《亲爱的,我们离婚吧》 第1章 小姑子的电话 我和何明初从塘新街XX专卖店出来时,小姑子何明蕊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暗自嘀咕,平时何明蕊和我一向不太对付,有事情都是私下跟何明初说,要打电话也是打到他的手机上,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我扬起手机给何明初看了一下,“你妹。” “接呗。”他拖着我的手,漫不经心的往前走。 “明蕊。”我愉快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蒋晓谷,你立刻马上来一趟沿中路这里,XX快捷酒店这里,快点。”电话那头,何明蕊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压不住的是那股愤怒。 “出什么事了?”我皱眉,这样直呼我名字,还一惊一乍的,天塌了不成。 “你快来,快来看看你那个妈,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何明蕊气急败坏。 “你嘴巴放干净点,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吗?会不会说话。”我气得甩开何明初的手,跳得脚回敬道。 “你现在过来看看,迟了就看不到你妈的精彩表演了。”她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何明初碰了碰我的手臂。 “我今天非撕了她不可。”我咬牙切齿推了他一把,“走啊,快点。” “干嘛了啊?你倒是跟我说说啊。”何明初莫名其妙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吼道。 “行,行,行,走。”何明初见我真气着了,也就不多问了。 十三分钟的时候,我和何明初赶到了何明蕊说的沿中路XX快捷酒店。停好车后,我拉开车门立刻跨了下去。 “蒋晓谷。”何明蕊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跑到我面前就拽过了我的手,“快点。” “你疯了是不是?松开我。”我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何明蕊硬是跟一头牛一样拖着我往前走,我以为要进酒店,结果她拉着我往酒店旁边的茶楼走去。 何明初也追上来了,把我从何明蕊的手里抢出来后。何明蕊狠狠的瞪了她哥一眼后快步朝前走去,我们两个都一头雾水的跟在她身后。 上了二楼,何明蕊径直走走廊倒数第二间的包厢门口,站定后她伸长腿用力一踹。屋内,靠着窗有一张方形茶桌,我妈和我公公对面而坐。 门被揣开时,我妈倾着身头垂在茶桌上,我公公的双手捧住了她的头,好像正在她的头上找什么?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妈和我公公都保持着原姿势。直到我们踏进包厢,我妈才慌忙直起了身体。 “你,你们……”公公结结巴巴的。 “我们怎么来了是不是?爸,你是想问我们怎么来了是吗?”何明蕊冷笑着,“我带我哥和我嫂子来看看你们啊,茶喝得还爽吗?天聊得还痛快吗?我妈这会儿估计在菜市场,还在精心挑选你喜欢的菜。”何明蕊一脸的悲愤,骂完她爸后,她又看向我妈。 “吕阿姨,这是我爸,您女儿的公公。这事儿,您知道的吧?您离婚了,要找第二春麻烦您找别人好吗?您勾引我爸算怎么回事?您不知道事情败露了,您的女儿和女婿会很难做人吗?” 我妈的一张脸早已经呈猪肝色了,面对我们三人逼迫的目光,听着何明蕊的质骂。她紧张得一双手绞个不停。 我和何明初站在后面,两个人都象哑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正如何明蕊说的,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何明初他爸。现在,他们俩关在包厢喝茶,还摆出这样亲密的举动。我们能说什么? “明蕊,你别叫了。”公公慌张的摆着手,看着我妈的表情,他又看向我,“晓谷,你陪着你妈,我先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呀?人回去了,心也没回去。我真是可怜我妈,一辈子为了何家辛辛苦苦。临到头了,却还是搞不过你的初恋情人。爸,你说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尊重你?”何明蕊高亢的声音隐隐的带着一点哽咽。 我公公的脸憋得通红,他看了我妈一眼,起了身低着头就往包厢外面走去。从何明初身边走过时,他顿了一下脚步,然后头垂得更低了。很快的,他就先出了包厢。 “吕阿姨,我拜托一下你,麻烦一下你,离我爸远点好吗?你和我爸那点事情,早在几十年前就成为过去了。你一把年纪的人,没事跳跳广场舞多好。学着小年轻玩偷情,很刺激是吗?被抓住了是不是更刺激……别拖我,何明初,你拖我做什么。”何明蕊被何明初拖着出了包厢。 剩下我,站在原地,脚仿佛像生了根似的。何明蕊说的话变成了连环惊雷,轰得我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初恋情人?几十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晓谷。”我妈轻声喊我。 我这才移动脚步慢慢的走到了茶几前,站在那里,我低头看着我妈。她的眼中有惊恐,有不安,更多的是歉意。 “晓谷,对不起。”她仍旧绞着手,无措的看我。 我呆呆的站着,感觉脑袋里的神经全都打结了。我妈说的话就象响在千里之外那么遥远。 “妈。”好一会儿我才噏动着嘴唇,“回家吧。” “晓谷。”我妈哭出声来。 “我说回家。”我语气很冲,喊完后我就转了身往包厢门口走去。 我走到楼梯口时,我妈才追了出来。两个人默默的下了楼,出了茶馆。何明初他们早就走了。我站到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我妈默默的上了后座,我坐到了副驾位。 把我妈送回家时,何明初的电话打来了。 “晓谷,你妈现在还好吧?”他问我。 我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低着头发呆的我妈,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句:“还行。”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他又问我。 “晚一点再说吧。” 挂了电话后,我把手机扔到电视柜台旁,然后进了厨房,开始淘米洗菜。我姐今天值班,这个点快下班了,她中午要回家吃饭。 “晓谷。”我妈站在厨房门口,“我们谈谈。” “妈,你去躺会儿吧。”我头也不回,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从小到大,她和我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次我妈吵输了就拉着我和我姐,诉说她的各种苦衷。她和我公公这事儿,不管我妈有多少的苦衷,我现在都不想听。 “晓谷,我和克成……我和你公公没做什么,就是两个人喝了几杯茶,聊了一会天。你们到的时候,克……你公公看到我头上有好几根白发,说要帮我拔了。晓谷……” “妈,你能什么都不说吗?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呢?”我双手撑着电饭锅胆,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第2章 我的那个妈呀 我妈没说话,好一会儿后,我听她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很快,房间那边传来了关门声。我这才直起了身体,靠在灶台上,我仰着头努力的忍着眼泪。 回想起来,我会嫁给何明初,还是我妈帮我们牵的线。当时,她说何明初是她一个老同事的儿子,让我去见见。结果我跟何明初两个一见面就对上了眼,谈了一年恋爱,我们就结婚了。 可能我神经缺了根线,也可能我妈和我公公保密工作做得好。反正从我认识何明初那天到今天之前,我都没看出来我妈和我公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爸和我妈吵了半辈子的导火索,我妈的初恋情人居然是我的公公,这个发现比我爸和我妈离婚后娶了个年龄和我姐一样大的小姑娘更让我震惊。 泪水在我眼眶中旋转着,当初我妈那么殷勤张罗着让我去见见何明初,我还以为她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操心。哪里知道她藏着这样的私心,合着她自己没实现的愿望让我替她了遗憾? 想到这里,我他妈真想拿头撞墙。这是亲妈吗? 这往后了,我在何家还要怎么抬起这头来?我要怎么面对何明初?又要怎么面对我公公、小姑子?最重要的是我要怎么面对我的婆婆? 大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把电饭锅胆放进了电饭锅里。插上电,我按下了煮饭键。 “晓谷,我亲爱的妹妹。”我姐蒋晓泊的嗓门老大,“我刚才打电话,妈说你回家了,你在哪呢?” “在厨房呢。”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 长发飘飘、容貌娟秀的蒋晓泊大跨步地走进了厨房,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晃到我眼前:“不是喜欢香水吗?一个供应商送的,给你。” 我有些慌张,生怕她从我脸上看出了一点什么:“你还,还没吃饭吧,那个,你想吃什么菜?” “妈呢?你们娘儿俩不是最喜欢一块儿挤在厨房了吗?”蒋晓泊伸手抓过一旁洗好的黄瓜就啃。 “不要吃生的,等下该闹肚子了。”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铁打的身板,别说生的,活的吞下去我都能消化得了。”蒋晓波搂住我的肩膀斜眼看我,“不对呀,你今天说话的语气是不是有点不对?说,是不是何明初那小子欺负你了?” 她嘴里叼着黄瓜,说话间,衬衫的袖子就撸起来了,一副要为我去拼命的架势。 “姐,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一大堆为了你惊艳的男人都没了下文。你这么生猛,谁镇得住你啊。”我推开她的手,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 她“咔咔”的又啃了几口黄瓜:“你没被欺负啊,那我先去看会儿电视。对了,明天你得回家啊,我请了几个朋友来家里玩。早就向他们炫耀过了你的拿手好菜,什么芋头蒸排骨、啤酒鸭、酸菜鱼,你全都给我上桌。” “哦。”我转过身拿过一旁的菜准备切。 “妈,妈。”蒋晓泊进了客厅又高声喊起来,“妈,你在房间吧?怎么的,头疼啊?” 我放下菜刀赶紧出了厨房,走到客厅时,蒋晓泊已经推开了我妈的房间门。我妈蜷着身体躺在床上抹眼泪呢,见了我姐,她一骨碌的坐了起来。 “哭什么?”我姐走到床边,一双眼睛跟X光似的盯着她看,“是不是那臭不要脸的又给你气受了?” “姐,这回真不是爸。妈今天去菜市场跟人争执了几句,没事了,妈。”我边说边拼命的朝我妈使眼色,我妈和我公公那事儿暂时不能让我姐知道。她是火爆性子,要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肯定要气得发疯。 “是啊,是啊。”我妈含糊的应着。 “你们母女俩啊,我都不稀罕骂你们玻璃心,你们的心脏简直就是纸糊的。有点风吹草动就只知道哭,哭有个屁用啊。”蒋晓泊心大,真当我妈只是为了鸡皮蒜毛的小事哭了。 “让妈躺一会儿吧,你去看电视,我去做饭。”我推着我妈出了我妈房间。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女人。”蒋晓泊瞪着关上的房间门摇了摇头。 吃午饭时,我妈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正常了。餐桌上,蒋晓泊刷着手机一个人傻乐呵。我冷眼看着我妈,我妈也不时的看我一眼。 饭吃完时,何明初又给我打电话来了,我拿着手机悄悄地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晓谷,怎么还不回来啊?”他的语气里有了一丝隐隐的怒气。 “才刚吃完饭,干嘛啊?”我压低声音。 “你吃过饭啦?”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妈特地让我催你快点回家,她给你烧了你爱吃的酸辣鱼块。你赶紧回来,不然妈该以为我们吵架了。” “行吧,我回来。”我挂断了电话往餐厅走去,“妈,姐,我得先回家,你们慢慢吃。” “等我,我回公司,顺路送你一程。”蒋晓泊放下碗也起了身。 “晓谷。”我妈看着我,很无措的样子。 “妈,回头我给你打电话。”我往大门口走去。 我回到家时,何明蕊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厨房那边传来抽油烟机的轰轰音。听见开门声,何明蕊侧了侧头,没有喊我。 我也懒得理她,拎着包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何明初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打得正起劲。 “回来啦。”他头也没有抬。 “明初……”我走到他身边低低的喊了他一声,寻思着和他聊聊我妈和他爸的事情。 何明初“噼里啪啦”用力的按着键盘按键,对我的喊声置若罔闻。 “何明初。”我有点生气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别吵,没看我忙着啊。”他挥开了我的手,对他来说,只有游戏比天大。 我气得丢下包后转身往房间外走,走到厨房门口我顿住了脚步,公公和婆婆有说有笑的。看着我婆婆脸上的笑容,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晓谷回来啦?”婆婆扭头看到我,笑呵呵的跟我打招呼。 “妈,要我帮忙吗?”我问了一声。 “不用,很快就好了,你去看会电视吧。”她面前的铁锅里热气腾腾。 我回到了房间,何明初沉浸在他的游戏世界里,根本就看不到我这个大活人。我走到窗前的单人沙发前坐下,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茶楼那一幕,我烦躁得难受。扯过一旁的包包,我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晓谷。”何明初打完一局游戏后才起了身到我面前。 我仰头看着他。 “今天那事情千万别让我妈知道。”他压低声音,“知道吗?” “我又不傻。”我有些悻悻的。 第3章 半夜的打架声 吃完午饭何明蕊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碗筷收拾好,公公和婆婆也出了门。 我回了房间,何明初仍然忙着打游戏。 默站了一会儿,我出了房间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她去了我小姨家。想了想,我便回房补起了剧。 傍晚时分,公公和婆婆一起回了家,看他们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落了下去。寻思着找个时间,我得好好和我妈谈谈,让她一定要彻底和我公公断掉联系。 何明蕊没有回家吃晚饭,家里气氛轻松了许多。吃过饭后,我帮着婆婆收拾了碗筷,婆婆把碗放进厨柜还有意无意的提到了楼上的老于家新近添了个孙子。我知道她的意思,便告诉她我已经在备孕。她听我这样说,欢喜得紧,忙不迭的说抽空回一趟乡下,准备去弄点土特产回来给我补补身体。 等我从厨房里出来时,客厅空无一人。我擦了擦手便回了房间,何明初坐在电脑前就像生根了一样。 “咦,你爸呢?”我随口问,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坐在客厅里看新闻。 “我哪知道。”何明初发狠的敲着键盘。 “走吧,我们下楼散散步,在家闷了一天了。”我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他。 “现在我没法退出来,等会,你先去洗澡,洗完澡我这一局就结束了。”他盯着电脑屏幕,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 我很讨厌他只要一放假就坐在电脑前面挪不动窝,又喊了几遍,他压根不搭理我。我来气了,踢掉拖鞋就爬到了床上。 一开始只是想生生闷气,躺了一会儿,我渐渐有了睡意。后来就真的睡着了,连何明初什么时候上的床我都不知道。 “晓谷,晓谷。”何明初在我耳边大喊。 “干嘛啊?”我睡得正香被他弄醒,生气得很。 “你听听,好像哪里在打架砸东西。”他摸索着开了灯。 “打就打呗,关我们什么事儿,真烦人,我睡得好好的。”我拉过被子蒙上头。 “我听着像爸妈房间里传来的。”他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我们房间离他爸妈房间隔了一个大客厅,加上隔音效果好,平常不是动静很大的话,根本听不到。 “哥,哥,你快出来。”房门外传来隐约的哭喊声,紧接着房门被踢得“砰砰”响。 何明初赶紧往房门口走去,我吓得也没了睡意,立刻翻身下了床。房门打开后,砸东西的声音就清晰起来了,间或的还传来婆婆的尖叫声。 我的心脏缩成一团,婆婆性格还挺温厚的。我嫁进何家快两年了,她有时候也会跟公公吵架,但多半都是生生闷气事儿就过去了。 我怀疑我妈和公公那事儿我婆婆知道了,要不然她不至于这么激动。 我跑到公公婆婆房门口时,何明初兄妹俩正使劲的拍着门,里面的战斗却愈发的激烈起来。何明蕊急得又哭又喊,情急之下,何明初开始踹门。 “何克成,你个老王八,你个骗……”婆婆尖利的喊声断在半截上,就像锋利的断片划过水泥地板,刺得人耳朵生疼的。 “妈。”何明初大吼一声,又踹了一脚门。 这回门从里面拉开了,何明初一个踉跄直接栽到了地板上。房间里一片凌乱,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婆婆躺在地上痛苦的轻唱着,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剪刀,那剪刀这会儿插在她的左胸上,血已经染红了她胸前的睡衣。 眼前这一幕吓呆了所有人,包括公公,他站在门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发着抖。 “你妈,你妈拿剪刀扎我。我,我要跑,她拉我,我就甩了一下手……”公公嘴角抽搐着,手也不停的哆嗦。 “哥,你傻了啊。”何明蕊扑到地上扭头冲着何明初哭喊,“快,送妈去医院啊。” 何明初这才如梦初醒,他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婆婆身边后,他弯腰跪地就要抱她。 “别,别乱动妈,你看,剪刀的位置在心脏,万一……”我看着满地的血,恶心一阵接一阵的泛起来。 “蒋晓谷你闭嘴,滚出去。”何明蕊伸手指着我。 我被她的吼声吓了一大跳,朝我吼是什么意思?那一剪刀又不是我扎下去的。 在何明蕊的哭声中,何明初抱起了婆婆。很快的,他们兄妹出了房间,公公回头看了我一眼后也跟了出去。 我怔了一下才抬步,跑到客厅时,想着大家都慌里慌张的,估摸着身上都没带什么钱。于是,我折了身又回到了卧室,拿了钱和手机,又拎上了包,这才匆匆的往大门口跑去。 我追到地下车库时,我家的车刚好开到了拐弯处,徒劳追了几步,我只能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我又跑回了电梯口。 上了一楼,我一路跑到了小区门口。深更半夜的街头,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更别提出租车了。 站了一会儿,我拿起手机拔下了何明初的电话,响了五声他才接了起来。 “晓谷。”他的语气很坏。 “明初,你们走得那么匆忙,身上肯定没有带钱。我现在在小区门口打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你想办法啊,跟我说有什么用?我现在哪有办法回去接你。”何明初大声打断我。 我气得当即掐断了电话,婆婆出事,我也心急如焚。何明蕊拿我撒气就算了,何明初也这样吼我,真是够了。 生气归生气,我还是伸长了脖子望着夜色中的公路,希望下一秒钟街角会驶来一辆出租车。等了十几分钟后,我觉得不能这样徒劳等下去了。 又一次拿起手机,咬了咬牙,我拔下了我姐的电话。这大半夜,也就亲姐敢差遣了。 我姐睡得正沉,接到我的电话,她迷迷糊糊中大喊了一声:“晓谷,你被人捅了一刀……天啊,你撑住,晓谷……。” 电话那头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仅紧着是一声沉闷的“咚”,我姐的惨叫声传来,也不知道她撞哪去了? “姐,我没事儿,是我婆婆出事了。”我急忙说。 “痛死我了。”我姐哀嚎了一声,“你让我缓缓神,我感觉我被撞出脑震荡来了,太他妈痛了。” “姐……”隔了一小会儿,我有些不安的喊她。 “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我姐的声音冷静了许多。 “我在我家小区门口。”我忙不迭的说,“姐,这大半夜的,辛苦你了哈。” “少废话。”我姐哼了一声便掐断了电话。 第4章 一刀毙命 我收起手机,虽然是大夏天,这夜晚的风吹来,我的手臂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了让等待的时间过得快一点,我来回踱着方步打发时间。 十三分钟后,我姐的车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只是瞬间的功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然后车子猛的停住在了我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 “晓谷。”我姐从驾驶位里伸出头喊我。 我小跑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后我矮着身坐了上去,绑好安全带后我忍不住数落她:“我的亲姐哎,你开的是车,不是飞机,你没瞧着你刚才的速度,那根本就不是开得太快,简直就是飞得太低。我说你能将安全放在首位吗?” “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深更半夜的站在大街上,万一被坏人劫走了怎么办?”我姐瞪我一眼,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疾驶而去。 我惯性往前一栽,又往后一仰,这个蒋晓泊,真是越来越生猛了。 “哪家医院?”我姐简洁的问我。 “人民医院。”我压着胸口,“姐,你慢点儿,我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你公公好好的拿刀捅你婆婆干嘛?”我姐又加快了速度。 婆婆没出事时,我想着我妈和我公公的事情能瞒我姐多久就算多久。万万没想到,还没过完夜呢,这事儿就兜不住了。 到了医院,我姐肯定要跟我进去看一看。当着我姐的面,还不知道何明蕊要怎么编排我妈呢?与其让她被动知道,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先交个底好了,这样她至少有个心理准备。 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姐,你得先答应我,你绝不激动。” “说!”她很不耐烦。 我一咬牙,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我姐简述了一遍。讲完时,人民医院已经近在眼前了。我姐减了速度,然后将车停在了人民医院旁边的公交站台前。 “姐。”我有点害怕的看着她,以她的脾气性格,不是要气得破口大骂吗?可她现在一言不发,她这是气晕乎了? 她并不应我,只是瞪着玻璃外的夜景发怔。将近三分钟后,她又启动了车子。 “姐,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越发的不安起来,我很少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很担心她回了家要立马跟我妈断绝母女关系。 “先去看你婆婆。”她几乎是从喉咙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咽了咽口水跟在了她身侧。 我和我姐找到急诊科时,何明蕊蹲在地上抱着头,何明初靠在抢救室侧边的墙上看着天花板,罪魁祸首,我的公公坐在休息椅上侧头看着入口处。 公公最先发现了我和我姐,下意识,他就将视线转到了何明蕊那里。然后,他站起来了。 “晓谷,你来了。” 公公话音一落下,何明蕊从地上一跃而起,人还没站稳就指着我和我姐:“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来干什么?让你们那个不要脸的妈来,让她来看看她干的好事,我妈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 我以为我姐肯定要跳起来跟何明蕊吵一架,但我姐只是扯了一下嘴角,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进来时,我还想着待会我姐跟何明蕊吵起来了怎么办?婆婆生死未卜,再吵起来,那真的是乱成一锅粥了。 我姐保持着沉默,何明蕊骂了几句后蹲到地上呜呜的哭起来了。 何明初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旁边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姐拿出了手机,顺手拉了我一把,把我拉到了旁边的墙根下。 时间一分一秒,走廊里不时有医生护士匆匆而过。我靠着墙根发愣,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包包上的流苏挂件。 何明蕊的意思很明确了,婆婆已经知道公公和我妈的往事了。唉……我暗自叹气。这往后,我在何家还怎么立足啊? 看样子我得动员何明初搬出去住了,我和何明蕊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出了这事儿,她肯定更加的讨厌我了。 站得腿有些发麻时,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抢救室出来了,他们直接走到了我们几个人面前。 “节哀……”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后面的字就没再听清楚了。节哀两个字在我大脑不停的撞击着,婆婆死了? 何明蕊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紧接着她就扑到了公公身上:“你把我妈还给我,还给我。你不是我爸,我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爸爸。” “家属,你们冷静点。” “喂,喂,喂,你们冷静点,相关的费用还得去交。” “我去。”我几乎是机械似的转了身。 “晓谷。”我姐追上来扶住我,“晓谷。”她的声音低下去了,带着隐隐的哽咽。 “怎么办?”我低声问她,“我怎么办?妈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姐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肩膀:“晓谷,会没事儿的。” 我交完费去了抢救室,公公不见了踪影。婆婆躺在抢救台上,胸前被扎的地方,血已经变成了暗褐色。那一剪刀真是扎得又狠又准,直中心脏的位置,回天乏术。 何明蕊趴在她身上,整个人哭得几乎要休克过去。 我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白天还和婆婆一起吃饭,我和她有说有笑,转眼之间便是阴阳两隔。 “明初。”我哭了一会儿走到何明初身边,“爸呢?” 他坐抢救台的边沿上,就象被抽走了魂魄一样,目光连焦距都没有。 我推了他好几下他才抬头看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皱眉,婆婆突然之间就走了。公公肯定也是没法接受,更何况他还是直接害死婆婆的人。天啊,他不会也想不开了吧? “明初,赶紧去找找爸啊?万一他也出事了呢?”我惊慌起来。 “你急什么?慌什么?我妈才刚死了,尸骨未寒,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着公公变成你的后爸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帮你妈找老相好吗?”何明蕊撑着抢救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着我就是一通声嘶力竭的怒吼。 这一顿怒吼后,何明蕊的体力就支撑不住了。双眼翻了一下,她一头就往地上栽了下去。 抢救室又乱了! 第5章 你来一趟吧 我后来回望我的人生道路,这个夜晚成了我人生之中的分水岭。只是隔了一个夜晚的时间,那些与平静、安稳以及幸福相关的字眼就再也跟我没有关系了。 命运还真是残酷! 何明蕊对我的恨在一夜之间达到了顶点,从婆婆去世的当晚到次日中午,她一共晕倒了三次,每次都是因为骂我时情绪过于激动而体力不支。 为了顺利办完婆婆的后事,何明初让我先回娘家住几天,等何明蕊情绪缓过来了他就去接我回家。 我心里很惶恐,作为儿媳妇,婆婆过世了我却躲回娘家,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往后,我见了何家的亲戚哪里抬得起来头。 可是,何明蕊看到我就激动,激动得能直接晕过去。我怕时间长了,她的血管会气爆。何家已经这么惨了,我不能再雪上加霜。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收拾了几件衣服回娘家去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回家之前,我妈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行李住到我小姨家去了。我前脚进的家门,我姐蒋晓泊后脚也进了门。 “妈呢?”我看着她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去小姨家住了,没脸见你。”她将车钥匙用力扔到茶几上,然后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 我也挨着沙发坐下,看着茶几上的茶盘发呆。好好的日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操!”蒋晓泊狠狠的用脚踢茶几,“以前觉得蒋民智太可恨了,一把年纪了还老牛吃嬾草跟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结婚。现在才发现,至少人家堂堂正正,不偷不抢不小三。” “姐,别说了。”我将头埋到掌心里,蒋民智是我爸,和我妈离婚时,财产上他并没有让着我妈。几乎算是平分了家产,哦,不,我妈多两个女儿。 因为这件事,蒋晓泊一怒之下拉着我去跟蒋民智做了亲子鉴定。发现我们俩都是她亲生的,蒋晓泊炸毛了,扬言要和蒋明智断绝父女关系。 因为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一个男人对一个为了他生了两个女儿的女人那么刻薄,多一分钱都没有分给我妈。 “烦躁,我去找朋友喝酒,你去不去?”将晓泊从沙发上起了身,“这个家迟早要把我逼疯,晓谷,不是我说风凉话,就你小姑子那种臭脾气,你还是尽早做好打算吧。” “什么打算?”我愣愣的看着她。 她哼了一声:“你觉得你老公是个很主见、很有担当的人吗?只怕在别人的口水多喷点,他都会承受不住……” “姐,你别说了。”我没好气的打断她,已经够乱了,她还要来给我添堵。 蒋晓泊大踏步的朝大门走去,很快,大门“砰”一声关上了。 我慢慢的靠到沙发上,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这里曾经是一个家,现在,却只剩一个空壳。爸爸走了,家就散了。小的时候,虽然我爸和我妈经常吵架,但至少,在对待我和我姐这个问题上,他们都是一致的,都爱我们。 时间一秒一秒,一分一分,阳光从窗台上西移,慢慢的,客厅里就暗了。慢慢的,客厅里就黑了。 我就这么生生的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我的手机响起来。 “姐。”我接起电话,声音低哑。 “你是晓谷吗?”电话那头的男人问得迟疑:“你姐出了点事情,你来一趟吧。” 我只觉得心猛的一沉,呼吸就变得有些困难起来,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 “你是晓谷吗?”男人重复问了一遍。 “是,我是,我姐,她,她怎么样了?”我声音颤得厉害,撑着沙发想起来,浑身发软,努力了好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她跟人打架,现在在派出所。”男人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尽快过来一趟吧。” “哪个派出所?”我赶忙又问。 “沧林路口这个,你到了打个电话过来。”男人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抓着手机象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团团转了好几圈,脑袋象要爆炸了一样。我怀疑我是不是无意中得罪了巫婆之类的人,如果没有中咒咀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起冒出来? 拎着包,连拖鞋都没顾上换,我心急如焚的下了楼。所幸跑到小区门口时刚好有人下了出租车,我加快了脚步。 “师傅,沧,沧林路口。”我飞快的冲到车前,飞快的上了副驾位,关车门时,我喘着粗气对出租车司机说。 “好。”出租车司机应了一声,车子随即就启动了。 声音有些耳熟,我回头看他一眼,果然是熟人,前年搬到我家楼下住的邻居:“你好,唐师傅。” 唐胜元见是我也有些意外,朝我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就哆嗦了一下,因为他曾经被烧伤过的缘故,脸上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疤痕。这一笑,脸显得特别狰狞。之前我听小区的邻居们说不时有乘客给出租车公司打投诉电话,说唐胜元的容貌太吓人,要求停止用这样的出租车司机。 一路上唐胜元都只是专心开车,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小区里早就传开了。我上午回家拿衣服,好多热心邻居跑到我家来打听消息。 车子一直开到沧林路口唐胜元才开了口:“晓谷,往哪走?” “派出所。”我低声说。 唐胜元没说话,车继续朝前开。只消几分钟的时间,车子便停在了派出所门口。 我拿出钱包付了车费:“谢谢你,唐师傅。” “不要紧吧?”他收了钱后略显关切的问我。 很平淡的一句问候,我的泪水却“刷”一下漫出了眼眶。从婆婆出事到现在,何明蕊咒骂我,何明初没空理我,我妈干脆收拾东西躲起来了,我姐还出事了。 “没事,没事。”我慌忙伸手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擦了一把眼泪我就推开了车门。 我进了派出所大门,我姐的朋友还没有到,我拿出了手机。 “晓谷?”一个穿着黑色T恤衫个子挺高的男人从侧面的拐角处跑出来,看到我站在那里,他有些不确定的喊我名字。 “你好,我是蒋晓泊的妹妹,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我急切的问他。 他点了点头,手里握着的正是我姐的手机。 “她跟谁打架了?严重吗?她有没有受伤?”我追问。 “派出所这边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喊你过来接她回家。”黑衣男人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你帮的忙吧,谢谢你。”我感激的说。 “只怕你姐并不领我的情。”黑色T恤男人嘲弄的语气,“以为她金刚不倒,也不过尔尔。” 我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无意去追问,只想快点见到蒋晓泊,把她领回家。 第6章 偷偷回家 黑色T恤男人带着我进了派出所,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我探头望了一下,蒋晓泊坐在靠西面墙根的沙发上垂头看着地板。 我们走进去,坐在办公桌后的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起了身。 “文阅,人可以领回去,下回让你朋友别这么冲动了。再说了,一个好好的女孩子,脸上破相了可就不好看。”中年男警察到走到我们身边。 我快步走到了我姐身边,“姐,姐,你没事儿吧?” 蒋晓泊这才抬起了头,她原本顺直的长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额头上简单贴了块纱布,血把纱布浸透了,这会儿都凝成了黑褐色。 “姐……”我想问问她还伤着了哪里。 蒋晓泊猛的起了身,一把拉过我大步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姐,你慢点儿,跟人打声招呼啊你。”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压根不理我,跟头牛一样,一口气把我拖到了派出所门口才放慢了脚步。 “姐。”我喘着气,“你干嘛啊?” 她四下望了望,我跟着她的视线,这才发现唐胜元的出租车还停在路边。 “回家。”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说完就自顾自的大步向出租车走去。 “蒋晓泊。”我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气到了,她这是在跟谁生气呢? 她上了出租车后座,我赶紧跟了上去。 “唐师傅,麻烦你,富龙小区。”我关上了车门。 唐胜元沉默的启动了车子,我侧头去看我姐,她看着窗外。当着外人的面,我也不好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那个叫文阅的男人是谁?人家好心把她从派出所弄出来,她却半点情都不领。 一路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多久,出租车便停在了小区门口。我还在包里翻钱包,我姐就推开车门自顾自的跑了。 “唐师傅,谢谢你。”我将车钱递到了前排。 “不客气。”唐胜元略略侧头伸手接了钱,车顶灯打在他的侧脸上,那些恐怖的疤痕隐在了暗处,这样看起来,他非但不吓人,一张脸还挺棱角分明的。 只可惜这种朦胧的美感只维持了两秒钟,在他把找的零钱递给我时头多侧了一点,那些狰狞的疤痕便尽数显现出来,教人看了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我接了找的零钱,没再多说一句话,下了车便匆匆朝蒋晓泊追去。她跑得很快,我追到家里时,她的鞋放在客厅的玄关处,客厅里却没有人。 我换了鞋,走到蒋晓泊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想敲门,想了想,又缩回了手。默站了一会儿,我走回了客厅的沙发前坐下。 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依次打开QQ,微信,微博,短信,一片空寂。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打开拔号界面,一咬牙拔下了何明初的号码。 响了好久他才接起了电话。 “明初,家里……” “晓谷,有什么事吗?”何明初那边很嘈杂,“家里的亲戚们都来了,我的头都要炸了。” “明蕊还好吧?爸呢?他怎么样?”我轻声问。 “这些事你别管。”他说完句后,有人在大声喊他,“我挂了,这边忙着呢。” 时间变得很难熬,我仿佛被命运推进了一个角落里。蹲在这个角落里,我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外面的人忙来忙去。我想帮点忙,可是每个人都对我说:走开,不要烦我。 我很惶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次日,我姐回单位去上班了。我妈还是没有回家,不仅如此,我打电话她都不敢接,只是回了我一条短信,说让她一个人静静。 我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欲哭无泪。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安慰我也就算了。她还需要静静,那我怎么办呀?她想过我没有? 挨到上午十一点,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孤伶伶的感觉。给何明初发去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应,我决定偷偷的回去看看他。平常他除了上班其他时间全扑在游戏上,家里的大小事情公婆作主。我们夫妻俩的事情,全都是我打点好。 这样大的打击,我又不在他身边,我很怕他会扛不住崩溃了。 为了不让小区里天天围在树下聊天八卦的邻居们一眼就认出我,我刻意换了一套宽大的衣服。将平常散着的长发束成了丸子头,戴上棒球帽,又找出了一副太阳镜。 戴上一次性口罩后,我拎着包出了门,走到小区门口搭上了公交车。 二十多分钟后,我下了公交车。从包里拿出了遮阳伞,撑开后,我压得特别低。走了十来米后,能听到我家小区里有哀乐声传来。 我加快了脚步,一颗心立刻紧缩起来。很快的,我就进了小区。乔装得还比较成功,那些三三两两站在树下聊天的大爷大妈们不经意扫了我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我略松一口气,拐过弯,我看到靠北面的露台那里搭了简易的灵堂。搭灵堂这事儿,放在别的小区,其他业主们肯定吵翻天了,严重一点掀掉灵堂都有可能。 但我们家所在的小区是个老小区,还是安置房,这里住都是土地未开发前的同一个村的人。老一辈的人都有些迷信思想,觉得过世后一定要从自己住的地方送走才算是有始有终。 也不知道从哪个老人过世开始,灵堂没往殡仪馆搭,而是搭在了小区靠北面的露台那里。日子久了,那里就成了一个固定的场所。平常大家都极少走到那里去,但逢年过节,清明鬼节,大家争相的会去那里烧纸钱。 我远远的看着不断进出灵堂的人,何家的亲戚们全都在。我有些心慌气短的,感觉下一秒钟他们就要认出我来了,然后全部人都拥上围住我,骂我妈间接害死了婆婆。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猫着腰走到花圃旁一颗矮壮的灌木后蹲下。太阳很毒,尽管我做了如此多的防护措施,蹲了几分钟,我还是晒得头晕眼花的。 从包里拿出手机,我点开了拔号界面,看着何明初的号码,我不敢点下去。又蹲了几分钟,我隐隐的听到了何明初的声音,咬了一下牙,我这才拔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好久,他终于接起了电话:“晓谷。”声音压得很低。 “明初。”我也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我回来了,在下车库的花圃旁,这里有一棵矮灌木,你过来一下。” “你,你回来干嘛……”何明初慌乱起来,“你别乱跑,我想办法过来。” 第7章 拎不清 我挂了电话后就从花圃的边沿探头去望,密集的矮灌木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至少等了五分钟,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眼前。 “去地下车库。”何明初说完后猫着腰快速往地下车库的方向跑去。 我四下张望,感觉没人注意到我们,赶紧起了身也追了下去。七拐八绕,跑得我气喘吁吁的,总算在一个没停车的空位处找到了何明初。 “明初。”我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起来很焦虑。 “累死了。”他打了个哈欠,“两眼没合眼了,不停的吵啊。” “吵什么?”我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还能吵什么?我舅舅他们跟我叔叔这边吵,说要报警,得让我爸去坐牢。他们都在问我要剪刀,那天晚上是我抱妈下的楼。深更半夜深更的,我哪不知道掉哪去了,估计早给人捡走了。爸这几天就低着个头一言不发,明蕊又哭又闹。”何明初摸了摸口袋,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点燃烟吸了两口:“下午妈送去火化。” “嗯。”我感觉喉咙酸涩得厉害。 “你暂时先不回家,明蕊情绪有点失常,一时间肯定缓不过来。等妈的后事处理好了,再看看情况。”他狠狠的吸了几口烟,“好好的日子……” 何明初的话没再说下去,他不说我也懂。我垂下头看着脚面,泪水开始往下掉。说起来,确实怪我妈。先是和我爸闹,把好好的一个家闹散了。我心想,他们离婚了也好,省得三天两头的吵。 万万没有想到,我妈挂念了一辈子的初恋情人竟然是我公公。都一把年纪了,两个人还学小年轻偷偷摸摸约会。约会就算了,最后还被我婆婆知道了。 造孽啊! 站了不到二十分钟,何明初拿出手机看了看:“晓谷,我得上去,这里没有信号,万一有事情他们找不到我。” “明初。”我抱住他的腰:“会过去啊。” 他拍了拍我的后背:“你等会儿从侧大门那边走。”说完,他就往拐弯那边跑去了。 何明初很快就不见影了,我又站了一小会儿,寻思着总不能在这里站成望夫石。叹了一口气,我准备听何明初的话往侧大门的方向走。 才抬步,一束车灯打来,惊得我连退了好几步,被地上的警示柱一绊,我后仰着摔到了地上。屁股刚好坐在一块突起的水泥块上,痛得我简直眼冒金星。 天杀的,我忍不住咒骂。 进库的车子就停在了我摔倒的空车位前,大概是看到有人摔在地上。车子停了下来,然后有人从车上下来了。 布满疤痕的脸,是唐胜元! 我撑着地面努力的爬了起来:“唐师傅,是你啊。” “晓谷。”他很惊讶,估计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到换班时间了哈,你停车,我,我走了。”我讪笑着没话找话,边说边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 唐胜元大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车门那儿有些讷讷的。我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走出好远后才听到车子开动的声音。 跟何明初匆匆一见,我这心里更加的郁闷难受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会到头。我觉得很沮丧,越想觉得心越乱,这死结一样的现状还有解吗? 走了将近十来分钟我才走到了侧大门,出了地下车库后,我站在侧门那儿发呆。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声,我这才想起来这个点了,我还没吃早餐。 找了个小吃店,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出来后,一个人在街头游荡着,象个孤魂野鬼。到下午两点钟时,我搭上了去我小姨家的公交车。 我妈没有想到我会跑去小姨家,开了门见到我,她惊慌失措的。 “晓,晓谷,你怎么来了?”她吓得四下张望。 我看着她:“妈,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她拉开了门,“快进来吧,你小姨在包饺子,你要不要看电视,孙俪演的甄嬛传,还挺好看的。”她有些语无伦次的。 “妈,你过得倒挺自在的。”我有些来气了,“你准备在小姨家住到几时?” “晓谷来啦,快进来。”小姨听到我的声音后迎了出来。 “小姨。”我喊了一声。 “进来呀。”小姨擦了擦手,从厨柜里给我拿拖鞋,我妈站在边上有些手足无措的。 我换了鞋后跟着我小姨进了大门。 “晓谷,你,你家现在怎么样了?”我妈亦步亦趋的,“你怎么不在家里帮忙料理你婆婆的后事,怎么有空跑来这里呢?” “妈,你觉得我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我没好气的,“我为什么有空来这里,因为我被赶出来了,这样你高兴了吗?” “我有什么高兴的?”她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你家的亲戚有没有为难克成?” “妈……”我气得吼起来。 “二姐。”我小姨也生气的在我妈肩上拍了一下,“跟你讲了多少了,夹起尾巴做人。你管人家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我就是问问,你们那么生气做什么?”我妈悻悻的。 “问问也不行。”我小姨数落她,“你有那闲情还是替晓谷多想想吧,她以后要怎么做人。她那个小姑子以前就厉害,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还不定要怎么磨难晓谷呢?” “那怎么办啊?”我妈仿佛如梦才初醒,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还不是怪你。”我小姨继续数落我妈,“你呀,活了一辈子也没活明白。二姐啊,你今年都四十九了吧,我都怀疑你才十九岁。一辈子矫情得跟个小姑娘一样,要我说,蒋民智能忍你到晓谷和晓泊成年才跟你离婚,真是对你仁至义尽了。” “容娟。”我妈跳起来,“这样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你仔细想想,难道不是吗?”我小姨叹了一口气。 “我有什么错?蒋民智哪里对我好了?除了喝酒撒疯,他给过我什么?陪我谈过心吗?带我去旅游过吗?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吗?他除了每个月准时给我家用,还给我了我什么?”我妈居然委屈起来,“我有时候心里难受得紧,想和他好好倾诉一下,他倒头就呼呼大睡。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第8章 何家来人大闹 我妈这一通抱怨,我小姨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嘴里嘀咕着我也不管你了,起了身就往厨房走去了。 我妈这些话我已经听惯了,她这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世界,只在意了自己的感受,受一点儿委屈都能放大无数倍。 “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觉得我是个累赘。”我妈哽咽着,垂下头绞着双手,“我跟克成就是喝了个茶,哪里知道你婆婆会生那么大的气,还会丢了命。” “妈。”我听着她的语气,一肚子的火蹭蹭往上冒,“你能不能别说了。” 我妈被我一吼,越发的委屈起来,低着头不停的啜泣着。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她抽噎着说:“也不知道是谁和你婆婆说的,按理说,这事情没有别人知道啊。那天就你和明初还有你小姑子看到了。是谁和你婆婆说的,事情现在弄得这么大,怎么办?” “妈,你的意思是我去跟我婆婆说的吗?”我气得简直要发抖了,真是亲妈啊,坑起女儿来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我也没说你,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摇着手急急的辨解。 我来小姨家,本来是想接我妈回去,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妈一直在这里住也不是个事儿。 现在我没这心思了,抓过一旁的包包,我怒气冲冲的往大门口走去,连招呼都没顾上跟我小姨打一个。 “晓谷,晓谷,你,你去哪啊?”我妈喊我。 “晓谷,我在包饺子。”我小姨也追出来了。 “我回去了。”我头也不回,踢掉脚上的拖鞋,穿上自己的鞋子。关上大门,我连电梯都没等直接就从消防楼梯跑了下去。 连跑了几层楼,我才感觉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停住脚步,我一屁股坐到了楼梯上。想想我妈,又想想我姐,再想想何明初,感觉自己被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压包围着。想哭哭不出来,想逃无处可逃。 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起了身。准备搭电梯下楼时,我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我的同事苏玲打来的,她有个事情搞不清楚,问问我。 “晓谷,你……节哀啊。”她安慰我。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幸好你请假了,杜格非这两天就跟吃错了药一样,逮着一点事情就发火。”苏玲抱怨道。 苏玲提到杜格非的名字,我就觉得很烦躁。因为想多存点钱,今年过完年后,我就想着调到销售部门去。问过销售部的负责人老刑,老刑说随时欢迎。谁知道我申请递了几次,杜格非就是不批。不但不批,他还特地跑销售部门去找老刑,说他打主意都打到人事部来了。 私下里,苏玲和其他几个女同事一直有意无意的开我玩笑,说杜格非是看上我了,所以才强压着不放人。 我敷衍着应了几句,苏玲知道我家的事情,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我回了我妈家,日子过得心惊肉跳的。这样一天接一天的熬,熬到婆婆出殡那天。一大早的,我寻思着何明初已经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我打电话他总是匆匆讲几句就挂。 手机才拿起来,大门口就传来了“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 我心里莫名就“惊”了一下,抓着手机起了身。我快步走到了门边,问了一句“谁啊?” “晓谷。”门外的喊声有些熟悉,又似乎陌生。 我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开了门。五、六个人站在门口,站在最前面的是何明初的小姨,我婆婆的亲妹,其他几个也是我婆婆那边的亲戚。 “你妈呢?”小姨伸手用力将我往旁边一拨。 我没提防,一个踉跄就跌了出去,头撞到了鞋柜上,痛得我眼冒金星。门口的人呼啦着全进了我妈家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小姨。”我挣扎着爬了起来,跑到小姨身旁,我带着哭腔道:“小姨,你们别这样,我求求你们了。” “别这样?晓谷,你要不是明初的媳妇,今天我们得拆了这房子。你自己说说,你婆婆好好的一个人,吃嘛嘛香,活蹦乱跳的人。活活给你妈逼死了,这太不要脸了。你妈人呢?把人给我叫出来,我今天非得扇她的脸不行,我倒要看看她还有没有脸。”小姨又哭又骂,抓着我的手臂激动得一塌糊涂。 “把人喊出来。” “不要脸,勾搭谁不好,勾搭自己女儿的公公。” “狐狸精转世。” 谩骂声不色于耳,我只觉得大脑“嗡嗡”的响。他们来得太突然了,我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了。 “小姨,我妈不在家,求求你们别骂了。”我情急之下哭出声来,吵闹声已经惊动了邻居,有人在门口探头看。 “吕如芳,还我大姑命来。”他们大喊着的同时,用脚踹开了所有关着的房门。 很快的,他们发现家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找不到我妈,他们更加的愤怒。愤怒之下,他们开始砸东西。 我的哀求声淹没在了他们的谩骂,门口围着的邻居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张望着,竖直了耳朵听着。 我知道用不了几个小时,全小区的人都会知道我妈做了些什么,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婆婆为什么会死。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希望地上有个洞能让我钻进去。 如同一场酷刑,他们又砸又骂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后才消停下来。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从来没有过的屈辱感将我淹埋,我已经没有了思想,也听不见他们在骂些什么。 终于,他们都走了。在门口围观的邻居们陆续进来,邻居们开始安慰我。东一句西一句的,捡好听的话安慰我。但我知道,他们同情的面孔下面,藏着一颗早就沸腾至八百度的八卦的心。 我呆坐了很久,后来,邻居们也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 “晓谷,晓谷。”我姐蒋晓泊的声音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声,她从大门口冲进来。 我微微抬头,她冲到我面前。 “晓谷,你没事吧,你怎么样?”她急得在我身上乱摸。 我抓住她的手,嘴唇噏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了声音:“姐,姐,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把妈给杀了?” 第9章 这糟糕的日子 我姐蒋晓泊见我开了口,推了我一把后又抱住我,她带着哭腔说:“晓谷,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姐。”我抱住她,恐惧、愤怒、屈辱一起爆发,我哭得天昏地暗。 我姐本是女汉子一枚,大约是被我哭崩溃了,也跟着我一起掉眼泪。两姐妹哭了好半天才停下来,然后我姐起了身。 从厕所里打了盆热水出来,她抽噎着给我擦了脸。倒掉水后,她又开始动手收拾满地的狼藉。我眼皮沉得厉害,但还是起了身,帮着我姐一起收拾乱糟糟的家。 全部收拾妥当时,已经到了中午的一点钟。收拾完后,我和我姐坐在沙发上沉默。 “晓谷,你给何明初打电话了吗?”蒋晓泊问我。 “没。”我声音沙哑得厉害。 “现在给他打个电话。”我姐声音抬高,“他就这样放任家里的亲戚上我们家来闹吗?还把你当老婆吗?” 我垂下头,头沉得厉害,苦笑着,我道:“打给他有什么用?他除了精通打游戏,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懂。现在我家里肯定乱成一片,他自己怕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将晓谷。”我姐生气得很,“我真是不明白你结这个婚做什么?一个大男人,连老婆都保护不好……”我姐没再说下去。 “姐,我去煮点面条吧。”我撑着沙发起了身。 “煮个屁。”我姐扯了扯我的衣角,“出去吃。” “你下午还要去上班吧?”我突然想起来。 “还上什么班呀。”她起了身,“晓谷,收拾几件衣服,吃完饭不回来了。” “去哪啊?”我不解的看着她。 “这家里还能住吗?就算你婆婆那边的人不来闹了,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也受不了啊。先去酒店住几天,然后我想办法租套房子,趁早搬了算了。”我姐很烦躁。 “可是,逃避也不是办法啊。”我咬着唇。 “收拾啊,反正暂时家里是不能住了。”她说完就进了房间,很快她从橱柜上拿了行李箱下来。 我默站了一会儿,思来想去,觉得我姐说得有几分道理,还是先避避风头吧,万一何明初小姨她们又跑家里来,再来打砸一次,我真的受不了了。 简单收拾了几套衣服,我和我姐就准备出门了。走到玄关处,我弯腰准备换鞋,大门口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我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天呐,又来了?我姐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行李箱往地上一摔就撸起了衣袖。 “蹭蹭”两步,我姐就跨到了大门口,然后用力推开了大门。 “晓谷,晓泊。”大门口站着的是我妈,她火急火燎的样子,“楼下的丽影阿姨给我打了电话,家里怎么样了?那边的人有没有打你们?啊,你们去哪里?要去旅游吗?” “妈,你能进来再说吗?”我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我妈这才慌里慌张的走了进来,见我坐在地上,她赶紧又走到我身边将我拉了起来。 “晓谷,你说你婆婆那边的人怎么那么不讲道理?”她边说边四下张望着,见家具花瓶砸坏不少,她又哎呀呀的叫起来。 “真是太过分了,那个花瓶还是我从北京的潘家园淘回来的,大几百买的,就这样碎了,真是气死我了。” 这就是我妈,事情都这么糟糕了,她还有心思惦记她摔碎的花瓶。我姐站在大门口,冷冷的看着我妈的不停的翻着编织袋里的垃圾。 “这么多垃圾,堆在这里做什么?你们两姐妹也是,既然都收拾好了,干嘛不把垃圾丢了。留在这里,到时又要我拖到楼下去。”我妈叨叨的数落着。 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穿好鞋子,我靠着鞋柜站好,然后我也看着我妈。 “你,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妈直起腰,表情讪讪的,“你们……要去哪里?” “妈,你要是觉得小姨家住着舒服的话,你就多住一段时间。我和晓谷去哪里,你也不用问。我们这么大人了,丢不了。”我姐语气冰冷。 “晓泊,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们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关心你们去哪里?”我妈拂了拂头发,又往自己房间走去。 “妈。”我姐吼了一声。 我妈停住脚步,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这几年,因为我姐赚钱养家,她对我姐越发的忌惮起来。 “怎,怎么了?”我妈看着我姐。 我姐朝我妈走去:“妈,做事情动点脑子好吗?这几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唠唠。我就想问问你,你都在想些什么?何克成是谁?是你的初恋情人,是你跟我爸蒋民智离婚的导火索。妈,你脑子进水了吗?没进水为什么把晓谷介绍给何明初,结果他们结婚了。好,退一万步,你让晓谷去圆你当年的遗憾。我拜托你,求求你,你跟晓谷的公公保持距离好吗?有一句话叫做纸包不住火。还有一句话叫做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为什么要跟晓谷的公公约会?你把晓谷和晓谷的婆婆放在哪里?你想没想过,有一天事情败露了后果很严重?” 我姐一口气说完,因为生气,她的胸膛激烈的起伏着。 我妈绞着双手,垂下了头,一句话都不说。 “妈,你说话啊。你现在让晓谷怎么办?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让她也离婚吗?她有什么错?她招谁了?欠你吗?”我姐激动得又吼起来。 “我哪里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我妈低声啜泣起来,“你们就知道怪我,我心里也难受。” 我真的觉得够了,受够了。转过身,我一言不发的朝大门走去。 “晓谷。”我姐喊我。 我拎着包推开了大门,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晓谷。”我姐拖着行李箱追出来了,“我们一起走。” “姐。”我停住脚步,“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我们要是都走了,妈又是六神无主,指不定又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我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咬着牙道:“真他妈的憋屈,想发火都没地方发。” “你回去看着妈吧,我走了。”我又要往前走。 “晓谷。”我姐拉住我,“你身上有钱吗?我把银行卡给你……” “我有钱。”我按住她的手,“我打算去我同事家住几天,等我婆婆下葬了,我就把何明初约出来,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我姐无奈,半晌才说:“行吧,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第10章 回到家里 我下了楼,出了小区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我双眼生疼,本来就没吃早餐,又闹腾了这大半天,我实在有些头晕眼花。 站了一会儿,我翻出了杨漫的电话,想了想,退出了拔号界面。她这次去北京培训是全封闭式的,我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好了。 有公交车进站,我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去哪里?算了,先上车再说吧,这样想着,我拿出了公交卡上了车。 六个站后,已经到了我家附近了。公交车再次靠站停下时,我下了车,站台附近有个快捷酒店。 办入住前,我打了个电话给何明初,估计很忙,也可能很乱,他拒接了我的电话。连打了三次,他拒接了三次。 第三次拒接后,他给我发了条短信过来:没空。 看着那两个冷冰冰的字,我咬了咬唇,拎着包往前台走去。 当天下午,我姐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带着我妈住到了她单位旁边的快捷酒店。挂了电话后,我瘫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觉得很可笑,也觉得很可悲。 我有婆家,还有娘家。可现在无家可归,只能住酒店。 晚上九点多,何明初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的嗓子哑得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了。 “明初,你嗓子怎么了?”我心疼的问他。 “我没事。”他轻声而不耐烦。 “我在我们家附近的XX酒店。”我犹豫了一下才说,“上午小姨她们跑到我妈家,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何明初沉默了一会儿:“爸被他们折磨得也不成人形了。”他说这句话时带着哭腔,让我听得鼻头泛酸。 “会过去的。”我轻声安慰他。 “一切都乱糟糟的。”他苦笑了一声。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问他。 “你暂时先在酒店住两天吧,明蕊现在陷在疯狂中,妈火化时她哭晕了好几次。”何明初哽咽起来,“晓谷,说真的,我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我心里本来就很郁闷,听他这么一说,委屈和心酸全数涌上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明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准备跟我离婚吗?” “我没有这么说。”他烦躁起来,“我累得不得了,你也早点睡吧。” 我立刻掐断了电话,将手机狠狠的扔到床上,我埋到枕头里哭了起来。 又过了三天惶恐不安的日子,我寻思着婆婆的后事也办完了。一直在酒店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我又给何明初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退房回家去。 他支吾了一番才说那你回来吧。 我退了房就直奔自家小区而去,进了大门后立刻有邻居发现了我,老远的就高声喊我的名字。 “那不是晓谷吗?”高大妈嗓门老大,她这么一喊,大家都朝我看了过来。 “高大妈。”我尴尬得要命。 “晓谷啊。”高大妈颠颠的跑到我面前,“你回来啦。” “嗯,我先上去了。”我说完这句就飞快的跑起来,被她拉住,非要扯半天才会放过我。 “晓谷,我还没说完呢……。”高大妈在我身后大喊。 我充耳不闻,逃也似的拐过了弯,跑进了楼道,然后跑到了电梯口。刚好电梯下来,我进了电梯。 按了楼层后,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街坊邻居们住一个小区就是这点可怕,大妈大婶实在是太喜欢围在一起八卦了,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能讲好多天。 “叮”一声,电梯停下来,我跨了出去。左转便是我家大门,我从包里掏出了钥匙。 门从里面开了,何明初手里拎着两个垃圾袋准备下楼。见了我,他愣了一下。 “晓谷。”他的嗓子还没完全好,说话时仍然沙哑。 “爸和明蕊都在家吧?”我小声问。 “明蕊在医院挂水。”何明初出了大门,“我刚好要去一趟医院,你做饭吧。” “哦,那我要送饭去医院吗?”我听说何明蕊不在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再说吧,我给你打电话。”他说着就拎着垃圾袋往电梯口走去。 我进了大门,换了拖鞋后我拎着包进了客厅。家里静悄悄的,刚才何明初也没说公公在不在家? “咳咳咳。”几声咳嗽声从公公房间传出来。 我惊了一下,原来公公在家。将手里的包包放到了沙发上,我转身走到了公公的房间门口。 “爸。”我敲了敲虚掩的房门,推开了一点门。 “晓谷啊。”公公半躺着,听到我的声音,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爸,你……不舒服吗?”我犹豫了一下,推开房门走到了他床边。几天的时间,公公瘦得都要脱相了。 “没事,不碍事。”他又咳了几声,“你回来了就好,明蕊气性大,你别跟他计较。” “爸,你不想那么多了。”我默站了一会低声道。 “不想,不想。”他颤着手端过了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咳得更加厉害起来。 我走到他身边帮他拍了拍后背,他连连摇手,我只好退到一旁。 “晓谷,你去忙吧。”公公又半躺下来。 我想安慰安慰他,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快到中午了,我还是先去做饭吧。 “晓谷啊。”我走到房门口时,公公又喊我。 “爸。”我回头。 “你,你小姨她们去闹了一场,你妈,没事吧?”公公问得有些困难。 我的脸立刻胀得通红,躺在那张生前有婆婆的床上,他还在关心我妈有没有事?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说难听的话,我掉过头就出了房间。 家里的一切都未变样,除了婆婆不会再回来。我走到客厅靠阳台的供台前,供台是新设的,上面供着婆婆的遗像。 磕了三个头,我上了一柱香。 做完这些后我进了厨房,洗菜淘米。和每一个有阳光的日子一样,这个点阳光仍旧洒在厨房开启的窗户上,窗户很干净。婆婆有点洁癖,每一天都要花很长的时间擦洗厨房。她甚至和我说,一个家庭的主妇勤不勤快,主要就体现在厨房和厕所。 言犹在耳,却已经隔了一个世界。 我饭做好时,已经到快中午十二点了。从围裙口袋里拿出手机,我准备给何明初打个电话。他去了医院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要不要送饭去? 才拔下他号码,大门口就传来响动。我拿着手机出了厨房,一身白衣裙的何明蕊回来了,何明初沉着一张脸跟在她身后。 第11章 小姑子想干什么 我的视线接触到何明蕊,心脏立刻缩成来。她的眼神太吓人,我曾经看过一些日韩鬼片,她的眼神就似那些冤死的鬼魂,像是随时要扑上朝我索命般。 眼睁睁的看着何明蕊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我感觉四肢冰凉,却半个字说不出来。 “嫂子。”她离我两步远的时候,停了下,微笑起来,眼中的怨积全数消失。 “明,明蕊,你回来了,饭,饭好了,吃饭吧,我去端菜。”我转身,双腿发软,如果不是仅剩的理智支撑,我肯定就瘫倒在地上了。 我真的要吓破胆了,站在厨房的灶台前,不断深呼吸放松自己。 “嫂子,我来帮你吧。”何明蕊进了厨房。 “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你去坐着。”我几乎要语无伦次。 她冲我友好一笑,端过灶台上炒好的菜出了厨房。 我真的好怕。 我想像中的,跟何明蕊见面,她会扑上来跟我拼命。如果是这样,我都已经想好了,最多任她打一顿。她那个人有点火爆性子,打过了,事情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这样的她,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眼神,真的太吓人了。 公公也起床吃了饭,饭桌上,大家都保持了沉默。还是不说话比较好,这样我至少可以安心的胡思乱想。 午饭后,公公和何明蕊各自回房间。何明初良心发现,帮着我一起收拾碗筷。 “晓谷。”厨房里,他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不要担心,我和明蕊谈过了,她答应我不为难你。” “你们怎么谈的?”我轻声问。 “就让她明白,你是你,你妈是你妈,妈已经过世了,活着的人还是好好过日子。”何明初感叹着,“我以为她会跟我大吵一架,没想到她思考半天,竟然答应了我,出乎我的意料。” “你觉得你的妹妹是真的想通了吗?你有没有看到她进家门时看我的眼神?”我问他。 “她的眼神怎么了?”何明初呆呆的看我,“我没看到。” 他果然除了游戏之外,什么都不懂。算了,跟他说也白说。 让我感到更加惊恐的是,何明蕊真的丝毫不跟我计较。日子一天一天的,我上班了,何明初上班了,她也上班了,公公如今安心呆在家里做后勤。 看起来,一切都挺好的。 我姐蒋晓泊很担心我,每天给我打电话。我把情况如实告诉了她。 “晓谷。”我姐很郑重的语气,“你听我劝,你跟何明初离婚,你净身出户,什么都别争。” “姐。”我生气,“哪有你这样的姐姐,就算何明蕊真的有什么坏心,顶多我跟何明初搬出去住。” “晓谷。”蒋晓泊加重语气,“何明蕊一定在憋大招,还是把你往死里整的大招。你听我的,跟何明初离婚。现在勉强还来得及,你再拖就迟了。” 虽然我觉得何明蕊不对劲,但我觉得并没有严重到我必须跟何明初离婚的地步。想来想去,何明蕊真的杀了我肯定是不敢的,顶多搞些阴招和损招。 那我小心点,谨慎点就好了。 我姐提醒我过后,我日子过得越发的谨慎小心起来。婆婆在世时,我跟何明蕊的关系不好。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硬碰硬,谁也不让着谁。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得学会低头。 何明蕊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善意,虽然有时候,她还是会因为一些事情控制不住的发脾气,但过后了,她都会主动跟我讲话。 她和公公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 这个家,除了不再有婆婆,开始慢慢的恢复生机。 而何明初,又坐到了电脑跟前,继续玩他的游戏。 时间淌到九月份,婆婆过世快两个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婆婆去世的阴霾也慢慢的退去了一些。 这天,我因为公司的事情不得不留下来加班。等我做完事情时,都到了晚上九点多。 何明初说好了来接我,下了楼,压根就没见到人影。我气得要命,给他打了个电话,好家伙,他还坐在电脑跟前打游戏。 “我真的不能离开,我一离开,整个团队的计划就全乱了。”他嘴里嘟囔着,“我要挂了,我这边忙呢。” “何明初,你有本事和你的游戏过日子去。”我气得大吼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真是受够了,除了游戏,他眼里还能看到别的吗?我公司这里比较偏一点,公交车到晚上八点半就停了,只能打车回家。 气归气,我还是往外面的路口走去。快到路口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心中暗喜,以为何明初良心发现了。 拿起手机才发现,是何明蕊打来的电话。 “明蕊。”我赶紧接起了电话,“是不是要带什么吃的?” “不用了,我刚才听到我哥跟你讲电话了。”她语气很好,“你从公司回来,现在没有公交车了吧?” “没了,我准备去打个车回去。”我略略有些诧异,她说这个干嘛,难道她要来接我啊,可她和我一样,考个驾照比登天还难。 “我们楼下的唐师傅不就是出租车司机吗?我有他的电话,我发给你,你问问看是不是他当班。搭熟人的车总安全一点,你公司那里偏。”她好心道。 “好啊好啊。”我忙不迭的应她。 很快的,何明蕊将唐胜元的号码发到了我手机上。我马上给唐胜元打了个电话,也巧,还真是他当班。 打完电话,我走到路口安心的等起了车。 十来分钟的时间,唐胜元的车停在了我身边。 “唐师傅,真是麻烦你了。”我拉开车门上了车。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他简洁道,见我坐稳了,他启动了车子。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虽然是邻居,但平常根本不打交道,聊天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也该我们倒霉,出租车开到半路时,到一个红灯路口。唐胜元减了速慢慢的停了下来,就听见一声“砰”,被后车追尾了。我狠狠的往前一栽,再狠狠往后一弹,摔得我晕头转向的,庆幸的是我绑了安全带,不然我头都要撞碎。 “晓谷,你没事儿吧?”唐胜元回过神来后,先问我。 “我还好。”我头晕得厉害,伸手摸了摸,感觉自己还是好的。 “你活动一下四肢,然后靠着座椅休息一会,缓缓神。我下车去看一下什么情况?”他说。 第12章 追尾 唐胜元下了车,我靠在座椅上晕晕乎乎的。从包里摸出了手机,我要很努力才能看清屏幕,解了锁,我哆嗦着手拔下了何明初的号码。 电话一直响着,他就是不接,我简直要哭出来了。何明初这个该死的,等我回去了,非把电脑砸了不可。 无奈之下,我拔打了第二遍,这一遍响到要挂断他才接起了电话。 “你就不能再过十分钟打过来吗?”他很生气的问我。 “明初,我出车祸了。”我哭出声来,“追尾,我现在感觉好想吐。” “怎么会出车祸呢?”他这么问的同时,还有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 “何明初,我要是死了,你就可以打游戏到天荒地老了。”我哇哇的哭起来,狠狠的将手机砸到了脚下。捧着脸,我哭得越发的伤心起来。 “晓谷。”唐胜元折回了车旁,听到我大哭,他估计吓着了,“你伤哪儿了?我已经打电话给我朋友了,马上就能到,我让我朋友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没事,没事,只是,头有点晕。”我哭是因为我委屈,委屈得憋都憋不住。加班到这么晚我就很郁闷了,老公一心扑在游戏上。听到我出车祸,还是放不下他的游戏。 唐胜元便不再说话。 我捧着脸哭了个痛快。 “晓谷,快,我朋友来了。”副驾位的车门被拉开,唐胜元焦急的喊我。 “我没事儿。”我抽噎着,又不好意思告诉他我是被我老公气哭的。 “不行,上医院检查再说。”他急了,伸手就把我从车上拉了下来。不由分说的就半扶半搂的拽着我穿过斑马线,然后把我拽到了一辆白色的车子旁。 我实在不好意思去骂他,这样的拽法,我要是伤着哪了,从路中间到这边十几米的距离,我小命估计都去掉一半了。想来想去,又有点同情他。象他这样的人,估计没有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不知道大部分女人都很柔弱,经不起这样生拖硬拽的。 “金荻,那就拜托你了,我这边处理好了,我马上过来。”唐胜元对从主驾位下来的一个中年女人道。 “交给我吧。”女人非常豪爽的感觉。 就这样,我被硬拽到了医院。女人在医院有熟人,也没排队,直接就把我领到了主任医生的诊室。 一番检查后,确定我只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 女人更是松了一大口气。 “你叫蒋晓谷是吗?”她笑呵呵的问我。 我点头。 “我叫金荻,你叫我金姐吧。”她很是热情的挽着我的手往外走,“胜元说你是他的邻居?” “嗯。”我笑了一下,伸手从包里拿钱包,“金姐,刚才的费用,我把钱给你。” “你在胜元的车上受的伤,这是他应该出的费用。”金姐瞪我一眼,“收起来,哪里还有要你付钱的道理。幸好你没事儿,有事儿我还真饶不了他,这小子,车技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见我接不上话,金姐又笑:“瞧我,胜元今天找我,我有点激动了。话就多了点,你别介意哈。” 我尴尬的笑笑,“不介意。” 金荻无论如何不肯收我的钱,推来推去,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能把钱收起来了。 我们一起朝拐角处的楼梯走去,她的话匣子也跟着打开了,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跟我说唐胜元的情况。什么他今年三十三岁啦,人很好啦,父母都远在国外啦,有个姐姐在帝都啦。又说唐胜元以前长得很帅,因为一场意外才烧伤的。 我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心道,跟我讲这些做什么?听了几分钟后,我就明白过来,敢情这个金荻以为我未婚,所以想把唐胜元介绍给我? 金荻语速快,我根本插不上话。又因为彼此陌生,我也不好意思强行打断她。好在她长得和气,所以,即使她强行夺了说话权,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下了三层楼,金荻基本上把唐胜元的情况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唐胜元说金荻是他的朋友,大概是交情很好的朋友。普通交情的朋友,要把唐胜元夸成一朵花,怕是夸不出口吧。毕竟唐胜元那张脸摆在那里,说丑都算是客气的了。 “晓谷,瞧我,自顾自的说话。”我们走到医院大门口时,金荻这才停住了话头。 “没关系。”我笑笑。 “胜元人真的挺好的。”她认真的看我,“你别被他的外貌吓住了。” “金姐。”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已婚,她的意图太明显了,“唐师傅人是挺好的,上次我老公有点急事,他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出车了。” 金荻呆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挽着我的手朝侧面的停车场走去。真是玲珑的女人,再没提唐胜元。 回家的路上,何明蕊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到家? “就快到了。”我看着车窗外,离我家也就几分钟的车程了。 “我哥也真是的,游戏玩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也不去接接你。”何明蕊抱怨道。 “我先挂了。”我心里的怒火“腾”一下,再次升起来了。从追尾到现在,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我明明还打电话告诉了他,他不但没有马上赶来,更过分的是,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这股怒火升起来后,怎么压也压不住,烧得我恨不得能立刻窜到何明初面前,我想狠狠的跟他打一架。 金荻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我道了谢后下了车,在怒火的支撑下,我简直脚下生风。不消两分钟的时间,我就上了楼。 进了家门,何明蕊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嫂子,你回来啦?我做了宵夜,快来吃。是不是等唐师傅等了好久?”何明蕊起了身,迎了上来。 “出了点小车祸。”我丢下这句话后就冲进了房间:“何明初。” 何明初头也不回:“马上就打完了。” 我真的气炸了,冲到电脑跟前,我用力推了他一把,抢过电脑键盘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我有没有打电话给你?我有没有说我出车祸了?我在医院检查了两个多小时,你不来就算了,你连电话都没有?我是你老婆吗?”我连哭边骂,“你要是觉得你的游戏那么重要,麻烦你不要娶老婆好吗?” 第13章 怀疑 何明初傻站在那里,一时间他完全反应不过来。我和他在一起这些年,虽然算不上模范情侣模范夫妻,但也是很少吵架,更别提像今天这样大动肝火。 “晓谷,你疯了吧?”他回过神来后最首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然后看地上的摔成两半的键盘。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要是没疯我就不会嫁给你。”我气得整个人无法控制的抖起来,眼泪流得一塌糊涂,“你的游戏就那么重要么?” “那你不是还能打电话吗?我听你说话也好好的,不就追了一下尾吗?你会不会太夸张太矫情了?”他蹲到地上捡键盘,发现完全没法拼凑起来后,他气得也瞪圆了双眼看着我。 他声音不大,但这几句话却象刀子一样直插我的心脏。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觉得我还能说话,所以认为我太夸张,认为我矫情。 是不是非得我死得透透的了,警察通知他认尸才算不矫情? “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何明蕊走过来,将我拉到床边坐下后,她帮着我数落何明初,“你确实太过分了,我跟你讲几遍了,让你去接一下嫂子。我要是会开车,我都去接了。嫂子公司那里偏僻,加班晚了又没公交车。嫂子打车被追尾,吓都吓坏了,给你打了电话,你还当没回事,一心扑在游戏上。哥,你还怪嫂子发火,要我说,打你一顿都算轻的了。” 何明蕊这番话真是说到我心上去了,当即,我捧着脸呜呜的痛哭起来。 “晓谷,你没事儿吧?”公公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我哭着摇了摇头。 “还好没事儿。”何明蕊扯了几张纸巾塞进我手里,“嫂子,别哭了。” 何明初沉默着。 “哥,你还愣蹲在那里做什么?给嫂子道个歉啊。”何明蕊生气的喊何明初。 “就差几分钟了,说砸就给我砸了,还不知道怎么向公会里的朋友交代呢。”何明初小声嘀咕着。 “你跟你的游戏过去吧,我走还不行吗。”我被激得从床沿边跳起来,抓过被我扔在床上的包包,我咬着牙就往房间跑去。 “嫂子。”何明蕊在后面追喊。 “晓谷。”公公也喊起来。 我跑到大门口时,何明蕊拉住了我。 “嫂子,这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啊?”她使劲拉着我往回走,“消消气,你到客厅来坐,我去给你倒杯水。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好不好?” “你哥真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本来就头晕,这一气,脑袋仿佛要炸了。 何明蕊把我拉到沙发前坐下,轻轻给我顺了一会儿后背。等我情绪稍稍缓和些了后,她才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公公进了我房间,估计去讲何明初了。 我喝了半杯水,觉得人冷静了一些。 “明蕊,谢谢你啊。”我哑着声道。 “嫂子,你说的什么话。”她笑笑,侧头看茶几,“妈要是在,肯定要捶我哥一顿。” 何明蕊一提婆婆,我心里惊了一下,混乱的脑袋有些清醒了。她知道我搭了唐胜元的车,这起追尾会不会就是她设计的? 这么一想,我感觉后背有冷汗流下来。我回家那天,何明蕊那瘆人的笑又浮上我的脑海。这段时间来,她简直是颠覆性的改变,尤其是对我的态度。 回家这么久,过得风平浪静。 她这是在麻痹我的思想吗? 她到底在憋什么大招? 可是,谁能证明今天晚上的追尾是她安排好的呢?她故意给我唐胜元的号码,让我搭他的车。我觉得不太好说,因为这个招数太低级了。 “嫂子。”何明蕊的喊声打断我的思绪。 “啊?”我放下水杯。 “别想那么多了,我哥就那死性子,除了打游戏,其他方面也还好。嫂子,你别生气了。”何明蕊好声好气的劝着我。 “嗯。”我应了一声,靠到沙发上,我看着电视发呆。想起我姐劝我以最快的速度跟何明初离婚。她一直跟我强调,何明蕊绝对不好惹。婆婆没出事前,她就敢事事跟我我作对。婆婆过世了,她反而改邪归正真正接纳我,这太不寻常。 我想着我姐说过的这些话,越想越心惊,何明蕊到底想对我做些什么呢?拆散我跟何明初?弄死我? 我胡思乱想时,何明蕊已经从厨房里把宵夜端出来了。她先喊了我,然后又去了我房间喊何明初。 我起了身走到餐厅前,一肚子的气,我根本什么都不想吃,但她一番好心,我且承着吧。 等了十几分钟,何明初才出来,低着头,拉着一张大脸,好像我欠他十万块。 我见他那样,冷哼了一声,端起碗往客厅的沙发走去。 何明蕊使劲的推他,估计在推他过来向我道歉。 一家人沉默无言的吃完了宵夜,为了给我和何明初留下空间,何明蕊快速收了碗筷回了房间,公公先一步就回了房间。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舌尖上的中国,不时冷眼看一下何明初,他还坐在餐桌前。 “晓谷。”一集记录片放了一半,他才起了身走到我身边坐下,“别生气了,对不起。” 我侧头看他:“何明初,别那么勉强,你心里可比我委屈多了。” “真的就差一分钟的时间了,你就给我摔了。”他仍旧惦记着他的游戏。 我真的气笑了:“那我向你道歉,要不要我买个机械键盘给你赔礼道歉?”他一直想买,又嫌贵。 “真的吗?”他看着我的双眼瞬间亮起来。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压住几乎要冲顶而出的怒气。这就是我的老公,在他的世界里,游戏最大。我看着他,道:“真的。” “晓谷。”他立刻拉住我的手,“我保证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以后你要是加班,我第一时间去接你。” 我暗自磨牙,好半天才应了他一个字:“好!” 我跟何明初这场大吵,最后以我的退步圆了场。我自然很生气,但我不知道何明蕊葫芦卖什么药?我只能谨慎再谨慎。 次日上午,唐胜元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身体有没有异样什么的?我感谢了他,然后跟他聊了几句,关切的问他追尾的原因。 唐胜元说,后车的女司机是个新手,上路的次数不多,太慌了造成的追尾。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第14章 暗自寻思 我暗中寻思、琢磨了好几天,仍旧没个头绪。何明蕊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得我觉得自己才是有病的那个人。 隔了几天,我约我姐在我公司附近的一个餐厅吃饭。考虑到何明蕊的感受,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我妈家了。 我等了我姐十几分钟,她才姗姗来迟。大热的天,她长衣长裤的,都进了餐厅了,她还挂着副墨镜。 “你干嘛?”我奇怪的问她。 “没干嘛。”她坐到我对面,取下了墨镜,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我皱眉:“姐,你昨晚去做贼了吗?” “没睡好。”她轻描淡写的。 “那你倒是化个眼妆啊,戴个大墨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瞎呢。”我忍不住嘲笑她。 “会不会说话?”她在我头上用力拍了一下,“快说,找我什么事儿?” “妈最近怎么样?”我问她。 “她能怎么样?跳跳广场舞,看看连续剧,买菜,做饭咯,有事没事给我打电话。”我姐撇撇嘴,“跟我念叨了几次,说你都不回家。” “先点菜吧,点完菜慢慢聊。”我喊住刚好路过的服务员。 我点完菜后抬头,我姐看着我发呆,神思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了?看起来真是失魂落魄的。她一向风风火火,雷厉风行,这是怎么了? “姐,你看起来象是得了相思病,是不是谈恋爱了?”我忍不住问。 “胡说八道什么?”她否认得飞快,说话时,端起手边的水杯猛的喝了一大口,呛了半天。 我本来还只是怀疑,看她的样子,我基本上是确定了。想起她上次进派出所,那个叫文阅的男人。 “你不是找我说事情吗?快说啊。”她催促我。 “你先交代你的事情。”我狐疑的看她。 “我哪有什么事情?你别瞎猜了。你肯定是要和我说你小姑子的事情吧,反正我就一句话,你跟何明初离婚吧。不然,你肯定没好果子吃。”我姐说话时也不看我。 “蒋晓泊,别转移话题。”我连名带姓喊她,“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你骗别人好使,我可是你亲妹。” “真没事儿。”她死鸭子嘴硬,非但如此,她还不耐烦起来,“快说你的事情。” 我知道再追问她也不会说,郁闷之下,我便把那天晚上追尾的事情跟她说了。说完时,菜也上桌了。 蒋晓泊吃着菜,若有所思的。 “姐,你觉得这事儿是何明蕊搞的鬼吗?”我问。 “正如你说的,你根本没有证据。”我姐看着我,“既然完全没有证据,那就不要疑神疑鬼。” “可是……这事儿我总觉得不简单。”我很苦恼。 “你又不肯离婚,那么,你就只能静观其变。追尾这事儿,也有可能是意外。如果是何明蕊的计划,那么,她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你当心点。”我姐道。 “这日子过得真是太糟心了。”我烦躁得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熬吧,熬到你小姑子嫁出去就好了。”我姐大口吃着菜,“我才惨呢,妈现在越来越象个小孩了。屁大点事都要给我打电话,真是要疯了。” 我和我姐各自诉苦,一顿饭吃完,彼此心中的郁结都吐得差不多了。所以说,这人啊,一定要有朋友。没有朋友,那也得有姐妹。万一很不幸连姐妹也没有,那不定什么时候就憋疯了。 “晓谷,我下个月初去香港,有没有什么要带?”我姐问我。 我想了想,护肤品都还有:“没什么要带的。” “你不是一直想买XX牌的……”我姐的话说了半截顿住了,她的视线越过我,看向我身后。表情先是惊讶,很快就变成了嘲弄。 我跟着她的视线扭头,餐厅入口处,进来一家三口。中年男人带着小娇妻,牵着个小男孩。我暗叹一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中年男人可不是我亲爹,那小男孩可不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我爸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我爸的小娇妻明显不悦了,抱起了小男孩就转了身。我爸跟她讲了句什么,然后朝我们走了过来。 “晓谷,晓泊。”我爸笑眯眯的。 “爸。”我喊得不大情愿,他再婚后,被小娇妻管得严,极少跟我们姐妹见面。 我姐啪一声放下了筷子:“我去厕所。” 我爸有些讪讪的,但他也没敢说什么。我姐的暴脾气,他吃不消。 “晓谷。”我爸坐到我姐的位置上,“很久没打电话给我了。” “你忙啊。”我拿过一旁的手机,打开了微博刷了起来。以我的经验,和我爸聊天,不是件太愉快的事情。 “我听说了你婆婆过世的事情,本来想去看你的,但想来想去,怕给你添麻烦,加上亮亮那段时间老是发烧。刘念的妈妈又生病,搞得人仰马翻的。”我爸给我诉说他的难处,“你妈……还好吧?” 我头也没抬:“挺好的。” “晓谷。”我爸头伸过来,声音压低,“你卡号给我一个,我给你打点钱。” 我这才看向他,笑了笑,我道:“爸,你的私房钱吧?” 他抽了抽鼻子,笑得尴尬:“你结婚的时候,我本来想给你一笔钱,那个时候困难一点。现在手上有点钱了,那……你把卡号给我吧。” 我叹了口气:“爸,你自己留着吧,藏好点。千万别给刘念发现,否则你没有好果子吃。” “晓谷。”我爸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刘念对我还挺好的。” “呵呵。”我笑了两声,“那就好,我也希望你过得幸福。” 他还想说什么,手机响起来,看了号码后,他起了身,匆匆道:“这样吧,我回头抽个空,直接到你公司去找你吧。” 我还没说话,我爸就跑了。我知道肯定是刘念在催他,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爸。 我爸和我妈在一起时,典型的直男癌,特别的大男人主义。我妈抱怨他不温柔,不体贴,从来不了解她的心事。 可谁会想到,我爸后来和刘念搞到一起。听说现在的他,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体贴有多体贴,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这人呐,就是这贱性。 第15章 真心还是假意 我没有告诉我姐我爸问我要卡号的事儿,怕她当时就给我爸打电话吵起来。两姐妹又聊了一会儿,看着快到上班时间了,我们便在餐厅门口分了手。 餐厅离我公司很近,我步行只需要十来分钟,拎着包,我打着太阳伞往回走,寻思着下午下班后去一趟超市,家里的好些日用品都该买了。走来大约十来米吧,我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了电话,结果是个中介电话,问我要不要买房子?我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就准备挂电话。就在我拿手机下来点挂机键的同时,一股猛力,我防无防备就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的,慌乱中,我发现我的包不见了,被人抢走了。 “抢劫啊,抢包啦。”我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脚上一阵剧痛,估计崴到了。 来来往往的路人,全都冷漠的看着,别说有人帮我追抢劫犯了,连上前来关心我一下下的人都没有。我眼睁睁的看着抢劫犯消失在了远处,只看清了是个男的,穿着白色的T恤。 幸好手机还在手上,我赶紧拿起手机拔了110,报了警后,我又给何明初打了个电话。他接了电话,说马上过来。 大热的天,地面上烫得要命,我拼了一身的力气才爬了起来。脚脖子那里钻心的疼,我忍着泪,看着掉到路面上的太阳伞。瘸跳着到了路边,费了老大的劲才捡起了伞。 手中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来,这回是何明蕊打来的电话。 “喂。”我心中警铃大作,追尾事件才过去,现在又被抢劫,这让我无法不怀疑何明蕊。 “嫂子,我记得家里有感冒药的,你前段时间才吃过,你记得放在哪里?”她吸着鼻子哑着声音问我。 “我被人抢劫了。”我干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就刚刚,我的包被人抢走了。” “什么?你在哪里啊?报警了吗?我现在过来。”何明蕊声音拔高了八度,听起来也是很惊慌。 “我在我公司旁边的人行道这里。”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用了,你别过来了,我已经报警了,也给你哥打了电话。” “我在家里,我这里过去近。等我哥,估计要好久。”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收起了手机,抹了一把眼泪,何明蕊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真的完全看不明白。 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何明蕊打了辆车先赶来了。打开车门后,她跑到我面前。 “嫂子,你没事儿吧?”她问我,“你怎么在这里傻站着?太阳这么大。” “我在这里等警察,结婚这么半天也没人来。”我瘸着腿,“崴脚了。” “天啊,你脚肿成这样了。”何明蕊矮下身看了看,“先去医院,回头再去派出所报警。”说着,她扶着我往路边的出租车走去。 “唐师傅,麻烦你搭把手。”何明蕊对车内喊。 唐胜元从车上下来了,见此情景,他快步走了过来,帮着何明蕊把我扶上了后座。 去往医院的路上,何明蕊不时催唐胜元开快点。看起来,她是真的很担心我。而且,她自己还重感冒,鼻涕横飞的。 我脚痛得厉害,心思混乱,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何明蕊搞的鬼?快到医院时,何明初的电话打来了。他说,既然他妹来了,他就回公司去了,说有个代码要写。 我真是无语了,挂了电话,扭着头看着窗外,我郁闷得简直想尖叫。这叫什么老公,上次追尾他忙着打游戏,现在我脚扭成这样,他说何明蕊陪着我就可以了。既然这样,我还嫁老公做什么? 不多一会儿,车子到了医院。 何明蕊扶着我下了车,付车钱时,唐胜元礼貌性的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我想说不用了,话没出口,何明蕊先开了口。 “唐师傅,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她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儿。”唐胜元骑虎难下,只能如是说。 “那就麻烦你了。”何明蕊转头看我,“嫂子,我头痛得实在厉害,估计得挂水。让唐师傅扶你去一趟急诊,好吗?” 我能说不好吗?勉强笑了笑,我说:“唐师傅,你要是当班的话,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没事。”唐胜元锁上了车门,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我们都进了急诊科,挂了号后,我跟何明蕊就分开了。唐胜元十分尽心,挂号,排队,扶着我去就诊室。因为他脸实在吓人,大家都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我很尴尬,但不可能当场大叫,这个男人只是我邻居,不是我的老公,你们想多了。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崴到的脚接回去,摔破皮的地方也包扎好了。拿了点药,我又能跑能跳了。 “唐师傅,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的时间,你快回去上班吧。”出了就诊室,我急忙道。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要送你回公司吗?” “我得去看看明蕊,谢谢你啊,唐师傅。这样吧,我把误你工时的钱补给你吧。”我平白受了他恩惠,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邻居,别那么见外。”他笑了笑,使得脸上的烧痕更扭曲,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默默的别开了视线。 “那我先走了。”唐胜元朝我挥了挥手。 “唐师傅,再见!”我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走远了,我往输液室走去。找了一圈才在输夜室角落里找到了在躺椅上睡着了的何明蕊。 “明蕊。”我轻轻摇了摇她。 她猛的睁开眼睛,眼中是凶狠之光,就象一头狼,面对敌人本能的反应那般。只是瞬间的功夫,她的眼神变了。 “嫂子。”她嘘了一口气,“我睡着了,做了个恶梦。”她有意无意的解释着。 我仰头看了看上面的挂瓶,估计得还得一个多小时:“明蕊,我得回公司一趟。本来想请假,结果我老大没批。” “你回去吧,我输完水就打辆车回家。”她吸着鼻子,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一个人行吗?不行的话,我让你哥过来接你吧。”我说。 “不用了,接什么呀。”她笑,“快去吧,你不是还要去派出所报案吗?” “对噢。”我拍拍头,“都忘了。” “不过,我觉得没什么戏。这种小案子派出所也就是走个过场,最后,你还是得自认倒霉。”她打了个哈欠,“你回去吧,我再睡会儿。” 第16章 上司约谈 我跟何明蕊拿了点零钱,随后就出了医院,这里离我公司不算远,我打算穿过天桥到马上对面去搭公交车。走了几步,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接起来了电话。 派出所的民警总算出警了,问我具体位置。 我真是无语得很,就他们这种出警速度,够我死十次了。电话里,我语气有点冲,抱怨了几句。 谁知道,民警脾气更大,劈头盖脸把我臭骂了我一顿,说肯定是我穿得太暴露引起了歹徒的注意,还说这种案子一天要发生十几起,根本就没有立案的价值。 我想质问几句时,那民警撂了句话,说你要是有那精力就自己来派出所报案,不过,被抢走的包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电话挂了,我站在天桥上,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这算怎么回事?这就是我们的人民公仆么?带让不让老百姓有点安全感了? 站了一会儿,太阳晒得头晕,我撑开了太阳伞,带着一肚子的火继续往前走。 搭着公交车回到公司,我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人倒霉的时候,那真是怕什么会来什么。我才踏入办公室,杜格非就迎面走来。 “蒋晓谷。”他面无表情。 “杜主管。”我后背有冷汗往下淌,这下完蛋了。 “你请假了吗?”他淡淡的问我。 我捏着手指:“我,我给您打电话了,我,被抢劫了,脚崴了,去了医院。” 杜格非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的表情,真是欲哭无泪,妈的,要杀要剐一句话,别这么折磨人成不?视线余光中,同事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到我办公室来。”他说完就转了身。 我垂下头,走了几步把太阳伞放回了自己办公桌上,然后朝杜格非的办公室走去。 “晓谷。”苏玲轻轻拉了我一下。 我苦笑了一下。 “挺住。”她低声道,“老杜可能更年期提前了。” 我没说话,抬步继续往前走。 “杜主管。”我敲了一下虚掩的办公室门。 “进。”杜格非简洁道。 我进了他的办公室,他坐在会客区,我暗自捏了捏手心,然后走了过去。 “坐。”他指了指侧面的座位。 我挨着椅子坐下,心情实在忐忑,视线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只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这个季度的考核要开始了。”杜格非道。 “是。”我紧张应道,能不通顺利通过考核,意味着年终能不能顺利拿到奖金。我跟谁过不去,也不敢跟钱过不去啊。 “你这段时间的状态并不好。”他又说。 “杜主管,我一定尽快调整。”我急了,他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就要判我死刑吗? 他靠到沙发上看我,也不说话。 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联想到此前同事们开的玩笑。我感觉心猛的一沉,我去,他不是真的看上我了吧?要对我强行骚扰?我要是不从的话,他就给我小鞋穿? “蒋晓谷,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你递过申请,想去销售部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杜格非开了口。 杜格非此话一出,我心里更忐忑了。年初的时候,他那样阻挠我,现在主动提起是什么意思? “是,是啊,杜主管,我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我就是想试试看。我没别的意思,我们部门很好,你也很好,我在这里学到很多东西。”我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他点了点头,目光掠过我,似乎若有所思。 我几乎要胃痉挛了,无端被抢劫,去了一趟医院,被派出所的民警骂了一顿。现在坐在这里,还不知道杜格非要怎么整治我。 我双手紧攥着,掌心全是汗。 “你知道签一个订单下来,要做些什么吗?”杜格非问我。 我一愣,他这算是什么问题,替销售部门的主管考核我吗?签订单要做些什么? “你酒量怎么样?”他换了一个问题。 “酒量?”我咽了咽口水,做销售要应酬这个我是知道的,“还行。” “那你知道做销售,对女性来说,有些潜规则根本没法避免吗?”他紧接又问。 我在递交申请时确实没想到,不过现在时隔了大半年,我对于去销售部门也不是那么的迫切了。所以,我真的不明白杜格非为什么又提起这事儿来? 我摇了摇头。 “酒量一般,拒绝潜规则,你能做好销售?”他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嘴沉默。 “你还想去销售部门吗?”他问我。 “杜主管。”我讪笑着,杜格非这是吃错药了吧,时间隔了这么久,他突然就放人了,“您给我批吗?” 他点头,“刑总昨天找我了,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老刑亲自来人事部要人?我去,他们集体吃错药了么? “杜主管,能不能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好好想一下。”我犹豫了一下道。 “好。”他起了身,“就是这事儿。” “杜主管,那我先出去了。”我赶紧也跟着起了身。 他挥了一下手。 我快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出了门,又把门关上了,这才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真是吓死我了。 回到座位上后,苏玲从我旁边座位伸过头来:“说什么了?” 去销售部门这事儿,我现在还没想好,不想太早去说这件事。 “骂了一顿,让我调整心态。”我低声说。 苏玲撇撇嘴:“妈的,什么人也不知道,我上午也无故被他骂,别放心上了,做事吧。” 我打开了电脑,上午的表格只做了一半,今天下午还得耗在这上面。格子间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同事们不时敲击键盘的声音。 快下班时,杨漫的QQ头像闪了起来。我和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也没聊天了。 “baby,在干嘛?”她发了个亲亲的表情过来。 “咦,这谁呀?”我有些生她的气,从北京培训回来后,她紧接着又出差,打过两次电话,每次都匆忙挂断,搞得比国家总理还忙的架势。 “别生气,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晚上请你吃大餐。”她发了几个笑嘻嘻的表情。 “不吃。”我故意道。 “X品牌的粉饼,你如果不要的话,我就随手送路人了。”杨漫又说。 “要要要,你等我,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我立马投降。 第17章 和闺蜜吃大餐 一到下班时间,我立马朝楼下飞奔。穿着米色格子裙的杨漫站在巨大的盆栽前,见了我,她歪着头张开了双臂。 我扑过来,一把抱住她:“死丫头,太没良心了,现在才来看我。”说着,我有点哽咽起来。 “可怜的宝宝。”她拍着我的后背,“这段时间你真是受尽委屈了,我向你赔罪。” 我夸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将眼中旋转的眼泪逼了回去:“说说说,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我哪里敢躲你啊。”她把手里拎着的纸袋塞到了我手里,然后挽过我的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部门主管了。” “真的呀?真有你的,太棒了。”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这次去北京封闭式培训之前,杨漫就提过她们部门的主管要调走了。 “嗯,昨天任命的。”她也笑得开心,“所以,今天我请你吃大餐,想吃什么,你尽管开口。” “你等我,我先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我拿起了手机,拔下了何明初的电话。没想到何明初听说我要跟杨漫去吃大餐,立马就生气。说我只顾自己快活,明知道他妹重感冒,他爸爸做菜又不好吃。 “少了我,你们都不活了是不是?”我气死了,干脆呛了他一句。 “那你去吃吧。”他哼唧着。 “我给你带好吃的回去。”我的语气也软下来。 “那你要记得。”他跟个孩子一样又高兴起来。 我有些无奈的挂断了电话。 “你呀,就不该结那么早的婚。”她哼了一声,“你看吧,把自由也给葬送进去了。我六月休年假,还想约你去旅游,照你这形势看起来,够呛啊。” “我争取,努力争取。”我扯了扯她身上的裙子,“这么好看的裙子在哪买的?怎么不给我带一条?” “你喜欢啊,那我今天不洗了,直接送你。”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给我省点自来水。” 我也跟着她哈哈大笑。 我们去了夏虹路吃重庆烤鱼,本来杨漫说要去吃西餐,说要带着我装逼带着我飞。我顶不爱那洋大餐,坚持要去吃烤鱼。她骂我没出息,我摊摊手,我就这熊样,也没飞上枝上做凤凰的命。 “晓谷,说吧,把这段时间你家发生的变故都告诉我。”杨漫开了啤酒,给我倒了一杯。 “有什么好说的。”我苦笑着,“人有旦夕福祸,我婆婆已经走了,日子现在慢慢恢复了平静,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你那小姑子……真的能放过你?”杨漫和我姐一样,对何明蕊没有好感。 “至少目前来看,她对我挺好的。”我想了想,追尾和抢劫的事情还是先不说好了。一则还不能确定事情就是何明蕊做的。再一个,我担心杨漫也跟我姐一样,劝我离婚。安稳的日子过得习惯了,我真的特别不想再有任何变动。 “你多提防她,我觉得她那是种睚眦必报的人。而且,你不是说过吗?她和她妈的感情特别好。”杨漫喝了一口啤酒,“晓谷,我不是挑拨离间啊。我是真不喜欢你那个小姑子,如果有条件,你和你老公搬出来住吧。” 杨漫和我姐的看法再一次不谋而合。 “喝酒喝酒。”我有些心烦意乱的举起了酒杯,“不说我了,你呢?你爸妈最近还好吧?” 杨漫摇了摇头:“注定无解,我现在也懒得劝了。其实能够好聚好散最好,但他们偏偏又死要面子。尤其我爸,今年年初当上了所长,离婚两个字在我们家都成了禁词。” “唉。”我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也是苦了你妈。” “是啊,你说我妈吧,也是气人。劝了无数,让她搬来跟我一起住,呆在家里干嘛啊,我爸十天半个月回去一趟,回去就把她当老妈子使,看着就生气……”杨漫说着声就高亢起来。 “不说了,咱今天不醉不归。”我拉了拉她的手。 “喝!”她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下去一大口。 我和杨漫喝到晚上十点多,两个人都喝多了。难得的是何明初居然没打电话催我回家,杨漫拉着我的手笑嘻嘻的说:“亲爱的,你还是跟我回家吧,别待会回去了跪榴莲啊。” 我也笑嘻嘻的搂住她的肩膀:“瞧你那小人之心,我老公虽然爱玩游戏,但对我那是绝对的没话说。” “行,他对你好就行,对你好我就放心了。”她拿出了钱包,摇晃着走到一旁去找老板付钱。 我坐在凳子上,酒开始上头,我困得厉害。趴到桌子上,我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醉眼迷蒙的点开了通迅录,然后拔下了何明初的号码。 “嫂子,你找我哥啊?他在洗澡,让我替他接。”何明蕊的声音传来。 “明蕊啊。”我打了个酒嗝,“我喝多了,等你哥出来,让他过来接我一趟吧。杨漫也在,顺便送杨漫回去。” “好,等他出来我就跟他说。”何明蕊满口答应。 “走啊。”何漫回到座位旁,伸手拖我。 “走什么呀,两个醉熏熏的女人,打车不出安全啊。我老公马上来接我们,等着吧。”我将头埋进臂弯里,眯着眼睛朝她笑:“漫漫,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啊?准备什么时候领个男人来见我呢?” “等地球不转的时候。”她嗤笑。 两个女人付完钱后霸着大排档餐桌叽叽咕咕聊了起来,借着醉意,两个人越聊越嗨。这一嗨,也就没注意到时间“咻”一下就过去了。 夜深了,来大排档的客人越来越多,老板很抱歉的问我和杨漫能不能挪个地方坐,把桌子空出来给新来的客人。 “你老公呢?”杨漫问我。 “我老公呢?”我一脸懵逼,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一看,我的怒火就上来了。这距离打电话都过去一个半小时了,何明初就算从家里走到这里,也够走个来回了。 “别打电话了。”杨漫按住我的手,“打辆车,我顺路送你回家。” “不行,我非得问问他。”我抓着手机点开通话记录。 “晓谷。”杨漫抢过我的手机,“你呀,还准备在这大街上跟何明初吵一架啊?听话,回到家关上房间,你打他我都不拦着。” “简直太过分了。”我悻悻的,就算杨漫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脸也丢得老大啊。该死的何明初,这会儿肯定还坐在电脑跟前打游戏。 第18章 公公出事 我和杨漫打了一辆车,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停在我家小区旁边的路口。我推开了车门,杨漫一再叮嘱我大半夜的不许闹,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我胡乱答应了她,目送着出租车远去,凉风吹来,我觉得真是透心凉。上次追尾的不愉快就还没过去,今天他又给我来这一出,真是越想越气。 我转身快步往小区里面走去,我今天不跟他闹个结果出来,谁也别想睡。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居然没人来给我开门。气极之下,我抬手重重的敲门,仍然没有人理我。 睡得再死也听得到啊,何明初这是故意要将我关在门外吗? 我拿出手机,颤着手指拔下何明初的号码。 “还记得我是你老公啊……”何明初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冷静又冷淡,象是刚从谈判桌上下来,他根本没睡。 “开门。”我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提高了八度。 他要讲话时,何明蕊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她接过了电话:“嫂子,你到家了没有?爸烫伤了,我们都在医院呢。” “什么?”我的酒这下是彻底醒了,公公被烫伤了?“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XX医院,嫂子,你别过来了。医院病床紧张得很,好不容易弄到床位还得挤在走廊里。我和哥坐都没地方坐。”何明蕊说。 “爸烫得严重吗?怎么会烫伤呢?”我赶忙又问。 “要住院一段时间。”何明蕊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晃了晃发晕的脑袋,“你给何明初接电话吧,我没带家里的钥匙……” 听筒里,我听到何明蕊在跟何明初说我没带钥匙的事情。我还听到何明初恼恨的声音,他说让她自己来医院拿,他可没那么闲。何明蕊在劝他,何明初越来越生气,他说她不是跟杨漫那么好吗?大半夜的在外头浪,干脆搬到杨漫家去住好了。他说,她明明知道你重感冒,故意半夜三更不回家,害得爸被烫伤…… 我听不下去了,挂断电话,我站在家门口,泪水在眼眶里旋转着。我姐抗拒婚姻,她说她爱自由胜过一切,她说她宁愿孤独到老也没有办法忍受她的行去被一个陌生男人约束。 我和她不一样,我只想过小日子,只想找个男人相亲相爱,腻腻歪歪,然后一起到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我愿意舍弃所谓的自由。 可现在,我开始怀疑我的选择。我难得跟闺蜜出去聚聚,何明初竟然如此指责我,还将公公被烫伤这事儿归责到我头上。 何明蕊给我发了条短信过来,她说,嫂子,我哥在气头上,我再劝劝他。不行的话,我给你送回去。 我盯着那些方块字,我哪里受得起何明蕊这份好?给她回了条信息,我说我自己去医院拿钥匙。 又过了几分钟,何明蕊把具体位置发给我了。 楼道里的感应灯已经熄了,我靠着大门站着。黑暗中,我感觉头越发的沉得厉害起来。从来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我对何明初感到寒心。 他明知道我喝多了,大半夜的,我要搭出租车去医院拿钥匙。他怎么不担心我出事呢?还是,他巴不得我出点事情,这样他就更加有指责我的理由了? 靠着大门站了一会儿,我摇晃着往电梯走去。我不想给杨漫打电话,也不想给我姐打电话,我不想让她们为我担心,为我不平。 搭着电梯下了楼,到底楼时,电梯门开启。一个男人侧身站到一旁,我看了一眼,居然是唐胜元,估计刚下夜班回家。 “唐师傅,才下班啊。”我有些尴尬的跟他打了个招呼,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麻烦他出车? “晓谷。”他讶然看着我,“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吗?” “是啊,我公公烫伤了,我去一趟XX医院。”我说。 “这么晚了,我送你吧。”他关切的说。 “那……真的太麻烦你了。”我没开口他就主动了,我挺不好意思的。 “还好我没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唐胜元笑了笑,“这么晚了,可不好打车了。” “是啊。”我努力的走着正步。 出了楼道,唐胜元带着我走到了他停在绿化带的车旁。那是一辆途胜,应该是他自己的车,我不安起来。 “快上车吧。”他帮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唐师傅,这怎么好意思……” 他皱起眉头,路灯下,他本来狰狞的脸显得阴森。看着他的脸,我打了个冷颤,好想转身就跑。 “都是邻居,你不必这么客气。”唐胜元似乎有些生气了,声音略略冷淡。 我捏了捏手心,本来想问他怎么收费?但看他的表情我完全不敢开口了。见他扶着车门,我偏偏还犹豫起来了,脑海中闪现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社会新闻。深更半夜,我上了唐胜元的车,他会不会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就把我先奸后杀了呢?那些新闻里作案的可都是熟人啊…… “上车吧。”他语气柔和许多,“这里到XX医院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不耽误我的休息。” 我讪笑了一下,心想他要是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会气得甩上车门就走了。见他耐心等着,我又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矫情了。 “谢谢你啊,唐师傅。”我走过去,矮着身子上了车。 去医院的途中,唐胜元一句话都没有说,车内流淌着轻柔缓和的古典音乐。我靠着座椅望着车窗外,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我的眼皮就沉得睁不开了。 我暗中掐着自己的大腿提神,刚开始还有点用。车程过半时,强大的瞌睡虫袭来,我头一歪,彻底的睡过去了。 “晓谷,到了……晓谷……快醒醒。” 我感觉自己睡得无比香时,有喊声自遥远的地方传来,这让我很烦躁。伸手捂住耳朵,我继续沉睡着。 “晓谷。”这回,我感觉到有人在推我。 “干嘛?”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睁开眼睛,视线范围内,有一双眼睛注定着我,那双眼睛的主人有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我心里一个激灵,稍稍有点回了神。 “到医院了。”唐胜元说。 我撑着座位坐直了身体,掩着嘴打了个大哈欠:“谢谢你啊。”我说着解开了安全带,伸手推开了车门。 第19章 我妈来医院 脚着地后,我感觉头晕得好厉害,那醉意比睡之前还在浓。勉强走了几步,双脚完全不受控制的走着猫步,我赶紧站定,生怕多走几步会一头栽到了地上。 “你没事儿吧。”唐胜元也下了车。 “没事,没事。”我连连摇手,说着我就迈大步又走了两步。运气是真不好,我走得太急,一脚踩到了一块碎石上。本来脚下就飘,这一踩,我立刻失去平衡感。 当着唐胜元的面,我摔了个大马趴。膝盖生疼,不想被他笑话,我挣扎着又赶紧爬了起来。 “你是不是喝酒了?”唐胜元伸手过来做着虚扶的手势,以备我再跌倒时他可以一把抓住我。 “一点点,不多。没事,我可以自己走。”我窘得想找地洞钻下去。 “你赶紧你家人打个电话吧,让他来接你。”他提醒我。 “不用不用,我自己上去。”我顾不上膝盖生疼,抬步飞快的往前走去,歪歪扭扭的,有惊无险的扭进了住院部的大门。 一直走到电梯口我才扶着墙站稳,侧头,吓了一大跳,唐胜远站在大约一米开外的地方。 “你上去吧,我就回去。”他说。 我想说点什么时,电梯门已经开了,我干脆不说话直接进了电梯。 电梯在三楼停下了,我出了电梯后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使劲晃了晃头,又做了几下深呼吸。然后,我往前走去。 进了病房区,病人痛苦的嚎叫声不绝于耳。我七绕八拐,总算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何明初,他靠着墙坐着,看起来睡着了。 老远的,我就听到公公痛苦的哼哼声。走近后,我看到他双腿裸露放着,大面积的烫伤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 来之前我还在寻思住院的话,一个人留着看护就行了,还以为他们故意整我。难怪何明初那么生气,估计也是看到公公的样子给急的。 “爸,你怎么样了?”我站到床头。 公公勉强看了看我,然后又将头埋进枕头里痛苦的轻唱着。 “嫂子。”何明蕊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明蕊。”我回头,她披着个毯子,鼻头通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 她从牛仔裤兜里里拿出了家里的钥匙递给了我:“你快回去吧。” “你还感冒着呢,要不你回去睡吧,我跟明初在这里守着。”我真切道。 “这有什么好争,我爸又不是明天就能出院,你要是能请假,这接下来这医院能呆够你。”何明蕊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把钥匙塞到了我里后就坐到了床头的椅子上。 我抓着钥匙,心里很不是滋味。不领情就算了,我回家。侧头看着靠着墙熟睡的何明初,我忍了又忍,还是默默的转过了身。 下了楼,我出了住院部的大门。站在台阶上,睡意已经全数散去,醉意也轻了许多。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次日,我起了大早。忙碌着做了早餐,又准备了住院需要的一些必需品。装盒打包时,大门口传来了响动 我从厨房探出了头,何明初回来了。我心里还有气,也不理他,回到厨房继续忙碌着。 “你今天请假吧,让明蕊回家好好休息一天。”何明初站在厨房门口,语气不好不坏的。 我没吱声。 “跟你说话。”他抬高声音。 “我又不聋。”我没好气的说。 “你还有理了啊?昨天要不是你跑去跟杨漫鬼混,爸就不会烫伤。现在你高兴了,爸受罪不说,住院要花一大笔的钱。我们还得轮流着去医院照看,我手上的项目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本来时间就不够用……” “何明初。”我重重的放下了手里装着粥的饭盒,“你会说话啊,什么叫做鬼混?我跟杨漫怎么鬼混了?爸是小孩子吗?我得时时刻刻在家里看着他?” “要是你在家,你可以给明蕊煮姜茶啊。爸就不会打翻锅,就不会烫伤啊。”他也火冒三丈,“你不会换个时间跟杨漫聚怎么了?非得要趁明蕊生病的时候。” “你的手呢?你的手是废的吗?”我感觉我要被他气死了,“何明初,按你的意思,我根本不是嫁给你,而是卖给你了。我要去哪里,得听从你的安排。” “懒得跟你说。”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卧室走去。 留下我站在厨房里,气得简直想尖叫。 公公意外被烫伤,一家人的生活节奏再次被打乱。我和何明初斗了好几天的气才和好,日子过得凌乱不堪。 我妈最终还是知道我公公住院的事情,在我公公住院的第五天,她偷偷摸摸的来了医院。 我收到她的短信,她说在三楼的公共厕所,问我何明初兄妹有没有在?我惊得手机差点掉地上,何明蕊就站在我旁边,她拎着包正准备去回单位去上班。 “嫂子,那我去单位啦,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她侧头对我说。 “哦,好,好啊。”我握着手机,弯下腰装摸作样整理着床头柜上的东西。 何明蕊出了病房,我拿着开水瓶也跟了出去,直到确定她进了电梯。我才拎着开水瓶往厕所跑去。 “妈。”我进了厕所后,喊了一声。 很快,靠墙角的隔门推开了,我妈拎着包走了出来。 “妈,你来做什么呀?还嫌我家不够乱是不是?回去回去,给我小姑子看见了,又要翻天。”我真是又气又无奈。 “晓谷,你不要生气。”我妈讪笑着,“我就看看他,几分钟,看了我就走,我不给你添麻烦。” “妈。”我真是被她打败了。 “我知道你要骂我。”我妈抢过我的话头,“我是反复想过了才来了。” “妈,你真的反复想过了吗?”我拼命的忍着怒火,“你想什么了呀?来看我公公一眼,给他一点精神上的力量和支持是吧,这样他能快点好起来,你也能安心一点。还是你带了灵丹妙药来,能让我公公马上就好起来?” “你不要这样说嘛。”我妈赔着笑脸,“晓谷,我都说了就几分钟,看完我就走。” “妈……”我真的无奈了。 “走吧走吧。”我妈推着我出了厕所。 第20章 生气 我一肚子的火,身不由己的被我妈推出了厕所。走廊里人来人往,我只能忍着气带着她往病房走去。 “妈,不要超过五分钟。”进病房之前,我小声叮嘱她。 “妈有分寸。”我妈说着就从我身边挤了进去,目标准确的朝最靠里边的床位走去。 我看着我妈那急切的样子,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怒火蹭蹭的就上来了。 “克成,你怎么样了?”我妈急切的问。 “你来了。”我公公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我妈赶紧拿枕头给他垫了垫,看我公公靠好后她直起了身:“晓谷啊,你们该去问问有没有单间的病房,这病床旁边就是厕所,又吵,气味也怪难闻的。” “容慧,医院病床紧张,刚入院的时候都只能挤走廊。现在能住进病房里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公公解释道。 我抿着嘴,不想说话。 “你好好的怎么就烫伤了呢?烫的面积还这么大,哎呀,这以后可怎么办?会不会留疤痕啊,那可难看了。不过也不要紧,你们男人,不那么碍事。”我妈挨着床沿坐下,嘴里喋喋不休的。 “唉。”我公公长叹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烫伤的?”我妈追问。 “失手打翻了锅。”我公公含糊的说。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何明初只告诉我公公给何明蕊煮姜茶烫伤的,何明蕊说公公不小心。医生护士问的时候,我公公说自己打翻了汤锅。 “你说你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失手打翻锅呢?那是闹着玩的吗?”我妈伸头仔细看我公公腿上的伤,“是不是好疼?” 我第一千零一次忍住了到嘴边的咆哮。 “这两天好多了,刚烫伤那两天,真恨不得死了,那是真痛苦。”我公公又长叹了一口气。 “老叹气干嘛?总会好起来的。”我妈拉开手挎包,从里拿了盒小蛋糕出来,“你不是爱吃这个蛋糕吗?我特地绕了路去买的。” “不能吃甜的,这两天有点拉肚子,不让吃甜的。”我公公摇了摇手。 “怎么不能吃呢?拉肚子为什么不能吃蛋糕,这又不是泻药?”我妈一脸迷茫。 “妈。”这回我是忍不下去了,“我姐找你呢,你赶紧回去吧。” “她找我干嘛?”我妈一脸痴呆。 我要暴走。 “妈,你出来,我有事情和你讲。”我硬拽过她的手,拖着她往病房外走去。 “容慧,你回去吧。”我公公的声音带着点哭腔。 我真是能被他们给气死。 “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啊?”我妈一脸好奇。 我扶额:“妈,你回去吧,以后没事儿不要到医院来?” “还没有五分钟吧?”我妈抬手看了看表,“咦,怎么就六分钟了呢?行,那我跟你公公讲一声就回家了。” “妈。”我赶紧拽住她,“我求求你,你快回去吧。” “你这孩子,我总得跟你公公打声招呼嘛。就算是陌生人也要讲究个礼数吧。”我妈抽出了手,不管不顾的往病房走去。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妈走回了我公公病床边,两个人叽叽咕咕又聊起来了。我实在不想用一些难听的字眼来骂自己的亲妈,但她的行为着实能把我气疯。 我妈又磨蹭了将近十分钟才依依不舍的跟我公公道了别,我看着她往病房门口走来,于是扭过头看着一旁的墙壁,我不打算跟她说话。 “晓谷啊。”我妈拉了拉我,“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妈,你快回去吧,别跟我说了。”我没好气的。 “我真话和你说。”我妈硬拖过我的手,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晓谷,你那个小姑子可真阴毒,克成被烫伤这事儿,八成是她使的绊子。” “妈,说话要有证据。”我猛的顿住脚步,语气严厉起来。 “你小点声,走,我们到楼梯间里去讲。”我妈拉着我往拐角处走去。 “我公公和你说什么了?”进了楼梯间后,我忍不住先开口问我妈。 “你公公说,那天晚上,都十点多了你小姑子喊他煮姜茶。晓谷,你说吧,煮姜茶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小姑子也只是感冒了呀,手又没断,干嘛不能自己去呢。后面你公公就去厨房煮了,姜茶煮好的时候,你公公就端了茶准备倒到碗里给你小姑子喝。你说也是闹鬼了,你公公端起锅,你婆婆就说话了,他说那声音特别清晰,就在厨房里面。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后背象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我妈瑟缩了一下,“你公公当时就吓得手一抖,一锅滚烫的姜茶倒了一身。这两天克成就一直在回想,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总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劲。我觉得啊,这事情也是有蹊跷,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使坏。你说你们家还会谁能这么使坏?所以这事七九不离十就是你小姑子干的。” 我理了理思路后开口:“妈,这事情呢,你就权当听了个故事。记住了,千万别到处去说。” “我不说,我这不是心里犯嘀咕吗?也不敢跟你姐说,只能跟你叨几句。”我妈有些悻悻的,“你说你小姑子也太可怕了,连自己亲爸都害。这往后日子长呢,她会不会还去害克成?” “妈。”我冷笑了一声,“你就不担心我被她给毒害了?” “妈也担心你啊,但你聪明,你不象克成,他一辈子都是老实人,根本就没……” “妈,你回去吧,赶紧回去。如果你盼着我过点安生日子,以后你就别再来了。”我气得掉头就往楼梯间外面走去,真是亲妈啊,在她心里我真是比那充话费送的赠品还不值钱。 我回到了病房,我公公躺在病床上仰看着天花板。那脸上的表情真是凄迷得很,双眼空洞无神简直生无可恋。 “爸,你要不要喝点水?”我语气不好不坏的。 我公公没说话,但当着我的面闭上了眼睛。很明显,他心里有气,生气我把我妈给轰走了。 我站在床边,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爸,您是在生气吗?” 第21章 捉摸不透 “没有。”他将头歪向了墙壁里边。 “爸,我没想到我妈会来。如果我知道她要来,我肯定是不同意的。爸,说句心里话,虽然您和我妈现在都是单身,但你们还真不好来往。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说了,妈走了,您多少总是多少要顾及我们这些小辈的感受。人活一辈子,谁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爸,您说是吧?”我一番话说得很重,只是尽量的将语气放缓了。 我公公默不作声。 我暗自叹气,以前我觉得老人是充满了智慧的,因为他们走过许多的路,见过许多的人,经历了许多的事情。一生的沉淀足以让他们洞悉世事,甚至给小辈做指引人。 现在我发现,有些人老了,也只是老了而已。脸上长了皱纹,变成了老小孩而已。 我不知道何明蕊是怎么知道我妈来过的?可能同病房有人跟她嚼了舌头根子。我妈来过后的第二天晚上,我给她送晚饭。 “嫂子,你等一下。”何明蕊喊住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的我。 我回头。 她走出来,走到病房侧面一点才停下来。 “怎么了?”我奇怪的看着她。 “嫂子。”她定定的看着我,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昨天你妈来了?” 我心里一惊,感觉后背有寒意往上窜,讪笑了一下,我点了点头:“明蕊,我已经狠狠的骂过她了,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倒是情深意重。”她抽着嘴角笑了一下,“要不是我妈那事情闹得太大,你妈和我爸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一桩佳话。” “明蕊,你别这么说。”我有点慌了。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说话。 我吃不准她现在在想些什么,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内心肯定不像表面这么淡定。说不定,在内心深处,她早就把我妈和我斩杀了八千个来回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想了挺多的。”何明蕊抬起了头,眼神真挚的看着我,“要说我一点儿都不恨你妈,你肯定也不相信。连带着,我对你也是有气的。” 这倒是大实话。 但我却更加忐忑起来,她这是要干什么? “我这个人是脾气不好,但我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想来想去的,慢慢的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大概真的是命中注定吧。”她语气伤感起来,“嫂子,别的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和我哥要好好的,只是……只是你妈那边,你好好跟她聊聊,跟我爸断了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我谈。”何明蕊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真的被感动到了,当即忙不迭的表态。 “那我回病房了。”何明蕊说完就抬步往病房走去了。 我看着她进了病房,紧绷着的神经总算稍稍松懈了。她的真诚让我捉摸不透,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或者,那些发生过的事情都不过是巧合,都只是我想多了呢? 离开医院后,我给何明初打了个电话,他还在公司加班。我在医院大门口站了一会,想着刚才何明蕊说的话,于是我又拔通了我姐的电话。 “晓谷,在哪儿?”我姐那边传来喧闹声。 “刚从医院出来,你在哪啊?”我问。 “跟几个朋友,准备去喝上两杯。”我姐跟我说话时,听筒里还传来别人喊她的声音。 “算了,那你去喝酒吧,我改天再找你。”我说。 “蒋晓谷,我最讨厌别人吊我胃口,你不知道你姐是这个脾气么?”我姐嗓门老大,震得我耳朵疼。 我当然知道我姐那破脾气,想了一下,我开了口:“妈昨天来医院看我公公了……” “你说什么?”我姐又一声大吼。 “你小点声。”我无奈的喊她,“我这话才开了头呢。” “我真是要被她给气死,一天清静的日子都不让我过。得得得,这酒不喝了,我过来接你,今天我非得跟妈好好掰扯掰扯道理。你刚从医院出来?行,你在大门口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我姐说完不等我应她就切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忍不住仰头望天。 这一等,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担心我姐在开车,我硬是忍着没打电话。等我耐心快要耗尽时,她的车总算出现在了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走到路边,朝车子来的方向挥了挥手。只是片刻的功夫,车子到了我跟前,副驾位上坐着的男人却是很眼熟。 “嗨。”那男人朝我挥了一下手。 我看着他嘴角的笑,这才想起来,好几个月前我姐跟人打架,是他找关系把我姐从派出所弄出来的。叫什么名字来着?文阅?好像是这个名。 “你好。”我温和的笑了笑。 “上车,这里不能久停。”我姐语气是相当的不好,就像吃了枪药似的。 文阅探身帮我开了后座的车门。 “谢谢。”我客气道谢。 “不客气。”文阅笑眯眯的。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矫情的人……”我姐小声嘀咕着,看了一眼后视镜,她一脚就踩下了油门。 车子往我妈家开去,一路上文阅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心里琢磨着我姐这是要带男朋友回家见我妈吗? 不对呀,那不是我姐的画风。且不说她从没跟我提起过文阅是她男朋友,就算文阅是她的男朋友,以她现在当家作主的风范,估计也就是把我妈喊到婚礼现场去吃顿饭。 琢磨了一路,直到车子停到我妈家小区楼下。 “你爱等就在车上等着,要是没耐心等了,车子借你,你开走。”我姐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文阅要说话时他的手机响了:“金荻姐,好久不见。” 我正好推车门下车,听到金荻两个字时,我顿了一下。那天晚上我搭唐胜元的出租车被追尾,送我去医院的那个中年女人也叫金荻。 大概是同名同姓的人吧,我这么想着便下了车。 “姐,你等等我。”我追到拐角处才追上了大步流星的蒋晓泊。 第22章 给我妈上思想教育课 “你小姑子知道妈去医院这事了吗?”她随口问我。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情。”我挽住她的手臂,将我小姑子的话复述了一遍。 楼道口,蒋晓泊停住了脚步,她用力抓紧我的手臂。昏暗的路灯折射下,她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蒋晓谷,你这个小姑子这是想玩大的啊?” 我咽了咽口水:“姐,可是,可是她这次的方式很得体啊……” “对,很得体。”她点了点头,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你和你小姑子相处得久,她是那种能忍耐的人吗?” 我仔细想了想,还真不是:“以前确实一点就着。” “一个并不能忍的人,突然就变得能忍了,你觉得正常吗?”她又问。 “会不会经历了我婆婆的事,她受的刺激比较大,人生观有了比较大的改变?”我试图给我小姑子的改变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想,你跟何明初结婚不到两年吧。这两年,她是不是针眼大的事儿都能跟你找茬。现在经历了亲妈的惨死后,她居然变成了一个善良的人,你信吗?远的我就不提了,就说你婆婆没出事之前吧。她买点好吃的都是把你婆婆拖进房间关起门来吃,一张餐桌上吃饭,爱吃的菜你吃不上几筷子吧。”蒋晓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的亲妹啊,你也忒好糊弄了,人家一对你示好,立刻就摇着尾巴表忠心了。以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过的心酸往事,你就全忘了。” “先上楼吧。”我被我姐数落得很不是滋味,我确实有点包子性格,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见着何明蕊有改变,我就很想用最大的善意回应她。 我和我姐进家门时,我妈翘着二郎腿在客厅的沙发上讲电话。听到响动,她回头。见是我们姐妹俩,她慌里慌张就挂了电话。 “妈,你给谁打电话呢?”我姐将手里的钥匙用力扔到茶几上。 “没,没谁。”我妈将手机塞进了裤兜里。 “给我看看。”我姐朝她伸出了手。 “跟你小姨打电话。”我妈急了,见我姐盯着她,她起了身看向我,“晓谷,你饿吗?我晚上煮了粥,你吃一点吧?” “妈,给小姨打的电话你心虚什么?给我看看。”我姐寸步不让。 我妈干脆恼怒起来:“我就知道我命苦,辛辛苦苦养大你们俩姐妹。现在你们大了,有能力了,敢对我大呼小叫了。” 我扯了扯我姐,然后朝她摇了摇头。我姐不理我,仍旧看着我妈。 “姐。”我又扯了扯她,“我小姑子在医院呢,而且我公公的手机一下放在家里。” “那就更奇怪了,妈,你到底给谁打电话不敢给我看?”我姐来气了,直接就上手就去抢我妈的手机。 “要看就给你看,我知道你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妈了。”我妈又气又急,拿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用力扔到了沙发上。扔完后,她就抹起了眼泪。 “姐。”我也有点受不了我姐了,我妈是很气人,可再怎么气人,她总归是长辈,总归生我们养我们。 我姐点开了通话记录:“137XXXXXXXXXX,妈,谁呀?你怎么没存名字?噢,是打给你的电话。” “姐,妈可能也是刚好要挂电话,你也别来劲了。”我打圆场道。 “是么?”我姐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然后,她拔下那个号码,点开了免提。 我妈估计完全没想到我姐会回拔这个号码,她的脸色立刻变了。 我准备讲我姐几句时,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了。 “是不是信号不好啊?怎么会好好就断了?”那是我公公的声音。 我姐冷笑着,我妈呆怔着,我惊住了。 “容慧。”我公公又喊,“咦,怎么没声音啊。容慧,你听到吗?喂,喂,信号怎么这么差?” 电话再度挂断。 我姐将我妈的手机扔到了我妈怀里:“妈,你这电话打得够曲折啊。” 我妈垂下头不停的绞着双手。 我理了理思绪,大概明白了事情是怎么样的:我公公因思念心切,于是借了同病房病友的手机,趁着我小姑子外出的功夫偷偷的给我妈打电话。哪知,他没被我小姑子撞着,我妈却被我和我姐给撞上了。 越是被阻止的感情,越是顽强有力。 我姐由此给我妈展开了一堂漫长的思想教育课,一个多小时后,我妈靠在沙发上。那神情,和昨天我公公的神情如出一辙。凄迷,生无可恋。 “晓泊,你什么都别说了。从明白开始,我就跟公园里那个练太极的老赵来往。你说得没错,我不能害了晓谷。”我妈撑着沙发起了身,“我头痛,去躺一会儿。” “姐,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我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过分?”她瞪圆了双眼,“我现在不对她过分点,等你小姑子下手,那就不是过分,那很可能杀人不见血。” “姐,你也太危言耸听了。”我皱了皱眉,自从我婆婆过世后,我总觉得我姐一点小小的问题都能夸大其词的去分析。 “行,你也不爱听。”我姐自嘲的笑笑,“不是我说风凉话,你们母女俩,总有哭的时候。我回去找我朋友喝酒,你自己打车回家。” 我想说点什么,我姐抓过茶几上的钥匙大踏步的往大门口走去,随即,大门打开又甩上。我又坐了一会儿,何明初给我打了电话,他下班了,问我是不是在医院。 我让他到我妈附近的路口接我。 挂了电话后,我起身走到了我妈房间门口。 “妈。”我敲了敲门。 我妈没应我。 我轻轻旋开了门锁,我妈靠着床头坐着。 “妈,我姐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你……” “我明白。”我妈打断我,语气特别消沉,“你没事就回家吧,我一个人静静,想明白了就好了。” “妈,那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叮嘱道。 “嗯。”她低声应。 “那我走了。”我又说。 我妈侧头看着窗户,没再理我。 我离开了我妈家,回自己家的路上,我想着我妈的反应,感觉她这次看起来是真的下了决心跟我公公一刀两断了。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姐蒋晓泊那一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责骂,非但没有唤醒我妈,反而将事情推到了更糟糕的地步。 第23章 尴尬 我公公住院的第二十天,他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出院指日可待。彼时,大家也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了。每天奔波在公司、医院和回家的路上,日子过得凌乱不堪。 是谁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以前觉得不好好照顾老人的儿孙都该拉出去斩了。直到自己经历了才知道,那个久字,真的太要命了。 卧床久了,原来忠厚老实的公公脾气变得暴躁起来,动不动就嚎叫。何明初烦了扭头就走,何明蕊恼了就回骂,剩下我最惨了,只能忍着。 正是这长达二十天的日子,我对何明蕊彻底的放下了戒心。公公住院一个星期左右时,何明初新接了一个项目,工作很忙,医院这边他就来得少了。大多时间,都是我跟何明蕊轮流请假轮流着往医院跑。 进了何家两年,我这才发现何明蕊是个细致周到的人。她知道我上司杜格非爱找我麻烦,所以,我请不上假的时候,早上她都不让我去医院。 她知道我爱吃某样东西,无意听到我提起,她就算很累了还会绕很远的路去给我买。 她说这段时间我太辛苦了,于是她悄悄的就给我买了很喜欢的口红。 她开始学着什么事情都跟我说,跟我商量,她说何明初神经太大条。 她提醒我要存点私房钱,她说女人一定要有一点自己的私房钱,并不是为了预防什么,而是能够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甚至,她主动提起过一次我妈。她说,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是谁。她说,她明白我的难处,理解我的两面为难。她说,她慢慢的,也想开了。 我的心是肉做的,对于这样的何明蕊,我没有办法不动容。 我姐和杨漫都曾数落我,说我缺心眼,不长记性。很后来,我承认她们是对的。 人大约是这样吧,漫长细碎的日子,最容易失去警惕。我们不过都是普通人,宫心计和悬疑剧总归是存在于荧幕上和书本里。 或者我是缺少智慧的,在日复一日中,我只看到了她表面对我的好,却没有看到她藏在心底深处的狠。 医生说过公公出院指日可待的第三天,那天,我来大姨妈,请了半天假在家躺尸。 何明蕊象往常一样去了医院,上午九点多,她回来了。 “回来了?”我从厕所出来,捂着腹部,有气无力。 何明蕊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怎么了?跟谁生气呀?”她一脸愠色,我便问她。 “没事。”她有些硬生硬气的,拎着个塑料袋往厨房走去了。 我实在是难受得很,站在过道里,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回了房间躺下了,想着她现在在气头上,还是等她情绪缓一点的再问。 何明蕊在家里大约呆了十几分钟,然后我听到大门响,她出去了。 上午十点半,她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语气焦急,她的U盘落在家里了,里面有她今天要演示的PPT。她说这个演示会议特别重要,资方的人已经到了,她回家拿再赶回公司来不及了。她说她已经帮我联系好了楼下的唐师傅,让我赶紧帮她把U盘送过去。 我一听这么重大的事情,垂死挣扎的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找到U后,唐胜元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的快到小区门口了。 我下了楼,出了楼道了,举步维艰的向小区门口挪去。不过十几米的距离,我冷汗都走出来了。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我感觉刚换的姨妈巾要保不住了。 定住脚步,我简直要哭出来。为什么她偏偏今天把U盘落在家里,为什么不给何明初打电话。 站了一分钟左右,唐胜元的出租车已经到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朝门口挪去。 “你没事儿吧?”唐胜元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了我面前,“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我讪笑着。 “你……”他顿了一下,“脸色有点发青。” 我当然知道我脸色发青了,我哪次来大姨妈脸色不发青啊,可我哪好意思跟他说我来大姨妈,我真没事儿。 没法解释,我挪着到了出租车旁。 唐胜元帮我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我感觉自己提着一口气才跨上了车。 车子向着何明蕊的单位飞驰而去,快到她单位时,我感觉又一阵水漫金山的淹势。我暗呼一声糟糕,咬着牙,颤着手悄悄摸了一下屁股侧面。粘腻的感觉,我顿时整个人都方了。 我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不穿成人纸尿裤?我深深的后悔。 待会我要怎么下车?我要怎么跟唐胜元解释? 天啊,我怎么倒霉。 “晓谷。”唐胜元喊了我一声。 我完全不敢看他:“怎么了?唐师傅。” “你赶紧给明蕊打个电话吧,让她下楼等着,你不舒服就别下车了。”他好心的说。 “哦。”我肚子一阵抽痛,声音都颤起来了。拿出手机,我翻出了何明蕊的电话。 “嫂子,你到了没有,我马上就要进会议室了,你让唐师傅再开快点。”何明蕊急得不得了。 “我马上到你单位了,你赶紧下楼来拿。”我说。 何明蕊听完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有点懵逼,今天她是吃了枪药了吗?我还想找她救个急呢,她就挂断了电话。不得已之下,我给她发了条短信,她没回我。 五分钟左右,车子停在了何明蕊单位楼下,我看到何明蕊站在台阶上。见到出租车,她飞快的跑下来。 “明蕊。”我从车窗里将U盘递了出去。 “这个给你。”她将个黑色塑料袋塞了进来,“嫂子,我来不及了,我先上去。塑料袋里有湿毛巾,待会你给唐师傅擦擦。还不行的话,咱就赔人一个座垫吧。” 说完,何明蕊转身就跑了。 “发生什么事了?”唐胜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我。 我鼓起勇气看向他:“唐师傅,麻烦你先送我回家。” 他一脸困惑,但还是启动了车子。 返程的路上,我想拿湿毛巾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座椅上的血给擦掉。奈何这样近的距离,根本就无从下手。 眼见着快到小区门口了,座椅上被大姨妈淹没这事儿兜不住了,我决定豁出去了。 “唐师傅。”我捏着手心,困难的开了口。 唐胜元拐过叉道,开始减速后他才侧头不解的看了看我。 “我……那什么,我对不起你。”我吞吞吐吐的。 “晓谷,你直说。”他踩下了刹车,将出租车停到了小区大门口。 “我来大姨妈了,不小心弄到你的座椅上了,我帮你洗吧,如果洗不掉的话,你就换个新座垫吧,我赔你钱。”我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但好歹的,我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 第24章 意料之外 车内一片沉静,时间一秒一秒,唐胜元不说话。我豁出去的时候想着我好好给他赔个不是,大不了再花点钱把他座垫给换了。可他不说话我就有点害怕了,有些观念传统保守的人特别介意这一点,觉得不吉利。唐胜元沉默不说话,我心里有点底了,万一他刚好是那种特别介意的人怎么办?他这个又是出租车,我是不是得赔他辆车? “晓谷。”唐胜元总算开口了。 “唐,唐师傅。”我窘得想找个黑色塑料袋把头套上,真的太丢脸了,“对不起,太抱歉了。” 他又不说话了,而是直接启动了车子。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想问,张不开嘴了。我犹豫的片刻,他开着车进了小区,然后往地下车库开去。 车子一直开到我家那幢楼的楼道入口处才停下来。 “唐师傅。”我极度不安的喊他。 他推了车门,小跑着往后备箱去了,很快的,他拿着件黑色的衬衫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我看着他,琢磨着,他拿件黑色衬衫是什么意思?要借我用还是准备勒死我? “慢一点儿。”他朝我伸了出手。 我看着他的架势,真的惊住了。他看起来好像很关心我?我打了个冷颤,腹部一阵痉挛,有绞痛袭来。我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我一直有痛经的毛病,但还没有一次像今天这种痛法。 “晓谷。”唐胜元大概也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他抓住了我的手,“怎么凉成这样?” 我心道,这怕是不妙了,痛成这样,不去医院这条小命怕是要休矣了。 “医,医院。”我抽出手,弯下了腰。 “对,对,医院。”唐胜元显然被吓坏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出租车才进小区,又立刻狂奔着往医院而去。 路上,我给何明初打了个电话,断断续续的把情况给他讲了一下。他也吓了一大跳,说马上赶到医院来。 十来分钟后,唐胜元把我送到了离家不远的XX医院,车子停到急诊大门口后,唐胜元飞快的下了车。 绕到我这头后,他小心翼翼的把我扶下了车。 我双腿软得差点跪到了地上。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晓谷,我得抱你进去,你不要介意。” 我很介意,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介意了:“谢谢你。” 唐胜元这才弯下了腰,我的头垂靠到他肩上,决定以后见到他拐十八个弯避开,否则不知道该把脸往哪里放。 我就被送进了急诊室,护士把我抬到推床上时,我看到唐胜元一双手上全是血。心里凄厉的哀嚎了一声,我干脆闭上眼睛,反正已经是死猪了,那就让汹涌的开水澎湃的向我浇来吧。 何明初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妙手回春把我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了。痛经仍然在持续,但对我这种每个月经历一次灾难的人来说,此刻的痛楚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这么久啊?”我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有气无力的抱怨他。 “堵车。”他喘了一口气,“好好的,你怎么会痛成这样呢?” “唐师傅呢?你赶紧给人打个电话。”我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唐胜元,“我把人家副驾位给毁了,人家还好心给我送来了医院,医药费也是他垫付的。” “我马上打。”何明初倒也是听话,立刻拿起了手机翻出了唐胜元的号码。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何明初很是感谢了他一番。 “唐师傅还真是不错的人。”何明初挂了电话后,对我感慨道。 “是啊,我今天可真是太丢人了。你说这以后,我见了唐师傅脸往哪儿搁啊?”我苦着脸。 “回头我请他吃个饭,喝场酒,好好谢谢他。好啦,老婆,别郁闷了,这不是赶上了吗?你又不是故意。”何明初坐到床头,拉过我的手拍了拍,温柔得很。 我被他一哄,心里释怀了一些。 “老婆,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儿?”他拉着我的手,眼神略带不安的瞟着我。 “是不是又要买装备?”我条件反射性的问。 “不是不是。”他忙不失的否认,“那什么,你也知道,我一直想买块手表,那什么……” “说重点。”我不耐烦的伸手掐他。 “刚好我同事多一块,他本身就有一块表了,结果他表姐不是回国吗?给他带的礼物又是同型号的手表,他就想转让,便宜转让,老婆,才三千多块钱……”他越说声音越低。 难怪我让他打电话他打电话,还耐心哄我,原来是想买手表了。 “爸住院花了那么多钱,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闲钱去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每个月车子的费用,家用,乱七八糟的杂费……” “你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啰嗦?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何明初立刻不高兴了,“不买了不买了。” 我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将腾起的那股怒火给压了下去。我真是服了他了,跟个孩子一样,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要,也不想想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在医院躺了两个多小时,何明初把我送回了家。我不同意他买那块手表,他心情很不好。连中午饭都不愿意吃,他不愿意吃,我因为生气也不想求他,只能默默的瘫在床上饿肚子。 “我去公司了。”他在客厅里沉默了近半个小时后,丢给我一句话,甩门走了。 我简直要被他气活了。 苏玲给我打电话来时,我睡醒了一觉拿过手机准备给何明初发个微信。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了。坏了,我只请了上午的假,肯定杜格非又找我了。 “苏玲,是不是老杜找我?”我接起电话连忙问。 “老杜也找你了,我已经替你糊弄过去。超级大八卦,我要赶紧告诉你。”苏玲压低了声音,但压不住的是那股兴奋,那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什么事啊?”我好奇的问。 “刚才老杜带了个超帅超有型的男人来公司,你不知道啊,办公室里的大姐们口水流了一地,嘿嘿,当然我也不例外,是真的很帅。”苏玲极尽可能的铺垫着。 我耐心的等着她的下文。 “结果你知道吗?那个超帅超有型的男人马上要成为我们分部的头儿了,最大的头儿,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是为了给大伙儿一个惊喜吗?天啊,想像一下,以后每天可以见到他……不行了,我要晕了。晓谷,你是不是不相信啊,我偷拍了一张照片,我现在就发给你看。”苏玲见我一点儿都不兴奋,越发的来劲了。 我不是不想兴奋,我是没力气兴奋,可惜没等我解释,她就掐断了电话。 几秒钟之中,我收到了苏玲发给我的微信。我点开了力图片,照片上的男人确实超帅超型,而且我还认识他。 那不是文阅吗?疑似我姐蒋晓泊的男朋友。 第25章 死死死 我握着手机真是思绪万千,心中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有了文阅压阵,以后我在公司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些了。忧的是,万一文阅特别的铁面无私,尤其对我这种有裙带关系的往里严格呢?那我的日子岂不是要变得更难过。 有点想给蒋晓泊打个电话,我怕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被她臭骂一顿。思前想后,倦意袭来,我扔下手机迷糊着又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枕头旁的手机拼命的响着。我摸过手机,电话是何明初打来的。 “喂。”我接起了电话,打了个大哈欠,“你……” “晓谷,你还有心情睡。”他没好气说,“你就在家睡了一整天吗?你怎么那么能睡啊?” “干嘛啊?我小命都差点疼掉了,还进了一趟医院,我难道装的吗?”我也来火了,我不答应他买那块表,他这是要跟我耍疯了吧? “你呀,自己在家睡了一天,也不管我爸有没有吃饭,结果呢?”他拖长声音,“爸自己跑去外面吃饭,过马路时被一辆电瓶车蹭了,腿上才长好的皮肤擦破了一大块。刚好明蕊来医院,我们就吵了一架。吵完后她就一个人跑了,我都找了一圈了,电话也不接,真是气人。” “你说什么?”我撑着床坐起来,真是屋漏偏逢下雨天。 “你起来看看,她是不是回家了?”何明初又说。 “行,我马上起来。”我掐断了电话,掀开被子下地,一阵晕眩袭来,扶着床站了一会儿我才缓住了神。 出了房间,我看了看大门口,玄关处并没有何明蕊的鞋子。我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我,但何明蕊的房间门是锁着的。 “明蕊,你在房间吗?”我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我旋开了门锁。房间里并没有人,她没有回家。 我准备关上房门出去时看到她丢在飘窗上的睡衣被风吹到了地板上,我也没有多想便走了过去,扶着窗台我捡起了地上的睡衣。 然后,我看到地板与墙边的缝隙里有一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纸片,上面写着字。我好奇的捏起了那个小纸片。 纸片上有三个半字,三个完整的死字,还有一个死字只有一半。这张纸片是从整张纸上撕下来的,我盯着碎纸,几个死字都写得很用力。 她肯定不止写了这几个字,整张纸的内容是什么?让谁死?我仔细看了看墙根下的缝隙,没有发现其他的碎片。 这碎片怎么会掉在这里?会不会是她往楼下洒的时候飘回来的?那会不会还有其他碎片? 我起了身,飘窗上除了那套睡衣,还一些零碎的东西,没有碎片。视线转到窗户侧面的防盗栏杆时,我看到缝隙里凸起一点点纸片的毛边,会不会是其中一块碎片。 我伸长手,摒着气用指甲捏住那毛边,然后一点一点捏了起来。费了一番功夫才夹出了一块碎片,碎片比刚才那块要窄一点长一点,上面有四个半字。 死死死死死! 最后一个死字也只有一半。 我背后泛起一阵寒意,让谁去死,这么多个死字,心中得有多少恨?会不会针对是我?我捏着那两张碎片,脑海中跳出一个场景。婆婆过世后,我回娘家避了几天后回家,何明蕊从医院挂水回来,进门时,她看我的眼神吓坏了我。 这个死字是写给我的吧,她把恨深埋着,用对我好来麻痹我,然后再弄死我? 我慌乱起来,捏着两块碎片,我退了几步。退出她的房间,我站在客厅里,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那么多个死字,到底是写给谁的? 冷不丁手里的手机响起来,我拿起手机看了看,电话正是何明蕊打来的,惊得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压着胸口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我咽了咽口水才点了接听。 “喂,明蕊。”我的声音发紧,手里捏着那两张小碎片。 “你吃饭了吗?”何明蕊似乎哭过,声音带着鼻音。 “还,还没,你在哪里?你哥在找你。”我努力的让自己的平静下来。 “你没吃饭吧,我去和记粥铺给你买粥,先挂了。”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何明蕊马上就要回家了,我得赶紧把这碎片藏起来,藏哪里好呢?我回到自己房间,换了几个地方藏都觉得不安全。 最后,我把两张碎片藏到了我散粉盒的格层里。藏完后,我看着化妆盒发呆。我藏这东西干嘛?这几字能证明什么? 我也不知道能证明什么,但总觉得留着这两张小碎片对我来说一定是有用。 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何明蕊到了家。她问了我去医院的情况,还特别体贴的建议我请两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我坐在餐桌前低头吃着她给我带的鸡汤粥,心里思绪翻滚着。她跟何明初吵了一架,气疯了的情况下还惦记我有没有吃晚饭,还给我带了我喜欢吃的粥。 这不是她,这不是真的她。从没有一刻,我这么清楚的意识到,何明蕊根本没有放下仇恨。 我想到有个词到捧杀,在杀掉一个人之前,先放纵她,倾尽一切的把她想要全给她,直到她得意忘形,然后一刀毙命。 我不寒而栗! 我一碗鸡汤粥喝了一半时,何明初回家了。 “何明蕊,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何明初鞋还没脱就叫起来了。 何明蕊一言不发的起了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我跟你说话,你哑啦?”何明初看她不说话更生气了。 “明初,你少说几句会死啊。”我赶紧打圆场。 何明蕊已经走到房门口了,然后她站定:“哥,我就想问问你,爸住院这段时间,你照顾了他几天?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有工作,我也有工作,嫂子也有工作。这个家是你一个人养着,还是我和嫂子天天吃喝玩乐,故意不去管爸,故意让他跌跤?爸住院有二十多天了吧,你去了医院几次,你掰着手指头数一下。你作为儿子,你的孝心又表现在哪里了?除了游戏,你心里还有什么?” 要不是那两张小碎片,我简直要给何明蕊这几句话鼓掌。 —————————————————————————————————————————— 江南的深秋,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雨就没怎么停过。似乎往年并不这样,也或者,我往年的记忆并不那么清晰了。 午后的时光,天空还是很阴沉,窝在宽大的椅子里,我看着雨水不停的往下坠。 这时光轮转间,岁月迁徙。日子长长短短,衣衫增增减减。年复一年的,我都坐在这里,敲击键盘,一个接一个的方块字从指尖漫出。这些年来,我讲述过好多故事。 或圆满,或遗憾。 那些人物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同样的,这个故事完成后,他们也将存入我的记忆库里。 这个故事写到这里,已经七万字了。女主角蒋晓谷目前的生活看起来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值得一提的是,按照我的设定,她接下来面临的境况将会更糟糕。(咦,后背有些凉飕飕,谁,是谁?谁在骂我?) 男主唐胜元在前期的存在感不是很强,其实存在感不强都可以忍受,不能忍受的是他竟然长得那么丑,还是个破开出租车的。挨千刀的,他还睡了女主。 这对男女主角,是我目前写过的小说里,设定最违和的一对。也是我写过的小说里,七万字了,男女主角都显得比较弱的一本书。主要的原因可是是因为切入点选在了女主未离婚之前,男女主的对手戏太少导致的。可切入点又必须选在这个点上,在我的设定里,整个故事的起点它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从女主发现她的妈妈和公公有私情开始,紧接着婆婆意外的死亡则像是推动多米诺骨牌的那只手,命运的强悍打得大家措手不及。 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种情况下,何明蕊对女主的隐忍显然是不正常的。大家都觉得女主应该听姐姐的和老公搬出去住,但女主有点面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突然之间就去改变生活的现状。 事情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会变得越来越坏。 故事渐渐发展后,阴谋会逐步引申,男主的身份背景也会显现出来。而女主,在经过一重又一重的打击后,也会茁壮的成长。 就像人生一样,先苦后甜,那样才显得比较圆满。 蒋晓谷和唐胜元,能不能迎来属于他们的圆满,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这是一本披着婚恋外表带点悬疑性质的小说,到后期,则会转入豪门之间的争斗。包子一样的女主,又将如何自处? 故事里其他的重要人物,何明蕊,杨漫,蒋晓泊,金荻,叶苏蝶,后面还会出现一些人物,这些被牵涉到故事中的人物,大多身不由己。我个人觉得,就人性而言,没有绝对的好,更没有绝对的坏。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而她们不曾幸免而已。 总的来说,对于一本长篇小说来说,七万字只是开了一个头,所有的精彩都会在后面呈现出来。 我会好好讲这个故事,你们呢?会一直在吗? 我会一直在! 下面是各种花式充值方式,宝贝儿们一定要看仔细哈。 先要注册一个账号,支持一键登录,有QQ号、新浪微博账号等任何一种,都可以直接使用这些账号一键登录。 1、【支付宝充值】:充值比例1元=100软妹币。 电脑版充值方式:登录账号后,进入充值页面,选择充值金额,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创建订单付款即可。 需要注意的是,第一次使用支付宝充值,输入的密码是支付宝支付密码,不是登录密码。 手机版充值:登陆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充值金额,需要注意的是,第一次使用支付宝充值,输入的密码是支付宝支付密码,不是登陆密码。 2、【微信充值】:充值比例1元=100软妹币。 电脑版充值:登录账号后,进入充值界面,选择充值金额,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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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过不了几天爸就出院了,你还是多想想做什么好吃的给他补补身体吧。”他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 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要是跟他说何明蕊对我可能有杀心,他肯定以为我得了被加害妄想症吧。 次日,我故意起得迟一些,我从房间出来时何明蕊已经去医院了。顾不上洗漱我就拿着钥匙下了楼,在何明蕊住的那个房间楼下继续找碎片,冒着被高空抛物砸死的危险,我一寸一寸的翻找着杂乱的草丛,在充满腐朽味的沟渠里仔细寻找。 只可惜,我就差掘地三尺也没有再找到碎片了。想来想去,我估计她抛纸片时风太大全都吹远了。 虽然没再找到碎片,但那触目惊的八个死字已经让我对何明蕊已经建立起来的信心再度动摇了。 我垂头丧气的上了楼,还在大门外,我就听到何明初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在跟谁吵架。 大清早的就上火,不会是公公……我赶紧拿钥匙开了门。 “你问护士了没有啊……行行行,我现在过来……”何明初站在客厅中央,他手上拿着的是我的手机,见我进门他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我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何明蕊从医院打回来了。 “爸不知道跑哪去了?找不到人。”何明初将我的手机扔到沙发上,“明蕊让你给你妈打个电话。” “什么意思?”我呆愣愣的。 “我哪知道什么意思?”他挠着头往房间走,“爸那么大个人能丢了不成,也不知道明蕊紧张个什么劲。” 我的心一觉,快走了几步到沙发旁,然后我拔下了我妈的号码。心提到嗓子眼,等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了您拔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声音。 我赶紧又拔我姐的电话,响了好多声她才接了电话,她还在睡梦中。 “姐,你立刻起来,去妈房间看看她在不在?”我急得简直要嗓子冒烟,心里有特别不好的预感。 “你打她电话,找我干嘛。”我姐起床气严重,很不耐烦的吼我。 “蒋晓泊。”我也吼了一声,“你快点去看看。” 蒋晓泊被我的吼声吓住,顿了几秒钟她才说:“凶什么呐?天塌了不成?” “姐。”我真是急死了,走到阳台上,我压低声音,“我刚才打过妈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我怀疑她和我公公是不是一起跑了。” “你说什么?”蒋晓泊这下是彻底清醒了,我听到她翻身下床的声音。 “妈不在房间。”她的声音又传来,“我先挂了,待会给你回电话。” 我换了衣服准备跟何明初出门时,我姐给我回电话过来了。 “晓谷,你的怀疑没错。”蒋晓泊说话的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低沉。 “你详细说说。”我看了一眼何明初,拎着包先出了大门。 “秋季的衣服她都带走了,家里的现金全带走了,窗台上留了一张字条,让我们原谅她,她说她会好好照顾自己,让我们不要担心她。”她平静而悲伤,“晓谷,她就这样走了。” 我晃了晃,感觉整个人都要站不住。我妈真的跟我公公走了,他们私奔了。 天啊,他们私奔了。 “晓谷,你干嘛呀?”何明初走到了我身边,他推了推我。 “明初。”我握着手机看着他:“我妈走了。” “走哪去了?”他莫名其妙的。 “她可能和爸一起走了。”我说。 “什,什么意思?”他呆了呆,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爸不在医院是跟你妈一起跑了?” “对,他们一起走了。”我重复了一遍,带着哭腔:“他们到底置我们于何地?” 何明初抓着车钥匙的手开始颤起来,冷不丁的,他狠狠的将钥匙往地上一砸,拳头重重的砸到了电梯旁边的墙面上。 “砰”一声响,震得我都心碎成一块一块的。 我昏头昏脑的跟何明初去了医院,何明蕊坐在公公睡的那张病床上发怔。 “明蕊。”我轻轻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嘴角是有一抹笑,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冷笑。 “是不是和你妈一起走的?”她看着我。 我看着她,说不出来话。 “我去保安室看了监控,凌晨四点半走的。腿上的伤还没好彻底,那么心急做什么?”何明蕊侧头看着墙壁,声音有些飘,“这万一要是再感染,他那条腿就得废了。老了老了,考虑事情比小孩子还幼稚,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和你妈在一起。” 她的声音不高,但语速放得特别慢,每一字都象刀子划过我的心脏。 “我找人想办法查查他们的身份证信息,看他们是搭什么交通工具走的?”何明初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查什么呀?”何明蕊猛的起身,然后重重的拍掉了何明初手上的手机。 “铛”的一声响,那手机弹了一下从我脚面上蹭着滑进了床底。 “你跟我发什么疯啊?”何明初被她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又不是我让爸跑的,你砸我的手机干嘛?” 第27章 大乱 我想,何明蕊这其实是冲我。而她之所以没有劈头盖脸就跟我撕起来,肯定是不想毁了这段时间在我面前苦心经常起来的形象。 我弯腰从床底捡出了何明初的手机,角度摔得不太对,屏幕裂了。 “你真是有病。”何明初拿着手机,心疼得要命,“我手机才买多久啊?要是内屏也碎了,修好要一千多,你给我钱啊?” 我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何明蕊,她这是有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不拿他的手机出气,她都要被自己憋死了。 “嫂子。”何明蕊将视线转向了我,“麻烦你问一下你姐姐,你妈从家里带走了什么东西?我要确定一下,他们是早有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说完,她就起了身往病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又丢过来一句话:“你们把住院费用结算一下,我身上没钱。” “真是疯婆子。”何明初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我给杨漫打个电话。”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她爸是公安局的,前近升职了,手里小有点权力。 “快打啊,你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真是的,害我的手机被疯婆子摔坏了。”何明初没好气的。 “我一时间也没想起来啊。”我拔下了杨漫的号码。 “你说什么?”杨漫听我说完,也惊叫起来。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叹了一口气,“漫漫,我要疯了。” “我这就给我爸打电话,晓谷,你别着急啊。”杨漫赶紧安慰我。 挂了电话,我转头看何明初:“别看手机了,摔都摔坏了,看了也看不好。快点去结一下费用,然后回家,看看你爸有没有从家里带走什么东西。” “你神经病吧,我爸不是天天住在医院吗?”他一脸困惑,“奇怪,我爸也没手机,你妈也没有来过医院。晓谷,其实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两个人一起走的啊?我们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 “我们三个都去上班了,他回了家能告诉你?”我的火也上来了,“你快点去结账,你要是把打游戏一半的精力拿出来应付生活,我们家早就大富大贵去了。请专人看护你爸,他想跑都跑不掉。” “一个一个跟吃了枪子儿似的。”他被我一吼,这才小声嘀咕着往病房外走去。 因为我妈和我公公的事情,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电话向杜格非续假,编了个天花乱坠的理由。电话里,他没吱声,我忐忑不安时,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不知道杜格非是个什么意思,也没有心思去想上班后他会给我什么苦头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得先找到我妈,何明蕊的反应太平静,我完全不敢猜测她到底会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晓谷。”何明初在护士站那边喊我。 我收起手机快步走了过去:“怎么了?” “陈护士说,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有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来看过我爸,你手机里有你妈的照片吧,你快给陈护士看看。”他说。 我略迟疑后打开了我的手机相册,然后递给了陈护士。 “对,没错,就是这位阿姨。”陈护士看了一眼就确定了。 何明初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奇怪了,沉默着拿过了护士台上的一沓票据,他转过身一个人就走了。 “明初。”我追上去,“等等我啊。” 他还是不说话。 “你干嘛啊?”我挽住他的手臂。 他一甩,将我的手甩开。 “你怎么回事啊?”我被他甩得差点站不稳,好好的,他也发疯了么? “没想到还真是你妈。”他走到电梯口才挤了几个字出来。 电梯口有人,我不想跟他翻脸。什么叫没想到,他爸和我妈私奔这事,不是已经确定了的事吗?他一副他现在才知道真相的架势是什么意思? 下了楼后,何明初自顾自的走得更快了。我追了十几米后停下了脚步,就他那颗榆木疙瘩的脑袋,我一时半会儿想要跟他说通也挺难。 我在路边站了快半个小时,何明初也没有出现,也不知道他是去结账了还是去打架了。我打算给他打个电话时,何明蕊给我发来了一条微信,微信内容是一张图片。我点开图片,图片上是撕下来的笔记本单页,上面写着:明蕊,明初,我走了,你们就当我死了吧。我这一辈子已经快到头了,不想带着遗憾进棺材,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和容慧离开Y城去共同生活。我深知当面告知你们兄妹,你们不会接受,故只能出此下策。望谅解。 公公倒是有勇气,干脆坦荡荡的承认跟我妈一起私奔了。 我把这张图片转发给了蒋晓泊,然后我往收费大厅走去。 进了大厅我就发现结账的窗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没有何明初。我立刻打他的电话,他给我按了拒接,我再打,他还是拒接。 我气急,给他发条短信,要他立刻接电话。 他回:不接,我现在需要冷静,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看着那条短信,我感觉我已经生不起来气了。老天跟闹着玩似的,恶意的把我的日子搅得乱七八糟。我在这样的乱七八糟里,看到了身边人隐藏在身体里的另一面,我从来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一面。 我妈和我公公私奔之事,很快就在亲戚朋友间传开了。没几天,我住的小区就传遍了,本来我婆婆死得突然,邻居们就犯嘀咕。我公公和我妈一私奔,舆论瞬间炸开了锅。各种猜测真是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睛。 我公公和我妈私奔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婆婆娘家那边的亲戚声势浩大的上了门,他们现在怀疑我公公和我妈合谋杀害婆婆。十几个人在家里堵了一整天,他们骂完我又骂何明初兄妹。还堵在家门口不准我们出门,非要我交出我妈。甚至他们扬言,如果找到我妈一定要活活打死她。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这事情又不是我嫂子安排好的,你们逼着她要人算怎么回事?”晚上十点多,被困了一整天的何明蕊爆发了,她对着客厅里静坐的十几个哭喊起来。 第28章 受伤 “明蕊,你脑袋不清楚了吧?你护着那个婊子的女儿做什么?明初,你趁早的赶紧跟小婊子离婚,基因这东西是很可怕的,哪天她就跟她妈一样了,跟别的男人合谋把你给害了,把你这房子给占了。”小姨撇着嘴,翻着白眼看我,说的话简直没法听。 “啊啊啊啊!”何明蕊情绪彻底失控了,她转身就冲进了厨房。 我原本坐在客厅的墙根下发呆,被困了一整天,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我本来该走的大姨妈量又大起来了。头昏昏沉沉的,精神也有些恍惚。 “我跟你们拼了!”从厨房里出来的何明蕊手上拎了两把菜刀。 客厅里坐着的十几个人有点被吓到了,有几个胆小的立刻起了身,最胆小的那个翻过沙发窜到了大门口。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拉开大门一溜烟跑了。 “哟哟哟,明蕊,你这是跟谁急呢?我可是你小姨,你亲小姨,你疯了吧?你妈要是活着,不打断你的腿才怪。来来来,朝你小姨这里砍,你今天要是不砍我,我就打折你的腿,替你妈教训一下你。”小姨撸起衣袖,气势汹汹。 “明蕊。”我吓得一骨碌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她是容易走极端的人。本来只是虚张声势,被小姨这么一激,她很可能就真的砍下去了。这刀要是砍下去了,可是为了我出头啊。这刀要是砍下去了,我这蒋晓谷这辈子就再别想好过了。 “何明蕊。”何明初也吓坏了,他快走了两步到了她面前。奈何何明蕊两只手拼命挥动,刀光之中,我跟何明初都近不了她的身。 “你们不逼死我们是不甘心了,是不是?是不是?”何明蕊挥舞着两把刀,尖利的哭喊着。 “明蕊,你别那么多废话,朝我砍。我今天送上门来,就是来让你砍死的。你把我砍死了,我下去了也好狠狠骂我姐一顿,她生的都什么玩意儿啊?她就算生块叉烧也比生你这个脑子不清楚的白眼狼强。”小姨见何明蕊哭得厉害,骂得愈发的难听起来。 “铛”何明蕊手里的刀飞出去了,万幸的是因为她太激动,手有些抖。那刀擦着小姨的肩膀,飞到了沙发后面的墙壁上,弹了一下后砸到了坐在沙发上观战的三舅后背上。 “杀人啦。”一声怪叫,立刻又有几个胆小的往大门口窜去。 “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小姨也被吓懵了,但嘴上却还生硬着。 “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何明蕊“嗷”一声后象一截脱轨的火车头挥着另一把刀朝小姨撞了过去。 “明蕊。”我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之下,我也顾不上危险了,从她侧面冲了过来。我抱住了她的腰,一阵剧痛,我只觉得眼前好多星星在冒,人就有些摇摇欲坠的。 “血,血,好多血,杀人啦。”小姨声音都变形了。 “晓谷,晓谷。”何明初在喊我。 我低头看自己,何明蕊手上的刀砍在我手臂上。血流如注,可奇怪的是,我并不感觉痛。 “嫂子,嫂子,我不是要砍你。”何明蕊一脸的惊恐。 “明蕊,不要冲动。”我双腿发软,感觉下身一阵发热,似乎也有血在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瘫倒到地上时,十几个亲戚跑得一个不剩了。小姨跑在最后面,她可能脚吓软了,跑到大门口时跌倒了,然后她爬着出了大门。 “晓谷,晓谷。”何明初拍着我的脸,“你没事儿吧?” “哥,你说的什么废话,快抱嫂子起来,去医院啊。”何明蕊哭得乱七八糟的。 “我,我的车被强子借去了啊,我现在打电话给强子。”何明初哆嗦着拿出了手机,他的手抖得好厉害。 “嫂子,你等我,我去楼下看看唐师傅在不在,我哥不靠谱。”何明蕊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到了地上,起身后她风一样刮出了客厅。 我仰看着天花板,手臂上的血一直在流,何明初一直在讲电话。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戏,何明蕊演得逼真,真得我真的觉得她是为了我拼命。 何明初的电话还没打完,何明蕊把唐胜元喊上来了。 “流这么多血……”他急步走到了我面前,跪到地上后,他又仰头,“明蕊,拿条毛巾过来。” “哥,你还打什么电话,赶紧送嫂子去医院。”何明蕊一边往厕所跑一边喊何明初。 唐胜元把我手臂上的伤口扎紧了:“明初,来,你抱上晓谷,赶紧。” “唐师傅,真是太麻烦你了,我的车被我朋友借去了。”何明初半跪下来,伸出双手试图将我抱起来。 谁知他抱了两次都没抱动我,抱第三次时,他甩了甩手,带着哭腔道:“我,手抖得厉害,使不上劲。” “那我来吧。”本来已经起了身的唐胜元赶紧半跪下来,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被送进了医院,伤口很深,急救简单处理后,我被送进了手术室。只是简单的伤口缝合,我却觉得用的时间特别长。中间,医生停下来,后来又有别的医生进来。 来来去去的,至少两个小时,我才被推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我姐蒋晓泊和何明蕊同时围了过来,她们两个人脸上都满是抓痕,头发凌乱。很显然,我在手术室时,她们打了一架。 这日子,真是他妈的过得太惊心动魄了。 “晓谷,你现在怎么样了?”我姐轻声问我。 “没事了。”我低声说。 “何明蕊,别以为我没有证据你就可以咬死你是失误,你说破大天我也不相信。你再动晓谷一根指头试试?”蒋晓泊直起身,指着何明蕊狠狠骂。 “蒋晓泊,你不相信就报警吧。”何明蕊扯着嘴角冷笑。 “你们就别吵了,还嫌晓谷不够烦是不是啊?”何明初总算说对了一句话。 我住进了医院,这回何明初倒是像极了一个好老公。他请了两天假在医院照顾我,除了不得不回家拿东西,其他时间他都寸步不离的。 第29章 入院 但我觉得,他突然变成好老公,只是因为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人言太可畏,进进出出,老村民们都要前来关心一下。大家出谋划策说帮忙找公公,但我想,大家更想看到公公找回来后这出年度大戏会怎么往下演。 其实也不能怪大家的围观心态,毕竟这样的年度大戏比较罕见。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哪天就能上老娘舅那样的电视节目。画面中,两个古稀老人坐在台上诉说自己的爱情故事。镜头一转,老人就开始哭诉当年儿女不理解他们,如今年纪大了,日子不多了,想在临死前见上儿女一面。 于是主持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几个儿女骂得畜生不如。全国观众也纷纷对几个不懂事的儿女进行了声讨,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几个儿女低头认错,最后大团员结局。 认真想想,我觉得这个画面很有可能变成现实,顿时觉得心里有点方。 我住院的第四天,何漫来看我了。她拖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我病床前。 “晓谷,你怎么样了?”她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漫漫,瞧你满脸大汗的,从哪里赶来的?”我仰头看着她。 她坐到我床头:“去了一趟上海出差,急着来看你,下了飞机就直接来医院了。” “傻瓜,干嘛那么急,我已经好多了。”我感动得差点泪奔。 “在我面前扮什么坚强啊,你看看,瘦了一大圈。”她嗔怪的瞪了我一眼,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我来跟你说正经事,我家老头昨天给我打的电话……” “杨漫来了啊。”何明初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手里拎着电脑包。 杨漫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是啊,来看看晓谷。” “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我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拎包,他今天才回公司上班,这才下午过半的光景就回来了?难道被公司开除了吗? “我明天要去海南出差,得在那边呆半个月。”何明初把拎包放到床尾,“晓谷,你饿吗?我去买点粥回来你吃吧?” “怎么这个时候去出差啊?”我有点生气了,“我还住院呢,你们老大就不能安排别的同事去吗?” “这次出差挺重要,甲方指定我作为核心技术人员。”何明初眼中有掩不住的喜悦,要不是杨漫在场,他肯定要手舞足蹈起来。 “好吧。”我暗自叹气,老公如此争气,我应该高兴。 “我先去给你买粥,杨漫,你喝点什么?”何明初笑呵呵的问。 “红茶。”杨漫说。 “行,那我先去了。”何明初把拎包放到床尾,转过身就往病房走去。 “快说吧,你爸打电话说什么了?是不是我妈有消息了?”我扯了扯杨漫的衣袖,催促道。 杨漫拍了拍我,然后起身往病房门口走去,左右张望后,她走回了床边。 “晓谷。”杨漫压低了声音,“你妈跟何明初他爸很可能没有离开Y城,身份证信息查不到他们的购票信息。” “说不定买的汽车票呢?要是提前准备,他们还可以包车离开。如果走这两条途径,身份证信息上查不到也很正常。”我说。 杨漫点了点头:“对,你说的这两种可能性很大。但你想想,他们两个人是那种思维很缜密的老人吗?尤其何明初他爸的烫伤还没有好得彻底,走路都不利索。而且,他们要是离开Y城,得有一个落脚处。住酒店什么的,也要登记身份证。”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我妈根本就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没和我爸离婚时万事依赖他。离婚后,万事依赖着我姐。而我公公,我婆婆没过世时,大事小事也都我婆婆说了算。两个没什么主心骨的人,要突然变得有主张的可能性非常小。 “如果他们没有离开Y城,那他们能住在哪里?”我拼命的转动大脑,这Y城之中,我妈和我小姨的关系最好。但我小姨肯定不会同时收留我妈和我公公。 “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急来找你的原因。如果他们真的还在Y城,他们能够投靠的,肯定是你妈这边的亲戚。你赶紧给你姐打个电话,让她四处找找。还有,晓谷,你妈可能没离开Y城这事儿暂时不能跟你老公提,提防你小姑子知道。”杨漫叮嘱我。 “嗯,我知道了。”我苦笑着,“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一堆的破事儿,没完没了的。” “可怜的宝宝,会过去的,别烦了。”杨漫安慰我。 “我这手伤到骨头了,医生说,以后着力可能会有些问题。还有一个事情……”我迟疑了一下。 “什么?”她紧张起来。 “我怀疑我是不是还有其他病。”我咬唇。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杨漫瞪了我一眼,“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我不是咒自己,总感觉不太对劲。只是简单的缝合手术,中途的时候医生却进进出出,小声嘀咕着什么,我也没太听清楚。”我将心里困惑告诉了她,“我后面问了何明初,问他医生有没有单独找他,他说没有。漫漫,我有点担心。” “你呀,想太多啦。”杨漫忍不住戳我额头,“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给你闲得尽瞎想。” “好吧,但愿是我想多了。”我叹气,“还有一件事儿……” “我的姑奶奶,你别这样整行不行?我这小心脏受不了啊。”她哀嚎道。 “我也不敢跟我姐说,更不敢跟我老公,自己憋着又难受,就只能跟你倒苦水了。”我嘻嘻笑了一下,“把头俯下来,我要小声跟你说,防止隔墙有耳。” “那么神秘?”她一脸狐疑的将头俯了下来。 我把纸片上那几个死字的事情告诉了她。 杨漫好半天都没说话。 “漫漫,你说会不会是我想多了,过于阴谋论了?”我拉了拉她的手。 “你呀,不该多想的事瞎想,该多想的又瞎怀疑……”杨漫的话又只说了一半。 何明初回来了。 第30章 住院 “晓谷,这个点没有卖粥的。”他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走到床边呀了一声,“杨漫,我忘记给你买红茶了。” “没事没事。”杨漫客气道。 我无语凝噎:“没有粥,你可以买面条。没有面条,你可以买点其他吃的。你这下去了半天,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我没想到。”他推了推眼镜,“那我再去买吧。” “算了,我也不饿。你去洗点水果吧。”我无奈的说。 “哦。”何明初应了一声,走到床头柜旁拎起果篮。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拎着果篮走出病房才看向杨漫:“漫漫,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脑筋不会转弯的榆木疙瘩?” “起码你老公没有花花肠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已经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好了。”说话间,她的手机响起来,“我爸打来的。” 杨漫当着我的面接起了电话,我紧张的盯着她看。电话很简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挂了。挂了电话的杨漫,表情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 “漫漫,没事儿吧。”我担忧的问。 “啊,没事儿,没事儿。”她笑起来,笑容显得勉强。 “是不是我妈有消息了?” 她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晓谷,在城北高新区XX路附近发现你公公了。” “真的吗?”我激动得撑起了半边身体,“我妈呢?在哪里找到的?他们现在没事儿吧?”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爸说晚一点再跟他手下的同事核实一下,等消息确定了再给我打电话。”杨漫说。 “我先给我姐打个电话。”我从床头柜上拿过了手机。 我姐接到电话我的电话后火速赶来了医院,要命的是,她前脚进了病房,何明蕊后脚拎着个打包盒也来了。何明初回家了,杨漫去厕所了,我躺在病床上。两个人站在我病床前,虎视眈眈,我生怕她们又打起来。 还好,她们都考虑了我的感受,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很尴尬。 “晓泊姐,你来啦,我刚好有点事情想请教你。”杨漫从厕所回来了,象阵及时雨。 蒋晓泊看了一眼何明蕊,抬步往病房外走去。 “嫂子,喝点粥吧。”何明蕊将手里的打包盒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她走到床边,伸手扶我坐了起来。 我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替谁说话都吃力不讨好,于是我决定不说话。 何明蕊帮我拉开了病床上的置物板,把粥放到了上面,又体贴的帮我打开了盖子。 我低头默默的喝着粥。 我一碗粥喝完时,杨漫回到了病房,我姐却没有进来。 “晓谷,我搭你姐的车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看你。明蕊,我先走。”杨漫拉过床边的行李箱。 何明蕊本来低着头看手机,听到杨漫说话,她猛的抬头,杨漫被惊得退了一步。 “好。”何明蕊淡淡的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杨漫和我对视了一眼,拖着行李箱走了。大约五分钟后,她给我发了条微信,她说:晓谷,我爸又打电话来了,我现在和你姐去看看什么情况,暂时别跟你小姑子说。 我看这条微信时,何明蕊坐在床边给我剥桔子。我感觉手心有汗意,虽然明知她看不到我的微信内容,我还是悄悄的点了删除。 “嫂子。”何明蕊把桔子递给了我,“我们聊聊吧。” 我的手不自觉就颤了一下:“聊什么?” “你妈和我爸的事情。”她的视线从我脸上掠过,然后落到了被面上,“你是什么想法?”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自打我妈和她爸的事情捅破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了当的问我这样的问题。 “不如干脆让他们在一起?”她抬头,面色淡淡。 我心里直发怵,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们回来后能彻底的切断关系,经过这么一出,周围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他们给淹了。”她自顾自的往下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俩去外地生活,脱离现在的生活环境。” 我怀疑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明蕊……” “否则的话,就只剩一下办法了。”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什么办法?”我顺着她的话问。 “我爸死了,或者你妈死了。”她面色淡淡,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没那么严重吧。”我有些不快,但又不好跟她生气。 “我去打个电话。”她拿着手机往病房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扩越大。何明蕊到底想干什么?真是够了,她还不如干脆点,跟我撕破脸皮,也好过现在有气不能发泄强啊。 何明蕊打完电话后回了病房,说有点事情要先走。我心里正郁闷,巴不得她走,我一个人呆着还自在点。 “哦,对了,嫂子,医生今天查房怎么说?”她走了两步后回头问我。 “说伤口恢复得挺好的,其他没说什么。”我道。 “是吗?”她拂了拂头发,转身往外走去去。 我呆呆的看着她走出了病房,她是不是要整大动静了?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天黑下来时,何明初拖着行李箱来医院了。我想多了心神不宁得厉害,见了他,忍不住就想找点安慰。 “老公。”我可怜巴巴朝他伸出手,“过来抱抱我。” 他瞟我一眼,脸上的表情是你发疯了吗? “我害怕,你靠我近一点。”我继续朝他撒娇。 “你睡得太多了吧。”他放下行李箱,拉开病床上的置物板后将电脑包放到了上面,“你玩手机去吧,我有个程序出了BUG,我改改。” “何明初。”我气死了,忍不住大吼。 “你有病吧。”他瞪我一眼,“你以为自己家呢,大喊大叫,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我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撑着床板,我躺下了,拉过被子盖上,我决定不理他了。 没想到,何明初打开始电脑就开始忙活起来了。别说搭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真是无语了,可生气归生气,可总不能在这医院跟他吵起来。没办法,我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第31章 别烦我 晚上十一点多,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闭着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电话是我姐打来的。电话里,蒋晓泊的声音模糊而遥远。 “晓谷,你公公在城北高新的崇尚花园找到了,妈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我闭着眼睛,思维迟钝得很。 “你公公受了很大的惊吓,话都说不清楚,我问了半天,他也没能说清楚妈到底去哪里了?派出所那边把你公公送回家了,你给你老公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问出什么来?”我姐又说。 我醒过神来:“你说什么?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姐重复了一遍。 “何明初。”我挂断电话后急忙喊陪护椅上的何明初,他睡得死,我喊了五、六声他才咕哝着翻身坐了起来。 “我明天一早要赶飞机,什么事情非要喊我?”他很不高兴。 “你爸找到了。”我说。 “找到了就找到了。”他身体一歪又躺回了陪护椅上。 “我妈没找到。”我急了,拿过床头柜上卷纸扔到了他头上。 “干嘛啊?”他这下真生气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你今天是怎么了?老一惊一乍的,你妈没找到明天接着找嘛。那么大个人,还能变蚊子飞走啊?” 我顿时他噎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怕影响病房里其他病友休息,我只能将到嘴边的怒骂吞了回去。也是,我妈是我妈,又不是他妈,凭什么要求他跟我一样着急。 何明初将卷纸放到地上后,再次躺下了。 我咬了咬牙,拔下了何明蕊的号码。 她倒是很快接了我的电话:“嫂子,有什么事儿吗?” “爸到家了吗?”我急问。 “没有啊?你在说什么啊?嫂子,我是何明蕊。”电话那头的何明蕊以为我打错电话了。 “我姐刚刚给我打电话了,说爸找到了,已经回家了。所以,我赶紧打电话问问你。” “找到了?”她诧异极了的语气,“还没到家,到家了我给你发信息。” “明蕊,我妈没找到,如果爸回去了,拜托你帮我问问爸,问下我妈到底去哪了?” “他们两个人不是一起走的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妈没找到。” “等爸回来再说,你好好休息吧。” 何明蕊也不等我再说什么,直接就挂断了我的电话。我想了想赶紧又给杨漫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有些欲言又止的,说事情有点乱,明天到医院来找我。 握着手机,我看着我的右手,恨不得现在就拆掉绷带离开医院。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我才渐渐冷静下来,仰看着天花板,我努力的理杂乱的头绪。 崇尚花园……我想起我姐说的小区名字,差点没当场蹦起来,我亲爸就住那个小区啊。我妈和我公公怎么会跑到那个小区去? 天呐……不会我亲爸给他们提供了方便,帮他们租了房子吧。我被自己的猜想吓呆了,要真是这样,我真的不想活了。亲妈拎不清就算了,亲爸也来跟着添乱,真是太要命了。 想给我姐打个电话详细问问,转念又想她现在肯定够烦,我还是再忍耐一下算了。 没一会儿,何明蕊给我发了条微信过来,她说她爸到家了,也说他受了大惊吓,缩在床上半个字不肯定说,让我一切等明天再说。 到底受了多大的惊吓,会导致话都说不清楚,会不会是和我妈有关系?而且,他们俩一起走的,为什么独独我妈不见了? “我爸死了,或者你妈死了。”何明蕊离开医院时的话幽幽的冒出来了。 我手里的手机滑到了被子上。 我再也没有了睡意,陪护椅上的何明初抱着被子睡得很沉。我急得要冒火,又没有别的办法。靠着床头呆坐,心情越来越烦躁,本来已经逐渐痊愈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起来。 没忍住,我还是给我姐打了个电话。 “晓谷,你怎么还没睡?”她惊讶的问。 “睡不着,姐,崇尚花园不是爸住的那个小区吗?妈怎么会去了那个小区?”我低声说。 “晓谷,我求求你,我现在快要爆炸了,你别跟我提妈,更别跟我提崇尚花园,提蒋明智,好不好?”我姐瞬间就炸了。 我心里有不好的感觉,我姐这么暴躁,说明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我妈私奔,我爸助了一臂之力。 “姐,你冷静冷静。”我劝她。 “我冷静个屁啊,怎么冷静?”她咆哮着,“妈和你公公私奔,亲朋好友谁不知道,我都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事情。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会奔到崇尚花园去,这天下那么大,哪里不好奔,奔到那里去干嘛?啊,你告诉我,她到底哪根筋不对。现在更让人抓狂的是,她突然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晓谷,我说句绝情的她。我宁愿她死了,她不如早点死了,我省心点,我不用成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中,不用整天担心她又给我捅了什么娄子。” 蒋晓泊说到后面时开始哽咽起来。 我咬着唇,眼眶中也有泪意。蒋晓泊心里的苦,我怎能不懂。 “晓谷。”我姐默了好一会儿后缓了语气,“你休息吧,你现在还在医院呢,妈的事情有我。” “姐。”我低低的喊她,“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行了,我挂了。”我姐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打电话给我姐时,是想把对何明蕊的猜测告诉她,但她情绪那么坏,我就不敢说了,怕她大半夜杀到我家去跟何明蕊打架。 一夜都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天微亮时,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何明初起了床。 “晓谷,我给你买完早餐就去机场。”他将车钥匙放到床头柜上,“让你去学车你学不会,每次去哪里我得打车到火车站机场。学车有什么难的呀,你就是不用心去学。”他今天不知道抽哪门疯,平时多问几句都不爱回答,一大早数落起我来了。 我一夜没睡好,头痛得厉害,闻言,我有气无力道:“麻烦你去找个会开车的女人,好吗?别烦我。” 第32章 提前出院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三句话不到就能气死人。我知道你在医院呆得不耐烦了,那我不轻松啊,这段时间你自己多辛苦点。没事儿不要老躺着,多走动走动,伤口才愈合得快。这一天天的,赚钱怎么赶得上花钱的速度。” 我本来是不打算搭理他的,但他说的那叫什么话,当真是死人都能气活,何况我还是个活人呢。 “何明初。”我怒视着他,“你这一大早的,是吃错药了吗?” 他看着我,无辜眼:“你干嘛啊?叫那么大声干嘛?” 刚好有护士进来,拿体温计给我量体温。我到嘴边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忍了回去,何明初拿了零钱就出了病房。 我转头望着窗户外,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 何明初给我买完早餐回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见我坐着生闷气,他体贴的把早餐送到了我嘴边。我心里有气,坚决不吃。他哄了我一会儿,又问我妈的事情,我也不说话。心里指望他能再多哄我一会儿,结果他见我总不说话,说了声那我去机场了,然后他就拖着行李箱走了。 连头都没回一下。 我看着他的背景,真是又气又懊恼。 上午的点滴快输完时,我姐来了医院。她顶着两只熊猫眼,一看就知道她昨天晚上也没睡好。 “姐。”我仰头看她。 她将包放到了床尾:“医生有没有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今天有几个检查要做,结果出来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应该能出院。”我说。 “嗯。”我姐拖过椅子坐了下来,“何明蕊没跟你说什么吧?” “没有,她说我公公回去就躲进房间,一个字不说。”我移了移有些发麻的手,“姐,你们昨天是怎么找到我公公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哪有什么具体情况?杨漫接到她爸的电话,然后告诉我人在崇尚花园。我听到崇尚花园时就懵了,还以为搞错了。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我们到的时候,你公公就蹲在墙角里发抖,妈不知去向。问了他半天,他反复说走了两个字,其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姐,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我公公吓成那样?”我带着惊恐看着我姐,“监控呢?小区的监控有没有查看一下,妈是不是一个人下楼了。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吧?” 我姐摇了摇头:“小区昨天停电了,停了一个下午,应急电源都关掉了,妈就是这个时间内不见的,上哪里去调监控?” “姐,你说这会不会是早就预谋好的事情。突然之间就停电了,还停了一个下午,而妈刚好就在这个时间段内不见了……” 我姐摆了摆手打断了我:“你以为演电视剧呢,动不动就阴谋论。”我姐很烦躁。 “我主要是觉得我小姑子有点恐怖,我还没跟你说,昨天她跟我说起妈和她爸私奔的事情。还说,这事情要平息下来,其中一个死了最好。这节骨眼上妈不见了,我心里总觉得有点瘆得慌。”我道。 我姐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说:“你小姑子确实不是什么善茬,但我们也不能随便就给她扣帽子。首先,妈和你公公私奔是突然之间的事情,谁都没有心理准备。其次,从他们走到找到他们的下落,也才几天的时间。第三,小区停电,也是突发事件。这些综合起来,你小姑子有动机,但她就算是本事通天,这样短的时间里,她天天上班,还要来医院看你,要怎么将妈劫走?” “说不定她有合伙人呢?”我苦思。 我姐一愣,“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这是突发事件,她还没有恐怖到可以随时随时策划绑架一个人的地步。” 我想了又想,觉得我姐说得有一些道理。 我妈就这样失去了消息,我姐停下了工作专心找我妈。我在医院也住不下去了,我妈失踪的第二天,我心急如焚,执意办理了出院手续。有几项检查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我也只能延后再做。给何明初打了个电话,他那头忙得四脚朝天,只说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算是白打了。 没有人来医院接我,我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就这样办理了出院手续。本来想直接回娘家,可是我姐不在家,我没有家里的钥匙。没办法,我只能打了辆车先回自己家。 何明蕊去上班了,我公公给我开的门。门打开时吓了我一大跳,他一张脸灰败象是病入膏肓。 “晓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在住院吗?”他很惊讶的问我。 “爸。”我勉强喊了他一声,拎着行李从他身边走过。 “哎,哎。”我公公应了一声。 我进房间时听到我公公房间门响,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先我一步进了房间,好像生怕我追问他我妈的事情一样。 我转回头也进了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床上地板上,到处都扔着脏衣服。电脑桌上堆着吃剩的零食垃圾,讨厌的何明初,我将手里的行李扔到地上。本来就郁闷,看到凌乱的房间,我心情更加郁闷。 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我不得不动手开始收拾。等我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时,大门外传来关门声。我单手扶着床沿吃力的直起了腰,头有些发晕,我闭了闭眼睛,等发晕的感觉过去了我才往房间门口走去。 客厅里空荡荡的,我公公的房间也敞开着,看起来,应该是我公公出门了。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他这个点出去也不说一声,是让我自己做饭的意思吗? 他没看到我吊着一只手吗? 真是够了,我觉得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这股情绪让我有一种冲动,我想炸了这幢房子,把这该死的无解的现状全部埋进废墟里。 房间里的手机响起来,我感觉我的脚就象生根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房间里的手机铃响到自动挂断,然后又一次响起来。 第33章 撕破脸皮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 何明蕊打来的电话。 “嫂子。”她语气急促,“爸呢?” 我皱眉,她开口就问我爸呢,说明她知道我在家里。我今天出院还没告诉她呢,估计何明初给她打电话了。 “我不知道,刚才好像出去了。”我说。 “坏了。”她惊叫一声,“嫂子,你现在下楼,赶紧到小区周围看看爸还在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他应该还没走远。” 何明蕊几句话说得慌乱,我听得有些懵。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心脏“砰砰砰”的跳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我收到他的短信。说走了,不拖累我们,手机已经关机了。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嫂子,你快下楼吧。”何明蕊匆匆忙忙的挂断了电话。 真是没完没了了,我拿下手机狠狠的往床上砸去。老了老了,没事儿跳跳广场舞,种种花,养养草不好么?一辈子活下来,风风雨雨也见了不少吧,为什么还要跟个小年轻一样瞎折腾呢?折腾死了一个,折腾得我进了医院,折腾得我妈失踪了,到底是要怎么样的才罢休? 我气得脑仁直疼,也顾不上给何明初打电话了。抓过手机,我拎过包包往大门口走去。 下了楼,才出楼道,几个相熟的邻居就迎面走来。 “呀,这不是晓谷吗?” “你的手还没好啊?” “你爸昨天回来了,你知道吧?对噢,刚才还在老秦的棋牌室门口看到他,说是去买菜。” “陈阿姨,他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我急切的问。 陈阿姨被我吓了一跳:“没有啊,空手,穿得有点奇怪,穿着件白衬衫,还穿皮鞋。晓谷,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啊……” 我拔腿就跑,刚才还在棋牌室,这会儿应该还没走远。 “晓谷,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陈阿姨追上来了。 “他说走了,不拖累我们年轻人。”我因为受伤的手还不能使力,跑得并不快,“现在得赶紧找到我爸。” “老陈,菜祥头,老高哎,你们都别打牌了,赶紧找啊,老秦,克成刚才不是去你的棋牌室吗?大伙儿赶紧找人。”陈阿姨嗓门高,吼得小区里的闲散人员全都呼啦啦的行动起来了。 也是怪事,明明人才离开,大伙儿就差把小区周围翻过来了,我公公就是不见人员。转了一圈,我转到了小区大门口。 何明蕊搭着出租车也赶回来了。 “明蕊。”我喊了她一声。 “找到人了吗?”她跑到了我面前。 我摇了摇头,“邻居们都帮忙找了一圈,这周围都没看到人。” “邻居?”她呆了一下,然后语气生硬起来,“嫂子,你是嫌我们家的事情还不够丢人吗?还喊邻居找,你都怎么想的呀?”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差不多都顶点了,何明蕊这几句话就象点燃的打火机,瞬间就把我点炸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什么叫我嫌家里的事情不够丢人?是你急慌急火的打电话让我找人。你不知道我半个废人啊,跑也跑不动。陈阿姨好心,喊大伙儿一块帮忙找,还不是担心你爸出事儿。何家的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么?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遮遮掩掩,遮给谁看啊?” “嫂子,你冲谁呢?”何明蕊的声音也拔高起来。 “没错,我就是冲你,你也不用跟我演什么好人,谁知道你心里把我恨成什么样子?”我的胸膛激烈的起伏的,长久以来的压抑爆发出来,我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写那么多个死字写给谁看啊?让谁死呢?我妈不见了,她明明和你爸在一起,她怎么突然就会不见了呢?你那天在医院说,除非我妈和你爸死一个,事情才能平息下来。何明蕊,你到底做了什么?……” “啪!”何明蕊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蒋晓谷,含血喷人也没有你这样的。我掏心掏肺对你,却当成狼心狗肺,你爸你妈没教过你没根据的话不要乱说么?” 这一巴掌打得我晕头转向的,怒恨之下,我抬脚狠狠的踢了她一脚,何明蕊吃痛得顺势蹲到了地上。 我们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邻居们的目光,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大家就都跑来了。 “哎呀呀,你们两个吵什么呀?” “老何肯定不会跑远,你们也不太担心了。” “明蕊,再怎么说,晓谷也是你嫂子,你怎么能动手打你嫂子呢。你嫂子这才出院呢,这打坏不是又要进医院吗?” “你们老何家也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哎!” 大伙儿又是拉又是劝又是感慨。 “滚啊,你们全都滚,我们何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关心。你们不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想看什么笑话啊?我说给你们听好不好?”何明蕊起了身,指着年龄比她大一圈的长辈们歇斯底里的吼:“对呀,我爸跟蒋晓谷的妈搞在一起,逼死了我妈。我妈尸骨未寒,我爸就和蒋晓谷她妈私奔了。你们笑吧,尽情的笑。反正我们何家也没有脸了,你们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叔伯婶姨们脸上挂不住了。 “明蕊,你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大家伙儿哪笑话你们何家了,以前同一个村的,现在又住同一个小区,你也别把人心想得太坏了。” “就是啊,你说你爸跑了吧,我们也是想着快点找到人。你不领情我们大伙儿不管就是了,犯得着这么生气吗?” “走,全都给我走。”何明蕊挥舞着双手,双眼暴突得仿佛要吃人。 邻居们都有一点被吓到了,面面相觑着,然后开始慢慢散开。很快的,路边上,又只剩下了我跟何明蕊站着。 何明蕊那一巴掌估计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我感觉连牙根都开始疼起来了。我盯着她看,憋不住了吧,所有的恨都化到了这一巴掌里来了,她这是想一巴掌扇死我的架势啊。 “蒋晓谷,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死字,还有我对你妈做了什么?你拿证据出来,拿不出来你给我道歉。”何明蕊喘着粗气,声音尖锐。 第3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冷笑着:“你当然知道我拿不出证据,所以,才敢这样质问我。真相是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我只想奉劝你,真相不会死,迟早都会有暴露那一天。”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扯这些,你要是脑子坏了呢,麻烦你回医院住着去,我要去找我爸。”何明蕊死死的盯着我看,然后她转身,走了两步她又冲回来:“蒋晓谷,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四个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双眸因为愤怒黑得发亮。 我打了个冷颤,她再次掉过了头,快步往小区侧面的小路跑去。我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太阳晒在头顶,并没有热的感觉,秋天已经来了。 我站在那里,脚仿佛生根了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在漫延,渐渐的,漫延至每一寸肌肤。邻居们远远的望着我,何明蕊刚才的举动把他们吓到了,现在也就没人敢轻易上来安慰我,怕我也突然发疯吧。 “晓谷,你……怎么站这里晒太阳?”突兀而迟疑的声音从我身侧响起。 我转头,唐胜元骑着个电瓶车停在我身边,电瓶车的踏脚板上,放满了菜,他看起来刚从菜市场回来。 “你没事儿吧?”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唐师傅啊。”陈阿姨见唐胜元停下来了,这才走了过来,“呀,晓谷,你嘴角都流血了,明蕊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赶紧的,拿条热毛巾敷敷,这脸都肿起来了。你说你公公也是,一脚都伸进棺材的人了,这都回来了,又闹什么乱子啊。” 我垂下头,抬步默默的往小区里面走去。 我走到电梯口时,后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唐胜元拎着菜站在我旁边。 “你吃饭了吗?”他问我。 我心情烂得简直象黑洞,所以,我不想说话。 “要不要……”他顿了一下才说:“上我家吃点吧。” “不用了。”我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 电梯很快到了,我先唐胜元一步进了电梯。两个人各站一边,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狭小的空间,我闻到一股臭臭的味道。那股味道是从唐胜元手里散发出来的,类似于死鱼腌过的味道。 我被熏得差点要当场呕吐出来,本来何明蕊那一巴掌就打得我晕头转向,现在还要遭这罪。嘴里还有血腥味,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我背过身抬手捂住口鼻。 “是带鱼。”唐胜元有点结巴的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哈。” 我摇了摇头,怕一张嘴就真的吐出来了。 “你没事儿吧?”他又问。 我暗自在心里哀嚎:能做个沉默的丑男子吗? 所幸很快到了唐胜元家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开,他就跟被鬼追了一样窜了出去,人出了电梯丢进来一句话:“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下午都在家的。”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外,松开掩鼻子的手,我想松口气。可我大意了,那气味留在电梯里,浓郁不散。 “呕。”我干呕出声,还好电梯已经到了我家的楼层,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电梯。捂着心脏走到家门,在包里翻了半天。 钥匙呢?我下楼明明拿了钥匙的啊?我把整个包翻过来,那该死的钥匙却不知道上哪去了? 难道我刚才抓在手里?何明蕊打我时,我甩出去了? 老天要不要这么毁我? 手疼,脸疼,反胃,泪水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从眼角滚落下来。我坐到地上,咬着手背,无声的痛哭起来。 我到底上辈子干了多少坏事?这辈子我才要沦落到如此地步?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感觉已经走到了我身后,我惊得愕然转头。逆着光,唐胜元站那里,他脸上的疤痕更显阴森。见我回头,他手足无措,退了一步才开口。 “我听到家具倒地的响声,我担心你家有什么事情,所以上来看看。” 我收回视线,低下头慌忙擦眼泪。真是倒霉透了,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还被人撞了个正着。 “我家没事儿。”我带着鼻音低声道。 “人活一辈子,总会遇到难处。”他走到了我身边,然后弯下腰伸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身,“怎么坐在地上?” 我咬着唇说:“让你见笑了。” 他叹了一口气:“都是邻居,不要这么见外。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多个人总多点办法。”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有一种莫名的感染力。我脑海中见鬼的跳出东京铁塔这样的字眼,然后狠狠的骂自己神经病,唐胜元跟东京铁塔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脸肿得厉害,赶紧处理一下。家里有冰块吗?”他问我。 “我把家里的钥匙弄丢了,我得下楼去找找。”我窘迫极了,说完,我慌乱地绕过他就往电梯口走去。 “晓谷。”唐胜元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他竟然拉住了我。 “你干嘛?”我毫无防备,吓得大叫一声。 “对不起。”他被我的反应吓得立刻撒了手,“你这样就别下去了找了,你告诉我你都去了哪些地方,我帮你跑一趟。” “不用了不用了。”我忙不迭的拒绝,“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唐胜元呆了一下,然后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个字没说,他转身就往消防通道走去。很快的,楼道里传来他下楼的脚步声。 我怔在原地,意识我刚才的反应过激了,唐胜元大概很生气,他只是一片好心,我过度的反应却好像把他当成了意图不轨之人。 “叮”一声,电梯门开启,何明蕊回来了。 我们的视线猝不及防的交汇,然后她熟视无睹的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看着何明蕊开了大门,然后走进去,大门敞开着。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拎着包往大门口走去。 几乎在我进家门的同时,何明蕊拎着包往外走,她回家来换了双平底鞋。 一阵风带过,我们擦肩而过。 “砰”一声,她甩上了大门,鞋柜上扔着一串钥匙,正是我丢的那串,不知道她在哪里捡到的。好一会儿,我才换了拖鞋。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我麻木的伸手。 电话是何明初打来的。 “喂。”我低哑着声音。 “老婆,你给我转两千块钱过来,我急用。”何明初语气匆促。 “好。”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他要钱做什么了? “马上啊,我忘记我那张卡的密码了,输了三次,暂时用不了了。”他嘿嘿笑起来。 “还有事儿吗?”我特别冷淡的问。 “没有了,我先挂了,你微信转账给我就行。”何明初说完就切断了电话,他压根就没听出来我的声音不对劲,更没听出来我的语气跟平常不一样。 我立刻给他转了两千块钱,他立刻接收,收完钱给我发一个亲亲的表情。我握着手机,眼角又有新的泪水溢出来,蹒跚着走到沙发前,我靠着沙发坐了下来。 我的生活为什么这么多的狗血? 泪水一串接一串。 自从我婆婆过世后,日子再也没有太平过。到了现在,我真的太恐惧了,害怕每一个睁眼的早晨,生活又出现新的变故。 更可怕的是,在这些层出不穷的打击下。我发现我身边至亲的人全都变了面目,我的妈妈,我的老公,我的小姑子,这些人都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这种翻转,让我这个一向对生活从来就逆来顺受,得过且过的人也受不了了。 我感觉我象一枚挂到墙上的鱼,无比害怕又无从逃避。 何明蕊黄昏的时候回到了家中,然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她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行李箱。 “蒋晓谷,我搬出去住,房子留给你和我哥,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我爸要是找到了,我会把他接去跟我一起住。”何明蕊的语气特别冷静,特别平和。 我看着她,她看着大门。 何明蕊说完那几句话后,拎着行李箱往大门口走去,随即大门打开,又合上。 她走了。 我收回视线盯着电视看,我看了一下午的电视,看到这会儿,我还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什么? 夜幕降临的时候,何明初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看着屏幕上老公两个字,像一堆死灰,有零星的火苗爆起。 我接起了电话,何明初的声音传来。 “怎么半天才接电话?”他带着一点撒娇的语气,“我都快累死了,一直在开会,好饿。” “明初。”我低哑着声音,“有两个事情和你说一下。” “怎么了?”他讷讷的,“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感冒了啊?” “第一件事情,你爸不见了,就今天中午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第二件事情,我和你妹吵架了,她甩了我一耳光,我踢了她一脚,谁也没吃亏。下午她收拾东西搬走了,说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我抓着手机盯着电视里那个看着很眼熟却怎么也记不起她名字的女主。 “你们怎么回事啊?这一天到晚的,是不是怕我过得太舒坦了?”他烦躁的低吼,顿了几秒钟之后,他接着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一时半会儿肯定没办法回来,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爸的事情,你别管了,我回头找几个朋友帮忙找找。” “嗯。”我仰头,将泪水逼了回去。 “手痛的话就叫外卖吃,实在不行,你就回去让你姐照顾你几天,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他叹了一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你也照顾好自己。”我枯坐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到了几句暖心的话,一时间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哭什么呀?哭有什么用?我这边还有事情呢,挂了。”他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才燃起的那点火星又熄灭了。想哭,又想笑。 第35章 蹊跷 我妈没消息,我公公也没消息,我姐到处奔波找人,杨漫更忙,她负责的一个项目投入生产,接电话都以秒计时。 我这个伤员,为了不再给大家添乱除了去医院换药外其他时间都在家呆着。成天里我都无所事事的,无聊又惶惶。 婆婆未过世时,我有时候觉得家里真是太挤了,没什么事儿我都躲在自己房间。现在这么大的房子,婆婆死了,公公走了,何明蕊搬走了,老公又不在家,剩我一个人住着,走来走去的,总觉得瘆得慌。 在家里又休养了两天,我给我同事苏玲打了个电话,打探公司目前的情况。 “天啊,老杜没给你说么?”苏玲一副惊讶的语气。 “说什么?”我愣愣的反问。 “你被开除了啊,你真的不知道吗?”苏玲压低声音,“说是文总下的令,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老杜提了一嘴,说是文总的意思,我以为老杜给你打电话了呢。” 我呆怔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没错,我这段时间家里事情多了点,可我请了假的,杜格非明明给我批了假。 文阅凭什么就把我给开除了? 愤怒,羞辱,不甘,一股脑的向我袭来,亏我还想着他喜欢我姐,爱屋及乌肯定会对我多加照料。万万没想到,这一转头,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说开除就把我给开除了。 “晓谷。”苏玲在电话那头喊我,“你没事儿吧,你受伤本来我要去医院看你。可太巧了,我家狗前段时间也是生病,还做了个小手术,我也是人仰马翻的。晓谷……” “我没事儿。”我攥紧了手心,“苏玲,我这边有电话进来,回头再聊。” “那好吧。”苏玲有些悻悻的。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的砸到了沙发上。 居然把我开除了,为什么把我开除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拿我开刀?我在公司干了快三年了,没有大贡献,我也是付出了辛劳的呀。 不行,我得去一趟公司,我有劳动合同的。既然文阅不讲情面,那我也就不用客气,跟他 撕破脸皮,谁怕谁啊。 我回房换了衣服,拎上包,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要说这人倒霉起来真是神仙都救不了,我因为太生气,电梯到了一楼后埋头只顾往外冲,冷不丁就和迎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头撞到硬梆梆的骨头上。 眼冒金星,我抬头,看到唐胜元。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为了报那天我没领他情的仇。 “你没事吧?”唐胜元退了一步,问我。 怎么可能没事儿?我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他眼瞎吗? “是不是手……”他紧张起来,盯着我的眼睛看。 “没事。”我就差咬牙切齿了,说完我就往楼道外面跑去。 “晓谷……”唐胜元喊了一声。 我加快了脚步,拐出了楼道后,我才发现,下雨了。下楼之前明明是阴天,我这要出门了,老天就故意下雨? 我简直气得要发疯,下楼之前明明是阴天,连老天也跟我作对。恼恨之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不顾的就冲进了雨雾之中。 我冒雨去了公司,哪知老天毁我到底。我淋了一身的雨,整个跟个落汤鸡似的,文阅居然不在。苏玲告诉我,大约十分钟前,文阅和杜格非一起离开了公司,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晓谷,要不,你给文总打个电话吧?”从我进公司大门就跟着我的苏玲好心建议我。 我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活生生的将到嘴边的咒骂咽回了肚子。 “不过,晓谷,我觉得文总那个人还挺可怕的。脸上挂着微笑,行事却雷厉风行。我现在好怕他,艾玛。”她拍着胸口,“你这事情……转圜的余地怕是少……” “你上班吧,我先回家。”我抹了一把额头上往下溢的雨水,转了身,我快步往外面走去。行,我找我姐去。 “晓谷。”苏玲追出来,“你下次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别又白跑。你也别太上火了,谁家还能不遇到个难处,你就是倒霉点,遇到了文总这种一点儿情面都不讲的。赶紧先回去吧,你说你淋得这一身的雨。手还没好呢,别又整感冒了。” 我被苏玲一通情真意切的话说得眼眶立刻红起来了:“我就是气不过,我明明跟老杜请了假的,他也批了。他没批我的假,我无故矿工把我开除了,我没话说……” 苏玲见我哽咽起来,赶紧安抚的拍了拍我的后背,左右看了看,她拉着我往消防通道走,“晓谷,我悄悄跟你说个事儿。” 我被她拉着,心里有些抵触,毕竟我都被开除了,公司有什么八卦小道消息也不关我什么事了。但人就是这样,总有好奇之心,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往消防通道走去。 “什么事儿啊?”进了黑漆漆的楼道,我扯了扯她的手。 “我跟你说,就你被开除这事儿,我听到文总和老杜吵架了。”苏玲的语气里透着小兴奋,“我准备给老杜送份资料,无意中听到的,可惜办公室门隔音效果太好,我也没听全。但可以肯定的是,老杜对你被开除这事儿,特别生气。” “是么?”我浑身不自在起来,脸也有些发烫。之前公司就有小道消息,说杜格非对我有意思…… “我猜老杜过不了两天就会给你打电话,他要去新公司任职了,说不定会带你去呢。”苏玲推了推我,“晓谷,要是发财了可千万要拉我一把哟。” 我心烦意乱,哪有心情和她扯客气话:“苏玲,我回去了,回头联系。” “快回去吧。”苏玲八卦的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 我下了楼,站在公司大堂前的台阶上,望着漫天的雨雾,我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可怜的小狗。 现在的我,可怜又悲伤,急需救助。 从包里里拿出手机,我拔下了我姐的电话。响了一声,我姐就接了电话,听我哭诉了一番,她一言未发。 “姐。”我不安起来,“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添堵的……” “你在那呆着别走,我让人去接你,我现在在高速上,准备去G市一趟。”她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 “姐,对不起。”我自责起来,我姐已经够烦了,我还跟个孩子似的…… “挂了。”我姐掐断了电话。 大约五分钟左右后,我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的号码让我有些错愕,居然是唐胜元,他打电话给我干嘛? 我困惑的接起了电话:“唐师傅,你好。” “晓谷,我大约十五分钟左右能到你公司。”他说。 “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姐说让人来接我,她让唐胜元来接我么?我姐什么时候认识唐胜元的,又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 “文阅是我朋友。”他说。 我瞬间就明白了。我姐给文阅打了电话,然后文阅可能走不开,文阅又给唐胜元打了电话。于是,我接到了唐胜元的电话。 “不,不用麻烦了,唐师傅……”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感叹人际关系的奇妙,朋友的朋友,绕来绕去,都是认识的人。 “我已经在路上了。”唐胜元道。 那我还能说什么? 唐胜元并没有在当班,他开着他自己的车来接我的。怕我淋雨,他停好车后,推开驾驶位的车门打着伞小跑着到了我面前。 “怎么淋了一身的雨?”他皱眉。 “不碍事儿。”我局促不安的。 “上车吧。”他将大半的伞撑到我这边,几步的距离,他护着我上了副驾位后关上了车门。 车门关上,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因为香味特别好闻,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是不是有点感冒了?”唐胜元关切的问。 “不是。”我很不好意思,“唐师傅,你车里的香水味真好闻。” “香水?”他呆了一下,然后他也抽了抽鼻子,“有吗?” 我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毕竟很可能刚刚有某位女士坐过他的车留下来的香水味,这是他的事情,跟我屁关系都没有。 “可能是错觉。”我敷衍了一句。 唐胜元便没再说话,车子启动,我侧头看着车窗外。 近二十分钟的车程,我始终看着车窗外,唐胜元也是识趣的人,一路都沉默着。车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一直没有消散,也不知道是那香水味有安神的作用,还是适度的沉默让我平静下来了,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就明朗起来。 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时,我感觉我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甚至我有一种想唱歌的亢奋感。 “砰”一声巨响,车子“秃噜”着顿了一下,我惊得叫了起来。 “怎么了?” 唐胜元毕竟是老司机,这突如其来的砰声并没有惊着他。 “估计车胎扎破了。”他不慌不忙,愣是将车停进了旁边的空车位才熄了火。 “不会吧,难道地上有钉子?谁那么缺德把钉子洒这里了?”我嘀咕时,唐胜元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我抓着包包也推开了车门。 我脚着地后,一阵晕眩的感觉袭来,我抓着车门,有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但还好,只是一瞬间。 使劲晃了晃头,我只道身体虚导致的瞬间晕眩。关上了车门,我绕过了车头来了到了主驾位那边。唐胜元蹲在地上,轮胎果然被扎破了,这会儿已经瘪下去了。 “没事儿,晓谷,你先回家吧。”唐胜元侧头对我说。 “要喊拖车的来吗?”我指着轮胎问。 第36章 就像中邪了一般 “不用那么麻烦,我回头叫个朋友帮忙,只是换个轮胎而已。”他指着地上零散的垃圾,“估计谁家在装修,给赶上了。” “哦。”我应了一声。 “算了,先回家吧,这事儿回头再说。”唐胜元起了身。 我们一起离开了地下车库,然后一起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我们隔着大约一个人的距离并排站。 我不是我们第一次单独搭电梯,但我的脑海中第一次冒出了一个离奇的想法。我在想,他谈过恋爱吗?有哪个姑娘愿意面对一张遍布疤痕的脸?那他会不会娶不到老婆?娶不到老婆生活还不是要靠自理…… “我到了。”电话梯叮一声,唐胜元看了我一眼便出去了。 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因此面红耳赤的。 回到家后,我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洗澡时,我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唐胜元婚后生活这件事。恼人的是,我的手机很不识趣,它拼命的响,响了停,停了又响,跟催魂似的。 我只好匆匆洗完,胡乱套上睡衣,我出了浴室。 屏幕上的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骂咒了一声,我接起了来。对方自称是某某快递,说有我的到付件,问我在几楼。 我有些奇怪,我最近没买什么东西是到付的呀?谁给寄东西用到付了?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任何防备就告诉了对方我所在的楼层。 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披上,我就走到了大门口等快递员。 也就两分钟左右的时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开了大门,一个穿着某快递公司制服的男人抱着个箱子站在那里,他戴着一次性口罩,整张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抱歉,我感冒。”男人鼻音很重,但很礼貌的冲我点了点头,然后将箱子递了过来:“麻烦签收。” “多少钱?”我从口袋里掏钱。 “三十。”他说。 我将钱给他,他接过钱后退一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他朝电梯走去。我抱着箱子进了大门,锁上后,我开始拆快递。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硕大的箱子里只装着一束红玫瑰和一瓶红酒。我怀疑快递员弄错了人,谁这么好给我又是送酒又是送玫瑰的。 我仔细看箱子里面,箱壁上有一张卡片,我拿了起来。 上面很简单的打印了几行字:晓谷,祝你生日快乐,平安健康。爱你! 我呆呆看着卡片上的字,我的生日子,对噢,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要不是这份礼物,我都忘记了。可这是谁送我的呀?名字也不留一个? 何明初?他要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我立刻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就他那装满各种代码的脑袋,他送我一台电脑,我倒是觉得很正常。送我玫瑰和红酒,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但也不一定,说不定他开窍了呢? 我拿出手机,拔下了何明初的电话。一番巧妙的寻问后,我得出结论,东西不是他送的。接着我又打给了何漫,她被我一提醒,尖叫着连连说自己该死,说差点忘了我的生日。 东西也不是她送的。 然后我又打给了我姐,也不是她送的。 我越发好奇,干脆把我认识的朋友都问了一圈,没人承认。好奇心被猫抓挠起,我干脆发到了朋友圈。 我想着,万一是何明蕊还没跟我闹翻前就订好了,我顺势就不着痕迹不拉脸面的感谢一下她。 等我折腾完一圈后,我这才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已经弥漫了整个客厅。香味太浓,熏得我有些难受,花店的老板是把香水瓶打翻了吗? 把花插起来后,我又把红酒抱到了沙发上仔细研究。扫码后发现还价格还挺贵,心里有些莫名的窃喜起来,总觉得是哪个爱慕者才会下这么大手笔。 朋友圈里,除了点赞和各种羡慕,并没有人承认玫瑰和酒跟他们有关系。 刷了一会儿手机,我有些昏昏然起来,身体也有些燥热。扯过抱枕,我闭上眼睛想着迷糊一会。 “晓谷,晓谷。”幽幽的喊声,像是婆婆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我竖直了耳朵。仔细听后,根本就没有声音。黄昏将夜的时分,刚才那两声喊真是太吓人了。 因为害怕,我起身开了所有的灯,又打开了电视,将声音调得老大。心跳还是很厉害,我给何明初打电话,他在加班,三句话不到就骂我神经病,矫情。 我只能悻悻的挂了电话,气得我拿过茶几上喝剩的半瓶水,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扔掉空瓶子,我躺到了沙发上。 几分钟之后,我感觉身体里那股燥热更加汹涌。今天是见鬼了吗?我暗自咀咒,热得难受,我只能起身找水喝。 我走到餐厅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两声幽幽的:“晓谷,晓谷。”这回我听得很真切,确实是婆婆的声音。 “啊,啊,啊,有鬼啊。”我头皮发麻,狂叫起来。 “砰砰砰。”大门口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喊声:“晓谷,晓谷。”那是唐胜元的声音。此时此刻,仿佛天籁之音。 我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往大门跑去,旋门锁的时候,我气都喘不上来了,就像有人掐着我的脖了一般。 “你家什么东西倒地了?你没事儿吧?”门开了后,唐胜元问。 “鬼,鬼,有鬼。”我哆嗦着,恐惧让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 “什么鬼?”他被我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我婆婆,她,她,她,她喊我,她喊我。”我喊起来,“就在客厅里。” “不可能吧,别怕,我进来看看可以吗?”他问我。 “可以,可以。”我忙不迭的点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唐胜元带着我在我家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也有些困惑,说这两天老是听到楼上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像是什么重物狠狠砸到了楼板上。他很担心,所以上楼来看看。 我听着他的声音,跟疯了一样,关于他婚后生活怎么自理这个问题又在我脑海中冒了出来。更可怕的是,我居然想,也不知道他活儿好不好? 唐胜元当然不知道我内心有这么龌龊的想法,他还在仔细的帮我到处检查。我看着的后背,想像着衣服脱掉后,那肌肉有结实。跟着他转到我的卧室时,看着那张床,我跟个不检点的女人一样想着要是能跟他睡一觉多好。 这个念头冒出后,我就跟中了邪一样,怎么压也压不住那股邪念了。 “晓谷,你肯定是太紧张了。”唐胜元冲我笑笑,“过分紧张精神就会紧绷,千万别自己吓了自己。” “我没有吓自己。”我小声道。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把家里的灯都打开,这个世界上肯定是没有鬼的。”他叮嘱我。 “嗯。”我点头。 “那我下去了。”他说。 我该说好,但我真的中邪了可能,我张口就说:“你别走。” 他呆了,我自己也呆了,但我脑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喊,别让他走,别让他走。 “晓谷,晓谷。”这关键时刻,我似乎又听到了婆婆喊我的声音。 “鬼,鬼啊。”我一把抱住唐胜元,头埋到他胸前,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你别走,别走,我害怕。” “晓谷,你别这样。晓谷……”他用力拉开我的手。 我变成了要糖吃的孩子,触碰到他的身体,我所有的理智全部都被恶魔控制。人变得癫狂起来,他不肯让我碰,我还非碰不可。体内的燥热,心里的执着,我已经疯了。 我没羞没躁,不屈不挠的再度抱住了他:“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走。”我一边说着一边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我就吻上了他。 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但吻上他的嘴后,我就知道,我想和他接吻,想被他拥抱…… 唐胜元毕竟是一个正常男人,虽然脸那么丑,但他也是正常男人。我的不顾一切,他被我吓坏了,他用力将我拉开。我再扑上去,我从来不知道我有那么大的力气,连唐胜元都推不开我。我拼命的吻他,终于,他回吻了我。 我体内的燥热找到了个极佳的发泄点,我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晓谷,不可以。”他捉住了我的手。 “给我。”我蛮横起来,指甲死死的掐进他的后背,“不许拒绝我。” “晓谷。”他的声音痛苦而压抑,“我受不了……” “给我,求求你。”我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好不好?” “不可以……” “别说话。”我全部的思想,全部的念头,只求他不要停下来。拼了命的,我今天非常睡他不可。 我们从房间纠缠到客厅,最后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到处都是香味,渐渐的,唐胜元也跟疯了一样。我们的衣服散了一地,两个人像树和藤一样缠在一样。他进入我身体那一刻,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我激烈的朝他索要着,他也毫不吝啬地给予着。 我的身体空虚得仿佛大海,在唐胜元的温柔辗转下,我们极尽鱼水之欢。 整整一夜,我们都在颠鸾倒凤。 直到累得再也没有力气,我们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我做了好多梦,无一例外的,在这些梦的片断里,我都在被一张血盆大口追杀。不管我怎么跑,怎么逃,那张血盆大口都永远跟在我身后。 我被吓醒了。 痛,无边无际的痛。头痛,手痛,下身痛,脚痛,身体像是被人拆卸了又重新组装了一遍,我微微睁开眼睛。 天刚破晓的光景,客厅里的光线还很暗。我还处在迷迷糊糊中,茫然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里是客厅。神思渐渐回拢后,我听到身侧有均匀的呼吸。 第37章 我要怎么办 侧过头,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我只听见我大脑深处“嗡”了一声。飞快地闭上眼睛,我告诉自己:蒋晓谷,你别慌,这只是一场噩梦,这一定是一场噩梦。 然而,那均匀的呼吸声清晰的响在我耳边。我的心跳快得仿佛当年刘翔110米跨栏,我怀疑我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嘴里蹦出来。 我的双手哆嗦着,摒住呼吸,我再次睁开了眼睛,天花板,吊灯,再远一点是玄关处的鞋柜。更可怕的是,我的腿压在另一条腿上,那是一条并不属于我的腿。 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比噩梦更可怕的事情,它发生了。 昨天的记忆,如同梦里的那张血盆大口,每一寸都被啃得鲜血淋淋。那带着痛楚的记忆,那样清晰,我甚至听到我饥渴的索求声仍然在空气中回荡。 我蒋晓谷彻彻底底的做了一回不检点的女人。 天啊,我怎么有脸活下去? 我咬紧牙关,但仍然控制不住手脚跟着心脏一起哆嗦起来。唐胜元很快被我惊醒,我在他睁开眼睛之前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他似乎坐起来了,然后我听到沉闷的咚声,他可能撞到哪里了。 “晓,晓谷。”他结结巴巴的。 我的泪水开始往下淌,此时此刻,我只希望他快点滚。他一个字都不要再说,他想说什么呢?表扬的一下我昨夜热情有加,留客有方?还是要向我道歉?怪自己没有把控住?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如果可以,我希望老天能劈一道雷下来,让我在这瞬间尸骨无存最好。 “晓谷。”唐胜元似乎冷静下来了,声音听起来沉稳了许多。 我的泪水流得更急。 “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他说。 我流着眼泪摇头:“求求你,别说了,你走。” 他开始穿衣服,速度很快,大约十秒钟的时间,他又开口了:“你……” “走啊。”我痛哭出声。 他没再说话,脚步声音响起,随之大门被轻轻拉开,又被轻轻关上。我睁开了眼睛,泪眼模糊中,我撑着沙发艰难的坐了起来。 并未好彻底的伤口又泛了红,可见昨夜的战况着实激烈。我抬手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蒋晓谷啊蒋晓谷,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公也就离家几天,你就那么缺男人么? 痛哭了一场后,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昨天收到的那个快递,那束玫瑰香得太不正常了……何明蕊?玫瑰花和红酒一定是她送的,肯定是她陷害我,对,一定是她。我止住了眼泪,张眼望去,我吓得张大了嘴。那束玫瑰呢?我明明插起来了啊。花呢?谁拿走了?酒呢?我跳下沙发。 餐厅里,装着红瓶的箱子也不翼而飞了……我闭了闭眼睛,能够来去自如取走东西的,只有何明蕊。 这个局,她一早就设好了,而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跳进了她挖好的大坑里。 她现在想把我埋了。 有风吹来,我感觉身上一片冰凉,低头时才发现未着寸缕。我蹒跚着进了房间,又想得先洗个澡。抱着睡衣进了浴室,我又想得先把客厅收拾一下。 披着睡衣收拾客厅时,浑身的疼痛让我我的情绪再度崩溃。我坐到地上抱着沙发干干地呜咽着,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我要怎么面对自己?我要怎么面对我的老公? 何明蕊,你太狠绝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叩叩。”两声轻轻的敲门声,我从地上猛的站起来。起得太急,我肚子一阵抽痛。盯着大门,我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谁敲门?谁来了? “叩叩。”不轻不重,又两声敲门声。 我抓紧身上的睡衣,退了两步,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沙发。浑身的疼痛牵扯着,把沙发收拾好时我几近晕厥。 “晓谷,你在家吗?我刚才在东陈那个菜市场看到你爸了。结果等我走过去时,他就不见了。晓谷,你要不要去那边找一下。”大门外,陈阿姨的大嗓门传来。 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抓着沙发边缘,我慢慢的、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那种惊惧过后的无力感将我包裹住,头歪靠在沙发上,我感觉连呼吸都那么费劲。 陈阿姨敲了至少一分钟的门才不死心的放弃了,我就那么坐在地上。思维是僵的,身体已经痛到麻木。 天已经完全亮了,那明亮的光线从玻璃门里洒落进来,照得整个客厅那么亮,照得我无处遁形。 我的手机在房间里响起那,那铃声像魔鬼般,“咻”一下就钻进我心里揪住了我的心脏。我瞬间清醒过来,我扶着沙发挣扎着站了起来。 电话?谁打来的电话?我抓紧随意披着的睡衣,象喝了八两老白干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房间走去。 床头柜上,我的手机屏幕亮着,老公两个字那么刺眼。我停住了脚步,我连拿手机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跟何明初说话。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我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挨着床沿想坐下来,手才挨到床边,我跟触了电一般缩回来。我这肮脏的身体,有什么资格坐到这张床铺上。 我转身往外跑,冲进了浴室,我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从头淋到脚,我站在水龙头下,任那冷水无情的浇着。水冷得刺骨刺心,我咬紧牙关双手攥成拳忍受着。 那时候,蒋晓泊对我说,晓谷,你赶紧跟何明初离婚,你那小姑子憋大招呢? 杨漫跟我说,晓谷,你提防你小姑子,她不是省油的灯。 可我呢?我不信,我不是不信,是我没有见识过人性的恶毒。这么长的时间,何明蕊都不动声色,她还向我伸出橄榄枝,这让愚蠢的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我为什么会这么蠢?我怎么能这么蠢?我妈间接害死了婆婆,又拐走了我公公,何明蕊怎么会放过我?她怎么可能真的对我好?是我太蠢。 我洗完澡后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我看着天花板。床头柜上的手机又一次响了,我想,我得接电话,否则,何明初会以为我可能出了意外。万一他让何明蕊回家来看我……不,我现在不要见到何明蕊。 我伸手拿过了手机,老天怜我,这次打电话来的是杨漫。 “晓谷,你在哪呢?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你吃好吃的。”杨漫轻快的声音传来。 “漫漫。”我噏动嘴唇,声音低哑。 “你怎么了?感冒了啊?”她关切的问。 “漫漫。”我哭出声来,“我要死了。” “晓谷,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我马上来,你别急,慢慢说。”何漫吓坏了。 “我在家里,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我马上来。”她跑起来,有呼呼的风声,“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帮你先打120……” “别打,你来,快来。”我哭着说。 “好,好,你等我,最多二十分钟。我现在打车,我让司机开快点。”她焦急的说。 杨漫敲门时,何明初的电话又打来了。我逃也似的出了房间,跑到大门口开了门。 “晓谷,你怎么样了?”杨漫见了我,一把抓住我。 “进来,先进来。”我抽泣着,伸手关上了大门。 “你手机在响,先接电话吧。”她扶住我,“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哆嗦得这么厉害?” 我摇头,“何明初打的电话,我不敢接。” “为什么呀?你们吵架了?”她问。 我又摇头:“没有,我没脸和他讲话。” “我的姑奶奶,你快急死我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杨漫扶着我进了房间。 “漫漫。”我抱住她,那无数的委屈和羞辱全数爆发出来,我埋在她肩上,哭得肝肠寸断,“何明蕊陷害我,她陷害我。你,你看我昨天发的朋友圈了吧。那束玫瑰花有问题,那花有问题。然后,唐胜元来我家了。然后,然后,我,我……” “你到底怎么了?”杨漫快急死了。 “我和他睡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会和他睡?漫漫,我不是那样的人,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对了,我还听到很奇怪的声音,我婆婆的声音。她在那里喊,她喊晓谷,晓谷。唐胜元刚好来我家,我就害怕,我就抱住他了……” “晓谷,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乖。”杨漫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扶着我走到床边,又拿过一旁的抽纸,细细的帮我擦眼泪。 在她的安抚下,我总算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现在,你理理头绪,好好跟我把事情讲清楚。”她温柔的看着我。 我抽噎着,把事情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跟杨漫讲了一遍。 她一直默默的听着,见我不再说话了,她才伸出手抱住了我。 “没事了,没事了哈。”她柔声说。 “漫漫,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何明蕊会这么狠绝。”我坐直身体,凄楚的笑。 杨漫好一会儿才开口:“晓谷,你确定你收到一个快递吗?” 我呆了一下:“漫漫,难道我在编谎吗?我还发朋友圈了啊。” 她点头,若有所思,来回踱步:“快递,戴口罩的快递员,香味奇怪的玫瑰花,红酒。更可怕的是,你醒来后,这些东西都消失了。晓谷……”她停下来。 我看着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看着我,然后话锋一转:“这事情我总觉得,何明蕊一个人没那么周到,她身边一定有人在帮她。” “我也这么想过。”我松了一口气,“你刚才是不是还有别的要说?” 第38章 含血喷人 杨漫迟疑了一下后问:“你们戴了保险套吗?” 我张了张嘴,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没有,我在备孕,好久都没用保险套了。” “家里有没有紧急避孕药?”她问。 “保险套都没有,怎么会有那东西。”我道。 “我现在下楼去帮你买,你在家里等我。”她说。 “可是,那个东西吃了,至少三个月之内不能要孩子吧,万一不小心中了,我要怎么说服何明初打掉孩子……” “晓谷,万一你这一次就怀孕了呢?”杨漫打断我。 我呆住,半晌后道:“我还是直接跟何明初提离婚吧。” “无论你和何明初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怀上唐胜元的孩子,一定要斩掉这个可能性。” “嗯。” 杨漫踱着走到床头柜旁,然后她将手机递到我手中:“给你老公回个电话。” “现在吗?万一我露馅了怎么办?我不想让他知道,万一他知道,他会发疯……” “蒋晓谷,你现在给你老公回个电话。他要是问你鼻音怎么这么浓,你就说你重感冒。他要是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就说心情不好手机调了静音,没听到。他这么大早打电话给你,肯定有事情。”杨漫很严肃。 我这才拿起了手机,看着通话记录里老公两个字,我颤着手机,顿了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去。 “蒋晓谷,你怎么回事?睡得那么死,现在才接电话。”电话一接通,何明初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来了。 “手,手机静音,没听到。”我按杨漫教我的答道。 “你疯了吧,好好调什么静音,真是的。”他喘了一大口气,接着又说:“楼下的陈阿姨给我打电话了,说在东陈菜市场看到了爸。” “你妹呢?让她去。”我冷冷道。 “她昨天有事去了B市,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何明初更生气了,“蒋晓谷,你说话怎么这么阴阳怪气的呢?现在是我爸的事情,别什么都扯到她身上好不好?” 我不说话。 “行了行了,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爸找到了。我已经拜托我们楼下的唐师傅去接人了,你赶紧烧壶水什么的,人家帮我们的忙,至少得请人喝杯水吧。不是我说你,让你去学车,你不去学,现在好了吧,自己家的车停在车库放着,这回头还得求别人,好话给人说了一大箩筐,还欠人家一份情。”何明初叨叨着。 我激动起来:“你只认识唐师傅吗?你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吗?为什么喊他?” “你干嘛?”何明初莫名其妙的,“喊唐师傅有什么不对?他住我们楼下,知道我们家的情况。难道我还要喊我其他朋友,啰啰嗦嗦的介绍半天的家丑吗?况且,东陈菜市场离我们小区近。怎么的?你不会跟唐师傅也吵架翻脸了吧?你说你是不是吃炸药了,跟谁都能掐起来?” 我捂住嘴,泪水漫过指缝。这就是我的老公,他没有感觉到我的不对劲。除了游戏,真的再没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睛,神经粗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我这边的工作已经让同事来接手了,下午的机票,我就回来了。你现在知道了吧,这家里没个男人是不行的,你成天知道数落我,我不在家这几天,苦头吃尽了吧。”何明初听到我的低泣声,语气温和了许多。 我满脑子就只剩了下一句话,何明初下午的机票回来。 “你怎么都不说话?”他问。 “没事。”我吸了吸鼻子道。 “听你这声音就知道,你还没起床,快起来,都几点了。别人家都到家门口了,你还穿个睡衣,象什么话?快起床,我先挂了。”何明初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晓谷。”杨漫推了推我。 “我公公找到了,何明初给唐胜元打了电话,让他去接了。”我仰着泪脸看着杨漫,“漫漫,何明初要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他会不会杀了唐胜元?” “别慌,更别乱。”杨漫从我手里拿过手机,“现在,你换衣服。我下楼去给你买紧急避孕药,等等,你把睡衣脱了我看看。” “怎么了?”我不解的问。 杨漫急了,干脆直接伸手扒拉我身上的睡衣,上衣扒开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满身的吻痕,你老公心再大,他也是个男人。等等,让我想个办法。” 我低头去看,之前只顾着惊慌,压根就没有注意身上的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痕迹。杨漫一提醒,我这一看,简直不堪入目。 “下午何明初就回来了,怎么办?”我六神无主的看着她。 “先换衣服。”杨漫走到我的衣柜旁,打开衣柜后,从里面拿了一件衬衫和牛仔裤丢了过来,“快点啊,别发愣了。” 我起了身,开始脱衣服。 “晓谷,你必须沉住气。昨晚的事情除了我,你谁也不准说,包括你姐,听到没有?”杨漫叮嘱我,“现在你就算确定这是何明蕊陷害你,但你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就是诬陷。” 我换上了衣服,抱着睡衣发愣。 “我的亲姑奶奶,你稍稍涂个口红,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整个人都是惨白的。”杨漫说着扯过了自己的包包,从包里拿出一管口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按住我就往我嘴上涂了起来。 “漫漫,我撑不住,我现在就撑不住了。”我靠到她身上,“我还是主动向何明初交代吧,要杀要剐随他吧,漫漫,这该死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蒋晓谷。”杨漫吼了一声,“恐怕没你想的那么容易,如果这事情是何明蕊在布阵,你就算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杨漫的话还没说话,大门口就传来了门锁开动的声音。我的心一沉,何明初最快也要下午才到家,这个时候能有钥匙进家门的只有何明蕊。 熟悉的脚步声,很快的走进了房间,何明蕊回来了。 杨漫从我手里扯走睡衣,利索的叠好,放到枕头上,然后她又将手机塞回我手机俯到我耳边小声说:“你低头刷手机玩,不要出房间。我出去冰箱找喝的,顺便看看何明蕊的反应。” 我看着杨漫出了房间。 “杨漫来了。”何明蕊的声音传来,淡淡的。 “明蕊早啊。”杨漫笑呵呵的。 “早。”何明蕊的脚步声似乎又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杨漫拿着瓶矿泉水进了房间。走到床边后,她眉头微皱:“她看起来太平静了,晓谷,冷静。” “我要冷静,冷静。”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回来得这么及时,就是想看好戏的,我不能现在就认了输。” “加油。”杨漫捏了捏我的脸,“我现在去帮你买药……等等,我电话响。”她拿出手机,看了号码后,她说了声我妈就接起了电话。 “妈……你说什么?……你怎么回事?我马上回来。”杨漫收起手机,一脸崩溃的看着我,“晓谷,我得马上回家一趟,我妈骑电瓶车去买菜,摔了,现在躺大街上叫唤呢。” “你快去吧,别担心我,我没事。”我撑着床沿起了身,“我送你。” “送什么呀,你好好呆着。”她拎过包,急匆匆的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我身边,“紧急避孕药,72小时内有效,你无论要想办法去买。” 我点头。 “我妈不知道什么情况?你等我电话,我先回去。”杨漫说完就往外跑。 我走到房门口时,杨漫已经跑到了大门口,很快的,大门旋开,又关上。何明蕊从房间出来,我们的视线猝不及防的碰撞。 她扫了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双腿直发颤,差点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她先收回视线,转身进了房间。 我盯着她的房间,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怎么会这么巧?我才把杨漫喊来,她妈妈就骑电瓶车摔了,不会是何明蕊在背后搞的鬼吧? 唉,我这是被加害妄想症了,都要把何明蕊想像成本事通天的孙悟空了。站了一小会儿,我强打精神走回了房间。 想到杨漫的叮嘱,我决定趁着何明蕊在家先去买药,正好借这个机会可以在外面晃荡一圈,等我回来时,唐胜元肯定也走了。 我这么想着,于是我拎过了一旁的包包。 “嫂子。”我还没转身,房门口就传来了何明蕊的喊声。 我惊了一下才回头:“有事吗?”我竭力的让自己镇定着。 她抿了抿唇:“你这几天在家,有没有看到我的项链?我找不到了。” “没有。”我转回头,打开包包,装着开始整理起来。 “我记得我走的那天放在厕所的洗脸盆上?”她又说。 “我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我肯定会帮你收起来。”我语气不好不坏的。 “是么?”她的眉丢微微上挑,脸上写着她不信。 “你想说什么?怀疑我拿了你的项链?”我被她的表情激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看样子,她是专程回来跟我找茬的。 她笑了一下:“不要那么着急的把罪名往自己身上套,我完全相信你不会拿我的项链。只是,那条项链是我哥送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这条项链,你跟我哥大吵了一架。所以,你完全有可能把我的项链扔进马桶冲走……” “何明蕊。”我简直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含血喷人,你有证据吗?” “我没有证据啊。”她气定神闲的,“含血喷人也是跟你学的。” “你,你……”我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指着她,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平白无故的,她这样冤枉我,真是太过分了。 第39章 露出真面相 “嫂子,你别那么生气?行吧,项链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被冤枉的心情。”她顺了顺头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得找个时间跟你聊一聊。因为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人心换不回人心。我很困惑,真的,特别困惑。你能给我解答一下吗?” 我咬着牙,呼呼的喘着粗气。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喊:她就是故意的,她故意气你的,你千万别上当。 我试图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嫂子,你说你联想能力怎么那么丰富呢?我心情烦闷瞎写几个字被你怀疑,你妈不见了是我搞的鬼。按照你的逻辑,那天你冲过来拦我,我就故意拿刀砍你的,对吧?我何明蕊就是蛇蝎心肠,时时刻刻就想着怎么弄死你,是这样吗?”她嗤笑了一下,“我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宫斗剧少看一点,咱生活在现代社会。你多花点心思,对我哥好一点。要是实在闲得发慌,你就去生个孩子,省得成天胡思乱想。” 我没法冷静,我他妈的简直想原地爆炸,不带她这样欺负人的。此时此刻,我想咆哮,我想怒吼,我想掐住她的脖子问她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现在倒打一耙,说我胡思乱想。那她给我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那个快递,那束花,那瓶酒,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但我有个很不好的毛病,情绪一激动脑袋就打结,别说好好吵架,话都说不利索。我吵不过她,又实在不想听何明蕊说更多难听的话,所以,我拉过门想狠狠甩上。 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手刚碰着门,何明蕊就眼疾手快的伸手压住了门。 “嫂子,我们就不好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你气成这样做什么?”她微笑着。 “麻烦你出去,出去。”我怒视着她,“我不想听你说话。” “出去?我自然会出去,我不是已经搬出去了吗?今天回来,我主要也就是回来接爸走。你就再忍耐一会儿,我爸应该也快到了。不过,嫂子,再怎么说,这房子也是我爸我妈出钱买的。我说搬出去是我的事情,你大呼小叫的让我出去,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是赶我走啊?” “没错,我妈死得惨,我可恨你妈了。要不是她那根搅死棍,我妈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说实话,我还真希望你妈遭报应,我要是有那个本事,我还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你妈。”她眼中浮起恨色,“但我何明蕊没那么本事,我再多恨也只能自己吞下。现在老天开眼,你妈失踪了。说实话,我很高兴。我知道,你心里认定了你妈失踪跟我有关系。但你认定没有用啊,警察办案是讲究证据的,光凭怀疑就抓人,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真的要她的阴阳怪气气疯了,气到极点,我眼前开始发黑。本来和唐胜元这事儿我就游走在崩溃的边缘,这番雪上加霜,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了一声,我感觉一道白光闪过,整个人就往地上倒下去。 “嫂子。”何明蕊似乎喊了一声,那声音,并没有半点惊慌,倒象是松了一口气。 我再睁开眼睛时,何明蕊跪坐在床边哭泣着。旁边站着唐胜元,还有我公公。还有几个邻居,陈阿姨,叶大妈,周奶奶,全都来了。 “晓谷。”唐胜元眼中全是焦急,见我睁开了眼睛,他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但没敢再说话。 “晓谷啊,你怎么样了?没事吧?”陈阿姨伸头过来,关切的问。 “我……”我张了张嘴。 “嫂子,你哪不舒服?你快吓死我了。”何明蕊泪水涟涟。 我毛骨悚然,何明蕊这是演的哪一出?演情真意切?那么,我现在要是说我被何明蕊气晕的,估计也没人相信吧。 何明蕊这是要玩死我,而我,没沉住气,我居然被她气晕了。想明白这一点,我真是无比悔恨,无比懊恼。 “嫂子,你喝点粥吧。”何明蕊撑着床沿起了身,然后她拿过一旁的粥碗,“多亏了唐师傅,他跑上跑下的,还给你熬了粥。唐师傅,麻烦你了哈。” 我一口气,差点又上不来。 “晓谷,你啊,病还没养好就出院,身体才会这么虚。明蕊不是说明初今天就回来吗?等他回来了啊,让他好好帮你补补身子。”陈阿姨分外热心,见何明蕊端着碗,她硬是挤了进来,坐到床沿边,把我扶了起来。 何明蕊把粥吹凉送到我嘴边:“嫂子,你肯定是气血有点虚才会晕倒,喝点粥。” 我后背全是寒意,我想我现在是该掀掉碗继续跟她撕还是憋住气吞下她喂过来的粥。我活了二十六年,在我的人生经历,从没有过相关的经验可以借鉴。 何明蕊的汤匙举着,大家都看着我。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我憋着一口气开始吃粥。何明蕊想玩死我,那我不能现在就死了啊,我就这么死了,她得多失望啊? 我吃了半碗粥后推开了碗,然后我说我想睡一会儿。 “大家到客厅里来坐吧,大家都挤在这里,空气该不流通了。”何明蕊万分的体贴起了我。 “老何,你也别站着了,快回房躺下吧。”叶大妈转头看我公公,“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凡事想开些,不能往紧了想。你说一辈子能有多长啊,总是要替儿女们多考虑。” “街坊邻居住一个小区,心里有什么郁闷,就到棋牌室坐坐。”陈阿姨接腔道。 “不是我倚老卖老,克成啊,你还不如小的懂事。”周奶奶叹气。 我公公垂着头,头都要埋进胸口里去了。 大家说着话便出了我房间,唐胜元走在最后,到门边时,他回头看我,一脸的担忧。我的视线和他接触0.1秒,我迅速的移开。 我躺在那里,听着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我的思绪飘得老远的,我努力的想集中精力,但完全无济于事。 杨漫一直也没打电话来,不知道她妈妈怎么样了?还有我姐,不知道找到我妈没有?我得去买紧急避孕药,我不能怀孕…… 想到这里,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拿手机打电话,撑了撑床铺,我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那种感觉,就象是鬼压床,意识是清醒的,但手脚完全的不听使唤。 难道何明蕊给我下药了?我用力抬动脚,使不上力气。我心里的恐慌一阵接一阵,不能慌,我死死的咬着嘴唇。 至少十分钟的时间,我才感觉我的双腿有了知觉。客厅里还在说着话,但声音已经单薄下来了,我只听到何明蕊的声音。 “唐师傅,太感谢你了今天,回头让我哥和我嫂子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何明蕊的声音,紧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声音。 “你太客气了。”唐胜元的声音有些发紧。 “那我不送你了。”何明蕊又说。 “不用不用。”唐胜元的声音。 大门关上了,何明蕊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走进了我的房间,走到了我床边。 “嫂子,好些了吗?”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不说话。 “我哥快到了。”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甲,“他到家了我就走,省得碍你的眼。” 我还是不说话。 她也不说话,盯着我看。 我们就那么对视着,然后她先收回了视线,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她放到了我枕头旁边:“我去做中午饭,你躺着吧。” 直到她出了房间,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抓过手机,我点开了微信。杨漫给我发了两条信息,说她妈摔得有点严重,她暂时没办法来陪我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我姐打个电话时,手机冷不丁的响了起来,我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定睛一看,电话居然是我爸打来的。 他自打跟刘念结婚后,没事绝不给我打电话,会不会是我妈的事儿?我赶紧点了接听。 “晓谷,我是爸爸。”我爸非常慈爱的喊我。 “爸,你找我什么事?”我直奔主题。 “晓谷,你看你……”我爸有些怏怏的,“我刚才不是遇见老涂了吗?我才知道你前段时间住院了,你说你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都不知道。” “我已经没事了。”我冷淡道,“爸,我正好也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你是不是要问你妈的事情,哎,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妈在崇尚花园找到真的跟我没关系,你说你们姐妹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再混蛋,再糊涂,也不能做那种事情吧。再说了,刘念那性格你也知道一点,她能饶了我?”我爸一肚子的委屈。 我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爸,那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算了算了。”我爸火气上来了,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我苦笑了一下,取下手机,感觉指尖有些泛凉。 何明蕊把饭做好时,何明初也到了家。他拖着行李箱快步进了房间,见我躺在床上,他挺紧张的,放下行李箱就走到床边坐下了。 “怎么回事啊你?明蕊说你晕倒了,真是吓死我了。”他说着伸手探我的额头,“现在感觉怎么样?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我从他进房间,一颗心就像放进了蒸笼,煎熬,揪痛,上下翻滚。此刻,我看着他,内心波动得厉害,泪腺也像突然就坏了一般,泪水刷刷的往下滚。 何明初有些笨拙的伸手帮我擦眼泪:“别哭了,我已经回来了。” 第40章 有苦说不出 我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没见到他之前,我想着昨夜的丑事我该怎么瞒住他。见了他,我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还是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去吧,我根本没脸面对他。 “是不是很难受?”何明初难得耐心,伸手扳了扳我的肩膀。 “不,不是,我没,没事儿。”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让我哭会儿,哭一会儿就好了。” 何明初缩回了手,真的就坐在一旁听我哭。 我哭了大约五分钟,慢慢的止住了泪水。 “哥,嫂子,吃饭了。”何明蕊在餐厅高声喊。 “来,我扶你起来吃饭。”何明初再次伸过手来。 “你去吃吧,我不饿。”我抽噎着说。 “不吃饭怎么行?这样躺着越躺越难受。”他的语气坏起来,不由分说就用力把我扶了起来,“我看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吧?本来就才出院,你这样折腾自己,能不生病,能不晕倒吗?” “哥,还不是怪你,明知道嫂子住院,你还非去出差。”何明蕊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我们。 我被何明初强行拉着坐了起来,试探着双脚着地想站起来,结果身体一软直往地上滑去,何明初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我。 “你这是睡得太多了,老躺着,骨头都都要躺化了。”他皱眉。 何明蕊倚靠在门边看我,那眼神象是老猫看幼鼠。 我深吸了一口气,抓着何明初的手臂,我蹒跚着走到了餐厅。坐到餐桌前时,我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公公也从房间出来了,他坐到了何明初旁边,何明蕊忙前忙后装饭盛汤分筷子。 我看着面前的海带汤,上面飘满了油珠,捧起碗喝了一小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胃里太空的关系,还是汤太油,我反胃得实在难受。 “昨天不是有人送你玫瑰花么,到底谁送你的啊?”何明初随口问。 我一惊,端着汤碗的手抖了一下。抬头,何明初兄妹都盯着我看。何明蕊表情淡淡,嘴角分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我不知道啊,所以扔了。”我慌得脱口而出。 “扔了?”何明初提高声音,“你神经病吧?” “扔了?”何明蕊也呆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吧。 “对啊。”我心一横,接着编谎,“来路不明的东西,不敢随便拿着。” “我看那红酒不错,好好的丢了干嘛?”何明初一脸的惋惜。 我不敢接话。 “是有点可惜了。”何明蕊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话锋一转,“哥,今天是嫂子的生日吧。这样吧,我下午和爸去菜市场买菜,晚饭我来做。你呢,下午带嫂子出去逛逛,怎么样?” 公公埋头吃着饭,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却一个字都不说。 “爸,你说你才回家,好好的又跑出去,你都不知道明蕊快急疯了。”我强行将话题转移到公公头上。 何明初暗中伸手扯了扯我。 “是啊,爸,你说你这几天跑哪去了?”何明蕊顺着我的话头,转头看向了她爸。 “没去哪。”公公扒着碗里的饭。 “爸,你这一跑,我急坏了,我嫂子也急坏了。因为你,我们两个人还争执了几句……” “明蕊,前几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肚量太小。现在爸回来了,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你也就别再说什么要搬出去的话了。”我截住她的话头,先行表态。 何明蕊笑:“嫂子,我搬出去不是为了跟你堵气。而是为了自己方便。我也不小了,也该谈男朋友了,自己住着舒服点。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爸还是在家里住着吧。爸,你没意见吧?” “我哪都不去,自己的床睡习惯了。”公公瓮声瓮气的。 “那就这样吧,我搬出去住。哥,你什么都不准说了,除非你希望我一辈子呆在家里做个老姑婆。”何明蕊愉快的笑着。 我一口老血,闷在了喉咙里。又喝了小半碗汤,我胃实在不舒服,推开碗,我呆坐着。 “你怎么吃这么一点,再吃点饭。”何明初指着我面前的饭碗,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 “我吃不下。”我有气无力,我现在只想躺回床上,地球移动我也不想再动。 “吃一点。”他把饭碗推到我手边,又给我夹菜,“一口饭都不吃,你要成仙啊。” “我真的吃不下去。”我重复道。 “你就矫情吧,你当自己三岁呢?要不要我喂你吃啊。”何明初气急了,凶了我一句。 我实在懒得跟他争辩,扶着餐桌起了身,我想回房间。哪知走了两步,我晃了晃,双腿一软,我就跌到了地上。真是见了鬼了,我难道中了化骨绵软掌? “嫂子,你没事儿吧?”何明蕊惊呼了一声。 何明初拉开椅子走到我身边,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没事儿……”我低声道。 “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你现在是装给我看的吗?没事儿你站稳啊,别往地上倒啊。”何明初气急败坏的朝我吼。 “嫂子,实在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院吧。”何明蕊语气凉凉的劝我,“可千万别硬撑着,这撑过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转头看她,暗自冷笑着。但她这么热心肠的劝说我去医院,肯定又打着什么坏主意。说不定,她已经暗中安排好了医生…… “哥,你还犹豫什么啊?没见嫂子脸色发白啊。快去啊,还愣着干嘛?”她语气急促起来,“我去帮你拿车钥匙。” 何明初侧头看我,见我确实摇摇欲坠,他弯腰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我不去。”我心里恐惧得厉害。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地上去。”何明初瞪我一眼。 “嫂子,你干嘛那么怕去医院啊?你说你上午突然就晕倒了,要是没事儿能突然晕倒吗?”何明蕊把车钥匙放到我怀里,不怀好意的扫了我一眼。 我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这个该死的何明蕊,这是才本来的她。她给我演深明大义演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恢复真面目了。在床上使不上力气时,我就怀疑何明蕊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药,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但现在何明蕊的表现让我很怀疑她是不是暗中做好了手脚,只等我去医院,这到了医院万一让我查妇科……妇科医生可都是火眼金星,那我今天就死定了。 不不不,我今天还不能死,要死我也得拉上何明蕊垫背。 “哥,钱带了没有?我这里有卡,你先拿着。”何明蕊特别好心,说完她往房间跑去,很快又跑出来,拿了张卡就塞到了何明初的裤兜里。 “手机,我的手机。”我挣扎着又想下去。 “这一时半会儿没手机,你能死吗?”何明初抱着我大踏步的出了大门。 我靠在何明初的怀里,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直,整个人几乎都要开始哆嗦起来。怎么办?这下是非去医院不可了。 “明初,我没事儿……”进了电梯后,我试探着又开口。 “蒋晓谷,我也觉得你很奇怪。好好的晕倒了,现在死活又不肯去医院,你到底想干嘛?”何明初气得把我放到地上。 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你……”他拽过我,再次把我抱了起来,这次,他不再看我,一张脸拉得老长的。 我内心是崩溃的,到了这般地步,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都得去挨了。 要说这屋漏总是偏逢连夜雨,何明初抱着我到了车下车库。才拐过弯,我就眼尖的看到唐胜元倚在他的车旁,还有两个人蹲在轮胎旁换轮胎。 “小何,你,你们这是去哪?”唐胜元也看见我们。 “她身体不舒服,去一趟医院。”何明初有些意外,又道:“唐师傅,今天麻烦你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不麻烦。”唐胜元眼角的余光看着我,“你车停哪?我帮你开车门吧。”他跟着我们往前走。 我干脆闭上眼睛,唐胜元,你不用这么好,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了。 车子离开了地下车库,看着车窗外飞快闪逝的景物,医院很快就会到的。我乱成麻的思维被迫集中想一个问题,待会到了医院,医生询问病史时,我要怎么说?我说我被何明蕊气晕的? “老公,你知道我怎么晕倒的吗?”我侧头,看着何明初。 何明初抽了抽鼻子,冷哼一声:“你就消停一点吧,明蕊就那么个破脾气,你跟她计较,天天能把自己气死。” 我呆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明蕊说她的项链在家里丢了,她跑去问你,你和她就吵起来了。”何明初叹气,“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人,之前不是好好的吗?还合伙对付我呢,这一转头的,两个人就闹翻了,真是搞不懂你们女人。”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何明蕊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所以,她抢在我之前就跟何明初说了实话。这样,我想要编排她也难了。何明初的思维是直的,我就算详详细细分析何明蕊的恶毒给他听,他也不会相信。 “何明初,你觉得我是气性那么大的人吗?她只是问我项链的事情,我就能气晕?”我问他。 他眉头皱紧,“她打你了?是她把你打晕的?蒋晓谷,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语塞了,我要怎么告诉他,我对何明蕊的怀疑。要怎么告诉他那不翼而飞的玫瑰和红酒,要怎么告诉他那诡异的香味,要我怎么说因为那一夜的折腾我浑身都散架了……是的,我没法说,我没脸说。何明蕊就是算定了我有苦说不出,所以,她才大大方方的告诉何明初她跟我吵架了。她这么坦然,我又有苦说不出,在何明初看来,就是我气性大,拌几句嘴就能气晕。 第41章 又收到一份快递 “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还不知道明蕊那破脾气啊。现在她打定主意要搬出去,这以后,你们见面就少了,我的日子也好过点。”何时初缓了语气。 我闭上了嘴,想着何明蕊的表情和说过的话。我还是觉得这医院不能去。不但不能去医院,我也不能回家。何明蕊说晚上给我过生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朝何明初伸手。 何明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了我。 我拔下了我姐的号码,响了好久,我姐才接起了电话。 “喂。”我姐的语气不是太好。 “姐,是我。”我咬了咬唇转头看着车窗外,“姐,你在哪啊?” “晓谷。”我姐很诧异,“我在B市。” “是不是妈找到了?”我惊喜的问。 “你自己手机呢?”我姐反问我。 “我手机忘在家里了,你什么时候回家?”我还想着找个借口回娘家,这下好了,蒋晓泊还在B市。 “过几天吧,我在这边谈点事情。”她说。 我默了一下:“行吧,那我没事儿,就是问问你找到妈没有,那我挂了啊。” “行,等我回来再说。”我姐也不多问,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你妈找没有?”何明初问我。 “没有。”我握着他的手机,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给杨漫了。 “真是奇了怪了,你妈好好的到底跑哪去了?”他有些自言自语的。 “我觉得更奇怪的是,你爸明明跟我妈在一起,为什么他会不知道我妈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一问他我妈的事情,他就怕得发抖,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妈失踪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居然让你爸吓成那样。” “我爸可能真的不知道吧。” “说不定这是个阴谋。”我说。 “阴谋?”何明初看我一眼,“什么阴谋?有人故意要害你妈?你小说看多了吧。我倒怀疑你妈很有可能被人贩子拐了,就你妈那智商……我也就随口说说,你别想多了。” 我目瞪口呆,他不亏是何明蕊的亲哥哥,都有气晕人的本事。 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到了医院。下了车,何明初扶着进了急诊科。医生询问病史,我还没开口何明初就抢着说跟人吵架气晕倒。医生又问以前有没有晕倒的情况,何明初立马絮叨着开始补充,说我才出院几天,以前从来没有晕倒的前例,让医生给我开个脑CT检查一下。 他说话时,冷不丁的扯过我的手,然后一把将我手上的袖子撸了上去。 泛红的伤口,大片的淤青,不但我,连医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早上杨漫来家里的时候,也就手臂上的伤口泛红,现在怎么会这么多的淤青? “你的手……”何明初的电话响了,估计是很重要的电话。他看一眼屏幕后跟医生说了声抱歉便拿着手机匆匆出了诊室。 “你……是不是遭遇家暴了?”一旁的小护士一脸同情,猝不及防的,她撸起了我另一只手的衣袖。 那只手倒没有淤青,但抓痕特别严重,就像被猫挠过似的。 “你不要怕,我们可以帮你报警。”医生一脸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怎么回事儿的表情。 “不,不用,我没事儿。”我慌得用力甩了一下手,退了一步,没站稳,跌倒了地上。 医生和护士对视了一眼,然后几个护士一起过来扶我,恰巧何明初进来。 “你是这位女士的丈夫吧?你知道她手上的淤青和抓痕是怎么回事吗?”医生问得很不客气。 何明初看着我,一脸的狐疑,继而又恍然大悟,声音抬高:“何明蕊那个疯子真的打你了?” 我真是欲哭无泪,千算万算,人算不如天算。 “我,她,她没打我。”我乱了阵脚,说话时也不敢看何明初。心狂乱的跳着,脑袋“嗡嗡”作响。 “医生,麻烦帮她好好检查一下,看哪里还有伤?”何明初说话时撸起了我两只手的衣袖,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愤怒,“把你打成这样了,你在家为什么都不说。这个该死的疯婆子,我这回跟她没完。” 我面色惨白,这回真的完蛋了。 医生和护士义愤填膺的,我连辨解的机会都没有,拉拉扯扯间,何明初被请出了急诊室。我躺在病床上,像一头等宰的猪,逃不出去,只能任由医生护士摆布着。 医生很仔细的询问病情,我始终重复一句,我没事儿。 问得多了,医生也不耐烦起来,甚至有护士小声嘀咕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时间无比的煎熬,我希望快点结束这该死的检查,又害怕结束了要去面对何明初。这命运的铡刀,要怎么砍下我的脖子。到了这个份上,我倒有点好奇了。 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又似乎不过转眼之间。我听到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开点药,好好休息几天养养神就没事儿了。 我被护士扶出了急诊室,何明初靠着走廊的墙根站着,手里捏着几张缴费单。见了我,他快走了两步到了到我面前。 护士把医生的话重复了一遍,何明初频频点头应好。 我大气不敢出,手心全是汗。我在急诊室这么长时间,何明初肯定给何明蕊打了电话,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拿药。”何明初语气挺好的。 我挨着椅子坐下,他直起身后往走廊的拐角弯走去。很快的,他走过了拐角。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后,我去摸口袋,这才想起来手机忘在家里了。 扶着座椅起了身,我往前走了几步,腿还是发软,头也有些晕。停下脚步,我靠着墙站稳。我想离开医院,我想偷溜,因为我现在太六神无主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或者说,我对何明初根本没有信心。 婆婆过世前,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坎,生活无非就是吃喝拉撒,鸡皮蒜毛。何明初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工资卡交给了我,家里需要买什么都由我来决定。 遇到稍微大一点的事情,家里有公婆,我还有姐姐,有好闺密。几通电话下来,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婆婆的死就像推多米诺骨牌的钥匙,命运以雷霆之势将我们打倒。在这样的混乱中,我惊恐的发现,原来我那么没有主见,面对乱糟糟的现状根本保持不了清醒。现在情况变得这么坏,我像一株站在台风中的幼苗般毫无招架之力。 “你站在这里干嘛?”何明初拿药的速度真是超乎想像的快。 “等,等你啊。”我咽了咽口水,偷偷的看他的脸色,他看起来好像还挺自然的。 “能走吗?”他扶着我,“要不要背你?” “可以走。”我赶紧收回视线,搭着他的手往前走。十分想问问他是不是打电话给何明蕊了,话挤在喉咙口,又没那个胆子问。 “不用买什么吧,我得赶紧回家,有个程序出了BUG,我去参加群讨论会议。”何明初道。 “我想去看看杨漫,她妈妈早上摔了,住院了。”我急中生智。 “你自己都这个样子,改天再去。”他没好气说。 “我不想回去,不想看到你妹。”我一咬牙,说道。 “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她了,把她骂了一顿,她已经搬走了。”他的表情有些悻悻的,很明显,电话打得很不愉快。 “她,没说什么?”我心虚的问。 “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何明初冷哼了一声。 我咬着唇,低头看着脚尖。听何明初这话,何明蕊承认她动手打我了?我胆战心惊的,何明蕊居然背下了这样的黑锅,她为什么要背黑锅,想把我整得死无葬身之地?我脚下一错,“吧唧”就摔到了地上。 说明我的下场不是一般的凄惨吧?我趴在地上,感觉连头顶都在寒气。 “医生不是说你没事儿吗?你怎么虚弱成这样?”何明初被我吓了一大跳。 “我不小心绊了一下。”我费劲的挣扎着爬了起来,“回家吧,我没事。” 何明蕊果然不在家了,我跟何明初进门时,公公坐在餐桌前包着饺子。见了我们,他擦了擦手起了身。 “晓谷啊,有个你的快递。”他走到客厅来,然后指了指玻璃门。 我顺着视线看去,那里放着个纸箱。大小和我昨天收到的那个差不多,我脸上的表情生生凝住。那箱子看起来好眼熟…… “你又买什么了?”何明初先我一步走过去,然后他把箱子抱了过来。 我没说话,心里暗暗祈祷是我想多了。 当着我的面,可明初拆开了箱子。箱子里的东西让我有片刻的晕眩,是一个很萌的龙猫。何明初扭头看我,一脸的古怪。 把龙猫拿出来后,他又从箱子的边缝处拿出了一张卡片。也不知道卡片上写了什么,他看完后往沙发上一扔,然后自顾自的往房间走去,看都不看我一眼。 公公回餐桌前包饺子了,我走到沙发旁,拿起沙发上的那张卡片。 上面只打印了一句话:喜欢吗?爱你!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就这么几个字,足以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捏着那张卡片,我进了房间。何明初坐到窗前的书桌前。 “老公。”我轻轻喊了一声。 他回头:“我现在没空。”脸色和语气都不好。 我知道他的性格,他这是真生气了。这一瞬间,我决定要把什么都告诉他。我不要一个人扛着,他是我的老公,我应该相信他。 “我……” “我说了我现在没空。”他大声打断我,然后转回头盯着电脑屏幕,很显然,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说。 第42章 事情败露 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坐下,手机安静的躺在我枕头旁。我去医院这段时间,何明蕊会不会暗中动了我手机? 我一把抓过手机,解了屏幕锁后进了主界面。一通乱翻,什么也看不出来。不可能,何明蕊肯定在我手机动了手脚,只是因为我太蠢了,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憋着一口气,把每一个应用程序都点开来仔细,看了半个多小时,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种无处发泄的憋屈感折磨得我快要尖叫出声,将手机狠狠的砸到床上。我双手捂住脸,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你有病啊。”何明初被吓了一跳,回头凶了我一句。 我何止有病,我都快死了。 “何明初,我有话和你说。”我“哇”一下痛哭出声,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箱子里的龙猫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是谁送的,那都是何明蕊搞的鬼。还有,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我真的是鬼附身了。明初,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了解对不对?那都是你妹搞的鬼。你不知道,她恨我,往死里恨我。你妈的死,她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我身上。所以,我妈的失踪说不定也是她搞的鬼……” 何明初将鼠标狠狠一砸,“霍”一下站起来。然后他三下两下扯掉电源线,抱起笔记本就往房间外走。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了房间,扑到床上失声痛哭。第一次,我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趴了多久,我含着泪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我凝神听了听,家里静悄悄的。 我习惯性的摸过枕头旁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傍晚六点多了,翻了翻手机,杨漫给我发了几条信息,祝我生日快乐,又跟我说抱歉,说她得照顾妈妈,今天不能来给我庆生。 我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睡了这一大觉,眼皮肿胀得厉害,但我的神志却清醒了许多。掀开被子下了地,走了几步,那股麻软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我出了房间,家里黑灯瞎火的。 “明初。”我轻轻喊了一声,嗓子哑得厉害。 没有应答。 “爸。”我走到公公房间门口,顿了顿才敲门。 也没有应答。 家里没人? 我拿起手机,拔下了何明初的电话。响到第三声的时候,他按了拒接。无奈之下,我又拔了公公的手机,他的手机直接提示关机。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一次拔打了何明初的电话,他仍然按了拒接。我的心往下沉,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他不是气性大的人,从来不会生气这么久,哪怕是正在开会他也会立刻回短信给我。 站在黑暗中,我第三次拔下了何明初的电话。 这一回,他总算接了我电话。 “你在哪?”我问他。 “外面。”他语气生硬,不情不愿。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颤着声说。 “那又怎么样?”何明初冷笑了一声,“找别人去给你过吧,别烦我。” 我咬着唇,对着黑暗惨笑,敛了笑后,我说:“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你妹告诉你的……” “蒋晓谷。”何明初愤怒而暴躁的打断我,“不要什么都往明蕊头上推,更不要总提你那一套阴谋论。我告诉你,明蕊什么都没跟我说。是你自己说的昨天晚上的事,蒋晓谷,你大概不知道,你被明蕊砍伤住院后,我在大门口装了隐形摄像头。装的时候,我想得很简单,以后谁还敢来咱家闹事,有监控为证。谁知道,谁知道我没拍到闹事的人,拍到了自己老婆跟别人偷情。蒋晓谷,我不想和你说话,我们离婚吧。” 离婚吧那三个人他几乎吼得歇斯底里,我退了一步,靠到墙上。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是你妹怂恿你装摄像头的吗?”我像一枚下了锅的鱼,明明死到临头了,还是不甘心的想蹦一蹦。 “不要跟我提明蕊。”他吼得声音都变了形,“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压根就不知道我装的隐形摄像头这事儿。没错,我是故意不告诉你,也不告诉明蕊,更不告诉我爸。” “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我近乎麻木,事情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也就无所谓更坏一点了。 “相信你?”他笑起来,“你不是说明蕊打你了吗?你现在再给我说一遍她打你了。蒋晓谷,你什么时候变成撒谎精的?你为什么会晕倒?因为你心虚啊,你害怕,你恐惧,你被自己吓晕的吧。蒋晓谷,你很厉害啊。欺负我老实是不是?还是欺负我眼瞎?不对,你根本就是把我当蠢蛋了。如果你没有把我当成二百五,你就不会那么饥渴,把手伸到邻居头上去。那么丑的男人,你都往带到家里去,你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你好歹也跟我爸学学啊,实在耐不住,你把我弄死。我死了,你再为所欲为,好不好?” 何明初说着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了,我和他在一起这些年,连婆婆过世他都只是掉泪。他哭得这么伤心,可见,他的内心崩溃成什么样子了。 我顺着墙壁坐到地板上,我已经说不出来话来了。这通电话之前,我一直在想,我和唐胜元的事情是何明蕊一手策划的,她要怎么整死我?我知道这事儿迟早会爆,所以,我一直在想对策。可我万万没想到,何明初还有一手,他竟然在家门口安装了隐形摄像头。 一颗地雷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炸了,炸得我生不如死。 何明初哭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抓着手机,呆呆的坐着。 夜色一寸一寸变深,何明初没回家,公公大概被何明蕊接走了。我坐在空荡荡的家里,仿佛置在茫茫的大海之中。 心干干的疼,是那种完全可以感受到的生理上的疼。就像有人拿针在我心脏上戳,一下又一下,疼得我连站起来找根绳子上吊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也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蒋晓谷活到二十六岁,一直清清白白做人。从小到大,别说招惹桃花,连暗恋追星都不曾有过。哪怕到了适婚年龄,我也听从家里安排,按部就班的相亲。遇见何明初,觉得话能说到一块,我一门心思跟他处对象。后来结婚,安生的过日子。 好景也就几年,命运覆手之间就把我推到了走投无路的绝境。昨夜的我,真的完全无法自控,那不是我。我蒋晓谷不是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可我的老公不相信我。 凌晨一点半,何明初回了家。大门口传来锁转动的声音时,我从一片荒芜的世界里挣脱出来。我看着大门打开,看着何明初跌跌撞撞的走进来。 吊灯亮起,刺得我本能的就抬手去挡眼睛。 何明初摇摇晃晃的往里走,走到过道旁时,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蒋,蒋晓谷。”他嘿嘿笑了两步,然后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你在等我啊?”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我怀疑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等我干嘛?”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和我面对面。 “你喝多了,去睡吧。”我侧过头,被他的酒气熏得有些反胃。 “你不是等我。”他又嘿嘿笑了两声,“你,在等你的奸夫,对吧?哈哈,我是不是很聪明?”他伸手拍我的脸,“老婆,你是我的老婆。” 我又侧了侧头,往旁边挪了一点。 “我不会打你,我不打女人。而且,打你脏了我的手。”他打了个酒嗝,“我就是想不通,蒋晓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跟我说说好不好?” “你妹陷害我的。”我机械道。 “明蕊,又是明蕊,什么都是明蕊。按照你的逻辑,我妈也是她害死的,我爸烫伤是她搞的鬼,你的手是她故意砍的,我爸和你妈私奔是她安排好的,对,你还说你妈失踪是明蕊设计的。”他用力的扯开衬衫的扣子,“蒋晓谷,一切都是明蕊的阴谋,对吧?行,是她的阴谋,你被她陷害了。唐师傅是明蕊用绳子绑上来的,你是不是还要说,明蕊喂你吃药了,所以你控制不住体内的蠢蠢欲动……” “我昨天确实收到了玫瑰和红酒,但一夜之后,玫瑰和红酒就消失了。既然你调了监控,那么,你应该看到是谁半夜进了我们家把玫瑰和红酒拿走的吧?你肯定也看到昨天下午有人送快递来了对不对?”我猛的想到这一点。 “哈,哈哈,哈哈。”他笑起来,“编,蒋晓谷,你继续给我编。” “你有没有看到?何明初,你告诉我。”我爬了两步,跪坐到他面前。 “没有。”他嫌恶的挥开了我的手,“你太能编了,来,你给我起来。”他撑着地面起了身,“我把监控调给你看,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不然,你还要给我编故事。我真是傻逼,太傻逼,我那么相信你,相信明蕊真的对你动了手。” 他往何明蕊的房间走去,我跟在他身后。心里抱着一线希望,我要把最近的监控画面都调出来,这样说不定能还我一份清白。 何明初走到飘窗那,然后他敲了敲键盘。电脑从待机状态苏醒过来,他摸过鼠标,点了几下,很快进入了监控画面。 “你要从哪一天看起,从你受伤那天?还是就看昨天晚上的?”他讥讽的看着我。 第43章 砸东西 “从昨天下午看起。”我现在急切的需要弄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 何明初把时间调到了昨天下午四点,监控开始播放。时间往前,一直到唐胜元出现在画面里,我捂住嘴退了一步。 不对,唐胜元出现之前,我就已经收到了快递。我已经拆了箱子,拿出了玫瑰,我还听到婆婆阴森森喊我的声音。 为什么画面上什么都没有?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摇着头,喃喃的重复着。 监控上,我和唐胜元已经开始翻云覆雨了。何明初的手在抖,他开始按快进。我抓着胸口的衣服,感觉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你慢慢欣赏。”何明初狠狠的砸了鼠标,掉头就往房间外走去。 我盯着电脑屏幕,脚下仿佛生了根,立在那里,像一截水泥柱子。 视频继续播放着,一点一点往前,画面没有跳跃,我和唐胜元在沙发上翻滚,最后一切沉静下来。天渐渐的亮起来,我看到唐胜元从家门口出去,我看到自己在监控里惊慌失措,我看到杨漫来,我看到何明蕊回来。我看到何明蕊站在房间门口和我说话。后来,唐胜元扶着公公进了家门。 没有那个戴口罩的快递员,没有箱子,没有红酒和玫瑰。半夜没人进家里,没有人把箱子偷出去。 那一切……就像是我幻想出来的,监控摄像头里毫无记录。 是不是我已经疯了?我抬头敲了敲头。还是我得了被加害妄想症? “怎么?还没看够啊?”何明初又进了房间,他满头满脸的水,看起来像是从水盆里刚捞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我看着他,“何明初,你是搞IT的,你告诉我,视频是不是可以覆盖?玫瑰花和红酒不是我幻想出来的,真的,你相信我。一定有人动过监控设备……” “呵呵。”他抓过我的手,死死的捏紧。 “痛。”我痛得喊起来。 “蒋晓谷。”他盯着我的眼睛,“你什么意思?我故意覆盖视频来冤枉你?” “万一是你妹……” “蒋晓谷。”他掐住我的双肩用力的晃我,“你够了,够了!” “放开我。”我尖叫起来。 “你多会装啊,装好老婆,好媳妇,你现在装不下去了是不是?现在我也怀疑你,你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妈和我爸的事情。是不是这样?还是,你妈和我爸的事情就是你捅破给我妈的,你害死了我妈?是不是你?”他狂乱的表情,双眼通红。 “不是,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明初,你不能这样冤枉我。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骗过你,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他把我按到墙上,口水溅了我一脸,“你煞有介事的编个玫瑰和红酒的谎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为了将这罪名往明蕊身上推。你编得多认真啊,PS的时候还知道换上家里的背景。你没想到吧,没想到我装了摄像头,你傻眼了吧?你现在编啊,继续编啊。” “我没有,我没编。”我徒劳地辨解着,我多么后悔。如果我果决一点,早在婆婆死的时候就趁势搬出去住多好。怪自己太贪图片刻的安逸,怪自己眼浅只看得到眼前那碗口大的天空。事到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只能任人鱼肉。 “蒋晓谷,你真的把我当成傻瓜了。”何明初松开了我,退了一步,他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除了楼下的唐师傅,你在外面还有谁,你今天都告诉我,你让我死得彻底点。” “我没有,没有。”我苍白无力的重复着。 “没有?”他又甩了自己一巴掌,“你和杜格非,你那个中年上司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我看着他,那巴掌扇在他自己脸上,分明又响在我心上。我感觉我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话,可他明明说的是中国话。那些字拼成一句话,我却完全不能理解那话的意思。什么叫我和杜格非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吗?他是什么意思? “你们开了几次房?”他挥舞着双手,哭得悲伤,“送你的生日礼物都快递到家里来了,你能给我留点面子吗?好歹我也是男人,好歹我还是你的挂名老公。” “你在说什么?何明初,你给我说清楚一点。我和杜格非怎么了?我们怎么了?”我冲到他面前,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酒喝得太多,脚下有些浮,被我一推,他连退了四五步,直到撞到沙发的才停了下来。他无法置信的看着我,伸手指着我,至少有五秒钟,他嘴唇噏动着却发不出来音。 “你说啊,我和杜格非怎么了?”我尖叫着朝他扑了过去。 “你问我啊?蒋晓谷,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他用力挥了一下手,将我挥开。 “你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抓过沙发横梗上的抱枕,没头没脑就朝何明初打过去。他们兄妹在含血喷人这一点人,真是高度的统一,不亏是一个妈生的。 “你还打我?”何明初也疯了,抢过我手里的抱枕,朝我砸了一下。 “我今天就跟你拼了,这日子谁都别过了。”我冲到茶几旁,拿过茶具上的茶杯朝他砸去。 他捡起地上的抱枕朝我砸来,我们都疯了。一开始我们只是砸小东西,后来,只要够得着的东西全都被我们砸了。 再后来,大门口有人敲门,有人在喊。我跟何明初已经砸红了眼,对于敲门声,谁都置若罔闻。 终于,在何明初抡起椅子将电视机砸掉时,我们家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邻居们蜂拥而入,我跟何明初被人拉开了。 “你们这是干嘛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陈阿姨穿着一套hellokitty的睡衣,她看着我们的表情,带着八分好奇两分同情。 “夫妻之间有话好好说,这半夜三更,你们不睡,也要考虑一下别人啊。”小区里的保安语气不轻不重的,平时太熟,这会话也没有讲得太难听。 “这东西砸得还得买回来呢,你们两口子也真是钱多闹得慌……”背着挎包的老刑摇了摇头,他住我们隔壁栋,职业就是帮人开锁。估计大家以为我家要出人命了,半夜把老刑给喊来开锁了。 “晓谷,喝口水,冷静冷静。”楼上的高阿姨从厨房里端了杯开水出来,小心翼翼的绕过诸多障碍物来到了我身边。 我跟何明初隔着一地狼藉站着,打砸了一场。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心里那口恶气散去,我现在心如死灰。只想就地躺下,然后跟这个世界一起沉沦。 “蒋晓谷,你走,还是我走?”何明初抹了一把脸,声音里也透着无尽的疲惫。 “明初,你怎么说话的呢?还不好好跟晓谷认个错,夫妻打架……” “闭嘴,这是老子的家事。”何明初恶狠狠的打断陈阿姨。 “你……”陈阿姨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就转身,“我再多管你们家的闲事,我这个陈字就倒着写,大半夜里的闹腾,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 剩下的邻居都面面相觑的。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麻烦你们都走好吗?”何明初又将矛头对准其他邻居。 “有什么话……” “管好你们自己家的事情。”何明初冷笑着说。 再没有人开口说话。 我抬步,踩着地上的狼藉往房间走去。拎了包,拿了手机,我往大门口走去。换鞋子时,高阿姨喊了我一声。 “晓谷,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啊?先上我家去吧。” “不用了。”我低声道。 高阿姨追到门口时,我拎着包走到了电梯口。 “晓谷。”她追出来,“听话,先到阿姨家将就一个晚上。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她苦口婆心的劝我。 “我已经给我姐姐打电话了,她会来接我,谢谢你。”我盯着电梯数字键看。 “唉……”她叹了一口气,便没再多说什么。 我搭着电梯下了楼,出了楼道,冷风迎面袭来。我瑟缩了一下,抓紧手里的包,我一步一步的往小区门口走。 出了小区大门后,我往外面的大马路走去。我姐还在B市,我现在不能打电话给她,她会急疯。杨漫在医院照顾她妈,我也不想让她着急。其他朋友都泛泛之交,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打扰。 路灯很亮,凌晨的街头,车子很少。我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脑袋是空的。路在脚,我只需要往前移步,不需要任何感觉。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我还活着。 我走到了公交站台,然后走到休息椅前坐了下来。 真累啊! “沙沙”的脚步声,我转头看去,唐胜元来了。他站在我旁边,不看我,也不说话,只是那么安静的站着。 我收回视线看着路灯下的地面,我现在尤其不需要身边这个男人的关心。但我也不打算对他说什么,况且,我和他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等了很久,没有出租车,倒是有几辆黑车停了停,见了唐胜元连车窗都没摇下就跑了。 我想,再等下去也很难等到车了。最近的快捷酒店大约走二十分钟左右可以到,这样想着,我拎着包慢慢的起了身。 我往前走着,唐胜元跟着我,仍然不说话。 走了十来步,我停下了脚步:“你跟着我干嘛?” 他叹了一口气,侧头看着路边的矮灌木:“晓谷,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那我也不需要你跟着,麻烦你离我远点,谢谢!”我语气十分尖锐,说完我就大踏步的往前走。这回,唐胜元跟我拉开了距离,只是远远的跟着我。 第44章 我姐回来了 我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走到了家附近的快捷酒店,在前台小姐探究的目光中办了入住,走到电梯口时我特意回头看了看,唐胜远并没有跟进来。 一夜无眠,前台小姐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打电话上来。无非就是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之类,我心里明白,我入住时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坏,她大约怕在我房间里搞自杀。 我并没有想要去死,即使情况糟糕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我真寻死根本花不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还是不想死。在我这样年轻的时候,死亡是那么遥远而可怕的事情。 捱到天亮,我头痛得像要炸了。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只剩了百分之六的电,我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拽着手机仿佛就拽着最后的生机。 我到底在等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何明初的态度很决绝了,我了解他,他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无伤大雅的事情他全都可以听我的。但我和唐胜元这事儿,他不可能原谅我,他是一个男人,典型而又传统的男人。我和他,除了离婚再没有别的可能。 可他毕竟是我老公,我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如果不出事,我已经打算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们之间可能没有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但我们之间有过那么多细心长流的日子。 我们曾经那么亲密无间,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事到临头,就算要判我死刑,他至少也该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啊。 手机剩下百分之一的电量时,何明初真的打电话来了。我几乎不能相信,愣了好几秒钟才手忙脚乱的接起了电话。 “喂。”我的声音发紧,手指也不由自主的颤着。 “蒋晓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只闯入森林找不到出口的小奶狗,暴躁不安。 我靠在枕头上,侧头看着窗外,有光亮从窗帘里透进来。 “你找谁不好?你为什么找唐师傅?那样的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怎么那么耐不住寂寞?蒋晓谷,你不如干脆拿把刀戳我的心好了。”他哽咽着。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我轻声问,“没有的话,就挂电话吧。” “挂电话?怎么?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连骂都不许我骂你么?蒋晓谷,我憋屈着呢。”他似乎起了身,听筒里传来他走路的声音,“我,我告诉你,以后,我不爽了,我就得打电话骂你。我的生活,全被你给毁了,彻底毁了。你还我从前的蒋晓谷,还我妈,还我一个完整的家。蒋晓谷,我现在才明白,基因这东西太他妈可怕了。你们蒋家的基因就应该灭绝……” 电话中断了,我的手机彻底没电了。心如死灰,想笑,眼泪先顺着眼角流下来了。 我终究还是睡着了,梦里,无数张血盆大口追着我,我根本就无处可逃。我拼命的奔跑,恐惧得一直尖叫。 “晓谷,晓谷。”有人在喊我,很熟悉的声音。 “救我,快救我。”我大喊。 “晓谷,我是你姐。”有人在重重的推我。 我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真的是我姐蒋晓泊,“姐。”我喊了一声,抓着她的手,我哆嗦得厉害。 “你怎么那么蠢?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给我。”她哭起来,一把将我抱住,“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 “姐,姐。”我抱紧她,肝肠寸断。 “哭吧,好好哭一场。”她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泪眼模糊中,我看到酒店服务员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唐胜元和文阅站在房间的入口处,见我们姐妹哭得伤心,站了一会儿也退了出去,然后把房间门关上了。 我们姐妹抱头痛哭了一场。 “好了,不哭了。”蒋晓泊起了身,她去厕所拧了条湿毛巾出来。帮我擦了脸,又帮我顺了顺凌乱的头发。 我靠着床头抽噎。 蒋晓泊又从厕所出来时,有人敲门,她去开了门。文阅拎着个打包袋递给了她,蒋晓泊说了声谢谢后将门关上了。 “晓谷,饿了吧,来吃点粥。”她走回了床边,将打包袋放到了床头柜上。 我呆呆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姐,妈找到了吗?” “你先去刷牙吧。”蒋晓泊避而不答。 “妈找到了没有?”我追问。 “没有,但是有线索了。”我姐说得很简单。 “那快去找啊,别管我了,我没事儿。”我提高了声音。 我姐长叹了一口气,“你先去洗漱,然后我慢慢跟你说。” 我这才扶着床沿下了地。 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人,我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人,头发乱得像鸡窝,双目凹陷下去,脸色青黄,看起来,我像是从难民营刚逃出来。 “快来吃东西,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吧。”我姐见我出了厕所,朝我招手。 我慢慢的走到窗户前,坐到椅子上,接过我姐端过来的粥碗。明明胃里空空如也,但一点食欲都没有,甚至有反胃的感觉。 “我吃不下……” “不行,必须得吃。”我姐瞪我一眼,“你敢不吃试试。” 我赶紧端起了粥碗。 在我姐的督促下,我勉强吃完了碗里的粥,她还想给我拿馒头,我慌忙摇手。她见我态度坚决,只好作了罢。 “好了,你现在详详细细告诉我,你跟何明初怎么回事?”我姐收拾好茶几后重新坐了下来。 我看着她,嗫嗫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打你了?”我姐脸色立马变了。 我摇头:“姐,我和他要离婚了。”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为什么?” “你还是先说说妈的情况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反问我姐。 我姐显然也有难言之隐,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你不是说妈有线索了吗?到底怎么回事?”我问。 “昨天早上,有人在B市的火车站拍到一张妈的照片,等我赶去的时候……人早就走了。”我姐按了按头皮,“昨天找了一天,还是没音讯。不过,确定人在B市了,这样就会好办些。” “不对呀,姐。”我皱眉,“妈干嘛不回家啊?” “她……”我姐欲言又止。 “姐。”我狐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蒋晓泊犹豫了一下,伸手扯过一旁的包,拿出手机后,她解了屏幕锁。然后她点开了相册,又点开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看到照片那一刹那,我惊呆了。照片上的人是我妈,拍的正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我妈怎么会变成乞丐?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眼神是涣散的,坐在街头的花圃边沿上,旁若无人的抠着脚丫子。 “姐,妈,她,怎么了?”我语无伦次的问。 “很可能疯了。”她冷静的说。 “天呐。”我又看那照片,照片上的人,那神情确实不像是正常人。我妈疯了,她好好的怎么会疯了,她失踪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明蕊? “姐,一定是何明蕊。肯定是她暗中搞鬼,一定是她。我真是个大傻逼,我为什么不听你的话呢?为什么不相信杨漫呢?我为什么那么蠢?我婆婆死了,我竟然会相信,她能不计前嫌的对我好,我怎么那么蠢……” “晓谷,你慢慢说,别激动。你跟何明初要离婚,是不是因为她搞的鬼?”我姐急忙问我。 “我……”我顿住,我妈现在这样,她已经够崩溃了。再加上我的事情,她会不会直接拎上一把刀直接去砍了何明蕊? “快说啊。”她急了。 我咽了咽口水,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姐。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她一向比我有主意。 我捏着手心,开始讲她不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抿着嘴默默的听着,听到气愤处时,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在我讲到我跟唐胜元的事情时,她情绪失控了,一拳砸在茶几上。“砰”的一声巨响,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姐。”我嗫嗫的喊她。 她摇了摇手,半晌才颤着声说:“你继续说。” “我……”我才开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去看看是谁?”我起了身。 “我去。”我姐按住我,起了身,大踏步的往房间门口走去。 敲门的是文阅,唐胜元站在他后面。 “晓泊,没事儿吧,什么声音……”文阅面带焦急。 “起开。”我姐用力将他拔开,然后她一把揪住了唐胜元的衣领。 “晓泊。”文阅喊了一声。 我姐一拳挥到了唐胜元脸上,唐胜元虽然人高马大,但他没有心理准备。我姐那一拳把他打得一个踉跄,退了两步,我姐又一拳过去。 唐胜元这回站稳,他垂着头,默不作声。 “晓泊,你别这样。”文阅拉住我姐,“有什么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姐一把推开他,她一脚踢向唐胜元,“我没法跟他好好说,我只恨不能杀了他。” 唐胜元不闪不躲,任我姐打骂。 我坐在椅子上,心裂成一块一块。我姐这是把气撒到了唐胜元身上,可说到底,他也是受害者。如果何明蕊不从中作梗,如果我没有闻那怪异的香味,如果我不死乞白赖的主动勾引,他好好的也不至于把自己送坑里送。 可是……我又想到他提到几次的响声,他上楼来找我,说听到楼上有重物砸地的响声,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到这一点,又想,这会不会是他的一个借口? 第45章 五雷轰顶 门外,唐胜元被文阅拉走了,蒋晓泊骂骂咧咧的进了房间。甩上房门后,她看向我,愣了一下,她的神情变得懊恼起来。 “晓谷。”她大踏步的走回我身边,“对不起。”她蹲下来看我。 我低头绞着手指:“姐,你别骂他了。这事儿也并不怪他,我……” 她看着我,然后猛的起身,她气急败坏指着我:“你还替他说话,我没骂你就不错了。早就劝你跟何明初离婚。你舍不得,巴着个没担当的软蛋当宝贝。结果呢,被你小姑子害成这样。唐胜元是你的邻居啊,这个世界上,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你以为你和他的事能瞒多久?何明蕊处心积虑,不就是了为了让你活在口水之中吗?这事传开了,你还要不要做人……” “姐,我求求你别说了。”我崩溃了,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我为什么不离婚?因为我真的不想离婚。从小到大,爸和妈吵得没完没了。我承认我这个人没出息,只想过点安生日子。我笨,我看不到长远,只看到眼前的那点安稳才会遭何明蕊暗算。我蠢,我才会相信何明蕊会不计前嫌跟我握手言和。可我到底有什么错?姐,我只想要点安稳,我只想好好过日子。你告诉我,我错哪了?” 蒋晓泊侧过头,泪水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淌,她抬手用力拭去。转回头后,她走到我面前,轻轻揽住我,她沉默下来了。 “姐,我好难受啊,好难受啊。”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前天晚上的记忆剪掉?我只要想到,心就跟猫挠了似的,真的,我都恨不得掐死我自己。” “我也是气糊涂了,你已经够难受了,我还骂你。”蒋晓泊长长的叹气。 我抱着她又痛哭了一场,哭了两场,哭得眼皮几乎都要粘连到一起去了。心中的郁结倒是哭散了,只是悲凉却越发浓重。 “好了,不哭了,我们先回家。”蒋晓泊说话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 我揉着眼睛,坐回沙发上,闭着眼睛听我姐接电话。 “我是……什么时候……好,你先过去,我这边还有点事情……最快也要傍晚了……行,好,麻烦你。”蒋晓泊挂了电话。 “姐,是不是妈有消息了?”我费劲的睁开双眼,沙哑着声音问。 “嗯,我已经让我朋友先去了。收拾东西,我先送你回家。”她走到床边,拎过我的包,又拿起了我的手机。 “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我说。 “我不放心。”她又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房卡,“你看看有没有落下东西。” 我摇头。 我跟我姐离开了酒店,车到半路时,我突然想到紧急避孕药的事情。于是让我姐找了间药店停了车,我姐靠着边停了下来。 “买什么药?我去。”她说着就要开车门。 “紧急避孕药,杨漫说,七十二小时内有效。”我不敢看我姐的眼睛。 我姐没说话,甩上车门下了车。透过挡风玻璃,我看到我姐进了药店。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她才从药店出来。走到路边的绿化树下,她停下脚步拿出了手机。 又等了近十分钟,我姐才拿着一盒药回到了车上。 “我刚才给我一个医院的朋友打了电话,这药也不是万能的。你本来就痛经得厉害,副作用挺大。而且,这药说是越早吃越好,你现在都过了一天了,不一定百分百管用。”她把药放到一旁的储物格里,“晓谷,你算算是不是安全期。如果是安全期,这药就不吃算了……” “姐。”我生气的看着她,“哪怕有副作用我也得吃啊,我不赌,万一怀孕了呢?到时候再去流产吗?” 蒋晓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后只是沉默着启动了车子。 回家后,我按照说明吃了药。吃完药后,我就回房间去睡了。 这一觉再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睁开眼睛,我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好半天才缓过神,想起来自己回到了娘家。 开了灯,我四下找了找,没有找到手机。于是我翻身下了床,家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姐不在家?我出了房间,开了客厅的灯,茶几上,我的手机放在那里。 手机已经充好电了,亮起屏幕后,我看到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其中有一通是何明初打来的电话,看到老公两个字,我忍不住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说了,只要他觉得心里不痛快就要打电话骂我,还真是言出必行。 我给我姐打了个电话,她去了B市。但让人头疼的是,我妈又一次跑了。电话里,她的情绪特别低,只让我在家里好好呆着,别的话都没有多说。 我电话还没挂,何明初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切断我姐的电话接起了他的电话。 “说吧,你想怎么骂我?”我扯着嘴角,低声道。 “找个时间,去把手续办了。”他声音平平,听不出是喜是悲。 “好。”我应得干脆。 “财产分割方面,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他又说,语调仍然平平。 我笑了一下,他冷静了一天,想想,夫妻一场,还是应该像个男人。否则,怎么突然又大方起来了。 “不用,协议你拟,我会签字,办手续的时间你定,我随时配合你。”我竭力装着平静。 “好。”他也不说再见,直接就挂了电话。 我抓着手机呆坐着,我要离婚了,真的要离婚了。这人生啊,还真的是无常。好好的,人就死了。好好的,我就要离婚了。 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日子就变得乱七八糟了。 真是教人难过。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我又失眠。给我姐发了几条信息问我妈的情况,她只回了一条,她说,晓谷,我求求你,你好生在家里呆着,哪都别去,别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我明白她心里的煎熬。 日子变得漫长无边,我姐在B市全力寻找我妈,我跟她说我也想去B市帮忙找人,她把我臭骂了一顿,我只好听她的话乖乖在家里呆着。 没发生唐胜元那事情之前,我还想着去找文阅理论工作的事情。现在我知道文阅跟唐胜元是朋友,和唐胜元沾边的东西,我现在一丁点儿都不想看见。 如此等了两天,我姐从B市回来了,我妈彻底失去了行踪。 我在这两天,又想了许多,心里认定我妈失踪以及我身上的事情都是何明蕊搞的鬼。但偏偏的,我一点证据都没有。想来想去,也只能静观其变。 杨漫给我打了电话,我们聊了很久,她同意我的分析和猜测,但她也说,没有证据,怀疑就只能是怀疑。 吃了两天的外卖,我的胃严重抗议。我姐回来的次日,我一早就起了床,想着我姐也奔波了几天,我准备去超市买点菜回来。 “晓谷,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蒋晓泊听说我要出门,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小区门口就有卖菜的超市,姐,你还怕我丢了啊。”我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我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了。”她说着一头又栽到了床上。 “你呀,说你草木皆兵你还不承认。”我摇摇头,“我最多十五分钟就回来,你接着睡。” 帮她关上房门后,我拿零钱包和钥匙出了门。 搭着电梯下了楼,出电梯时,刚好有几个人进电梯。见我出去,其中一个年轻女孩呀的惊叫一声,然后特别兴奋的扯着旁边的人小声说,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旁边的几个人也回头看我。 我被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我走出了楼道。快到小区门口时,我远远的看着小区对面的斜坡那围着一群人,大家的手里都拿着张传单。 我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有商家搞活动,到小区里来派发传单了。 出了小区,我走到经常去买菜的一个小店。 “晓谷啊,你回来啦。”老板娘见我进店,立刻迎了上来,“好样的,你就应该这样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买什么菜,阿姨帮你挑。” “发生什么事了?”她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 “你不知道吗?”老板娘掩住嘴,“怪阿姨嘴多,没事没事。刚才送来的荷兰豆很新鲜,我帮你挑一点吧。” 我越发的好奇起来,“阿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板娘见我一直追问,有些期期艾艾起来,扭捏了一番才从收银台那里拿了张传单递了过来:“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这样编排你,我认识你五、六年了,绝对相信你是好女人。” 我接过了传单,看到上面的配图时,瞬间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迅速的浏览了一下传单,我哆嗦着揉成一团。 从零钱包里拿出手机,我的手抖得不像样,好不容易才拔下了何明初的号码。电话响着,他一直不接。 这个点,他肯定还在睡觉。今天,我非跟他拼了不可,我拔腿就往外跑。 “晓谷,你别冲动啊。”老板娘在后面大喊,“你要去哪啊?” 我现在没法不冲动,那张传单上,只简单的写了几句话,说我和我妈一样不要脸。老的勾引亲家,小的勾引邻居,害得何家家破人亡,说我会遭报应,还让认识我的人看清我的真面目。 为了达到人神共愤的目的,几句简单的文字下面配了三张图,有两张是我和唐胜元抱在一起的照片,脸和关键部分都打了马赛克。另外一张却是我的独照,十分清晰。那张独照,我记得特别清楚,是何明初帮我拍的,只有他的手机上有。 第46章 算账 我像一只被点燃引线的炸药桶,“滋滋”的燃烧着往外窜。此刻,我满腔的怒火,烧得我无法思想,无法冷静。 我冲到马路边时,感觉喉咙口已经在冒烟了。四下望了望,公交站台还有一段距离,出租车不见踪影,倒是迎面有辆摩的开过来。 “停停,快停停。”我像个疯子一样拼命的招手。 “去哪?保证比出租车快……”摩的师傅一脚刹车,车子停到我面前。 “马新路XX小区,快点,我有十万火急的急事。”我一脚跨上后座,天知道平常最怕坐摩的我哪来的勇气。 师傅一脚踩下油门,我死死的抓着后座的把手。摩的在早高峰的车流中穿梭,速度快得吓人。我的怒火持续燃烧着,烧到我家小区门口时,我怀疑有人戳我一下,我能立刻变成窜天猴直冲云宵。 付钱时,我连零钱都没要就朝小区里跑去。 我在电梯口遇到了唐胜元,他手里拎着菜,也在等电梯。见我气喘吁吁的,他慌忙往里面让了让。我看清楚是他后,掉头又往楼梯间跑去。 爬到三楼时,我就累得像条狗一样。趴着楼梯扶手,我拐出了楼梯间,搭了另一部电梯,我回到了自己家。 站在门口,我抬脚狠狠的踹了一脚大门:“何明初,开门。” 连踢了四五脚都没有反应,我只好改成拍门。这回,拍到第六下时,大门从里面拉开了,何明初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手里抓着手机一脸懵逼的看着我。 我抬脚用力将大门踹开,然后我又一脚踢到了他脚上。 他没有防备,吃痛得立刻蹲到了地上。 我蹲下来,用力将他推到地上后抓住他的衣脖子,咬牙切齿道:“何明初,我没有奢求过能得到你的原谅。虽然我是被你妹陷害的,但我懂,你是个男人,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被戴绿帽子这件事。但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羞辱我好不好?弄死一个人的办法有一千种,你为什么要选这种最下作的方式?何明初,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就那么盼着我死吗?” “你是不是有病啊?一大早的,发什么疯啊?”他用力一挥,我被他挥得撞到玄关处的鞋柜上。 “咚”一声,我晕了一下,回过神来,我抓过脚边的鞋朝他砸过去。 “蒋晓谷,你别撒疯,把我惹急了,老子不会任你欺负。”何明初伸手一挡,鞋子砸到了他的手臂上。 我看着他眼露凶光,额头上青筋暴露,他已经起了身,看起来还真准备打我了。 我迅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我快步擦过他往厨房走去。再出来时,我手里多了一把菜刀,我将菜刀架到自己脖子上。 我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他走。 “你想干嘛?”他被我骇得连退好几步,一直退到了大门口。 我悲愤的看着他:“何明初,现在你打电话给何明蕊,你让她马上回家。半个小时内,我要见到她人。然后,我们把事情了结清楚。如果半个小时内,我得不到你们兄妹明确的说法。那么,我蒋晓谷就死在这里。你不是说我害你们何家家破人亡吗?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破人亡。” “晓,晓谷,快,快把刀放下,你别冲动。”公公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他被我吓坏了。 “你总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何明初语气软下来,“你就这么冲进来,事情也不说清楚就喊打喊杀的。” “说清楚?”我惨淡的笑着,“你这是在跟我充傻装愣吗?行,你可以说事情不是你做的,那就是你妹做的,反正跑不出你们何家人。印传单,说我和我妈,一个勾引亲家,一个勾引邻居,说我害得你们何家家破人亡。对,我给你戴绿帽了,但那不是出自我的意愿,是你妹何明蕊设计的。你还把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印到传单上去,怕人家不知道是我,你还特意挑了一张我的生活照印上去。何明初,那张照片是上次去福建土楼你给我拍的,只有你的手机里有。” “你说什么?”何明初震惊极了,他向我走来。 “别过来。”我往脖子上用力压了压,有刺痛的感觉传来,刀很利,我感觉到有液体往下流。 “造孽啊,都怪我造孽啊。”公公靠到门框上,捂着脸呜咽起来。 “你给何明蕊打电话,现在。”我重复道。 何明初在我的逼迫下拿起了手机,通话时间很短,他没说我以死相挟,只说有急事要她马上回家。 “明蕊说十五钟内肯定到家,晓谷,你先把刀放下。你冷静点,有什么话好好说。”何明初软下来,好声好气的。 “我妈疯了,你知道吗?被你妹何明蕊活生生逼疯的。对,我知道我没有证据。何明初,我确实没有证据。可除了你妹,再没有人这么恨我和我妈了。” “你说什么?”他再一次震惊了。 “怎么?你亲妹没告诉你啊。我妈疯了,她疯了。像其他疯子一样到处捡垃圾吃,现在可能还衣不蔽体。我姐到处找她,根本找不到她。”我看向公公,他在听到我妈疯了时已经瘫坐到了地上,面如土色。 何明初茫然的,呆呆的站着:“不会,明蕊不会那么坏。晓谷,也许只是巧合呢?” “是么?”我盯着公公,“爸,现在麻烦你告诉我,你和我妈分开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和我妈会分开?” 公公抱着头,不说话。 “爸,你说话啊。”何明初走到了他爸身旁,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 “我,我……”老人张着嘴,鼻泪涕下的,情形倒是比我还可怜三分。 “说话啊,爸,你准备瞒到什么时候?”何明初冲他爸吼了一声。 “那天,那天,我和容慧从外面买了点水果回到出租屋。才进门,就,就有人敲门。我就去开门。”公公开始无法抑制的抖起来,“就一个袋子丢在地上,蛇,蛇,好多蛇,到处都是蛇。”他惊恐的喘着粗气,面部扭曲得厉害,“我,醒,醒过来后,你妈就不见了。” 难怪一提到他怎么和我妈分开的,他就哆嗦,原来还有这一出。只是,那放蛇的人又是谁?难道何明蕊从一开始就算准了她爸和我妈会私奔,然后一直跟踪着他们? “是真的吗?”何明初一脸质疑。 公公不说话,仍然沉浸在恐惧之中。 “爸,你不知道晓谷她爸住在崇尚小区吗?怎么会把房子租到崇尚小区去?”何明初没好气的问。 “走得匆匆忙忙,哪里来得及租房子。是容慧的一个朋友,房子刚好空着,说借我们住几天。”公公悻悻的。 我妈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妈还有这样的朋友? 我零钱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我任由它响着,不用看,我也知道是蒋晓泊打来的。 “晓谷,你先接电话。”何明初指了指我的上衣口袋。 “我不接。”我冷笑着,“你给何明蕊打电话,问她到哪里了?” “好,好,我打。”他已经有一点乱了,当即就拿起了手机开始拔电话。大概何明蕊按了拒接,电话并没有接通。 “她,没接,可能快到了。”何明初咽了咽口水。 “再打。”我盯着他。 他只好又一次拿起了手机。 大门外的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的,一身浅蓝色风衣的何明蕊匆匆而来。前脚踏进大门,她看到我,立刻收住了脚步。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语气里带着七分嘲弄,三分焦急。 “很好,你总算来了。”我退了两步,背抵到餐厅的餐桌上,“现在,我们来把事情了一了?” “什么事情?”何明蕊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明蕊,你是不是有病啊,去印什么传单。还有,我在家里装了隐形摄像头这事儿我没有告诉过你啊。你那些照片又是哪里来的?你从我电脑上偷偷拷的?” “说清楚一点,我听不明白。什么隐形摄像头,什么传单,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还架把刀,这是演大戏呢?”何明蕊一脸不耐烦,“嫂子,你说,麻烦你说清楚点。” “看样子,你们兄妹是要彻底跟我装傻了。”我的怒火燃得更晒,握紧刀,我用力朝桌子上砍了一刀,“别以为我跟你们开玩笑,家破人亡嘛,我一定让你们如愿。” 我砍完就将刀再次架回了脖子上,这回我用力抹了抹,更多的液体往下淌。我可能因为太愤怒,居然感觉不到痛。 “晓谷。” “晓谷。” “嫂子。” 三声惊呼,他们被我镇住了。 “明蕊,到底是不是你?晓谷说,今早有人在她家小区门口派发传单。传单上印着见不得人的照片,还写得特别难听的话。而且,晓谷的妈妈疯了。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何明初朝何明蕊怒吼。 何明蕊脸上的表情生生凝住,呆怔了至少三秒钟才说:“看样子,你们都认定是我做的了。” “难道不是你吗?”我哈哈大笑起来,“演啊,继续演啊。何明蕊,红酒和玫瑰分明就是你送来的。那玫瑰花肯定是有问题的,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自己。但我很佩服你,你能把唐胜元引到楼上来。你怎么那么厉害啊,把一切都计算得刚刚好。我想,你也根本不用去你哥的电脑偷照片。你进来拿走玫瑰和红酒时,肯定拍了我跟唐胜元的照片。何明蕊,你不去演戏真是白瞎了你一身的好演技啊。你这么能演,奥斯卡欠你一个影后呢。” 第47章 歇斯底里 何明蕊看看何明初,又看看我,好一会儿她才抬手指着头顶:“上有天,下有地,我何明蕊接下来要是说一句谎话就让我不得好死。嫂子,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给我哥戴了顶这么大的绿帽子。红酒和玫瑰这事情,我不知情。是你发了朋友圈,后来我哥问你,你还说丢掉了。现在你倒打一耙,说我半夜回家偷走了你的玫瑰和红酒。嫂子,到底谁在说谎?印传单这事情就更离谱了,我现在才知道你跟唐胜元的事情,请问,我现在去印传单还来得及吗?退一万步,我早就知道你跟唐胜元这事儿,我还嫌何家丢人丢得不够大?所以,我得印传单,把我哥戴了绿帽子这事满天下宣传?这符合逻辑吗?还有,你妈失踪后疯掉的事情,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她疯了,我很同情。但是,嫂子,你不能想当然的将罪名往我头上安。是,我妈死了,我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但你用脑子想想,我何明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普普通通一个人,上班下班,社交关系网你也都清楚。我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做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吗?那是我的能力能办到的事情吗?我就算憋屈到极点的时候,也就能拿笔写几句狠辣的话。除此之外的事情,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时间去做。你去查一查,我每天的工作都是满的。家里还一堆的破事情,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最近还忙着谈恋爱,我没功夫去搭理你那么多。” 何明蕊这番话说得心平气和,有条有理,自然顺畅得连个磕绊都没打。如果我不是当事人中的受害一方,我都想给她狠狠的鼓掌了。 “如果你需要证人,我现在就可以配合你请人来作证。这样你满意吗?没有提前打过招呼,想作假也难。”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我没有想到何明蕊会将一切事情都赖得一干二净,一时间,我所有的指控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象个疯子一样冲回了来,象个疯子一样要跟何家人拼命,又象个疯子一样拿了把刀准备以死相挟。现在,何明蕊说,这些统统跟她没有关系。 “那你,那天早上故意回家来找项链,还冤枉我拿了你的项链,说那么多话气我,故意把我气晕,你什么意思?”我昏昏然之下,说的话显得越发的苍白无力。 何明蕊笑了一下,带着轻蔑的味道:“嫂子,爸那天从家里走失。你召告小区的人帮忙一起找,我这个人好面子。情急之下,我是呛了你几句。结果呢?你跳得八尺高,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罪名往我头上安。对,我事后是越想越气,想找个机会好好跟你吵一架。所以,那天早上,我确实过分了,这个我是承认的。其他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绝不承认。你也不用动气,更不要动刀,怪吓人的。你说你一刀下去,你害了谁呢?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会伤心三天,你总归是我嫂子。我哥会为你伤心三个月,你爸你姐能为你伤心三年。等你尸骨凉透了,大家也差不多把你忘光了。” 何明蕊说得刻薄又无情。 我握着刀的手渐渐有了绵软感,但脑中很快有灵光闪过,我再次燃起斗志:“何明蕊,那么,你来告诉我,到底是谁?是谁要这样陷害我?今天你能给我说个子丑寅卯出来,我蒋晓谷该给你道歉给你道歉,该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绝不含糊半分。” 所有的眼光齐刷刷的看向她,在她有理有据反驳完我之后,我想,何明初父子和我一样也都很想知道到底还有谁在背后? 何明蕊不慌不忙的拂了拂头发,然后道:“嫂子,谁在背后陷害你?你怎么问起我来了?你自己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啊。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权贵?还是得罪了哪个富二代?嫂子,你想想,你遇到的这些事情,那可都不简单。不是一般的升斗小民可以做到,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何明初跟他爸又看向我,希望我能给他们解解惑。 我已经被何明蕊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彻底说得动摇了,这些事情,没有缜密的思维,没有时间没有金钱,没有多人配合,确实很难做到。而何明蕊的朋友圈,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人。 可我到底得罪谁了? 又是谁非要这样置我于死地? 我胡思乱想时,何明蕊已经迅速的靠近了我。趁我不注意,她的手伸向我,想从我手里抢刀。就在她的手挨到刀背那一刻,我一个激灵回了神。 她抓住了刀背,我握着刀柄。 “你这个骗子。”我狂叫一声,“你骗我,陷害我的就是你,就是你。你只是为了迷惑我,你怕我死在这里。是不是?是不是?” 何明蕊一言不发,只是发狠的跟我抢刀。争夺之间,菜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我的外套被割破了,她的手掌也被划伤了。 何明初跟他爸追过来,但只敢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何明蕊,你就是蛇蝎心肠,你会遭报应的。”我拼尽全身的力气跟她抢刀。 “晓谷,明蕊,你们,你们,别抢啦。”这番大动静又惊动了邻居们,发誓永远不管何家破事儿的陈阿姨又来了,这会儿站在过道那吓得手舞足蹈的。 何明蕊也死活的不撒手。 终于,我彻底爆发了,呀的怪叫了一声,我抬脚狠狠的踢了何明蕊一脚,她再也抓不住刀背。倒退了好几步后,她撞到厨房的门框上。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狂叫着朝她冲过去。 她吓得闪身进了厨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厨房门,我一刀劈在了门缝里。身后,是众人惊恐的尖叫声。 何明蕊抵死了厨房门,我踢不开门,拿着刀一刀接一刀的劈门。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我,大家都害怕,怕我一刀劈到了他们身上。 也不知道我劈了多少刀,厨房里的何明蕊被吓得已经报了警了。我听到她给110打电话,狂怒又加了几分,很快的,门快被我劈开了。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猛然感觉手里一轻,刀就不翼而飞了。我像一头饿狼,本来准备扑向猎物,突然被人拔掉了牙。 转头,唐胜元站在那里,他象雷公一样,面目狰狞,毫无笑意。 “给我。”我朝他扑去。 “晓谷,你冷静一点。”他语气淡淡,将手里的刀递给了一旁的陈阿姨,陈阿姨飞快的把刀扔到了沙发座底下。 “冷静?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冷静?你这个丑鬼,你说,这一切是不是你设计好的?你就是为了睡我对不对?你这个变态,死变态。”我歇斯底里的推他,踢他,“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 “我送你回家吧,小何,我送她回她娘家,可以吗?”唐胜元问。 何明初呵呵了一声,尖酸刻薄道:“问我干嘛?我和她已经要离婚了,你赶紧接手吧,可别让她到处去发疯。真砍死了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明初,你这个王八蛋。”我又想朝他冲过去,奈何唐胜元力气太大,他双手钳制住了我。 一旁的邻居们伸长了脖子,像汤姆猫一样双眼发亮,空气里,到处都是八卦因子。只惧于当事人太暴躁,否则她们当下里就要嚼舌一番,偷人这事儿自古以来可都是茶余饭后的好谈资呢。 我被唐胜元拖出了何家,拖进了电梯,他把我拖到了地下车库。我一路都在挣扎,都在怒骂,骂到最后,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只是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你还我清白。 他把我拖到了他的车旁,打开后车门,他推着我上了后座。 “我不要坐你的车,我不要看见你。”我神经质的咒骂着,然而,激烈的情绪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了。 “你要喝点水吗?”在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后,他开口问我。 “滚。”我不看他,只是低声喝道。 “你冷静一点。”他又说。 “滚。”我再喝。 他便不再说话,只是抓紧了我的手,安静的坐在我旁边。 我头皮炸得发麻,零钱包里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我头嗡嗡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只有梦里才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晓谷,你冷静一点了吗?”良久之后,他再问我。 “我怎么做人?我还怎么活下去?那些传单在我小区里飞来飞去,所有人都知道我妈跟亲家私奔,我跟你偷情。我怎么活下去?”我靠到椅背上,开始小声啜泣。 唐胜元抓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 “我怎么活下去?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我妈已经疯了,我变成这样,我姐怎么办?”我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你们都说得轻松,想开些,冷静些。你们不是我,如果你们是我,只怕比我更狂乱。” 唐胜元腾出一只手从我口袋里拿出零钱包,又从零钱包里拿出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你姐姐的电话。”他说。 “别碰我的东西。”我尖声说。 “你姐会担心。”他好脾气的说。 “不关你的事儿。”我想抽手出来,结果他一只手的力气也大得吓人,我一双手被他抓得死死的。 他接起了我的电话,听着他跟我姐讲电话。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也没想,我低头就咬到了他的手上。 唐胜元就那么一声不吭的任我咬着,就像他没有痛觉一般。嘴里有腥甜味时,我惊恐的抬起了头看他。 第48章 搬走 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眼神看起来倒是有些萧杀之气。我慢慢直起了身,他的手腕处被我咬得血肉模糊的。我心里觉得他活该,又觉得他有病,被咬成这样也不知道推开我。 “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把手机放回我口袋里,然后扯了几张纸巾帮我擦脖子上的血。 “别碰我。”我用力挥开他,他不帮我擦血时我还没感觉到痛,他一碰我伤口,立刻有火辣辣的痛感袭来。 “晓谷。”他又抓住了我的手,“你冷静点。” 我这会儿满嘴的血腥味,恶心得我连连干呕。 他见我干呕,赶紧松开了我,探身从驾驶位拿了瓶矿泉水过来,拧开后递给了我。 我实在难受得很,顾不上对他的厌恶,从他手里夺过水,我喝了小半口漱口。他又伸手帮我开了我这边的车门,见我吐好了,他扯了几张纸巾给我擦嘴。 “起开。”我恨恨道。 “晓谷。”他叹了一口气,“我说几句话,可以吗?” “不可以。”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他,更何况听他说话,说个屁啊。说完了,时光就能倒流吗?我和他睡过这事儿就能变成没有发生过吗? “那我送你回去。”他默了一下又说。 “不用。”我冷冷道,“我自己会回去,唐师傅,希望以后不会再遇见你了。”我说完就推开车门往下跨。 然后我的手被唐胜元拽住了,“晓谷,我送你回去。”他居然生气了,他凭什么生气? “松开我。”我用力甩手。 他拽得更紧,脸上的疤痕更添了几分狰狞。 我甩不开他,只能双目喷火的盯着他:“怎么的?你睡我还没睡过瘾啊,现在还想来强的?” “蒋晓谷。”他连名带姓的喊我,“我知道你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但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万一路上再发生意外怎么办?” “那也不关你的事儿。” “晓谷,我说几句话。” 我别开头,不看他。 “那天晚上的事情……” “别说了,我求求你,什么都别说,求你了。”我一听他说到那天晚上,我的脑海中就闪现出我们两个搂在一起的情景,那画面让我立刻就崩溃了。 他沉默,好一会儿后他扶着我坐稳,关上我这边的车门后他迅速的下了车上了主驾位,车门落锁后他立刻启动了车子。 车子很快离开了地下车库,阳光从玻璃里洒落进来。唐胜元开了一点车窗,新鲜的空气灌进来。我的情绪开始慢慢的缓和下来,脖子上的伤口痛得我不时的倒吸凉气,伸手摸了摸,血早就凝住了,估摸着我现在的样子能吓死个把人。 车子到半路时,我的头脑冷静了许多。想到刚才拿刀砍门,后背有冷汗往下渗。双手也不由自主的颤起来,如果不是唐胜元及时抢掉了我手里的菜刀,我在怒火中烧之下,肯定要跟何明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我要是把她给砍死了……我打了个冷颤。 “听春……是我……帮我办点事情……你到文景楼等我……好!”唐胜元也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我侧头看着车窗外,已经离我家很近了。在地下车库时我只顾咬他,他跟我姐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我一直不接她的电话,她是不是到处去找我了?她肯定急疯了吧,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传单。她要是看到了……她会不会也冲到何家去了? 想给我姐打电话,又想着已经到了家楼下了,还是先回家看看再说。 原来我想在小区门口下车,但看着小区大门口出入的人,我顿时就失去了喊唐胜元停车的勇敢。又想到当年的艳照门,也不知道那些当事人是怎么熬过那地狱般的日子? 唐胜元直接将车开到了地下室,下了车后,又送着我进了电梯才离开。 我看着电梯门合,唐胜元总算消失在我眼前了。上了楼,出了电梯,还没拐弯就碰到对我家对面的张婶。我下意识的捂住脖子,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加快了脚步往自己家走去。 拿钥匙开门时,门从里面拉开了,显然我姐一直等在门口。 “姐。”我轻轻喊了一声。 “你去做什么了?”她用力拉开我捂着脖子的手,看到我脖子上的伤口后,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晓谷,你回家了?你脖子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血?谁打你了?何明蕊还是何明初?” “姐,我很累。”我抽出了手。 “晓谷,刚才接电话的人我听着像唐胜元的声音。”我姐接着追问,“你到底去做什么了?打电话还一直不接,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你嫌我们家还不够乱是不是?” “姐,我求求你现在什么都别说行不行?你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我烦躁得要命,冲着她大吼了一声。吼得太用力,我呛得猛咳起来。脖子上的伤牵扯着,我眼前有些发黑。晃了两步,蒋晓泊慌忙跑过来扶住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缓了语气,神情很焦灼,她还不知道传单的事情,可她迟早会知道。 “姐,我们搬家吧,就今天。”我说。 “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声音又拔高了。 我把传单和上何家大闹了一场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给她听。 “天啊。”她仰头,闭了闭眼后她转身往玄关处走去。她拿了医药箱回来,默默的帮我清洗了脖子上的伤口。 “晓谷,你去躺一会儿,其他的事情我来安排。”她轻声说。 我回了房间,将门打上了反锁。拉上窗帘,我和衣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我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了,睡吧,睡醒了也许一切就好了。 我根本睡不着,情绪太多,思维太乱。躺在那里,我听着脑袋里有无数的声音响着,它们挤着,吵着,让我想尖叫想发狂。 辗转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听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我一个翻身就坐起来了,谁来我们家了?会不会是传单发到我家里来了? 我下了床,赤着脚就跑出了房间。 玄关处,我爸站在那里,我姐堵着门,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 “晓谷。”我爸看到我,像看到救兵。 “你来做什么?”我问。 “唉。”他叹气,“晓泊,你让我进去说吧,行不行?” 我姐这才侧了侧身,我爸夹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看他的打扮他是准备去上班。 “蒋先生,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姐不客气的问。 “你妈找到了吗?”他看着我,看到我的脖子,他惊叫起来,“晓谷,你脖子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其他事儿,麻烦你走,好吗?”我姐走到我爸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爸打开手里的公文包,然后拿了张传单出来:“晓泊,晓谷,一大早的,就有人到我小区门口发这个东西。我看到就马上赶过来了,结果在这边小区也看到了。” 我姐拿过我爸手里的传单,扫视了一遍后,她一点一点揉成团,然后狠狠的砸到地上:“这姓何的简直太贱了。” “刚才我上楼时就在想,这种事情会传得很快,你们住这里只怕要遭遇很多的闲言碎语。晓泊晓谷,赶紧搬家吧。我城东那套房子,租客前几天刚好退了租,你们搬过去住。”我爸说得情真意切的。 “蒋先生,谢谢你一片好心。不过,你在做决定之前,还是先跟刘念商量一下吧。”我姐冷冷的看着他。 我爸的表情有些讪讪的:“这个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是我亲生女儿,她会理解的。” “我提醒你一下,刘念可是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就不怕她又带着你的儿子离家出走么?”蒋晓泊烦躁起来,拿起手机她就开始拔号,“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你没其他事情走吧,别再来给我添堵了。” 说话间,她的电话已经接通了:“文阅,我现在同意了,你过来接我们吧。” 我爸呆呆的站着。 “走啊,我带晓谷去我朋友那里住,不麻烦你。”我姐收起了手机。 “你妈找到了吗?”他又问。 我姐看着他,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没有找到,怎么?你要帮忙找吗?如果你只是问问,就请你闭嘴。我已经够烦了,你别再烦我了。” “爸,你回去吧。”我也开了口。 我爸打开了公文包,从里拿出了一个信封,然后他递到了我手里:“先用着吧。”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姐从我手里拿过那个信封,快走了几步将我爸挡在了大门口。 “还给你。”她塞回了我爸手里。 “晓泊。”我爸垂下头,“别的忙我也帮不了,手里有点闲钱,我知道少,这钱刘念不知道,你们用着吧。这么多年,总盼着你们姐妹能幸福。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你妈找不着,晓谷还出事,我这心里难受。刘念又爱闹,我也没办法。我亏欠你们姐妹太多了,我这心里都清楚……”我爸哽咽着,将信封放到一旁的鞋柜上,他旋开大门匆匆走了。 我姐站在那里,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才抬头:“晓谷,收拾东西,文阅马上来接我们。” 我转身。 二十分钟后,我和我姐拎着行李箱下了楼。地下车库,文阅等在电梯口。见了我们,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拎过了我姐手里的行李箱,大踏步的往他的车子走去。 我和我姐坐上了他的车,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想问,跟着我姐,去哪里都可以。 又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车子开到了Y城的一处高档住宅小区。车子直接开到一处小高层的楼道口才停下来。 一个穿着浅色牛仔衣的女人迎了出来,我呆了呆,那不是金荻吗? 第49章 离婚 “金荻姐。”文阅笑着走过去,“晓泊和晓谷来了。” 我姐推开了车门下了车:“荻姐,你好。” “好久不见。”金荻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我姐,“瘦了好多。” 我想起来,有一次文阅坐我姐的车,我听到他打电话喊金荻姐,那会儿还以为不过是同名。谁知道,来来去去的,竟然还是跟唐胜元有关系。也真是见了鬼了,偏生的我就躲不开那个名字了么?我慢腾腾的也跟着下了车,看着金荻,想着是不是也跟着我姐喊她一声荻姐。 “晓谷,这是荻姐。”我姐转头,伸手拉过了我。 “荻姐好。”我讪笑着,我早就跟她见了,那次追尾,她让我叫她金姐来着。 “晓谷好。”金荻看向我,“有点冷,走吧,我们上去。” 金荻住一套复式房子,家里豪华得吓人,跟豪门电视剧似的。有旋转楼梯,华丽的吊灯,家里还有两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佣人。 我们进门时,两个佣人又是端茶又是拿零食。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想我一介平民,来往的都是升斗小民。偶尔能跟杨漫去商场装个逼就算是生活的调剂了,这突然踏进富人的世界,还真是手足无措。 文阅坐了一会儿,接了电话把我姐喊出去了。随后,我姐跟我说公司有点事情得回去处理,匆匆就走了。 剩下我和金荻,我更加如坐针毡。 “阿琴,你给孟医生打个电话,让他今天过来一趟。”金荻对一旁站着的圆脸女佣道。 “是。”圆脸女佣应了一声就转了身。 “晓谷,走,我带你去你房间看看。”她走到我面前,弯腰拉起我的手。 “好。”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跟着她起了身。 金荻带着我上了楼,楼上的装修要素雅许多,有点田园风的感觉。她带我走到朝南的一个房间,旋开房门后,我差点失声喊哇。 整个房间的布置简直太少女,太梦幻了。房间的主打色是粉色和浅紫色,这是两个质地差特别容易变得恶俗的颜色。基于我浅薄的认知,我只能判断出这个房间装修费了不少钱,才让粉色和紫色显得高雅梦幻。 “晓谷,你就住这间可以吗?”金荻询问我。 我点了点头。我如果争气点,知道她是唐胜元的朋友,我就该甩脸走人。但我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穷人的本性,见了这梦幻的房间,我根本就挪不开脚步了。 “你不要拘束,平常这里我都是一个人住。你和晓泊能来,我高兴坏了。”她走到窗边开了窗户,“我比较忙,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阿笛,好吗?” “嗯。”我咽了咽口水。 “你休息一会儿吧,巧巧在做午饭,等饭好了我上来喊你。”她回头冲我笑,“下午孟医生会过来,你哪不舒服告诉他就可以。” 我点头。 “那我先下楼了。”金荻出了房间,我听着房门关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像做梦似的。 就这样,我和我姐在金荻家暂住下来了。听我姐说金荻单身,感情生活是个谜,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在魔都念大学。事业好像做得挺大,国内一线城市她都有房产,但她在Y城呆的时间最多。 具体的情况,我姐也不是很清楚。 金荻很忙,三天两头难得见到她一次。我姐忙着我妈的事情,也难得回来。这豪华的房子里,大多数时间就剩我和两个女佣住着。 巧巧和阿琴把我当主人,对我客气又热情,细心又周到。我真是诚惶又诚恐。 日子富足而安稳,我受惊过度的心脏渐渐缓和过来。每天醒过来,睁眼满室的梦幻,床头是新鲜的花朵。关于传单啊,唐胜元啊,陷害啊,离婚啊,何明蕊啊,仿佛就真的离我远去了一般。 我在金荻家的第五天早上,何明初给我打来了电话。看到他的电话号码时,我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感。 “喂。”我接起了电话。 “晓谷。”他语气淡然,“我们的事情,你怎么考虑的?”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从沙发前起了身,我走到了阳台,看着花架上开得正好的月季,我道:“我能怎么考虑,还不是你说了算。” “那你今天有空吗?”他问。 “有。”我抬起的准备摸摸花的手重重的垂了下去。 “那就今天去把手续办了。”他道,很平静。 “好,那,我们民政局门口见吧。”我说。 “要我来接你吗?”他客气的问。 “不用,我自己过去。”我说。 挂了电话后,我上了楼。换了衣服,拿了身份证,又跑到我姐住的房间找到了户口本。收拾好后,我又特地进厕所化了个淡妆。 看着镜子里的人还像模像样了,我出了厕所,拎上了包出了房间。 我楼梯下到一半时,听到楼下的大门开了。紧接着我听到巧巧喊荻姐,金荻回来了。 拐过楼梯后,我才看到,金荻身后还跟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那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我感觉像某个影视明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像哪个。 “晓谷,你要出去啊。”金荻抬头看我。 “嗯,有点事情。”我微笑着。 “我送你。”她回头看身后的姑娘,“苏蝶,我得出去一趟,你自便。” “荻姐。”姑娘带着三分娇嗔,七分哀求,“我求求你了。” 金荻不说话。 “我保证,我发誓,我绝不打扰他的生活。你就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就可以了。荻姐,你看我都跟了你一路了。我上午还有通告呢,荻姐。”姑娘拉住金荻的手摇晃着撒娇。 “苏蝶。”金荻把她的手拿开,脸色不好看,语气也很冷,“适可而止吧,好吗?” 姑娘咬着唇,低头看着地板。 我觉得有些尴尬。 “走吧,晓谷。”金荻招呼我,说着她就转身走回大门口。 我跟了上去,经过那姑娘身边时,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越发觉得她像某个影视明星,但还是没想起来到底像谁? “荻姐。”姑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阿琴,给苏小姐倒茶。”金荻头也不回出了大门。 我直到上了金荻的车都还在想那个叫苏蝶的姑娘到底像哪个影视明星? “晓谷,你去哪?”金荻侧头看我。 “XX路民政局。”我局促道。 金荻皱了皱眉,但一个字都没多问我就启动了车子。路上,她不时接电话。有一通电话讲的是英文,口语非常流利。 “荻姐,你口语真好。”她切断电话后,我由衷道。 “好吗?”她笑笑,“我语言天赋很差,在美国呆了五年,口语也就这个水平了。我的朋友当中,要数胜元的语言天赋最好。英语口语一流,德语和法语还讲得很流利,只可惜……” 金荻说到一半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她没再往下说。 我以为她要转换话题,但她就此沉默下来了。我侧过头也看着车窗外,这高楼林立的城市,到底藏着多少人的秘密? 唐胜元搬来我家楼下两年有余,沉默寡言,一张脸毁得彻底,我只道他不过是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可他有文阅和金荻这样的朋友,同时还精通数门外语,由此可以推断,他在成为出租车司机之前,身份地位定然不差。否则,在这样一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社会,他怎能挤入金获、文阅的朋友圈? 只是,他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他最终隐居闹市,成了一个出租车司机? 但那又怎么样?我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就算他坐拥王国又怎么样?也不能改变那一夜我们的丑态。 “晓谷,就这里吗?”车子停下来,金荻问我。 我回过神来,看了看车窗外:“对,就是这里。荻姐,麻烦你了。待会我会自己搭车回去。” “你去办事吧。”她温和道。 我拎着包下了车。 何明初站在民政局前的台阶前,隔了五六米的距离,我停下脚步看他。他穿着一件米灰色的开衫,深色的打底衬衫,下身是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的休闲鞋,手里拎着包包。 衣服,裤子,鞋子,包括饱,全都是我帮他买的,我们结婚前,他的衣服是他妈包办的。我们结婚后,他的衣服就由我包办了。 以后,就会有另一个女人替他包办了吧? 我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楚感,在此之前,我想到离婚也不过是一拍两散。如今这样的时代,女人混在职场,也能赚钱,离开他,我不定比先前活得更好。 可看到他,我就自然而然的会想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琐碎平凡,但有过无数小欢乐小幸福的日子。 “来了。”何明初先开了口。 我这才抬步走向他。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看吧。”他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出来。 我接过,那些条条款款看得我眼晕,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我们离婚,是一件突然的事情。也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他决定了跟我离婚,决定了跟过去一刀两断。然后,他就列头脑清楚的列出了这么多的条条款款。 我还真是对他另眼相看了。 “都可以,我没有意见。”我低声道。 “你还是认真看看吧,尤其是财产分割那一块。”何明初提醒我,他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眼神却有几分不耐烦。 “你拟好了就行。”我把协议递过去。 “身份证和户口本都带了吗?”他又问我。 我默默的从包里拿出了东西。 “走吧。”他往大门口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 第50章 气得要命 婚离得很不顺利,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很可能受新闻影响,千方百计的阻挠我和我何明初离婚。先是死活劝我们俩,什么生活中没有过不去的坎,什么婚姻里有小风小浪实在太正常,云云总总,苦口婆心将近一个小时。奈何我跟何明初始终保持沉默。末了了,何明初就一句话,麻烦你给我们办离婚手续。于是,几个工作人员又开始走另一条阻止我们离婚的路线。一会儿拍照的工作人员不在,一会儿复印机有点问题,一会儿要接紧急电话。 我和何明初坐退回等候区,谁也不说话。我抓着手机,手心汗湿得厉害。 “要不……”我很困难的开了口,想说要不改天再来。 “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啊?”何明初猛的起身,冲到工作台前,面目狰狞狠狠的拍桌子,“我办个离婚手续,你们准备给我拖到什么时候?” 要说这人也是真贱,工作人员一看何明初发飙了,也没人上来劝我们不要离婚了,打印机也没问题了。三下两下的,我们的离婚手续就办下来了。 一人一本离婚证,我跟何明初出了民政局。 走到台阶那时,我顿了顿脚步。寻思着曲终人散了,再见总得说一声才是。 结果何明初看都没看我一眼,大踏步的往停车位走去。 剩我站在那里,像个大傻逼。 直到何明初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我才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我看着手里的手机,叹了一口气,我拔通了杨漫的电话。 “喂。”杨漫带着浓浓的鼻音,“晓谷。” “你感冒了吗?”我问。 “重感冒,在医院挂水呢。”她有气无力的。 “我过来看你,在哪家医院?”我又问。 “我发定位给你,你给我带碗酸辣粉来。”杨漫也不跟我客气。 挂了电话后,我看了看微信,杨漫的定位已经发过来了。收起手机后我快步走到路边,运气也挺好,立刻有一辆出租车缓缓的向我靠停下来。我走到副驾位拉开车门就坐了上去。 “师傅,到XX医院。”我说话时关上了车门,侧头,我呆住了。 “好。”唐胜元应了一声就启动了车子。 去他妈的。 怎么会这么巧?想骂人,忍了又忍,我告诉自己不用在意,他的工作就是出租司机啊。巧合罢了,反正搭谁的车不是搭啊。 车子到某个红灯路口时,何明初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皱眉,这是给我补临别赠言来了? “有事吗?”我语气冷淡,我没法不冷淡。想到他在民政局里的坚持,我心里就有一口恶气。不指望他能念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不敢指望他能临阵反悔。但至少,他不用表现得那么决绝。就像扔一只坏掉的鞋,几年的夫妻,连拖带水都没有,就坚定的把我扔掉了。 “离婚协议你可能没看清楚,我现在需要再提醒你一下。”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们住的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属于我的婚前财产,婚后你也没有参与还贷,所以,房子跟你没有关系。然后是车子,买车的时候,你把你几年积攒的私房钱给了我,八万块钱。车子开了几年了,到现在折旧也值不了多少钱了,而且你这几年也一样是享受了便利,所以,我给你三万块。最后就是我们存款,我也一直没有问过你卡上有多少钱。当然,我知道这大半年来家里事情不断,也是花了不少钱。但我想,卡上七八万块钱还是有的。扣掉车子的三万,你再给我两万吧。” 我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打电话来的是何明初吗?是我那个蠢笨蠢笨只会打游戏的老公吗?这些话都谁教他说的?什么时候他学会了这样斤斤计较,锱铢必较? “你说什么?”我半天才问出口。 “我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一遍。”他冷酷又直白,“晓谷,太过恶劣的话我就不想说了。但希望你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赶紧的把钱转给我,谢谢。” “何明初。”我就算是只软柿子也不能给他欺负成这样啊,更何况,我是个人,“回头我去银行打个流水,卡上有多少钱一清二楚,到时候你再来跟我分钱不迟。你这么急吼吼的,是怕我带着你的巨款远走高飞吗?” “那你说吧,我们卡上到底还有多少钱?”他不耐烦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话你应该在办离婚手续之前问,你现在问,不觉得迟了吗?” 他默了片刻,道:“算了,我就知道你会赖账。车子的钱我也不给你了,你也不用去银行打流水,我们就两清了吧。我这边忙,先挂了。” “何明初,你简直是病得不轻?”我气得牙疼。 “还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麻烦你不要骂我,谢谢。”说完,他就切断了电话。 我抓着手机,真的要气死了。 一瓶水递到我面前,我接过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下去。喝完后猛然意识到我坐在出租车里,司机还是唐胜元,瞬间就想一头撞死在挡风玻璃上。 喝完了一整瓶水,我还是很生气,气得不得了。出租车停到XX医院的门诊大厅前时,我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进了门诊大厅才想起来,我忘记付车钱了。 真是去他妈的。 七绕八拐才在输液大厅找到杨漫,看到她时,想起来她要的酸辣粉也没有买。 再一次去他妈的。 杨漫蔫蔫的靠在躺椅上,见了我,上下打量:“你现在看起来象是河豚,只消一枚针,你就能窜上九重天。” 我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憋了好一会儿我才从包里拿出离婚证丢给她:“我离婚了。” 她看了看:“那我原谅你没给我带酸辣粉。” “我真的要气死了。”我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何明初那个臭不要脸的,我之前眼睛都是瞎吗?为什么从来没有看出来他是个大极品,气死我了,啊啊啊,要气死了。” “这里是输液大厅,麻烦你小点声。”杨漫伸手踢了踢我,“照顾一下我是病人。” 我站起来,深呼吸,再深呼吸。 “现在,你慢慢说。”她看着我。 我苦笑着,把何明初那通电话复述了一遍。 “挺正常的,你别动不动就生气了。”杨漫拍了拍我的手背,叹了一口气后又说:“你想想,夫妻做不成了,可不得把钱算清楚。丢了人,又没钱了,才是真傻子。好了,不生气了,他也是不好受的,谁过得好好的希望离婚啊,是不是?” 杨漫一番好言好语,我的火气总算慢慢的消了下去。火气没了,心头的悲凉却愈发的浓重。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我姐这几天在找房子,肯定要搬家。我爸也被我连累,也准备搬家。”我盯着自己的手背,“在金荻家住了几天,与世隔绝的,可以什么都不想。一出她家的门,回到这人世间,各种难堪和流言蜚语就全部回来了。漫漫,我以前从来不知道,活着这么痛苦。我现在都不敢去想以后,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算。就走一步算一步吧,活一天算一天。” “怎么说话的。”她抬起没输液那只手用力拍了我一下,“打起精神来,你不但要活,还得活得更精彩。” “漫漫啊,你现在就算给我喂人参也拯救不了我这颗百孔千疮的心脏了。只是我又怕死,就这样苟且的活着吧。”我强打起精神,“不说我,你这几天就忙着感冒啊?” “我妈不是骑电瓶车摔了一跤吗,在医院住了几天。我爸知道后回了一趟,丢了点钱给她,当天就走了。我妈就气啊,气不过就拿我出气。一个晚上把我折腾起来四五次,我成功的被她折腾感冒了。”她打了个喷嚏,“我妈也是啊,真不省心。” “蒋晓谷。”惊讶的喊声,熟悉得很。 我转头,我的天,杜格非。 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手上扎着输液管,护士帮他举着盐水袋。 “就这里吧。”他走到杨漫旁边的躺椅前坐了下来。 护士看了看还算空旷的大厅,没有多说什么便把盐水袋帮他挂好了。 “杜主管,你也感冒了么?”我心里直呼倒霉。 “肠胃炎。”他坐到椅子上,看了看杨漫后道:“杨漫,你也生病。” “杜主管好记性。”杨漫笑了笑。 我没记错的话,杜格非只见过杨漫一次,这还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你们喊我老杜就成。”他摆了摆手。 杜格非来了,我和杨漫只能叉开话题瞎聊。偏偏他不识趣,非要凑热闹,时不时的插一句嘴。得,这天彻底没法聊了。 万幸的是,挨了半个小时左右,杨漫输完液了,我们俩对视了一眼,大大松一口气。 护士来拔了针,见我们要走。杜格非喊住我,让我加一下他的私人微信号。杨漫见我愣着不碰,暗中碰了碰我,我通过了他的验证。 出了输夜大厅后,我拿出手机就想删。 “删了干嘛?你无故被炒这个事儿他肯定知道内幕啊,你不打算问问他?”杨漫道。 “还问什么?都已经炒了,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上班了。”我搂着她往外走。 “那你也先留着,我总觉得他有点别有用心。否则,他没有必要特地把私人微信号留给你。” “那就更不能留了。”我不顾杨漫反对,当即删除了杜格非的微信号。 “我今天请假了,走吧,上我去家,晚上好好给我做顿好的吃。”杨漫见劝不住我,便作了罢。 第51章 又见碎纸片 我给金荻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今天去了朋友家里,晚上也不回去。她竟然有些紧张,细细询问,又殷殷叮嘱。我极少被人这般关怀,加之金荻语气温和,一通电话讲下来,我湿了眼眶。 “怎么了怎么了?还哭上了。”杨漫扯了扯我。 “没事儿。”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吧,我陪你去吃酸辣粉,正好我也很久没吃了。” 她踮了踮脚尖,冷不丁的扯下我脖上的丝巾,按住我的肩膀凑近看:“幸好没留疤。”将丝巾挂回我脖子上,她戳了戳我肩膀。 “前天跟你姐打电话,我才知道你去何家大闹这事儿。你呀,吓死个人,还动起刀来了。万一真出事了,你不想想你姐怎么办?” “那会儿气头上,恨不得跟他们同归于尽。”我将丝巾重新系好,“漫漫,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这些破烂事儿真不是何明蕊做的。那么,还有谁这么恨我?恨到不毁了我都不甘心的地步?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所以,还是认定这些事情都是何明蕊搞的鬼。” “就是苦于没证据,要是有证据,连我都想抽她一顿,所作所为简直了,死人都能气活。你说发传单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是怎么想到的?那种毒辣我以为只有丧心病狂的老女人才想得出来。”杨漫挽着我往公交站台走。 “还有我妈这事儿,我越想就越觉得恐怖。要多恨的心和多缜密的计划,才能活活把我妈逼疯。”我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阳光那么好。 “车来了。”杨漫指着不远处缓缓进站的公交车。 我和杨漫在外面吃了午饭,本来还打算去商场逛逛,我寻思着人生都跌到最底谷了,我怎么的也得买个包包纪念一下啊。结果杨漫妈妈连打三个电话催她回家,说是家里的水龙头坏了,要她回去看看。 没有办法,杨漫只能打了辆车,拉着我,两个人十万火急的往她家赶去。 我上一次见到杨漫的妈妈还是初夏的时候,隔了几个月的时间,我觉得她苍老了至少十岁,眉梢眼角的皱纹全数显出来,脸上的斑也多了许多。 “晓谷也来啦。”杨妈妈大概没想到我会来,表情有些错愕。 “阿姨,好久没来看您了。”我赶紧将手里的水果递了过去。 “你太客气了。”她接过了水果,瞪了一眼杨漫,“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厨房看看啊。” 杨漫进了厨房,杨妈妈领着我进了客厅。 坐下后,杨妈妈盯着我看。 “阿姨,前段时间您摔了,一直说来看您来着,也没抽出时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她有些怪怪的。 “我挺好的,没事儿。”杨妈妈盘腿坐到沙发上,凌乱的头发垂落到她的肩上,逆着光,让她的苍老愈发的深刻起来。 “你结婚好几年了吧?”她又问。 我迟疑了一下后道:“是啊,两年多了。” “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她接着问。 “现在没打算。”我干笑着。 她拂了拂头发,仍然看着我:“你小姑子也不小了吧,有没有男朋友了啊?” “我不太清楚她的事情。”我维持着干笑,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跟着杨漫回家了。今天的杨妈妈是受了什么刺激,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有一次在超市见过她,看她的面相就是个挑剔的人,听漫漫说她脾气挺坏的,平常没少为难你吧?”她低头掰扯着自己的手指甲。 “还行吧。”我含糊道。 “妈,快拿块毛巾给我。”杨漫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杨妈妈慢吞吞的起了身,经过我身边时,还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她进了厨房,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绷直的后背稍稍得到了放松,想着要在这里住到明天才离开,觉得很是别扭。 厨房里传来杨漫和她妈的惊叫声,估摸着水喷出来了。我起了身,准备也去看看。起身时,我眼睛的余光瞥见沙发缝里好像有碎纸片。可能是当初看到何明蕊写的那些死字,心头有余悸吧。我鬼使神差的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拿起了那片碎纸片。 那纸片也很小,大概就是两个指甲盖那么大。但上面的字如同晴天霹雳,霹得我魂飞魄散。纸片上面是四个死字,不同于何明蕊写的字,这张纸片上的死字是铅字打印的。这个纸片也应该是从整张纸上面撕下来的,很可能有一整张纸上写满了死字。 我手抖得十分厉害,慌乱的将纸片放回了沙发缝里。我仓惶的四下张望,还好,杨漫和她妈妈都还在厨房里。 我退了几步,又走了几步,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慌乱中,我走到了阳台上。阳光打到身上,有温暖的感觉。我压着胸口,拼命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蒋晓谷,别慌,千万别慌。这真的是巧合,杨家跟何家八杆子打不着,你想啥呢? 好一会儿,我的心跳得总算没那么厉害了。 “晓谷,进来坐啊。”杨漫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猛的回头,她一身湿辘辘的,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漫漫,我估计得走,我爸那边有点事情,我去看看。”我说谎了。 “出什么事了?”她拿了块毛巾擦头发,抽了抽鼻子一脸郁闷:“真是的,本来就感冒,又被喷了一身的水,这下估计要感冒得更严重了。” “你赶紧去洗个澡吧,这样擦没有用。”我忙不迭的说,“快去快去,洗完捂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你一定要去你爸那边吗?我还等着你包的饺子呢。”杨漫带着一点撒娇瞪我。 “漫漫,回头我包两大盒给你送来。”我赔笑道。 “好吧。”她打了个喷嚏,“我还是先去洗澡吧。” “嗯,快去,我赶时间,就不跟你磨叽了,回头联系哈。”我边说边往大门口走去。 “晓谷,你去哪啊?”杨妈妈从厨房出来,笑呵呵的问我。 “有点急事,得赶紧去。”我看着杨妈妈的笑脸,哆嗦了一下。 “什么急事啊?你才来呢,怎么就走啊?可不是怪我和漫漫招待不周啊。”她挑眉,几句话说得挺不客气的。 “没有没有,阿姨,我真有急事。我爸那边,我得赶紧去看看。”我拉开了大门,脚已经迈出去了。 “那你慢走啊。”杨妈妈走到门口来,冷不防的她抓住我的手,“晓谷,多穿点衣服,你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别跟漫漫一样,搞得重感冒了。” “好,好,我会多穿衣服。阿姨,再见。”我抽出了手,胡乱跟她挥了挥。 “再见啊,常来。”她拉着门准备关上。 我倒退着朝前,她从门缝里看我,脸上的笑容扩得愈大。大约我退了三步左右,她猛的收了笑,然后“砰”一声将大门关上了。 我差点没尖叫出声,那突然收笑的表情太瘆人了。逃也似的跑到电梯口,我拼命的按下行键。进了电梯,靠到电梯墙上,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为什么杨漫家也有死字?这些死跟何明蕊写的那些死,有什么关联? 不一会儿,电梯到了底楼,我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下来了脚步,阳光明晃晃的,可我感觉我像站在极阴的地方,浑身都凉飕飕的。以往遇到事情,我可以给杨漫打个电话,问她的意见,跟她商量。 现在我不敢找她了,因为我搞不清楚情况。心里有一种无比可怕的猜测,那些一连串的事情,难道跟杨漫妈妈有关系? 可……逻辑上完全说不通啊,八杆子打不着的两家人。难道,杨漫爱上何明初,为了得到他,不惜一切力量毁掉我和他的婚姻? 我觉得自己简直有病。 我一路走到附近的公交站台,随便上了辆公交车。到了市中区的某站我下了车。站在人海中,我仍然丢不掉心中的恐慌。 象只孤魂野鬼一样,我漫无目的的顺着街头乱逛,一路都在胡思乱想。走到了一个多小时,骂了自己一个多小时。 可怎么骂,都抵不过那四个死字带给我的震撼强烈。 走到某路口时,我姐给我打来了电话。 “喂,姐。”我停下脚步,往树荫下站了站。 “妈找到了。”她的语气疲惫里透着一点轻松。 “真的吗?姐,你现在在哪里?”我连忙问。 “在回Y城的路上,大约半个小时左右能到。晓谷,我在酒店开了房间,今天就不回荻姐家了。你待会直接到酒店来,我把地址发到你微信上。”我姐说。 “好。”我应了一声,“妈怎么样?” “现在睡了。”我姐道。 “你发地址给我吧,我挂了。”想到马上可以见到我妈,我的心情立刻沉重起来。 收到我姐发给我的地址后,我跑到公交站台搭了车。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妈到底疯成什么样子了?会不会见人就打?逢人就咬? 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我和我姐还怎么好好上班?得留一个人专门在家照顾她吧?想着这些事情,心里越发怅然起来。 公交车晃了近半个小时才到我姐说的那个酒店,下了车,我又给我姐打了个电话。她说马上就到,让我在大堂坐着等她。 我哪里还有心思进大堂坐着,走到酒店台阶前,我站定,伸长了脖子看着路口。五分钟左右,我姐的车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我的心提起来。 很快的,车子停到了我身边。 “晓谷。”我姐从后座下了车,“过来帮忙扶一下妈。” 第52章 我妈发疯 我跨了两步上前,拉住车门。我姐弯腰搀着我妈困难的往车门这边挪,片刻的功夫,我妈挪到了车门口。那一头花白的头发……我惊得张大了嘴,喉咙酸涩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拉一把啊。”我姐扭头看我。 我伸出了手,拉住了我妈的手,我们姐妹合力,这才把我妈扶下了车。 “妈。”我喊了一声,泪水顺着脸颊就那样滚落下来。 我妈一身绵软无力,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倚靠在我姐身上。听到我的喊声,她看向我,眼神茫然而空洞。 “上车之前吃了点安神的药,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我姐吃力的托着我妈。 我和我姐几乎是架着我妈进了酒店,到房间时,我累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把我妈扶到床上,我和我姐坐到床沿边喘着粗气。 “房子我租好了,明天才能交接好。”我姐抬手看表,“我得赶紧去趟单位,你得陪着妈。” “我一个人啊?”我看了看我妈,她身上没力气,躺在床上也不能动弹。这会儿睁着眼睛四处打量着,双手紧紧的抓着被子的一角。 “不然呢?”她瞪我一眼。 “妈现在什么情况?你在哪里找到她的?姐,我,我一个人,万一,万一妈跑出去了呢?”我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问她。 “目前没有发现她有攻击性,清醒着的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大喊大叫往角落里躲。”我姐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电话,简单讲了几句便挂断了。 “晓谷,我得去了。”我姐往房间门口走去,“我给小姨打个电话吧,这样有个万一的情况你不会慌手脚。” 我姐说着就拉开房门出去了,我跟到门口时,她小跑着已经到走廊尽头了,估计单位的事情很急。我关上房门,叹了一口气转身往房间里面走去。 我妈还挺安静的,我站着看她,直到这一刻,我才能好好的打量她。那满头的白发格外的刺眼,刺得我都能忽略她眼角的皱纹和腊黄的脸色。 抹掉眼角悄悄溢出的泪水,我拿出手机,坐到床边看看了微信。杨漫唠叨着让我别忘了给她包饺子,她馋得厉害。我盯着她的头像,心里五味陈杂。 我和杨漫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我们考了不同的学校。毕业后,我们同时回了Y城。两个人的革命友谊得以延续,这许多年下来,我对她的信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超过了何明初。 所以,我不相信她对何明初会有想法。或者,那些死字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喝水。”我妈对着天花板说。 “妈,你要喝水吗?”我赶紧起了身。 “喝水喝水喝水喝水……”她重复着喊了十几遍的喝水。 我折身走到电视机旁边的柜台上拿了瓶酒店赠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后,我快步走到床边。将矿泉水放到床头柜上,我伸手去扶我妈。 “喝水喝水喝水。”我妈跟坏了的复读机一样停不下来。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把她扶了起来,把水送到她嘴边,她又不喝,只是拼命的重复喝水喝水。 “妈,水在这里,你喝啊。”我把瓶子举到她嘴边。 她猛然看向我,然后她的复读模式停止了。她看着我,但眼神仍然是茫然空洞的,明明和我对视着,我又分明感觉到她的视线从我身体里穿过去了。 “妈。”我小心翼翼的喊她。 我妈还是呆呆的看着我。 “妈。”我试探着抬高手去摸她的头发,她并不反抗。我摸着她的白头发,拼命的忍着泪。我妈这大半辈子,矫情,公主病,要求无尽的宠爱。她是爱美的,极度爱美。因为保养得好,我和她一起出门时经常被人认作是姐妹。没出事前,她虽然婚姻生活不如意,但因为我姐赚钱有方,她从不用为生活发愁。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搭配衣服,研究养生食材,跳跳广场舞。 她要是不作,日子多好。 “妈,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你头发怎么会全白了?”我低声抽泣着。 我妈嘴唇噏动着,大概想说什么,然后她双眼一翻白,整个人就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妈,妈。”我吓得三魂飞走了七魄,“你怎么了?”掐人中,对,掐人中,昏乱之中,我想到这一点,跪坐到床头,我使劲掐着我妈的人中,边掐我边拍她的脸。 掐得我指甲隐隐作痛了,我妈总算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我,她低低的“噫”了一声。 “妈。”我颤着声喊她,“你别吓我了。” “害怕,害怕。”她撑着被子坐了起来,然后开始急速往后退缩,“救命啊,救我,救救我。”她缩到床的边边上,抱着头开始尖叫。 我姐说她情绪激动起来会大喊大叫。 我跪坐在床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会刺激她做出更激烈的反应。六神无主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我慌乱的看了一眼,打电话来的人是我小姨,会不会是她来了。 “喂,小姨,你在哪里?”我接起了电话。 “晓谷,你是在6609房间吗?”我小姨问我,“我出了电梯了。” “我来开门,小姨,你快来。”我跳下了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向房门口跑去。 我妈还在尖叫着。 我开了房门,远远的,我小姨和姨夫走来。见了我,他们加快了脚步。 “晓谷,你妈呢?”我小姨急切的问道,听到我妈的尖叫声后,我小姨擦过我冲进了房间。 “姐。”我小姨看到我妈后喊一声,然后顿在原地,“姐,你这是怎么了啊?”我小姨嚎啕大哭着向我妈走去。 我妈尖叫得更厉害了。 “你妈会不会打人啊?”我姨夫有些恐惧的看着我妈。 “我姐说不会。”我话音还没落下,我妈就伸出手在我小姨脸上抓了一把。 我小姨也尖叫起来。 我姨夫冲过去拉我小姨,我妈又去抓我姨夫。 房间里乱成一团,我只觉得头嗡嗡作响。 最后惊动了酒店的服务员,在酒店方面的强力干预下,我妈被送到了医院。一路上,她都在尖叫。 打了安神的针,我妈总算安静下来了。 急诊室里,我和我小姨、姨夫呆呆坐着,大家都精疲力竭了。 “这怎么行?得送去精神病院,这要是一天闹一出,太可怕了。”我姨夫道。 我垂着头看着地板,恐惧过后,惊魂未定。老天真是对我太刻薄了,一早的跟老公离了婚,下午发现闺密家有秘密,现在,我妈发了疯。 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医生给开了磁共振,我陪着我妈进了磁共振室。等我们出来时,我小姨和姨夫已经走了,我姐和金荻坐在等候区。 “姐,荻姐。”我喊了一声。 “小姨已经详细跟我说了酒店发生的事情。”我姐转头看金荻,“荻姐,这次要麻烦你了。” “别说那话,谁还能不遇到点难事儿。”金荻说着朝角落那边几个穿着类似护工服的中年女人招了招手。 然后,她们从推床上抬起了我妈往外走去。金荻有电话,她接着电话匆匆往外走去。 “姐?”我困惑的看着我姐。 “荻姐有个朋友是开疗养院的,我也没料到妈的情况会这么严重。现在连夜把妈送到疗养院去。”我姐简单解释了一下。 当天晚上九点多,我妈被送到了B市某著名山庄的疗养院。 那时候,我不会想到,在这所疗养院里,我陪着我妈会住长达半年的时间。更不会想到,在这里,我和唐胜元的关系会发生那样的转折。 因为荻姐的关系,我妈被安排进了最好的套间,配备了专业的医护人员。我正好失业,于是,我姐让我留在疗养照顾我妈。说是照顾,其实更主要的还是陪着我妈,让她能够更快的康复起来。 混乱的日子再次进入了平静期,清山绿水,蓝天白云。离开金荻家,我住进了另一处与世隔绝的所在。 说来也是怪,我妈住进疗养院后,状态就变得稳定起来。开头起来还喃喃自语,住了一个星期后,她除了老发呆,再没有其他症状。 疗养院这边给她做了彻底的检查,哪哪都没有问题。我寻思着疗养院毕竟挺贵的,我妈要是没事儿的话还是把她接回家去照顾算了。 我姐跟医护人员沟通过后,最后决定接我妈回家去。 车到半途,我妈发作,混乱中她开了车窗,扒拉着要从车窗里跳出去。我使出了洪荒之力才抱住了半拉身子已经到了车窗外的我妈,所幸我姐要冷静得多,立刻打方向盘往回开。 鸡飞狗跳之后,我妈打了针沉沉睡去。 医生再一次给我妈做了系统的检查,在这一次的检查中,终于发现,24小时脑电图上,我妈的脑电波不正常。 这疗养院暂时是离不开了。 时间长了后,这山上的生活还真是索然无味。山下的事情彻底的离得远了,杨漫几次说来看我,但她太忙,B市也有点远了。说来说去,也没能成行。我心里还是记着那天在她家看到的那几个死字,她不来倒也好,要不然,我憋不住事,当着面,指不定我就把这事儿给说出去了。 我跟何明初离了婚,好像至此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这个人了一样。他再没给我打过电话,连我留在他家的衣服也不曾让我拿走,QQ、微信、一切可以联系的社交软件,他都将我删除了。 薄情得蛮彻底。 我百思不得其解。同床共枕那么些年,说断,也就断了,一点缓冲都不给我,让我很伤心。 第53章 小命差点休矣 日子单调的重复着,疗养院里,除了我妈这样的病人,剩下的就是一些离休老干部,或者有钱人家的老头老太太。刚开始,我因为没人说话,还尝试着跟他们聊聊天。 结果,受了一肚子的气。这些个老头老太太被人奉承惯了,一个个恨不得把我当丫环使,呼来喝去,十分欺负人。 吃多了亏,我学乖了,宁愿一个人蹲在树下数蚂蚁,也绝不再去招惹他们。 这天,我妈睡午觉。我看了一会儿书,实在看不进去了。于是拿了外套便出了房间,顺着园区里的石子路,我漫无目的的游逛着。 “姑娘,麻烦你过来一下。”走到一处凉亭附近时,我听到有人在喊,是个老头的声音。 我停住脚步,看到凉亭下放着一张躺椅,有个老人躺在上面。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喊我,又联想到那些麻烦的老头老太太,当下决定悄悄转身溜走。 “姑娘,喊你呢,你是聋的吗?”老头的语气是温和的,但话说得真不好听。 我忍不住回头看,隔着七八米的距离,那老头朝我招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我皱眉,这老头是闲着无聊,想拿我寻开心吧? “有事儿吗?”我不冷不热的问道。 “你过来。”他还朝我招手。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抬步向他走去:“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陪我说说话,可以吗?”老头双手拢起,朝我作揖。 我愣了一下:“老先生,对不起,我不太会聊天。” “那你听我说,听,你总会了吧?”老头又连连作揖。 我想着,这应该是一个寂寞到骨子里的老头了。肯定是一把年纪退了休,儿女忙得像陀螺,家里除了钱啥也不剩,便只能在这疗养里打发余生。 也挺可怜的,我圣母发作,决定日行一善。 “行,老先生,你说吧。”我坐到他躺椅旁边的石凳上。 “小姑娘,你几岁了?”他问我。 “老先生,你不是说,你说,我听吗?”我提醒他。 “对,对,我忘了。”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慈祥,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二十六岁了。”我有些不忍,又告诉了他。 “你肯定一事无成吧?”他哈哈笑起来,“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你现在一事无事。我像你这么大的事情,道上的人听到我的名号都要抖三抖。小姑娘,你今天有耳福了,我来给你讲讲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我转过身,忍不住对天翻了个大白眼。这段时间,我已经听了无数老头老太太当年的光荣事迹。都说这个世界上,关于长辈的传说永远都是对的,但听多了,实在也是腻味。 我跟何明初感情好的时候,也常常幻想老了以后的生活。我总说,他老了以后肯定还是坐在电脑桌前。连吃饭都要孙子三催四请。 他嘲笑我,说我老了以后肯定跟我妈一样成天跳广场舞。 说着说着,我们俩就笑闹成一团。 说好的一辈子,也才走了两年就到头了…… “小姑娘,喂,小姑娘。”老头伸手扯了扯我。 “啊,老先生。”我差点跳起来,定神之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我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您再重复一遍。” 老头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了。你可以走了,我侄儿来了,他刚才给我发了短信,马上就到了,有人陪我聊天喽。”那神情,像孩子得到了罕见宝贝般跟我炫耀。 “那我不打扰您了,再见。”我起了身。 “小姑娘,你是在这里工作吧?”老头冲着我问。 “啊,不是,我来看我家人的。”我回头。 “噢,不是工作人员啊?”老头很失望,“小姑娘,跟你商量个事儿行不行?” “您说。”我道。 “你每天陪我聊天两个小时,我付你两百块钱一小时,行不行?”老头双手拢起,又拼命的作起了揖,“不行的话,我再加一点?” 果然穷得只剩下钱了。 我咽了咽口水,想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下意识的回头,双脚一软,差点当场坐地上。老天果然是见不得我好啊,我才以为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唐胜元就这么及时的出现了。不用说,老头的侄儿就是唐胜元。 得,一小时两千块,我也不要了。 “晓谷。”唐胜元喊了我一声,没有一丝意外。显然,在这里遇见我,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我一言不发,低着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回到房间后,我妈已经起来了。圆脸的小护士正在给她剥葡萄吃,她吃着葡萄摇头晃脑的。 “蒋小姐,来吃葡萄。”小护士招呼我。 “今天的葡萄好新鲜。”我走过去。 “是啊,就这山上的呢,很甜。”小护士将剥好的葡萄递到我嘴边。 “谢谢。”我笑呵呵的吞了下去,吞得有点急了,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我呛得咳起来,小护士见我呛红了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咳了一阵子,眼泪都咳出来了,咳得我胃都抽起来。我赶紧弯着腰进了厕所,扶着马桶用力的咳。差点没把肺咳出来,总算把那个该死的葡萄给咳出来了。 扶着洗脸盆洗了把脸,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腹部有些绞痛感。也没有在意,以为咳葡萄咳的。 回到房间后,小护士又取笑了我一番才端着空盘子走了。 我妈吃完葡萄后爬回了床上,这会儿趴在窗户上欣赏着窗户上的花丛。我慢慢挪到我自己的床边坐下,腹部一阵接一阵的痛。 我仍然没在意,只是自己轻轻的揉着。 就这样,我忍了十分钟。腹部的绞痛从一阵一阵变成持续不断时,我意识到不好了,怀疑自己咳断了某根肠子或者是咳得肠子打结了。 所幸我妈住在疗养院里并不发疯,见我痛得连手机都拿不住。她伸手按了她床头的呼叫铃,圆脸小护士很快赶来。 我话都说不出来了,感觉下身一股一股的湿意。圆脸小护士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奔出了房间。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见床上一滩鲜血,乱作一团。 我并不是腹绞痛,而是宫外孕流产,拜那紧急避孕药所致。 那天,下身的血就跟打开的水龙头似的,一直流个不停。我慢慢的开始觉得冷,当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冷到眼前发黑时,隐约中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被紧急送往医院。 中间的抢救过程我毫无知觉,再睁眼时,眼前一片白。床头,我姐坐在那里,窗口,我爸站在那里。 “姐。”我轻轻喊了一声。 “晓谷。”我姐将手里的电脑放到床上,“你醒了?” “妈呢?”我张嘴就问。 “她挺好的,我叫医生过来。”她伸手按了呼叫铃。 “我就,就吞了个葡萄,咳得这么严重啊?”我问我姐。 “是,是啊。”她避开我的眼神。 “晓谷,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我爸也走过来。 “爸,你也来了啊。”我笑了一下,这才发现鼻子里还塞着氧气管。 “你问问医生,晓谷能吃什么,不要瞎买。”我姐对我爸还是硬生硬气的。 “好。”我爸应了一声,快步出了病房。 我并不确定自己躺了多久,看着窗外黄昏将至的样子,寻思着大概躺了有几个小时的。但奇怪的是,我这一身怎么会这么痛。 “想什么呢?”我姐推了推我。 “姐,我好像是晕倒了。晕倒前,我下身出血。”我盯着我姐,“姐,我肯定不是咳葡萄咳的,我得什么病了?” “现在没事了。”我姐拍了拍我的手。 “我会问医生或护士。”我又说。 “宫外孕大出血。”我姐慢吞吞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呆呆的,宫外孕大出血?闭上眼睛,我脑海中的影像快速回响。何明蕊把我砍进医院那会儿我来的例假,从住院到出院,再到跟唐胜元发生那件事情,我都没有跟何明初同房过。所以,我宫外孕大出血,只能是那一夜的孽债。 “医生说,有时候吃紧急避孕药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我姐叹了一口气,“晓谷,没事了,会好起来的。” 我慢慢的回过神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都不重要。”我姐握住我的手,带着哽咽道。 “别哭。”我反握住我姐的手,她一直是个男儿性子的人,从不轻易流泪。可见我把她吓得够呛,才会掉眼泪。 当天夜里凌晨时分,我姐在陪护床上睡得很香。我白天睡得太多,到了这个点反而毫无睡意。也没手机可玩,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心里数着羊,指望能再次入睡。 病房门传来轻轻的响动,我看到护士领着个人进来了。 那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唐胜元。 他们朝我的病床走来,我闭上眼睛装睡。 “睡了,你呆一会儿就走,别惊醒了她,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护士轻声说。 “好。”唐胜元轻声应。 护士出去了。 我听到唐胜元移动了脚步,虽然我闭着眼睛,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正在凝望着我。一开始我想,他爱看就让他看去好了,反正我不理他就对了。 可他看久了,我就很不自在,心里也窝火起来。 妈的,被他害得一条小命差点魂归故事。现在跑来看我,看什么看啊? 我猛的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唐胜元吓得一个退步。 “晓谷,我吵醒你了。”他站回床边,温和道。 “你来干嘛?”我扫视着他。 “来看看你。”他很紧张的看着。 “现在你可以走了。”我厌倦的朝他挥了一下手。 第54章 惊讶 “晓谷,对不起。”唐胜元垂着的双手微微的颤着。 “然后呢?”我好奇的问。 他愣了,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 “你为什么道歉?”我看向他,“你做错了什么?” 他呆怔着。 “唐师傅。”我仰头看着头顶的输夜瓶,“我想来想去,这事情并不怪你。当初是我主动的,药是我自己吃的,现在发生这样的意外,其实跟你并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种的因,我当然要承受这样的果。” “晓谷。”他有些激动起来,“你别这么说。” “那我应该怎么说?”我的视线转而落到他的脸上,“我是不是应该说,我现在已经是单身了。既然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不如我们将错就错,给彼此一个机会,凑合着到一起过日子算了。唐师傅,你觉得像话吗?” 他有些难堪的移开了视线,默了片刻才说:“晓谷,你好好养病。” “会的。”我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我以为唐胜元会知趣的离开,但我显然低估了他厚脸皮的程序。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就那么默默站着。就像小学生忘带作业本般,垂着头的姿势满是不安和害怕。 我实在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可他站着不走。陪护床就在我对面,我姐要是惊醒了,肯定是又要鸡飞狗跳。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一次性说完吧。说完了,以后,请你不要再来了。”我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忍耐看着他。 唐胜元抬起了头,他苦笑了一下,嘴角微微推动,他还是不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保持着沉默,于是我转过头看着墙壁不再理他。唐胜元还是没有走,我猜他大概是想站成一棵树,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在土里骄傲。 爱站就站吧,我是不想再开口跟他说什么了。闭上眼睛,我继续装睡。 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姐抱着电脑坐在我床头,床头柜上放着早餐。我抬动了一下手,这才感觉到腋下放了体温计。 “还以后你要睡到中午了,刚刚护士来过了,今天五瓶水。”我姐头也不抬,仍然飞快的敲着键盘。 “睡了一大觉,感觉好多了。姐,你今天回单位去上班吧。回头你领导该发飙了,万一把你炒了,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我打了个哈欠,咕哝着说。 自打我妈失踪到现在,真是坏事连连。我姐三天两头的就请假,虽然她嘴上总说没事,但我知道她扛着很大的压力。要不然,她也不用随身带电脑,见缝插针的工作。 “等你好了再说。”她敲了个回车键后将电脑合上了。 “妈这两天怎么样?”我问。 “挺好的。”她起了身后伸了个懒腰,“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漱。” 我看着我姐的背影,这几天下来,她更瘦了。我心里很难受,只怪自己太不争气。 “19床,你家属呢?”护士进来收体温计,随口问我。 “在呢?”我姐拿着脸盆和漱口水从厕所出来。 “你妹妹昨天那报告出来了,在霍医生那儿,你去一趟,他在等你。”护士道。 “行,我现在就去。”我姐随手就放下了手里的脸盆,几乎是跑着出了病房。 “哦。”我应了一声,觉得我姐也太着急了一点,洗漱也花不了几分钟的事。 结果等了我姐快半个小时她都没有回病房来,我有些着急了。想打电话又没有手机,逮了个护士让她帮我去趟医生办公室。回来后告诉我,我姐老早就走了。 我寻思着我姐肯定是有急事,要不然肯定会告诉我一声才离开医院。这样想着,我也就没有借护士手机给她打电话。 “晓谷。”亲切的喊声从病房门口传来,随着喊声,金荻拎着个果篮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个戴了鸭舌帽,怀里抱着束百合花的姑娘。 “荻姐,你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蓬头垢面的,连脸都没有洗。 “快躺好,别动。”金荻见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赶紧快步走过来将我按回了床上,“跟荻姐还这么见外,真是不拿我当姐姐看了。” 我看向那戴着鸭舌帽的姑娘,恍了一下神才记起来,我跟何明初办离婚手续那天早上,我在金荻家见过她,长得像某个影视明星来着。 那姑娘也跟我打招呼,只是默默的把手里的百合花放到了床头柜上。 “苏蝶,你先回去吧。”金荻看她一眼,脸上的笑意已经敛了,语气也不好不坏的。 “我坐一会儿。”那姑娘打量着我,却并不跟我打招呼。 金荻看着她,她便不再看我,退了两步坐到陪护床上。 “晓谷,这是叶苏蝶。”金荻看了那姑娘好一会儿后才向我介绍她的名字,但奇怪的是,我明显的感觉到她在说叶苏蝶三个字加重了力度。虽然达不到咬牙切齿的地步,但几乎一字一顿。 “嗨,晓谷。”叶苏蝶笑嘻嘻的朝我挥了一下手。 “你好。”我看着她的笑脸,灵光乍现。前段时间很火热的一部古装剧,里面那个女三号跟她特别像。 “你认出我来了吧?”她见我若有所思,问道。 我听她这么问,估摸着她很可能就是那个女三号本人,金荻的交际宽广,认识个把明星也不足为奇。 “你演过XX剧的女三号,对吗?”我大胆猜测道。 谁知道叶苏蝶听到我的反问后脸立刻拉得老长的,一声不吭的就起了身,很快的,她就出了病房。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这是说错什么了吗? “晓谷,你没认错人,她就是演XX剧的女三号。”金荻看着病房门口,“她这是不高兴你把她归类为女三号呢,虽然事实上她就是个女三号。” “真是她啊。”我意外极了,“荻姐,你好厉害啊,还有这样的大明星朋友。” 金荻摇了摇头,然后换了话题,“前两天就要来看你,一直在外地。昨晚凌晨到的家,今天赶紧就来了。” “荻姐有心了。”我客气道,心里还在想着,叶苏蝶肯定不是来看我的。跟着荻姐很可能也是为了打听她嘴里那个人的下落吧,看不出来这样漂亮的姑娘还挺痴情的。 “你还洗漱吧。”金荻看到一旁椅子上的水盆问道。 “没事,我待会洗,我姐很快就回来了。”我被她一问,好囧。 “我帮你洗。”金荻说着,立刻拿过脸盆旁边的漱口水。 “啊,不用不用……”我忙不迭的拒绝,她对我太好了,以至于,我都有点害怕见到她。 金荻并不管我怎么说,将我扶起来后,她拿过一旁的脸盆。 洗漱完后,金荻又拿过床头柜上的早餐喂我吃。动作之轻柔,就像我是个瓷娃娃般。搞得我十分的受宠若惊,亲妈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急促的脚步声,我和金荻愕然抬头。 病房门口,唐胜元站在那里,他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胜元,你……你怎么来了?”金荻很意外的样子。 唐胜元看着我,也不说话,站在病房门口也不进来。 “晓谷,既然他来了,就让他进来吧。”金荻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从她的语气,我知道,金荻知道所有的事情。 金荻话音才落,唐胜元便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站到我床头,他眼中闪动着泪光。 我看了他一眼。 “胜元。”金荻小心翼翼的样子。 唐胜元伸手往她眼前一挡,示意她别说话。 “晓谷,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你相信我。” 感觉我像是武侠剧里身中剧毒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倒霉蛋,边上有个二缺抱着我的脖子死命晃,边晃还边说,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血恨,给你一个交代。 画面还挺搞笑,我忍不住想笑。 “唐师傅,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我知道他和金荻是朋友,当着金荻的面,我尽量的不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唐胜元侧过头,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喉结在抖动,他这是哭了?我惊讶起来,怀疑他是不是拼了老命去查那一晚的事情?难道他现在查到什么端倪了?所以,跑来跟我表表决心? “胜元,你还是先回去吧。”金荻放下手里的粥碗,伸手就去拉唐胜元。 “金荻。”唐胜元挥开她的手,“你告诉唐家贺,我这周五回去。” 金荻呆呆的,活像被雷霹了。 唐胜元说完又看我:“晓谷,我走了。” “好。”我努力的保持着礼貌。 唐胜元转了身。 “阿元。”叶苏蝶手里抓着手机,她一步一步的往病房里面走,从她的表情来看,她肯定在病房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叶苏蝶要找的人就是唐胜元?不是吧,果然狗血的剧情来源于生活啊。一朵鲜花和唐胜元站在一起,除了辣眼睛再没别的形容词。 不过转念又想,唐胜元必有过人之处,才会值得叶苏蝶挂念。 “对不起,没空叙旧。”唐胜元说着就往外走。 “阿元。”唐胜元经过叶苏蝶身边时,她一把拽住他。 “叶小姐。”唐胜元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我赶时间上班,再见。” “上班?你在哪里上班?我去看看,现在就去。”叶苏蝶又慌又乱,说着就转了身,跟着唐胜元往外走。 “金荻。”唐胜元回头。 金荻这才从那种呆怔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她快走了几步到叶苏蝶面前。 “阿元,我答应你,我不跟你去上班。你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就五分钟,好不好?”叶苏蝶哀求着。 第55章 杨漫带来的消息 金荻已经拉住了叶苏蝶,唐胜元头也不回的往病房外走去。那步伐,一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再看叶苏蝶也是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金荻把她拉到了陪护床那里。 我多少是有点意外的,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叶苏蝶也该拼死拼活追出去纠缠一番,吵闹一场才对吧。她这样不吵不闹的,我这个吃瓜群众看不懂剧情啊。 叶苏蝶坐到床头,垂着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压低了的帽檐,还有那不断线的泪水,她在无声的哭泣着。 金荻坐回椅子上,拿过粥碗继续喂我吃粥。气氛实在太怪了,我根本无心吃粥,只是碍着面子,不得不张嘴吞食,完全食不知味。 大家不是很熟,我张不开口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只能自己在脑补一些剧情。但凡结怨的男女关系大抵都是因为一个情字,从叶苏蝶不多的几句话里。我胡乱猜测着:话说当年,唐胜元和叶苏蝶之间有过一段深刻的感情,后来,他们被人陷害,为了救叶苏蝶,唐胜元毁了容。痛定思痛后唐胜元决定离婚叶苏蝶,这样,她才能更安心的生活。为了彻底忘记叶苏蝶,于是他隐姓埋名。最后,他成了我的楼下的邻居。而叶苏蝶从没有放弃过爱他,想他因为她被烧伤,她就愧疚难当。为了找到唐胜元,她满世界的奔波,然后在我的病房里,她终于看到了她曾经的爱人。 谁知,事隔多年,唐胜元仍然将爱护她放在第一位,坚决不肯跟再有联系,叶苏蝶除了掩面痛哭,再没有别的言语了。 整个剧情顺完,我觉得完全可以拍一部八点档的催泪爱情悲剧。接着又忍不住佩服自己,跟唐胜元烂事还没扯清呢,居然还有心情去脑补他和叶苏蝶的故事。 不过,我总觉得金荻好像有点畏惧唐胜元。明明她的年龄看起来比唐胜元大,唐胜元却直呼她的名字。文阅看起来挺高冷一个人,见了金荻也喊了一声荻姐。叶苏蝶就更不用说了,唐胜元甩手而去,她连追都不敢追。 这个唐胜元到底是何许人也?我还真好奇。 哎呀呀,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可是……我的思维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乱窜着。连金荻都畏惧的人物,间接的也就证明唐胜元是个厉害的人物。这么厉害的人物,何明蕊陷害我的招数并不高明,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好像无动于衷的样子,要是查出了什么,他总该有所行动吧? “晓谷,晓谷。”金荻连喊我两声。 “啊,荻姐。”我回过神来。 “吃饱了吗?”她温和的问我。 我点头,这才发现,满满一大碗粥已经被我吃完了,可见我刚才心不在焉有多严重。我晃眼望去时,又发现,陪护床那里,叶苏蝶已经不见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 “叶小姐呢?”我忍不住问。 “回去了吧,她就在古街那边拍戏,从剧组溜出来的,得赶回去开工。”金荻笑呵呵的说道,。 “叶小姐……曾经是唐师傅的女朋友吗?”我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是。”金荻答得特别简洁,说完她就拿过了床头柜台上我吃过的碗往外走去,她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再聊下去。 我看着金荻出了病房,觉得真是有点不可思议。竟然不是恋爱关系,那么,肯定就是单恋关系吧。我差点就猛拍大腿了。叶苏蝶单恋唐胜元,一直想得到他,唐胜元始终不爱她。苦求不得的叶苏蝶恼恨之下,放了一把火烧想跟唐胜元同归于尽。而唐胜元了在关键时刻将叶苏蝶推出去了,他自己却被烧得面目全非。所以,唐胜元才会那么冷漠…… 金荻洗了碗回到病房里,我已经在脑海中给唐胜元和叶苏蝶写了十个版本的恩仇录了。我忍不住感叹,我拥有这么丰富的想像力当初没去学编剧,实在是编剧界的一大损失啊。 眼看着都快中午了,我姐还没有回来,金荻怕我无聊。一会儿给我削水果,一会儿给我讲她见客户时遇到的好玩的事儿。 我渐渐的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都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我姐怎么还没回来?我姐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荻姐,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我想给我姐打个电话。”我很不好意思的问她。 金荻迟疑了一下,然后她拿过一旁的手机,解了屏幕锁后,她递给了我。 我拔下了我姐的号码,响了好久,她才接。 “姐,是我。”我喊了一声。 “晓谷。”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哭了很长时间的感觉。 “姐,你怎么了?”我的心往下沉。 “没怎么啊,喝水呛到了,给咳的。”她用力清了清嗓子,“我单位这边有点急事,我处理完了就回去。”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我讷讷地问。 “没有啊,我就是咳的,喉咙咳破了,血都咳出来了,嗓子不太舒服。”她道。 “那……你要是有事情就安心去处理吧,荻姐在这里。”我心慌得厉害,我姐解释得越合理,我就越觉得有问题。可我知道,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以我现在的情况,我姐是不可能告诉我。 “行,你们聊着吧,我先挂了。”我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还给了金荻,靠到床头,我已经无心听金荻说那些奇闻异事。只恨自己不能马上好起来,这样,我姐至少可以少操一份心。 那一天,我姐直到凌晨才回了医院。回来后,她就抱着电脑坐到我床前加班。我看着她的样子还挺平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一直到我出院,我姐都没再回单位去上班,就那么时时刻刻的陪着我。而且,她越来越温柔,好像暴脾气在某一刻悄然的就离她而去了。 我开玩笑似的问了她一次,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一夜之间就变了性子? 她笑了一下,道,命运给了我们这么多的磨练,我的棱角再硬也被磨掉啦。 她明明笑着说这话,但我心里酸涩得要命。 出院前一天,我和我姐商量,我妈住在疗养院是笔不小的开支,我打算出院后重新去找份工作,这样可以减轻她一点儿负担。 我姐不同意,不管我怎么说,她都只有一句话,你回辽养去,其他的你不要操心,交给我就行。 我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了她。 出院那天,我和我姐先回了一趟家。何明初后来把我的衣物然后打包寄到我姐的单位去了,听我姐说,何家也搬了家,估计也是扛不住闲言碎语。 新租的家,我还是第一次回去。离杨漫住的小区挺近的,我住院的事儿没告诉她,她一直以为我在疗养院。 想着又有好久都不能见面,回家的路上,我给杨漫打了个电话。听说我回家了,她激动得一塌糊涂,当时就请了假直奔我家而来。 我姐租了个一室厅,很小,好在收拾得整洁,倒也不显得挤。我站在小小的客厅里,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有一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晓谷,你不是要带点书去疗养院吗?书都放在阳台上那个柜子里。我洗水果,你自己去找。”我姐从厨房里伸出头来。 我往阳台走去,柜子里,密密麻麻全是我的书。翻捡了好一会儿,我挑了一堆书。以前买来放着,一直懒得去翻。 “没事看看书,修身养性,挺好的。”我姐拿了苹果倚在栏杆上啃。 “姐,你和文阅怎么样了啊?”我抱起书,随口问她。我住院十天,我姐只字未提过他。我早就想问,老被她打岔,打着打着,我就给忘了。 “不怎么样。”她淡淡道。 “什么叫不怎么样?他挺好的。”我站到她面前,瞪着她。 “我没说他不好。”她转身往客厅走,大门外传来敲门声,杨漫来了。 “晓谷,你可想死我了。”杨漫拎了一大袋水果,“晓泊姐,你也在啊。” “你们聊着,我去买菜,中午喝一杯。”我姐抓过了车钥匙。 我姐出了门,我和杨漫好长时间不见,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我说我在疗养院的趣事,她说她遇到的奇葩。 “你那个上司杜格非……”她碰碰我,一脸促狭。 “我把他删了啊,他后来没再加过我。”我摊摊手,“所以,别想八卦我和他。” “不不不,我是要说,他不知道哪弄到我的微信号,这几天老请我吃饭。”她“噗嗤”笑出声,“想跟你说,结果你电话死活打不通。快交待,你是不是把我拖黑名单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她作势掐我的腰。 我闪了一下,有点牵扯到伤口。 “怎么了?”杨漫立刻收了手。 我叹了一口气,将住院的事情告诉了她。 她凝神,半天不说话。至少沉默了五分钟,她起了身开始在客厅里踱步。 “漫漫,我这里本来就小,你再转圈,我头要晕了。”我抗议的冲着她嚷起来。 “晓谷,我今天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什么事情?”我仰看着她,“你要结婚了?” “我觉得我妈精神可能有点问题。”她说。 “天啊。”我捂住嘴。 “这不是重点。”她又说。 “大姐,你说话不要喘大气好不好?我这心脏受不了。”我讨饶的朝她作揖。 “我终于查出了我爸的外遇对象。”她站定,盯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是谁?” “何明蕊。”她一字一顿。 第56章 曲折的故事 何明蕊三个字化作三座大山朝我砸来,至少有将近十秒钟的时间,我脑袋一片空白。回神之后,我脑海中最先跳出来的就是那些死字。难道何明蕊去过杨漫家,无意中留下了那张碎纸片? “你是不是也惊呆了?”杨漫坐回我身边。 “漫漫,你什么时候发现何明蕊和你爸的关系的?他们在一起多久了?还有,还有,我想想,我太乱了。你让我理理头绪……”我抓住她的手,急切而惊惧。 她拍了拍我的手:“别急,我慢慢说你听。” 我咽了咽口水,呆呆的看着她。 “还得先从杜格非说起,上周三,他加我微信。一开始我以为他找我有什么事情,结果他只是跟我闲聊。周四的下午,他就说晚上请我吃饭。我问他为什么请我吃饭……” “大姐,你能直接说重点吗?”我忍不住打断她,我都快急死了,她还longlongago “不能。”她严肃脸。 “好吧,你说。”我忍耐的看着她,“老杜是不是说要追你?” 她摊手:“我也跟你一样这么认为,但现实却总是给人无情的痛击。” 我紧紧的闭着嘴,生怕再打断她跑题更远。 “我说到哪了?对,杜格非说请我吃饭,我问他非亲非故非邻非友非年非节的为什么请我吃饭。本以为他要说,姑娘,因为你好看啊,我想多了解你一点之类的话。结果他吭哧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我当然就不肯去啊。他也是有病,每天都约我。约到昨天晚上,我很烦躁了,想把他拉黑了事。还没来得及拉黑,我妈就跟闹上了,说我一把年纪了,天天呆在家里面,也不找个男朋友。还说,哪怕结婚了再离也好过做大龄剩女,被人戳脊梁骨骂来得好。哎哟喂,把我给气昏迷了。我怒火中烧下给杜格非回了信息,让他定个地点,我立刻去赴约。”杨漫停下来,伸手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是不是在饭店意外就遇见了你爸跟何明蕊?”我猜测道。 她摇手:“不对不对,哪能这么简单,过程实在是太曲折了,否则我能惊呆吗?” 我闭上了嘴,决定再不轻易开口。 “杜格非真是一朵奇葩啊。”她啧啧的摇头,“你都不会想到他请我去哪里吃饭了?就六顺街那里,有一家民间瓦罐煨汤店,你知道那里吧。没错,他请我去喝瓦罐汤了。话再说回来,人家请吃饭,没花我的钱,我不应该埋汰他。吃完饭后,他又提议逛逛。我想着回去了得挨我妈说,他说去逛就去逛吧。你猜他带我去哪逛了?左门公园,你想不到啊。大晚上的,他带我去逛公园了,我简直无力吐槽。更可怕的是,在灯火黑漆漆的公园小径上,他开口请我帮他一个忙。正确的说,是请我爸帮他一个忙。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爸的职业和职位的,他说他有个朋友关在Y城的青横监狱,想通过我爸安排一下见个面。我的天,你说他咋想的?一顿饭,人均消费还不到二十块钱。这就算了,还带我逛黑灯瞎火的公园,就这样,他竟然想让我去找我爸动用私权,他是不是疯了?” 我跟老杜一块工作的时候,他确实有点吹毛求疵,但还真没发现他奇葩到这种地步啊。 “我也不好骂他,所以,我就一路沉默。说啥呢?张嘴就想骂人,为了彰显我是个有素质的姑娘,我就只能不说话。就这么走着,走到一处路灯坏掉的地方,老杜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鬼地方,一个踉跄,他摔到了。这一跤真的摔得太好了,摔得太妙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果然够典折。 杨漫站了起来:“这一跤就把我爸跟何明蕊给摔出来了,老杜吧唧摔地上,那惨叫声可大了。吓得旁边黑漆漆的柳树下抱作一团的一对男女迅速的起了身。路灯坏了,那么黑,其实我根本就没认出来我爸跟何明蕊。但何明蕊喊了声老杨。喊完后,我爸的脚步就更快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不见了人。我也顾不上地上的老杜,撒腿就追。追了快十分钟,我在旋转木马那里发现了我爸,何明蕊离他几米的地方站着。” “然后呢?”我问。 “没有然后了。”她坐回沙发上。 我若有所思起来:“你说,你妈知道你爸外面有人这事儿吗?” 杨漫想了想,点头:“她知道我爸外面有人,但肯定不知道那个人是何明蕊。” “何明蕊跟你爸在一起多久了?”我皱眉。 杨漫摇了摇头。 “漫漫,我作个推测,你不要介意。”我道。 她点头。 “我怀疑,我妈的失踪,发疯,包括我被陷害跟唐胜元发生关系,所有的这些事情,你爸都有参与。否则,以何明蕊的能力,她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证据。”我说。 她苦笑,侧头看着茶几:“晓谷,你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我爸的职业决定了他的反侦探能力高于普通人,何明蕊再笨,学个皮毛还是不难的。” “但还是没有证据。”我叹气。 “晓谷。”她伸手过来,“如果有一天事情水落石出,所有的这些事情都跟我爸有关系,我一定跟他断绝关系。” 我抱了抱她:“漫漫,我也就是猜测,也许,事情并不是这样呢。” “我很担心。”她好半天才说。 “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了,来,我们看会儿电视吧。”我轻轻推开她,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看东方卫视的真人秀吧。”杨漫附和道。 一期真人秀快看完时,大门口传来了动静。先是我姐进了门,然后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我的天,那不是我前公公吗?他来干什么? 我姐毫不客气的甩上了大门,换了拖鞋就进来了。 “何明初他爸怎么来了?”我有些无措起来。 “在超市碰到,跟着我来的。”我姐进了厨房。 “姐,他……想打听妈的事情?”我走到厨房门口。 我姐开始洗菜:“想去看妈,我没搭理他。” “他不会一直在等在门口吧?”我担忧的问。 “超过一个小时,我就报警。”我姐冷笑了一声。 “这……”我吞下了后面的话,可怜之人真的太可恨了,我姐报警是对的。 我姐烧菜时,我去大门口的猫眼里看了看,我公公还等在那里。他看起来真是又老又可怜,想到我在何家那几年,他一直对我不错。我姐要是真报警了,又得折腾半天,我有些不忍心了。 回到客厅后,我悄声跟杨漫说了一声,让她帮忙给何明初发个短信来这里把他爸领回去。杨漫戳了戳我的额头,骂了声,你呀真是个圣母。骂归骂,她还是给何明初发了短信。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敲门声再次响起。我估计很可能是何明初,怕我姐跟他掐起来,我赶紧起了身,想着赶紧打发人走。 “晓谷。”门一打开,果然是何明初,他有些尴尬的看着我。 “你带你爸赶紧回去吧,以后别来了,我妈好不好的,不关他的事,好吧。”我说着就想关上大门。 “你还好吗?”他用脚卡住了门。 我他妈的真想朝他脸上吐口口水,难道这句问候是所有分手再见面的标配么? “很好。”我用力拉门,他死死的卡在那里偏不收脚。 “你的电话打不通,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他又说。 杨漫拉了我一把,然后她对着何明初的脚狠狠的踢了过去,把他的脚踢出去后她干净利落的关上了大门。 “甭搭理他,他们真是一家子都有毒。”杨漫拉着我往客厅走,“这个何明初肯定是冷静下来后,想想,后悔了,想跟你重修旧好。贱人一个,让他有多远死多远。” 我没吱声,离婚时,我也恨他不念半点情分。但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几年的夫妻。法律上断绝了关系,这心里多少还是不舍。 幸好我姐和杨漫在,有她们在,那扇大门我就不敢再去打开。我们准备吃午饭时,门外传来叫骂声,那是何明蕊的声音。 我们三个人同时停了筷子,仔细听了听,是在骂她爸爸。看样子,何明初没能劝走他爸,无计可施之下,把何明蕊给喊来了。 “看样子,你这地方也住不安生了。”杨漫低声道。 “去他妈的。”我姐咒骂了一声。 我默默的喝着汤,为自己那点不忍默哀,我该让我姐报警的。进了派出所,他们何家人要怎么折腾是他们的事情。我一念之差,搞得我姐以后的日子可能就不清静了。 何明蕊骂了得有十几分钟,吵得旁边的邻居受不了了,出来也骂了一通。然后一通杂乱的脚步声远去,走廊里这才清静下来。 午饭后,杨漫得赶回公司去上班。临走前,嘱我手机换个号,换了后一定要及时告诉她,她有任何情况会随时跟我联系。 傍晚,我姐送我回B市。 到疗养院时,天已经全黑了。小护士直接把我和我姐领到了VIP专区,说是荻姐安排的。我和我姐都是那么特别怕受人恩惠的人,当下极力拒绝。 可小护士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她只是个做事的人,其他的一概不清楚。 盛情难却,我和我姐只能领了这份情。 荻姐给我和我妈安排了套房,两室一厅,房子里应有尽有,医生就住我们隔壁,有什么情况立刻就能赶来。 我妈见了我很高兴,问我去哪里了?又说怎么这么久没看见我。但转头看到我姐时,她又一脸的茫然,眼神陌生得像从来没见过我姐。 “你……你。”我妈看着我姐一会儿,指着她,手有些哆嗦起来,“你给我喂药,你让我吃药,吃很多的药。” 第57章 狭路相逢 “妈。”我姐一把抓住了我妈的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谁喂你吃药了?” 我妈甩开我姐的手连连后退,躲到我身后,她探头看着我姐。我妈住疗养院这段时间,我姐一个星期来一次。按理说,就算她忘了我姐是她女儿,也不应该把她当陌生人啊。 “妈,你看清楚,这是我姐,她是晓泊啊。”我扶住我妈,有点害怕她又发作起来。自打那次离院路上发狂后再回到疗养后,她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发呆中度过。偶尔说话,她的表达也是颠三倒四的。不像今天,她说得这么清楚。 我妈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她看向我姐,很无措:“哦,晓泊啊,你是晓泊,你也是我的女儿。晓谷,这里太闷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不要呆在这里面,我想到外面去。” “姐,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说话时,我妈已经拉着我走出了房间。 “晓谷,你跟妈好好好聊聊。”我姐叮嘱了我。 天挺冷的,我妈挽着我的手,我们沿着园区的小径慢慢的走着。路灯将我们的身影拉着很长,草丛里不时传来虫鸣声。 记忆里,我和我妈从来没有过这样温馨的画面。我爸和我妈都是那种比较自私的父母,重视自己远远超过子女。他们感情还好的时候,有时间也是忙着过二人世界。后来,他们感情不好了,他们也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暇好好陪陪我们姐妹。但凡周末和假期,我和我姐不是在奶奶家,就是在外婆家。 “妈。”我晃了晃她的手,喊了她一声。 我妈仍旧往前走着,并不回应我。 “妈,你不是特别喜欢XX牌的那款包吗?现在降价了呢。”我试探着从她以前最感兴趣的话题聊起。 “XX牌子?”我妈停住脚步,月色下,她的表情不甚明了,但很显然,她的脑海里,还有关于包的印象。 “对啊对啊,她们家今年出的新款还特别漂亮,尤其是那款粉色的手拿包。”我仔细观察着我妈的反应。 她的眉头开始紧皱,看得出来,她在很努力的回想。 “包,包,我的包呢?”她喃喃低语,然后便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跟在她身后,决定暂时不打扰她回忆。走了好长一段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座凉亭前,看着很眼熟。不是白天,园里的景致又总有重复,我一时间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那天遇到那个头的地方。 “小姑娘。”爽朗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扭头,正是那天那个老头。夜深露重的,他不好好在房间呆着,也跑出来散步了。 “好久不见啊。”他穿着对襟的唐装,双手背在身后,领导风范扑面而来,气场十足。 “老先生,您好。”我局促不安的朝他笑了笑。 “这是你母亲吧?”他指了指我妈。 “是的。”我礼貌道。 他点了点头:“我住你们对面,走吧,一起回去。” “好,好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答应了,他是唐胜元的亲戚,我不是该“厌”乌及屋吗?可金荻也是唐胜元的朋友,还有文阅,哎,这绕来绕去的,我总不能跟每一个认识唐胜元的人切断来往吧。 回去的路上,老先生不再象那天一样滔滔不绝,偶尔开口,也是问我妈的情况。到套房附近的叉道口时,刚好小护士经过。 “蒋小姐,找你们好一阵子了,你妈妈该吃药了。”小护士道。 “哦,我们这就回去。”我连忙应道。 “小姑娘,你留步。”老先生喊住我。 我迟疑了一下。 “唐老先生。”小护士听到声音,恭敬的喊了一声,“蒋小姐,那我先带你妈妈回去。” 我顿在原地,看着那老头:“老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有。”他踱着步走到我面前,“我问过护士了,说你的名字叫蒋晓谷。” “对啊。”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以后,你喊我三爷,好吗?”他略弯腰,笑得灿烂,有点老顽童的意思。 “老先生,您姓唐是吗?”我反问。 “嗯。”他点头,“你是想叫我唐长老吗?” “噗嗤”我忍不住笑出声:“老先生,您真幽默。” 他嘿嘿一笑:“我年轻的时候才幽默,话说那个时候……” “老先生,我得回去陪着我妈了,改天,我找时间陪您侃大山,好不好?”我赶紧打断他。 “那也行。”他即时收住,“那你喊我一声三爷吧,这破地方住久了,每个人都唐老先生前唐老先生后的,我明明不到八十岁,硬是喊出了八百岁的感觉。”他的语气真是可爱得紧,不是太狠心的人根本拒绝不了。 “三爷,那我先回去了。”我笑着道。 “行嘞,我也回去了。”他很高兴的冲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时,我妈吃过药已经睡着了。我姐坐在我妈的床头发呆,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去哪了?”她随口问。 “在路口跟个老头聊了几句。”我没敢看她的眼神,要是她知道我跟唐胜元家的亲戚聊得挺好,肯定要骂我了。 “妈后面还有没有说什么?”她起了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没有,不过,我提起她喜欢的包包品牌,还有口红那些,她很明显是有印象的。我感觉慢慢引导,她应该能慢慢的记起来。”我道。 她皱眉:“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去问过照顾她的护士了,你住院这段时间,妈除了发呆就睡觉,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对着墙壁自言自语。护士跟她说话,她就像聋了一样,根本没有反应。但她今天看到我,情绪一下就激动了。说我给她喂药,在她残存的意识里,这应该最后的记忆了。我想,那个给她喂药的人,身高外形肯定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点头,继而又困惑起来:“何明蕊跟你完全不像啊,这么说,何明蕊首先就可以排除了?那会是谁?” 我姐靠到沙发上撑头看着我:“晓谷,我觉得我们要跳出一个思维局限。也许,你被人陷害和妈被人逼疯这些事,真的跟何明蕊没有关系呢?” “姐,那还有谁?从逻辑上来说,这么仇恨我和我妈的只有何明蕊。除了她还有谁?刘念?刘念跟爸在一起都那么多年了,把爸管得死死的,她根本没有动机啊。还有谁?我实在想不到了。” “也许有人特别恨何明蕊,嫁祸于她呢?”我姐提出了新的假设。 我张了张嘴,想到何明蕊跟杨漫她爸的地下情,突然变得奇怪的杨妈妈,杨家沙发里的死字。我那天离开杨家时,杨妈妈那瘆人的笑容。我有些不寒而栗起来,这个假设还真的很有可能成立。 “生气了啊?我不是为何明蕊开脱,就是觉得所有的这些事儿不太寻常。”我姐倒了杯水递给了我。 “姐,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怀疑杨漫的妈妈。”我接过水杯,默了半晌才说。 “她妈妈……几十年来都是个软弱的人。”我姐也默了半天才说话。 我侧头床上睡得正香的我妈,杨漫那一头长发,跟我姐真的挺像的。我闭了闭眼睛,不敢再往下想。不,不会,我怎么可以这样想。 “我去洗澡。”我姐起了身。 “好,我试试我新买的手机,看好不好用。”我起了身,故作轻松。 我姐第二天上午回了Y城,临走时,要我一定好好观察我妈。送走我姐回到房间,我就接到了杨漫打给我的电话。 电话里,她告诉我,她查出来,何明蕊跟她爸在一起已经有一年之久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心慌得厉害。敷衍着聊了几句,我借口我妈要吃药赶紧就挂了电话。 站在窗边,阳光很是耀眼,我无端就想哭。 这许多年来,我和杨漫的感情一直很好,我对她的信任跟我亲姐一样没有差别,我真的很害怕那些事情跟她有关。 跟值守的小护士说了一声,我拿出手机离开了房间。走到叉路口时,我停了停脚步,此刻,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管说什么,这样能转移我内心的恐慌。 我犹豫着,脚步就往唐老先生住的套房走去。 廊下的躺椅上,有个人躺在上面晒太阳,脸上还盖了本书。还真是个老顽童,我暗暗发笑。 走近后,我发现身形好像不太像唐老先生。正困惑时,躺椅上的人听到脚步声已经坐起来了。 “晓谷。”唐胜元很意外的看着我。 我转过身往回走。 “晓谷,你来找我三爷吗?”他在背后问我。 我不想理他,沉默到底。 “蒋晓谷。”他追上来了,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抿着嘴抬头看他。 “我问你话。”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怒气,“即使我是你的仇人,你也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请问哪条法律规定的?”我嘲弄道。 他抿了抿嘴:“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但这是最基本的社交礼仪。” “那么,很不好意思。我家家教不好,我从来就不懂什么社交礼仪。”我微笑着。 “晓谷。”他叹了一口气,“即使你这样讨厌我,恨不得我离你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可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在你不能百分百安全的情况下,我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 “哦?”我扫了他一眼,“这是新流行的追求女人的方式么?那什么,虽然我蒋晓谷离了婚,还不幸差点丢了命,但我还是想再次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之间绝不可能,你死心吧,好吗?借过,让一让。” “蒋晓谷。”他抓住我的手,双目几乎要喷火,满是疤痕的脸能吓哭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我也告诉你好了,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陷害,我唐胜就算一张脸烧成了鬼,我也是看不上你。” 第58章 迷雾重重 我真的惊呆了,唐胜元说他看不上我,他居然看不上我。真是气死我了,像他这样的丑八怪,鬼都看不上他,他还嫌弃我。 我被气得说不出来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啊?” 说完后,我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这句话骂人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娇嗔啊,去他妈,我不会吵架这个毛病真是发作得太不是时候了。 唐胜元愣了一下,侧过头,然后他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 我怀疑他刚才忍不住要笑场,但因为气氛并不适合笑,所以他只能用侧头来掩饰。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提高声音,以此来强调我此刻的愤怒。 这下,他真的笑了。虽然他立刻就收了笑,但他确实笑了。 我懊恼得要命,直恨自己不是个一米八的抠脚大汉,否则,我要当场一巴掌拍死他。 “晓谷。”他缓了语气,“我们聊一聊吧?” “不聊。”我转身就要走。 他一个跨步挡住我,很头疼的样子:“晓谷,你能冷静点吗?好好跟我说几句话就那么难么?我们邻居两年多,我不能自夸我是个十足的好人,但这么长的时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有一个基本的判断。那件事情,你很清楚是意外,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谁都不愿意发生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可现在已经这样了,所以,我们必须要面对。我理解你心里的痛苦,我每出现一次,就提醒你一次,你跟一个丑八怪发生过关系……” 我想绕过他。 他再次挡住我:“你听我说完再走,行吗?我唐胜元求你了。” 我退了一步看他,他很无奈的表情,我侧头看路旁边的矮灌木。 他接着说:“我很清楚,这件事情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我也知道,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对你来说就是最大的仁慈。但是,晓谷,现在的情况真的挺复杂。因为,这里面不止你跟你前夫家的家务事,最坏的是情况是牵扯到了我这边。我已经查过了,那晚,我们的事情,并不是何明蕊安排的。” 我回过神来,他说什么?他说那晚并不是何明蕊安排的。那就是他的仇敌搞的鬼,这么说,我是被他连累的? “你,说清楚?”我看着他。 “我们到那边坐坐吧。”他率先抬步。 我想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顺着小径,我们来到了一个花架下。 “你坐吧。”唐胜元指着长椅。 我没理他,直接就坐下了。 “我出生于一个比较复杂的家庭,因为这个原因,我有些一些仇人。而不幸的是,我的妹妹跟我结怨最深的一个男人相爱,那个男人人品很烂,我多方阻拦,我妹妹死活不肯分手。三年前,我妹妹在和我的一次争吵中离家出走,离家后一个小时,她从一座公寓顶楼跳下。我妹妹的死对我爷爷的打击特别大,他大病一场之后,甚至提出要跟我断绝关系。随后,我就出了一场意外,我的脸被烧伤了。在这种情况下,我离开了家。两年前我来到了Y城,这两年,日子很平静。直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才惊觉,不是我想平静就能真的平静。”唐胜元说得很简洁。 “你说完了?”我有些不相信的问他。 他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我道。 他又点了点头。 “你拼死反对你妹妹的恋情,到底是因为那个人真的很烂,还是只是因为你心里很不爽,觉得你妹妹是你的亲人,应该跟你站一边?” 他愣了一下才说:“那个人确实很烂。” “可你妹妹爱他。”我看着他。 “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他有点急了,“就好比,晓泊是你的亲姐,如果她非要跟你特别清楚底细的一个烂人在一起,你肯定也是会反对的。” “对,我会反对。我会把那个烂人的情况分析给她听,我也会阻拦。但是,她仍然坚持自己的爱情。并且愿意承担她自己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那我就只有全力支持她……” “你能这么说,主要是并不存在的假如,真的面对,你看着她执迷不悟,只想把她点醒。”唐胜元苦笑着。 “问题的根源就在这里,她已经执迷不悟了,你往死里反对不是雪上加霜么?这会她产生一种心理,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我的选择是对的,我一定能幸福。有一天,你看到我幸福,你会知道当初的阻止多么可笑。你如果不反对,由她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摔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还能哭着找你。唐师傅,我们从小到大读了不少书,看了不少的名言警句,可我们又绕过了人生中多少的误区呢?还不是一步一个坑这样跌着走过来,最后才有了自己的经验。”我摊了摊手。 他张了张嘴,低头看着地板。 “好像有点跑题了。”两个人沉默了近十秒后,我先开了口:“我还有一个问题不太明白,你既然有仇人,为什么要选择成为一个出租车司机?你这样不是很容易把你的仇人招来吗?” 唐胜元不说话,慢慢的,他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就像……我问了一个超级难的问题,他得好好斟酌答案一样。 我等着等着就有点没耐心了:“唐师傅,你这样就没诚意了。想跟我好好聊聊的是你,现在不说话的还是你。”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我,眼中全是痛苦。 “要是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呗,我也没有非要你回答。”我皱眉,最烦一个大男人磨磨叽叽的。 “晓谷,你说得有道理。我太急于想一棒子打醒我妹妹了,如果我干脆放手,她当年就不会被逼到绝境只能跳楼自杀。”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颤得厉害,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怔了怔,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现在才领悟到吧? “唐师傅,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这个世界上,唯时光和生命不能重来。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去了吧,做人嘛,总归是要往前看的。总回头看,简直多一天都活不下去。”我说完后自己有点想笑,自己的人生都快演成苦情戏,还给他灌起心灵鸡汤来了。 他抬手飞快的拭了拭眼角,跨了一步也坐了下来。 “我选择出租车司机这个行业也是误打误撞,刚来Y城那会儿,心情极坏。于是天天去酒吧喝酒,喝多了本来就不好打车,再加上我的脸这个样子,被拒载是家常便饭。我生气之下就决定找份出租车司机的工作,上班后发现,工作强度非常大,因为要集中精神开车,我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么多。时间长了就不太想换工作,觉得再重新去适应一个新的职业很麻烦。”他解释得很详细。 “那你家人这两年都没找过你吗?你爷爷记恨你,我父母呢?”我好奇的问。 “他们挺忙的。”唐胜元只说了五个字。 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这么看来,他的家庭很可能也不是那种特别和睦的家庭。估计父母忙着做生意赚钱,加上女儿的死,他的父母肯定也很伤心,也就懒得管他了。 如果不是我们之间的那场意外,我还真的有点同情他了。毕竟他是逼死自己亲妹妹的间接凶手,这搁任何人心里都是一辈子的煎熬吧。 阳光已经猛烈起来了,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正午的阳光还是晒得人眼发昏,我起了身。 “唐师傅,我回去看看我妈。” “晓谷。”他也跟着我起了身,“你要提防一个人。” “谁?”我惊了一下。 “杨漫。”他说。 “为什么?”我只觉得后背有寒意升起。 “她的父亲是杨盛年,Y城XX分局的局长,手里有点权力。这个人作风非常不检点,据我所查,他不但跟何明蕊有不正当关系,同时还跟多名女性有染。”他犹豫了一下,“刘念是你父亲的妻子吧。” “你不要告诉我,刘念也和他有一腿。”我怪笑着。 “是的。”他耿直的连弯都不转,“刘念和你父亲不是经营一家酒店么?在Y城,没有点后台,生意并不好做。” “你接着说。”我双手攥紧。 “我说回杨漫,她的母亲大半辈子都在抓奸中度过。但是,她怎么可能是干了一辈子刑警工作的丈夫的对手。所以,她除了扑风捉影并没有其他收获。这样长期的自我折磨下,大概在半年前,她被确诊为精神障碍,有严重的被加害妄想症。还有,他父亲一年前跟她母亲办理了离婚手续……”他仔细的看着我,“我想,杨漫并没有告诉你这些。” 我抿着嘴,不说话。是的,杨漫没有告诉过我这些。可自打我婆婆过世后,我的日子就凌乱不堪的,我和她见面的时间都很少呀。是我对她的关心不够…… “我想,她也没有告诉你,她八月份的时候换了一份工作。”唐胜元又说。 “你说什么?”我惊呆了,他嘴里的杨漫,是我的闺蜜杨漫吗? “而且,她在调查我的背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上午给你打过电话。” “你直接告诉我,杨漫会对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提防她?” “现在还不明朗,所以,你先提防她。一定不要毫无保留把所有你自己的事情都告诉她。你们多年的好朋友,按理来说,她这些事情告诉你完全无妨,可她全瞒着你,我就担心她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第59章 为什么会这样? 我感觉我的头皮有点开始发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在唐胜元让我提防杨漫之前,我和我姐心里也有了困惑,但我们都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我多年的闺蜜她会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总有巧合的事情,我宁愿相信有些事情就只是巧合。 可现在唐胜元说得这么具体,具体到我对杨漫的信心动摇了。我拼命的回想我出院那天她跟我说过的话,她说她觉得她妈妈有病。可能,那个时候她就想告诉我她妈妈的病情,一定是这样。至于她父母离婚这事儿,大概是因为她不想张扬家丑。换工作那事儿,那更加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对,我应该相信她,那么多年的感情,我说质疑就质疑,那我算个什么闺蜜?可是,她说,她升主管了,她现在的工作很忙……天啊,好乱。 “不会的,她不会的。”我慌乱的看着他,“唐师傅,你会不会弄错了。我跟漫漫认识好多年了。我很了解的,真的,她很聪明也很仗义,对我很好,真的,特别好。从学校到工作,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而且,你说,她为什么要对我有所企图?唐师傅,你告诉我,她为了什么?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纠纷,她也没有爱上我的前夫。那她为了什么?如果她有所企图,她总要有一个目的吧……” “晓谷,你别这么激动。”唐胜元有一点被我吓到了,愣在那里,手抬到了半空中。 “唐师傅,你告诉我,你还查到了什么?你怎么查的?你为什么那么清楚上午杨漫给我打了电话?”我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急切的问。 如果唐胜元说的都是真的,连杨漫都有另一副面孔,那么,我身边还有谁能相信?我蒋晓谷从小到大都是五讲四美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从不做坏事,更别说得罪人,就连蚂蚁我都没有踩死过。我这么个普通平凡得丢进人堆里都要用放大镜找的人,突然之间,身边的人全都有问题,都有可能想害我。想想,这简直太可怕了。 “我有一些朋友……”他开口。 “什么朋友?”我尖锐的问,“唐师傅,你今天如果不能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让我信服,那么,你就是造谣。我要打电话给杨漫,我要亲自跟她求证。” “晓谷。”他按住我的手,“你不要冲动。”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万一你对我也有所企图呢?”我用力甩他的手。 “那你至少也应该相信金荻吧,她的能力,查一个人还是不难的。”唐胜元无奈道。 “放开我,别逼得我大喊大叫的。”我又甩了甩,总算把他的手给甩开了,然后我拿出了手机。 “晓谷。”唐胜元的声音里有了焦急。 “你那么怕我打电话给杨漫?”我死死的盯着他,“还是这些根本就是你编出来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不是说我遇到的那些事情,很可能是你的仇人做的吗?难道你的仇人就是杨漫?” “你……”他语塞了。 “你说啊,你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就不可能相信你。”我冷笑着,“你别想挑唆我和杨漫的关系。”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一个星期内,我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这一个星期内,你什么都都不要去问杨漫,可以吗?”他平静的看着我。 可是我的脑袋里两个小人打架得太厉害,思绪乱成一团麻。 “你到底是谁?”我不依不饶,追根究底,“你肯定不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不然,你不可能有金荻和文阅那样的朋友,叶苏蝶也不可能爱一个出租司机。你的仇人是什么样来路?也许,是你的仇人嫁祸给杨漫呢?唐师傅,我看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情说清楚吧。” “晓谷,对不起,我不能说。”他说,“随你吧,你要打电话给杨漫就打,我先回去了。” “喂。”我喊了一声,他大踏步的走远了。 在阳光下站了好久,我才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套房。我妈坐在窗前看着院子发呆,连我进去都没有发现。 “蒋小姐,快来吃饭,菜都凉了。”负责做饭的阿姨从厨房伸出头来。 我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一件事情,金荻因为唐胜元的关系,对我和我姐礼遇有加,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住进VIP套间费用可不低,她为什么要那么好?所以,这很有可能就是唐胜元授意的,出钱的人根本就是唐胜元。 我再想到唐老先生,他那天拉我闲聊,说起过他年轻时的牛逼往事,还说黑白两道都要让他三分。 我越想越心惊。 对,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唐胜元的底细。万一他贼喊捉贼呢? 我拿出手机,最清楚唐胜元来历的人就是金荻了吧?可唐胜元显然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金荻应该不敢随便告诉我吧。那还有谁?叶苏蝶,别说她不会告诉我,就算她肯说,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啊。文阅?我冒冒然去问他,他只会以为我疯了吧。 “蒋小姐,蒋小姐。”做饭阿姨拉了拉我,“吃饭了。” “哦,好,好。”我回过神来,跟着她进了餐厅。 整整一天,我都在想,我到底要怎么查清唐胜元的来历。凌晨十二点半,杨漫给我打来了电话,我睡得迷迷糊糊,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一个翻身坐起。心里真是五味陈杂,响了好一会儿,我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晓谷,晓谷,大消息。”杨漫极兴奋。 “什么大消息呀?”我顺着她的话,也装着很兴奋的样子。 “你想不想知道唐胜元的背景?”她问我。 唐胜元说杨漫在查他的背景,这才黄昏,杨漫的电话就打来了,迫不及待的要告诉我唐胜元的背景。细思之下,我的心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什么背景呀?总不会是我们习大大家的亲戚吧?”我半开玩笑,嘴角挂着冷笑。 “你知道康成制药吗?”她问我。 “知道啊。”我皱眉,那不是家喻户晓的一个品牌么?她好好的问我这个做什么?难道康成制药跟唐胜元有什么关系? “康成制药的董事长唐新鹏是唐胜元的爷爷,亲爷爷。”她特地强调了亲爷爷三个字。 我咽了咽口水,之前,因为唐胜元和金荻、叶苏蝶,还有文阅这些人有交情,我猜测唐胜元可能家庭背景也挺不一般的。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不一般,难怪金荻在他面前也矮三分的感觉。 “他的家庭背景还蛮复杂的,你作好心理准备吧。比小说狗血,比电视剧精彩?”杨漫啧啧了两声,“晓谷,我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说你运气烂?” “你就快说吧。”我催促她。 “先从唐胜元的爷爷唐新鹏说起,这个唐新鹏一共有四兄弟,四兄弟中,他是老大。然后呢,他的爷爷一共结过两次婚,有三个孩子。等等,我必须先提一提唐胜元的亲奶奶,也就是唐新鹏的前妻,殷沙沙。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汾美药业吗?”杨漫故意卖关子。 “漫漫,你这是把我当白痴呢。汾美比康成还要有名气吧。怎么的?汾美也是唐家的产业啊?”我皱眉。 “你只答对了一半,汾美药业是殷沙沙跟唐新鹏离婚后创办的。牛逼吧,所以,你会不会很好奇唐胜元为什么要跑来做出租车司机?”杨漫笑起来。 我真的惊呆了,汾美药业竟然是唐胜元的亲奶奶创办的,唐胜元的背景还真是牛逼得要上天了。 “不对啊,漫漫,你好好的查他的背景干嘛啊?”我装着很不解的样子,“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帮我查的。” “当然是帮你查的,不然呢,我帮我自己查吗?你不是说他还对你纠缠不休吗?我手上正好有一些人脉,就想查查他到底什么来路。”她仍然象过去那样,全都是为了我。 “谢谢你啊,漫漫。”我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掉下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漫漫,你真的是为了我吗? “别感动啦,我来给你讲述一个豪门故事。”她笑嘻嘻的,“康成制药一开始是唐新鹏和他的三哥创办的,唐新鹏和殷沙沙结婚后,殷沙沙为了支持丈夫,从娘家拉来了不少赞助。后来,公司发展得很好,越做越大。一个家族企业做大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争权。据说殷沙沙很有才干,在公司一些重大决策上,她甚至比唐新鹏更果敢。渐渐的,殷沙沙在公司说话就比唐新鹏管用了。至于唐新鹏那个三哥,听说他早年参军,除了打打杀杀啥也不懂,还听说因为他的脾气坏了不少生意。殷沙沙一开始忍着,后来她就开始施展手腕,据说不到三年的时间,康成制药的高层管理一半都换成她娘家的人。康成制药成立十周年的时候,唐新鹏和殷沙沙离了婚,具体为什么离婚,外人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两个人离婚后,殷沙沙迅速的成立了汾美药业,同时期康成制药陷入财务和人才大量流失的危机中。” “照你这个八卦法,什么时候才能讲到唐胜元那里?”我忍不住插嘴道。 “别急嘛,好戏总是在后头啊。”电话那头传来杨漫喝水的声音,“晓谷,回头你可得请我吃大餐,你不知道,我为了央求知情人士说这些豪门八卦,可是请了大餐的。” “没问题啊。”我敷衍道。 “我说到哪里了?对,殷沙沙成立了汾美药业。噢,我还忘了说。唐新鹏和殷沙沙生了一个儿子,叫唐家贺,就是唐胜元的亲爹。他们离婚的时候,唐家贺的抚养权判给了殷沙沙。但这个唐家贺死活就不肯跟亲妈走,你也说是真奇怪,正常来说,孩子不是首选母亲吗?唐家贺咋那么与众不同呢?”杨漫很困惑的语气。 第60章 妈,你快下来 “可能因为殷沙沙太忙吧,对孩子的照顾不多吧。”我随口道。 “但他们这样的家庭,多半都是保姆带孩子吧。那么大的公司,两夫妻都是事业型的人,亲子的时光都少得可怜吧。”杨漫仍然很困惑的语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殷沙沙暗中虐待自己亲儿子?不可能不可能,就那么个命根子,家大业大的还指望着他,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算了算了,我还是接着说吧。总之因为唐家贺死活不肯跟亲妈走,最后殷沙沙不得不将抚养权交给了唐新鹏。过程中肯定还有各种掐,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曾经的夫妻,走到这儿算是彻底的反目成仇了。” 如果在今天之前,杨漫讲这样爆炸性的豪门八卦,我肯定要兴奋得在床上打个滚。然后倒上一杯凉白开,盘腿坐好,正儿八经的跟她仔细讨论一番。 可现在我完全没有心情,我只希望她快点往下讲,快点讲完,然后挂电话。 “你在听我说话吗?”杨漫喊了一声。 我才发现我走神了,打了个哈欠,我将肩下的枕头拉起来了一点:“在听呢,你说吧。”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察觉出我情绪不对。 “哪有,我就是睡得迷迷糊糊,现在还有点没回神而已。”我干笑了一声,强打起精神。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呢。”她嗔怪道。 我又打了个哈欠掩饰过去。 “那我接着说啦,唐新鹏和殷沙沙离婚后,又各自再婚。你猜怎么着?这两个人各自再婚后居然都没有再生育。”杨漫笑了一声,“唐家贺就这样成为了一根独苗苗,这根独苗苗长大后,成了家,生了一儿一女。也就是唐胜元和他的妹妹唐兮元,可惜的是,三年前,唐兮元因为感情问题跳楼自杀,于是,唐胜元也成了一根独苗苗。哎,哎,晓谷,你知道唐胜元为什么会成为出租车司机吗?” 杨漫的语气里带着兴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种兴奋并不是围观八卦的兴奋,而是有一点类似于看到跳楼现场时那种邪恶的兴奋。 “为什么?”我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白天的时候我追问过唐胜元,他避而不答,显然他不是很想说。 “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她停顿下来。 “保全他的性命?”我惊问。 “是的,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是不是觉得夸张?” “漫漫,你的朋友好厉害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这么隐秘的事情杨漫能调查到这么清楚,她下了多大的功夫,肯定查了不止一天两天,“可是,为了保命跑来做出租车司机,这个选择并不明智吧。更何况,唐胜元的脸部特征也太明显了。要是为了防仇人,这逻辑上完全就说不通吧。” “对呀,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想来想去,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隐隐于市吧。也可能我朋友根本不知道真实的情况,自己瞎猜的吧。”她笑起来,“我们就不计较那么多了,豪门八卦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外人看个热闹罢了。” 我感觉杨漫没有说实话,不知道是我的疑惑让她刹了车,还是她另有考虑。她提到这件事情时那种兴奋感掩都掩不住,她必然是知道事情的真相才会那么兴奋。 “漫漫,你真的确定唐胜元的爷爷是康成制药的唐新鹏吗?”我决定不追根究底。 “百分百确定,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网上查查,XX论坛上还有专门讨论唐新鹏和殷沙沙恩怨的帖子。”她随口道。 “我就是怎么着都没有办法将唐胜元跟豪门联系起来,他住我楼下两年有余了吧。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张脸怪吓人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亮眼处。漫漫,你说这突然之间,他的身份就变成了康药制药的少爷,听着还真的有一点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瞎编的段子。”我说。 “你惊讶呀?我知道的时候才夸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唐胜元的背景也太吓人了一点。普通富二代,我都觉得没什么,毕竟这年头,不露山不显水的富豪挺多的。但他是超级富二代啊,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呢?晓谷,你等我再去打听打听,打听清楚了,我再告诉你。”她打了个哈欠,“呀,都一点半了,不行了,我明天还得上班,洗澡去。” “漫漫。”我喊了一声。 “咋啦?”她问得自然。 “你现在还老出差吗?”我道,抓着被面的手收紧。 “我前段时间换了一个部门,我妈最近情绪经常失控,怕离家远了,出点什么事情,我根本来不及回家。”她叹气,“这日子过得真是太他妈的糟心了,你妈呢?好些了吗?” “她还那样,发呆,偶尔跟我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我也跟着她叹气,“你爸还是那么忙吧,上次帮忙找我妈的事情,我也一直没当面谢谢他。” “忙,特忙。”电话那头传来走路的声音,杨漫又说:“晓谷,快睡吧,改天聊。” “好,你也早点睡。”我点了挂断,靠到床头,我侧头看着窗户。忘了拉上窗帘,这会儿月色落在窗台上,衬得夜晚无比的冷清。 我呆呆的看着,脑海里交织出现许多身影。杨漫,我姐,我妈,何明蕊,何明初,唐胜元……这根本就是一张大网,我苦笑着,网是什么时候撒下的我毫无知觉。但现在,我明白我已经被网在其中了。 闭上眼睛,我将记忆倒带。婆婆的死像是一道分界线,将我的日子分为了之前和之后。在那之前,一切都正常,在那之后,潘多拉魔盒启动了。 唐胜元住我楼下两年多,我们几乎毫无交集,现在想起来,我都不知道他哪一天搬来的。只知道某一天的时候,婆婆买菜回来说,我们楼下住了个出租车司机。 婆婆过世后,我跟唐胜元开始有了接触。是从哪一天开始有接触的?我努力的寻找记忆中的那个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好像是有一天晚上我加班,何明初不肯来接我。然后何明蕊好心的给了我唐胜元的联系方式……后来,出租车被追了尾……我跟我姐吃饭,我回公司的路上被抢劫,何明蕊搭着唐胜元的车赶来,她感冒,然后唐胜元陪我看医生……何明蕊忘记带U盘,她帮我约了唐胜元的车,那一次我血染唐胜元的出租车……我被何明蕊砍伤,她一掉头就下楼找唐胜元……我和唐胜元发生关系那天,他车里的香味和我收到的玫瑰花香味是一样的……那到处散发的传单,那不堪入目的照片…… 我痛苦的敲了敲自己的头,是有人一步一步安排好。明面上看,是陷害我,害我身败名裂,最后落了个离婚的下场。但那个人真正的目的很可能是唐胜元,那个人一定要将我和唐胜元凑到一起。我一直以为在羞辱我,唐胜元那压死人的背景告诉我,那个人要羞辱的也许是他。 真正幕后主使者是谁?我不相信是何明蕊,也不相信是杨漫,她们最多是推手。我继续回想。我和唐胜元发生关系的第二天早上,我第一个就给杨漫打了电话。她来了之后,还让我一定要吃紧急避孕药,她还说她下楼去买。我们说话时,何明蕊就回来了。她准备下楼的节骨眼上,她妈妈的电话来了。她一走,何明蕊跟我找茬,我被气晕。醒来后,双腿无力,何明初到家…… 我全身的寒毛都倒立起来了,是杨漫跟何明蕊配合,我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最佳的吃药时间。我宫外孕大出血住院,医生说我吃的时间已经过了最佳药效期。那时候,我只道自己倒霉,一丁点儿都没往别处想。我还往死里恨唐胜元,觉得我差点命归黄泉就是他害的。 何明蕊想我死我是可以理解的,杨漫呢?我仰头,将泪逼回眼睛中,杨漫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从我们认识到今天,我不能说对她掏心掏肺,但我一不欠她钱,二不欠她情,更没抢过她男朋友。她为了什么这样做?为了钱吗? 我辗转了一夜,天色拂晓时分,我实在困得受不了了才沉沉睡去。再醒过来时,是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的。 我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睁开酸涩的双眼看了看屏幕,唐胜元打来的电话。 “喂。”我接起了电话。 “晓谷,你起来了吗?”他问,声音淡淡的。 “有事儿吗?”我想了一晚,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对他的厌恶也就没那么浓了。 “你妈妈在凉亭这边,一个人在这里生气,护士劝不动她。”他说。 “什么?”我吓得立刻清醒过来,一个翻身就下了床,“唐师傅,麻烦你帮我看着点,我马上换衣服。” “行。”他应道。 我手忙脚乱的换衣服,胡乱刷了刷牙,捧了把清水洗了洗脸,连头发都来不及梳我就往外跑。心里担心得要命,生怕我妈发作起来了。 我一口气跑到了凉亭那里,唐胜元和他三爷站在台阶下。我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顺着他们的视线,我看到我妈站在石凳上面,这会儿是金鸡独立的站姿。 她的嘴里大声嚷嚷着:“我不下去,你要给我吃药,你说我吃了就会疯掉,疯掉了我说什么都没人相信。” 护士仰头看着她:“阿姨,你快来下来,我保证我不给你吃药。” “妈。”我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走到了护士旁边,“我是晓谷,妈,你快下来。” 第61章 命运这样强大 我妈听到我的声音后看向我,她的眼神惊恐的,慌乱的:“晓谷,你快来,救我。” “张护士,我来我劝我妈吧。”我看了看旁边的护士。 张护士紧张是双手握成了拳头,听到我说话后她象受了惊才回过神来的兔子般跳到了一旁。 “妈。”我又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的:“妈,是我。” “晓谷。”我妈喊着我,然后她张了开双臂朝我扑了下来。 我哪里知道她会这样跳下来,一时间,半点准备都没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被我妈稳稳的砸中。 唐胜元冲上台阶试图接住我,但很不幸,他只拽住了我的头发。 结果就是我妈压在我身上,我被唐胜元死死的拽住了头发。痛得我嗷一声惨叫,感觉像是整颗头都要被他拽下来了,我怀疑他就是老天派来弄死我的杀手,没整死我他是不罢休了。 “晓谷,追来了,来了。那个恶魔已经来了,拿着药,你快带妈去藏起来。”我妈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嘴里叨叨着。 “阿姨。”张护士想伸手扶她。 我妈像看到鬼一样,尖叫一声,抬脚狠狠踢了张护士一脚,然后转身就跑。不过十来秒的时间,我还撑在地板上懵圈着,眼睁睁的就看着我妈跑远了。 张护士痛苦的弯腰蹲到了地上。 “妈。”我赶紧爬起来。 “晓谷,你没事儿吧。”唐胜元拉了我一把。 “妈,唐师傅,你就别管了我,快帮我追我妈啊。”我吼了一声,甩开唐胜元的手追了出去。 明明看着我妈顺着小径跑出去了,我和唐胜元追过拐弯却不见了人影。路上有护士经过,听闻情况,也加入了找我妈的队伍中。 半个小时后,我妈仍然不见踪影,保安部全部出动,几乎要将整个园区掘地三尺,我妈却凭空消失了。 我妈刚跑的时候,我只是焦急和担心,怕她伤到了人。找了半小时后,我心慌得厉害。这大白天的,她就算是变成了一只蝴蝶,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搜索下,也飞不出这园区啊。 何况她这么个大活人,弄出这么大动静,居然人就不见了。 “不好,晓谷。”唐胜元低呼了一声,然后他拽过我的手,“回房间看看。” 我听他惊呼时,心已经提起来了,顾不上计较他拉着我的手,我跟着他的脚步就跑了起来。很快的,我们跑回了套房。冲上台阶,旋开大门。 “妈,妈。”我大喊着冲进房间。 眼前的景象骇得我大脑一片空白,窗台上吊着一根绳子,我妈就那么吊在那里,双脚悬空着。她面向着我,双眼紧闭,面部扭曲。 “阿姨。”唐胜元几个跨步冲到窗台前,他将我妈从窗台上解落下来。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有护士进来了。见此情景,有人在大喊,快喊医生救人。 医生来了,我妈被放平到了床上,急救开始了。 我呆呆的看着医生急救,时间很漫长,有人在说,死亡时间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五十三秒。 我没太听明白什么意思,只是那么呆呆的站着。 后来,好像有人过来拉了拉我。 “晓谷。”声音低沉而悲伤,“你哭吧。” 我叹了一口气,抬步走到我妈的床边,医生护士沉默着让到两旁。我站在床前看着她,从面部表情来看,她死得很痛苦。 她为什么要上吊?我看着她脖子上深深的勒痕,枕头旁边是那根上吊用的绳子。这根绳子还是昨天我来疗养院时,因为行李包太满,怕炸裂,我用它捆了行李包。 我妈却用它来上吊,她这一辈子矫情得连蚊子叮咬都要叫半天的人,用最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看着她,不,她不是自己寻死的,肯定有人暗中下了手。我们找了她半个多小时,这半个多小时,足够我妈死的了。 “麻烦帮我报警。”我抬头,“还有,你们现在都出去吧,房间里就保持现在的样子,等警察来。” “我来。”唐胜元拿起了手机。 医生和护士开始往房间外走,我和唐胜元也出了房间。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渐渐的,大门外站满了围观的人。 我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来疗养院时,我姐特地带我去买了一双红色的运动鞋,说显得精神。现在我妈死了,按照习俗,至亲的人过世,我这红色的鞋子得脱掉。 我弯下腰,脱掉了鞋子,然后我赤着脚走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晓谷。”那个声音一直跟着我。 我换了鞋子,又从床上拿了手机,然后我给我姐打了个电话。 “晓谷。”我姐很匆忙的样子,“我在机场呢,有什么事儿吗?” “姐。”我喊了她一声,“你现在可能得来一趟疗养院。” “怎么了?”她问。 “出了点事情,你得赶紧来。”我现在不能告诉她实情,她性子急,怕她飚车。 电话突然就中断了,可能信号不太好。我握着手机,准备给她再打过去。 “晓谷。”有人抓住了我的双肩,“你没事儿吧?” 我抬头看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才看清了他的面目:“唐师傅,我没事儿。” 他不相信的样子:“晓谷,你要挺住。” “唐师傅,你去客厅吧,别让任何人进房间。我还得打电话,通知我家里的亲戚,你别担心,我真没事儿。人总是会死的,早晚的事情。”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机响起来,我姐的电话又打来了。 “晓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姐气急败坏的,“跟我说实话。” “姐,你先来吧,来了再说。”我无比的冷静,“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电话里静默了一会儿,我姐喘气的声音有些粗,她应该是很生气。我和我妈从来都不让她省心,三天两头的找她麻烦。以后会好点吧,我妈死了,只剩了我这个麻烦。 “蒋晓谷,是不是妈又闹幺蛾子了?”我姐追根究底。 “姐……” “别喊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姐很不耐烦地打断我,“我来机场接市里来的领导,哪能说走就走啊。” 我想,我不得不将实情告诉她了,否则她以为我妈只是闹腾,她不知道我妈已经永远的消停下来了。 “姐,妈死了,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五十三秒。”我口齿清晰,一个字都没有结巴。 “你说什么?”我姐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问我。 “妈死了,死亡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五十三秒。”我重复了一遍。 我姐没说话了,大约三秒钟,我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电话再次中断了。 我转过头:“唐师傅,文阅是你的朋友是吗?能不能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请他帮个忙去机场接一下我姐,我姐现在的情况,可能开不了车。” “好。”唐胜元立刻拿出了手机开始拔号。 我听着他打完电话后才拿起手机拔下了我小姨的电话,报了丧之后,我小姨失声痛哭。我象置身事外的路人,等着我小姨哭过了一阵子后,我开始跟她商量办理后事应该准备哪些东西。寿衣该买什么样的,墓地该买在哪里? 电话打了十几分钟,我小姨一直哭,后面我姨夫接了电话,总算把一部分事情先妥善了。 “文阅已经去机场了。”唐胜元说,“晓谷,这边的事情我来着手处理,你现在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我让准备了点吃的,你得先吃东西。” “好。”他说到吃东西,我才感觉到我真的饿了,“麻烦你的了,唐师傅。” “不要这么客气。”唐胜元说这几个字时,带着哽咽声。 “我真的没事儿。”我想了想又问他:“你说我妈要不要尸检?” 他愣了一下:“晓谷,你先不想这个,好不好?” 我皱眉:“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妈看起来不像是自杀的,很有可能在上吊之前她就被人灌了药什么的。如果是这样,要确定死因肯定要尸检。唐师傅,我妈那个人,一辈子都爱漂亮。我真不想她的身体被切得乱七八糟的,我不忍心。” 唐胜元侧着头不知道看哪里,好半天都不说话。 “对了,还有一个事情……”我犹豫了一下。 “晓谷,你说。”唐胜元低声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妈跟何明初他爸的事情。现在我妈死了,你说,我要不要通知他来见我妈最后一面?以后,他们要再见就是阴曹地府了。”我叹气,苦笑,“我姐肯定不会同意,但我还是想让他们见一面,你能帮我想个办法吗?” “先不想这些,好不好?”他蹲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感觉他对我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送吃来了。 三菜一汤,我连汤都喝得了精光。放下饭碗时,客厅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警察已经到了。我妈的房间被封锁了,法医和刑警面容严肃,井然有序的工作着。 我在我妈的房间门口看了一会儿就退回了房间,等着我姐到来,等着去公安局做问询笔录。唐胜元一直陪我坐着,我知道,他怕我想不开,怕我只是表面的镇定。 但我是真的镇定,从来没有过的镇定。 坐在这里样我想到我妈还没出事之前,我们母女的感情还算可以。虽然从小到大,她不象别人的妈妈那要百般呵护我,但我长大成人后,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尽可能的满足了她。 这一世母女缘分,我不曾负她,这便好。 只可惜,我们母女之间的缘分只有这么多。命运这样强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62章 无比冷静 我姐到来的时候,警方对我妈的死亡原因已经作出了初步断定,我妈死于自杀。我跟着他们去看了监控,监控将我妈跑回房间,找到绳子,系到窗台上,最后上吊的过程拍得一清二程。整个过程,画面里都只有我妈一个人。从找绳子到上吊,我妈是一气呵成的,半点犹豫都没有。她就象是被魔鬼控制了一样,迫不及待的要奔向死亡之旅。 绳子卡住她的脖子后,她出于本能也挣扎了,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发出求救声。 我盯着画面,看着我妈一点一点挣扎,最后垂在那里。每一帧画面,我都看得很认真,有些地方没看清楚的,我还要求了回放。 我从监控室出来时,太阳明晃晃的,刺得我有些眼花。我顿了顿脚步,伸手挡了挡光线。 “晓谷。”唐胜元亦步亦趋。 我转头看他,他也看着我,眼中全是担忧。我皱了皱眉,收回视线往前走。快到进入VIP专区通道的叉道口时,我看到远远的小道上,我姐跑得跌跌撞撞的,文阅追在她身旁,但她不要他扶,一直在甩他的手。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由远而近。 “晓谷。”我姐满脸泪痕,声音嘶哑,估计一路哭着来的。 “姐。”我喊了她一声。 “晓谷,妈呢,你快带我去看看她。”她抱住我,泪如泉涌。 我咬着唇,拼命的忍着泪,轻轻拍着我姐的后背:“姐,你来了就好。你不要哭,我们要冷静。现在有个事情我们得先商量一下,就是关于要不要让法医把妈带回去解剖这事儿?虽然目前来看,妈自杀的可能性接近百分百。但我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我想让法医带回去,那样才能得出专业的鉴定。” “我先去看看妈,你带我去看看妈,她在哪里?”我姐抓着我,泣不成声。 我点头:“走吧,我带你去。”我说完就拉着她往套房的方向走去,从路口走回套房,我姐抖得厉害。到套房前的台阶下时,我几乎要搀不住她了。 “晓泊。”文阅半抱半扶从我手里接过她,我姐还想推开他,但没有力气了,只能任他抱着。 我们上了台阶,进了客厅。有警察守在房间门口,因为死亡原因还没有最终盖棺定论,好言好语下只允许站在床边看一眼。 “妈。”我姐一直房间,看到床上我妈的遗体,“咚”一声她就跪到了地上。她伏到床沿上,哭得撕心裂肺。 文阅蹲到地上,将她搂进怀里。 我站在他们旁边,看着文阅眼中也有泪水打转。我不知道他和我姐之间有怎样的故事,但这一刻,我感觉到了文阅对我姐的疼惜。 蒋晓泊一直哭啊哭啊,就像她才刚刚发现她有哭这个功能,不好好哭一把都对不起自己一样。我认识她二十六年,从我有记忆开始,她从没这么伤心过。 我妈活着时,我姐别说跟她亲昵,说话都不肯好好跟她说。好多次我妈把她惹急了,她都拍着桌子跟我妈喊着要断离母女关系。 我妈也怕她,不能不怕呀,我姐赚钱养家。我妈买漂亮的衣服,口红,包包,鞋子,都是我姐给她的钱。她有时候也跟我抱怨,说我姐脾气暴躁,不象我性格温顺,可以聊聊体己话。 我懂我姐的悲伤,从此以后,她为谁辛苦为谁忙?那个又矫情又麻烦的人彻底消停了,我妈死了,带走了我姐一半的生机。 那天,我姐哭到虚脱。文阅把她抱到了我睡的房间,即使躺在床上,我姐的泪水也没停过。我试图安慰她,但她好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我妈的后事,我姐根本就没有办法处理。 傍晚,公安局那边有了定论。警方说,监控录像和现场提取到的一些证据加上接触过我妈的人的问询笔录表明,我妈是因为精神病发作自杀的,自杀证据很确凿,尸检没有必要。但如果家属一定要求尸检也是可以的,公安局那边也可以帮忙申请安排。 我详细问了尸检程序,遗体会解剖成什么样子?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接回遗体送去火化?问完这些后,我握着手机蹲到地上开始思考。 还没确定死因之前,我想我不能让我妈切得零零碎碎,她一生爱漂亮。现在警方下了定论,我妈死于自杀,但我却想,我要坚持给我妈做个尸检。 死因太确定了,我反而一点儿都不相信。 “晓谷,你怎么想的?”唐胜元蹲到我旁边。 “我想给我妈申请做尸检。”我说。 “你想好了吗?要不要跟你姐商量商量?”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姐现在的情况没法商量,她接受不了。” “你……是觉得你妈不是自杀的?”他迟疑了一下才问。 “嗯。”我点头,“她看起来是自杀的,但我怀疑她在自杀前吃过什么药?或者更早前她就吃过了药。我现在不仅对她的死因有疑惑,我还有一些其他的困惑,比如在找到她之前,她是不是身体受过侵害……” 我说到这里时,撑着地面起了身:“唐师傅,我们到外面去说吧。” “好。”他伸手虚扶了我一把。 夕阳远远的挂在山头上,山风吹来,冷得有些刺骨。我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我停下了脚步。 “晓谷,你可以相信我。”唐胜元象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般。 我点了点头:“唐师傅,在你看来,我妈的自杀合理吗?” 他沉吟着,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我和你的看法是一样的,但晓谷,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坚持尸检,可能大家都不能理解和接受,毕竟警方已经定为自杀了。按照Y城的民俗,过世的人应该尽早入土,尸检的时间那么长……” “嗯,我明白。”我说。 “如果你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他说。 “好,辛苦你,唐师傅。”我说完朝他鞠了一躬。 “你……”他抿了抿嘴,“我们是朋友,你不要这么客气。” 我又鞠了一躬:“你知道VIP套房是你安排的,谢谢你。”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谁,谁说的?金荻?” 我拂了拂被风迷乱的头发,有些怅然的笑了一下:“我猜的。” 他便沉默了。 “你现在就打电话吧,我回去看看我姐。”我看着他。 他拿出了手机:“我送你回去,然后再打电话。” 果然,我姐知道我要给我妈做尸检时,立刻崩溃了。她抓着我的衣脖子问我是不是疯了? “姐,你冷静一点,我不相信妈会突然自杀。她的病情根本没有严重到会去自杀的程度。”我跟她解释。 “蒋晓谷,这疗养院里到处都是监控设备,我们去调所有的视频回放好不好?不要给妈做尸检。我不要她切成一块一块,肝是肝,肠是肠,零零碎碎的。晓谷,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拼命的晃着我,“你不是一向心疼妈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狠心?” “晓泊。”文阅将激动得一塌糊涂的她抱开。 “你放开我,文阅,你走开,这是我的家事。”我姐抵死挣扎,“晓谷,我不同意给妈做尸检。” 我出了房间,唐胜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电话。我拿着手机出了客厅,我妈死了,虽然火化时间还不能确定,但我得先给相关的亲戚报丧。 坐在台阶上,我翻着手机通讯录,我小姨那边中午已经打过电话了。于是,我打给了我爸,他听到我妈的死讯后,立刻哭了。 曾经夫妻一场,哭一哭也是应该的。 挂了我爸的电话,我又给家里其他的亲戚打了电话。逐家逐家打完,我还打给了何明初,让他告诉他爸一声。 最后,我给杨漫打了电话。 “你说什么?”杨漫喃喃的问,“怎么回事,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晓谷,你还在疗养院吗?我现在就请假,我来陪你。” “杨漫。”我打断她,“你别来了,等到出殡的时候,我再通知你。” “晓谷。”她哽咽着,“你要坚强一点儿。” “好,我会的。”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晓谷。”唐胜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旁边,“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公安局那边会有车子来接走你妈的遗体。” “我姐哭了这么久了,不行,我得去找医生给我姐打针安定,怕她撑不住。”我起了身,手机响起来,是何明初的号码,我接起来。 “晓谷,晓谷。”公公上气不接下气的,“你告诉我你妈在哪里?我要见她一面,晓谷,我求求你。” “叔叔,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要快点,我把地址发到明初的手机。超过两个小时,我妈就要被送去尸检了。”我说。 “好,好,好。”他带着哭腔连说了三个好字。 医生给我姐打了安定,她沉沉睡去。文阅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寸步不离。 我以前总是担心我姐会孤独终老,因为她是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她说她打定主意终身不婚,我知道那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许多年来,文阅还是第一个能靠我姐这么近的男人,虽然我姐表现得很抗拒。好在文阅看起来很有耐心,我姐的心是铁打的,硬,不是一般的硬。可谁知道,只要敲开了她心上表面的那层铁,里面全都是水晶。 但愿文阅能坚持到那一天。 该打的电话都打了,暂时能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专车来接我妈的遗体。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一秒一秒的被拉长。 晚上七点十六分,何明初他爸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何明初、何明蕊。 第63章 你还有事儿吗? 我没有想到何明蕊会来,我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现在她来了,多半是不放心她爸跟何明初,我妈都死了,她再过分也不至于专程来骂尸。 “晓谷。”何明初他爸佝偻着背,要不是何明初扶着他,我怀疑他都要缩成一团了。 “叔叔,你来了。”我客气的喊了一声,喊完后,我看了看何明初和何明蕊。何明蕊看起来有几分伤感,我们的视线交汇了一秒钟,她略略叹了一口气。何明初的目光落在我身旁的唐胜元身上,大约是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他转身我,眼神十分复杂,嘴角扯起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 他并不知道唐胜元的三叔也在这里,大约是在想,我竟然这么缺男人,迫不及待的就跟唐胜元在一起了。 随他想吧,我又没有本事掐断他的思想。 “你妈呢?在哪里?”何明初他爸急切地问我。 “停尸房。”我指了指几米开外的建筑,率先抬了步。公安局那边的车也快到了,我和唐胜元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来到了停尸房。里面只有我妈的遗体,工作人员也便没那么严格要求,只让我们戴了口罩便领着我们进去了。 因为我坚持了尸检,我妈的遗体还是保持着她从绳子上解下来的原样。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我妈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黄色,脖子上的勒痕愈发的明显起来。躺在冷藏柜里,她看起来像一尾冻僵的鱼,再无生气。 何家三人对着我妈的遗体鞠了三躬,我答了礼退了一步站到旁边。 何明初他爸拿开了何明初的手,他扶着冷藏柜边缘站着,凝视着躺在那里的我妈。他眼中的悲伤很浓重,浓得似乎要从眼中滴落下去。 我没有去深究过我妈和何明初他爸之间的往事,当年他们有过的怎样的故事?因为什么而分开?但我想我妈对他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否则她就无须挂念他大半辈子,更不会因为跟他重逢闹到跟我爸离了婚。只是这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并不总是如人所愿,即使我婆婆过世了,世俗还是不可能容得下他们结成夫妻。为此,他们也不顾一切私奔。 谁知道,原以为是幸福的起点,命运翻转后变成了阴阳永隔。 何明初他爸无声伏在冷柜边沿上,他的手垂在那里,他的姿势看起来像是也要爬进冰柜跟我妈躺下来。停尸房里,静得有些可怕,即使五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生息。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何明初他爸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工作人员进来告诉我公安局那边的车子已经来了。 “爸,回去吧。”何明蕊的声音响起,平静而淡然。 何明初伸过手去,将他爸扶了起来。 “容慧,那我回去了。”何明初他爸再次伏下了身体,到这一刻,他才哭出来。 何家三人朝我妈的遗体再鞠了一躬,然后,何明初兄妹扶着父亲往外走去。 我跟唐胜元出去时,何明初扶着他爸已经走远了,何明蕊等在台阶前。 “晓谷,我去院长那边一趟。”唐胜元看了何明蕊一眼。 “好。”我应道。 唐胜元很快走远,我下了台阶,走到了何明蕊面前。 “节哀。”何明蕊对我说。 “谢谢。” “你妈病得很严重吗?她是……上吊的?”她问。 “你想了解什么?”我反问。 她有些尴尬,道:“只是觉得很意外。” “也算如你所愿,我妈和你爸,死了一个,以后这日子能彻底清静了。”我道。 何明蕊看着我,道:“看样子,在你心里,认定你妈的失踪是我一手策划的了。” “人都死了,就不说这些了吧。明蕊,感谢你能来,我这边还有事情,就不送你了。”我说。 清冷的路灯下,她脸上的表情凝滞住了。 我从她身边走过,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我顿了一下脚步。 “你这香水味挺不错的,什么牌子的?” 她愣了一下才说:“XX的。” “哦,好。”我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蒋晓谷。”我快走到小道的尽头时,何明蕊追上来了。 我扭头看她。 “去你家小区发传单的不是我。”她跑得有些微喘。 “好。”我淡淡道。 “你……没事儿吧?”她有些困惑起来,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或者究竟来这里看些什么?看到我镇定自若的站在这里,她觉得不能相信? “我没事,你还有事吗?”我忍耐道。 “很多事情,都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犹豫了一下才说。 “谢谢你的提醒。”我的手机响起来,唐胜元打电话来了,“我先走。” “蒋晓谷。”她再追上来。 “何明蕊,你从来就不是吞吞吐吐的人。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拒接了电话。 “你妈和我爸出走后住到崇尚花园,我爸说借房子给他们住的是人是你妈的朋友。但你妈这个朋友其实是临时认识的,我后面找朋友查了房主的信息,真正的房东人在国外。所以,猜这房子被别人租下了,然后借给你妈和我爸住。”何明蕊眉头皱得很紧。 “这能说明什么?”我不动声色问。 “我承认,我特别恨你妈,也特别恨你。这种恨,我从来没有过一刻停止。那段岁月静好的日子确实是我强逼着自己装出来的。甚至……”她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确实一直在暗中在筹划,想找到一种杀人于无形又不用承担后果的方法……” 夜色里,她垂着的双手收了起来,握成了拳状。 “所以,是你设计我和唐胜元的接触?”我替她说下去。 “是。”她承认了。 “对现在的结果,你还满意吗?”我忍不住冷笑,“真是辛苦你了,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蒋晓谷,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睡到一起这事,不是我设计的。我这么说吧,我有这样的想法,但那不是我做的。我知道我这么说,在你看来,就是一种辩解和推卸责任。”她握成拳的双手放进了大衣口袋,“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有人比我更恨你。但那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你查过唐胜元的信息吗?”我问。 “查过,你们……不会真的在一起吧?”光线并不分明,但她脸上的不屑却是掩不住。 “很有可能啊,既然你查过了,那能告诉我吗?”我装出很好奇的样子。 “孤儿,Y城本地人,XX大学毕业。在搬到我们楼下住之前做过生意,据说生意还做得蛮大的,但后来因为对手恶意竞争,他的生意垮了。垮了之后,他就跑去开出租车了。”何明蕊有些同情的看着我,“蒋晓谷,这些你都知道吧?” “他说过一些。”我含糊道,何明蕊能知道这些,大概是杨漫的爸爸告诉她的吧。她知道的这些信息和杨漫知道的一对比,很明显,何明蕊被杨漫她爸给糊弄了。 “虽然我以前想用他来羞辱你,但现在看你们真在一起,我还是忍不住想多嘴一句。蒋晓谷,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唐胜元更好的男人。”她看着我,像看着傻逼。 “你是觉得我找了唐胜元羞辱了你哥吧。”我看着她,也像看着傻逼。 谁比谁傻逼?天知道。 “我走了,再见。”何明蕊说完了想说的话,这才步伐干脆的往外面的路口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拐弯处才抬步。 当天夜里,我妈的遗体被接走了。 因为唐胜元的关系,尸检安排在第二天上午八点开始。我本来想去现场看,但唐胜元反复劝说我。我仔细想了想,眼睁睁地看着法医把我妈肢解成一块一块,我很有可能留下一辈子都难以消除的心里阴影。 出于这个考虑,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姐那针安定打完,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才睡过来。醒来后她就靠着床头坐着,不哭,也不说话。 “姐。”我一早就起了床,文阅守了她一晚上,我才把他换下去。 我姐也不看我,只是掀开了被子下了地。 “姐,你快去洗漱吧,阿姨煮了粥,你吃一点吧。”我轻声道。 “妈是不是送去尸检了?”她看向我。 我迟疑了一下,点头。 她也点了点头,然后开始穿衣服,穿好后,她就往房间外走。我赶紧跟了出去,她穿过客厅往外面走去。 “姐,你去哪里?”我追上她,拽住了她。 她一点一点掰开我的手:“尸检最快也要三天左右,你如果申请了病理切片,时间就更长了。我回Y城去,去给妈买块墓地。” “那我呢?我和你一起回Y城吧。”我无措的问她。 我姐看着我:“晓谷,你这么有主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不如你了。” 我呆了呆,想细细跟我姐解释,但张着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是打给文阅的。 我们姐妹俩站在台阶上,太阳从远处的山头照过来,将我们的身影拉得老长的。我想,我姐不会再原谅我了。 大约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文阅从唐胜元三叔的住处那边匆匆跑来。 我姐下了台阶,自顾自的往前走,文阅追上去。 我站在台阶上,就那么看着我姐跟文阅远去。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我才慢慢的顺着台阶坐了下来。这一坐,我就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煮饭的阿姨来喊了我几次,我答应了她,但我真的没有力气起身。 “晓谷,你干嘛坐在这里?”唐胜元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装,远远的跑了过来。 第64章 下山 撑着地板,努力的想起身,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站不起来,就像支撑身体的那根主梁被抽走了一样,整个人绵软无力。 “晓谷。”唐胜元跑到台阶下后站定了看我。 我咬着牙,拼着全身的力气猛的起身,起到一半时,感觉后腰一阵激灵,我又瘫坐回了地上。 “你怎么了?”唐胜元看出我的不对劲,赶紧上了台阶,伸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事,闪到腰了。”我咬着牙说。 他没多问,扶着我往台阶上走。进了客厅后,他把我扶到了沙发上。 “你等一会儿,我去喊医生过来帮你看看。”唐胜元起了身就要往外走。 “唐师傅。”我喊住他。 他扭头。 “能拜托你送我下山吗?”我觉得自己脸皮也是真厚,可是除了他,在这疗养院里,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下山?”他很惊讶的看我,“你要下山办什么事情吗?” “我想回Y城,回家。”我说。 “你姐呢?”他又问。 “她已经走了,和文阅一起走的。”我说。 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是不是和你姐闹矛盾了?” 我摇了摇头:“她有急事得先走,我本来想在这里等我妈的尸检报告,但现在想,我还是先回Y城吧,有很多事情要做。” “好,我去跟我三爷说一声,你先吃早餐。大概半个小时,我来接你。”他说。 我点头。 唐胜元转身往外走。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拔下了我姐的电话。我已经作好了她拒听我电话的准备,但我没想到,听筒里传来“您拔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我姐把手机关了,她是真的伤心了。 我不死心,又拔了一遍,仍然是关机的提示音。我开始慌起来,我离婚了,我妈死了。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剩下我爸和我姐,我爸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只剩我姐了。 可她现在伤心了,不理我,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我握着手机发呆,我送我妈去尸检,也是为了不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我姐她也是知道的,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和接受呢? “晓谷,快来吃早餐,你姐姐呢?”阿姨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见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不动,她颠着脚步走到了我身边。 “呕!”我本来想说没胃口的,一张嘴胃里的酸水立刻往上涌。 “呀,晓谷,你这是怎么了?”阿姨慌忙帮我顺着后背,“肯定是昨晚睡觉着凉了,我去帮你煮点姜茶。” 我呕了一声后,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了,抓住了阿姨的手,我困难的起了身。阿姨半拖半拽的把我弄到了厕所,我跪到马桶前,吐了天昏地暗,吐到最后,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喝点水。”阿姨端了杯水递到了我面前。 “谢谢。”我颤着手接过,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身。 沉闷的脚步声,然后唐胜元蹲到了我旁边,他帮我拿稳了水杯。 我漱了口后,感觉好一些了,扒拉着马桶我就想站起来。口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我坐回了地上,拿出了手机。 电话是我小姨打来的,我接起来。 “小姨。” “晓谷,你,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是尸检?你为什么要送你妈去尸检?她好好的一个人,生前从来没做过坏事,你好好送她去遭那罪,连个整尸都不给她留着。再怎么样,她都是你妈。你离婚,也不完全是她的责任。晓谷,你怎么那么恨你妈……”我小姨哭天呛地的。 我的手抖得太厉害,还没听全就抖得掉到了地上。 唐胜元又帮我捡起了手机。 我重新放回耳朵旁,我小姨还在骂,边骂边哭。我就那么听着,直到她把电话挂断了。我收起手机攀着马桶站了起来,唐胜元伸过手来扶着我。 “唐师傅。”出了厕所后,我轻轻推了他的手靠着门站着,“我胃不太舒服,我先睡一会儿,等我醒了再下山吧,好吗?” “嗯。”他轻声应我。 “麻烦你了。”我说完扶着墙往房间走。 他沉默不语,只是强行扶过我。他的手劲很大,几乎是将我拎到了房间的床边。把我扶到床上时,医生背着药箱已经过来了。 医生简单的问讯后给我开了药,我蜷躺在那里,明明他们就站在床边,但听着他们的说话的声音又忽远忽近的。 吃了药后,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药效上来得很快,但胃里还是烧得很厉害。我不得不掐着掌心强忍着。恍恍惚惚中,我感觉房间里的人好像都出去了,又好像进来了一些人。 我睡得一点儿都不安稳,不时的就有人在大喊大叫的。 终于在一声巨响中,我从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惊醒过来了。睁开眼睛后,吵闹声清晰起来,还真的有人在吵架,并不是做梦。 我凝神细听,吵闹声听起来有些远。 吵吧,跟我又有何相干呢? 我撑着床慢慢的坐了起来,胃已经舒服了一些。我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才上午十点半。不行,我得赶紧下山,想到这里,我掀开了被子。 我进厕所洗漱时,吵闹声已经渐渐的消停了。 洗脸时,我听到客厅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心里惊了一下,我放下毛巾从厕所里探头出来,匆匆而来的人是唐胜元。 “晓谷,你起来了?”他看见我后,停住了脚步。 “嗯,唐师傅,你找我吗?”我问。 “你醒了也好?”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这都深秋的天了,他还跑得出汗,看起来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刚才好像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我出了厕所。 “不太清楚。”他说。 “哦。”我寻思着他跑得这么急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情,便等着他开口。 “我们现在下山吧。”他看了看手表,“你要先吃点东西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又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要不然唐胜元不会这么急促的来找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快步往房间走去。 “你稍等我几分钟,我去拿东西,很快的。” 我进房间时,唐胜元的手机响起来,视线的余光中,他拿着手机快速往大门外走去。我进了房间,手脚麻利的收拾了行李,换了衣服,梳了头发。 等我从房间出来时,唐胜元刚好接完了电话。 “好了,走吧。”我朝他走去。 他很客气的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包:“你忍着点,待会下山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在他身后,我们下了台阶。他的车子就停在台阶前的小道上,唐胜元把车都开到这里来了,可见他急着让我离开这里。 上了车后,他立刻启动了车子。 我一边扣安全带一边从车窗里看四周,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拐了个弯,唐胜元就加了车速,这让我有一种要逃命的错觉。 车子很快出了疗养院,进入下山的大马路后,唐胜元的车速愈发快起来。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疤痕主要都集中在鼻翼及眉心,因此侧脸看起来便没那么恐怖。甚至,因为他严肃凝神的注视着前方的路况,衬得他还有几分冷峻。 我想到他的背景,想到杨漫欲说还休的那些话,他到底为什么选择成为一个出租车司机?想来想去的,还真是令人感到费解。 大概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他突然侧过头来看我。四目相视,我有些不自在,收回视线,我转头看着车窗外。 路两旁的枫叶全都黄了,如果不是突然遭遇变故,这一路的风景也是怡人。 “下山后,我让金荻来接你。”唐胜元开口道。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还有点事情。”他说。 “好。”我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我给他添麻烦了似的。心里有些微微和不舒服,但又想他这么好心把我送下山已经很不错了,我凭什么要求他得送我回到家才算数。 “晓谷,杨漫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又隔了好一会,他问我。 “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我反问。 他默了默:“晓谷,你是不是知道我爷爷是唐新鹏了。” 我犹豫了一下:“是。” 唐胜元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抓紧,渐渐的,关节都泛白了。 “唐师傅,怎么了?”我皱眉,他是在生气吗? 突然之间,他就打着方向盘拐了弯,车子又开始往回开。他突然的举动惊得我尖叫出声,抓稳车座,直到车子平稳下来我才吐了一口气。 “晓谷。”他减了速,慢慢的靠着边停了下来。 我不说话。 “晓谷,我得带你去一个地方,可能至少一个星期内我们都不能离开。”他说。 “为什么?”我不解。 “我……”他盯着方向盘,“我家的事情很麻烦,刚才你听到的吵闹声是我三爷出事了,他被人刺伤了右腿。下手的人逃得很快,我一直追到山下,没有任何发现。”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摊手。 “本来我想赶紧把你送下山,因为疗养院已经暴露了。但我忽略了一点,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你,那么,你下山回到家里,肯定就会很危险。”他一点儿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能稍微说清楚一点吗?我听不太懂你的话。”我看着他。 “简单的说,我有一群仇人,因为这群仇人,我失去了妹妹,烧伤了脸,不得不离家隐居。现在,这群仇人又找到了我的下落,并且准备实施疯狂的报复。而你,很有可能已经上了他们的名单。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他也看着我。 第65章 真面目 “你是不是怀疑杨漫和你仇人联手了?”我问。唐胜元的背景是杨漫告诉我的,在她告诉我之前,唐胜元也说过杨漫在调查他。那么,他肯定也知道是杨漫告诉我的。我觉得有些困惑的是,在我回答他我知道他的爷爷是唐新鹏后,他的反应好像很震惊,是那种震惊让他临时作出不下山的决定。 “是。”唐胜元没再卖关子,“否则,她很难查到我的真实身份。” “或者她从金荻或文阅那边查到的呢?” 他想了想后摇头:“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比较小。” 我若有所思起来,杨漫的爸爸好歹也是公安系统的小领导,就算唐胜元的背景不一般,真的费心去查他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唐胜元这么笃定杨漫很难查到他的身份,很明显他能利用的权力远远凌驾在杨爸爸之上,真实的身份信息才能掩得悄无声息。这一点,从唐胜元在Y城平静生活两年余可以论证。这么一想,杨漫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唐师傅,我有几点困惑。其一,你知道的,我和杨漫多年的朋友,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其二,你为了平静生活而来了Y城,为什么要成为出租车司机?关于这一点我之前也问过你。”我看着他的脸,这张脸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他如果为了避世,正常的做法难道不是足不出户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着挡风玻璃前发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你觉得爱和仇恨,那个生命力更顽强?” 我呆了呆,他的反问跟我和提问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但我还是客气的回答了他:“可能是仇恨吧,虽然对我个人来说,我觉得爱的力量更绵长。” 他却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只是依然看着前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唐师傅。”我耐心的等候了将近十分钟后,忍不住还是开口喊他。 他转过头看着车窗外,一双手抬起来,脸似乎埋到了掌心里。从我的角度看过来,他有点像在无声哭泣。 “唐师傅,你没事儿吧?”我忍不住又问他,他这个样子,我有些害怕起来。一个大男人,好好的,哭什么呀?他再惨还能有我惨?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扯几张纸巾递过去时,唐胜元抬起了头,然后他转过头来。 我呆若木鸡,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觉。唐胜元……他,他,他……他的脸。 “你,你的脸……你,怎么变的?你,你……”我咽了咽口水,语无伦次的。 他再次转过头去,没多一会儿,他转回头看我,又是那张我熟识的脸了。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怀疑刚才那一幕是幻觉。易容术?我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可那不是大师们用来糊弄人的把戏吗?哪里可能有真的易容术? 这么短短几分钟里,我开始怀疑我的眼睛,怀疑真与假,甚至怀疑起了人生。 从我妈上吊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自己还蛮镇定的。直到刚刚这一刻,我的镇定瞬间就被摧毁了。 “你的脸……”我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想去触碰他的脸。 他挡了挡我的手,语气淡淡:“晓谷,这两年多来,你是唯一一个见到我真面目的人。” 我倒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诉我,他信任了我。他思考了那么久,最后决定用真面目见我。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你,你就不担心,我跟杨漫站一边?毕竟,我认识她比认识你久……毕竟,你,你……害得我宫外孕差点丢命,我……可能背后捅你一刀呢。”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刚才那张脸,此刻我脑海里盘旋着那天他对我说话,他说他看不上我。刚才那张脸,有足够的资本对我那么说。 呀,我都在想些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还肤浅的将重点放在脸上?这个看脸的世界,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晓谷。”他看我脸色阴晴不定的,眼神有些疑惑起来了。 “对不起,唐师傅。我太震惊了,我得缓缓,你开车吧,开车吧。”我摆了摆手,拿起手机低下头装模作样的刷了起来。 唐胜元沉默了片刻才启动了车子。 我本来想好好理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无奈唐胜元那张真脸带给我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得我满脑子都是他的脸晃来晃去的。 他露出真面目之前,我只有两个问题。他露了真面目之后,我现在至少有两百个问题。 车子在盘山公路是急速前进着,我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情。 “唐师傅,我姐会不会有危险?她怎么办?”我惊慌地问他。 “暂时不会,文阅在。”他道。 “那就好。”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又问:“我妈那边呢?人可靠吗?不会暗中作手脚拿份假的鉴定结果给我吧?” “不会,我已经安排好了。”他答得耐心。 “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车大拐过一个大长坡后,我又开口了。 “好。”他简洁应道。 “你每天戴这张面具会不会很闷?你脸上的面具有没有人看穿过?还有,你为什么要选烧伤面具?” “这是三个问题。”他提醒我。 “……” 然后他就没再说话,只是专心的开着车。我讨了个没趣,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沉默下来后,我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因为他有一张好看的真脸,就可以不要脸的不计前嫌花痴他。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在山中转来转去,转到最后,手机半点信号都没有了。终于,可以隐约看到有人家了。 车子慢慢减速时,我从车窗里看出去。一幢青砖红瓦篱笆围墙的平房掩在树木之中,很有聊斋志异的气氛。再靠近些时,可以看到大门口有个少年站在那里。 少年看清驾驶位的唐胜元后转身就往里面跑,车子停下来时,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快步走了出来。 “我们下车吧。”唐胜元看了看我。 我有些紧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唐先生。”中年妇女迎上来,一脸憨厚的笑,饱经风霜的脸,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跟唐胜元那高大上的背景搭不上一丁点儿关系。 “碧姐。”唐胜元很客气,“要来打扰你几天了。” “哪里的话,你能来,我很高兴呢?阿斌,赶快去喊你爸爸起来。”中年妇女转头就冲着一旁的少年嚷。 少年看了我和唐胜元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 “这是晓谷。晓谷,这是碧姐。”唐胜元给我们做了简单的介绍。 “碧姐好。”我喊了一声,很无措。 “别客气,别客气。”碧姐比我更无措,“你们快进来吧。” 我跟在唐胜元身边往院子里走去,进了院子才发现,满院子的鸡咕咕叫着。我估摸着碧姐一家可能是专职在这山上养鸡的。 果不其然,就听着唐胜元问他们最近鸡的价格怎么样?行情好不好之类的。 闲聊之间,我们跟在碧姐身后进了正厅。一个穿着藏青色夹克的中年矮小男人抱着个茶盘从侧屋刚好出来,见了我们,他满脸的笑容。 “唐先生,你好久没来了。”中年男人看起来也是很本分的人,转头看到我时,他微愣,心直口快道:“原来娶媳妇去了,难怪这么久没来了。” “全哥,这是我妹妹。”唐胜元一句话就打断了他们的遐想。 “妹妹啊,唐妹妹,快坐。”中年男人讪笑着。 “唐先生,我去弄点吃的,你们坐啊。”碧姐推着少年往外走。 当晚,碧姐一家子为了表示他们隆重的待客,硬是在主卧室里临时搭了一张床起来。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挤到少年住的小房间去了。 “凑合吧。”唐胜元坐在小床上,低声道。 “我们要在这里住几天?”我缓缓的走到大床前坐下。 “直到听春来接我们。”他说。 “听春?”我怔了一下,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嗯。”他点头。 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那天我去找何明初拼命,唐胜元送我回家,路上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他就喊了听春的名字,我还记得他让听春去查一些事情什么的。 “碧姐他们……可靠吧?”我有些担心道。 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 “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放心睡,有我在。”他说着就和衣倒到了小床上。 “等等。”我站起身。 他看着我。 “你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跟人结仇?到底多深的仇恨才会追着你这么多年不放?”我问完后差点热泪盈眶,真是不容易啊,我可算是抓住事情的重点了。 “挡人财路了。”他惜字如金。 “唐师傅,你可以说得详细点吗?我记得,你并不是惜字如金的人啊。”我忍不住嘲讽他。 “不可以。”他拒绝得干脆。 “你……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提高了声音。 他猛的坐起身,比了个“嘘”的声音,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吓得赶紧闭了嘴,四下张望,他却朝我招手。我迟疑着过了过去,离他两步左右时,我站定了。 他轻轻的下了手,也朝我走了两步,两个人几乎要面贴面了。我想退一步,他一把拽住我。 “晓谷。”他在我耳边耳语道,“我感觉不太妙。” “怎么了?”我也小声问他。 他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转了个身,然后指着后墙的窗户轻声道:“看到那扇窗户了吗?” 我点头。 他不说话了,拉着我轻手轻脚走到窗下,盯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儿,他俯回我耳边说:“这窗户是才钉死的。” 第66章 下山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刚才还在担心碧姐一家可不可靠,这不过转眼的时间,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你怎么看出来这窗户是才钉死的?”我看着那窗户,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 唐胜元指了指窗户旁边的墙缝:“这个地方刚才掉了两块碎泥块下来,说明窗户受了力,墙体受到了挤压产生了冲击力。这个冲击力只能在短时间内产生效果,时间长了,墙体就稳固下来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泥块,又看了看那墙缝。心里暗自感叹,他还真是谨慎又细心。转而又质疑,他既然这么谨慎怎么会带着我来到碧姐这里?现在身处险境,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转头四下看,除了这扇窗,就只剩下房间门了。窗户都钉死了,房门……会不会也反锁上了?就等着我们睡着,来个瓮中捉鳖。 我扯了扯他的手,然后指着房门。 唐胜元立刻会意,两个人蹑手蹑脚的往房门走去。他极轻的拧开了门把手,门一点一点拉开了。万幸,门并没有反锁住。 我用眼神问他要不要现在就跑?他却将房门重新关上了。 “不走吗?”我有点急了。 “再等等。”他说。 我不知道他还要等什么?但下意识的觉得听他的应该没错。于是跟着他走回了大床旁,寂静的夜,昏黄的灯光,未卜的境况…… “呀。”站了一会儿,我才发现我还跟他牵着手,当下忙不迭的抽出了手。 他也有些窘迫,转过了身往小床那边走去。 气氛尴尬了几秒钟后,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唐先生。”碧姐的声音带着一点局促不安,“你们睡了吗?” 我们飞快的对视了一眼,他指了一下床,我退了两步飞快的爬上了床,拉过被子,我靠坐到床头。 “还没呢。”唐胜元朗声道,他话音落下,碧姐就旋开了房门。 “唐先生,这山上冷,担心你们要着凉。”碧姐手里抱着一床被子进了房间。 多么熟悉的话,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间谍剧中的场景,借着抱被子进来观察情况,观察好了就准备动手了。 “麻烦你了,碧姐。”唐胜元接过了她手里的被子。 “你们早点休息。”碧姐说话时看了看我。 我后背绷得挺直的,和她的视线对接上后,我冲她笑了笑。 “晓谷,这山上简陋,你将就一下哈。”碧姐说话时眼神不定,似乎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 不等我回话,她又接着说:“唐先生,那我出去了。”说完,她就快步往房门口走去。也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心里在想事,她竟然撞到门框上去了。 我都能感觉到那痛,但碧姐一声不吭就出了房间,她走出好几步又折回身帮我们关上了房门。她这么慌乱,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虚。 唐胜元抱着被子走到了我床边,放下后他说:“晓谷,你安心睡觉吧。” 我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你呢?” “我去找全哥泡茶,聊天。”他笑了笑,眼神带着狡黠。 “你……还有心情泡茶?”我完全不明白他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唐胜元见我一脸不解的样子,便轻声道:“我猜他们夫妻在是否出卖我们这个问题上还没有达成共识,所以,我想跟全哥聊聊,看看情况。” “噢。”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的紧张半点没减少,“那你去吧,我玩游戏。” “你睡一会儿,别担心,我在。”他看着我。 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但又不想跟他争辩,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唐胜元出了房间,看着房门轻轻关上,我竖直了两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山上寂静,加上隔音效果差,外面的说话声音能听得一清二楚。 全哥磨叽了一会儿才起来,一阵嘈杂之后,他们就在客厅坐下了。烧水声,闲聊声,嗑瓜子声,窗外还有风声,声声入耳。 我认真的听着,他们的聊天始终在鸡的养殖和怎样提高价格上打转,听了十多分钟后,我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拿过一旁的手机玩起了单机游戏。 游戏玩了半个多小时后,外面的聊天还是没有停的意思。后面碧姐也起来了,厨房门开了,又有炒菜的声音传来。 我在这样的现世安稳中,渐渐的放松下来。紧张的神经一旦松驰,我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这一觉也没有睡多久,唐胜元把我给推醒了。 “晓谷,快醒醒。”他喊我。 我睁开惺忪的双眼茫然的看着他,一个激灵,我弹坐起来。 他把我的外套披到我身上,催促道:“快穿上。” 我昏昏然中穿上了外套,拖过床头的包,将手机塞了进去。下了床,双脚直发软,好在唐胜元拉了我一把,我才避免着跌个狗啃屎的尴尬。 “走。”他没有松开我的手,拉着我往房门口走去。 出房间时,唐胜元关掉了灯。灯光未灭之前,我看到大厅的门是开着的。穿过大厅时,我特意看了一眼侧面那个房间,听不到动静,碧姐一家子大概睡沉了。唐胜元脚步很快,我才睡醒,月色黯淡,我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随即,我们出了大厅。月色要明朗一些了,从天黑的程度来判断,估摸凌晨一点到两点的样子。从院子出去,走到停车的大树下时,我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汗。 万幸的是,我们顺利的上了车,并没有人追在后面。 直到唐胜元启动了车子,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的开始往下落。车子往山下开去,我靠到座椅上发呆。 “你要不要接着睡会儿?”唐胜元问我。 我转头看他,“唐师傅,我们就这样跑了,碧姐一家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他说。 “你的仇人好厉害,连碧姐这里也能找得到。不过,你是怎么认识碧姐一家子的?而且,你肯定是因为很相信他们才决定到他们家暂住。为什么到了他们家,你又起了疑心?” 他看我一眼:“你应该改个名。” “哈?” “改名叫好奇宝宝。” “难道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吗?不懂就要问。况且,我现在被你连累,跟你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得了解清楚情况啊。稀里糊涂的,给你坏事了,我可负不起责任。不过……”我顿了顿,“你的诚意就不怎么样了?藏着掖着的,什么都不说,让我猜猜猜。我记得之前,你还在批评我,说电视连续剧里,一个梗演超过三集,观众就要弃剧。你这个仇人的梗,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揭晓啊。万一我运气不好,被你仇人冷不丁的就给咔嚓了,我好歹也能死个明白……” “蒋晓谷。”他语气极其严厉。 我吓了一大跳,立刻噤声。我说错什么了?那么凶,配他的脸,这盘山公路,很恐怖啊,他不知道吗? “对不起。”他又向我道歉。 我被他吼得很不痛快,抿着嘴,我直视着车灯里盘山公路。我不说话,他也沉默着。我觉得他的脾气真是古怪得要命,将来哪个女人嫁给他也是倒了大霉,能憋死个人。 唐胜元就这么一路沉默着,直到车子下了山,他也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总会说点什么,等着等着,我就又昏昏欲睡了。再惊醒过来时,车子已经行驶在平稳的大街上了。 “你送我回家吧。”车子到某个十字路口时,我开口了。 “去金荻家。”他语气温和。 我知道现在不是跟他斗气的时候,但心里就是有一股火压也不压不住。真是去他的,他连累了我不算,还摆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这都死里逃生了,他还什么也不告诉我,那么能憋,干嘛易了容不干脆装个哑巴省事。唐家少爷又怎样?那也是人啊,难道他还能活着每晚睡八张床,死了变成十坛骨灰,真那样,才算他真有本事。否则,我也是个人,凭什么受他的气? “我想回家。”我坚持。 他一声不吭,继续往前开。 “我说我要回家。”我三分气愣是给他整成了七分,我现在是真想跟他较劲了。 “晓谷,先到金荻家再说,好吗?”他说话时已经加快了车速。 我……真他妈的牙疼。 凌晨三点半,我们的车子开进了金荻住的小区。一路开到金荻那层楼的楼道口才停了下来,我看到金荻和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那里,估摸着我半梦半醒时唐胜元打了电话的。 “下车吧。”唐胜元对说我。 金荻已经走过来帮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晓谷。” “荻姐。”我再气,也不好意思跟金荻摆脸色。 “呀,你手怎么这么冰?胜元,你没开暖气吗?”金荻瞪了唐胜元一眼。 “开了呀。”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晓谷,你好。”那年轻男人特意跟我打了一声招呼。 “这是听春,沈听春。”唐胜元介绍道。 原来这个年轻小伙子就是听春,我认真的打量着他,看外表他的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唇红齿白,这样的黑夜都不能掩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阳光气息。 “先上楼,站这聊什么呀。听春,你去把车开到车库去。”金荻推着我往楼道里走。 我们三个便先上了楼,大半夜的,两个小女佣睡下了。金荻亲自斟茶倒水拿水果,我坐在沙发里,想起之前在这里住的那几天,恍然如梦的感觉。 “碧姐那边也被盯上了。”唐胜元道。 “不是吧。”金荻面色一下就凝重了,“我给老段打个电话,这段时间让他派点人守着点。” 第67章 漫长的故事 “你没伤他们吧?”金荻又问。 “没有,碧姐夫妻也就眼皮子浅,钱能解决的事情,我没有必要跟他们计较。”唐胜元道。 “还好还好。”金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不过,他们来的速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唐胜元伸手拿了一个桔子,剥开后,他先吃了一瓣。然后他又掰了一瓣递到我手边。 我愣了一下,他的手停在那里。 “很甜。”他看我不接,说道。 “是巧巧家乡下的果园里新摘的,晓谷,你尝尝啊。”金荻说话时大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沈听春上楼了。 金荻起了身,唐胜元的捏着桔子的手还垂在那里,大有我不接桔子他能一直垂在那里的架势。 我很反感这种逼迫,但金荻和沈听春已经走回来了,我也不想让他们看我闹脾气。我便接过了桔子,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要是困的话,就先去睡吧。”唐胜元见我吃了桔子,又掰了一瓣递给我了。 “不困。”我硬生硬气的。 “那就不睡。”他跟疯了一样,一瓣接一瓣的掰桔子给我吃。 “我自己会。”我从茶几上拿了个桔子自己剥了起来。 “跟我生气呢?”他看着我剥桔子,带着一点笑意问我。 我不吭声,心里暗骂:你以为你谁呢?我又不是你养的宠物狗呢,不高兴了冲我吼几声,高兴了给几瓣桔子吃。真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以自我为中心。 沈听春和金荻坐了下来,我默默的吃着桔子。 “元哥,伤三爷的是怂仔那边的人。”沈听春敛了神情,眉宇间有萧杀之色,“七九不十,跟伍昂有联系。” “这个渣渣,千刀万剐都不足解恨。”金荻恨恨骂了一声。 唐胜元仔细的剔着桔子瓣上的须须,剔好后,他递给了我。 我不知道怂仔和伍昂是谁,但看他们三个人的神情,寻思着很可能就是唐胜元提到的仇人吧。 “听春,不要私自动手。”唐胜元抬头,“金荻,你明天一早给老段打电话,他立功的时机来了,自然不会怠慢。” “嗯。”金荻点头。 “元哥。”沈听春抿了抿唇,“三爷那边安排谁去照料?要不要换个疗养院?” “换地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唐胜元摆了摆手,“这次是我们没防备,才给了人可乘之机,加强安保措施就可以。” “那……” “那边现在有护士,贴身人员我回头再安排。”唐胜元打断了沈听春。 “这么多年了,伍昂还真是阴魂不散。”金荻叹了一口气,“他多活一天,不知道多少无辜的小姑娘遭殃。” “上头有人护着他,要他死也不容易。两年前那场大火,死了那么多人,换一般人,够判十次死刑了。他不过象征性的在牢里呆了两年,他现在出来了,日子照样风生水起。还挂名了C市某高校的荣誉主席,人五人六威风着呢。”沈听春拢着双手,嘴角是冷笑。 金荻没说话。 唐胜元也沉默着。 我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听得一知半解,但能确定他们嘴里的伍昂是个很厉害的人,连唐家势力都不是对手。那该是怎样可怕的人?我想到唐胜元说杨漫跟他的仇人扯上了联系,会是这个伍昂吗?我打了个冷战,不会不会,肯定是我想多了。 “胜元,晓谷暂时就住我这里吧。”金荻问。 “对不起。”我打断他们。 三个人都看向我。 “我明天得回家,我妈的后事还要处理。”我觉得他们也太不尊重人了,都不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吗?直接就决定让我去哪里?是不是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怕我有危险就可以当我是死的?我真是谢谢他们了,我不需要他们这么好。 金荻看了看唐胜元:“胜元,你……不会什么都没跟晓谷说吧?” 唐胜元有些尴尬:“说了一些……” “晓谷,走吧,我们回房去聊,好吗?”金荻起了身,满脸笑容的看着我。 “好。”我也跟着起了身。 金荻带着我去了她的卧室,相对客房的奢华,她的卧室倒是简单得多。一张大床,一扇落地窗,靠西面的墙上一排橱柜,最醒目的是横放着的几瓶红酒,南面墙的落地窗下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 “晓谷,你去洗个澡吧。”金荻进了卧室旁边的衣帽间,随即拿了套睡衣出来,“我的睡衣大了些,你将就着穿。” “谢谢荻姐。”我道了谢后接过了睡衣。 金荻带我进了浴室,体贴的帮我调好了水温才退出了淋浴房,我看着浴室的门关上,愣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脱衣服。 温热的水洒到身上,困倦的感觉慢慢的消退。我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真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以前看别人的故事时,总觉得发生那么悲惨的事情还怎么活得下去?现在我自己经历了,才知道,人的承受能力其实比想像的要大得多。 等我从浴室出来时,金荻端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你喝点红酒吗?”她转头跟我打招呼。 “我不喝。”我拔了拔垂到额前被水打湿的碎发,缓步走到了落地窗前。 “喝一点吧。”她赤着脚走到一旁的橱柜旁,倒了半杯红酒走回来。将红酒递给我后,她坐到了地毯上。 我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晓谷。”她看着我,“我跟你聊聊胜元的一些事情。” “好。”我点头,就喜欢这样痛快直接的。 “我想,胜元应该有告诉你他的爷爷是唐新鹏,康成制药的董事长。”她说。 我点头:“嗯,他的身份背景,我大概知道一些。我不太清楚的是他提到的仇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金荻叹了一口气,又摇头苦笑:“说起来,还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我不由自主的就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准备听一个漫长的故事。 “那你也就知道胜元的妹妹兮元,一切就要从她说起。”金荻轻轻晃着红酒杯,目光转向了窗外,“兮元是一个特别单纯的女孩,我说的单纯是真的单纯,而不是一个形容词。可能这是很多富裕人家的通病吧,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对女孩子总是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几乎是不谙世事。兮元二十四岁的时候去了德国留学,在德国,她认识了我的弟弟。我弟弟对她一见钟情,兮元没有恋爱经历,很容易便被我弟弟打动了。两个人恋爱半年后回了国,双方的父母见面,彼此都很满意,两个人便订了婚。” 我靠到窗壁上,想着唐胜元和杨漫都提过到唐兮元自杀的事情,唐胜元说他妹妹爱上的是一个人渣。是不是后来,唐兮元劈腿爱上别人了? “他们订婚后回了德国,很不幸,他们回德国两个月后,我弟弟因为一起空难离世。兮元悲痛难忍,于是提前结束学业回了国。回国后,胜元为了帮兮元快速走出那种伤痛,带着她去酒吧玩过几次。后面,兮元就学会了泡吧,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认识了伍成言。” “伍成言是伍昂的弟弟,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伍成言有一副好皮相,擅长甜言蜜语,单是这两样,大部分女人就逃不过他的魔爪,更何况,他还是盛天娱乐的三公子,伍昂的亲弟弟。” “很快,在伍成言的疯狂追求下,兮元深陷其中。如果这是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那么,伍成言和唐兮元在一起,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哪怕他花名远扬,兮元非他不可,家长最后也会妥协。但纨绔子弟大多生性凉薄,伍成言是那种谁也不爱,甚至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在他的眼里,万物如草芥。” “兮元跟着他,染了毒。”金荻说到这里时停了停,喝了一大口红酒,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 “兮元就这样毁了,胜元知道真相后,疯了一样去找了伍成言。他被伍成言打断了一条腿,事情就这样闹大了。兮元被送去强制戒毒,出来后,复吸得更厉害。而且……”金荻看向我,她的眼中装满了悲伤。 我的心提起来。 “伍成言了为彻底毁掉兮元,还软禁了她,把她送进他们家族开的夜总会,让她在里面挂牌接客。唐家满世界找人,谁也不会想到伍成言成毒狠成这样。后来,还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天啊。”我低呼。 “唐家和伍家就这样势不两立的,胜元为了拉兮元爬出火坑,真的用尽了一切办法。遗憾的是,到了这种程度了。兮元还是死死的坚持她的爱情,更可怕的是,她还坚信伍成言是爱她的,无论胜元怎么举证伍成言的烂,都没有用。” 我听到这里时,为当天自己理直气壮呛白唐胜元感到汗颜,伍成言这样的男人,就是毒药。唐胜元阻止妹妹和他再往来,简直太正确了。 “伍家涉毒,在C市,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但没有人敢动伍家,他们家上头有人,保护伞大得没人惹得起。胜元不信邪,为了自己妹妹,也为了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他开始暗中收集证据,想着证据齐全后把伍家彻底端掉。” “只是,胜元还是太低估了伍家。他手中掌握了一定证据后,他找到了老段段锦成。段锦成和唐家关系很好,他是C市公安系统的老大。他劝唐胜元吃了这个亏算了,暗中把兮元送到国外去。胜元当然不肯,怒极之下,他放话要直接告到上头去。老段去找了伍昂,回来后,说他花钱摆酒,大家握手言个和了事。” 第68章 怎么办呀? 我听得入了神,杯中的酒不知不觉就被我喝光了。三分醉意四分睡意,暖暖的灯光下,金荻的脸渐渐地变得朦胧起来。那些浸着悲伤的话,仿佛也变成了呓语。我的眼前,有个痴痴缠缠的姑娘一直在哭泣着,又有一个男人,他看着那个姑娘,眼中装满痛惜和愤怒。 “伍家的嚣张不仅唐家愤怒了,就连胜元的奶奶那边也看不下去了。唐家和殷家联手,同时对伍家施加压力。这种情况下,伍家老爷子伍纪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亲自登了唐家大门,向唐新鹏道歉,请求他们原谅伍成言年轻不懂事。那次对话中,伍老爷子做了个决定,他决定让伍成言娶唐兮元。这个决定,唐家当时否决了,反对最激烈的是胜元。” “但兮元知道伍老爷子的决定后,欣喜若狂,唐家上下的劝阻完全无用。唐新鹏对唯一的孙女特别疼爱,虽然也知道伍成言不是个东西,抵不住孙女的苦苦哀求,事又已至此,他就想遂了兮元的愿。” “因为兮元的事情,唐家上下吵得不可开交,最后由唐新鹏拍板,让兮元嫁给伍成言。可笑的是,同时期,伍家也吵翻了天,伍成言死活不肯娶兮元。胜元得知了伍成言的态度后,约伍成言见了一面,然后胜元将两个人的对话录一份带给兮元。” “这份录音,两兄妹大吵了一架。吵完后,兮元离家,大约在她离家一个小时左右,她跳楼身亡。” 我将空了的酒杯放到地毯上,捏了捏烧得有些厉害的脸颊,努力的集中精神听金荻说话。 “兮元死后,唐伍两家又一场大闹,唐新鹏伤心之下,迁怒于胜元,将他赶出了家门。”金荻喝光了杯中最后一点酒。 “然后,然后呢?”我大着舌头问。 “咦。”她看着我,“你酒量不太好啊。” “还,还行。”我迷蒙着双眼,“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又是怎么回事?嗯,还有,唐胜元,是不是利用了这场火灾,找人做了个假面具成天的戴着,以此来躲避伍家人的追踪。” “你知道?”金荻张着嘴,惊得手里的酒杯都掉到了地上。 “昨天离开疗养院的时候,他,给我看了他的脸。我,认识他两年多了,原来他那么好看。”酒精的作用下,我头发胀得厉害,思维也有点不受控了。 “他竟然给你看了。”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一般。 “荻姐。”我跪坐到地上冲着她傻笑,“我都吓呆了,真的。那么难看的一张脸,跟变把戏一样,就,就变成了另一个人,真想问问他面具在哪里订做的?有没有那种戴上可以变成高圆圆的面具?嘿嘿,荻姐,他把自己变丑,是不是还想躲避那个,我想想,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叶苏蝶,是不是还为了躲避她啊?” “晓谷,你醉了,来,我扶你上床睡觉。”金荻看着我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过来扶我。 “我没有醉啊,真的,荻姐,我还清醒着呢。你说吧,我都听着。”我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金荻不说话,手上却加了劲,我被她拖到了床边,然后她把我扶上了床。趴到柔软的大床上,全身的神经都舒展开来,上下眼皮跟自动连接。 金荻什么时候睡下的,我完全不知道。 我沉沉睡去,凌乱的梦境里,何明初的脸晃来晃去,晃得我很是烦躁。梦里,我似乎还骂他来着:成天就知道打游戏,有本事你跟你的游戏过去,娶老婆做什么呀? 何明初嬉皮笑脸的,晃着我的手,晃啊晃的。 “烦死了。”我用力一甩。 “晓谷姐。”哎呀一声叫唤。 我吓得立刻睁开眼睛,巧巧抱着一套衣服站床边,眼神是惊惧的。 “巧巧,早啊。”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晓谷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她见我醒了,这才敢靠过来。 我意识我刚才梦里的喊声吓着她了,只好顾左右言其他:“几点了呀?荻姐呢?” “十点了,荻姐去公司了,说上午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晓谷姐,你现在起来吗?这是你的衣服,你快换上吧。我下楼去帮你准备吃的。”巧巧很殷勤。 “麻烦你了啊。”我感激道。 “客气啥嘛,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笑嘻嘻的跑出了房间。 “哎……”我喊了一声,她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唐胜元还在不在金荻家?管他呢,反正我得回家。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下楼坐到餐桌前吃早餐时,唐胜元才从楼梯上下来。我已经睡得够迟了,他睡得比我还迟。 “唐先生,快来吃早餐。”巧巧笑呵呵的招呼他。 我抬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换了件竖条纹的衬衫,还是那张烧伤脸。我暗想,要是他露出本来的面目,这一身简直帅呆了。想着那张脸,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他倒是很从容,下了楼梯,直接就走到了餐桌旁坐了下来。 “早啊。”我移开视线时,有些不自然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早。”他跟我打了声招呼后将手机放到了餐桌上。 巧巧已经端来了他那份早餐。 “晓谷姐,唐先生,阿琴今天买了好多菜,我去接她啦。”巧巧跟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往小碎步的往大门口走去。 我收回视线后默默的吃着早餐。 “这段时间让听春陪着你。”他喝着牛奶,刷着手机。 “啊?”我呆怔,“什么意思?” 他也呆怔:“金荻不是跟你聊了一晚上吗?”言下之意就是,你现在怎么还是一张白痴脸。 “我……喝多了,就睡着了。”我惭愧道。 他略略叹了一口气:“那么,蒋小姐,我简单的说一下。接下来,我有些一些事情要忙,会有几天不在Y城。所以,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听春会陪着你。” “可是……如果你的仇人要对我下手,听春一个人也不顶事吧?”我问。 “至少他反应比你快,你可以多点时间逃命。”他喝了一大口牛奶。 “……” “我早上给公安局那边打了电话,病理切片不做的话,最快明天上午会出结果。”唐胜元说。 我默了默:“嗯。” “殡仪馆那边我也联系好了,等明天结果出来,就直接去火化吧。”他又说。 我没说话,按照习俗,亲朋是要见我妈最后一面,进行最后的遗体告别,但尸检过后,很难说我会不会当场被家里的亲朋骂成筛子。 “你尽量争取到你姐的理解……”他顿住,“对不起,我不应该现在提这件事情,先把东西吃完吧。” 在他聊到我妈的事情之前,我是想问问他那场大火以及躲在暗处的人为什么要伤害我?毕竟,我跟他又没有关系。拿我威胁他吗?那跟拿任何一个认识他的女人威胁他有什么两样? 可他提到了我妈,我心里立刻有了一种愧疚感。亲妈才过世,我象个没事儿人一样问东问西,他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冷血动物? 这么一想,就再也张不开口了。 唐胜元吃完早餐打了个电话就上了楼,再下楼时,他又换了套衣服。 “听春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后回来,我约了人,先走。”他对我说。 “好。”我应道。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他说着往大门口走去,走了几步退回来,“杨漫那边,你还跟以前一样对她,但切记什么都不要说。何家兄妹,你尽量不要去接触。” “嗯。” “那我走了。”他的手机响起来,他边接边外走。 我看着他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子时,门铃响了。唐胜元起了身便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人,他后退了一步。 “阿元。”叶苏蝶一脸惊喜,今天的她穿着卫衣和牛仔裤,甩着马尾,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看起来真是青春又靓丽,未施脂粉的脸素净又大方。 现在,我觉得叶苏蝶和唐胜元配及了,真真的是男俊女美,天生一双,地设一双。 “你怎么来了?”唐胜元的语气是无法置信的。 “我要是说碰巧,你相信吗?”叶苏蝶热切的看着他,“阿元,你要出去吗?去哪?我送你。” “巧巧还是阿琴给你打的电话?你向来舍得花钱。”唐胜元毫不留情的戳破她。 “没有,真是这么巧,我最近都在Y城拍戏。经常过来荻姐家,不信,你可以问荻姐。”她说着就伸头看里面,然后看到了我。 “嗨,你好。”我讪笑朝她挥了挥手。 “元哥,那你出去吧,我和晓谷聊聊天。”叶苏蝶看到我后,立刻又改变了主意,她进了大门。 唐胜元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拽了出去:“那麻烦你送我一程吧。” 显然,唐胜元非常怕叶苏蝶跟我独处,不知道为什么? “阿元,好痛,你就不能轻点吗?”叶苏蝶大声嚷着,随着她的嚷嚷声,唐胜元和她一起出去了,大门也关上了。 我皱了皱眉,耸耸肩,真是一对怪人。我收拾了碗碟,洗好放消毒柜时,巧巧和阿琴回来了。 “晓谷姐。”巧巧跑到我身边,把我拉到客厅后小声问我:“苏蝶姐来过了吗?” 我点头。 “完了。”她苦着一张脸,“我被她套话了,完了,完了,荻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骂惨我了。晓谷姐,求求你,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好不好?” “没那么严重吧?”我困惑的看着她。 “有有有。”巧巧急得不得了,“你不知道,这个苏蝶姐姐厉害了,她能知道唐先生在Y城,就是套了我的话,我已经被荻姐警告过一次了。哎呀,我怎么那么笨,总是被人套话。荻姐生气了,肯定要把我炒了。” 第69章 杨漫来了 我看着巧巧急得团团转,便安慰她:“你别太担心了,荻姐人那么好,不会炒你的。” “晓谷姐,荻姐中午回家吃饭时,你说我主动认错会不会比较好?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说好话,可以吗?”巧巧抓着我的,殷切的看我。 “可是……”我歉意道:“我等一下就要回家了,有点事情要处理,暂时都不过来。” “晓谷姐,你要回家啊?”巧巧呆住,“你不是要一直在这里住了吗?” “啊?不是啊。”我有些啼笑皆非,这里又不是我家,她怎么会认为我会在这里住下去。 “那我死定了。”她松开了我的手,拍了拍额头,苦郁喊:“苏蝶姐姐真是太烦人了,人家唐先生明明不喜欢她,非要缠着人家,我要被她害惨了啦。” “巧巧。”阿琴从厨房跑出来,她奔到巧巧面前,慌忙捂住她的嘴,“你这张嘴就不能少说点话吗?还嚷这么大声,这要是荻姐刚好进门,你才真的死定了。” “我哪有嚷啊。”巧巧躲开她的手,“阿琴,我接电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回头我被荻姐炒了,你才高兴呢?” “我高兴什么呀?巧巧,你怎么说话呢?电话号码也是你给苏蝶姐姐的,钱也是你拿的,你现在怪我。我也没拿钱,也没接电话,你还将责任推到我头上来。”阿琴气得眼眶瞬间就红了。 巧巧见阿琴气哭了,有些嗫嗫的嘀咕着:“钱是她硬塞给我的,电话号码是她抢过我的手机拔她的电话的,我哪里知道她这样难招架。这个苏蝶姐姐也真是奇怪得很,唐先生长得那么难看,还是开出租车的,真不知道她是不是中邪了?不仅仅她很奇怪啊,荻姐也很奇怪,为什么对冷不丁冒出来的唐先生那么客气嘛?” “你真是疯了。”阿琴抹了抹眼睛掉头就往厨房走去。 “阿琴,你干嘛呀?”巧巧转头看我,又气又急:“晓谷姐,我哪里又说错了嘛?” 我咽了咽口水:“巧巧,你喝口水,冷静一下,好不好?”我说着推着她往茶几旁走去。 巧巧坐到沙发上,我给她倒了半杯水,她接过水杯坐着发呆。 看她那么难过,我便坐到她旁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的陪她坐着。 “本来就是很奇怪嘛。”巧巧盯着自己的手指,“大家为什么都对这个唐先生那么紧张?晓谷姐,唐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昨天晚上怎么会一起来呀?” 我看着她稚气未脱的眼神,有些不忍心骂她,只能委婉道:“巧巧,以后你跟阿琴学,不管,不问,只做好份内的工作就行了。” 她咬了咬唇,想了好半天才点头:“好吧,晓谷姐,我听你的。”说完后,她突然凑近过来,小声道:“晓谷姐,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哈。” 我真想朝她翻个白眼。 “我今天醒得好早,五点半不到,本来不想起那么早,但饿得难受,就想着去还是早点做早餐好了……” 我定定的看着她,觉得这姑娘不但嘴有点碎,废话还多。 巧巧大概也感觉到我在忍耐她,她顿住话头捏了捏衣角,又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更低:“我听到书房里有动静,然后我就走到房门口听了听。门关上了,我也不敢打开,但我听得很清楚,荻姐说,不行就弄死她。” 巧巧说弄死她几个字时打了个冷战。 我也跟着她打了个冷战。 “她的语气特别狠,还摔东西了,声音好响。我吓得腿都软了,大气不敢出就回房间。后来我七点多起来,早餐上桌时,荻姐从楼上下来。她又很和气的样子,但我发誓,我五点多的时候真的没有幻听。”巧巧拍着胸口。 “巧巧。”我想了想才说:“记住,你什么也没听到,不准再跟任何人提起。” 她拼命的点头:“晓谷姐,我就是想到早上的事情,所以我就很怕。真的,特别害怕,我不该贪那点小钱,把唐先生在这里的事情告诉苏蝶姐姐。”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别想太多了。” “好吧,晓谷姐,那我去厨房了。”她起了身。 我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巧巧说的话。荻姐是个生意人,事业做得那么大,当然不会象她表面看起来那样和气好说话。不过,她发狠到要弄死某个人,这就有点吓人了。也不知道她嘴里的ta到底是谁? 我坐了一会儿,手机响起短信接入的提示音,唐胜元说我姐已经搬回了自己家,他还说沈听春差不多快到了。我回了一条,告诉他我知道了。 回完短信后,我就上了楼,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从疗养院带回来的行李。出房间时,沈听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在跟巧巧开玩笑。 “晓谷。”见我下楼梯,他跟我打了声招呼。 “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我道。 “我很荣幸。”他笑得灿烂,那笑容象四月里盛开的杜鹃,让人忍不住跟着心情好起来。 我跟巧巧阿琴告了个别,沈听春拎过我的行李,我便离开了金荻家。回家的路上,我又拔了我姐的号码,还是关机,心里的担心达到极点。 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觉得真是无比的漫长。 “小沈,我该怎么向别人介绍你的身份?”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问完后,我觉得自己也是够后知后觉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整天跟在我身边,得多惹眼啊,这叫平常人都得猜半天,有心人不是更加要绞尽脑汁查他来路了么? “就说我是失散多年的弟弟好了。”他笑道。 “我没有失散多年的弟弟。”我不跟他开玩笑。 “元哥的意思是,就说因为你妈的死因不明,你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然后疗养院那边出于人道主义,安排我保护你几天。”他正色道。 我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了,但一时间又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车子开进我家的小区大门时,我的心一寸一寸开始往上提。车子停在了楼道前的露天停车位上,下了车,我自顾自的就往楼道里跑。走到电梯口时,沈听春拎着我的行李跟了进来。 我一回头,吓了一跳,他已经换上了疗养院那边的制服,准备得还真是充分。 “要不,你有事儿就去忙吧,我都已经到了家了。”我捏着掌心,看着沈听春,这么大小伙子跟着我,也是挺奇怪的。 “我送你上去。”他挡了挡开启的电梯门,让我先进去。 “可是……”我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还是等见到我姐了再说吧。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站在了自己家门口。我姐在家,我听到里面有电视响的声音。我抬手起手,手抖得有些厉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敲了门。 让我完全没想到的是,来开门的人是杨漫。 “晓谷。”她喊了一声,张开双臂就抱住了我,声音就哽咽起来了。 “漫漫。”我僵了一下,然后我也抱了抱她。 “我姐呢?”我连忙问她。 “发烧呢?刚醒一会儿。”她看向沈听春,“晓谷,你朋友啊?” “疗养院那边的工作人员。”我扭头看沈听春。 “你好,我姓沈。”沈听春朝杨漫微笑。 “小沈,进来吧。”我招呼了一声。 我和沈听春进门时,杨漫一直盯着他看,跟我视线碰撞时,她冲我狡黠一笑。 “小沈,你坐吧。”进了客厅后,我指着沙发道,然后我就往我姐的卧室走去,杨漫也跟上来。 “姐。”我推开了虚掩的门。 我姐靠在枕头上,见了我,也不说话。 “姐。”我快步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我陪她去过了。”杨漫走过来,“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你啊,漫漫。”我感激的说。 “说的什么话呢,这么见外。”她捶了我一下,“嘿,外面那个小伙子是辽阳院的工作人员?看着好嫩啊。” 我按路上说的,转述了一遍。我姐始终没吱声,倒是杨漫一脸严肃,连连点头,说疗养院的安排很合理。 “姐。”我伸手过去拉她。 她抽出了手,转头看着窗外。 “晓泊姐,你心里那坎还过不去啊?”杨漫挤坐下来,“晓谷走那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她心里的难受和伤心,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我再躺会儿,你们出去吧,行吗?”我姐带着哭腔说。 “姐,我没让做病理切片,明天尸检结果就出来了。”我默了片刻后轻声说。 “直接送去火化吧。”我姐哽咽着,“也不用弄什么告别仪式了,小姨她们昨天下午来过一趟。” 我姐虽然没明说,但我猜也猜得到,我小姨她们肯定哭闹了一场。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起来,她们要是知道我也回来了,肯定得骂死我。 “晓泊姐,那你躺会吧,我去做午饭。晓谷,你陪陪你姐。”杨漫起了身往房间外走。 “你也去吧。”我姐躺下来。 我想了想,便起了身。 客厅里,沈听春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小沈,你口味偏咸还是偏淡呀?”杨漫走到过道处时,停住脚步笑问。 “我都可以,不挑食。谢谢你,有心了。”沈听春起了身,很局促的样子。 杨漫“噗嗤”笑出声来:“你别紧张呀,还特意站起来,倒是吓了我一跳。” 沈听春脸瞬间就红起来。 杨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推着我往厨房走去。 “这小沈,估计也就刚从学校毕业,单纯得可爱。”她小声说。 第70章 她为了什么? “估计是吧,我也没问过。”我状似随意的答道,视线从杨漫脸上扫过时,我看到她眼中的有着掩不住的好奇。 杨漫关上了厨房的推拉门,然后拉开冰箱往外拿菜:“晓谷,要不 我来做午饭,你回房间陪你姐聊聊。” 我接过她手里的菜走到水池旁,叹着气说:“你也知道我姐固执,这不是平常的争执,说几句就能消气。” 杨漫拿过小盆开始淘米:“你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也跟你姐商量着来啊。你怎么自己就作主了,也难怪你姐会那么难过。这人活一辈子,还能追求什么?不就是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走吗?” “我妈走得那么突然,我就觉得不正常。她的病情明明很稳定了,说上吊就上吊了。这个尸检不做,我妈很可能就死得不明不白了。”我侧头,“漫漫,我总觉得我好像陷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杨漫没有立刻接腔,而是踮起脚步从顶上的厨柜里拿了紫菜下来,然后靠近我低声道:“阴谋什么的,说得有点吓人了。但我觉得有点奇怪的是,我爸那边查到的唐胜元的资料,和我朋友告诉我的关于他的身份背景,完全对不上。就感觉吧,完全是两个人。” “什么意思?”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个人藏得这么深,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看了看厨房的推拉门:“这事回头再说吧。” “漫漫,你现在说嘛,这里又没有别人,小沈就算听到了,他也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我很急切的说。 “我不是怕他听见,是唐胜元这事儿得坐下来细聊。你和他最近没有联系吧?”她关切的问。 我摇头。 她应了声那就好便转移了话题,“我也是头大,我妈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最近这段时间,还出现了幻听的情况。” 我将水池里的青菜捞起来,想了一下便说:“漫漫,你要不要考虑请几天假,带你妈去医院看看?” “是啊,我请了一个星期,这两天来陪陪你和晓泊姐。”她靠到流理台上看着对面的墙壁,“过几天带我妈去医院吧。” “你工作怎么样了?”我随口问。 “唉,别提了。”她把米放进了电饭锅里。 “怎么了?”我关了水龙头,专心听她说话。 “为了争取去北京培训,我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就差陪我头儿睡了。好不容易吧,升了主管,走马上任后调到江北,接手了江北那个项目,忙得我是昏天暗地,喝水的功夫都没有。结果呢?项目都快要完工了,甲方的负责人出了车祸。换了个负责人,那叫一个鸡蛋里挑骨头,啥啥都得推倒重来。几番交涉,对方油盐不进。我就惨死啦,被头儿骂,被甲方为难,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杨漫苦笑着,“前天,跟我头儿据理力争,他说我火气大,不行的话休假一段时间再回去上班,我的假就是这样来的。” “你们公司在江北有分部呀?”我呆了。 “对呀。”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我北京回来后,是八月份去的江北啊。我是不是没跟你说啊?你看我,那段时间都忙晕了,都忘了。” “也可能你说了,我没注意听。日子又忙又乱,脑袋都要炸了。”我蹲下身拿起地上的土豆,心中暗想,唐胜元说杨漫八月份就辞职了,换了一份工作。杨漫现在说,她从北京回来后八月份去了江北,时间上是对得上的。但我很确定,杨漫只字未跟我提过她调去江北的事情,她现在跟我做补充说明,是不是她心里也清楚唐胜元查过她? 锅碗瓢盆的交错中,杨漫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起了其他家常。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看着杨漫的眼睛,它看起来那么坦然,真挚。好几次,我都想拉过她的手问她,漫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晓谷,水开啦,你怎么站着发愣呀。”杨漫推了推我。 “哦,哦。”我手忙脚乱的将菜板上的青菜倒进了锅里。 “明天我陪你去殡仪馆吧?”杨漫说。 “不用了。”我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拒绝。 “我陪你去吧,公安局那边要有点什么事情,托着我爸的情面,说不定能帮着打点一些。”她不由分说的语气。 午饭时,我和我姐都没怎么说话。倒是杨漫和沈听春聊得不错,一顿饭吃完,沈听春的生日,血型,星座,杨漫问得是一清二楚了。 看他们聊得还挺开心的,我几次想问问我姐墓地买在哪里,都忍住了没说。 “我来洗碗吧,你们去看会儿电视。”饭罢,沈听春十分殷勤的起了身。 “你是客人,哪里能让你洗碗,放下放下。”杨漫抢过他手里的碗,“最多,你帮着我一起清一清。” “好啊。”沈听春笑呵呵的。 “我来吧,这是我家啊。”我故意也跟着站起来,帮着一起收碗。 “我和小沈来,做了饭的就不用洗碗,你和晓泊姐去看会儿电视吧。”杨漫朝我眨了一下眼睛,很明显的,她看起来对沈听春产生了兴趣,在示意我不要跟进去做电灯泡。 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对我姐说:“姐,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我姐没说话,扶着餐桌起了身往客厅走,我跟了上去。 电视里播着午间新闻,我和我姐默默的看着,坐了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姐。”电视画面切到广告时,我侧头看我姐。 “墓地买在西园那里,下午我带你去看看。”我姐淡淡道。 “嗯。”我有些嗫嗫的,想问更多,又怕惹得我姐更难过。我只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背看。 “这几天小沈是不是住在我们家?”我姐问。 “小沈是唐胜元给我安排的。”我声音极轻的说道。 我姐惊了一下后看我,我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们对视沉默时,杨漫接电话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只是转头的功夫,她拿手机已经走出来了。 “我在晓谷家……妈……你来干嘛?……行行行,我回去,好不好?我现在就回去?……我没有那个意思,妈,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杨漫说着就往阳台上走去。 这通电话讲了快二十分钟,杨漫后面就没怎么说话了,只是间或的嗯一声。挂了电话后,她回到了客厅,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漫漫?”我问道。 “晓谷,晓泊姐,我妈过来了。哎,怎么劝都劝不住,我越不让她来,她就偏要来。”她挨着我坐了下来,“我在家她嫌我看着碍眼,我要是哪天去出差,她能打几十个电话,真是受不了。” “那就让阿姨过来啊。”我姐说道,“她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无聊,难免胡思乱想,我妈一个人呆着时也是这样……” 我姐话到半截停住,空气一下子凝住了。 “聊得这么热闹,说什么呢?”沈听春擦着手,也从厨房出来了。 “在说帮你介绍个女朋友。”杨漫立刻换上了笑脸,“你快来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保准我们身边有合适的人选。” “你们少拿我取笑了。”沈听春腼腆起来,“哪个姑娘愿意找我这样的,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还不够买几支口红呢?” “难道你不知道颜值即正义吗?”杨漫大笑着,“晓谷,你说对吧,况且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既然我这么好,那你勉为其难的接收了我吧。”沈听春认真道。 这回换杨漫闹了个大红脸,支吾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杨漫,我看你们也挺合适的。”我姐一本正经起来。 “嗯,我也觉得你们很般配。”我顺势也拉起了郎配。 “就看杨小姐点不点头了?”沈听春盯着杨漫看。 “咦,玩笑怎么开到我身上来了?”杨漫有些不自然起来,“我还是去接我妈吧,你们聊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沈听春顺着杆子越发的往上爬。 杨漫红着脸已经跑到了大门口,沈听春跟我比了个OK的手势追了出去。我和我姐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很快的,门关上了。 估摸着他们已经搭了电梯下了楼,我才开了口:“姐,你喊杨漫来的吗?” 我姐皱眉:“我昨天去医院碰上她的。” “还挺巧的。”我沉吟着,“好像很多事情都挺巧的,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杨漫跟这些事情怎么会扯上关系?而且,从目前来看,她好像事事针对我,想要陷害我。” “嗯,妈过世之前,把我当成喂她吃药的。我和杨漫都是长发,从外形上来看有几分相似。但那个时候,我不敢怀疑。现在看来,有些可疑了。”我姐若有所思起来。 “这么多年的朋友,到底为了什么?”我叹气。 “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吧,毕竟现在还只是巧合,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我姐道。 我点头。 看完一集连续剧,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杨漫他们回来了。我起了身。 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大门外只有杨漫的妈妈,却不见杨漫和沈听春。 “阿姨,快进来。”我伸头看了看,“漫漫呢?” “不是在你家吗?”她比我更惊讶了。 “她不是去接你了吗?”我问。 “我给她打电话,这个死丫头,肯定又跑去跟哪个男人鬼混了。压根就不管我死活。”杨妈妈边说边拿出了手机。 “阿姨,进来再说吧。”我有些尴尬,这左右都是邻居,我之前的事就已经够丢了,加上我妈的过世,我们家现在都成小区的笑柄了。杨妈妈要是再一闹,这日子今天就没法过下去了。 第71章 生气 杨妈妈拔下了杨漫的号码,我拉着她的手,好歹的把她拉进了大门。她前脚进来,我赶紧就关上了大门。 “漫漫,你死哪里去了?我都已经到晓谷家,晓谷说你去接我了?你电话都没打一个给我,鬼才信你去接我了。”杨妈妈直着脖子叫嚷着。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杨漫说了什么,杨妈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你事儿多,然后就挂了电话。 “阿姨,进来坐。”我姐倒了杯水从厨房走出来。 “漫漫说,你妈过世了?”杨妈妈一副质疑的语气,“好好的怎么会上吊呢?肯定是你们做儿女给她气得,我也经常给漫漫气得想上吊。” “阿姨,喝杯水吧。”我姐面色已经沉下来了。 我赶紧朝我姐使了个眼色,怕她一动气就骂人了,我姐并不知道她精神方面出问题了。 杨妈妈接过了我姐手中的水杯:“晓谷啊,是不是你离婚的事情,给你妈气的啊?你说你也是,跟你老不是过得好好的吗?说离婚就离婚,也不考虑一下你妈的心情。现在的孩子真的是任性,我们那个年代,结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阿姨,你坐下来吧。最近有个家庭剧不错,就是专门讲述婆婆媳妇的,我给你找找哈。”我拉着她坐着,拿过遥控器按了起来。 “就这个台,这个演员不错,我挺喜欢他的。我跟漫漫就说,找男朋友就得找这样的。”杨妈妈指着荧幕上的胡歌说。 “阿姨,你的眼光真好。”我由衷道,视线的余光,我姐已经进了房间。 “现在当父母的说了有什么用?你们年轻的,还不是我行我素。”杨妈妈说着从我手里拿过遥控器,她自顾自的就换起了台,并不看她指定的台。 我很郁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祈祷杨漫能快点回来。 “晓谷啊。”她没看几分钟电视就丢下遥控器,一脸兴奋的看着我:“你见过漫漫的男朋友没?” 我看她的样子,她这是在套我的话吧?又想,会不会杨漫真的有男朋友了? 杨妈妈挪过来一点:“你肯定见过吧?长得怎么样?” “阿姨,漫漫没有男朋友。”我讪笑着,原来只是在套我的话。 “你是不敢告诉阿姨吧?”她有些不满的瞪我,“我知道你要帮着漫漫瞒我,怕我坏她的好事。她也瞒不了我,她肯定是有男朋友了。要不然,她隔三差五的就在外面过夜?不是跟男朋友住一起,她干嘛不回家?” 杨漫隔三差五就在外面过夜?这是什么情况? “阿姨,你放心吧,漫漫那么孝顺你,她要是交男朋友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我宽慰她。 她咂咂嘴,又道:“说起来,我是她妈妈,我当然希望她找个好男人,早点定下来,结婚生孩子,别搞成高龄产妇。难啊,做人难。” 我没吱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晓谷,你认识漫漫也这么多年了,我也是把你当女儿般看待。阿姨心里有个疙瘩,一直想不明白,你来帮我理一理,好不好?”杨妈妈拉住我的手,声音低了下来。 “阿姨,你说。”我下意识的就挺直了后背。 “我和漫漫她爸离婚了。”她凑到我耳边耳语道。 “什么?”我惊叫出声。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连连点头。 “我跟你说,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跟她爸离,她爸就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说我被加害妄想症,漫漫她爸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她冷笑着,眼中闪着阴冷的光,“我答应他离婚,两套房子给了我,漫漫归我,还给了我一笔钱,我就跟他离了。” “这事儿,漫漫知道吗?”我小声问,杨漫的父母还真就离婚了。 她握我的手更紧:“我没告诉她,也是她爸的意思,她还没结婚。她要是知道了,怕她找男朋友就没底气了。她爸还跟以前一样,一个星期回家一次。” 这么说,杨漫并不知道她父母离婚,所以她才没告诉我的? “漫漫这孩子以前是一心只有工作,不找男朋友,我愁啊。现在她工作不忙,我还是愁,我这头发啊,都愁白了。”她继续说。 我觉得她们母女有一点是真像啊,在说到重点前,总是有一大摞铺垫。这要是演武侠剧,对方踱着八字步来也赶得及。 “她要是正经找男朋友,我该多高兴啊。肯定不会整天跟个特务一样,老追踪她去了哪里。也懒得老这么唠叨她,她就是不好好找个男朋友……”她又挤过来一点,“晓谷,我跟你说啊,她,她,跟人拍那种片。我看到了,你说,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流行这样吗?” “什么片?”我这下是真没听懂。 “哎呀,你这个年轻人,怎么都不懂啊。”她急得脸都红了,“黄色片,她还跟好几个男人拍的,在她的手机里,我看到的。” “什么?”我惊呆了,“阿姨,你看错了吧。她是个成年了,偶尔看看成人片是正常的。这没穿衣服,看着有点像而已,肯定不是漫漫。” “我自己的女儿还能认错。”杨妈妈生气了,“在她的相册里,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我看到了,我后面再去看,她就删掉了。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情,她有没有跟你说过?” 杨漫跟不同的男人拍了艳照视频,这事要不是从杨妈妈嘴里说出来的,换谁说我都不会相信。 “阿姨,这种事情那么隐私,她连你都不说,又怎么会告诉我呢?”我斟酌着说道。 “我就一直想不通,也不敢问她。这心里就揪着啊,整天的担心,你说她跟那么多男人鬼混做什么?好好的找个男朋友,多好啊。她要是结婚了,我也就不用操心了。趁早的,我也就回乡下去了。”她说着眼眶都泛红了,“晓谷,这事情我跟你说了,你看有没有机会帮我问问清楚,劝劝她。” “阿姨,我……我尽力。”我敷衍道,也不好直说这事儿我没法劝。 “这个漫漫,怎么回事,还没回来?”杨妈妈伸头看看门,说着又拿出手机开始拔杨漫的电话。 我却琢磨开了,杨漫从来就不是那种作风大胆妖艳的人,好好的怎么会跟不同的男人拍艳照呢?而且从杨妈妈的描述来推测,她不像是被迫拍的。被迫拍的,她就没有理由还存在自己手机里吧。 我胡思乱想的片刻,杨妈妈的电话已经打通了,她吼了几嗓子就挂了电话。 “这个漫漫啊,对她爸爸也越来越坏了。”杨妈妈又说开了,“以前只是不喊他,现在看到他回家,立刻就进房间,还打反锁。最近这几次,更是直接喊她爸爸的名字,把她爸气得要命。” “漫漫快到了吧?”我看她说得喋喋不休的,生怕杨漫进屋了,她还刹不住车。 “说是到楼下了。”杨妈妈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有些悻悻的叮嘱我:“晓谷,这些事情我可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哪都不许说。我寻思着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好帮着我劝劝她。” “嗯,阿姨,你放心吧,我哪都不说。”我只好下保证。 大约两三分钟的时间,杨漫和沈听春拎着一大蓝水果回来了。 “妈,说得好好的让你在三龙路口等我。你一个人就跑了,我找了半天,打你电话也不接。”杨漫语气不太好。 “你也没说你一定会来接我啊,我等了好几分钟,就自己打车来了。”杨妈妈说话时,视线全放到了沈听春身上。 “阿姨,你好。”沈听春很礼貌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小沈,这是我妈。妈,这是小沈,晓谷的朋友。”杨漫把晓谷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杨妈妈看我一眼,她似乎在说,怎么会是你的朋友呢? “小沈啊。”杨妈妈起了身,上下打量他,“长得可真精神,老家哪里的啊?” “妈。”杨漫喊了一声。 “上海人。”沈听春客气回答。 “上海男人好,特别疼老婆,我看那个老娘舅,里头就这么说。”杨妈妈眉开眼笑起来,“晓谷,你真是好福气,才刚离婚,就找了个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这要是被你前夫看到了,他肯定后悔死了……” “妈。”杨漫忍无可忍的打断她。 “晓谷,我去打个电话。”沈听春放下了水果蓝,拿着手机朝我晃了晃。 “好。”我应了一声。 沈听春又朝杨妈妈笑了一下,这才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我怎么了?说错什么了?”杨妈妈看着小沈出了大门,一脸的无辜。 “妈,你什么都没说错,但能不能拜托你,少说几句。人家小沈是晓谷的朋友,只是朋友,不是男朋友,你这么说,人家脸面往哪里搁?我让你不要来,非要来,来了就尽给人添堵。”杨漫很生气。 “漫漫,晓谷妈妈过世了,我过来看看不是人之常情吗?晓谷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杨妈妈翻脸了,“你到底是在生我的气还是生气小沈这样的好男孩宁愿选择离了婚的晓谷,也不要你?” “妈。”杨漫气得脸都白了,“你怎么说话呢?” “我才奇怪你怎么说话呢?你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杨妈妈指指我,“晓谷妈妈才过世呢?你也气我吧,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把父母气死都不作数。” “杨漫。”我姐从房间出来了,扯过她的手就往房间走去,“我们到里面坐。” 杨漫用力甩开我姐的手,然后一把拽过她妈,咬牙切齿道:“回家!” 第72章 何明初的来电 我姐被她甩得一个趔趄退了两步才站稳,杨妈妈被杨漫已经拽着走到了客厅通往玄关的过道处了。 杨漫比她妈小了一个号,但杨妈妈被拽得毫无反抗之力,可见她内心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漫漫。”我抬步就追了上去,“你冷静一点,别跟阿姨计较,她不过有口无心。” “你这个死丫头,你松开我。”杨妈妈也回神了,冲着杨漫就嚷。 杨漫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是把她妈妈拽到了大门,开了门后,她先是用力把她妈妈推了出来。然后才回头看我:“晓谷,我先走了。”说完她就出了大门,随即大门被甩上。 我听那门“铛”一声响,余音震得我耳朵有些难受。这是我第一次看杨漫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在我家冲着她妈妈。 在过去的日子里,杨漫也经常跟我抱怨她妈妈,抱怨她妈妈太能忍,太啰嗦。但抱怨归抱怨,她对她妈妈绝对是爱得深沉。别说像今天这样大发雷霆,她连大声对她妈妈说话的次数都有限。 “走了就走了吧。”我姐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冷淡。 我回头,我姐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高深莫测。 “杨漫的妈妈也是不省心,也难怪她这么生气。”我略略感叹。 “省不省心的在其次,是杨漫自尊心受挫了而已。”我姐走到茶几旁拿过了遥控器关了电视,“刚才杨漫的妈妈跟你聊了些什么?” “她说……”我迟疑了一下,“她说杨漫跟不同的男人拍了艳照视频,让我找机会跟杨漫聊了一聊。” “艳照视频?”我姐也惊住了。 “对啊,我简直要惊呆了。杨漫根本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觉得她连当着我的面跟男人亲吻都做不出来,怎么会去拍艳照视频呢?而且还存到自己的手机。杨妈妈无意中看到了,我琢磨着她非要来一趟我们家,就是想找机会跟我说这个事情。”我蹙眉。 “视频存在她的手机上,说明一个问题,至少她是自愿的。否则,就算对方强制用她的手机录视频,她也没有必要留着。”我姐拂了拂头发,“这我倒是奇怪了,杨漫为了什么?” “我也在想,她到底为了什么?而且,姐,她竟然查出了唐胜元的真实的身份背景。”我又说。 我姐更加吃惊:“这有点吓人了,我也是昨天才听文阅说了唐胜元的一些事情。” “你说……”我犹豫着要怎么说。 “你是不是怀疑妈的死可能跟杨漫有关系?”我姐替我说了下去。 我吓得掩住了自己的嘴,好一会儿开口:“这太可怕了。” “我有点怀疑杨漫被什么人控制住了,否则,她没有理由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姐退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我若有所思起来:“姐,我还怀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我姐抬头看我。 “何明蕊跟杨漫爸爸有关系这件事情,我总觉得不太正常。虽然唐胜元那边查的人也证实确有其事,但何明蕊是一个将利害关系分得很清楚的人。为了整治我,她大费周章地跑去跟一个老男人睡,这种亏血本的事情,不是她的风格啊。” 我姐默了片刻后喃喃道:“明明一开始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呢?” “是呀,太乱了,比扯乱的线团还要乱。只恨自己没有一双慧眼,什么也看不清楚。唐胜元还说,已经牵扯上了他那边的仇人。我也真是走路都躺枪,喝水都塞牙,倒霉死了……”我叨叨着,我姐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下午三点,我姐带着我去了西郊的公墓,沈听春开车送的我们。在公墓停留了不到十分钟,我的手机响了。我看着屏幕的号码,手抖得有点厉害。 “小姨打来的。”我侧头看我姐。 我姐从我手里拿过了手机,接起电话后,我姐只应了几声嗯就挂断了。我看着她,大气不敢出,生怕她要告诉我小姨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说下葬的日子定了给她打电话,其他的没有多说。”我姐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走吧,我们现在去一趟寿衣店。” “小姨知道我回来了,会不会又跑来骂我?”我很担心。 “你现在才怕也太迟了。”我姐往台阶下走去。 我默默的跟了上去,出了公墓的大门,我姐顿住脚步,我差点撞到她后背上。 “我现在相信妈的死并不正常了。”她说。 “你,发现什么了吗?”我有些惊惧的看着她。 “而且,你信不信,妈的尸检报告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呆了呆。 “你想,如果妈的尸检报告有问题,那么这就是刑事案件,接下来就是警方介入。不管唐胜元利不利用唐家的影响力,疗养院作为案发现场,就算我们家人微言轻,为了给在住的人员一个交代必定会督促警方破案。而疗养院地处偏远,进出的人员并不复杂,严格排查,真相出来就是迟早的事情。所以,那些人既然有本事造出妈上吊的假象,我断定,他们也一定有手段阻止警方的介入。”我姐道。 “可是……唐胜元说警方那边暗中作了安排。”我说。 我姐摇了摇头:“你也不要太相信唐胜元的能力了,他如果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就不至于被仇家追得隐姓埋名的生活了。” 我觉得我姐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唐胜元要真那么周全,他三爷就不会被人伤,碧姐夫妇也不至于被诱惑得想要出卖他。这么一想,我立刻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起来,就像随时会有几个黑衣蒙面人从旁边窜了出来把我拖走一样。 我打了个冷颤:“姐,我们走吧。” 沈听春靠在车门边打电话,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听到他连应了两声是。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阴沉,像是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元哥,我知道了……好,我们现在就回去了。”沈听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见我们上了车,他也挂了电话。 返程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车子要到我姐说的那个寿衣店时,我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打电话来的人不是我小姨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手机号码,归属地是本市的。我看着那号码,任它响着,好一会儿后我才点了接听。 “你好。”我跟对方打了一声招呼。 “晓谷。”何明初的声音传来,恐慌里又带着一点惊喜,“是我。” “明初。”我诧异了,他怎么会用个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还是那么慌乱的语气。想起来,我们离婚后,他还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吧,也不知道他今天遇到什么事了,竟然打电话给我。 “我有点事情,请你帮个忙。”他带着几分讨好道。 “你能一次性说完吗?”我不自觉就提高了音量,根据我以往对他的经验,他低声下气跟我说话时准没好事。 “我……在你爸家的酒店,我在这里,有点事情,需要点钱,五千块,你应该有吧。晓谷,我真的是万不得已才给你打电话。明蕊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爸,去看完你妈就病倒了,我不能打给他。晓谷……”他嗫嗫的,语无论次的叨叨着。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钱?”我问得直接。 “你来一趟,你来了就知道了,可以吗?”他几乎要哭出声来了。 “你既然在我爸家的酒店里,那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去一趟吧。”我淡淡道。 “别别别。”他急得大叫,“你不要给你爸打电话,我求求你了。”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让你打这通电话?”我警觉起来。 “晓谷,没有。”他这下真的哽咽出声了,“看在夫妻一场的面上,你救我一命,行不行?” “行,我帮你报警吧。”我冷笑一声。 “我……我……”他支支吾吾时,听筒里传来一声沉闷的“砰”声,然后便是何明初的惨叫声。听起来,他在被人痛打。 我觉得这样的情景好熟悉,好些电影情节里都曾上演过。我要是傻逼得真带五千块钱去找他,我大概也是有去无回了,这么低劣的手段也真亏他们起得出来。 “你告诉我房间号。”我冷静道。 “6609。”何明初的声音里夹杂里无法掩盖的痛苦,“你快来,只能你来,我求你。” “行,我知道了。”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我姐跟沈听春同时问我。 我将事情简单讲了讲:“我觉得何明初应该是被什么人威胁了,然后引诱我去,但这样的局又太低劣了。所以,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我也不清楚。” “你给何明蕊打个电话试试。”我姐说。 我拔下何明蕊的电话,提示已经关机。 “我给元哥打个电话,让他安排人去。”沈听春说。 “等一下。”我姐喊了一声。 “怎么了?”沈听春问。 “你说在爸开的酒店里?”我姐问我。 我点头。 “小沈,你别打电话给唐胜元。”我姐沉吟了一下后又道:“掉头,我们去酒店。” “姐,为什么?”我紧张得一把抓住她的手。 “小沈,快。”我姐催促道。 沈听春继续朝前开着车,到下一个路口时,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掉了头。 我一直看着我姐,但她抿着嘴,一声不吭。车子一路飞驰,不过十六、七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停在了我爸家开的酒店门口。 第73章 你到底拿了他们什么东西? “晓谷,你一个人上去。”我姐拍了拍我的手。 “啊?”我看着我姐,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让车掉头来这里我就觉得我姐有点奇怪。现在她居然还让我只身上去,她就不怕我掉进有心人挖好的陷阱里吗? “快去吧。”我姐探身过来帮我开了车门。 沈听春坐着也没动。 “我,我有点害怕。”我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别怕,不会有事儿,你相信我。”我姐又推了推我。 “那你呢?”我抓着车把手。 “我和小沈有点事情,你先上去,半个小时后,我们在酒店后门见。快,听我的。”我姐有些急了。 虽然我完全不明白我姐到底什么意思,但她这么笃定的样子,我决定不再追问。推开车门,我跨了下去,一步三回头,还没走到台阶前,沈听春就将车开走了。 我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台阶上走去。进了酒店,大堂里一片寂静,前台那里,两个小妹正在低头核对着一堆票据。休息区有两个客人坐在那里玩手机,高大的发财树绿意盎然。 好一派悠闲自得。 我穿的平底鞋,走得有点悄无声息的,直到我走到前台的位置,其中一位小妹才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又继续整理票据。 虽然这酒店是我爸的产业,但因为是他和我妈离婚后做起来的,所以,我和我姐除了知道地址在哪里,平常从不来。前台小妹并没有见过我,只以为我是酒店客人。 搭着电梯上了六楼,出了电梯,拐过走道便是狭长的走廊。看了墙上的指示牌,我往左手方向走去。 离6609还有一段距离时,我停住了脚步,竖直耳朵听了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也不知道我的感觉是不是太迟钝了,我站在这里,一点儿危险的气息都没有嗅到。 终于,我站到了6609的房间门口。敲门前,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敲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音传来,心立刻提起来。门把手动起来时,我下意识退了一步,准备随时拔腿就跑。 “滴”一声响,门从里面打开了。 “来了。”门拉开了,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那里,面相凶神恶煞的。 我腿有些发软,心里暗想:这下惨了,被亲姐给坑了。好在我心里也明白,都已经站在这里,没有了退路,怕也没有用。 “何明初呢?”我问。 那男人朝房间里努了努嘴,然后侧身到一旁,示意我进去。 “你让他出来跟我说话。”我再蠢也不至于没看到何明初就冒冒然就跟一个陌生男人进房间去。 “何明初。”男人喊了一声。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很快的,另一个陌生男人揪着何明初的脖子来到了房门口。何明初耷拉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我。 “还真是有情义啊,果然一夜夫妻百夜恩。”揪着何明初的陌生男人语带嘲讽,“来了就好,真怕你不来。” “进来说吧。”开门的那个陌生男人闪身进了房间,房间门掩上,已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进去还是不进去?我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上来之前,我姐笃定没事儿,现在揪着何明初的陌生男人说真怕我不来。难道真是个大陷阱?我姐失算了? 现在离开还得及,掉头走还是进房间。我的思想激烈的斗争着。 是人是鬼,我今天还非得瞧上一瞧。想到这里,我果断的推开了房间门。站在门后的陌生男人甩上了房门,我往里面走去。 这是一个套间,外面是房间,里面是会客室,何明初被另外一个男人推着已经进了会客室。何明初跟个孙子一样,一声不吭。 “现在,你们可以说了吧?”我站在会客室的入口处,看着茶几后面的三个男人。 两个陌生男人对视了一眼,奇怪的是,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无奈。何明初始终垂着个头,看着他那个怂样,我就想冷笑。离婚时,他那股雷厉风行的本事都上哪去了? “钱带来了吗?”给我开门那个陌生男人看向我。 “带了。”我晃了晃手里的包,“不过,能不能请两位大哥告诉我,何明初到底哪里冒犯了两位大哥?” “自己说吧。”另外那个男人在何明初头上拍了一下,是那种很不尊重人的拍法。 何明初不吭声。 “抬头啊,你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如呢?”那男人大吼了一声。 “我……”何明初抬头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老兄,你这也太怂了吧?”那个男人火了,一把就将他揪了起来,“我让你说,你哑了吗?” 我双手不自觉的就攥成了拳,眼睁睁的看着何明初被人欺凌,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蒋小姐,他没脸说。”长相凶神恶煞的那个男人看着何明初轻蔑的笑了笑,“你的前夫在自己家里装了摄像头,拍到了你跟唐先生在一起的视频。为此,你们离了婚,是这样吧,蒋小姐。” 我只觉得身上的血液瞬间就开始逆行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蒋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前夫销毁视频之前拷备了一份到U盘上。很不幸,这个U盘现在在我们手里。”那男人瞟了我一眼,“老实说,我们根本就没打算要五千块钱,我们也不缺这五千。电话呢,是何明初自己要打的。钱的事儿,也是何明初自己作主说的,并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 “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我死死的盯着他们。 “既然蒋小姐这么赏脸来了,那么,U盘我们也可以还给你。你知道,里面的东西一旦传开了,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你被人发过传单,迫得你搬家才避过了风头。”拍何明初头的男人已经踱步走到了我面前,他停下脚步,俯身看着我。 “你们是谁?”我重复问。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那男人笑着,“你倒是应该先问问你的前夫,他为什么要拷备一份视频到U盘里,他到底想干什么?蒋小姐,你说呢?” 我苍白着脸看向何明初,这个杀千万的,就在刚才,我看着他被人那样欺凌,心里还有心疼和难过。现在,我恨不得甩他两个耳光再踹他几脚。 “何明初,来吧,告诉你蒋小姐。”凶神恶煞面相的男人揪住何明初的头发,强迫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努力的忍着内心的愤怒和悲伤:“明初,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喊来?” 何明初的眼神很狼狈,嘴唇噏动着,好一会儿才说:“你救救我。”他这是把我当救命稻草了。 “两位大哥,你们是要他的命吗?”我转问。 “那倒不必,要一根手指就行了。”凶神恶煞说。 “明初,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们的?”我尖声问。 “他拿了我们一点东西。”站在我面前的男人道,“这东西对我们很重要,既然你来了,你就劝劝他,让他把东西也还给我们。我们也把U盘给你,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我没有,我真的没拿,我都没有见过你们,我怎么会拿你们的东西。是你们,你们跟踪我,是你们抢了我的包,所以,U盘才会到你们的手里。是你们说的,除非蒋晓谷来,否则,我就是死路一条。不然,我不会打电话的。”何明初激动起来,大声吼叫的同时,他还挥起了拳头。 可惜的是,他拳头还没落下去呢,那个凶神恶煞就挡住了他的手。不容我反应,那男人就朝何明初大打出手,下手之重,何明初毫无招架之力。 “别打人,你们到底要什么东西?说清楚就可以了。”情急之下,我抓着了站在我面前男人的衣袖。 那男人轻轻甩了一下后喊了一声:“阿成。” 凶神恶煞便停了手。 何明初躺在地上痛苦的轻唱着,我心里的害怕达到了顶点。我姐还说没事儿,这都要出人命,还没事儿,早知道,我就该通知前台小妹,带几个人上来才对。 “想起来了吗?那些东西你放哪了?”凶神恶煞蹲到地上,柔声问地上的何明初。 何明初急促的呼吸,他开始讨饶:“大哥,你让我想想,我想想。” “大哥,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聊聊,也许我能问出来呢,可以吗?”我也帮着求情。 两个男人又对视了一眼,站在我面前的男人出人意料道:“可以,我有点饿了,阿成,我们下楼去吃点东西。让何明初和蒋小姐在这里好好回忆一下。” “希望我们上来的时候,你们已经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凶神恶煞起了身。 两个男人往会客室外面走去,很快的就出了房间。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顿了顿,我小跑着到了房间门口,摒住呼吸轻轻的旋开了房门,一点一点伸头出去,那两个男人已经走到走廊的拐弯处。我将头全部伸出去时,两个男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我赶紧折身往里跑,一口气跑到何明初面前蹲了下来:“明初,快起来,他们走了,我们赶紧走。” “晓谷,没有用。”他抓住我的手,眉心皱成一团:“送我爸去疗养院见你妈最后一面的第二天下午,我就被他们拖到了这里。我所有的情况,他们都一清二楚……” “你到底拿了他们什么东西?”我打断他。 “我根本没拿他们的东西。”他将我的抓得更紧,“我要是真拿了他们东西,我干嘛不给他们?什么东西也没命值钱啊?” 我呆了呆,那倒也是。 第74章 惊呆 何明初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挣扎着从地上爬着坐了起来,他的脸已经肿了,嘴角还渗着血。 “那他们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又为什么那么确定这东西在你身上?”我冥思苦想。 何明初撑着地板起了身,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厕所的方向走去。我看着他进了厕所才起了身跟了过去。 “何明初,你为什么要拷贝一份视频到U盘里?你有病吗?”我站在厕所门口,质问俯身洗脸的何明初。 “你都有脸做,我怎么不能拷贝了。”他扬起头,冷笑。 我被他噎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他还如此的理直气壮,我点点头,也冷笑:“何明初,我想想也真是巧了。你的摄像头装得还真是及时,装完,我就出事儿了。这让我有点怀疑,我跟唐师傅搅到你一起就是你搞的鬼。你说吧,你是不是早就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我?” “我看你是真病。”何明初转头看我,“就算我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想要甩掉你,我可以用一千种方法,为什么要羞辱自己?你跟别的男人上床,我很光荣吗?” “那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在家里装摄像头?”我大吼。 “因为次奥他妈的,我也几次半夜听到妈的喊声,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所以,我想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比我还大。 我呆了呆,他也听到了婆婆的喊声,公公烫伤时,也是听到了婆婆的喊声,我和唐胜元出事那晚,婆婆的喊声十分清晰。 “是你妹妹搞的鬼。”我肯定道,“一定是她。” “不是明蕊,你不要什么都往她头上推。”何明初激动的挥手,“蒋晓谷,你不觉得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根本就脱离掌控了吗?动动你的脑子吧。” “你冲着我叫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冲着刚才那两个人叫啊。那么牛,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把我喊来干嘛?”我被他吼声火冒三丈。 何明初张着嘴,呼呼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气势才颓了下来。 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往会客室里面走去。刚才包被扔在了地上,我得赶紧给我姐打个电话,把情况跟她说一下。 手机才拿出来,只听见“咔”一声沉闷的巨响,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仓惶抬头,我对面那面柜子缓缓的被推开了,那居然是一道暗门。 两个人从柜子后面拐了出来。 一个是我爸,另一个人是刚才那个凶神恶煞。 我惊得完全的不知所措了,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我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爸,你……”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眼神中,既有难堪,又有愧疚。听到我喊他,他的眼神有些慌乱起来。我看着他们走近,又往后退了一步。来的路上,我还在想,那些人怎么会把何明初带到我爸的酒店来?还是只是巧合而已。 现在看到我爸的神情,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爸和刚才那两个人很可能是一伙的。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走到这一步,我身边亲近的人都牵连进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危险却时刻存在的局里。 何明初也从厕所出来了,此刻,他站在房间电视机前的地方,整个人呆若木鸡。 “算了,让他们先回去吧。”我爸清了清嗓子,对旁边男人道。 “智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凶神恶煞有些不满,但显然也不愿意跟我爸对着干。 我看着我爸,他在这个局里,又是什么角色? “明初,你回去吧。”我爸看何明初的眼神带着掩不住的嫌弃,“U盘你就不用想再拿回去了,你那些龌龊变态的心思晓谷看不透,瞒我是瞒不过的。” “爸。”何明初总算开了口,“你什么意思?原来为难我的人是你?” “别喊我爸,你和晓谷已经离婚了。”我爸打断他。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何明初咬牙切齿的。 我爸皱眉:“阿成,他也这样跟你说话吗?” 阿成朝何明初走去,何明初领教过他的拳头,吓得连连后退。 我爸抱着胸站着,我冷眼看着他。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断,闪得太快,我一时间串连不上。我姐肯定不会想到,我爸会这样闪亮登场吧。 “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说话啊?”阿成站在何明初面前,皮笑肉不笑的。 我看到何明初的喉结耸动着,他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明初啊。”我爸走过去,“我说你怎么就不会转转弯呢,你找不到东西,你爸肯定找得到吧。你怎么有脸把晓谷喊来救你?” “爸……蒋先生。”何明初哭丧着脸,“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东西?你说我爸,他能拿你们什么东西?是不是……是不是……” 我爸猛的出手掐住他的脖子,那股狠劲,何明初骇住,一脸惊恐。 “你心里有数就行,滚。”我爸一甩手,何明初踉跄着走了几步。 何明初再不敢多说话,连滚带爬的往房间门口走去。 “我最多给你三天的时间。”我爸气定神闲的甩了句话过去。 房间门开了,何明初跑出去了。 我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晓谷。”我爸走回了我身边。 “爸。”我迎着他的视线,“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阿成,你去茶室等我吧。”我爸侧头对阿成说。 阿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就往柜子后面走去。随着沉闷的“咔”声,柜子又合到了墙上。 我爸走到茶几前坐了下来:“晓谷,那就坐下说吧。” “我妈和何明初他爸私奔时,住到崇尚花园,那房子是你提供的吧?”我问。 我爸笑了一下:“是。” 我点了点头:“让人去放蛇的也是你吧?” 我爸拿过茶几上的牙签:“不是。” “你为什么要那么害我妈?”我盯着他。 “我害她吗?”我爸反问我,“跟何克成在一起不是她这半辈子的念想吗?我成全了她,怎么能说我害她呢?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我的东西。”我爸说到这里时,从沙发上起了身,隔着一张茶几跟我对视着。 “那东西很重要,你妈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所以,你就往死里逼问她,直到把她逼疯?”我的心哆嗦着,“逼疯后你也不放过她,还让人彻底的弄死了她。” 我爸摆了摆手:“弄疯你妈的人不是我,她总归给我生了两个女儿,我再气,也不会要她的命。” “你跟那些人是什么关系?爸,你什么时候跟他们勾结上的?”我拼命的想理清思绪,总觉得马上就要明朗了,可是,又重新乱掉。 “行了,你回去吧。”我爸有些不耐烦了,“我的事情你们姐妹别过问,更别管。我尽我所能,不让别人伤害你们。但我坦白说,我也只能尽力量。人各有命,我自己都只能自求多福。” 我呆看着他,他要往柜子那边走。我赶紧追了上去,将他拦住。 “爸,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我追问。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爸咳了几声,扫了我一眼后又说:“哦,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我看着他。 “你妈下葬后,跟那个唐胜元别再来往了,都是你招惹不起的人。”说完,他就走到了柜子旁,伸手按下了开关。 “爸。”我再次追上去。 “晓谷。”我爸的语气坏起来,“你到底要追问些什么?你妈拿了我的东西,我确实想方设法找她了。但我没找到她,等她再出现时,她已经去了疗养院。把她逼疯的人不是我,把她害死的人就更不是我。” “那是谁?”我固执得很。 “我要找的东西也有人在找,不是我下的手,那肯定就是别人下的手。”我爸双手微微颤着,“你那么愤怒是想从我这里为你妈讨公道吧,我好端端的一片好心,被她害惨了,我上哪里讨公道去?” “别人是谁?”我不依不饶。 柜子已经开了,我爸往暗门走去:“唐胜元应该知道吧。”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扇柜子墙关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话是我姐打来的,我一直不下去,她着急了吧。 “喂。”我点了接听,机械的将手机放到耳朵旁。 “晓谷,你怎么还没下来?”她急切问。 “我现在就下来。”我低声道。 我下了楼,来到了酒店的后门。我姐和沈听春站在那里,见我出现,我姐小跑着上了台阶。 “怎么了?”她大概看我神情不对,赶忙问。 “姐。”我抬头,“你刚才去哪里了?” “文阅在旁边一家酒店开会,我和小沈过去找他了。”我姐说,顿了顿后她又说:“蒋民智是不是出现了?” 我点头。 “上车吧,上车再说。”我姐扯了扯我。 我站着没动:“你知道爸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吗?” “找东西?”我姐一脸茫然,“他在找什么东西?” “他在找东西,他逼着何明初要,差点没把他打死。他说那东西对他很重要,他还说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在找……” “我刚才去找文阅,就是想去确定一件事情。”我姐打断了我,“妈失踪的那段时间,蒋民智关心过几次。因为想着他人脉比较广,我也去找过他几次。有一次去找他,他在办公室里跟个男人吵得很厉害。” 我姐边说边拿出了手机,然后翻出了一张照片:“你刚才有没有看到这个男人?” 正是那个揪何明初衣领的男人。 “这个人是伍成言的人。”我姐道。 第75章 理清头绪 “伍成言?”我重复着这个名字,是唐胜元妹妹爱的那个男人吗?唐胜元最痛恨的人。我姐是怎么知道伍成言的?我昨天在金荻家,听她说了唐伍家的怨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姐。所以,我姐在我之前就知道伍成言这个人,知道这些牵牵绊绊么?是文阅告诉她的吧,文阅是唐胜元的朋友。那么,文阅在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局里,又扮演什么角色呢?他接近我姐是不是也有目的? “晓谷,晓谷。”我姐扯了扯我,“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看着她的脸,心底有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我姐也在算计我?不然,为什么我妈尸检,她那么大的反应。而且,她还是说她觉得尸检结果肯定不会有问题。现在的国家公检法机关都变成儿戏了吗?已经沦落到能够被人随便左右的地步了? “晓谷,你怎么了?”我姐有些着急了,“你说话啊。” “没事儿,姐,你跟我说说伍成言吧。跟爸吵架的是伍成言还是照片上这个男人?”我收回神思,看着我姐。 “你吓我一大跳。”我姐嗔怪的瞪我一眼,“双眼发直的,还以为你中邪了。” 我没接话。 “这些风太大了,先回家吧。”我姐抬步便往台阶下走去。 总在这里站着也不是办法,我便跟上了我姐的脚步。 车子原路返回,到寿衣店时,我的手机响起来,何明初打来的。 “你接电话吧,我去拿就好了。”我姐推开了车门。 我想了想,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到绿化带里面,我才接起了电话。 “蒋晓谷。”何明初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焦躁,“我刚才问过我爸了,我就差跪下来求他了,他根本没拿你爸的东西啊。你跟你爸说说,没拿他的东西,他就算是逼死了我也没有用。” “你在家吗?”我默了片刻才问他。 “那我还能去哪里?我手里的项目正是赶得最紧的时候,你爸让人把我关在酒店房间,手机不让开。我回家的路上给我头儿打电话,让我回家彻底休息去。”何明初抱怨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老婆给我戴绿帽子,我都忍了。现在还要被你爸这样欺凌。” “你说这么多抱怨的话有用吗?能解决问题吗?”我冷冷道,“麻烦你把手机给你爸,我和他说。” “你和他说什么?”他一头雾水,又道:“行,你等一下。” 沙沙的脚步声,很快的,何明初他爸的声音传来:“晓谷。” “叔叔,听说你生病了,好些了吗?”我客气问到。 “老毛病,不碍事儿。”他连连咳了几声。 “叔叔,我想问你一些事儿,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因为……”我顿住,然后加重语气:“这关系到明初的生命安全。”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后何明初他爸颤着声说:“晓谷,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明初妈出事的那天晚上,你们是因为你和我妈的事情败露吵架的吗?你和我妈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我问,婆婆死后,当时何明初兄妹逼问过公公,问是不是他自己把这事情讲出来的,公公否认了。因此,何明蕊便怀疑到了我头,以为是我跟婆婆捅破了窗户纸。我怀疑过我妈,但我妈赌誓发愿坚决否认。时间长了,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人都死了,一直追究谁说的也没有意义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静默。 我耐心的等着。 “那天晚上九点多,也不知道谁给明初妈打的电话。接完电话后,明初妈就发疯了。冲过来逼问我和你妈的事情。她罗列了很多我和你妈的细节,包括我给你妈花的一些钱。她激动得拿剪刀就是因为,她一直想换条金项链没舍得,我却买给你妈了。”公公叹着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谁给明初妈打的电话,那天晚上太乱了,也没收好手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谁给明初妈打的电话。” 果然有蹊跷,我抿了抿嘴又问:“你和我妈私奔这事儿,是临时起意,还是早就商量好了?” 他们出走的当时,大家都认为他们临时起意的。公公回来后,言语间也是这个意思。 “没有早就商量好。”公公再次否认了,“是你妈的一个朋友,说是跳广场舞认识的,一再怂恿她,还说她有闲置的房子。她那么热心的张罗,我和你妈一咬牙才决定走的。” “那么,我还想问问。你们在那套房子里,是不是乱动了什么东西?”我问。 “那套房子里,除了一张床,厨房用品,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我和你妈也不是那种拎不清楚的人,人家都那么好心把房子给我们住了,我们怎么还会随便去动房子里的东西呢。”公公道。 “叔叔,你仔细的回想一下。”我再问。 公公被我迫得只能将住进去的一些细节回忆给我听,絮絮叨叨的,也没有重点。我在那些废话里寻找蛛丝马迹。 “等等,叔叔,你说阳台洗衣池的下水道堵过一次?”我打断他。 “是啊,那天在午睡,是你妈自己掏的,还说从洗衣池下面有个铁箱子,箱子里装着几袋洗衣粉。你妈还跟我说,估计是上任租客忘记在那里。她就拆了一袋来洗衣服了,但那洗衣粉过期很久了,一点泡泡都没有。你妈下楼买菜时就拎下楼给扔了。”公公说。 我想,我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叔叔,你知道我妈扔在哪里了吗?”我急问。 “记得记得,那天电梯停电,你妈回来后还特地跟我抱怨了。她走的楼梯,走到二楼的时候,刚巧保洁员在扫楼梯,你妈干脆就把垃圾袋丢给保洁员了。” “叔叔,你和我妈是不是每天都会下楼散步?” “对。” 我侧头看着矮矮的灌木丛,那些看似乎无意的事情,原来都是有心人为之。我爸把东西放在那套房子里,房子没人住,时常有陌生人进出又怕引起人怀疑。于是,他把我妈诓去住。万万没想到,我妈会无意发现他的东西,因为不识货,又把他的货当垃圾般扔了。我爸和伍成言手里的人发现东西不见了,当时肯定懵了。那套房子里,肯定也是有监控的。监控里拍到我妈把东西从家里带出去,结果偏偏那天电梯停电。等监控能调取的地方,我妈已经把垃圾给扔了。我爸他们肯定以为我妈暗中转交给谁了吧?所以,他们才会把我妈带走。 但那些装在洗衣粉袋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呢?毒品?还是其他?联想到唐兮元和伍成言在一起后染上了毒,我觉得那洗衣粉袋子是毒品的可能性比较大。 “叔叔,你好好休息。”我说。 “晓谷啊,明初不会有事儿吧?”他又咳起来。 “我会想办法的,你放心吧。”我安慰他。 “唉,造孽啊。”他长叹了一口气。 挂了电话后,我转身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子。沈听春靠在驾驶位的座椅上看着前方,像是在发呆。 我收起手机,抬步往回走。 “小沈。”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元哥刚才给我打电话。”他说。 “哦,他说什么了?”我顺着问。 “说尸检结果基本定了,没有问题。”沈听春迟疑了一下才说。 我姐倒是真猜中了。 “你跟元哥好久了吧?”我装着好奇的问。 “嗯。”他点头,“三年了。” 三年了,那他对唐伍两家的恩怨也是比较清楚的。唐胜元来到这座城市这两年,他们一直暗中保持着联系吧。 “现在伍成言的人已经发现了元哥的行踪,接下来,元哥应该会回到C市去。他家在C市。”沈听春又说。 “小沈,你知道……”我很想问问他是不是也知道唐胜元戴的是面具?但立刻就想到唐胜元跟我说的,这两年,除了我,再没有别人见到他的真容。而昨夜,我喝了点酒上了头,好像把这事儿告诉金荻了,她当时手里的酒杯都跌地上了 “知道什么?”他问我。 “没事儿。”我笑笑,视线中,我姐拎着个大袋子已经走近了。心里忍不住想,伍成言已经发现了唐胜元的行踪,他戴不戴那面具也没有用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不戴面具了,多少女人得看得眼睛发直呀? 真是的,我怎么老是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我狠狠的暗骂自己。 让我和我姐都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到家时,何明蕊居然等在我们家门口。还真是怪,电话死活打不通,现在倒自己上门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语气不好不坏的。 “有点事情。”她也不咸不淡的。 “那就进去再说吧。”我姐拎着东西,将手里的钥匙递给了我。 一行人进了大门,何明蕊倒也不生分,也不用招呼,自己换上拖鞋就进了客厅。 “你是来找我吗?”我也进了客厅,问她。 “嗯,我们到房间去聊吧。”她指着我的房间。 “好。”我看了看小沈,他笑了一下,我便安心往房间走去。 “我因为我哥的事情来的。”一进房间,何明蕊就直奔主题。 “你哥现在回家了。”我说。 “什么?”她惊讶极了。 “你不知道吗?”我也很惊讶。 她呆了呆:“你怎么知道他回家了?” “你哥被人为难,把我喊去救他的命。”我坐到床沿边上,“明蕊,你的手机怎么老打不通?” “我……”她咬着唇,“有点事情,没开手机。” “哦,是吗?”我看着她,我不相信她了。 第76章 逐步清晰 “我哥回去了就好,那我也回去了。”何明蕊说话时退了一步,她看起来有些惴惴不安的。 “你来之前可以先给我打个电话的。”我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很不对劲。 “刚好路过,就上来了。”她讪笑着,“我走了。” “明蕊。”我起了身,“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她语速飞快的否认。 “你哥不见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呢?”我带着一点笑意,缓缓走到她面前,“明蕊,你在害怕。” “我没有。”她不敢看我的眼神,却连连后退。 “谁在威胁你?”我站定。 “别瞎猜,没有的事儿。我先走了。”何明蕊拉开了虚掩的房门,十分仓惶的跑了出去。 我跟了上去,跟到客厅时,她已经跑到了玄关处。她拎起地上她自己的鞋,胡乱地踢掉了脚上的拖鞋。然后她慌里慌张的旋开了大门,象只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 “她……怎么了?你跟她说什么了。”我姐一脸懵逼。 “她来问我何明初的事情,我就告诉她何明初已经回家了。她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又慌又乱的,我正奇怪着想多问几句,她就跑了。”我也很困惑,何明蕊这是中邪了吗? “算了,懒得管她,她不是来闹事儿就好了。”我姐有点烦躁的挥了挥手,“一堆的破事儿,晓谷,你说说刚才在酒店房间发生的事情吧。” 我收回视线,走到侧面的沙发坐了下来,然后我把见到何明初以及我爸突然出现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姐,你把照片给小沈看看,他应该会认识。” 我姐点开相册后把手机递到了沈听春面前。 “这个人就是怂仔,伍成言的走狗之一,特别心狠手辣。”他盯着照片上的人,“晓泊姐,你这照片在哪里拍的?” “我妈失踪那会儿,我去找过我爸蒋民智几次,然后有一次无意中撞到蒋民智和这个人吵架。当时吵得很厉害,蒋民智的助理把我领到他办公室就跑了。我听到他们在争执什么事情,也没听全,好像什么货出了差错。”我姐单手撑着头,眉头紧皱,“后面那个男人恶狠狠的警告蒋民智,要他把东西找出来,还扬言找不出来要弄死他的宝贝儿子。我那会儿刚好手机拿在手里,也没多想就拍了这张照片。就想着,找个机会,让杨漫找他爸查查,到底什么人这么嚣张。” “照片你给杨漫看过吗?”我忙问。 我姐摇了摇头:“没有,一个没跟她碰上头。后面碰上了,我对她又有些疑虑了。” “这个怂仔,爪子伸得还挺宽的,都已经伸到这座城市来了。”沈听春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昨天夜里,提到伍成言时,他也是咬牙切齿的。 沈听春和那个伍成言,看起来也是积怨不浅。 “我见伍成言一次。”我姐突然说。 “什么?”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听春也惊了一下:“你见过伍成言?你确定是伍成言吗?” 我姐苦笑了一下:“应该不会错。” “姐,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坐直了身体,我姐居然和伍成言接触过,这就太吓人了。此前,我就产生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觉得我姐也在算计我。现在听她冷不丁冒出这句话,我心中的寒意越聚越多。 “我和文阅是在酒吧认识的,那天被人一直灌酒,还被他为难。是我多管闲事,看他已经醉得不轻,我借着点酒意就上前去逞强了。”我姐苦笑着,“结果我那天踩到铁板了,为难文阅那些人逼着我喝酒。喝到最后,我和文阅一样,撑不住了。” “我朋友想要救场,被那些人给轰走了。伍成言就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出现后,我记得他也没说话,但那些人就作鸟兽散了。我印象特别深的就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叫伍成言,记住了吗?然后他笑了一下,就走了。” “我之所以一直没提这件事情,是伍成言没再出现过,我甚至怀疑那可能是我的幻觉。妈过世后,文阅跟我讲到了唐胜元的一些事情,然后提到了伍成言,我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我的幻觉。” “所有的一切,都是设好的局。”我失态的从沙发站了起来,“从我婆婆的过世开始,每一件离奇的事情,都是背后的人在操控。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沈听春也起了身,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微颤。他顺着茶几来回踱步,踱了几圈后,他开始打电话。电话是打给唐胜元的,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我姐提到的事情告诉了唐胜元。 电话挂了后,沈听春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我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你们猜你爸在找什么东西?”小沈看着我们姐妹。 “不知道。”我和我姐异口同声的。 “荻姐昨天晚上应该和你说到了伍成言做的一些龌龊事儿……” “我喝了点酒,没听全就睡着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他。 “伍家沾毒,这在C市的黑白两道,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但伍家最厉害的不在这里,而是……”他停顿下来,有些犹豫的样子。 “说啊,难道我被牵连得还不够惨吗?”我急切道。 “伍家最厉害的是集团下的盛天娱乐,你们都知道芳菲尽吧?”小沈问。 我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我知道,南有芳菲尽,北有四月天。在南方,没去过芳菲尽的有钱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钱人。芳菲尽是伍家的产业吗?它对外挂的名头是向家。”我姐说。 “对,芳菲尽是伍家的产业。”沈听春点头:“两年前,芳菲尽的在C市的老窝失火了,那一场大火烧死了几百个人。因为那场大火,伍成言的哥哥伍昂象征性的在牢里呆了两年。前段时间出来了。” “所以呢?”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文阅曾经是芳菲尽的股东之一。”沈听春说。 我转头看我姐,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 “芳菲尽的那场大火,元哥差点死在里面,是文阅救的他。”沈听春说。 “小沈,唐胜元的脸就是那个时候烧伤的吗?”我忍不住问。 “对。”他点头。 “也是很奇怪,脸烧得那么严重,他身上倒是没什么烧伤的痕迹。”我其实也没见过唐胜元身上到底有没有烧伤,就是故意想套沈听春的话。 “也没什么奇怪的,当时火那么大,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沈听春很自然的神色。 看来,唐胜元脸并没烧伤这事儿连沈听春都瞒着。 “芳菲尽到底是做什么?”我绕了半天,还是晕乎的。 “夜总会。”我姐有些失神的样子,“小沈,那场大火是怎么发生的?” “伍家一直认为火是元哥放的,伍昂坐牢后,据说伍成言被他爷爷软禁到了北京的某处别墅。这两年来,元哥隐姓埋名,切断了跟家里的一切往来。想着暗中把这事儿查清楚,然后做个最终的了结。现在看来,伍家早就开始布局了。”沈听春说。 我将小沈和昨夜金荻说的话串联起来,唐胜元的妹妹被伍成言弄到芳菲尽去挂牌接客。唐胜元为此跟伍家拼命,他妹妹死后,芳菲尽失火。两家的恩怨随着唐兮元的死和那场大火暂时的消停了下来,如今,要开始反噬了。 沈听春还要继续往下说时,他的手机响起来。 “元哥。”他说了一声后接起了电话。 这次电话只讲了几句,挂了电话后,沈听春就急匆匆的:“晓谷,晓泊姐,你们呆在家里不要出去,我出去一趟,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一点小事情。”沈听春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一直到我和我姐吃完晚饭,沈听春都没再回来。期间,我有些担心,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只说事情还没处理好,处理好马上赶回来。 次日清晨六点多,沈听春回来了。 “晓谷,现在就走,快去喊你姐。”他一脸疲态。 “这么早啊,行,我去喊我姐,你坐一会儿啊。”我折身就往我姐的房间跑去。 收拾了一番,我们便下了楼。沈听春说他开了一夜的车,让我姐替他。我便拉开了后座车门,这才发现,唐胜元也在,他靠在车窗上睡得正熟。 我默默的坐好,悄悄的打量了他一眼,他还是戴着他的面具。也不知道他戴着难不难受,伍成言都已经知道他的行踪了,戴着不是多此一举吗?转念又想,唐胜元难道想不到这一点?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吧。 一路上我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接下来要迎接一场血雨腥风。 没有想到的是,一切异常的顺利。 我妈的遗体被送到了殡仪馆,工人把遗体拉进去火化。我和我姐都保持着沉默,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骨灰就被送出来了。 我姐捧着骨灰盒起身,我跟着她起了身。 看着那捧灰,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我姐木然的站着,任工人把骨灰装进了盒子里,盖上,封好。 “走吧。”她对我说。 “姐。”我挽住她的手,泣不成声。 “不哭。”她有些幽幽的语气,“这还只是开始呢,只怕还有更多的人要死,哭不过来。”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我多么害怕。那些岁月安稳的日子,它怎么就离我而去了呢?而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残酷?我又做错了什么?要卷入这样一场灾难里。 当天下午,我妈的骨灰被直接送到了墓园。我妈的亲戚大部分都来了,但令我诧异的是,杨漫竟然没有来。 第77章 接连失踪 我虽然很诧异杨漫没来,但也没有多想。朋友再好也只是朋友,更何况因为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我对她已经有了间隙。 我妈的葬礼顺利的结束了,我担心的亲戚们集体为难我这事儿并没有发生,而我小姨连正眼都没看我。 离开墓园时,按照当地的习俗,大家得回去我们家跨个火去去晦气什么的。我和我姐招呼着亲戚们,亲戚们三三两两跟我们姐妹告别,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大家便各自散去了。 小姨和小姨夫是最后离开的,我妈的死对她打击特别大。我想上前和她说点什么,但她看我走近,立刻摇上了车窗,随即便启动了车子。 我愣在那里,看着车子渐渐的消失在远处。 “我们也回去吧。”我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黄昏的余晖里,我姐显得那样单薄。视线从她肩上越过,墓园里,那林立的碑群似乎在无声的讲诉着什么。 天空是阴沉的,我站在这里,风吹来,头发糊了一脸。 从来没有一刻,我像此刻这么难过,这么愤怒。 这人生的道路,我一直走得规规矩矩。从来不曾招惹过谁,更没有蓄意伤害过谁。命运为什么要这样跟我过不去? “我再去看看妈。”我听到我自己这么说,然后我的脚步往公墓大门走去。 “晓谷。”我姐跟上来,“还去看什么?” 我顿了顿脚步,还去看什么?我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呢?冰冷的墓碑,没有温度的黄土。那地底下,埋的不过是一把灰。 它已经没有知觉了。 它也不知道我心里的悲伤。 可我还是想去看看我妈,我心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预感,这一别,很可能就万水千山,再见很难。 唐胜元和沈听春也跟上来了,大家默默的陪着我走回了我妈的墓碑前。 我再次跪下来,呆呆的看着墓碑上我妈的照片。我突然发现,我做她女儿二十几年,我并没有真正的好好看过她。照片上的人已经不年轻了,但她的眼神仍然散发出少女般的光亮,笑起来眉眼弯弯,黑色的长发束成了丸子头,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耳环。 照片是我姐选的,还是初春的时候我们仨一起去郊区看桃花时拍的。我妈笑得特别娇羞的样子,一辈子爱美的人,站在花丛中,并没有被淹没其中。 她这一生其实也没有别的奢求,只是始终没有放下初恋。 可惜,她和何明初他爸阴差阳错错过了,遇上我爸,没好几年他就不安分。命运捉弄,她又见到了何明初他爸。 折腾来折腾去,为了她心里那份一辈子都没磨灭的初恋情缘,她搭上了她的命。 夕阳彻底隐去时,我姐强行把我从地上搀起来了。 “晓谷,我们回家。”她低声说。 我嘴唇噏动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姐,我们还有家吗?” 我姐扯了扯嘴角,侧头时,两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我妈葬下了,我和我姐回了家。唐胜元执意让沈听春跟我们回了家,他说他不放心我们姐妹。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么担心有人要暗算我们,估计是怕我们姐妹悲伤难忍双双想不开抹了脖子。 拒绝不了他的好意,我们姐妹就只能忍受一个大小伙子继续杵在我们家里保护我们。 我妈过世后的第三天,我接到了杨妈妈的电话,电话里,她惊异失措的。 “阿姨,您慢慢说。”我按了按头皮,这几天来,我都没怎么睡好,老做噩梦。 “漫漫有跟你联系吗?我是说,你能打通她的电话吗?她有没有跟你说去哪里?”杨妈妈语无伦次的问我。 我理了理头绪,大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在说杨漫联系不上了。 “阿姨,漫漫这几天都没有跟我联系。你什么时候联系不上她的?” “哪一天?那天我去了你家里,回来的路上,我们吵了一路。后面,她把我送到家里就出去了。那天晚上她还回了家的,第二天她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不知道。她就没有再回来了,我到中午打她手机是关机。我以为她跟我赌气,她以前也跟我赌气,赌气就会不回家。可这都好几天了,她怎么还不回家。”杨妈妈开始啜泣起来,“我就担心她又跟那些男人去鬼混了,我心里也知道,她讨厌我,讨厌这个家。所以,她总想做什么来解恨。” “阿姨,你别着急,我来联系一下几个朋友,看她们知不知道她在哪里,好不好?”我赶忙安慰她。 “好,好,晓谷,真是太感谢你了,那我挂了,我现在就挂。”杨妈妈絮叨着挂断了电话。 我仔细想了想,葬礼那天,我是挨个打电话通知亲属们来参加我妈的葬礼,我也给杨漫打了,当时响了很久,她没接,我就改发了短信。 她没有在我妈的葬礼上出现,按理说,她是一定会来的。她没来,说明就有蹊跷吧。 我给几个共同的朋友打了一圈电话,无一例外的告诉我,她们都不知道杨漫上哪去了。辗转的,我又问到了杨漫同事的电话。 她的同事告诉我,杨漫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问了具体时间,正是我妈葬礼那天。 杨漫失踪了?我被自己的猜测骇到,立刻给她所有的联络工具发消息。等了又等,没有任何回音。 我给杨妈妈回了电话,将实情告诉了她,然后我让她赶紧给杨漫的爸爸打个电话,他是公安局的,找人会快捷很多。 “你也联系不上她?”杨妈妈喃喃的,然后,她开始嚎啕大哭。 我开始还安慰她,但她只顾哭泣,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听着她哭了十几分钟,我说了几句苍白无力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杨漫不见了?”沈听春这才开口问我。 “看样子是。”我握紧了手机,“小沈,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查一查?”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晓谷,元哥让我问问你,你有什么安排和打算?” “安排和打算?”我呆了呆才反应过来:“等我妈过了头七,我就准备去找份工作。” “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他问我,“我的意思是,留在这座城市生活和工作,可能会随时陷在危险当中。” 我苦笑:“那么,我能躲到哪里去呢?这里有我的根,我躲到天涯海角,还是要回家的。况且,如果那些人真的不放过我,我躲到哪都没有用。” “晓谷。”沈听春迟疑着,“如果我查得没错的话,杨漫的失踪很可能跟她爸爸杨树勤有很大的关系。他爸爸面临升职,需要给上面交出一份成绩单。这一年来,杨树勤搞了个雷厉风行的口号,肯定挡了不少人财路。” “杨漫爸爸也无意中招惹到了伍家人吧?”我叹了一口气。 “嗯。”他点头。 我转头看着茶几,如果是这样的话,杨漫极有可能被伍成言手下的人带走了。现在,她在哪里呢?我想到唐兮元的下场。 天呐,杨漫不会那么惨吧。不会的,不会的,我强行安慰自己。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对杨漫的叹息还没落下。我姐也不见了。 我和沈听春聊天时,我姐出了房间。 “姐,你去哪?”我随口问。 “有个快递,送上楼来了,马上就到。”她往大门口走去。 我和沈听春都没有在意。 客厅和玄关处有错落,我和沈听春坐的位置是看不到大门的情况。好几分钟,我的心莫名的“咯噔”了一下。 “我姐……”我话音没落下,沈听春立刻起身,我也追了出去。 大门口哪里还有人,我慌得手脚直抖,跑回客厅去拿手机。 我姐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 “快,快,下楼,我们去物业调监控。”我冲着沈听春大喊,“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不跟着她,明明知道那些人心狠手辣。” “晓谷,不要慌……” “我怎么可能不慌,我妈已经死了,我爸离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就没再管过我们。我只有我姐了,我不能连我姐都没有了。”我边哭边往外跑,太过慌乱,脚下无力,跑到大门口,差点摔出去。 沈听春没再说话,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他一直在打电话,我一直在狂乱的跑。从地下车库到小区四周,我到处喊,到处问,希望下一个转角处,我姐就出现了。 狂奔了半个多小时后,我跑到了物业办公室。让我感到崩溃的是,物业处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一个小时前,监控设备出了故障,目前还有检修中,根本就没有办法调取监控。 预谋,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出了物业办公室,我站在空地上,环顾小区四周,我终于感觉到了危险重重。 “晓谷,现在我们先离开这里。”沈听春一脸焦急,“找你姐的事情,得从长计议了。” “好。”到了这种地步,我明白,我如果再不跟紧沈听春,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被人带走了。 我以为沈听春要带我去金荻家,但车子却一路行驶。 “我们去哪?”眼看着都要出城了,我忍不住问他。 “回疗养院。”他抿着唇,盯着前方的路况。 “为什么?”我有点急了,疗养院地处偏僻,那我要怎么去找我姐。 “目前那里比较安全。”他说。 “安全?”我皱眉,“我妈在那里过世的,唐胜元的三爷被人打伤腿,那里一点儿也不安全吧?” “但目前只有那里最安全了。”他强调。 沈听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让我心惊肉跳的,他不会也是伍成言的人吧? 第78章 伍成言现身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我恐慌得恨不得从车窗里跳出去。可能因为太过恐惧,我端坐在座位上,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使不上,更别提跳车窗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我扭过头看着车窗外面。 一路景物飞逝,沈听春的电话不断。但每一通电话,他都说:好的,我明白了,可以,行……类似这样的词语,完全听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紧紧的攥着手心,回想这几天和沈听春的接触。想来想去,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提到伍成言的时候,沈听春很明显也是憎恨他的。况且,唐胜元看起来极其信任他的样子。 我反复在脑海中论证沈听春究竟是好是坏,等我回过神来时,离疗养院大约只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了。 “晓谷。”沈听春侧头看我。 “啊,怎,怎么了?”我清了清嗓子问。 “你爸这几天有没有给你打电话?”他说话时,手机的提示音响得频繁。 “没有。”我简洁道。 “我在想,他如果和伍成言有往来,要找的东西除了毒品,似乎也没有别的了。但昨天元哥跟我说,你爸丢的东西很可能不是毒品。”他说。 “什么意思?”这下我是真的没听懂。 “你想,毒品这东西,一般都是现场交易。几乎没有人把毒品藏在一个地方,还放那么久。所以,你爸丢的东西很可能不是毒品。”他解释了一下。 那会是什么?我那天给何明初他爸打电话,他跟我说到我妈把洗衣池下面的两袋洗衣粉给扔了。我就判断那洗衣粉袋子里的是毒品,可现在听沈听春这么一说,也是有道理。 那么大的体积,就算我妈交给了何明初他爸,要翻找出来,根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的逼问呢? 如果我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那么,我爸到底丢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他们不惜逼疯我妈也要把那东西找出来? 车子突然就开始减速,我抬头望去。前方的路口那,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那里,有个人站在车旁。 竟然是唐胜元。 看到他那张丑陋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悬在喉咙口的心就那么落回了心里。 车子停下来,唐胜元走上前来,他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我几乎是以跳车的速度飞快的跨了一下去,跨得太急,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不自觉的就皱了皱眉,摸了摸被我撞疼的鼻子退了一步。 “元哥。”沈听春也跟着下了车。 “你回去吧。”唐胜元也没多话,语气淡淡。 “行。”沈听春应了一声后立刻折身上了车,很快便启动车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子便绕到了对面的道上。 “走啊。”唐胜元招呼我。 “去哪里?我姐不见了,唐师傅,你能帮忙找找吗?”我跟在他身边,有些无措的问他。 他停住脚步,我差点又撞上去,慌忙跳开。 “晓谷,你可以不喊我唐师傅吗?”他很认真的表情。 “怎么了?”我讷讷的看着他。 “听着很奇怪,感觉自己像要去西天取经。”唐胜元挠挠头,也很无措的样子。 我差点失笑,随即忍住。点了点头,我道:“那我跟着小沈喊你元哥,可以吗?” “好。”他笑起来,面目仍然狰狞。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我盯着他的脸看。 “可以。” “你的行踪和身份已经暴露了,为什么还戴着这面具?你闷得不难受吗?”我忍不住问。 他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顿了顿后他轻声道:“习惯了。” “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原来他只是习惯了,还真是个怪人。自古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倒是个例外。放着好好的美男子不做,非要戴个面具去吓唬人,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很难看吗?”他指着自己的脸。 “你说呢?”我反问。 “时间长了,觉得挺好的。”他帮我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护着我上了车才折回了驾驶位。 我没接话,觉得他太怪。 “戴着这张面具,就能听到很多真心话。”他笑了笑,带着一点无以言传的心酸,“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如果在今天之前,我势必要追问一下关于他的过去。那样显赫的家门,那些曾经发生过的惊心动魄,定能大大的满足我的八卦心理。 但现在不是聊八卦的好时候。 “我很担心我姐。”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文阅在,你不用太担心。”他说,“文阅对晓泊,是动了真心的。” “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那些人下手太快了。元哥,我不明白,他们把我姐抓走干嘛?威胁文阅吗?”我忧愁的问,“我好怕他们会伤害我姐。” 唐胜元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车子继续往前开,大约十来分钟后,车子来到了上疗养院的山脚步下。隔着挡风玻璃,我看到五辆陆虎一字排开停在那里。有三个陌生男人站在车头前看着我们,十来米的距离,我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气定神闲。 心里有不妙的感觉,我立刻转头去看唐胜元。 他在笑,是那种冷冷的笑。 “晓谷,你会开车吗?”他问我。 “不,不会。”我结结巴巴的,心里后悔死了为什么不好好考个驾照。 “那你在车上呆着,不要下来,我下去后,你按这里把车门锁死。”他说。 “是不是伍家的人?”我倾身,急切的追问。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推开了车门,跨下去后,他回头再次叮嘱:“把车门锁死。” “阿元。”一个穿深灰色休闲衣的男人一边喊一边朝我们的车子走来。 唐胜元下了车,然后关上了车门,我记着他的叮嘱,立刻落了锁。 很快的,那男人走到了唐胜元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说话的声间不太,我一个字都没听清。 三五分钟的时间,那个男人走到了车门前,他冲着我笑,然后敲了敲车窗。 我看着唐胜元,他摇头,我抿着嘴坐着不动。 那男人又走回唐胜元身边,这回聊得更久,不时的,他还指指远处那几辆车。 耗了十几分钟,唐胜元折回了车前,他示意我打开车门。 我听从了他的指示,开了车门。 “晓谷,下来吧。”他拉开了副驾位的车门。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抓紧了手里的手机,我下了车。 唐胜元伸手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握了握我的手。松开后,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别怕,有我在。 “嫂子,你好啊。”灰色休闲服男人走到我们面前,扬了扬手跟我打招呼。 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又不敢随便张口骂人,只好默默的站着。 “阿元,走啊,你和阿言好久没见了。他这么诚心等在这里,怎么的,也该过去叙个旧吧,你说呢?”男人问得客气,但眼神分明带着警告。 “晓谷,走吧。”唐胜元伸过手来,这次,他牵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挣扎,非常情况,我明白我要配合他。 “啧啧,阿元,回头摆酒时,你可得请怂仔多喝几杯。为了你们那美妙的一夜,他可是费了一番心思。”那男人眼神轻浮的看着我。 我听到脑袋里“轰”了一声,那一夜的情景浮上眼前。这笔账,我一直算在何明蕊头上,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伍成言这边的人下的手。 真是太贱了。 唐胜元握着我的手微微的颤着,我可以感觉到他在努力的隐忍着情绪。 “阿元,好久不见。”倚靠在车头上,穿着深色长风衣的男人神情慵懒的跟唐胜元打招呼。 “好久不见。”唐胜元回了一句,语气不好不坏的。 “哈罗,蒋小姐。”那男人起了身,缓步走了过来:“伍成言。”他说着朝我伸出了手,还弯下了腰。 伍成言,他就是传说中的伍成言,终于出现了。他堵在这里,我和唐胜元,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怎么?怕我手上有毒?”伍成言手心手背的翻动着。 “久仰大名。”我朝他伸出了手。 他握了握,三秒钟左右,他直起腰收回了手。退了两步,他和唐胜元对视着。 我细细打量着伍成言,目测身高不会超过一米八。严格来说,他至多只能算五官端正。离唐胜元本来面目带给我的惊艳至少要差五倍。但伍成言身上有一股迷之气质,是一种无所谓的感觉,对万物都无所谓。更确切一点形容,他身上那股气质,给我一种强烈的灰败感。没有希望的,没有生命力。 伍成言就是一个黑洞。 以前,我听说许多女人有拯救情怀,遇上浪子总想拯救。看到伍成言,我大约就能猜到唐兮元以及更多的女人为什么会为了他飞蛾扑火,哪怕用命去爱也在所不惜。 人其实很奇怪,总是想做点不自量力的事情。 比如,想给伍成言希望。 “两年多了吧?”伍成言踩着水泥地上的碎石子,“阿元,那些坏死的账,总要清一清了。” “你想怎么算?”唐胜元问。 “老八。”伍成言看向站在一旁灰色休闲服的男人,“你看阿元这张脸难受吗?” 那男人摊摊手:“怎么办呢?” “当然是把他的面具扒下来啊。”伍成言戏谑的语气,他话音落下,那灰色西装男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闪到了唐胜元面前。 那男人掐住了唐胜元的脖子,唐胜元半分动弹不得。 面具就那样生生的被撕了下来,那男人这才放开了唐胜元。 “就是嘛,这样看着就舒服多了。”伍成言拍了拍手掌,转而问我:“蒋小姐,你觉得是不是舒服多了?” 第79章 羞辱 我看着叫老八的那个男人把蒋胜元的面具扔在了地上,他踩在上面,脚尖用力的旋转着。 侧头,唐胜元裸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那个老八撕得太用力,他鼻头周围一大片皮肤都泛红了。 “干嘛要扮丑呢?你又不是演员。换回本来面目,我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伍成言摊摊双手,“阿元,这两年过得很辛苦吧?” “多谢关心,挺好的。”唐胜元依然镇定的样子,但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收得越来越紧。 伍成言抽了抽鼻子:“你这么能忍,我倒是有点意外了。真的,阿元,我就吃不了苦。别说开出租车,让我管理一个小公司我都无法忍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么辛苦也忍着,说明你一定是有精神支柱的。你的精神支柱便是恨我吧,你忍着,忍到有一天,你积攒了足够的资本便将一举将我置于死地。是这样吧?” 唐胜元笑了一下:“阿言,看样子了,你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置于死地了。” “欸。”伍成言拖长声音摇了摇手指,“别这么说嘛,你说你和蒋小姐都还没来得及过上几天好日子,我怎么忍心置你于死地呢?”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山高水长后也不需要闲话家常。”唐胜元语气冷淡。 “你还是那么没情调。”伍成言叹了一口气,“行吧,既然这样,我得跟蒋小姐聊聊。” 他跟我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们有什么好聊的?难道是……一股寒意立刻从我后背窜起,我姐说见过他一次。 “你在找你姐姐对吧?”伍成言缓步踱到了我面前,然后他看着我们握在一起的手。 “阿元,你又何必做给我看?还是做给蒋小姐看?你又不是真的爱她,不过是睡了她心里对她愧疚而已。” 话说得很难听,我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唐胜元。 “晓泊是不是在你那里?”唐胜元几乎是一字一顿。 “对啊。”伍成言打了个响指,“要不然,我在这里等你们做什么?等你请我吃饭吗?我就想着吧,请晓泊去我那里住几天,寻思着还是跟蒋小姐打个招呼,不然她会担心。蒋小姐,你说是吧。” “伍先生。”我又急又怕,想说什么点,又怕说错把事情弄得更糟。 “阿言,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和我清算就可以,把晓泊和晓谷牵扯进来,算什么本事?”唐胜元出离愤怒了。 “别动气啊。”伍成言敛了神色,“蒋小姐,你要见见你姐吗?”他询问我,眼神很真诚的看我。 “她在哪里?”我急问。 伍成言指了指那一字排开陆虎:“在车上,不太方便下来。” “伍成言。”唐胜元一抓住他的衣脖子,“你这个渣渣。” 旁边站着的两个男人立刻欺身上前,眼见要打起来了。伍成言笑了笑,伸手朝那两个男人摆了摆,那两个男人便退了回去。 “阿元,你不要激动。”他一点一点掰开唐胜元的手,整理了一下里面的衬衣,他仍然保持着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和你不一样,你虚伪,为了所谓的责任,你勉强自己。我呢,是真的喜欢晓泊,所以,当然也是真心的想请她去住几天。蒋小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姐姐。” 仿佛晴天里一道霹雳,我听到伍成言说喜欢我姐时,全部的思想就被霹得七零八落。 “趁我还有耐心,来吧,你跟你姐说几句话。省得她一直拉着一张脸,我看着心里难受。”伍成言说完后转身往车子走去。 我抬步就追,唐胜元拉了拉我。 “我姐在那边,我得去看看。”我回头。 他抿了抿嘴,拉着我跟上了伍成言了脚步。 倒数第二辆车,后座车门打开着。我每往前走一步,心颤一下。我想过一千种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伍成言本人带走了我姐。更可怕的是,他的说他喜欢我姐。 “姐。”我们走到了车前,我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座椅上的我姐,她的嘴上粘了厚厚的透明胶布,眼睛上也戴着黑色的眼罩。 我姐见了我,拼命的挣扎,但绑着太久,她的挣扎根本就是徒劳。 “伍先生,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姐。我们从来就没招惹你,你放过我姐,好不好?”我看着我姐那样,情急之下直接抓住了伍成言的手。 伍成言只是轻轻一甩,那力道大得吓人,我踉跄了好几步,幸好唐胜元拉住了我。 “别随便碰我,就算是你晓泊的亲妹妹也不行。听明白了吗?”他看了我一眼,像看一截毫无生命的木头。 “晓谷。”我姐嘴上的胶布被撕掉了,她声音沙哑得厉害。 “姐,你怎么样?他们是不是打你了?你有没有受伤?”我哭起来,只恨手里没有武器,否则,哪怕跟伍成言同归于尽,我也在所不惜。 “我没事儿。”我姐冷静得可怕,“晓谷,你不要担心我。” “姐。”我大哭,却又毫无办法。 “胜元,照顾好晓谷。”我姐转而交代唐胜元。 “晓泊,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心愿,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伍成言笑道,他说这话时,站他身后的老八已经把车门关上了。 “阿元,再见。”伍成言挥了挥手,抬步时,他又退了回来:“说真的,如果不是晓泊,我实在懒得再看见你。从前的恩恩怨怨呢,我不跟你计较了。但奉劝你,千万别再跟我作对,否则,我会送你去见你妹妹。” 我从未见过如此歹毒的男人,他歹毒得令我不寒而栗。 我和唐胜元站在原地,那五辆车很快便启动了。一辆接一辆的驶离,最后,偌大的空地上,只剩我和唐胜元站着。 我的泪水已经被风干了,七零八落的思想一点一点回聚。我心里很明白,遇上伍成言这样的恶魔,哭泣和软弱一点儿用都没有。 “元哥,我们走吧。”我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晓谷,对不起。”他向我道歉,“是我连累你们了。” “不说这些话,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多歉意又有什么用呢?改变不了事实。元哥,对伍成言这样的人,我是毫无办法的,接下来,要麻烦你想办法救我姐了。”我冷静道。 “先回车上。”唐胜元抬步。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旁,我姐被劫,文阅肯定知道了。他是真心爱我姐的吧,那么,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姐。伍成言说喜欢我姐,从这一点来看,至少短时间内他应该会礼待我姐吧。 可那样的人,根本就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疯了呢? “要不要给文阅打个电话?”我问唐胜元。 “不用。”他答了简洁。 上了车后,唐胜元没有马上启动车子,而是靠在座椅上沉默。我想,刚才那些羞辱,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情绪。 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唐胜元启动了车子。 又是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子开进了疗养院,一路直到开到了唐胜元三爷住的平房前。还没下车,就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咆哮声。在喊“滚”,也不知道哪个护士触到了唐老爷子倒了霉。 我跟唐胜元下车,客厅里,有个女人侧站在看墙上的画。听到脚步声,她看向我们。 那不么金荻么?她怎么也来了,我诧异极了。 她的眼神很复杂,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也许内心也百感交集。 “金荻。”唐胜元倒是很淡然,打了声招呼就要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荻姐。”我喊了一声。 “胜元。”金荻的声音颤得厉害,还有泪水在眼眶里旋转。 我琢磨着她应该是有话要和唐胜元说,便识趣的指了指房间:“我去看看三爷。”我加快脚步往房间走去。 “你没有毁容。”金荻哽咽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三爷靠着床头半躺着输液,有个年轻的护士蹲在地上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三爷,我来看你了。”我打起精神,冲他笑起来。 “晓谷?”三爷十分意外的样子,“快来快来,你过来。” 我看着地上的碎片,肯定是唐老爷子摔东西了。年轻的护士吓坏了,眼泪掉个不停,又不敢哭出声来。 “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扎个针,给我扎了三次才扎好。”三爷气哼哼的。 “我来吧,你去忙别的。”我蹲下来,轻轻拍了拍那个年轻护士的肩膀。是个新面孔,可能是新调过来的。 “谢谢。”她道了谢后起身端过床头柜上的托盘,几乎是小跑着出了房间。 我把地上收拾了一番,然后又拖干净了地板。忙完这些后,我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床前。只隔了几天没见,三爷消瘦了一大圈。 “你妈下葬了吧?”三爷问。 “嗯。”我点头,“尸检结果没有任何问题。” “别太伤心了,人活一辈子,迟早是要走这一条路。你妈也是命不好,往生以后但愿能找个好人家投胎,下辈子好好生活吧。”三爷看着我,语气略带沧桑。 “嗯。”我又点头。 “山下又发生什么事了?”三爷问我,“不然,好端端的,你怎么又上山了?” “没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我笑了笑。 “你还骗我,你才哭过呢,眼睛都还红的。”三爷不满的瞪了我一眼,“阿元呢?是不是和金荻在客厅?” “嗯啊。”我应道。 “阿元,你给我进来。”三爷突然就动怒了,大吼了一声,吼完后激烈的咳了起来。 第80章 决定去C市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走到床边扶起他帮他拍后背顺气。看着三爷激动得直喘气,我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好好的生什么气?难道是因为唐胜元和金荻么?可他们在客厅聊聊天怎么了? 听到喊声,唐胜元很快就进来了,随后金荻也跟着进来了。 “三爷,你喊我。”唐胜元进了房间,见他三爷气息急促,他急步走到床边,“三爷,你怎么了?晓谷,快按护士铃啊。” “我还死不了……”三爷抬头看到唐胜元的脸后,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唐胜元看了看我,那眼神分明在问,是不是我说了些什么,让他三爷如此激动。 我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快。 “晓谷,你先出去,金女士,也请你出去。我和阿元说几句话。”三爷推开了我的手。 我立刻起了身,金荻已经先我一步出了房间。 “晓谷,我们到花园走走吧。”金荻走到客厅门口时指着外面回头看我。 “好。”我跟上她的脚步。 “你还没吃饭吧?”下了台阶,她问我。 “没有,不饿。”我轻声道,从我姐被劫折腾到这会儿,整个人都处在惶恐不安中,精神也高度紧张的,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晓谷,你不要太担心了,你姐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儿的。”她宽慰我。 我怔了一下,她已经知道我姐被劫的事了,看来,刚才唐胜元跟她说了。缓了缓神色,我苦笑道:“荻姐,伍成言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金荻顿住脚步,似乎在想什么,半晌后,她神情有些恍惚道:“总会有办法的,文阅和胜元联手,伍成言还是有所忌惮的。” 我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并没有觉得金荻的反应有什么不对。两个人朝前走着,我絮叨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走吧,我带去你吃饭。再着急,饭也是要吃的。”走到叉路口时,金荻挽过我的手,指了指不远的餐厅。 我确实也饿了,也就不跟她假客气。 “你给胜元打个电话,他肯定也没吃饭,让他直接到餐厅。”她又说。 我看着她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有些奇怪为什么要让我打这通电话。联想到刚才三爷的反应,我怀疑金荻跟三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给唐胜元打了个电话,他按了拒接,很快发了条信息过来,一个问号。 我看着那个问号,加上刚才在房间他看我的眼神,我的气瞬间就上来了。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他没接。”我收起了手机,佯作淡然的对金荻说。 “那就算了,我们进去吧。”金荻也很淡然的样子。 这个点,餐厅里就和我金荻两个人,厨师亲自来接待的我们,点了菜后他就颠颠的去忙活了。 餐桌靠着落地窗,阳光懒洋洋的斜照着,外面是一片碧绿的草坪,几株不知名的小树下围种着几丛不知名的花卉。 倒是一片美景,只是我并没心情赏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姐什么时候才能脱险?杨漫又去了哪里?一切都没有头绪。茫茫然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要怎么办? 想着这些相干或相干的问题,有泪意涌来。我赶紧仰了仰头,强行将眼泪逼了回去。 金荻一直低头在看着手机,估计是在和谁聊天,她的手指没闲过。 没多久,厨师就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了。金荻这才放下了手机,招呼我吃饭。 “你们果然在这里。”唐胜元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他快步朝我们走来。 “我去帮你拿碗筷。”金荻起了身。 唐胜元拉了把椅子坐到了过道那里:“好饿。” 我没接他的话,低头默默的喝着汤。 “晓谷,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唐胜元微微倾身,语气十分温和。 我放手汤匙看他。 “你暂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好不好?”他问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我跳起来。 “多久?”我问。 他想了想才说:“一个星期左右。” “我姐怎么办?”我又问。 “文阅已经回C市了,我今天下午也赶回去。一旦你姐有消息,我马上给你打电话。”他说。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告诉我好不好?”我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嗯。”他轻声应我。 我抬起头来,他的脸离我那么近,近得压迫感陡增。唐师傅还是唐师傅,唐师傅也不再是唐师傅了。那张面具揭掉,他本来的面目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得我根本不敢细看他。 都说以貌取人肤浅,我想,我这是肤浅得无可救药了。面对换了一张脸的唐胜元,从前那些可以理直气壮说出口的话,现在好像并没有勇气了。 对视了几秒钟,我有些慌乱的将视线转到他的手臂上,然后才开口:“我姐会不会死?” “不会。”他答得铿锵有力。 “那就好。”我喃喃道。 “晓谷。”他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相信我。” 我看向他,他朝我笑了一下。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脱口而出,说完后真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我这是疯了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居然还有心情去在意他好不好看。再好看跟我又有屁关系,我还能跟着他回家和他一起过日子么? 唐胜元笑出声来:“那我多笑笑?” 我窘得根本就不好意思再看他,端起汤碗胡乱的往嘴里灌着汤。心里狠狠的骂自己:蒋晓谷啊蒋晓谷,你能要点脸吗?人家丑的时候你可是往死里讨厌他,现在人家耀眼了,你就变成了花痴,你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了?”唐胜元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见我猛喝汤,有些不解的问我。 “啊,没事儿,没事儿。”我讪笑着,“荻姐过来了。” “聊什么呢?难得看到你们两个人都笑了?”金荻把碗筷放到了唐胜元面前。 “瞎聊。”唐胜元敛了神色,说话间,他盛了饭,装了汤。 三个人的餐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胜元,你吃完饭就回C市吗?”金荻坐了下来。 “嗯,是这样想的。”唐胜元应道。 金荻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落地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 “晓谷,或者,你和我一起回C市?”唐胜元突然问我。 “啊?我去干嘛?”我反问。 “晓谷,一起去吧,我刚好也回去,你可以住我家。”金荻积极的帮腔。 “你不是说,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吗?”我皱眉,他这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胜元,你是打算让晓谷在这里陪你三爷?”金荻的声音抬高,“就你三爷那个破脾气,还不如让晓谷回C市住我家呢?” “不行,她暂时不能回Y城。”唐胜元一口就否决了,“晓谷,我刚才想了想,你还是跟我一起去C市吧。” “去C市就住我家吧。”金荻急切道。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当着我的面讨论我去哪里的这个问题。 “等等。”我打断他们。 两个人齐齐看向我。 “我有一些问题。”我将碗筷推到一旁,“元哥,荻姐,能不能麻烦你们告诉我,我到底陷在一个什么样的状况里?” 金荻和唐胜元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颇有一些无奈的样子。 “晓谷,现在的情况有些乱。一开始,只以为是伍成言的人想方设法找到了胜元,只为了当年的一些仇怨。但伍成言把你的姐给劫走了,他已经不是报复这么简单了。而且,我听小沈说杨漫失踪了,你爸也和伍成言那边的人过往甚密。这些综合起来,事情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想像,很可能还有其他的人搅到了这里面。”金荻说完后看着唐胜元,“这么一分析,晓谷还真不能回Y城。” 唐胜元却专心吃起了饭,就像没听到金荻说话一样。 “胜元。”金荻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后,喊他。 他不慌不忙的喝完汤碗里的汤,又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把纸巾揉成一团后,他这才开了口:“不管事情多复杂,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晓泊从全家救出来。晓谷,留在这里还是去C市,你可以自己决定。” 他说到我姐,我似乎就没有了别的选择。 “我去C市。”我说。 “走吧,我去跟我三爷打声招呼,然后我们就下山。”唐胜元起了身。 “我在路口等你们。”金荻也起了身。 我们仨一起出了餐厅,金荻往外走,我和唐胜元往里走。 “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实在压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侧头看我:“你是好奇宝宝么?” “你三爷好像对荻姐有意见呀?”我讷讷的问道。 “嗯。”他点头,“你也看出来了。” “为什么呀?我觉得荻人挺好的。”我忍不住追问。 “金荻几年前得罪过我三爷,他一直耿耿于怀。”唐胜元并不肯说详细的,大概是不方便说。 我脸皮再厚,也知道不可以继续追问下去了。 不一会儿,我们就走回了三爷的住处。唐胜元让我在门口等他,他独自进去跟他三爷告别了。 太阳快要下山了,我抱着有些发凉的手臂,那种无以名状的孤单感和凄凉感悄无声息的袭上来。 这一趟去了C市,又要面对多少的艰险呢?我姐能不能顺利救出来? 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唐胜元才从客厅走出来。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估计跟他三爷起了争执。 “走吧。”他快步下了台阶。 “哦。”我应了一声。 第81章 美人 黄昏时分,我们离开了疗养院,金荻也一同前往。 我没去过C市,只知道那是一座沿海旅游城市,网上说C市风景优美,经济发达。我妈跟何明初他爸私奔前,跟我姐念叨了好多次想去C市玩几天。我姐工作太忙,我家里又一堆的破事儿,到了最后,我妈这个愿望就那样彻底的落空了。 车子在沉寂中前行,唐胜元打开了音响,哥哥张国荣的声音响起。很凑合,是一首我喜欢了很多年的歌,叫《共同度过》。 多年前,我对这首歌一听倾心,那时年少,我并不够理解歌词所表达出来的意境,那种无欲无求的深情与惆然。只是觉得张国荣的声音有一种无以言说的穿透力,教我从此再也放不下。 如今再听他唱:曾在我的失意天,疑问究竟为何生?竟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终于,我懂了那种心情。 只是,这风雨中,谁能不退,愿陪着我。 “我很喜欢这首歌,那会儿在美国,无意中听到。后来,对张国荣也关注很多。”唐胜元淡淡道。 我忍不住看他,那句我也是,却说不出口。 他伸手点了循环播放:“不介意吧?”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不管多糟糕,都会过去。”他说。 我抿了抿唇,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逝的景物。这样的道理,我是懂的。然而,这当下如何度过?要如何从这种糟糕中逃离出去?未来总是太遥远太飘渺,可怕的是,人只活在这一刻。 这一刻的糟糕令你根本不敢去憧憬未来可能会到来的美好,那是梦啊,多害怕会碎,只能连想都不去想。 我想着这些,过往的人生如同黑白电影在我的脑海中倒着带。我看见年少时的我,有些怯懦,有些胆小,有些快乐,还有些懵懂。 我看见成年后的我,那样安于现状。 我看见嫁作人妻的我,面对把游戏当全部的老公,我仍然那么的知足常乐。 我看见遭遇巨变的我,那样惊恐无措。 我看见此刻的我,她泪如雨下。 我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对于伤悲和痛苦的感知能力也要比一般人反应慢一些。 那些迟到的悲恸,它终于来了。 我无声的哭泣着,唐胜元默默的把一盒纸巾放进了我手里。我低下头,双手捧住了脸,那泪水漫过指尖,滴在了我的牛裤上,又渗进了我的皮肤里。 天色将暗时,我止住了眼泪,唐胜元缓缓的将车停靠下来。我这才发现,车已经下了高速了。 唐胜元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我寻思着他可能有事儿,便坐着没动。结果他绕过车头走到了我这边,然后伸手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怎么了?”我声音哑得厉害,还带着抽噎声。 他撑着车门站着。 我哭了那么久,我知道我现在不但脸肿得厉害,眼睛肿得更厉害。所以,他站在车门边又不说话,我觉得特别难为情。 “晓谷。”他低声喊我时,蹲了下来。 路灯下,他仰望着我,目光那么专注。 “我没事儿。”我强颜欢笑,“真的,我没事儿,我就是……突然之间,想哭了。女人嘛,都是这样,情绪上来了,想哭就哭了,哭完也就没事儿了……” “晓谷。”他又喊我,声音抬高了一些,语气很郑重。 我本能的害怕起来,不想听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元哥,上车吧,离你家是不是还有好远。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家,我,我猜你也很久没回去了。你突然回去,你家人肯定要措手不及……” “晓谷。”他再喊我,这回,他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无奈。 我又有点想哭了,我知道我很惨,但我不想在我这么惨的时候被人同情,尤其是唐胜元的同情。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我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元哥,你什么都要不说,好不好?我求求你。” 他呆怔。 “那一夜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再怪你。有心人设局,我们没有逃过,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一辈子这么长,哪能不跌个跟头,摔个跤呢。你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你欠我的。我现在只求我姐平安,然后可以回到Y城平静生活。”我看着他垂在车门边的手,努力的扮着平静。 唐胜元看着我,好长时间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起了身。 车子再次上路了,我哭了一场,倦意袭来。没多久,我便靠着座椅睡着了。睡梦中,哥哥的歌声还在我耳边萦绕:谢谢你风雨内,都不退,愿陪着我。 “晓谷,晓谷。”有人在推我。 “啊?”我惊跳起来。 “别怕,是我。”唐胜元拍了拍我的手,“到了。” 我揉着惺忪肿胀的眼睛,侧头看去,车子停在一幢别墅前的院子里。不远处的台阶上站着三个穿着制服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像是佣人的模样。 我抬了抬脚,麻得厉害。 “腿麻了吧?”他弯下腰,伸手将我从车里扶出来。 “这是你家吗?”我小声问。 “嗯。”他应了一声,大约怕我有心理负担,他又接着说:“我家人不住这里,只我一个人。” “哦。”我松了一口气,来之前,金荻让我住她家,看来唐胜元并不同意。 “阿元。”年纪最长的一个女人走过来,“老爷来过电话,让你明天一早回家吃午饭。” “好。”唐胜元应了一声,转头看我:“晓谷,这是米嫂。” “米嫂好。”我拘谨得难受,这样的排场,我只在小说和电视里见过。如今身临时其境,觉得真是太束手束脚了。穷人还是该过穷人的生活,大步走路,大声嚷嚷也不用顾忌什么。 “晓谷小姐好。”米嫂字正腔圆,表情严肃得像在升国旗。 我感觉我喊声立正,她肯定会给我敬个礼。 和电视上演的豪门剧差不多,偌大的房子,井然有序的摆设,不苟言笑的佣人,可口的饭菜。 唯一让我感觉有点温度的,那就是坐在我旁边的唐胜元了。 饭后又端来了水果,我困得东倒西歪,只想洗个澡趴到床上躺下。 “米嫂,你带晓谷去睡吧。”唐胜元吩咐一旁站着的米嫂。 “是。”米嫂应道,然后走到我面前,“晓谷小姐,请跟我来。” “米嫂,你别这么客气。”我不安道。 米嫂退在一旁,弯着腰等我走前面。 上了二楼,米嫂带着我进了靠南的一个房间。见识过了金荻家的奢华,到了唐胜元家,我反倒觉得有些简陋。 米嫂尽职,给我拿来了干净的睡衣,又执意给我放好了洗澡水。 我看着浴缸里的水越来越满,好怕她要站在旁边伺候我洗澡。 “晓谷小姐,那我先出去了,有事儿你喊我。”她朝我哈腰。 我吓得赶紧也朝她哈了哈腰:“米嫂,麻烦你了。” 米嫂直起了身,笔挺挺的转过身,跟军训走姿似的出了浴室。 我靠到浴缸边缘着吐了一口长气,还好还好,总算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泡了个热水澡,我爬到床上。几乎都没有酝酿,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窗前站着的人回过头来,四目相对。 我呆呆的,稍稍缓神后,我眨了眨眼睛,有点怀疑自己是幻觉。窗边站着的女人简直太美了,美得我满脑子只有美这个字。 “早上好,晓谷。”美人朝我走来,她说话的声音十分温柔,像是怕惊了我。 “你,你好。”我慌忙坐起来,相对她的雍容华贵,我看着身上的睡衣,觉得自己太辜负她的美。 “我是阿元的妈妈。”美人走到我床前。 唐胜元的妈妈?我失态的盯着她看,这么一看,唐胜元还真是有几分像她。心中暗自感叹,唐胜元要是有个六分像她,他得帅成什么样? “阿姨好。”我回过神来,赶紧喊了一声。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美人微微蹙眉,“阿元出去了,米嫂她们在忙,我就想着进来看看你。” “没有没有。”我拼命的摇手,“阿姨,您坐一会儿,我去洗脸。” “好。”美人又笑了,“别着急,我等着你一起吃早餐。” 我抱过床头叠放整齐的衣服奔进了厕所,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洗漱。觉得让美人多等一秒钟都是罪恶。 人啊,真的是视觉动物啊。那么美的人,还那么温柔,我恨不得能变作哈巴狗,成天冲她摇尾巴。 梳头发时,我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这么美的妈妈,唐兮元该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貌。金荻说她弟弟当年对唐兮元一见钟情,可惜红颜薄命,伍成言那个混蛋,硬是把她给毁了。 “阿姨,我好了。”我跑出了厕所。 美人上下打量我:“你穿这套衣服很好看。” 我看了看身上的线衣,有些扭捏起来:“谢谢阿姨夸奖。” “饿了吧,走,我们去吃早餐。”美人朝我伸过手来。 我受宠若惊,挽着她出了房间。 下楼梯时,米嫂弯腰站在茶几前插着花。听见响动,她抬头。 “铛”一声,她手里的剪刀掉到了地上。 “夫人。”米嫂跟个兔子似的蹦了过来。 “米嫂,我和晓谷要吃早餐。”美人笑吟吟的。 “是,是,我马上就去准备,马上就好。”米嫂声音有些微微的哽咽,说完,她往厨房蹦去。 美人转头看我:“米嫂好像也被我吓到了。” 我也感觉米嫂受到了惊吓,但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敢问她。 “可能因为我比较少笑。”美人想了一会儿后,自己点了点头。 第82章 我姐的电话 我想起历史上有名的美人褒姒,据闻她不笑,周幽王为了博她一笑做尽荒唐事。褒姒是不可能见得到了,但我想唐夫人的风姿肯定不比她差多少。 唐夫人说她比较少笑,我不知道那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但看米嫂激动惊诧的反应,很有可能她第一次看到唐夫人这样开怀的样子。 这个可能性让我吓了了一大跳,因为我的到来,所以唐夫人才开心起来? 我何德何能? 我胡思乱想时,唐夫人挽着我已经进了餐厅。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当真是丰盛,如我这般没见过世面的人,但凡能想到可以用来当早餐吃的,餐桌上都有。还有我认不全的,摆满了餐桌。 昨晚见到的另外两个佣人笔挺的站在餐桌旁,米嫂已经摆好了碗筷。唐夫人坐下后,她退了一步列队跟另两个佣人站到了一起。 我怀疑唐家对佣人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 “晓谷,喜欢吃什么你告诉米嫂,让她帮你拿。”唐夫人柔声说。 “没事儿,我自己来。”我话音才落下,米嫂就跟只鬼一样飘到了我面前。 “晓谷小姐,你需要什么?”她俯身问我。 我实在有点受不了这种夸张的殷勤,简直是遭罪。但这毕竟是唐家,我既然住进来了,便要守着他们家的规矩。 我随手指了几样东西,米嫂一一给我装碟摆放到我面前。 唐夫人只喝面前的牛奶,其他的一样都没吃。 吃完早餐后,唐夫人又邀我同她去院子里走走。我心里已经有些微微的着急了,唐胜元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告诉我。 “这些鹅卵石搬回来时,阿元费了好大的力气。”唐夫人指着院子一角的假山,“这院子里的一石一草,都是他自己亲手弄的。” “真能干。”我感叹道。 唐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她不再说话,只是缓步朝前走着。 我跟在她身旁,绕着园子转了一圈。转回大门口时,米嫂匆匆而来。 “夫人,老爷打电话过来了,让,让你……”米嫂吞吞吐吐的不敢说下去。 唐夫人微微皱眉:“米嫂,我不喜欢你这样。” “老爷知道你过来很生气,让你马上回去。”米嫂看着唐夫人的脸色,立马说了实话。 “晓谷,你和我回去吧?”唐夫人回头看我。 “啊?”我惊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唐夫人……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是说,你能和我一起回家吗?”她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撒娇和请求,双眸巴巴的望着我,像个要糖吃的孩子。 如果不是仅存的一丝理智拉着我,我肯定像只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冲她猛点头了。 “阿姨,我还有点事情,就,就不和您一起回家了。”我困难的拒绝了她。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啊?”她很失望的样子。 “阿姨,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您家拜访您。”我实在不忍心她这么失望,便许了个冠冕堂皇的愿。 “米嫂,那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晓谷。”唐夫人叮嘱一旁的米嫂。 “是,夫人。”米嫂大声回答。 “那我就回去了。”唐夫人拉过我的手拍了拍,“你好好在这里住着,我得空了,还来找你。” “好。”我点头,心里奇怪得要命。这唐家究竟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故事?这样温柔貌美的唐夫人,甘愿戴上面具隐居市野的唐胜元,跳楼身亡的唐兮元,再加上唐新鹏那一代的故事,肯定是一出特别精彩的豪门故事。 目送着唐夫人离开,我在院子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米嫂拿着我的手机匆匆跑出来。 “晓谷小姐,你的手机在响。”米嫂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何明初打来的,估计我爸又去找他要东西了。如果我爸他们丢失的不是毒品,那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喂。”我接起了电话,转身往院子的假山走去。 “晓谷。”何明初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惫,“我求求你,不不,我求求你爸,放过我们一家行不行?非要把人逼死了才算数吗?” “发生什么事了?”我赶紧问,我妈下葬那天。何明初跟我爸都来了,当着众亲友的面,我爸还很客气的跟何明初打了招呼。那会儿,我还寻思事情过去了。 “明蕊失踪了,电话关机,单位那边好几天都没去上班了。”他似乎在喝酒,“晓谷,我到底是倒了多大的血霉才会和你结婚。你看看吧,你这个扫把星,把我家搞得家破人亡了。我妈死了,我爸病成这样,居然还不放过我,把何明蕊劫到哪里去了?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我了?” 他砸了酒瓶,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吼完后,他又哭。 “晓谷,你帮帮我,我求求你了。” “明蕊失踪了?”我退了一步,就着旁边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杨漫失踪了,何明蕊也失踪了,天呐,这都怎么回事? “我已经报警了。”他喃喃道,“公安局那边的人告诉我,说杨局长的女儿杨漫也失踪了。晓谷,我还听说你姐也不见了。她们是不是被邪教绑走了,所以才会同时失踪。”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了,我感觉整个人置身于黑暗之中,只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走了,可我什么也看不清。 “明初,你不要太着急,我会想办法的。”我竭力的维持着镇定,想让他安心一点。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我爸眼见着就剩一口气,他天天念叨着要见明蕊,我上哪找人啊。”他又吼了一声。 “你好好照顾你爸,这边我先挂了,我马上给我爸打个电话,看他知不知道一些消息。好吗?”我耐心的哄他。 何明初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我给唐胜元打了电话,电话接通后,我还没开口呢,他就说大约还有几分钟他就能到家。 我便抓着手机看着院子的入口处,看了一会儿,我又翻起了手机。微信,微博,QQ……所有的社交平台,我都查了一遍。她们几个人的状态已经停更了。 我转动大脑拼命的回想,想起那夜金荻告诉我,唐兮元被伍成言元弄进芳菲尽挂牌接客……我手里的手机“啪”掉到了地上。 我怀疑,她们三个人已经被弄进了芳菲尽。 想到我姐被无数臭男人摸来摸去,冷颤刮过我的背脊直抵我心脏,我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喇叭声传来,唐胜元的车开进来。 我撑着石头慢慢的起了身。 “晓谷。”唐胜元下了车,远远的朝我小跑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吹风,不冷么?” “我姐有消息了吗?”我问。 他愣了一下:“我出去办点别的事情,你姐在伍家,暂时是没有危险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元哥,何明初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何明蕊也失踪了。所以,我现在很担心,我怀疑我姐,杨漫还有何明蕊都已经被伍成言弄尽了芳菲尽,他要毁了她们。元哥,能不能拜托你,带我去芳菲尽看看?” “晓谷,你不要激动。”他温和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生生将到嘴边的咆哮忍了回去。唐胜元一定是有安排的,我不能像从前一样不管不顾就乱发脾气。 “你吃过早餐了吗?”他问我。 我点头。 “走吧,我们进去。”他虚扶了我一把。 在唐胜元家苦苦等了两天,他每天早出晚归,可我姐一点儿消息也没有。Y城那边传来更坏的消息,何明初他爸突发脑梗生命垂危。 他给我打了电话,声音无比的冰冷:“晓谷,我到底不该相信你。你跟着唐胜元去了C市,两个人双宿双飞,哪里还会管我何家人的死活。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我们也算恩断义绝了。” “明初。”我悲恸,“我来C市,是我姐在这里,我得找到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给我乱扣帽子?” “再见。”何明初挂了电话。 我想,我不能再这样毫无希望的等下去,我要自己想办法去找找我姐。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开始用手机查C市的地图。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C市的主要城区弄清楚,搞清楚了芳菲尽的地理位置。 就在我准备行动的头天晚上,九点过,我上了楼,准备去洗澡,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现在不放过任何陌生号码,就怕错过了我姐的电话。 “喂,你好。”我接了起来。 “晓谷。”我姐的声音传来,急促而紧张:“杨漫在芳菲尽,我……”我姐话没说完就迅速的切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转身跑出了房间,客厅里,唐胜元半躺着在看电视。 “元哥,快。我姐,她给我打电话了。”我急得嗓子都要冒烟。 唐胜元从沙发上起了身:“她说什么了?” “她说,杨漫在芳菲尽。”我喘着粗气。 “杨漫在芳菲尽?”唐胜元仿佛受到了惊吓,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了,“晓谷,你确定你没听象牙吗?” “我耳朵又不聋,芳菲尽三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我急了,忍不住朝他吼。 “我马上给文阅打电话,晓谷,你回房,我和文阅去。”他说。 “不行,我也要去,我怀疑我姐也在那里,她话没说完就挂断电话。”我抓住他的手,“元哥,我一定要去。” “你!”他有些生气,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那行,你去换衣服,换裙子,隆重一点。” “好。”我又往房间跑去。 第83章 前往夜总会 我跑回房间后拉开了衣柜,在密密麻麻的衣服里翻找起来。我离开Y城时匆忙,啥也没带。唐夫人来过后的当天下午,让人送了两大箱的衣服过来。春夏秋冬,塞得整个衣柜满满当当。 衣服都是全新的,大约是怕我有心理负担,便把价格牌全都摘了。我虽然没见过多少世面,但衣服的质感和做工还是看得出来。 当下感叹,果真是有钱任性。 其实衣柜里随便一件裙装都价值不菲,但我从没有去过夜总会,我不知道在那个地方的隆重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标准? 翻了半天,我最后拿出了一件黑色的挂脖连衣裙,有点像晚礼服的样子。 根据看我多年来看言情小说和各种电视剧的经验,我觉得这件黑色的裙子应该会比较适合。得出这个结论后,我便飞快的换起了衣服。 手忙脚乱的换上裙子后,我拎着裙走到了穿衣镜前。这么一穿看起来确实挺隆重的,只是两肩上的胸衣带子实在是太煞风景,可这一时间,我也没地方去找专门的胸衣。 于是,我果断的把那两根带子给卸掉了。 进了厕所后,我又飞速的把头挽了挽。为了配合这身隆重的装扮,我打开了洗脸台上我一直没碰过的化妆盒,涂涂抹抹时,敲门声已经传来了。 唐胜元估计等急了,只是让我去换件裙子,我的耗时都赶上做一件裙子了。他大概也是不了解女人是如此的麻烦,衣服要配发型,发型要配妆容,妆容还要搭配饰。 “来了来了。”我把口红抹好戴上耳环后,拎着裙摆赶紧出了厕所。 拉开房门,我还没开口呢,唐胜元就倒退了两步。 “你……也太隆重了吧。”他看了我一眼后就飞快的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很隆重吗?那我回去换。”我皱眉,明明他说的要隆重。我好不容易才换好,他又说太隆重。 “不用换了,就这样,挺好的。”他阻止了我。 “行,那走吧。”我拎起了裙摆。 “去拿件外套披上,算了,我去帮你拿。”他擦过我进了房间,他再出来时,手上多一件小外套。 下了楼,唐胜元让米嫂给我拿了双新的高跟鞋。我看着那鞋跟的高度,暗自咽了咽口水,脑海里飞速的闪过那些狗血剧里倒霉蛋崴脚的场景。 换好鞋后,唐胜元细细打量着我,看着看着他就皱起了眉头。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米嫂,给晓谷重新换条项链。”他说。 “是。”米嫂立刻转了身。 我低头看自己的脖子,觉得那项链也挺好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换。 米嫂拿来了一条巨夸张的珍珠项链。 唐胜元看看盒子,又看看我,犹豫了一下他才说:“你不介意我帮你戴上吧?” “好。”我应道,只道那项链昂贵,怕旁人经手给弄坏了。 唐胜元拿着项链站到我面前,冰凉的珍珠贴到我的皮肤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他的手指轻轻碰到我皮肤上,瞬间,我手上的鸡皮疙瘩集体起立了。 “很冷吗?”他轻声问,声音响在我耳边,又好像来自遥远的他乡。 “没,没有,好了吗?”我故作镇定。 “好了,可以走了。”他说话时又细细看我,“你很漂亮。” 我愣了一下,脸就红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夸我,还是唐胜元。我心里一激动,脚下的步伐错乱了。 然后,狗血的事情就发生了。我倒没有像倒霉蛋们一样崴了脚,我只是一脚狠狠地踩到了唐胜元的脚上。 他痛得立马嗷的叫了一声。 我慌忙收脚,收得又太急,我没站稳,扑棱一下,双手一挥,我往前一个踉跄。然后,我一脚又踩到了他刚才那只痛脚上,而且,这回我用鞋后跟踩的。 他痛得弯腰蹲到了地上。 我站稳后,呆呆的看着蹲在地上眉心皱成一团的他,我要怎么解释,他才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捏着手心嗫嗫道歉。 “没事。”他明明痛得要死还撑着男人的面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蹲下来,又说。 “我知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起了身,然后把手伸到我眼前,“你的鞋跟太高了,我牵着你吧。” 折腾半天,总算出了大门上了车。 因为踩了唐胜元两脚,前往芳菲尽的路上,我一直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待会一定要镇定,千万不能杨漫没见着,还给唐胜元添了乱子。 我原以为夜总会大概就是KTV的升级版,但真的到了地儿才发现,是我太孤陋寡闻了。那样的金碧辉煌,我第一次见到。 我庆幸我是挽着唐胜元的手踏进的大门,否则,我要迷失在那样的华丽里。 唐胜元可能提前联系过了,我们才进了大堂,就有位十分貌美的姑娘等在那里。 “元哥。”姑娘的态度很谦恭,“这边请。” “好。”唐胜元抿了抿嘴,面色淡然。 我跟在他身侧暗自挺直了背,抬起了下巴。 貌美的姑娘带着我们搭观光电梯上了四楼,在楼下被震撼过的我,此刻看着眼前的奢华,已经找不到词语形容我的感受了。 姑娘领着我们往里面走,璀璨的灯光下,是一张又一张迷醉的脸庞。不远处的舞台上,正在翩翩起舞。 让我感到诧异的是,竟然不是香艳的舞蹈。 一水年轻姑娘的姑娘身着古装,笛声飞扬中,长袖飞舞,姿态妙曼。场子里很安静,没有一个瞎起哄的人。 我以为貌美的姑娘要把我们领到某一张卡座前,结果却一直往走,绕过舞台,我们又来到了一处观光电梯。这回电梯居然往下降,降了两层楼后,我们又出了电梯。 我方向感很差,这么七绕八拐的,就算让我立刻原路返回,我也肯定走不出去了。 这回没走多远,貌美的姑娘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包厢前。到门口时,有个年轻的男孩等在那里,见了我们,他推开了包厢的门。 唐胜元回头看我,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有些略复杂。原本是我挽着他的手,出了观光电梯,他已经改成了牵着我的手。 他紧了紧我的手后抬步向里走。 我跟上了他的脚步。 包厢里放着纯音乐,古筝曲子。里面不算大,设计非常简约,每个角落里都养着竹子。落地玻璃前挂着的帘子也是竹子做的,这样的地方,采用这样的设计,还真是有点奇怪。 “来了!”站在落地玻璃前的两个男人转过身,说话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和唐胜元不相上下,另一个是文阅。 “程哥。”唐胜元拉着我走到了他们面前,从他的语气,我感觉这个程哥是很厉害的人。 “阿元,有两年多没见你了。”程哥瞥都没瞥我一眼,跟唐胜元说着话转头就看着玻璃外面。 我好奇的也看了看,这才看到玻璃窗下是一个大厅,和这间包厢大概有半层的落差。大厅里,有好多年轻的女孩,此刻,她们正盘腿坐着。有个束着丸子头的女人站在讲台,她手里拿着书,像是老师在上课那般。 “是啊,程哥越发精神了。”唐胜元恭维得真诚。 程哥笑了一下,指了指大厅:“仔细看看,有看上的喊过来。” 我的心突突的跳起来,难道……我姐和杨漫都在这大厅里面。这么想着,我便睁大了眼睛。可惜距离有点远,加上灯光并不明亮,我也就能看清女孩们的高矮胖瘦。 大约看了七八分钟,我仍然啥也没看出来,想着我姐那打了半截的电话,我急得手心都冒汗了。 我半点名堂都没看出来,他们却不再看了。几个男人转身回到了茶几那,等我们坐下,一直站在一旁候着的男孩便悄无声息的捧来四个高脚杯,随后又开了红酒倒上了。 “让红凌和倾雨上来吧。”程哥对年轻男孩道。 年轻男孩恭身退了两步,然后快步往包厢外走去。 我想,应该是喊两个姑娘来陪酒了。 大约等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包厢门开了。两个人抬着古筝先进来,然后又两个人抬着放古筝的台子。 东西摆好后,四个人躬着身迅速的退了出去。 我越发的紧张起来,直觉告诉我,程哥嘴里喊的那两个人很有可能是杨漫和我姐。 包厢门再次打开时,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让我失望的是,进门的却是一个并不年轻的女人,穿着打扮也很家常。那女人神情还有点倨傲,招呼也没打,直接走到了古筝前坐了下来。 包厢里原本放着的音乐已经关掉了。 那女人开始弹古筝,旋律有点熟悉,但我想了又想,没能想起来是哪支曲子。 唐胜元和程哥还有文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实在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这种地方,我也不敢造次,只好按捺内心的焦距听曲子。 一支曲子弹完,那女人起了身,仍然没打一声招呼,她就出去了。 杯里的红酒喝掉一时,包厢的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了。先进来一个姑娘,让我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很年轻,气质清冷。 姑娘进门后,另一个姑娘跟在她身后也进来了。 看清后面那个姑娘的面孔后,我脚底的血液直往头顶窜。 那是杨漫,真的是杨漫。 “程哥好。”两个人走茶几前。 我还没回神,她们就福身半跪向程哥行礼。 “就弹那曲十面埋伏吧。”程哥晃了晃酒杯,语气十分温和。 半跪的两个人直起了身,退了两步才缓步走向古筝。 自始自终,杨漫没有看我一眼。 第84章 想也不敢想 我看着杨漫,那冲到喉咙口的呼喊生生被我吞了回去。死死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我看着气质清冷的那个姑娘坐到了古筝前,杨漫摆了个造型站在旁边的空地处。 她们都穿着有长长水袖的唐装,一半的胸都露在外面。 我琢磨着杨漫这是要跳舞了,只是杨漫什么时候会跳舞的?还记得去年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去练瑜伽,拉着她去试学。几个基本的动作下来,老师摇头说她肢体动作太差,她也哀嚎宁愿被人打断腿也不要受那活罪。 现在看她的凹凸姿势还挺像那么一回事,会不会是来到芳菲尽学的?可她失踪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学成的舞蹈? 我悄悄的侧头看了看唐胜元,他看起来很淡定的样子。来的路上,他只跟我提了一句到地儿了看情况再说。 现在看他的样子,我想他应该是有办法的。这么想着,我便镇定了许多。 坐在古筝前的姑娘抬起了手,随即旋律响起,杨漫果然跳了起来。 舞步娴熟,动作柔美,肢体灵活,就连我都能看出来那绝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底。 弹古筝的姑娘手指翻转,神情专注。我对音乐的欣赏还停留在听着舒服就行的地步,对古典音乐了解也不多。十面埋伏只知其名,从未好好听过。所以,当十面埋伏的旋律响起时,有些吓到。不容我缓神,疾风骤雨般的旋律,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就那么倾泻而出。 杨漫挥着长长的水袖,随着旋律旋转,忘我的旋转。迷离的灯光下,她像一只上了发条不知道疲倦的闹钟,又像一只艳绝的凤凰,马上就要浴火重生。 疾风骤雨猛的停住,那艳绝的凤凰扑到地上,包厢里一片寂静。 我端着酒杯,心仍然悬在喉咙口。 古筝前坐着的姑娘起了身,随即杨漫也从地上起了身,两个人就像进来时那样又走到了程哥面前半跪福身。 “阿元,你们觉得红凌的古筝弹得有进步吗?”程哥慢条斯理的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笑笑的看着唐胜元。 “程哥调教出来的人,自然不差。”唐胜元打着太极。 然而,字里行间,我还是听出来了。唐胜元和弹古筝的姑娘很可能有过一段故事,但因为什么原因分开却不知道。 “嗯,时隔了两年,红凌的进步还是挺大的。”程哥拍拍唐胜元的肩膀,“阿元啊,真是时过境迁,令人无限唏嘘。” 唐胜元没说话。 “你们下去吧。”程哥挥了一下手。 “是。”半跪福身的两个人齐声应道。 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杨漫出了包厢,唐胜元不急不缓的喝着红酒,文阅也和程哥聊着天。 我喝了一大口红酒,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我冷得一个激灵,这才感觉脑袋要稍微清醒些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杨漫在这里。不能确定的是程哥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显然是知道是我们来的目的,所以让杨漫出现了。可那么多的名曲,他开口就点十面埋伏,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吗? 我姐呢,她也在这里吗?如果她不在这里,她是怎么知道杨漫在这里的?想到这一点,我又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大约捱了近半个小时,包厢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带着我和唐胜元进来的那个女人。 “阿元,文阅,请。”程哥起了身。 “程哥客气了。”文阅道。 “来者是客。”程哥说这话时看了一眼唐胜元,那眼神似乎还有意无意的瞟过了我。 我们往包厢外面走,领路的姑娘和程哥走在最前面,文阅落了他半步的距离,我和唐胜元走在最后。因为紧张和担心摔跤,这回,我主动挽住了他的手。 唐胜元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放到了我的腰上。 出了包厢,穿过长长的走廊,要拐弯时,唐胜元突然在我后腰上用力掐一下。我完全没防备,惊叫一声。 前头的程哥和文阅扭头。 “你怎么了?”唐胜元语气带点慌乱,戏演得逼真。 电光火石间,我飞速的运转大脑,唐胜元这么做肯定有用意。那么,我要怎么回答?扭到脚了?撞见鬼了? 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我的本能驱使我往唐胜元身后躲,然后我抓着他衣角作惊恐状,语无伦次道:“那里,有,有个人,穿白色的裙子。元哥,你看,就那里。” 我指着程哥旁边的墙角,幸好我本来就紧张,这一吓,我不由自主的就瑟瑟发抖。这种地方,就像大多数学校,多少都会有扑风捉影的传说存在,我觉得这个说法应该要比扭了脚听起不那么假。时间太仓促了,我也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给唐胜元添乱。但话已经出了口,覆水难收。 迷离的灯光下,程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但至多两秒钟的时间,他就恢复如常了。 “阿元,好好照顾你的女人。”他轻咳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唐胜元拉过我的手,然后将我搂进怀里拍着我的后背。 我感觉我好像歪打正着说中了什么,要不然程哥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失态。 那个领路的女人站在一旁等着我和唐胜元,我原本还是寄希望借这个机会可以悄悄跟唐胜元说句话。 “别怕,可能是你眼花了。”唐胜元低声安慰我。 要不是非常时期,我简直想骂人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走吧。”他搂着我的腰继续朝前走。 领路的姑娘这回走在我们后面,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担心唐胜元冷不丁的又掐我一把。 再拐了一个弯,有低沉的音乐声传来。唐胜元放在我腰上的手又开始收紧,我忍不住扭了扭腰想要挣脱他的手。 他却加大了步伐,很快的,我们来到了一个入口处。放眼望去,却是酒吧的样子。里面到处都是人,吧台那里有个姑娘喝多了,正踩在椅子上甩头脱衣,十分豪放。 “我们进去吧。”唐胜元收回了扶在我腰间的手,改成了拉我的手。 我无意中回头,那个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领路的女人已经不见了。我心里一惊,后背有寒意升起,总觉得有些怪怪,这里阴气太重了。 我跟唐胜元往里面走,目光所及之处,放浪形骸。我以前也去过几次酒吧,但都是清吧。大家都正经喝酒,正经聊聊天。 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想也想不到。 唐胜元拉着我往人群中穿梭,我的耳边响着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帅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件吊带的女人不知打来冒出来,她喊唐胜元的同时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就亲上了他的嘴。 我目瞪口呆。 “不好意思,有主。”唐胜元声音冰冷,用力就把那女人的推开了。 好在那女人并不纠缠,在唐胜元下身处摸了一把就转身走了。 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挤得我晕头转向时,唐胜元带着我来到了一处角落。高大的绿植下是一张卡座,程哥和文阅坐在那里,他们的身边分别坐着一个女人。 唐胜元拉着我绕了进去,跟程哥打发招呼后,我们坐到了侧面的位置。 即使坐到了这个角落里,整个酒吧里的乱糟糟声也无法隔绝。唐胜元离我那么近,我如坐针毡,尴尬得要命。 “要不要喝点水?”唐胜元端过桌子上的水送到我嘴边。 我想伸手接,他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愣是喂着我喝了几口水。我心里的不安和暴躁已经达到了顶点,进来芳菲尽这么长时间了,什么状况都没摸清楚。我感觉自己倒成了只猴,随时就被人耍着玩一玩。 唐胜元放开我后,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双手环住我的脖子,我惊怔时,他的气息呼在我耳边。 “晓谷,对不起。”他说。 “为什么?”我也凑到他耳边。 他将我搂紧。 “杨漫怎么办?我姐怎么办?”我又问。 他的气息却越来越粗重,双手也开始在我身上游走起来。我用力挣了挣,根本没法挣脱。 “别动。”他咬着牙说,“听话。” 我权衡了一下,没敢再动。越过唐胜元的肩膀,程哥淡定的看着手机,文阅却已经和他身边的女人滚到了一起。我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就要吐出来。 我以为他对我姐情根深重,现在看来,我就是个傻逼。 唐胜元就那么抱着我,我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隐约明白唐胜元在忍耐。 就在我感觉要崩溃时,一阵悠扬的笛子声从我左前方传来。我侧头,一个穿着白裙的姑娘在酒吧的小舞台上吹笛子。 是那个红凌。 乱糟糟声已经停止了,大家都聚到了舞台前。不断的有男人尖叫,有人开始往舞台上扔钱,一把一把的扔。 红凌一动不动,只是安静的吹着笛子。 一支曲子吹了不到三分钟,有一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上台。他开始喊话:可以开始出价了,底价五万。 有人喊六万,有人喊七万,金额不断往上涨,红凌像一尊雕像。 终于,在喊到十六万时,没人再往上加了。 然后,一个四十来岁,长相精瘦丑陋的男人上了舞台,他一把抱起了红凌,全场的尖叫声几乎要将我淹没。 “阿元,你女人不是受惊了么,那就先回去吧。”尖叫声停下后,程哥的声音传来。 唐胜元仍然伏在我肩上,就像没听到程哥说的话。 我看着那个精瘦的男人把红凌抱下了舞台,就像抱着战利品。 直到酒吧里又恢复了红凌上台前的放浪形骸,唐胜元才松开了我缓缓的起了身。 “程哥,我先回去了。”他拉着我走到了程哥面前。 “嗯,空了一起吃个饭。”程哥靠到座椅背上看他,“带上你女人。” “好,先走。”唐胜元退了一步,拉着我往外走,步伐凌乱。 我扭头看着文阅,他和那个女人已经融为一体了,我再也没忍住,“哇”一下就干呕起来。 第85章 诛心 唐胜元回头看我,语气压抑而焦躁:“晓谷,你怎么样?” 我呕得眼泪都出来了,听到他的声音,我困难的直起腰:“走吧。”说话时我赶紧伸手捂住了嘴,感觉自己真要吐点东西出来了。 “要紧吗?”声音从我身侧传来,是程哥。 “没事儿,没事儿。”我慌得捂紧嘴,拼命的摇头。 程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唐胜元,然后整整衣服,大步往酒吧外面走去。 从芳菲尽出来了后,我感觉像是历经了一场浩劫。新鲜的空气灌来,我想停下来好好的喘口气。 “晓谷,先回家。”明亮的灯光下,唐胜元手在颤抖着,是那种不由自主的颤。 我抬头看他,奇怪,好像在酒吧喝了那杯水之后,唐胜元就不太对劲了。 “你的手……要不然我们打车回去吧?”我好心提醒他,担心他抖成这样根本没法开车。 “先上车再说。”他语气坏起来,拉着我的手就小跑起来。 我本来胃就不舒服,被他拽着跑,不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哎,你慢点儿啊。唐胜元,我跟你说,你慢点儿,我跑不动了。” 他充耳不闻,跟聋了似的。 “唐胜元,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觉得他真的是太莫名其妙了,什么也不说就跑起来了,简直跟个神经病一样。 他还是一声不吭,不管我怎么喊怎么问,他就那么死死拽着我的手。好在离停车位不算太远,我差点又跑吐时,总算到了车子旁。 唐胜元这才撒了手:“你上后座。”他说话时,双腿一软竟然跪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我怀疑他是不是心脏犯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蹲下来,手忙脚乱的从手拿包里拿出了手机准备拔打120。 “没有。”他抓住我的手,蛮力将我拽进他怀里。然后,他就吻上来了。 他的吻来得太突然,猛烈得像山洪爆发,我使用吃奶的劲也没能把他推开半点。情急之下,我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舌头,他仍然不放开我,直到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他掐住我的下巴,强逼我张开了嘴。 他制服我后得寸进尺的继续抚摸我,我身上的晚礼服被他扯得零乱。 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那种身体被点燃的兴奋感和羞耻感交织。那一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疯狂的样子跟我那夜缠着他太像了。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他在酒吧喝的那杯水。然后,我想到了那一夜,我也喝了放在茶几上的一瓶水。事情发生后我一直怀疑是玫瑰花异常的香味不正常,可能添加了什么催情素。看来,是水有问题。 可酒吧里的水唐胜元是先给我喝的,为什么我又没问题呢? 真是令人感到困惑。 我记忆翻滚时,唐胜元的手已经探进了我胸前,他拼命的摆弄着。那种酥麻的感觉窜遍我全身。 冰凉而坚硬的地板,我的后脑勺被压到了一块小碎石上,剧烈的疼痛下,我使出洪荒之力推了唐胜元一把。 我们两个人都跌坐到了地上,我挽成发髻的头发此刻已经全部乱了,那漂亮的晚礼服也乱七八糟的,嘴里全是血的味道。 屈辱和后怕包围着我,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冷冷的路灯洒了唐胜元一脸,夜色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迷茫而无辜。 “晓谷,对不起,差点又伤了你。”将近两分钟的时间,他才轻轻开口。 “红凌是谁?”我脱口而出,问完后,觉得自己当真是有病。差点在大庭广众下被他给强上了,我还有心思去关心红凌是这谁这件事。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唐胜元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后捂着嘴摇摇晃晃的起了身,拉开驾驶位的车门,他几乎是爬了上去。 我看着关上的车门,冷风一阵接一阵刮来,我快要冻死了。 挣扎了一番,我还是不争气的起了身,然后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唐胜元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挡风玻璃前面,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稍微暖和了一点,默默的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心里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只是听听曲子喝口水,我穿牛仔裤套件大衣来就好了。 都怪唐胜元,非要让我穿得隆重点。 “晓谷,你给金荻打个电话,让她来一趟。”唐胜元伏在方向盘上低声说。 我没说话拿出手机直接拔打了金荻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听到我的声音后金荻很意外。 “荻姐,我和唐胜元在芳菲尽西边的停车场,你能来一趟吗?”我问。 “芳菲尽?”她惊叫,“好,我立刻过来,二十分钟左右能到。” 挂了电话后,我觉得嘴里腥甜实在难受。找了找,在后车窗那找到了几瓶水。 “你喝水吗?”我好心问。 “别喝。”唐胜元跟触电了一般跳起来,大吼一声。 我吓了一大跳,就那么呆愣愣的抓着水看着他。 “酒吧里那杯水,是放了药的。”他可能舌头痛,话说得有点含糊不清。 “我也喝了。”我提醒他。 他看着我,嘴角有一丝苦笑:“你喝得少一些,后劲来得迟一点。” “那我们为什么要喝那杯水?”我问完后觉得答案很明显,进了酒吧就得喝下那杯水应该是那里的不成文的规矩,这就难怪那些人都那么放浪形骸。 “那里的规矩,我没想到会去酒吧。”他说,果然如我所想。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现在的情况有多坏?” 唐胜元又伏到方向盘上,垂在腿上的手还是颤个不停,他的药性还在劲头上。想到刚才的情景,我下意识的就往车门旁缩了缩。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我喝下的水药劲也上来了。唐胜元沉默的片刻,我开始燥热不安,万幸的是劲头不算大,我勉强可以忍得住。 “比我想像的坏。”他说。 “他们抓杨漫做什么?我一点儿也想不通。”我喃喃道。 “红凌原名曾西蓝,她的爸爸原先是冒市公安局的,两年前入狱。”唐胜元的声音越来越低,“伍家用敛来的财供养朝里的人,所以,凡是挡他们财的人,下场都很惨。曾西蓝的父亲是个有傲骨的人,一直没有低头。杨漫的父亲,虽然作风上有问题,但他确实是个想好好做点事情的官。” “我妹妹过世后,有一段时间,我天天都在芳菲尽,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红凌的。她新来,楚楚可怜的样子。跟我多接触了几次后,她跟我说了她的来历,求我救她。” “后来,芳菲尽失火,我在混乱中把红凌送走了。今天,我们再次见面了。”唐胜元蜷到了座椅上,双眼紧闭。 原来是这样,程哥真是歹毒。杨漫喊来了,曾西蓝也喊来了。为了彻底给唐胜元一个下马威,他带我们去了酒吧。当着唐胜元的面,曾西蓝的身体被别的男人买走。 “伍家的可怕,不在于杀人,而在于诛心。”唐胜元紧紧的抱着双臂,“你今天看到的舞蹈训练,那些女孩,资质好的,很快会被盛世娱乐打造,成为娱乐圈中新升起的新星。盛世娱乐,多少女孩挤破头都想进来。资质差一点的,就会被秘密送入芳菲尽。留在芳菲尽的女孩,他们会反复洗脑,威胁利诱。人心是经不起诱惑的,谁都愿意过纸醉金迷的生活。用不完的钱,穿不完的新衣,享不尽的世间荣华。” 诛心,诛心,我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是的,这个世间,再没有比诛心更可怕的事情。一开始,是误入风尘,或者身不由己陷入泥潭。后来,接受残酷的现实,渐渐习惯。再后来,再也离不开了。 唐胜元后面就没再说话了,蜷在座椅上睡着了。 金荻比预计的时间还要快,十六分钟就赶到了。看到唐胜元的样子后,她立刻折身奔到她自己的车子旁,回来时,她手里多了一件衬衣。 我以为她要给唐胜元加件衣服,结果她拿着衬衫当绳子用,紧紧的把唐胜元双手给扎紧了。 “荻姐。”我不解的看着她。 “你看他的脸皮已经潮红了,再接下来,他很快要失控,他很可能会伤到自己。”金荻说话时扭头看自己的车,“晓谷,你没事儿吧?” “我还好,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我说得委婉。 金荻唾一口,咒咀道:“他们迟早会遭遇报应的,晓谷,来,帮忙把胜元扶到我车上,今天你们都回我家。” “好。”我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金荻把她车子的后座放平了,我们两个人合力把唐胜元扶上了后座躺下,她又去后备箱找了根绳子,把他捆了个结实。 “快上去,你穿成这样,要冻感冒的。”金荻扶了我一把。 皮肤相触,我心里一阵激荡,人就有点失控,我抓住她的手。金荻立刻意识到不妙,甩了我的手,避到一旁。 “晓谷,你赶紧上车,我去把胜元的车钥匙拔了。”她远远丢来一句话。 我拼命的深呼吸,好不容易的把邪火给压住了。我喝的水并不多就这么难受了,可想而知唐胜元得难受成什么样? 回金荻家的路上,她车速快到要飞起来。即使这样,后座的唐胜元还是像鱼一样扭动着。我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感觉自己随时会朝他扑过去。 没多久,便到了金荻家。是一幢独立的小楼,除了她家,周围没有别的人家。 金荻一个人住,连个小女佣都没有。唐胜元扭了一路,这会儿又安静的睡着了。我和金荻把他抬进了她家,再抬到了楼上,放到床上后,我们就出来了。 第86章 该来的总会来 “晓谷,你就睡旁边那个房间吧,好吗?”金荻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好。”我点头。 “房间里洗漱用品都有,睡衣也是新的,你记着今天不要碰水。凑合睡一晚,明早再洗澡。”她边说边往楼梯的方向走,“我还有点事情得再出去一趟,估计要一点才能回来。” “行,荻姐,你快去吧,开车慢点啊。”我客气道。 金荻已经匆匆跑下了楼梯,我话音落下时,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她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我暗自嘀咕了一声。默站了一会儿,楼下已经传来了车子启动的声音,听着那车子开出了院子,我也转了身准备回房间去睡觉。 “咚”,沉闷的响声从房间里面传来,我扭头看着房门。听起来,唐胜元好像从床上掉到地上了。 我也是好奇心作祟,悄悄的就旋开了房门,探头看了看,唐胜元果然躺在地上。此刻,他正蜷成一团,嘴里还在低声哼哼着。 我看着他哼哼,身体立刻有了反应,而且反应特别大。臊得我手脚发软,用飞快的速度把房门给关上了,捏了捏脸,我急步往隔壁房间跑去。 跑进房间后,我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进了厕所。站到洗脸盆前,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的洗脸。 躁动的身体和心灵这才稍稍平息了一点,直起身后,我呆呆的看着镜子中满脸水珠的自己。然后我暗喊一声,完蛋了。 我要喝水时被唐胜元制止了,金荻也特意交代了今晚不要我洗澡。我却用冷水拼命的洗脸,完了,我瘫软的倚靠到洗手盆上。 后果到底有多可怕?我想着唐胜元将我压到地上时的疯狂,不寒而栗。 拿过毛巾架上的毛巾擦干了脸,我忐忑不安的出了厕所。锁上房门,又打下了反锁,我这才慢慢的朝床铺走去。 就像当年等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坐在床边,那种紧张感压迫得我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大概坐了五分钟左右吧,先是脚底有些酥麻的感觉袭来。渐渐,那酥麻感就往上窜,并且,愈往上愈强烈。 我整个人被那种酥麻感袭卷时,那滋味真是万蚁噬心。整个人都空的,恨不得将自己撕扯成一片一片,也恨不得有几十个人一起上来把我撕碎。浑身上下都痒,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在痒。我扶着床沿慢慢的跪坐到地上,我的双手因为抖得太厉害而没有办法到处去抓去挠,否则,我想,我能把自己挠到血肉模糊。 为什么要喝那杯水?不喝又是什么后果?我蜷到地板上,将自己卷成龙虾,这才感觉稍微好受点了。 唐胜元应该比我更难受吧……不行,连他的名字都不能想,一想到他,我眼前就会出现他脱了的样子。 仿佛有一只魔鬼,它经牵引着我,我从地板上撑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房门口走去,手触到门把时,那冰凉刺激得我一个激灵,感觉很舒服。 脑袋恢复了一些清醒,我猛的缩回了手。天啊,我这是要去哪里?要去找唐胜元,找他干什么?我被自己吓坏了。踉跄着脚步往厕所跑去,刚才用冷水冲脸时感觉很舒服。既然我已经碰了水了,索性就碰到底。说不定以毒攻毒,反而好了呢。 我哆嗦着打开了水龙头,然后爬进了浴缸里。冰凉的水一点一点渗透我的每次肌肤,那种难受的感觉一点一点被冷水吃掉。 当冷水将我整个人包裹住时,那种万蚁噬心渐渐地消退了下去。我靠在浴缸上闭着眼睛,心里完全没底,不知道那股邪火什么时候才会真的退去。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然后,我在一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里惊醒过来。茫茫无边的水,我扑棱着,挣扎着,根本张不开口,我好像在大海里。 我怀疑我在做梦,梦境又太真实。我喝了好多口水,昏乱中,我抓住了浴缸的边缘。 “晓谷,晓谷。”有人在喊我。 我趴在浴缸上,勉强睁眼睛。天已经大亮了,我竟然在浴缸里睡了一整夜。 “晓谷。”声音清晰起来,带着一点焦急,是唐胜元的声音。 我并没有力气应他,只是趴在那里,象一只泄了气的青蛙,连咳都显得垂死挣扎。 房门被我打了反锁,唐胜元是进不来的。敲门声一直持续不断,我想我得去给他开个门,万一是我姐有消息了呢? 从浴缸里爬出来,头重脚轻,一身湿淋淋的往厕所外走着。那种踩在棉花团上的失重感让我恍惚得厉害。 “有事儿吗?”我打开了反锁,拉开了房门,轻声问他。 “晓谷。”唐胜元惊叫起来,“你没事儿吧?” 我视线很模糊,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想说点什么,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持。我就那么一头栽在了他面前,昏了过去。 我昏得并不彻底,残存的意识里,唐胜元一直在喊我的名字。随着他的喊声,我的人中被狠狠掐住,那钻心的疼痛让我罢工的神经线又跳起来。 我眼开眼睛,唐胜元的脸忽远忽近。 “晓谷,你快告诉我,你只是洗了个澡,还是做了别的?” “泡了一夜。”我噏动嘴唇,说得困难。 “天啊。”他低呼了一声,然后将我抱了起来。从他奔赴的速度和抱我的样子来看,他已经恢复如常了。 我靠在他的臂弯里,再次昏了过去。 我住院了,因为高烧持续不退,我一直陷在昏迷中。但我的意识又是清醒的,我知道唐胜元很着急,知道医生们也在围着我转。我想,我只是身体里的一些程序在进行自动更新吧,等更新好了,我也就好了。 后来,我听到一个特别温柔的声音,她说:“兮兮,妈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怕,我一直陪着你。” 我的手一直被人握着,有温度直抵我心脏。我觉得真好啊。就像我的小时候,重感冒时,我妈也是这么温柔的对我。 我终于清醒过来时,是因为我听到我姐的声音。她在那哭,哭得太厉害了,我感觉我要是不开口说句什么,她能哭昏过去。 “姐。”我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 “晓谷?”我姐满脸泪痕,那个曾经的女汉子现在哭得像个林黛玉。 “姐。”我睁大了眼睛,真的是她,真的是我姐,我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 “你醒了,真的醒了?”我姐又哭又笑,起了身拼命的按我床头的呼叫铃。 “晓谷。”站在窗边的唐胜元也奔过来,“你醒了,天啊,你总算醒了。” “姐,你去哪了?”我看着我姐,我也想哭了。这九死一生的,两姐妹总算是见上了。 “别哭别哭,你不能激动,我也不哭了。”我姐胡乱擦着自己的眼泪,又扯过纸巾帮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我们说话时,医生护士涌进来一大堆。一番检查后,确定我度过了危险期。从他们的言谈间,我才知道我持续高烧不退引发了心肌炎,进了ICU,生命体征平稳了才转出来,但仍旧昏迷不醒。 医生们都以为我要成为该院该科的又一名植物人了,结果我却顽强的醒了过来。 我姐来了,我对其他的事情就再也不关心了。杨漫怎么样?何明蕊去了哪里?我爸的酒店到底做的什么营生?何明初他爸脑梗是不是好起来了?那个藏在最深处陷害我的人到底是谁?所有的这些,我统统都不想去管了。 这短短的数月,我把别人三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全经历了。现在,我只求平安,只求和我姐相依为命过普通人的日子。 我一再追问我姐,伍成言把她带去了哪里?是不是欺负了她?但她只是摇头,说她没事儿,其他的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但我发现了,她总是发呆。我几次装睡,她就坐在我床边握着个手机发呆。 蒋晓泊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男人婆,她从来都是强悍的,看不得我小情小调。可现在,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我心里很害怕,因为害怕,我什么都不敢再问。我怕我一问,正是我猜测的那样,我会受不了。 我有时候刻意提起文阅,我姐说他回了Y城,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然后她又故作轻松,笑着对我说:“晓谷,你知道文阅当时为什么要硬要开除你吗?” “为什么?”我只好顺着她的话问。 “你那个上司杜格非,他一直在暗中作梗。文阅便将计就计,把你给开除了,看他接下来想做什么?那个时候你也在住院,文阅便打算择日登门向你请罪。谁知道,你气性大,直接跳脚了。”我姐笑着笑着又叹气,“我好久没去上班了,肯定也被开除了。” 我姐提到杜格非,我才想起来他。杨漫曾经跟我说她,杜格非追她要请她吃饭来着,因为想求她他办事儿,还带她去吃了瓦罐煨汤。因为这一出,她撞破了何明蕊跟他爸的私情。 这个杜格非,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我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侧头,病房门口,唐胜元和一个男人走进来了。我看清楚那个男人的面目后,手脚瞬间就有些发软了。 伍成言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姐先跳起来了,她的语气带着慌乱,意外,无措,还有一点她没掩饰住的惊喜。 我的心沉到谷底。 或者,从一开始,她就不爱文阅,只是文阅是接近伍成言唯一的跳板。 “我再不来,你都不打算回去了。”伍成言语气温和,缓步走到了我的病床前,他略俯身认真看病床上的我:“蒋小姐,你好些了吗?” 第87章 真奇怪 我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握成拳,勉强笑了一下,我道:“多谢伍先生挂怀,我还活着。” 他直起身,话向着我说,视线却落到了我姐脸上:“蒋小姐受苦了,择日我好好向你赔罪。” “不敢当。”我淡淡道。 “晓泊。”伍成言皱眉,“你至少瘦了五斤。” 我姐垂下头低声道:“没觉得。” 伍成言抽了抽鼻子:“在跟我生气?” “没有。”我姐拂了拂头发,语气有些生硬。 伍成言定定的看着她,我姐很快便移开视线,病房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我开始紧张起来,伍成言不可能是来看我的,那么,他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我姐了。他这是要带我姐走? “回去吧。”果然,伍成言开口了。 “对不起,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我姐抬起了头,迎着他的视线,淡淡道。 伍成言回头看我,又看我姐,沉默了至少十秒钟,他开口道:“晓泊,要我求你吗?” 我姐冷笑一声,道:“我何德何能?” “我求你。”伍成言头低下来。 我姐退了一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那我就只能用暴力了。”他偏着头面带微笑摊摊手,话音没落,他就猛的拽过了我姐的手,就像拖一个破布娃娃,我姐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就那么被他拖拽着往外走去。 “姐。”我大喊,伍成言的阴晴不定我是领教过的,他这么把我姐拖走了,我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你放开我,伍成言,你这个疯子,你放开我。”我姐比伍成言矮不了多少,可她被他钳制得毫无招架之力。 “你觉得可能吗?”伍成言丝这不为所动。 “我妹妹还在住院,等她出院了我再跟你回去。”我姐带着哭腔。 “伍成言。”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唐胜元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这是要多管闲……”伍成言那个事字还没出口就后退着倒在了地上。 唐胜元狠狠的揍了他一拳。 我姐呆站着。 伍成言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打起来了,战况十分激烈,现场空前紧张,连我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都费了老大的劲爬坐起来观战了。 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伍成言根本不是唐胜元的对手,不到五个回合,伍成言就唐胜元再次撂倒了。估计唐胜元把他打狠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嘴角还有血丝往下淌。 我忍不住就鼓掌了,这实在是太解气了。头顶的输液瓶被晃得差点掉下来,我这才停了手。 “伍成言,做人不要太过分,你把晓谷姐妹害得还不够惨吗?我们之间的恩怨,你牵扯无辜的人进来做什么?”唐胜元蹲下来跟他说话。 “你把我打死啊?否则你就要后悔。”伍成言仍旧带着微笑。 “怎么个后悔法?你要毁了我们整个唐家。还是像当年一样,点把火烧了芳菲尽,再把锅扔到我头上来。”唐胜元也笑,“物及必反,凡事都有个度。这些年来,你手上沾了多少人血馒头,总会有算总账的时候。” 伍成言撑着地板缓缓的坐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他唾了一口:“看来,你在外面吃了两年苦,心灵鸡汤倒是煲得不错了。您教育得是,我一定谨记。” “如果你还是个爷们的话,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总是为难晓谷姐妹。”唐胜元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伍成言有些困难的爬了起来:“唐胜元,你真牛啊,我很佩服你。” 唐胜元近前一步,目光逼视着他:“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不怕。” 伍成言点点头:“好。” 我姐还那么呆呆的站着。 “姐。”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蒋晓泊。”这次我连名带姓的抬高了声音。 “啊?”我姐如梦初醒般,她看着地上的伍成言,然后走到了我病床旁,“晓谷,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还没说话,伍成言就蹒跚着走过来了,他再次拉住了我姐的手。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姐无助又悲伤。 “我不想你怎么样,我只想你跟我回去。”他抓住我姐的手。 “如果我坚决不呢?”我姐咬着牙问。 “那我就炸了这间病房。”他道。 “你就是个疯子,疯子。”我姐推了他一把,转身就往病房外跑去。 “蒋小姐,再见。”伍成言朝我摆了一下手,转头又看向唐胜元,“阿元,我走了,等着你找我算总账。” 我想开口喊住伍成言,还想骂点什么。可直到他走出病房,我也没张开嘴。 该来的,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命运那么强悍,我已经无力抗衡。 “晓谷。”唐胜元走过来,他有些难过的看着我,“对不起。” “跟你没有关系。”我叹了一口气,“问题在我姐身上。” 他张了张嘴,大概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担心我姐爱上了他。”我苦笑道,“如果是这样,就一切的阻止都是徒劳,只会适得其反。” “也许只是你想多了呢?”他宽慰我。 “你觉得是我想多了吗?”我反问。 他没说话。 我姐真的跟着伍成言走了,也可能是被伍成言的人强行带走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伍成言对她而言就是一场劫难。这场劫难到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我根本就不敢想。 我在医院又住了一个星期才出了院,那天,唐夫人和唐胜元一起来接我。 C市的冬天要暖和许多,尽管这样,唐胜元还是给我带来了厚厚的羽绒服。 “晓谷啊。”唐夫人拉着我的手,满脸的心疼,“你瘦了好多,回去后,让米嫂给你好好补补。” 我有些恍惚起来,依稀记得,我昏迷不醒时,这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但好像叫的不是我的名字,我想了又想,想不起来她到底叫的哪个名字?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唐胜元见站着发呆,赶紧问我。 “没有。”我回过神来。 “那走吧。”他伸手扶我。 “阿元,晓谷还太虚,你现在别让她走,你抱着她。”唐夫人细声细语的,很焦急。 我和唐胜元都呆了呆,哪里会想到唐夫人会对唐胜元提出这么个要求。 “阿姨,我自己能走,真的。”我忙不迭的道。 唐胜元却弯下了腰,打横将我抱了起来:“晓谷,别介意。” 我实在是别扭极了,这大庭广众的。 “你看这样多好。”唐夫人笑起来,步伐优雅的跟着我们往前走。 我直觉唐夫人对我的喜爱不是装的,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喜欢我?我此前猜测过可能因为我长得有些相似她死去的女儿唐兮元。但我寻机会看过唐兮元的照片。她的美丽,岂是我能攀上分毫。 因此,我万分不解。 难道,她这是把我当成准儿媳对待了?我胡思乱想起来,然后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唐夫人又不是疯子,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别说我又普通又平凡又穷还离过婚,单是我打半路突然冒出来这一点,正常母亲也不可能接受我这样的女人啊。何况唐家可不是一般人家。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真是很奇怪。 唐胜元一口气把我抱下了楼,然后抱到了车上。唐夫人没有一起上车,她说她要回大屋,坐别的车。 让我觉得更奇怪的是,唐胜元至始至终都没有跟唐夫人说过一句话。 绑好安全带后,司机便启动了车子。 我靠到座椅上侧头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心里很茫然。我来C市的目的是来找我姐,现在我姐找到了,但她看起来陷在自己的爱情里。 我没有深刻爱过一个人,但我听说,当一个人执迷不悟时最好让她去撞个头破血流,等她痛了,心自然就死了。 我决定明天就回Y城。 唐胜元在接电话,很快又挂了,一句话都没说。 我捏了捏手心,然后开口:“我……” “我……”他同时开口。 “你说吧。”他抿了抿唇。 “我明天回Y城。”我说。 “啊?”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回去干嘛?” “回家啊。”我笑了笑。 “你要回家?”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我。 “不然呢?一直住在你家吗?”我玩笑道。 “你不是来找你姐吗?她还在伍家啊,你应该带着她一起回去吧。还有杨漫,她还在芳菲尽呢,她是你的闺蜜,你不想救她出来吗?还有何明蕊,她现在还是没消息呢,这些,你都统统不管了?而且,你回到Y城,很危险的,伍成言的人都盯着你呢。”他急切道。 我拂了拂垂到额前的头发:“杨漫有家人,何明蕊也有家人,找到她们把她们救出来不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我唯一担心的是我姐,可也是无能为力。至于我的安危,我现在觉得,该来的总会来,真要对我怎么样,我藏进蛋壳里也是没有用的。” 他有些蔫了,低头看着手机,不再说话。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回到了唐胜元住的别墅。米嫂领着几个佣人,仍然像第一天见面一样列着队等着我们。 唐胜元先下了车,我推开车门想下去时,他已经绕着跑到了我面前。 没有唐夫人在场,他再次把我抱起来了。 “我自己可以走。”我急了。 “我抱得动。”他道。 我简直嘀笑皆非。 唐胜元又一口气把我抱到了楼上的客厅,然后把我放到了沙发上。 我才坐稳,米嫂端着碗汤就上来了:“晓谷小姐,燕窝刚好可以吃。” “晓谷,我去接个电话。”唐胜元跟我打了声招呼,拿着手机往楼下跑去。 “我现在不饿。”我看着碗里的燕窝,半点胃口都没有,真不懂这跟粉条差不多味道的东西为啥都被有钱人家当做宝贝。 “你喝一点吧,下午还有乌鸡汤,你得快点把身体养好。婚礼近了,你身体虚弱可不行的。”米嫂干脆坐了下来。 “婚礼?什么婚礼?”我莫名其妙的。 第88章 唐老太太登门 米嫂笑呵呵的看着我:“你和阿元的婚礼啊。” 我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接着又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于是使劲眨了一下眼睛,米嫂仍坐在我旁边,这不是我的幻觉。那么她说的阿元是唐胜元吗? “我和阿元?唐胜元吗?”我忍不住想确定一下。 “是呀。”米嫂诧异的样子,她大概想说姑娘你这是高兴疯了吗?怎么跟谁办婚礼都忘了呢? 我跟唐胜元的婚礼?这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我和他几时谈的恋爱?又几时说过要结婚?这到底是谁决定的?都不用经过我的同意直接将我敲晕了送到婚礼现场吗? 我接过了米嫂手里的燕窝,温和道:“米嫂,我待会喝。麻烦你帮我喊唐胜元上来好吗?我有点事情跟他商量。” “好,好。”米嫂立刻起了身。 我把燕窝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耐心的等着唐胜元上来。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唐胜元总是清楚。 “晓谷。”唐胜元很快就上来了,他手里拿着手机还在响个不停。 我撑着沙发起了身。 “别起身,别起身。”他忙不迭的阻止我。 “哦。”我便重新坐了回去,“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唐胜元先将手里的手机按了静音放到茶几上,然后才坐到了我侧面的沙发。 “是不是婚礼的事情?”他倒也直接。 我点头。 他拢着双手,视线落在茶几边缘上,“我妹妹过世后,我妈的精神状态就时好时坏。所以,她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过分,家里人都顺着她。我在Y城隐居两年,现在看到你跟我一起回来,她就误会了。这几天,成天的张罗着要给我们办个婚礼。” “噢。”我笑了笑,感觉释然了,心里又莫名的有点失落。也不知道我失落个什么劲?不过就是爱慕虚荣罢,当初唐胜元是个穷屌丝丑青蛙时,我可是恨不得离他三万丈远。现在人家青蛙变王子,出租司机一跃成豪门贵公子,我便又希望跟他有所牵连了。 哎呀呀,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我妈已经有四年多没同我讲过话了,听说你来了,才肯过来我家里。”唐胜元又说。 “为什么呀?”我也感觉到了他们母子之间好像都没有交流。 “因为我妹妹。”他苦笑。 我在心里叹息,这就是死结了。唐夫人估计觉得当初因为唐胜元的过分逼迫才导致唐兮元跳楼。只是,真正害死唐兮元的是伍成言啊,她就算恨也应该是恨毒了伍成言才对,恨自己亲儿子算怎么回事? “晓谷,你才刚出院,就不着急明天回Y城吧?”唐胜元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几分恳求。 “我明天回去。”我也看着他,很肯定的语气。其实也不是非明天回去不可,但我心里像是在跟谁较劲,仿佛明天没回去,我就输了什么似的。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茶几边沿上,默了好一会儿后他起了身:“你休息会儿,我有两个朋友过来了。” “嗯,你去忙吧。”我道。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当天下行,唐夫人来了。不止她来了,她还和她婆婆也就是唐胜元的奶奶一起来了,说是唐夫人专程陪唐老太太来看看我。 米嫂上楼来喊我,并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差点没跌到床铺下去。 “晓谷小姐。”米嫂激动得不得了,帮我从衣柜里找衣服,步伐颠颠的,像是我要进宫觐见老太后一般。 “米嫂,我一定要下去吗?”我还在垂死挣扎。 “怎么能不下去呢,唐老太太亲自来了,这多么难得啊。”米嫂嗔怪的瞪我,因为激动,她眼眶里泛起了泪珠。 唐老太太,我仔细细想了想,这个唐老太太应该不是唐胜元的亲奶奶吧?杨漫和金荻都说过,唐新鹏的原配是殷沙沙。两个老辈人分道扬镳多年,殷沙沙就算来看我,也不会用冠唐家的姓吧。 “米嫂,你在唐家很多年了吗?”我问,她看起来对唐家人感情深厚。 “二十多年了。”她背过身擦了擦眼角,“我来的时候,阿元才这么一点儿高。”她比划给我看。 “是么?”我想像一下唐胜元那么一丁点大的模样,觉得他小时候一定是个小正太。 “阿元从小就特别乖,特别护着兮兮……”米嫂慌忙顿住,抬手轻轻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好好又提兮兮,晓谷小姐,你别介意啊。” 我当然不介意了,我比较介意她话说一半留一半。但我又不好让她把话说完。 “就穿这套吧,稳重,端庄,颜色也讨喜。老太太年纪大了,对你这样长相乖巧娴静的姑娘肯定喜欢。”米嫂抱着一套裙装走到床边。 实在是人在屋檐下,我心里是很不想下楼的,但老太太都专程来了,于情于理,我都没有不下楼的道理。只是,我和唐胜元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老太太来看我,我真是愧不敢当。 换好衣服后,米嫂又细细帮我梳了头发,然后浅浅的擦了一点口红。站在厕所的半身镜前,她上下打量我。 “晓谷小姐,可以下楼了。” 我本来不紧张的,被她郑重的样子生生弄得紧张起来了。跟在米嫂身后出了房间,然后又往楼梯走去。拐过转弯,我看唐夫人挽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仰望着楼梯上。 这样隆重的注目礼,我真是吓了一大跳。 “晓谷。”唐夫人满心欢喜的喊我。 “阿姨好。”我感觉我后背开始冒汗了,心砰砰跳个不停,脚步也有些飘浮起来,跟做梦似的飘下了楼梯,飘到了她们婆媳面前。 “这就是晓谷啊?”银花老太太戴着金丝边的老花眼镜,见了我,急急上前。 “奶奶好,我是晓谷。”我微微倾了倾身,也不知道唐家的规矩是什么样,下楼前,米嫂也没教教我。 “不错,不错。”老太太频频点头,“来吧,到这边来坐一会儿。” “好。”我不知道她们的来意,大气也不敢出。 米嫂给我们上了茶,唐夫人挨着唐老太太坐着,两婆媳都面带微笑看着我。我坐得笔挺,大气也不敢出。 “晓谷,你今年多大了?”喝了一口茶后,唐老太太和蔼的问我。 “我今年二十六岁了。”我老实答道。 唐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道:“青青说你才刚出院,是生什么病了?身体一定要养好。” “是。”我拘谨得要命。 “父母都还健康吧?”老太太又问。 “母亲过世了,父亲身体挺好的。”我含糊道,这老太太见面就盘问我家世,这又要唱哪一出? “我听说,这两年,你对阿元关照很多。”老太太端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喝着茶水。 “没有没有,元哥哪里需要我的关照,是他关照我。”我赶紧否认,这都谁告诉她的?无端的给我戴顶这么高的帽子做什么? 一杯茶的功夫,老太太把我的身世盘问了个清楚。我发现我也是不争气,豪门小说狗血电视剧看了那么多,到了关键时刻,我是一点儿都没学以致用。跟个傻瓜蛋似的,她问什么我都如实回答了,连生辰八字都告诉了她。 又坐了十来分钟后,老太太说有点饿了,要去吃下午茶。唐夫人便跟着起了身。 “晓谷啊。”老太太喊我。 “是,奶奶。”我赶紧也起了身。 “你好好养身体。”她叮嘱我。 “谢谢奶奶,我会的。”我觉得她真是太客气了。 “明天晚上你和阿元回大宅来吃晚饭。年谨做的东坡肉,很不错。”她又说。 “啊?”我呆了呆,“奶奶,我,我明天要回Y城去了。” “回Y城?回去有事儿吗?”老太太不解的样子,转头又看唐夫人,“青青,晓谷要回Y城,你都没说。” 唐夫人睁大美目看着我:“晓谷,你没跟我说你明天要回Y城啊?我不知道你要回去。” 我看着唐夫人那无辜而略带委屈的双眸,瞬间觉得罪恶感巨大。她把老太太喊来看我,又邀请我回大宅吃饭,这是把婚礼要当真了咩? “奶奶,阿姨。”我捏紧手心,决定还是把话说清楚,含糊不清楚的给人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嗯?”唐夫人殷切的看着我。 “我家在Y城,我来这里是来办点事情。我和唐胜元,只是朋友。”我咬咬牙,如实道。 “朋友?”唐夫人松开了唐老太太的手,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晓谷,你说,你和阿元只是朋友?”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老实说,我也很想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但事实是,我和唐胜元除了睡过一觉,什么也没有啊。我就算有心讹他,好歹也该挟腹相逼吧,我啥也没有,没那个胆啊。 “奶奶,阿姨,不相信你们可以问唐胜元。真的,我们只是朋友。”我再次强调。 “晓谷,你不是阿元的女朋友啊?”唐夫人眼中写满了失望和难过,“阿元对你那么好,不是吗?我看他对你那么好。他还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子回家。是我误会了吗?” “我……”我嗫嗫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我误会了。”她退了一步,转头看着唐老太太,重复着,“我误会了,我竟然误会了。我怎么做母亲的?妈,是我不好,我没好好尽做母亲的责任。妈,你怪我吧。”唐夫人说着,眼泪往下掉。 “青青,不准哭。”唐老太太很威严的看着她。 唐夫人噤了声,只敢默默掉泪。 我更加不敢说话。 “晓谷。”唐老太太扶着唐夫人,面容严肃的看我,“明天晚上回大宅吃饭,你和阿元一起回来。” 我心里挣扎着,想坚持回答不去。但唐夫人流泪的样子实在让我张不开口。 “好。”我答应了。 第89章 聊天 唐夫人含着泪就笑起来了:“妈,那我们走吧,我陪您去吃下午茶。” 唐老太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晓谷,那我们就先走了。” “奶奶,阿姨,您们慢走。”我欠了欠身,跟在她们身侧往外走。虽然这不是我家,但我想着总该送她们到大门口才算不失了礼貌。 把唐老太太和唐夫人送到停在院子外的车子旁,看着司机护着她们上了车,又看着车子启动,渐渐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了。 我绷得笔直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下来,不过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我就觉得神经线快绷断了。由此可知,那些飞上枝头的麻雀其实过得并不自存。 站了许久,风起得有些大了,我摸着发凉的手臂转身往回走。心里想着,既答应了唐老太太第二天去吃晚饭,我就将回Y城的日期推迟一天吧。 “晓谷小姐。”我一直大厅,米嫂就迎上来了。 “米嫂。”我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打鼓,她这是要跟我说什么呢? “我陪你上楼挑明天回大宅穿的衣服吧。”她说。 “明天晚上才回去啊。”我觉得她真是太夸张了,明天中午再挑也不迟啊。 “还是现在去挑吧,如果没有合适的,我赶紧的让人去定做。”米嫂的语气有些不由分的。 “米嫂。”我讪笑着,“那么多衣服肯定有合适的。” “一定要得体,大宅那边不比这里随意。”米嫂说着就伸手过来拉我,“明天虽然是家庭聚会,但家里的亲戚都会来。不提前准备怎么行呢?”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对于传说中的豪门,我也是很好奇的:“米嫂,那你跟我说说,我明天晚上大概都会见到哪些人,我又要注意一些什么?” 米嫂拉着我上了楼梯,边爬楼梯边说:“老爷,老太太,先生,夫人,二老爷一家,三老爷在疗养院,剩下就是四老爷一家子了。” 我已经被吓到了,有钱人家真是毛病多啊,还老爷,太太,搁我们普通人家里就是老头老太太。琢磨半天,我皱眉道:“天呐,这么多人啊。” “这还多啊,阿元同辈的只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在国内,其他人都在国外,都回来了,那才热闹呢。”米嫂微扬着下巴,像是说起自己的家史般。 “米嫂,我害怕。”我老实道。 “不怕不怕,你和阿元一起呢,夫人很喜欢你呢。”说话间,我和米嫂已经上了楼。 进了房间,米嫂让我去床上躺着,她在衣柜里挑衣服。我一开始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挑衣服,结果,米嫂反复挑选,我靠着靠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晓谷。”我睡得十分香甜时,有人轻轻推我。 我惊了一下,猛的睁开眼睛。一张俊朗得发亮的脸凑得好近,我茫然的看着他。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然后猛的拉上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上。 那不是唐胜元么? “干嘛呢?”他轻笑出声,“晚饭都快凉了,米嫂让我上楼来喊你吃饭。” “我不饿。”我将被再往上拉了拉。 “头都盖上了,你不难受吗?快起来。”他难得跟我开起了玩笑,蛮横的将我被子扯掉。 我无处可藏了,只能无奈道:“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我自己会起来,谢谢。” “好吧,我先下楼。”他起了身,“对了,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响了好几次了。” “好。”我看着他出了房间,又将被子拉了上来,然后伸手摸过了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三通未接电话,来电号码真是让我感到吃惊,是我爸的号码。 我想了想,立刻回拔了电话。 “晓谷,是你吗?”我爸的声音里透着惊慌和焦急。 “爸。”我喊了一声。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了。”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晓谷,你在哪里?” “你找我有事儿吗?”我冷淡的问,何明初那事情后,我心里对他就很失望了。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昨天碰上张主任了,说晓泊好长时间没去上班了,也联系不上她。我这心里不是着急吗?就上家里去了,结果就听说,你们姐妹出事儿了。我一直打你电话来着,今天好不容易打通了。”我爸扮着慈父的角色,扮得很投入。 “爸,你也别跟我装了。我和我姐不见了,你肯定早就知道了。”我毫不客气的拆穿他。 “没有的事儿。”他死鸭子嘴硬。 “爸,谢谢你对我和我姐的关心,我们挺好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挂了。”我冷冷的笑着。 “等一下,等一下。”我爸急急的喊住我。 我咬着唇,等着他的下文。 “你姐,在哪里?”他问,小心翼翼。 “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关心她啊。我觉得以我姐的脾气她完全不需要你的关心。”我嘲讽他。 “晓谷。”我爸沉默片刻,语气认真起来,“你跟我说实话,晓泊是不是和伍成言有什么牵扯?” 之前,我和我爸还有小沈他们分析过我爸暗中肯定和伍成言的人有来往,现在,伍成言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的内心还是受到了震动。 “爸,我也想问你几件事情。其一,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交给我妈了?其二,你是不是跟伍成言的人达成了什么交易?其三,何明初他妈妈过世那晚,是不是你暗中让人给她打的电话?” “晓谷,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爸生气起来,声音陡然就提高,“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你姐妹年轻,不知道社会的水到底有多深,不知道天高地厚。晓泊要是真的招惹到了伍成言,我也救不了她。” 我爸说完后啪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气得拽紧了手机,好半天都顺不过来气。我爸哪里是关心我和我姐去了哪里?他分明只是想确定我姐和伍成言之间是不是有牵扯。结果被我反问迫得狼狈,慌忙就挂了电话。 因为我爸这通电话,我一整晚心情都很低落。晚饭后,我便上了楼。 “晓谷。”唐胜元跟上来。 “嗯?”我回头看他。 “你要回房了吗?”他问我,“坐会儿,我给你泡点茶喝喝?” “好,那就麻烦你了。”我刚吃饱,也没打算睡,只是回房间呆着而已。 “是不是明天回大宅的事儿让你为难了?”坐到沙发上后,他拿过遥控器开了电视。 “不是啊。”我笑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我爸给我打了电话。 唐胜元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按下烧水按钮后,他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了茶叶。等水烧开时,他把茶盘清理了一下。 我看着他做这些事情,细心又细致。心里着实很佩服他。有些俗语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那两年在Y城,他过着清贫的日子,戴着面具,被人非议,他还能过得平静。实在太不容易。我又想起我和他从前有过的点点滴滴的交集,更加觉得他心态很好。 哎呀呀,我还是太肤浅,因为他变好看了,我便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嘿。”唐胜元将头伸过来,大声喊我一句。 我吓得差点蹦起来:“你吓死我了,干嘛呀?” “是你走神太厉害,我都喊你三声了。”他指了指我面前的茶杯,“你身体刚痊愈,只尝一杯。” 我脸一红,顾左右言其他:“你家这么大,你以前一个人住着害怕吗?对噢,你有这么多的佣人,也不是你一个人,当然不怕了。” 他哑然失笑,“你来了,米嫂她们才过来的。” “真的吗?”我呆了呆。 “当然。”他端起茶杯,“我不喜欢人多。” “那你是和你女朋友住吗?”我脱口而出,问完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关我什么事?到底关我什么事? “我一个人住。”他正色道。 “对不起啊,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介意。”我低声道歉。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靠到沙发靠背上看我,目光之专注,我和他对视了几秒便低下了头。杂乱的思绪,我脑海中就跳出他在疗养院对我吼的话,他说他看不上我。 “蒋晓谷。”他连名带姓喊我。 “干嘛?”我抬头,竭力的装着平静。 “你觉得我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微微倾身过来,很认真的问我。 “我,我……”我看着他的脸,瞬间就张口结舌了。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详细说。”他声音愈发的温和。 “以前吧觉得你是一个挺好的人,现在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笼统道。 “你不认真。”他叹了一口气,“比如说,以前,我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挺柔弱的小女人,有点迷糊,有点胆小,还有点天然呆。但不失热心,也善良。接触的时间长了,到现在,我觉得你很坚强,聪明,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慌里慌张,但你已经变得很勇敢了。” “我哪有那么好。”我连忙否认,心里还是悄悄开出了一朵花。 “现在,你重新说你对我的印象。”他又靠过来一点。 我往后挪了挪,他靠近了,我压力太大。 “那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我决定豁出去了。 “嗯。”他点头。 “你戴着面具的时候觉得你是个好人,你现在这样,我觉得吧颜值即正义。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 唐胜元不说话,半晌之后笑笑,然后倒掉了我面前的冷茶,换上了热茶后道:“你尝尝。” 我以前也不爱喝茶,一杯热茶喝完,除了烫嘴,并没有其他感觉,觉得自己暴殄天物。 “晓谷。”他收走了我的茶杯,“再问你件事,你认真考虑,好不好?” “好。”我答应得痛快。 “如果真的有一场婚礼,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问。 第90章 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我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凝住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轰鸣:他在给我下套,他肯定在给我下套。 “晓谷。”他轻声喊我。 我稍稍回神,笑了笑,我嘲弄道:“元哥,你们唐家是不是一向乐善好施?看我可怜,便把我娶回家。只是这世上可怜的人也未免太多,怕你娶不过来啊。” 唐胜元嘴角上扬:“你倒也幽默。” “我幽默吗?”我笑出声来,“是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只是这个玩笑不太好笑。” “晓谷,我没有开玩笑。”他说。 “好,那你为什么要选择我结婚?总是有个理由吧?”我靠到沙发上,长夜漫漫,找个有趣的话题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我……”他果然语塞了。 “来来来,我帮你找个理由。”我看着他窘迫的样子,顿时就起了玩心,“元哥,你可以说,从你搬到我楼下住的第一天,你不暗恋我。碍于我的已婚身份,所以,你把深深的爱埋藏在心中,如今总算有了机会得偿夙愿。咦,这个理由很不错诶,很感人,两年多的暗恋,你知道,大多女人都享受被人暗恋的感觉。” “晓谷,我,我没有。”唐胜元耿直的否认了。 “啊,没有啊。那可怎么办?再找个理由呗?”我靠近他,抬手搭到他肩上,“那你就说,晓谷啊,你得跟我结婚,你只有跟我结婚了,才能获得资本,才能够解救你姐姐于伍成言的魔爪。咦,这个理由也不错诶。你知道,我妈死了,我爸有自己的家庭,我唯一可依赖的人只剩下我姐姐。为了救她,我倒真愿意跟你结婚。” 他有些无奈了:“晓谷,不是这样的。” 我也无奈了:“元哥,除此之外,我真的替你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我这个人嘛,缺点一大箩筐,但优点也是有的,比如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长相拿不出手,学历拿不出手,家世就更拿不出手。命运不济,我还离过一次婚。而你是康成制药未来的接班人,豪门贵公子,长相好,性格好,精通数国语言,前途无量。你说,我们怎么结婚?我拿什么跟你结婚?”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如果我只一个出租车司机,长得还丑呢?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我皱眉,这真是个刁钻的问题,我诚实道:“如果真的那样,我也是不愿意。” 唐胜元愣住,他肯定没料到我如此现实。太高的枝儿不敢攀,太低的枝儿不愿将就。 我把手从他肩上拿开,转头看起了电视,心里是有些难受的。我猜不到他为什么突然会冒出来真的想跟我结婚的想法?但有一点我是很清楚的,他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想跟我结婚,而是因为某个我猜不到的目的。好在我并没有那么多的痴心妄想,只希望有一天,我再次踏进婚姻之门是因为爱,而不是因为其他。 “晓谷。”他默默的陪着我看了十来分钟电视后,又开口了。 “唐胜元。”我飞快的打断他,他想了这么久,估计想到了别的理由来说服我,“我这么说吧,我才离了一次婚,就目前来说,我不考虑跟另一个男人交往,更不考虑跟另一个男人结婚。” “晓谷。”唐胜元不屈不挠的又喊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他还能再说点什么出来? “我……”他迟疑了一下,“如果我非你不可呢?” 我瞪大眼睛,傻乎乎的追问:“你的意思是非我不娶么?” “对。”他很肯定的点头。 “你疯了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且,你非我不娶,我就一定要非你不嫁吗?我如果不嫁,你还能强抢不成?” 他摇摇头:“不能,所以,晓谷,你认真考虑一下,好不好?” 我有些头痛起来:“唐胜元先生,你现在跟我讨论的是婚姻大事,不是买件昂贵大衣的小事。我怎么考虑?这根本就无从考虑好不好?可能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以我离过一次婚的经验来说,我建议你还是慎重对待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要随便就将就。还有,我也想提醒你另一件事情,你娶我这么个出身贫寒的人,哪天我们拉倒了,你要给我分家产的。” 唐胜元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晓谷,你口才真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是吗?谢谢夸奖。” 他喝了一杯冷茶,然后便专心的看起了电视。 我又坐了一会儿,觉得这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我甚至怀疑,唐胜元就是来寻我开心的。想到这里,我很生气。 我没说话便起了身往房间走去。 “晓谷。”他好死不死的又喊了一声。 “你有完没完啊?”我气死了,没憋住回头冲着他大吼了一声。吼完后,我自己呆了,也管不了他心里怎么想,掉头就往房间跑去。 真是神经病。我甩上了房间的门,气哼哼的走到了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扯过床头柜上的泰迪熊,我捶了两拳。 过分,过分,拿我寻开心很好玩吗?明天一早就回Y城,晚上也不去吃那破饭了。我生气的决定。 带着那一肚子的气,我连澡都没洗就睡下了。一晚上都在做梦,梦见自己穿着婚纱,唐胜元拿着枚钻戒深情款款的给我戴上了。他还说了那句被无数男人说过的话:嫁给我好吗?偏偏梦里的我那么不争气,我的脸笑成了喇叭花,猛点头说:我愿意。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醒过来时我嘴角还有口水在流。擦掉嘴巴的口水,想到昨晚的事情,我对自己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我现在就走。我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起了床,我进了厕所飞快的洗漱。换下身上的睡衣,我特意把我穿来的那套衣服给找出来了,又从厨柜里拿出了我带来的包,拔了手机充电器,拿上了手机。 确定没有东西落下后,我拎着包大步往房间外走去。 出了房间,我“咚咚咚”就下了楼,客厅里一片寂静,我收了收脚步。心想,人家把我当了客人,我要走了,应该打声招呼才对。 转念又想,我要是打招呼了,米嫂肯定要告诉唐胜元,到时候又拉拉扯扯半天。 算了,我一咬牙,抬步就往外面走去。 出了大厅,穿过院子,唐胜元的车不在,估计出去了。直到出了院子,顺着别墅前的公路朝前走,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出了别墅区,一口气走到了别墅区附近的公交站台。非常幸运,刚好就有辆公交车开过来,我连气都没喘一口就上了公交车。投币后,我忍不住在心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开发商,这么高档的别墅区居然还设了公交站台,让我不至于把双腿走废。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拿出了手机。想了想,我拔下了我姐的号码,一如既往的,还是提示关机。我给她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会在家里一直等她。 二十多分钟后,公交车开到了市区。我下了车,问了路人,转乘了去长途车站的公交车。快到长途车站时,唐胜元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公交车晃得有些厉害,我只好点了拒接。 唐胜元再打过来,我便任手机响着。响到挂断后,公交车也到站了。我想着还是买好车票再给他回个电话,可他一直打,我挂了他还打。售票大厅的购票队伍排得又老长,我又烦又躁,我干脆调了静音。 我排了快三十分钟的队才买到了车票,时间很紧,大巴再过五分钟就发车了,我拎着背包撒腿往检票口跑。 一切的巧合和顺利,仿佛都在给我的离开大开绿色通道。 大巴缓缓驶离车站时,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我看着屏幕上七十八通未接电话,手都哆嗦了。 解了锁进入界面后,我才发现,七十八通未接电话都是唐胜元打的。 我赶紧回拔了他的号码。 “喂,喂,晓谷,是你吗?”他又慌又乱的喊我,“你在哪里?” “我在车上,回Y城的大巴上。”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心虚起来。 “大巴?回Y城?”他似乎有些听不懂我说的话。 “是呀。”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昨天跟你说了的,我说我今天一早回家。” “蒋晓谷。”他一字一顿。 我不说话。 “你说你现在在回Y城的大巴上?是吗?”他在笑,像是冷笑。 “对。”我拧着脖子应道。 “到哪了?”他问。 “半路了吧,怎么了?”我装着很无辜的样子。 “你昨天是不是答应跟我一起回大宅吃晚饭了?”他又问。 “难道你只认识我一个女人吗?你肯定认识好多女人啊,随便找个你的朋友陪你回去不就可以了。”我笑着说。 他默了默:“我现在出发,你在家里等我。” “你想干什么?”我看着街头的车水马龙,“请问你想干什么呢?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又是你的什么人?我们之间有什么吗?噢,好像有。我这次生病住院,还是你掏的钱吧。回头你把钱算一下,然后告诉我,我转给你。嗯,还有这几天在你家里住了。不好意思啊,临走的时候也没跟你打个招呼,是我失礼了。其他的,还有吗?感谢你陪我找我姐……” “我现在已经上车了,先不讲了,你等我。”他不由分说就挂断了电话。 我瞪着手机,我们这是在干什么?闹别扭?可我和他之间到底算什么? 第91章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我想了又想,越想越乱。回神时,大巴车停在某个路口,正有旅客上车。我也不知道我哪根筋不对了,拎起背包就匆匆往车门走去。 “喂,小姐,车马上就走,不要下车。”随车工作人员大喊。 “我有事儿,我不去Y城了。”我甩下这句话,落荒而逃的下了车。 站在路边,我目前着大巴车缓缓驶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身后是一个早餐店。热气腾腾的锅边,肠粉,包子馒头油条,大声吆喝的店老板,埋头苦吃的食客。 我站在了好一会儿后拿出了手机,我拔通了唐胜元的电话。 “喂。”他立刻接了电话。 “你知道化民路在哪吗?”我问他。 “知道,怎么了?晓谷,你是不是在那里?你怎么会在那里?你不是在大巴车上吗?”他紧张万分。 我四下看了看,然后说:“在化民路和全星路交叉口这里,有一家早餐点,叫老万早点铺。请问你想吃什么?” “……” “你多久能到这里?”我又问。 “我要一份肠粉,一碗锅边,我大概十分钟左右可以到。”他语气显得小心翼翼,“晓谷,你真的在那里吗?” “真的。”我答。 “好,你先去占位,他们家生意很好,抢个位置可不容易。”他道。 我觉得我真是有病啊,病得还不轻。要么就绝情的走,要么就好好的留,非要闹一场作一场。结果最后脑子一抽,又搞了个峰回路转。要论年度最佳神经病奖,我拿银奖,都没人敢拿金奖。 唐胜元果然没骗我,老万早点铺生意好到爆。架不住我今天开了挂,一进店就刚好有一对食客起身结账。点位,点餐,付钱,我是一气呵成。 待我点的餐送上桌时,唐胜元也赶到了。 “晓谷。”他一身灰色运动装,头发有些微微的凌乱。他一进店,埋头苦吃的食客们都多看了一眼。 我见了他,刚才的从容淡定就又去见鬼了。想帮他拿一次性筷子,因为起身太急,我先是把凳子打翻了,弯腰扶凳子时,屁股没长眼睛又把跑堂的给撞了,跑堂的手里端着锅边,汤汤水水洒了一后背。烫得我嗷嗷直叫。 跑堂的点头哈腰拼命道歉,惊动店老板都跑过来,周围的食客也密切关注着。 我真是不得不服我自己。 唐胜元一把拽过我,把我后背的衣服拎起来,一脸关切:“有没有感觉好点?”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哭丧着脸道:“好多了。” “我看看。”他将我往他怀里一搂,背对着他,然后就把我后背的衣服薅了上去,“都红了,早餐先不吃了,找家诊所先处理一下。” “我早餐都点了。”我郁闷道。 “你还有心思管早餐。”他拉过我的手就往外走,“老板,你也不用道歉了,麻烦早餐帮我们留着,我们待会还回来吃。” “一定,一定,我请客。”店老板高声道。 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诊所,医生给我处理烫伤时,唐胜元出去接个电话。我不过上个药的功夫,他就拎着一个超大的袋子回来了。 “你买什么了?”我趴在就诊台上,好奇的问他。 “衣服啊,你衣服不是湿了吗?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多买了几件。”他把袋子随手一放走到我面前弯腰,“还痛吗?” 我避开他的视线:“不痛了。” “应该再烫狠点。”他说。 “烫死了你才高兴。”我怒了。 “就那么一碗汤能烫死你,不可能。最多烫几个泡起来,你在床上躺几天而已。”他嘴不留情。 “你这是幸灾乐祸。”要不是趴着,我真想踹他一脚。 “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多好,非要跑出来,平白的挨了烫,你说,你是不是活该?”他继续数落我。 我转过头,不看他。 给我处理烫伤的老医生慢悠悠的开口了:“听着你们拌嘴,就觉得自己真老喽。年轻那会儿,我和我媳妇也这么拌嘴。现如今,我家老婆子都走了五年多了。” 气氛一下子就沉重了,我本来想说明我和唐胜元不是两口子,也没能说出口了。 唐胜元比我还神经病,因为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于是,他一口气买了十几件。一半打底,一半外套,难怪拎那么大的袋子。 “我不可能给你钱,这衣服不是我让你买的。”我指着那些衣服严正声明。 “没让你给钱,快去把湿衣服换了。再磨蹭,早点铺该关门了。”他提醒我。 我从大袋子里随便捡了两件衣服,借着诊所的厕所换上了。 然后,我们折回早点铺吃了早餐。早餐吃完后,已经到了上午的十点钟了。这一番折腾后,我真是累了,恨不得能倒床睡够二十四小时。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上车后,唐胜元对我说。 “芳菲尽吗?”我警觉的看着他,那一夜,给我落下了极深的阴影,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踏进去半步了。 “你满脑袋都在想什么?”他启动了车子,“看在你烫伤的份上,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话题叉开:“我这样晚上回你家吃饭,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他问我。 “仪态不好啊。”我说。 “你仪态几时好过?”他不以为然。 “你……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毒舌?说话能噎死个人?不对,你以前好像挺内向的,话也不多。”我皱眉。 “今天早上才决定变身的。”他打了转向灯变了道。 “……” 唐胜元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为他好歹带我去海边吹个风看个海什么的。结果他把车开到了C市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在一家咖啡馆旁边停了车。 “去喝咖啡吗?”我愣愣的问他。 “你想喝的话,也可以。”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小跑着绕到了我这边。 我发现唐胜元有个很不好的毛病,他不爱把话讲清楚。非要逼得我追问,我追问了他还不一定回答。 哎呀呀,要是还顶过去那张脸,我分分钟能翻脸三百六十次。 我跟着唐胜元进了咖啡馆,确切的说,他一路把我领进了咖啡馆的操作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操作间的年轻糕点师见了他,当即哈腰。 “元哥。”年轻糕点师那表情绝对又惊又喜,“天呐,元哥,真是你吗?两年多没见了。” “想不到,咖啡馆还开着,我还以为早就倒闭了。”唐胜元转头看我一眼,指了指角落的地方,“蒋晓谷,你站那边去。小高,你去搬把椅子进来。” “好,好。”小高脱了手套便往外走。 “你不会要做蛋糕吧?”我猜测。 “对啊。”他开始戴手套,穿操作服,“我以前考过证,有两年没摸过了,希望不会让你太失望。” “你给我做蛋糕?”我咽了咽口水。 “很感动吗?”他笑笑,“也不用感动,我就是想试试手而已。” “……” “做好吃了你就捧个场,要是做砸了,你也就捧个场吧。”他开始拿材料,“水果蛋糕喜欢吗?” 我猛点头。 “行,你等着吧。”他冲我一笑。 小高刚好把凳子搬进来了,放下后,他识趣道:“元哥,我下楼一趟。你慢慢弄,反正上午头也没什么客人。” “快去吧。”唐胜元朝他挥了挥手。 操作间便只剩了我和唐胜元。 “小高是这里的老板。”他说。 “噢,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吧?”我问。 “还可以。”他取出了一个蛋糕胚,“其实想给你做芝士蛋糕或者提拉米苏,但那两样都需要冷藏,耗时太长,就捡个简单的糊弄一下你吧。” “我不挑的。”我嘿嘿笑起来。 “以后你就会挑了,再也吃不惯外面店里买的蛋糕。”他也嘿嘿笑两声。 “你就吹牛吧。”我揶揄他。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现在开始,不准跟我说话。直到我开口说话,你才可以说话。”他严肃道。 我闭上嘴点头。 唐胜元忙活起来,我盯着他不停忙碌的双手看。他手上的烧伤很显眼,当年那场大火,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住脸的。 我没见过唐胜元认真的样子,尤其他顶着那样那绝世盛颜专心致志的为我制作一个蛋糕的样子。我的一颗少女心泛滥得厉害,这当下,他要是跟我说,晓谷,我们结婚吧,我肯定高呼我愿意。 试问,又有哪个单身女人不愿意呢? 大约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个六寸的水果蛋糕就做好了。水果很新鲜,令人垂涎欲滴。 “好了。”他拿过毛巾擦了擦手,“要不要检阅一下?” 我看着那蛋糕,心里真是万分感慨。老天怎可以如此不公平,唐胜元出身好,学历高,长得帅就算了,还会做蛋糕。他这样好,让我怎么活? “我可以尝尝吗?”我问。 “我们出去吧,找个位置坐下来,慢慢吃。”他一手托着蛋糕,另一手朝我伸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将手伸了过去。 咖啡馆的服务员把我们领到了一个包厢里,包厢不大,但布置得十分优雅。绿植养了不少,角落里还放了钢琴。 唐胜元将蛋糕放到卡座上,服务员随即便送来了两杯咖啡。 我坐下,唐胜元坐到我对面。 “今天我生日。”他说。 “什么?”我差点咬到舌头,“不好意思,我没准备生日礼物。” “那你好歹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吧。”他挑眉。 “生日蜡烛呢?让服务员拿蜡烛来……” “不搞那些形式。”他笑眯眯的阻止我,“不过,我要许愿。” “好。”我看着他。 他闭上眼睛,认真的许起愿来。许完愿后,他指了指蛋糕:“现在,你可以尝尝了。” “你是寿星,你先吃。”我切了一小块先给了他。 他接过,尝了尝后道:“嗯,还行。” 我切一块,吃了一小口后,我又吃了一大口。当真很好吃,水果蛋糕是很常见的品种,要说高低较量也就是奶油的细腻度和新鲜度了,唐胜元做的蛋糕,比我吃过的任何一个水果蛋糕都好吃,可见他的证没白考。 “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听。”他看向钢琴。 我咽下嘴里的蛋糕,哀嚎一声:“大哥,你能给我这样的凡人留条活路吗?” 第92章 叶小姐,好久不见 唐胜元本来已经起了身,听我哀嚎他又坐了下来:“也对,我好像有点过于显摆了。” “话都说出口了,你又不弹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吗?”我不满道。 “你不让我给你留条活路吗?”他慢悠悠的端起了咖啡。 “不用留了,留不留的,我都已经没有活路了。”我大气的挥了挥手,“况且今天是你生日呢,一年才过一次生日,当然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你说是吧?” 他哑然失笑,放下咖啡杯再次起身:“你说得对极了,那我就听你的。” 我看着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他的手指放到黑白键上试音。然后他回头看我:“这首曲子叫做风居住的街道。” 他说完后,指尖滑动。顷刻间,悠扬的如流水般的旋律在包厢内响起。 我愣愣的听着,这首曲子,并不算小众。所以,我听过。但当它从唐胜元的指尖流淌出来时,我真的呆住了。 唐胜元投入的弹着钢琴,指尖灵活的变动着。曲子过半时,我半撑着头呆呆的看着窗台。阳光从窗台洒落,光线打在窗边的吊兰上,落到地上,晕染出一圈一圈的光晕。吊兰的旁边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码着整整齐齐的书。 爱丽丝梦游仙境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想。 最后一个音符的尾音消失在包厢里时,唐胜元回头看我,他浅浅一笑。 “好听吗?” “好听。”我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情绪,低下头拿着叉子继续吃着蛋糕。 他走回了卡座旁坐下:“咦,我怎么瞧着你不高兴了。” “没有啊。”我抬头看他,灿烂一笑。 “想不想学?我教你。”他扯过一张纸巾,伸手过来把我嘴角的奶油擦掉,他的动作很自然。 气氛微妙起来,我心跳得厉害。他说的话,仿佛远到了天际,化成一个七彩泡泡向我落下来。我怀疑他靠近我一点,我可能会当场晕倒在他面前。 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他拿过桌上的手机,看了屏幕上的号码后,他拿过叉子吃了一大口蛋糕。 “晓谷,把剩下的蛋糕全部吃完。”他把蛋糕推到我面前。 “这么多,我哪吃得下去……” “我不打算给你吃午饭了,所以,你要吃饱点。”他起了身,“必须吃完,我亲自做的呢。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慢慢吃。” “哦。” 唐胜元快步往包厢外走去,看着他出了包厢我才收回视线。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我端过一旁的咖啡猛的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看着还剩下一大半的蛋糕,我忍不住自嘲的笑起来。吃吧,吃过今朝,不会再有明朝了。 我一口一口的吃着蛋糕,也许是蛋糕真的太好吃,也许因为有一种莫名的悲伤,饭量并不大的我,硬生生的把剩下的大半个蛋糕吃了个一干二净。 吃完蛋糕后,我又把杯中的咖啡也喝完了,唐胜元还没有回来包厢。我等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晓谷。”唐胜元的喊声传来。 我把朋友圈都刷完了,他可算是回来了。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我道:“你的咖啡冷了。” “不喝了,我们走吧。”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我意识到他刚才接的那个电话可能有什么情况,拎过一旁的包包,我立刻起了身跟着他往外走去。 “别着急,慢慢走。”他一把拉过我的手。 “可是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不解的看着他。 “有吗?”他很惊讶的问我。 “你连咖啡都不喝完就走,我以为你肯定很着急啊。”我小声嘀咕。 他笑笑,拖着我的手往外走去。快要走到拐弯的地方时,他顿了顿脚步侧头看我:“咦。” “怎么了?”我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早知道我们就跳窗走了。”他叹了一口气,“叶小姐来了。” “叶小姐?”我有些茫然。 “叶苏蝶,你见过的。”他紧了紧我的手,“来吧,晓谷,帮我个忙。” 叶苏蝶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她的追踪能力真是堪比FBI啊。上次在金荻家也是,我们凌晨三点多到,大早上她就追来了。 现在就更快了,我们进咖啡馆都不到两个小时。她又来了。 我深深怀疑她在唐胜元体内植入了追踪晶片,要不然她怎么能这么迅速而准确? “我能帮你什么忙?扮演你女朋友吗?”我皱眉,这样的剧情也太烂俗了吧? “对啊,不然,你想演我的情人吗?”他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 叶苏蝶站在咖啡馆的入口处,很显然,她确定唐胜元在这里,所以堵在这唯一的出口处。除非唐胜元真的跳窗走,否则总是要从这里出去。只要从这里出去,那就等得到人。 “阿元。”叶苏蝶看着唐胜元,或者说,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唐胜元。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她垂着的手轻轻的颤动着,她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暗中打量着她,今天的她化着精致的妆。穿着一件深绿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半高领线衣,搭一条卡其色的A字裙,长发柔顺的散在肩上。有一边的长发拂到了耳朵后面,露出了耳朵上的珍珠耳钉。 她看起来,优雅极了。 “叶小姐,好久不见。”唐胜元没有放开我的手。 叶苏蝶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一寸一寸的细细打量,仿佛要把她曾经失去的时光都在这张脸找出来。 “你们……”叶苏蝶看着我和唐胜元紧握在一起的手,我心里一阵阵发虚。她可是专业的演员,我在她面前演戏,可谓是班门弄斧。 “我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阿元,你并没有必要躲着我。”她向我们走来,“这里人来人往,阿元,我们回包厢坐会吧。” 她说完,擦过我的肩膀就直直的往里面走去,她似乎很笃定唐胜元会跟上她的脚步。 偏生的唐胜元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拉着我的手直接往外走。出了咖啡馆大门,他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觉得他有点过于绝情了。 “不好吗?”他脚步不停,“我没什么话要同叶小姐讲,何必浪费时间。”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好奇的问。 “应该是小高说的吧,她和小高的关系不错。”他抽一抽嘴角,“不过她这来的速度也太快了。” “阿元。”叶苏蝶的喊声从我们身后传来。 唐胜元置若罔闻。 “你们……曾经是恋人?”我忍不住问。 “不算吧,但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后来解除了婚约。”我们已经走到了车子旁,他拉开副驾位的车门让我先上了车。 唐胜元上车时,叶苏蝶已经追到了车边,她堵住了车门,倔强的看着他。 “阿元,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谈一谈,有那么困难吗?”她漂亮的双眸几乎要喷火。 “不难,我就是觉得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唐胜元将她往旁边拔了拔,然后上了车。 叶苏蝶死死的卡着车门,大有一副今天你不听我把话说完我就死给你看的决绝。 “我怕你了,行,二十分钟,现在你开始说。”唐胜元拿过了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 “阿元,你要和蒋晓谷结婚,你疯了么?”叶苏蝶开门见山。 我吓了一大跳,她怎么连这件事情也知道? “我没疯。”唐胜元答得简洁。 “蒋晓谷什么底细,你比我还清楚吧?你觉得你爷爷接受得了吗?你真的是昏头昏脑了。”她尖声叫起来,很激动。 虽然我觉得叶苏蝶当着我的面这样说话让我很难堪,但她确实没有说错。 “你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我建议你不要浪费时间。”唐胜元有些不耐烦了。 叶苏蝶定定的看着他,渐渐的眼中就泛起了泪光:“阿元,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不行。”唐胜元拒绝得干脆。 叶苏蝶别过头,我看到有一行眼泪顺着她的脸庞往上淌。 “你还有十七分钟。”唐胜元提醒她。 “你可以同我取消婚约,我只求你,你不要这样羞辱我,好么?”她哭出声来,“我知道啊,这几年来,你的态度说明了一切。我再不甘心也要接受现实,可你现在做这样的决定,我受不了。阿元,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哪怕只有一次,为我想想,你如果真的跟蒋晓谷结婚了,我的脸面往哪里搁?我还怎么活下去?” 唐胜元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看。 叶苏蝶的泪越流越急,哽咽得完全没办法讲话。 唐胜元始终沉默着。 我觉得很尴尬,有点想下车把空间留给他们。 “叶小姐,你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说几句。”唐胜元开了口。 叶苏蝶含着泪盯着他看。 “其一,我们当年是联姻,你被迫放弃你的爱人跟我订婚。从一开始,你跟我约法三章,白纸黑字,让我签字画押。我提醒你,直到我们的婚约解除,我都遵守你提出的约定。我现在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你可以随便毁了自己提出的约定?” “其二,兮兮过世,你就应该很清楚,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其三,我选择什么样的人结婚,跟你没有关系。晓谷好不好,那都是我的事儿,与任何其他人无关。就这些。”唐胜元很冷淡。 “好,我再问最后一句。”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一定要和蒋晓谷结婚?” “是的。”唐胜元道。 “那么,我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场婚礼。”叶苏蝶说完掉头就走。 第93章 流鼻血 唐胜元关上了车门,随即便启动了车子。开到路口时,叶苏蝶站在那里打电话。我的眼神掠过她,诡异的是居然她对视上了。 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冲我笑了一下。 我吓得一个哆嗦,天可怜见,我真的是无辜躺枪,这要是拿我开刀,我该成为本年度死得最冤的人了。 明明我这个点已经回到Y城了,我为什么头一昏就下车?难道我折回来一趟就是为了躺枪吗?哎,都奔三的人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学着稳重点,成熟点,不这么冲动。这个叶苏蝶刚才那一笑真是阴森森的,她不会真的相信我和唐胜元有什么吧? “我有一个问题。”我侧头看他。 “说。” “她怎么知道……你要和我要办婚礼的事儿?你跟她说的?” “应该是她在来咖啡馆之前给我妈打过电话了。” “奥。” “晓谷,你害怕吗?”他问我。 “害怕什么?”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叶小姐刚才威胁我们呀。”他说。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刚才是帮你的忙啊,结婚这件事情,昨天晚上我们就讨论过了,我明确拒绝了你呀。”我忙不迭的撇清关系,开玩笑,生死悠关面前,我当然是选择保小命啦。 “所以,你回来只是为了今天陪我回家吃晚饭?”他声音抬高。 “对啊,我已经答应了,就要做到。你们豪门的恩怨,我就不参与了。不对,是我连入门券都没有,反正我明天是一定要回Y城,我都给我姐发了短信,说好了我在家等她……那什么,我们换个话题吧。”我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脸,声音不自觉的就小了下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踩了刹车,车子慢慢的停在了红灯路口。 我皱眉:“什么来不及了?你的意思是叶小姐真的相信了我们会结婚这件事情,然后对我下手?我明天回Y城不再回来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吧。我和你结婚这事儿,她就是气头上相信了。她那么聪明的人,只要冷静下来一想,连脚趾头都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这谎言也太简单了,她要是能这么轻易就被蒙蔽了,那我真为她的智商感到深深的忧虑。” 他看着我,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很好。你们下次不小心狭路相逢,我就不用担心你吵架会输给她。” “你还是跟我说说晚上去你家吃饭,我要注意哪里事项吧。”我强行转移了话题。 “保持你平常的样子就可以,不用刻意,反正你也不用跟他们过一辈子。”他又启动了车子。 “哦。”我应了一声,也是,我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无论如何,明天是一定要回Y城的。爱丽丝仙境再美,那也只是海市蜃楼,我还是滚回我的人间去好好做我的凡人吧。 我就这样又回到了唐胜元的别墅,米嫂并不知道我走了又回来,以为我和唐胜元出去逛了一圈。 “阿元,你来看,这盆蝴蝶兰开了。”我们进院子时米嫂站在花圃的一角,看到我们进去,她高兴的朝我们招手。 “是吗?”唐胜元推了推我,“走,看看去。那花我养了三年多了,跟铁树一样,死活就不开花。” 我跟着他走到花圃那里,角落里有一株蝴蝶兰,枝头上开出了两朵花。 “呀,还真开花了。”唐胜元蹲下来,仔细看着那花朵,起身后郑重道:“米嫂,这两年都是你的打理,辛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米嫂有些不自在起来,“对了,老爷刚才打电话来,让你下午五点过去。” “嗯。”唐胜元应道。 米嫂退了下去。 我那天听唐夫人说这满院子的一草一木都是唐胜元亲手栽种的,这花草栽种简单,要养活养好却很不容易。唐胜元离家两年多,满院子的花草仍旧生机勃勃。由此可见,米嫂确实花费了很多的心思。 “米嫂对你真好。”我感叹道。 唐胜元的目光望向远处,好一会儿后他道:“是吧,我也觉得是。” 我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奇怪,又说不上哪不对劲。 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唐胜元的电话响了,我看他一直盯着屏幕看却不接,寻思着我在场他不方便。于是我寻了个借口便往大厅走去。 “晓谷小姐。”米嫂从厨房出来,见了我,快步走过来,“快跟我来试试衣服。” “哦,好。”我笑道。 上了楼,跟着米嫂进了房间,我看着床上堆放了十几套衣服,吊牌都来得及摘。这唐家也是有意思,好像大家都对买衣服特别兴趣的样子。 “来来来。”她把我拉到床边,“你一套一套的试,我看看哪套效果最好。” 这可真是要我老命了,我后背的烫伤这会还火辣辣的疼着呢。一套一套试完,我怀疑会变成重度伤残。 “这么多啊,米嫂,我后背不小心烫伤了,可能试衣服会有一些困难。”我干脆如实相告。“烫伤了?严重吗?去过医院了吧?”米嫂分外紧张。 “没事儿没事儿,已经擦过药了,过几天就能好。”我忙说。 “那就好。”她松了一大口气,“你让我看看,烫在什么位置?”米嫂说着便把我后背的衣服往上面掀。 “哎呀,红肿了,位置也有点高了。不行,得用特效药,一定不能留疤。老太太那边都让人去挑日子了,这要是留疤了,穿露背的婚纱就不好看了。” 米嫂很着急,放下衣服颠着脚步就往房间外跑去。 “米嫂。”我喊了一声,她的脚步声已经到楼梯那边去了。 我根本不可能跟唐胜元去结婚的嘛……看着满床的衣服,我真是无语了。 下午四半点,我换上了米嫂千挑万选的衣服,她又把我拉到了梳妆台化了个淡妆,化完妆后又细细帮我梳理头发。 “晓谷啊。”米嫂动情起来,把小姐两个字给去掉了。 “嗯。”我看着她,感觉她有点激动,因为她拿着梳子的手颤得有些厉害。 “这唐家啊,老爷主外,老太太主内。你和阿元的婚事,老太太对你还挺满意的。老太太满意了,老爷基本就没有异议。”她顿了顿又说,“前些年,先生跟阿元闹了矛盾。借着这次吃饭,愿他们父子也能够冰释前嫌。” “老太太对我很满意?”我惊愕极了,昨天她要走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我还以为她在警告我离唐胜元远点呢。 “可不是。”米嫂笑起来,“当年她对叶小姐也这么满意过呢。” “叶苏蝶小姐么?”我进一步问。 “阿元都跟你说过吧。”她叹了一口气,“也幸得两个人有缘无分,不然,阿元便遇不上你。所以说,这世间的事情,总是自有安排。” 我感觉自己可能在走狗屎运,否则,出身如此微寒的我,如此得以米嫂及唐家人如此高看我。然而,这份高看,我实在受之有愧。 打失妥当,米嫂又给我拿来了配套的包包。我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米色的修身连衣裙,暖灰色的大衣,裸露的脖子,耳钉,柔顺的长发。 看起来,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让我相信,在过去的二十六年里,我之所以那么普通平凡,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我穷。 拎着包包穿着拖鞋下了楼,穿着一身深身西装的唐胜元背对着我站在大厅门口。大概听到了我和米嫂下楼的声音,他回过头来。 就那么一瞬间,我的心脏“嗷”一声,它罢工了。我站在楼梯上,只剩下了两个眼睛,那两只眼睛里只看到了站在逆光中的那个男人。 他怎么可以帅到让我迈不开腿。 他那么好看我不动心真的太难了。 “晓谷。”唐胜元朝楼梯走来,他有些困惑的仰看着我。 我只觉得鼻子一凉,低头时,两滴液体滴到了我抬起的手背上了。影视剧那种见到美女就流鼻血的夸张事情特么的真的发生了,只是换了性别。 我蒋晓谷流鼻血了,看到穿正装的唐胜元,我可耻的流鼻血了。 “你怎么了?”唐胜元“咚咚”的跑上来。 “晓谷,你流鼻血了。”一旁的米嫂也惊叫起来。 我脑袋“轰”一声,神思回来了,唐胜元已经跑到了我面前。天啊,能不能借我个洞,让我钻进去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慌乱之下,抬手胡乱擦了一把。 “晓谷,你有没有头晕?或者恶心耳鸣?还是其他症状?”唐胜元一把就将我抱了起来。 “呀!”我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他刚才说的那些症状,我本来是没有的。他现在抱起来,我就觉得头晕得很厉害。 “你以前流鼻血吗?”唐胜元的面色凝重。 “要不要给大宅那边打电话?”米嫂问。 “先不打。”说话间,唐胜元已经把我抱到了大厅的沙发上。 另两个佣人闻声,飞快的就把医药箱给送过来了,血很快就止住了。我又平躺了一会儿,唐胜元才让我坐起来。 “要不,今天就不回去吃饭了。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会不会是上次住院还落了什么病根?”唐胜元忧心忡忡。 米嫂打来了水帮我擦脸。 “我没事。”我小声说,“真的。” “没事儿好好的怎么会流鼻血?”他一点儿也不信。 “我……”我怎么说?难道说我看到你,血压直升,没脑溢血已经是上帝的仁慈了。 休息了半个小时,我一再强调我真的没事儿,可能就是最近有点上火导致的。唐胜元这才犹犹豫豫的起了身。 “那我们走吧。”他说。 第94章 唐园 我终于踏上了前往唐家大宅的征程,一路上,我都目不斜视的看着挡风玻璃前方的路况。其实很想偷偷看看驾驶位的唐胜元,但很怕自己不争气又流鼻血了。 “你腰挺得那么直,不难受么?”他先打破沉默。 “背痛,怕碰到伤口。”我一本正经,也不看他。 “很痛吗?不是说不痛的吗?你现在头晕不晕?”他连连追问。 “我现在挺好的。”我说。 “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才礼貌你不知道么?”他腾出一只手扯了扯我。 我缩了缩手,抵死不看他:“你在开车,请你专心一点。如果我看着你说话才礼貌,那你也得看着我说话才算尊重我。这样的话,很容易出车祸。我今天穿得这么漂亮,都还没见识到你家的高宅大院,所以,我们得平平安安的。” “……”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后,穿过了C市最繁华的大道,后来就顺着沿海大道一路飞驰。路况很好,视野极佳,远处海天一线。 “哇,也太美了吧。”我看着车窗外,情不自禁的赞叹。长这么大,统共没看过几次海,乍然看到,我实在难掩内心的澎湃。 “很美吗?”唐胜元放慢了车速,指了指右前方,他说:“看到那条木栈道了吗?从那木栈道往前走,春天的时候那一路才美不胜收,当得起人间仙境。” “好羡慕你,住在沿海城市,想什么时候看海就什么时候看海。”我这才转头看他,刚好和他视线撞在一起,我慌忙避开。 “我脸上贴了门神吗?”他问我。 “什么意思?”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要不然,你都不敢看我?”他语气温和。 “有吗?”我故作平静盯着他看,“我怎么不敢看你了?” 他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我的心跟一颤,完了完了,我不会又流鼻血吧。我下意识就伸手去摸鼻子,还好还好,没有。我心想,幸好他住我楼下时戴着面具,要不然,我很可能在他搬来那天我就要捶胸顿足恨自己嫁得太早了。不过现在还好,我又是单身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花痴。不对不对,我之所以离婚,就是因为他害的呀。天啊,我是疯了吗? “嘿。”他头伸过来,“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抬头才发现,他把车停到了路边上。 “没有啊,我哪里脸红了,你瞎说。”我否认道。 “走吧,到海边走走。”他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不是赶着回你家吃晚饭吗?”我看着他下了车。 “风有点大。”他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下来看看,如果冷就不去了。” 我心里是很雀跃的,偏偏还想在他面前装一装淑女。下了车,海风迎面吹来,果然很冷。可见了大海,我哪里还顾得上冷。 “走吧。”他拖过我的手。 先前他拉我的手,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就觉得吧,他可能挺照顾我的。这会儿他要再拉我的手,我想的是,他是不是拉女人的手成习惯了,逮谁都随便拉? 海风一阵猛过一阵,那么电光火石之间,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我对眼前这个穿着正装,长相俊朗的男人动心了。啊,我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肤浅的女人。 我们在海边逗留了十来分钟,两个人拖着手顺着海岸线走了一段路。因为我始终不说话,唐胜元认为我很冷又不敢说,于是,我们就回到了车上。 “你好像有点奇怪?”上了车后,他伸头过来看我。 “对啊,我也觉得。”我低着头。 “是哪里不舒服么?”他再将头伸过来一点。 “你靠我这么近干嘛?”我往车门旁靠了靠。 他抽了抽鼻子:“我只是想研究一下你到底哪里不对劲。” “快开车吧,我正常得很。”我催促道。 “晓谷。”他敛了神色,“我们聊几句,认真的聊几句。” 我抬头,他温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我。 “你说吧。”我的心开始不规则的乱跳。 他一只手搭到方向盘上:“我要结婚,这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只是因为我避居Y城延迟了两年而已。” 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些怅然感:“两年前,唐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离开的这两年,许多事情仍然在持续发生……太复杂,打住不说。我说说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这件事情吧,唐家对已经成婚的男丁会有一笔创业基金扶持。晓谷,我坦白说,我现在非常需要这笔资金。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结婚。” 我点了点头:“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叶小姐呢,她家应该挺有钱的。你们结婚,不是强强联合么?傻瓜才会选择一个出身贫寒帮不了你任何忙的女人。” 他笑了,伸手过来在我头上拍了拍:“晓谷,事情如果这么简单。那这笔账,我也会算。” “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呢?”我越发的不解。 “什么都是假,至少你是真的。”他说。 “我不信。”我摇头。 “我怎么说你才相信?”他问。 “你怎么说我都不相信。”我叹了一口气,花痴归花痴,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事情就够令我崩溃了,我根本不能想像,如果我跟唐胜元在一起了,我未来的日子每天都生活在惊恐担忧之中,那才真的叫诛心。 “晓谷,如果我说跟我结婚,你才有办法经常见到你姐姐呢?”他问。 终于还是绕回了那些令人崩溃的问题上。 “杨漫,你也能经常见到。”他说。 “你觉得你家人一定能接受我?”我好奇他的笃定,好像万事俱备,只欠我点头了。 “当然。”他确定的语气。 “先去你家吧,结婚这件事情,吃完晚饭再说。”我退了一步。 “好。”他立刻拉安全带,启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唐家位于C市某著名的富人别墅区。别墅区美得不像话,远处是海,背后是山,真真的依山傍水。 还在老远,我就看到了唐园两个字。 再近些时,就可以看到大门了。 唐家并不住传统意义上的别墅,在这半山的地方,他们家建了一幢四合院。宅院占地面积相当惊人,车子开进大门便有司机规矩的等在那里。 唐胜元下了车,司机将车开去车库。 我感觉唐园的建筑和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有几分形似。 “我们进去吧。”唐胜元拉过我的手。 我跟着他往里院走,每走一步,心都凉一分。这样的大户人家,岂是我这样的山野小女子踏得进来的。哪怕许我一场梦,我也不敢入眠啊。 “阿元。”有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 “顾叔。”唐胜元喊他,“晓谷,这是顾叔,我们家的管家。” “顾叔好。”我微笑着喊了一声。 “你好。”顾叔很客气的跟我点了点头。 “阿元,老爷和先生在大厅等你们。”顾叔在前头引路。 顺着回廊往前走,我看着内园的亭台,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圃。还有不时从小径上穿过的佣人,以及我分不清是主人还是客人的身影。 拐了一道弯,我们来到一个大厅门口。 也由不得我多想了,唐胜元拉着我就进了大厅。 我看着一个长者坐在正位,长者看起来精神头特别好,面色红润。不过,他的眼神很厉,令人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长者的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非常儒雅,跟小哥费玉清有几分像。 “爷爷。”唐胜元拉着我站到了长者面前,“阿元不孝,拖到今天才回家来看你。” “回来了就好。”长者的声音很沙哑。 “爷爷,这是蒋晓谷。”唐胜元把我往前拉了拉。 “爷爷好。”我福了福身,声音有些发紧。原来长者就是唐胜元的爷爷,大名鼎鼎的唐新鹏。 “嗯。”他算是答应了。 唐胜元握紧了我的手,反复的握着,然后才拉着我走向侧位上的中年男人。 “父亲。”唐胜元开口。 中年男人嘴角噙起一丝笑,那笑……很轻蔑的,我怀疑是我解读错了。哪有父亲对儿子轻蔑的。 “晓谷,这是我父亲,你……” “就随你一样吧,喊我父亲就可以了。”中年男人截住他的话头,“疏离惯了,也不必让你未来的媳妇来刻意跟我讨亲近。” 米嫂说唐胜元父子间闹过矛盾,照他们现在见面的情形来看,他们的关系很不好。我又想起来,有一回,唐胜元说,告诉唐家贺,我要见他。直呼父亲的姓名,这矛盾可够深的。 “父亲。”我只好依葫芦画瓢的喊了一声。 “客气了。”唐胜元的父亲朝我微笑点头。 “阿元,坐吧。”唐新鹏吩咐道。 唐胜元把我拉到了侧面连的两个位置处,然后拽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坐了下来。 唐新鹏开始和唐家贺聊天,聊的都是唐家企业的事情,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幸好唐胜元没有加入谈话,我便有一个人陪着我一起当听众。 期间,管家顾叔进来过一次,问开饭时间便退出去了。 “阿元,你去看看你妈吧。”唐新鹏突然转头看向我们。 “是,爷爷。”唐胜元拉着我便起了身。 我本来想着该打声招呼再退出去的,可唐胜元拽着我就走。我只能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出了大厅。 “你们家可真大啊。”我跟着他七绕八拐后,头都晕了。 “是有点大。”他淡淡道。 “要是让我一个人进来,我估计要迷路。”我玩笑道。 “不会迷路,你只要喊声顾叔,他随时随地的就冒出来了。”他认真道。 第95章 我不让你回家 “那么神奇啊?”我忍不住四下张望,园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看不到。虽然很想喊一声试试,但这里是唐园,我一个初次登门的外人没胆造次。 “你要试试吗?”唐胜元倒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用了不用了。”我吓得赶紧摇手。 唐胜元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穿过一条小径后,我们已经来了到四合院侧面的一扇门,看样子是后门。唐胜元带着我出了后门,我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唐夫人不住院子里面。 出了后门便看到大约十来米开外一幢独立的楼房掩在绿色的林木之间。 “我妈独自一人住那边。”果然,唐胜元指了指那幢小楼。 “为什么呀?”我没忍不住,问道。问完后,我想起唐胜元说她精神状态时好时坏,估摸着她应该为了清静才选择独居吧。 “我妹妹过世前被关在那里,她过世后,我妈就搬到那里去住了。”唐胜元说。 我没想到答案是这样的,心里难过起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顺着林荫小道的青石板路,我和唐胜元很快便走到了小楼的院子前。乍一眼看过去,布置和唐胜元那个院子有些像。 有个穿着枣红色外套的老妇人背着我们站在葡萄藤架下修剪枯叶,大约听到动静了,她转过身来。看到唐胜元那一刻,她先是一呆,然后将手里的剪刀放到地上,起身后她伸手揉了揉眼睛。 “阿元。”她喊了一声,小跑了几步又停下来,“阿元,是你吗?” “欧妈,是我。”唐胜元拉着我站到了院门口。 “真的是你,老太太和夫人说你回来了,我还在念着说你什么回来看我,你这就来了。”欧妈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我明明记得我刚来的那晚上,米嫂让他第二天回家吃饭的,这样看来,唐胜元并没有回来。 院门开了后,欧妈含着泪打量着唐胜元:“瘦了好多,阿元,你在外面吃苦了。” “欧妈,这是晓谷。”唐胜元将我往前面拉了一点。 “哦,晓谷啊。”欧妈这才看向我,“快进来。” “欧妈,你这两年身体好吗?”唐胜元问道。 “好,我挺好的。”欧妈带着我们往大门走去,“夫人在楼上,我去喊她,你们先坐一会儿。” 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欧妈才匆匆下了楼,唐夫人没有和她一起下来。 “阿元,夫人不太舒服。”她叹了一口气。 “噢。”唐胜元应了一声。 “你要上楼看看她吗?”欧妈询问。 唐胜元侧头看我,“就算了吧,改天。” “那你们坐一会儿吧,我去给你们煮茶,顾正去了一趟内蒙,带了些奶茶回来,煮开了还蛮好吃的,夫人特别喜欢吃。”欧妈说着就准备往大厅的侧门走去。 “晓谷来了是不是?”唐夫人的声音传来。 欧妈顿住了脚步。 我仰头去看,唐夫人穿着一套米色的珊瑚绒家居服站在楼梯上,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手里拖抱着一只超大的龙猫公仔,那公仔至少有两米高吧,衬着唐夫人十分娇小。 “妈。”唐胜元喊了一声。 唐夫人没有应他,她费劲的拖着那只公仔朝楼梯下走来。她在看着我,一直在看着我。 “阿姨好。”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发紧。 “晓谷。”唐夫人拖着公仔下了楼,“欧妈,你给晓谷倒茶,再去把老太太去香港时带回来的那些零食拿出来给晓谷吃。” 欧妈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唐胜元。 “欧妈,你去拿吧。”唐胜元淡淡道。 欧妈这才抬步。 唐夫人拖着公仔走到了我面前:“晓谷,你冷不冷?冷的话,你跟我到楼上去吧,楼上开了暖气。对了,这个公仔你喜欢吗?喜欢我就送你给你。” 我看着唐夫人,她的眼神那么热切而纯粹。即使脂粉未施,她的皮肤状态也十分好。她看起来,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阿姨,我……”我讪笑着,我喜欢是喜欢,可我要是说喜欢唐夫人肯定得让我抱走吧,那可怎么好? “妈,晓谷不喜欢公仔。”唐胜元有些冷淡的说。 “你不喜欢龙猫吗?”唐夫人看着手里的公仔,特别失望的语气。 “阿姨,我不是很喜欢。”我附和唐胜元,小声说。 “不喜欢也没关系。”唐夫人抬起头,又换上了欢喜的笑容,“你去见了爷爷和你爸爸了吗?” “见过了。”唐胜元替我答道。 “那就好,好。”唐夫人抱紧了公仔,拂了拂头发,她看向唐胜元。 “阿元?”她皱起眉头,退了一步细细盯着他看,然后很困惑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妈,我来看看你。”唐胜元说。 唐夫人抱紧了手里的公仔,呆怔着看他,渐渐的,她的眼神变得茫然,表情也开始慌乱起来。 “你来了,你来了,你怎么来了?”她抱着公仔连连后退,退得太急,她被公仔绊了一下。我和唐胜元还来不及反应,她就摔倒了。 “妈。”唐胜元赶紧上前。 “夫人。”欧妈听到动静也从厨房那边跑出来了。 我站在原地,有点被吓住了。 唐胜元弯腰想把唐夫人扶起来,他的手才触到她的肩膀,唐夫人就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了。 “你走开,走开啊。” “阿元,我来。”欧妈上前,她把唐夫人用力从地上扶了起来。 唐夫人仍然很慌乱,她一边抱紧公仔,一边往欧妈身后躲,眼神掠过我时,她喊起来:“晓谷,你快过来,你过来,你别和那个害人精在一起,他会害死你的。” 我下意识的就去看唐胜元的反应,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晓谷,你过来啊。”唐夫人抓紧欧妈,焦急的喊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走开,走开。”唐夫人腾出一只手,使劲的朝唐胜元挥舞着,就像驱赶小狗一样。 “欧妈,你照顾好夫人,我和晓谷先走了。”唐胜元退回我身边,然后拉过了我的手。 “晓谷。”唐夫人尖叫了一声,然后她丢了公仔朝我跑过来,跑到我们面前后,她狠狠的推了一把唐胜元,把他推开后,她拉过了我的手。 “我们到楼上去,我们去藏起来,你别跟他在一起。” “阿姨,你别激动。”我跟着她走,轻声细语试图安抚她。之前,唐胜元说她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我并不能想像她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看到了,我才知道,为什么唐夫人精神状态好的时候和他也没有交流。因为她对自己儿子的恨已经烙进了骨子里,无论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她都拒绝再接受他。 “晓谷。”唐胜元喊了我一声。 “快走,快走。”唐夫人更慌了,她拖拽着我,另一只手拖着公仔。她的力气大得吓人,我感觉我的手要被她握断了。 唐夫人就这么拖着我和公仔走到了楼梯那,欧妈跟上来,她也试图安抚唐夫人的情绪,但唐夫人谁都不理。 “晓谷,快点快点,我们要快点。” 我不敢生硬的反抗,此前对唐夫人又实在太有好感。于是,我一半身不由己一半顺从的跟着她往台阶上爬。 很快上了楼,唐夫人拉着我进了大厅。顿时,我被大厅满墙的照片惊呆了。大大小小,各种造型,满满当当。 那是唐兮元,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挂满了三面墙。 “这是兮兮。”唐夫人一脸骄傲,“她现在很乖,成天的陪着我,来,我带你去看她的龙猫。” 我又被唐夫人拉进了一间房间,房间里,摆满了形态各异的龙猫,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在这幢小楼里,唐夫人抱着回忆过日子。 也是可怜。 我很同情唐夫人,女儿长到二十几岁,万般疼爱,然而,遇人不淑。最后落了个跳楼的凄惨下场,面对那堆碎肉,任何一个母亲都悲痛难忍吧。 “你坐这里。”唐夫人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龙猫,她把我拉到了窗下的沙发前按着我坐下。 我一句话都不说,怕哪句就刺激了她。 她看着我:“晓谷,以后,你就陪我住在这里好不好?” “阿姨,我,我要回家的,不然,我家人会担心。”我轻声说。 “回家?”她愣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你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要跟阿元结婚的,不是吗?结婚了,这里就你的家。” “夫人。”欧妈跟上来了,她朝我使眼角。 但我没明白她的眼色表达出的意思。 “欧妈,你看,这是晓谷。”唐夫人很高兴的拉过她,“晓谷也很乖巧,和兮兮一样的乖巧,我好喜欢她。你喜欢她吗?” “夫人,大宅那边等着晓谷吃晚饭呢。要不,等她吃完饭再让她过来陪你,好不好?”欧妈细声细语。 “不要,不行,我不能让她去大宅那边。欧妈,你难道不知道吗?那里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坟墓,我不能让晓谷去,我要保护她。”唐夫人拼命摇头。 “夫人,那我们一起去煮酥油茶给晓谷吃好不好?她没吃过呢?”欧妈哄她。 “我不去,你自己去煮,我要在这里陪着晓谷,她一个人会孤单的。”唐夫人还是摇头。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开始心惊肉跳,唐夫人这架势是不准备放我走了吗? “夫人,你这样,晓谷不喜欢你了。”欧妈带着点嗔怪的语气。 唐夫人一脸为难,想了想才说:“晓谷,那你坐一会儿。我很快就上来。” 我紧张得说不出话,只是点头。 欧妈扶着唐夫人走了几步后回头又冲我使眼色,这下我明白了,欧妈是让我趁唐夫人不在赶紧跑。 听着唐夫人下了楼,我起了身,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啊!”唐夫人凄厉的尖叫声传来。 第96章 你看到的惨不一定是惨 我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定了定神,我快步往房间外走去。穿过大厅,出了门,我往楼梯跑去。才下了两个台阶,我看到唐夫人三个台阶并成两个那样飞快的向上跑。 “晓谷,晓谷。”她惊慌失措的。 “阿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害人精追来了,赶紧,我带你去藏起来。”她跑到了我面前,拉过我往上跑。 “阿姨,阿姨,您慢点。”我被她拽得一个踉跄跪到台阶上。 “快点快点。”她回头看我,见我跪在地上,她更加使劲的拖我,就像拖龙猫公仔一样。 我被唐夫人拖进了大厅,然后她放开我。关门,反锁一气呵成。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她大约觉得不保险,于是她又走到茶几旁。 最后,她愣是把茶几,沙发,全部堵到了大门后面。 整个过程,我都跟个傻瓜蛋似的呆呆的看着,我没法不呆。那么重的沙发和茶几,唐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搬过去了。我怀疑我要是阻止她,或者说错点什么,她一巴掌能掀翻我。 我害怕了。 “好了。”唐夫人拍了拍手,“晓谷,我们去房间看电视吧。”她笑得天真无邪。 我站在那里,因为害怕,我哆嗦着,根本挪不动脚步。 “晓谷,晓谷。”唐胜元敲门,大声喊着我。 “来了,他追来了。”唐夫人的脸色变了,她一个箭步跨到我面前,“我们赶紧进房间去。” “阿姨,您冷静点,好不好?阿元是你的儿子,他不会伤害您的,让他进来好不好?”我颤着声说。 唐夫人压根不搭理我,她拽过我就往房间走去。不是刚才那间放满公仔的房间,她把我拉到了另一个房间。 进了门后,唐夫人又把门堵死了,然后把窗户锁死。 大门那边,唐胜元一直在敲门。我站在门边,心惊胆战的看着唐夫人忙碌。这个房间,是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柜,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靠窗的地方放着钢琴,墙上还挂着吉他。 “好了,现在安全了……”唐夫人回头我笑。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们同时愣住。 “阿姨,我,接个电话。”我讪笑着,小心翼翼。 “好啊。”唐夫人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是唐胜元的电话。我飞快的接起了电话,然后放到了耳边。 “晓谷,你没事儿吧?”唐胜元喘着粗气问我。 “没事儿。”我轻声道。 “你不要怕,我妈应该不会伤害你。”他又说。 “好。” “你现在在哪个房间?” 唐夫人已经朝我走过来了,我不敢说得太明白,怕她听出来是唐胜元给我打的电话。 “风居住的街道。”我说。 “好,我知道了。晓谷,你尽量保持平静。我妈很喜欢你,应该不会伤害你。我想办法从另一头上来房间,你别怕。”他安抚我。 “嗯。” “是不是阿元?”唐夫人问我。 “不是,不是。”我赶紧挂断了电话,“是我一个朋友,她问我点事情。” “噢。”她也不跟我深究,“晓谷,你来看看,这里这些书,有没有你爱看。你随便看,喜欢哪本就拿哪本,我弹钢琴给你听,好不好?” “好。”我顺着她,说着我就往书柜走去,唐夫人也跟上来。 “这本书,你喜欢吗?”唐夫人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出来。 那是沈复的“浮生六记”,我读大学的时候看过一点,写的是沈复和他妻子芸娘的婚姻日常。 “是一本好书。”我模糊答道。 “这本呢?”她又抽出了张爱玲的一本小说,“你喜欢吗?” “写得挺深刻的。”我小心答道。 “你看吧,随便看看。”她把书塞进我手里。 我接过书,唐夫人赤着脚走到了窗边。没多一会儿,她就开始弹钢琴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弹的曲子正是“风居住的街道”。 我猜测这支曲子一定是有特殊的含义,很可能是唐兮元很喜欢的曲子。所以,唐胜元和唐夫人都保留了弹这首曲子的习惯。 我不懂钢琴,但觉得唐夫人在用情上,要比唐胜元更深一些。我听着听着,泪水不自觉就潸然而下了。 一曲弹罢,唐夫人坐着着发呆。 我抱着书呆。 屋外是什么样的天,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唐夫人呆了许久后,又开始重复弹刚才那支曲子,如痴如醉。 我站久了有些累,于是坐到了地上,悄悄给唐胜元发了个小视频。他立刻回我一条信息,说已经把他父亲喊过来了。 唐家贺来了?我看着唐夫人的背影,看从唐胜元的语气来看,唐夫人好像很听唐家贺的话。 唐夫人又弹完一遍,她回头看我。 我低下头装模作样的翻着书。 她接着弹奏,仍然是那首曲子。 “我要疯了,要疯了。”我翻着张爱玲那本书,翻到某一页时,看到一行娟秀的字。我停下来,仔细看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我把这一页用手指夹,然后继续往后面翻,又翻了几十页,我又看到了另一行字:让我死吧,死吧,死吧。 那个死字,我心跳起来,想起何明蕊那一连串的死,又想起我要杨漫家沙发缝里发现的纸条那上面也写着死。 我接着往后面翻,整本书翻完后,没有再发现有写字了。我又翻开了浮生六记,扉页上,写了一行字: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唐兮元 我这才能确定,另一本书那些字都是唐兮元写的。 这本书,唐兮元显然翻阅过很多遍,有些纸张都泛起了毛边。尤其到芸娘去逝那几页,书页都要掉来了,文字也泛了黄,像是被水泡过,也可能被泪水浸湿过。 书翻到沈复另娶那一页时,唐兮元写了一句话:我真的那么爱他么?可我厌弃了破布娃娃一样的自己,这样肮脏的活着。 我猛的合上书,唐夫人还在弹着钢琴。大门那边传来动静,好像门被打开了,有杂乱的声音。渐渐的近了,脚步声到了书房门口,我听到了唐家贺的声音。 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打开相机后,我把唐兮元写的那几句杂乱的字都拍下来了。拍完后,我起了身,把书塞回了书柜里。 “家贺来了。”唐夫人听到了动静,琴声戛然而止,她起了身。 我坐回了地毯上,唐夫人走到门边,她把堵着门的沙发和桌子搬开。门外,唐家贺站在那里,他的手里拿了把斧子。见唐夫人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笑。 “青青。”他说话时,把斧子递给了欧妈。 “你来了。”唐夫人看着他,“你来看兮兮吗?” “我来看你。”唐家贺朝她伸手,很温柔。 “看我?”唐夫人反问,“看我死了没有吗?” “慕容青。”唐家贺很生气,连名带姓,“你怎么说话的。” 唐夫人拂了拂头发,扭头看我:“晓谷在这呢,你别吓着了她。” “现在是你吓着了她,她初次上门,你把门反锁起来干什么?我爸还等着她一起吃饭呢?”唐家贺语气不耐烦起来。 “夫人,我熬了荠菜粥,我们下楼吃粥好不好?”欧妈哄她。 唐夫人转身往我的方向走来,我撑着地板起了身。 “晓谷。”她站到我面前,“我像个疯子吗?” 我摇头,用力摇头。 “他们都说我疯了,晓谷,我没疯。”她拉过我的手,“我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我很想兮兮。” “阿姨,我懂你的心情。”我迎着她的视线,说得真诚。 “真的吗?”她笑了笑,眼中的悲伤却掩不住,“你乖巧的样子和兮兮好像啊,晓谷,所以,我真的很喜欢你。就想多看见你,想把所有兮兮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你。晓谷,我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阿姨,你没有吓到我,真的。”我紧了紧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点力量,这样的唐夫人的地,令人感到心疼。 “妈,麻烦你放开晓谷好吗?”唐胜元进了房间,他硬生生的把我的手从唐夫人手里掰出来。 “晓谷。”唐夫人喊了一声,唐家贺已经抱住了她。 唐胜元拉着我快速往房间外走,我扭头看。 “晓谷。”唐夫人挣扎起来,“晓谷,你不要走,好不好?” “元哥。”我扯了扯唐胜元的手。 “走。”唐胜元头也不回。 “晓谷。”唐夫人哭喊着。 我跟着唐胜元已经下了楼,那哭喊声越来越远,等我们出了小楼时,天已经黑了。 “唐胜元。”走上青石板路后,我有些冷淡的喊他。 “你觉得我狠心了?”他顿住脚步,回头,月色和路灯下,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对。”我直言,“她是你的妈妈。” 唐胜元抿着嘴,好一会儿后,他松开了我的手。我们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我不知道你们家曾经发生过什么样事情,我也没有资格去说什么。但就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看到了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看到了冷漠的丈夫和儿子,我不是很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平静的说。 “所以,人人都只要把自己弄成受害人的样子,就能博得大家的同情。”唐胜元自嘲的语气,“晓谷,可能因为我们的人生经历太不一样。所以,我们的认知也不一样。” “比如呢?”我看着他。 “你以为的恶不一定是恶,你看到的惨也不一定是惨。”他深吸了一口气。 “但无论如何,她是你的母亲。”我冷笑着说。 “是,正因为这一点,我还愿意来看她。”他道。 第97章 冷落 清冷的月色下,唐胜元垂在裤缝旁的手弯曲成拳状,他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有些颓然起来,为自己的圣母心,也为自己的好奇心。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我凭什么去评判他呢? “对不起。”我低声道歉。 唐胜元侧头,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好一会儿,他都没有说话。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在跟我生气么?这唐园是他千方百计把我带进来的啊,我早就说过我是个冒失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我……” “我……” 我们同时开口。 我扭过头,我是想说我走了,拉倒吧,你家的饭我不吃的。但他开了口,我又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你先说吧。”他看向我,脸色已经缓和了。 “我……我忘了我要说什么。”我一急,脱口而出。 然后唐胜元笑了,笑声中,他拉过了我的手:“晓谷,我没有跟你生气,所以,你根本不用道歉。” “哦。”我低着头,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刚才还想着跟他翻脸,可他一说好话,我立刻又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 “我妈有没有吓着你?”他柔声问。 “没有。”我另一只手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想把唐兮元写的那些话告诉他。可我们已经进了后门,想了想,决定回他家的路上再说。 我和唐胜元回到了四合院,回到了大厅,唐胜元的爷爷仍旧坐在老位置,唐老太太也来了。 “奶奶。”唐胜元喊了一声。 “奶奶。”我跟着他也喊了一声。 “坐吧。”唐老太太很威严的样子,跟昨天来别墅慈祥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们坐到了侧面的位置。 唐老太太开始问唐夫人的情况,唐胜元一一回答。唐新鹏靠着椅背,微闭着眼睛养神。 我刚开始还集中精神,仔细的听着他们说话。他们聊了几分钟后,园里传来了喧闹声,似乎有人在追闹着,清脆的笑声,显得格外有生气。我的注意力被吸引,也便没听真切他们在聊些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打闹?我的好奇心又勾起来。离大厅这么近,这笑声并不避着唐新鹏夫妇,看样子,一定是深得他们宠爱的人。 “晓谷。”唐胜元轻轻碰了碰我。 我惊了一下才回神。 唐老太太看着我,面带微笑。她的眼神,像是能够直击人心底。 我挺直后腰,正襟危坐。 “你多住几日,正好塔塔过来了。你们年龄相仿,可以一起玩玩。”唐老太太温和地说。 “好。”我应道,只能先这么应着,当场回绝,势必更麻烦。我心里暗想,这回明天我死活得回去了,不然这摊子越铺越大了,我可没那个本事收场。 “老太太,到饭点了。”顾叔悄无声息的就进了大厅,弯着腰快速走到了唐老太太身边。 我暗暗一惊,这顾叔走路没声也是怪吓人的。 “那就去吃饭吧?”唐新鹏看向唐老太太,那语气和神态,竟有些低。 来之前,米嫂跟我说,关于婚礼的事情只要老太太点头了,老爷那边就没问题了。现在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我和唐胜元跟在他们身后出了大厅,那清脆的笑声已经远了。我有点怀疑是老太太嘴里的塔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饭桌上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晚饭的餐桌上,除了唐新鹏夫妇,唐家贺,我和唐胜元,再没有其他人。我想像中的被众多人为难的场景根本没有上演。 菜品很丰盛,唐老太太举了筷子后,大家就随意开吃了。整个吃饭的过程都很安静,餐厅里连佣人都没有一个。 唐家贺最先放的筷子,拿过湿巾擦了擦嘴,他就起了身。 “去哪里?”唐新鹏清咳了一声。 “回新园。”他说。 “青青受了惊,今天就在这里陪陪她。”唐老太太开了口。 唐家贺推了推眼镜,抬头看了看我和唐胜元,他道:“爸,我换了床睡不着。”说完,他推开椅子就往餐厅外走去。 “家贺。”唐新鹏很生气,吼了一声。 唐家贺充耳不闻,扬长而去。 “反了,真的反了,你们父子……”唐新鹏剧烈的咳起来。 我吓得使劲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还没回过神来,顾叔又悄无声息的进了餐厅,他端来了水,又帮唐新鹏顺着后背。 唐胜元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样,照样不紧不慢的吃着菜。我又偷偷看了一眼唐老太太,她也没有停筷子。 看来,唐家贺这样顶撞父亲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唐新鹏咳了好一阵子才止住,止住咳后,他敲了敲桌子:“阿元。” “爷爷。”唐胜元这才放下了筷子。 “待会到我书房来。”他说。 “好。”唐胜元应道。 唐新鹏也离开了餐厅,剩下唐老太太还在餐桌上,她看起来也吃饱着。大概是考虑到我还在餐桌上吧,所以,她慢慢的喝着汤。 “晓谷,我们唐家一贯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唐老太太放下汤碗后,笑着对我说。 “不会。”我很尴尬,硬着头皮客套。 “奶奶,我和晓谷也吃饱了。”唐胜元道。 “好,你去书房吧。晓谷,你来,我介绍塔塔给你认识。”唐老太太道。 “奶奶,塔塔在法国呆了那么多年,晓谷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怕扫了她的兴。”唐胜元语气很温和。 唐老太太便挥了一下手:“那就罢了。” “谢谢奶奶。”唐胜元抓紧了我的手。 “晓谷进了这家门,终归是避不了的,随你。”唐老太太起了身,顾叔赶紧上前扶她。 我和唐胜元目送着她出了餐厅。 “我们也走吧。”唐胜元侧头看我。 “嗯。”我恨不得能立刻离开这唐园,来之前,我作过各种假设。想过会被人为难,也想过会有各种应付不了的场面,唯独没想到会被这样冷落。 那么郑重其事的准备,到头来却像一个冷笑话。 出了餐厅,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电话是何明初打来的,我迟疑了一下,按了拒听。没走几步,何明初又打过来。 “你去你爷爷那里吧,我接个电话。”我说。 “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我最多五分钟就回来了。”他叮嘱我。 “好。”我应道。 唐胜元小跑着走了,我看着他拐过了弯才接起了何明初的电话。 “蒋晓谷。”何明初喊我,那声音透着阴郁。 “明初,你是不是喝酒了?”隔着手机,我都闻到了一股酒味。 “我爸还在ICU,你高兴吗?”他问我。 “你是觉得责任在我吗?”我无奈的反问。 “从你妈把我妈害死,我家就毁了。”他打着酒嗝,“蒋晓谷,你在哪里,你家没人,你躲哪去了?” “明蕊呢?她回家没有?”我忙问。 “我正要问你。”他暴怒起来,“肯定是你爸搞的鬼,他要找那什么鬼东西,从我这里没逼出来,就把明蕊给绑走了。蒋晓谷,我他妈求求你了,你帮我想想办法。帮我把明蕊找回来,我一个人要疯了。” “明初,你冷静一点。”我靠到回廊的柱子上,仰头看着院子上方的夜空。心里酸酸的,何家落到这般田地,我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我真的没法冷静,晓谷,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我真的不愿意求你。我没钱了,我爸这样,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他低声的呜咽起来,泣不成声。 我喉咙酸酸的,眼泪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 何明初絮絮叨叨说着他的困境,我默默的听着,跟着泪流满面。 “我明天回Y城,回头我去医院看你。”我哽咽着说。 “你明天真的会来吗?”他问我,像曾经那样,生活中他就是个白痴,凡事都等我帮他弄好。 “真的。”我说。 “那我等你来。”他的语气明快了许多。 “嗯。”我应道,远远的,唐胜元已经小跑着回来了。 “那我挂了啊,你明天一定要来。”何明初不放心,再次跟我确认。 “好。”我先他一步切断了电话。 “阿元哥哥。”几乎是在唐胜元跑到我面前的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我后面响起来。 我转头看去,月色下,有个身材高挑长得十分漂亮的姑娘站在绿植树下。她离我不到两米,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我一点知觉都没有。 “塔塔。”唐胜元抬高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啊。”姑娘嘻嘻一笑,“咦,不给我介绍一下么?” “晓谷,这是塔塔。”唐胜元有些生硬的介绍道。 “你好。”我哭了一声,声音沙哑,实在窘迫。 “阿元哥哥,你应该说,我是你的妹妹。”塔塔从台阶那走上来,“晓谷,你为什么哭呢?我听到你打电话,你说明天要去医院看他,我猜一定是男的,我还猜,你不打算告诉我阿元哥哥……” “塔塔。”唐胜元带着警告的眼神看她,“麻烦你不要乱说话。” “我有吗?”塔塔耸耸,“我只是将实情说出来,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皱眉,刚才的餐桌上,唐老太太让我跟塔塔一起玩来着。这样的豪门大小姐,我可伺候不起。 “塔塔,你好不容易回国,还是多去陪陪奶奶吧。”唐胜元拉过我的手,“对不起,我和晓谷回去了。” “这么快就回去?”塔塔挡住我们的去路,“阿元哥哥,我替苏蝶姐姐问问,你真的要和晓谷结婚么?” “对。”唐胜元道。 “我没问你,我问蒋晓谷小姐。噢,不,蒋晓谷女士,毕竟她离过一次婚。”塔塔笑呵呵的。 我想,这唐家的大门我是真的没胆高攀,这里头坑太多了,随便一个坑都能埋了我。 第98章 发糖 唐胜元笑了笑:“塔塔,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明明喊的阿元哥哥,问我是不是要和晓谷结婚。现在又说没问我,偏要晓谷回答你。行,你要晓谷回答也是可以,那能不能请你有点礼貌?你这么出言不逊,不知道奶奶听见了,她该作何想?” 塔塔呆了一下,然后她拂了拂头发,她笑道:“阿元哥哥,你倒是护上了。” 唐胜元叹了一口气:“塔塔,你为难我可以,但为难晓谷不行。” 塔塔看着我们俩,她“噗嗤”笑出声:“我阿元哥哥真是个情种,看来,对晓谷是真爱哟。我呢,祝福你们。只是阿元哥哥,你的那些麻烦事儿,你都告诉蒋晓谷了吗?苏蝶姐姐这边,你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还有你和曾西蓝,你们的旧账也理清了吗?” “塔塔,你要主持公道吗?”唐胜元语气温和。 “我可没那个本事。”塔塔坐到回廊的栏杆上,晃着双腿偏着头看侧面的台阶,“你们随意,我在这里晒晒月光。” “再见。”唐胜元拉着我就走。 我本来也想说声再见的,转念想,我是打定主意不会再登唐家大门了,还是省点口水吧。况且,塔塔估计也不稀罕我这声再见。 “阿元哥哥。”我们走出老远后,塔塔又喊。 唐胜元顿了顿脚步,我扭头。 “慢走。”她挥挥手。 真是令人怒不得,气不得。 回唐胜元别墅的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关于结婚这件事,演变到现在,好像愈来愈真。但对我来说,却越来越荒诞。 唐胜元专心的开着车,车内,一直循环播放着哥哥张国荣的“共同度过”。 次日一早,我很早就醒了。洗漱过后,我出了房间。意外的,唐胜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早。”他跟我打招呼。 我一呆:“早。” “你准备回Y城?”他起了身。 “嗯。”我点头,“我昨天就说过了。” “好,吃完早餐我陪你一起回去。”他说。 “你陪我回去?”我提高了声音,差点被口水呛到。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他走到了面前。 我皱眉:“唐胜元,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他愣了。 我退了一步,默了片刻才说:“首先明确一点,我们之间并没有谈恋爱,这一点,你承认吗?” 他抽了抽嘴角:“然后呢?” 我接着说:“其二,关于婚礼这件事情,我再严正声明一次,你愿娶,我不愿意嫁。” 他抬了抬手,示意我继续。 我狠了狠心:“甚至,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如果不是有心人作祟,我们就是毫无交集的平行线。可能,有一段时间,我对你有一些怨恨。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因此受到过伤害。但归根结底,是命运对我太残酷了。你不必因此对我感到抱歉。” “还有吗?”他等了一会后,问。 我想了想:“没有了。” “我们现在开始谈恋爱,可以吗?”他略俯身,看着我的眼睛。 我有点失神,他的眼神亮得象星星,白色的衬衫也那么耀眼。好在,我很快清醒过来。 “不可以。”我说。 他挑了挑眉:“拒绝得这么干脆?” 我笑:“你昨天就说得很明白了,你需要一份婚姻,这样你可以拿到创业基金。你们家的家规也有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才给创业基金呢?是不是你爷爷奶奶认为,男人结婚后就定下来了,能安心做事情了?我又想,你为什么非要选我?对我有一份愧疚心大概只占其中很小很小一部分原因吧。假如你娶叶苏蝶亦或者其他任何门当户对的女人,她们的身后都代表着一个大家庭。我不知道你需要那笔创业基金做些什么,但很显然,你不需要别人来添乱,更不需要另一个女人来对你指手画脚。你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好控制的女人。” “你的脑袋里就在想这些东西吗?”他双手抱胸,微笑着。 “要不,你给我一个更合理的解释?”我摊摊双手。 “不要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他说。 “同样的,也不要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我尖锋相对。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有半分动心?” 我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我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你问问你的心,它相信吗?” 他抿了抿嘴,也伸出手,然后一把将我拉入怀里,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可以看清楚他脸颊上的绒毛。 “据说,和女人不要讲道理。”他说完就俯头下来。 我被他吻住了。 “你……”我唔了一声,他的舌头已经长驱而入。我试图反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和他有过一夜欢愉,对于他那方面的功力,我早有领教。 他把我压到了墙上,吻由浅而深。双手在我身上游走。 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很快意乱情迷。 …… 也不知道多久后,他喘着粗气松开我了。 我靠他的怀里,双腿已经完全软了。 “晓谷,可以吗?”他声音低哑,性感得要命。 我的手还环握在他的腰上,人还在晕头转向中。 他打横就将我抱起来。 我回神时,他抱着我进了他房间。他把我放到床上,然后压在我身上。 “那夜,你为什么不找我?”他咬着我的耳朵,极轻的问我。 我反应过来,我泡了一夜冷水澡的那夜。 “我……” “你宁愿把自己折腾到住院,也不愿意找我。”他撑身体摸着我的脸,明明笑着,眼神却有些伤感,“不是只有你有不确定,我也有。” 不知道怎的,我就觉得心上开出了一朵花,慢慢的变成两朵,三朵…… 他再次吻下来。 洗完澡后,我躺回被窝里看着墙壁发呆。 我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他从厕所出来,腰间围着浴巾。 “想什么呢?”他走到床边坐下来,俯身看我的眼睛。 我收回视线看他:“你猜。”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多半是在想,为什么我的抽屉里有保险套,是不是准备着随时带着个女人回家过夜。” 我语塞了。 “你来的那天买的。”他狡黠的笑,然后从抽屉拿出一个小号购物袋,“你看,小票都还没丢。” “你……”我脸一红,“什么意思?你早就预谋。” 他钻进被窝,将我搂进他怀里:“也不能这么说,孤男寡女,很难说啊,我只是未雨绸缪。” “你们男的满脑子就想着那点事儿。”我没好气的说。 “这么说,你完全没想?”他的手又不正经起来。 我折腾了一场,浑身酸痛的,赶紧讨饶:“我好饿,我们赶紧去吃早餐吧。” “不。”他说完已经翻身压上来了。 “从前……”我吃吃的笑起来。 “从前什么?”他很好奇的问我。 “不告诉你。”我说。 “那就等你想说了再说。”他堵住我的嘴。 我们下楼时,已经快十点半了。米嫂在客厅里插花,我见了她,窘得抬不起来头。 “米嫂,我和晓谷有点事情出去几天。”唐胜元拉着我就往大门外走。 “好。”米嫂笑呵呵的应了一声,接着插花。 “你刚才说的从前,现在可以说了。”上了车后,唐胜元侧头看我。 “什么从前?”我睁大眼睛,装着完全想不起来。 “忘了?”他探身过来,“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我往车门边缩了缩,作可怜状:“我真的很饿,很饿,为什么不吃完早餐再出门。” “不要转移话题,直觉告诉我,从前后面的内容很有意思,所以,你现在说。说完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他不为所动。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看样子,你需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他解了身上的安全带,又把后座给放平了。 “你要干嘛?”我警惕的看着他。 “帮你回忆一下啊,后座还挺宽的,米嫂她们都很识趣的。”他笑眯眯的。 “我说,我说。”我吓昏了,“从前,从前……”我真的说不下去。 “嗯?”他耐心的等着。 我咬了咬牙:“从前,我看过一个帖子,说,说,说摩羯座,那什么,什么,特别厉害,比天蝎座还厉害。” 他摸了摸鼻子:“还行吧。”又说:“我是摩羯座吗?” “对呀,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摩羯座吧?”我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汗湿的手心。 “我对星座没研究。”他启动了车子,“你研究了一下,我们俩的星座配吗?” 我正想要怎么回答时,手机非常及时的响了起来。何明初的电话,问我几点能到医院?我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他便匆忙挂了电话。 “何明初生病了么?”唐胜元问。 “他爸爸,说是脑梗,在ICU。”我说,“何明蕊还没找到,他怀疑被我爸劫走了。” “噢。”他应了一声。 下午三点多,我和唐胜元赶到了何明初他爸住院的医院。 “希望我这张脸不会吓着了他。”要下车时,唐胜元对我说。 “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你真的有可能会吓着他。”我担忧道,而且,我这么张扬的带唐胜元上去,何明初肯定要认为我是故意的。 他靠到座椅上,半晌才道:“那你说完事情就下来。” “嗯。”我松了一口,推开车门下了车。 “晓谷。”我走了几步,唐胜元从车窗里探头喊我。 “干嘛?”我折身回去。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我和你一起上去,我远远的站着,你装不认识我就好了。” “我很快就下来。”我无奈道。 “我怕你脱离我的视线就和他旧情复燃了。”他推着我朝前走。 “滚!”我骂道。 “不滚!”他笑。 第99章 你服不服? 搭着电梯上了四楼,出电梯时,我刻意跟唐胜元拉开了距离。 “晓谷。”他又喊我。 我翻了个白眼,转身看他。 “没事儿。”他说。 我啼笑皆非,抬步走回他面前,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唐先生,你有点无聊哎。” “真的吗?”他眸光黯淡下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我进去了。” “晓谷。”他带着点委屈状。 我退了两步快步往病区小跑而去,笑怎么也止不住,心雀跃得几乎要飞起来。 “晓谷。”何明初拎着瓶开水从侧面的走廊走出来,他穿一件浅色的夹克,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乱糟糟的。 我猛的收住脚步,脸上的笑来不及收。 “你笑什么?那么开心?”他疑惑的问我。 “没什么。”我敛了笑,“你爸呢?” 他上下打量我:“你去哪了?你这件大衣什么时候买的,我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我的表情一点一点僵住,何明初的语气分明是还以我老公自居。他是不是忘了当初办离婚手续时他有多么的决绝?半点余地都不留给我。 “你爸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没有理会他的问题。 “不太乐观,基本上就是在拖时间了,走是迟早的问题。”他抹了一把脸,刚好有个人从我身边擦着走过去,他习惯性的伸手拉我。 我条件反射性的甩手,动作太用力,我们都愣了。为了掩饰尴尬,我低头直往前走:“走吧,去看看你爸。” 他跟上来:“晓谷,你走那么快干嘛,ICU在这边。”他指着相反的方向。 “哦。”我停下来。 “晓谷。”他将开水瓶把手塞到我手里,然后和我并肩往ICU病房走,“你有没有给你爸打电话问问?” “我明天直接去找他。”我拎着水瓶,侧头看他皱巴巴的衣服,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我们在一起那会儿,我不能说给他打点得多么光鲜,至少他的衣着是干净得体的。 “看我干嘛?”他有些没好气的,“你姐也没找到吧,也不知道你嘚瑟个什么劲?刚才还笑得跟个花痴一样。我这半年来真是倒霉透了,婚离了,工作没了,我爸还躺在ICU。一天天的,花钱跟流水似的,我都找老孟借几次钱了……” “何明初,你还没完没了是不是?”我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你有没有照照镜子,你一个大男人搞得跟个怨妇似的。” 何明初这才悻悻的闭上嘴,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ICU病房门口。 “就这里。”他指了指门内,“不让进去,只能隔着玻璃看看。” “你住哪里?”我缓和了语气。 “转角那边的病房,找护士弄了张陪护床,这两天我都住在医院里。车里睡得太不舒服了,回家睡又怕有突然的情况。”他伸着头看着ICU里面。 我也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何明初他爸躺在病床上,灰白色的被子盖着一个几近枯竭的身体,面目是看不清楚的。隔着玻璃窗,只能看到那些亮着灯的冰冷仪器,以及插在他身上的管子。 我想到我妈,命运的残酷真是超乎了想像。 “别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何明初咳了一声,“我们到那边坐一会儿。” 我收回视线看他,ICU里面躺着的是他的父亲,生养他的父亲,他平淡的言语未免太过于冷血。可张了张嘴,我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人是这样的吧,在悲苦的摧残下,心慢慢的就变得麻木了。 何明初原本就不是特别有担当的人,打击一重接着一重,到了如今,他没彻底颓废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们走到休息区坐了下来,通道里的风很大,我抓紧了大衣还是抵不住寒风的入侵。两个人默默坐着,我冷得不想说话,何明初拢着双手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了一会儿后,我就冷得受不了了。 “明初,我回去了。”我说。 “什么?”他惊讶极了,“回去?回哪去?” 我很惊讶:“回家啊,不然呢,我回哪去?” “你就不能在这里陪陪我吗?”他气恼的瞪我一眼,“我一个人连轴转好几天了,工作要忙,医院要跑,明蕊又找不着。想着你来了,我可以回家睡个安心觉。你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要走,晓谷,就算我们离婚了,好歹也夫妻一场吧,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何明初,亏你还记得我们离婚了。也亏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记得我们曾经夫妻一场。怎么的?我今天要是不帮你,你是不是准备上居委会投诉我啊?”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嘟囔着,“晓谷,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消气吗?” 我越发的觉得他不可思议:“谁跟你生气了?”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惹得你伤心。这么长时间来,我也一直在反思检讨。晓谷,你就原谅我好不好?”他看着我,像犯了错的孩子等着家长的谅解。 “我没有怪过你。”我生硬道。 “那我们能复婚吗?我保证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也不会再成天打游戏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他猛的抓住我的手。 我用力挥开他的手,然后起了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极力的保持着冷静:“何明初,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把你当成救命稻草,我一直爱你啊。”他仰望着我,“而且,你妈过世了,你姐姐也不见了,你一个人,肯定也需要一个依靠啊。” 我嘲弄的看着他,对这个男人,我是寄予过希望的。可他好像忘了,是他自己把那些希望七零八落的给我毁掉的。 如今,他摆出无辜的样子,将过去的那些事情用几句话轻巧带过就想跟我握手言和,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便宜的事? “明初,我们之间没有可能了。”我说。 他往我身边挪过来一点,伸手想拉我的手,我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落空了。 “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他可怜巴巴的问我。 我觉得好烦躁啊,以前他就是用这一招,不管事情多糟糕,我都像他妈,他只需要可怜巴巴,我就得原谅他,替他收拾烂摊子。 我已经够倒霉了,真的不再需要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儿子了。 “明初,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得先走了。”我说完就抬步。 “蒋晓谷。”他用力将我拽住,大声嚷嚷起来:“你别以为我没有听到传言,你和那个唐胜元真的搞在一起了是不是?” 从休息区走过的家属顿足看我们。 我气得简直要发抖:“麻烦你给自己留点脸,好吗?” 他有些懊恼的松开手,语无伦次的:“对不起,晓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真的,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旋转,仰了仰头后,我扭头就走。 “晓谷,蒋晓谷。”他大喊, 我跑起来,跑到病区拐口处时,跟唐胜元撞了个满怀。 他稳稳的扶住我。 “什么都不要问我,我们走。”我低头快步往电梯口走去,电梯还在顶楼,我转身又往楼梯口跑去。 唐胜元追着我跑:“晓谷,你慢点儿。” “蒋晓谷。”何明初也追来了。 我和唐胜元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听到喊声,停了脚步回头看他。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和唐胜元,然后顺着台阶往下走。 “他是谁?”何明初指着唐胜元。 “不关你的事儿。”我一字一顿。 “你还真是厉害,搭上了这么帅的小子,难怪看我不上眼了。”他不停的点头,就像我真的那么罪大恶极一样。 “你好,我是蒋晓谷的男朋友。”唐胜元微笑朝他伸出了手。 何明初跟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唐胜元笑笑。 他呆立在那里,看着唐胜元好一会儿才说:“晓谷,这个人肯定是玩你的。他肯定不知道你离过婚,他肯定也不知道你跟一个出租司机婚内出轨,他要是知道这些,肯定不会跟你好。晓谷,你别傻了。” 我只觉得气血冲脑门。 唐胜元松开了我的手,然后他上了一个台阶,跟何明初平行站着。 “你想干什么……” 唐胜元揪住了他的衣领:“何先生,竖直你的耳朵,你听清楚我的声音。现在我来告诉你,我就是唐胜元。” 何明初傻了。 唐胜元几乎要将何明初拎起来:“念在你和晓谷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不对你动手。但是,请你记住了,做人不要太卑劣。给自己给点退路,给晓谷留一点尊严。” “你的脸,你的脸是怎么变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开出租车的,耍什么威风?信不信,我找人揍得你满地找牙。”何明初想挣扎,奈何不是唐胜元的对手。 唐胜元笑了笑:“何先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要随便口出狂言。很难说,什么时候你就踢到铁板了。” “操,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何明初气急败坏了,嚎叫着抬腿想顶唐胜元。 我真的要疯了。 唐胜元这回没有再客气,一个反手摔将他压制到地上。何明初躺在台阶上嗷嗷的叫起来。 “不好意思,得罪了。”唐胜元说完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何明初擦了擦嘴角。 “如果你不服,我可以打到你服为止。”唐胜元笑笑的看着他。 何明初喘着气,伸手指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100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何先生,再见。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学会怎么跟晓谷说话了。”唐胜元拉过我的手,“在你学会怎么说话之前,很抱歉,晓谷暂时不能来医院看你的父亲了。” “奸夫荡货。”何明初好半天后憋了四个字出来。 楼梯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之中,片刻之后,唐胜元抽了抽鼻子。 “何先生,教你做人本来是你父母的事情,轮不到我这个陌生人来瞎逼逼。可你好像很想被人教育一下的样子,那我是不是不能辜负了你的期望?” 何明初狠狠的朝唐胜元唾了一口。 我真不愿意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曾经一起同床共枕的人,可他现在的一言一行和街头骂架的中老年妇女有什么区别呢? 唐胜元眉头紧皱,片刻后冷冷道:“不好意思,我现在连对你说话的兴致都失去了。”说完后,他就拉着我往台阶下走。 “蒋晓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何明初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着。 我往楼下走着,泪水无声的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走到二楼时,唐胜元意识到了我在哭,他停下来,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后,他将我拥到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至少哭了五分钟我才止住了眼泪:“我哭好了。”我抽噎着说。 他拉过我的包包,拉开拉链后从里面拿纸巾出来,细细帮我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哭得跟花猫一样。”他轻声说。 “我,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我咬着唇。 “嗯。”他不再多说什么。 下了楼,我们回到了车上。 “晓谷。”他并不启动车子。 “怎么了?”我带着浓浓的鼻音问他。 “跟你说个正事儿。”他认真的语气。 我紧张起来:“什么?” “何明初他爸的情况,动手术有百分之八十醒过来的可能。”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呆了。 “我认识这里的院长,你去找何明初的时候,我问了问。”他看着我。 “何明初告诉我,他爸现在基本就是等死了。”我打了个冷战,“难道是何明初主动放弃给他爸动手术?” 唐胜元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我感觉连指尖都是凉的,吸了吸鼻子,我说:“你有没有问一下,他为什么放弃?” “没钱。”他说。 我转头看着车窗外,没钱只是次要因素吧,毕竟何明初真的去借,我相信他还是借得到的。他真正恐惧的是怕手术动了,他爸仍然有醒不过来的可能。亦或者,后续无穷无尽的费用。不如就这样拖着吧,活一天算一天,就算尽了一份孝心吧。 人性恶起来,连畜生都不如。 “晓谷,帮他吗?”唐胜元询问我。 “你准备帮他出这个钱,是不是?”我转回头问。 “嗯。”他没有否认。 “你也不打算让他知道,是不是?”我又问。 “嗯。”他还是没否认。 “因为我?”我再问。 “是。”他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泪水又开始往下掉:“你倒是伟大,平白的让我欠你一份这样大的人情。这么一大笔钱,我还到什么时候?” “我好怕你哭。”他探身过来,将我头揽到他肩上,“你一哭,我恨不得把我所有的全都给你。” 我破涕为笑:“那敢情好,我做了二十六年的穷人,总算有机会做一次富人。” “矜持点,你这样露怯了。”他揉揉我的头发,笑话我。 “我这辈子能丢的脸,在你面前早就丢光啦。”我叹了一口气后又说:“你真是能忍啊,要是我,刚才在楼梯间,我就要让何明初抬不起来头。” 他在我唇上亲了一下:“这事儿回头我让听春去安排一下,现在,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快饿死了。” “你好像很信任沈听春?”我迟疑了一下才问,我姐被劫那天,我差点把他当成敌方人员。 “还行。”他说。 “还行是什么意思?”我戳戳他。 “还行的意思就是,至少目前,他没有理由背叛我。” “有一个事情,我想告诉你。” “说。”他漫不经心的表情。 那天在金荻家,巧巧跟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谁也没敢说。但现在,我想告诉唐胜元。想了想,我把巧巧告诉我的话转述给了他听。 唐胜元面色未变,但覆在我手上的手明显的颤了颤。 “你说,荻姐想杀了谁?”我小声问他。 他握了握我的手:“可能她生意场上有争执吧,晓谷,别想那么多。” “哦。”我识趣的闭上了嘴,他显然不愿意多说。 天完全黑下来,我才带着唐胜元鬼鬼祟祟的回了家,为了不让熟识的邻居认出我来,我特地戴了帽,裹了大围巾。 万幸,直到进家门都没人认出我来。 把凌乱的客厅收拾了一下,我进了我姐的房间。以前,我从不动她房间的东西。但这次不一样,我仔仔细细的整理她房间的每一样东西。 我在她的柜子的保险里发现了两样东西。一个玉板指,上面刻着一个言字。另一样是一条深蓝的领带。 果然早有端倪,只是我被文阅障了眼。 看着那两样东西发了好一会儿呆,我锁好保险柜回到了客厅。唐胜元半躺着看电视,见我出去,他朝我伸手。 “干嘛?”我走过去。 “你过来。”他拉住我的手,“躺我旁边。” “才不要。”我脸红想挣脱他的手。 他却很正经的表情:“快点,你躺到我旁边来,跟我一起听听,这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吓得立刻朝他扑过来,将头埋进他脖子里,我颤着声道:“你不要吓我。” “我没吓你,别怕,你枕着我的手。”他搂住我,“现在我们别说话了,你仔细听。” 我闭上眼睛,抓紧了他的手臂,脑袋里乱哄哄,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至少十几分钟的时间,我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然后,我听类似时钟走动的滴答声,声音仿佛很近。但我家没有挂钟,所以,不可能存在这种声音。 “是一种类似时钟的走针声,会不会是楼上传来了?”我问。 他将我从沙发上拉起来:“感觉在沙发下面。”他开始搬沙发,折腾了一番,他将沙发倒了过来。沙发下的地板上,粘了一排的像炸弹一样的黑色半导体。 “炸,炸弹。”我结结巴巴的。 “不是。”他蹲下来,仔细查看后,他又拿出了手机拍照片。 “那是什么?”我蹲下来。 他半跪到地上,不一会儿,有电话打进来。应该是他的朋友,他应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这是一种制造噪音的东西……”他说到一半的顿住,脸色突然就变了。 “又怎么了?”我慌了。 “晓谷,还记得我们那一夜前后我问过你几次,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重物倒地了?然后那一夜,我上楼来,就是因为听到你家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楼板上,我以为你家出事了。”他抓住我的手。 我猛点头,没错,他那段时间是老问我来着,我还以为他有被加害妄想症。 “还有一件事,何明初他爸有一次被烫伤,他说他听到何明初他妈喊他的声音。然后,我们那一夜,我真的听到我婆婆喊我。”我心跳得厉害,“这东西是谁装在我家的?到底什么时候装的?” “这东西装在这个地方,发出噪音后只能干扰到楼下的人。你楼下住的谁?”唐胜元问。 “好像有很久没住人了。”我说。 “走,我们现在下楼敲敲门。”唐胜元拉着我起了身。 “大晚上的,会不会太冒然了?”我有些犹豫。 “不会,我断定,这楼下住的人,我们一定认识。”他说。 我们下了楼,然后我敲门。 “谁呀。”怯生生的声音,是个姑娘的声音,还真有熟悉的感觉。 “你好,我是你楼上的,衣服掉到你家阳台了。”我随便掐了个理由。 门打开了。 “巧巧。”我惊呼。 “晓谷姐。”巧巧也惊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她不是在金荻家帮佣的吗?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巧巧好奇的看着我身后的唐胜元。 “噢,我朋友。”我不想给她解释唐胜元脸的事情。 “晓谷姐,你们进来坐吧。”她拉开了大门。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我跟她往里面走,她这套房子的格局跟我家是一样的,三房两厅的户型,一个人未免也太浪费了。 “不是,我和我男朋友,他今天上夜班。”她有些扭捏。 “你不是在荻姐家做事吗?”我问。 “就是苏蝶姐姐那事情,荻姐知道是我将唐先生的行踪告诉了苏蝶姐姐,她特别生气,就把我辞退了。我一时间也没地方住,在我男朋友那里挤了两天。前天,阿琴给我打的电话,说这里有房子出租。这个业主在国外,主要就是要个人看好房子,所以租金挺便宜的。不过,那两个房间不让我用,锁起来了。”巧巧还是那么爱说话。 “你这两天晚上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我问。 “奇怪的声音?”她愣愣的。 “比如楼上有重物倒地的声音,或者尖叫什么的?”我直接问。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哎。” 我和唐胜元对视了一眼,难道那些黑色半导体的东西不是用来制造燥音的。 “不过,昨天半夜,我做噩梦了。梦里有鬼,很凄厉的尖叫,我都吓醒了。醒了后,就感觉到处都是那尖叫声。”巧巧拍拍胸口,“晓谷姐,你住楼上吗?我正担心今晚还要做噩梦,我男朋友又不在家,要不,我今晚到你家凑合睡一晚得了。” “小姑娘,你今夜不会做噩梦了。晓谷,我们上去吧。”唐胜元笑眯眯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噩梦了呀?”巧巧糊里糊涂的样子。 “因为我会看相,你天庭饱满,地格主圆,面色红润,眼神内秀,所以,你今晚一定会做美梦。”唐胜元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真的啊,那太好了,晓谷姐,你男朋友好厉害啊。”巧巧羡慕的说。 第101章 愚蠢的姑娘很难被世界温柔以待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忍了又忍才将笑憋住了。 “晓谷姐,你不是说你的衣服掉我阳台上了吗?我现在去帮你看看吧。”巧巧说着就往阳台跑去。 我和唐胜元对视了一眼。 “上去再说。”他说。 我点了点头。 “晓谷姐,没有啊,我阳台上什么也没有。”巧巧很快就回来了。 “那可能是掉到楼下去了吧,我再找找。”我搪塞道。 “晓谷姐,你就住我楼上,简直是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去找你玩了。”她笑嘻嘻的,像是永远没有烦恼一般。 “好呀。”我应道。 “晓谷姐。”巧巧看着唐胜元,“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男朋友啊?看着有点面熟,而且声音跟唐先生有点像哎。” “主要是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好多人都说我像他们的表弟同学亲戚呢。”唐胜元故意把声音压低了一点。 巧巧眨巴着眼睛,她有些懵了。 “巧巧,那你早点休息,我们就先上去了。”我道。 “可是,可是……”巧巧皱着眉头,“晓谷姐,你为什么问我半夜有没有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她总算想起了重点。 “今天去交物业费,物业那边有人投诉噪音问题,我就随口问问你。”我有些头晕了,真是不能扯谎,都快要圆不上了。 “可是,你又说衣服掉我阳台上了?”她一脸迷糊的样子。 “晓谷的衣服掉下楼了,下来找的同时,顺便问问你噪音的问题。”唐胜元帮她顺了顺思路。 巧巧拍了拍额头:“你这么一说我就听明白了,刚才给我绕糊涂了。” “巧巧,我家还烧着开水,我们先回去了,改天来我家玩。”我跟她告辞。 “晓谷姐,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一直想问你要,每次都忘。”她吐吐舌头,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留了手机号码,又加了微信,我和唐胜元才离开了巧巧家。 回到我家后,我和唐胜元把几个卧室的床也翻了过来,然后在我姐房间的床底下也发现了几个黑色的半导体盒子。 我姐的房间下面的,就是巧巧睡的房间。 “只在客厅和你姐的房间装了这东西,针对性很明显。刚才巧巧也说了,房东只让她使用客厅以及其中一个房间。”唐胜元坐到沙发上,顺手又把我拉到他腿上。 “这说明什么?”我有些隐约的猜测,又不敢说出口。 “你觉得呢?”他下巴抵到我头上。 我怀疑我得了一种只要靠近唐胜元就自动晕乎的病,他这样搂着我,我压根就没法好好想事情,满脑子都是他温柔看我的眼神。咦,这种感觉好像完全区别了我当年跟何明初在一起时的平淡。是不是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以前看小说或看影视剧时,总觉得那种爱得天雷勾地火的爱情就是用来哄骗小姑娘的。 现在唐胜元坐在我身边,我单是想想可以跟他牵着手走过一整条长街就觉得很甜蜜。 “我跟你说话呢。”他捏捏我的耳朵。 “哦,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挣扎了一下,从他腿上滑下来坐到他旁边。 他瞟我一眼:“你走神那么厉害,在想什么?” “没,没有啊。”我否认道,“我是在想巧巧肯定不是无意中住到我楼下的,所以,所以,你说,会不会是荻姐安排的?如果真的是她安排的,她的目的又是什么?然后就是,我家里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她暗中让人装的?” “转移话题挺成功的。”我等着他发表看法,他却沉默起来了。 “喂。”我摇摇他的手,“你又发什么呆?” 他笑了笑,“如果你家里的这些东西是金荻暗中让人装的,那么,何明初家里那些东西,肯定也是她装的。” 这一刻,我能感觉得到他心里的悲凉。他对金荻的信任肯定比沈听春还多,在Y城这两年,金荻也对他事无巨细的关心。 想想,真教人伤心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目的是将巧巧逼疯。”唐胜元又说。 “天啊,不,不会吧。”我掩住嘴,这简直太恶毒了。 “只有疯子讲出来的话才没人相信。”他仍然很平静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荻姐利用这些噪音,先毁掉巧巧的睡眠,让她嫌神嫌鬼的又找不出声音的来源处。可巧巧心那么大,我觉得这一招对她不怎么管用啊。”我说。 “不管用吗?”唐胜元笑了一下,“你看她昨晚就说做噩梦了,说有鬼一直在凄厉的尖叫。以巧巧在Y城的交际情况,她肯定会把这些事情告诉阿琴,金荻知道是迟早的问题。那么,我们来作个猜想。接下来,巧巧因为害怕于是搬家。新搬入的地方,仍然可以听到凄厉的鬼叫声。搬个三次左右,巧巧就要崩溃吧。那个时候,金荻出来做个好人,带她去挂个精神科,折腾一番,定性为精神病,送进疗养院去,巧巧的家人还得感谢她是大好人吧?” 我简直毛骨悚然:“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推断,荻姐在疗养院里安插了眼线。而我妈的死,很可能,很可能跟她有关系。你三爷受伤那次,天呐,你三爷还住在疗养院,他会不会有危险……” “晓谷。”唐胜元打断我。 “嗯。”我紧张得抓紧了他的手。 “不要慌。”他说。 我咽了咽口水,点头。 他起了身,将我拉起来,“走,我们再去巧巧家。” “又去干嘛?”我不明所以。 “去跟她聊聊天。”他说。 “可是,这大半夜的又去找她,我怕吓着了她。” 唐胜元却很坚持,硬是拉着我出了门,然后下了楼。 巧巧很快就来给我们开门。 “晓谷姐,我正想给你发个微信呢,你就下来了。”她一脸紧张。 “有什么事儿吗?”我忙问。 她扭头看着屋子里面,“我现在觉得这屋子里怪怪的,有点恐怖的样子,刚才本来想看会儿电视。可是好奇怪,电视也开不起来。进了房间,就老觉得楼上有人在走来走去的。” “你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怪我不好,不该跑下来跟你说噪音的事情。”我笑笑,侧头看唐胜元,“我男朋友准备做宵夜,你一起上去吃一点?” 唐胜元暗中在我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 “好啊好啊,我去拿手机,你们等我,我马上就来。”巧巧忙不迭的就往客厅跑。 “你倒是会替我找事儿。”他无奈道。 “你不觉得吃东西的时候最容易让人放松吗?不过,我家冰箱里好像只剩面条和鸡蛋了,你煮个鸡蛋面吧。” “遵命。”他拖长声音应我,说完他搂住我的脖子,小声道:“暂时还是不要让巧巧知道我是谁,所以,你喊我老公好不好?” “滚!”我踢他一脚。 “谋杀亲夫。”他跳开。 巧巧已经拿着手机跑出来了。 我们准备上楼时,两架电梯都在最底层,反正也只有一层楼,我们仨便从楼梯上去了。出了楼梯间,我无意间看了看,电梯数字键那,停在巧巧住的那一层。 我完全没有多想。 回到我家后,唐胜元进了厨房忙碌,我和巧巧在客厅里看电视。小姑娘絮絮叨叨的把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一古脑的全告诉了我。 等面条上桌时,她已经聊到了她初中时暗恋的对象。 我对她话唠的功力十分佩服。 “对了,你说是阿琴帮你找到的房子,可阿琴怎么知道这里有房子出租啊?”我给她盛了一碗面条。 她端着碗,傻愣愣的:“我没问她哎,可能她也是听她朋友说的吧,她是这里本地人,认识的朋友比我多。” “我刚才说我长得像什么唐先生,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唐胜元很好奇的问巧巧。 “晓谷姐见过的,脸烧伤了,好丑。不过,他人挺好的。我就觉得很奇怪,他那么丑呀,苏蝶姐姐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呢?我就一点儿也想不通。”巧巧大口吃着面条,“真好吃,晓谷姐,你男朋友好厉害呀。” “嗯,我也觉得他很厉害。”我说着瞟了唐胜元一眼。 “小姑娘,你的意思是,我也很丑喽?”唐胜元跟她抠字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真的。”她连忙否认,“而且,那个唐先生看着很丑,但很有本事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干嘛的,但荻姐,噢,就是我原来的老板,她对唐先生的评价可高了。她说,我想想,她怎么说的。” 我和唐胜元都看着她。 “荻姐有一次在书房打电话,我偷偷听到的,我给你们学一下。”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拿出手机,比划着样子:“唐胜元现在就是一只睡着的老虎,你等他醒了,你就等着完蛋吧。” 说完巧巧嘻嘻笑起来:“晓谷姐,这么说,唐先生肯定很厉害呀,对不对?” “对。”唐胜元笑笑,“小姑娘,你快吃面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巧巧,我问你个问题,你不要介意。”我道。 “嗯?”她停了停筷子。 “你是不是经常偷听荻姐打电话?”我问。 她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起来,想了想后,她点了点头:“晓谷姐,你千万别让荻姐知道了。我也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她那么厉害,我就特别想知道她是怎么说话做事的?想学一学。”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暗自叹息,巧巧啊巧巧,你可知道,你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还有一件事。”她吃了半碗面条后,咬着筷子又开口了。 “什么?”我有些心惊肉跳的。 “我被炒掉的前一天,荻姐特别晚回家。我刚好醒了,就好心的想起来给她弄点吃的。然后我就出来了,她也在打电话。可我发誓,我真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她就很生气,挂了电话就上了楼。第二天就把我炒掉了,说我嘴碎。”巧巧委屈起来。 第102章 杨漫的电话 我和唐胜元没再问她什么了,她能知道的,已经知无不言了,再问她估计得把她三岁时的记忆搜刮出来告诉我们了。 吃饱喝足后,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一点。巧巧没有要告辞的意思,她坐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哎,这个傻丫头可怎么办?”我进了厨房,挨着唐胜元惆怅的说。 “我只希望她今晚可以回她自己家去睡。”唐胜元把刷好的碗沥了水放进碗厨,回头冲我暧昧的笑。 “讨厌。”我脸红心跳的。 “我不管,总之你现在出去哄哄她,然后我可以和你一起把她送下楼。”他满是水渍的手朝我弹了弹,弹了我一脸的水珠。 我拍掉他的手:“你倒是乐观,也不想想,如果连荻姐都在暗算你,那你身边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你!”他毫不犹豫。 我脱口而出:“那可不一定。” 唐胜元扯了一张厨房用纸慢慢的擦着手上的水渍,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晓谷,任何时候,我都相信你。” 这一刻,我深深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孤单和无助。他生于那样的大家庭,含着金汤匙出身,命运却没给他安排花团锦簇的路,而是让他如履薄冰。到了如今,更是险象环生,四面楚歌。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呢?伍成言目前还没什么举动,但很显然,他是不准备放过唐胜元的。 我脑海里想着一些相关或不相关的事情,双手却伸了出来,然后我抱住了他。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得在我姐和你之间做一个选择,你说我该怎么办?” 怀里的男人身体僵了僵,这是个难题啊,很难说哪一天,我就得面对了。 “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不怪你。”他拍了拍我的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出去吧。” 巧巧果然打算住在我家,我有点头痛。一方面,巧巧害怕,她男朋友不在家,在我家借助一晚并不算什么过分之举。但另一方面,我和唐胜元正是浓情蜜意时,自然不愿意二人世界里多出一个不相干的人。 左右为难下,我决定哄哄巧巧,看能不能把她哄下去。 我才走到沙发旁,突然听到一声“砰”的响声,像是平地里炸了炮竹一般。我和巧巧双双惊跳,唐胜元条件反射性的拉过了我的手。 “发生什么事了?”巧巧拍着胸口,一副要被吓哭的表情。 “好像在放炮竹。”我也吓了一大跳,扭头看唐胜元。 “不是。”他皱眉,“像枪声,从楼道那边传来的。” “枪声,天啊,这太可怕,怎么会有枪声?”巧巧慌得团团转,“晓谷姐,我害怕。” “我去看看。”唐胜元松开我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别去。”我吓得一把拽住他,“万一歹徒还没走远呢?别去,别去。” 唐胜元被我硬拽住了,他回头朝我和巧巧比了个嘘的手势,我和巧巧立刻噤了声。寂静的夜晚,外面已经归于平静。 大约五分钟左右,外面又传来了动静。这回的声音很杂乱,有人在大声喊,快打120,还有人喊,凶手肯定还没跑远,快追。 “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呆着。”唐胜元快步往门口走去。 我看着他出了大门,又把大门锁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好怕,好怕,晓谷姐,我害怕。”巧巧哭起来,“是不是有人被杀了?这里怎么会有枪声?” “别哭。”我强自镇定的安慰着她,“没事儿的。” 巧巧含着泪点头,一双手绞来绞去的。 没一会儿,唐胜元就回来了。 “怎么回事?”我站在大门口,急切的问他。 “走,我们今晚住酒店去。”他拉着我往里面走,“巧巧,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好,好。”巧巧抹了抹眼泪,赶紧跑了过来。 我知道情况不妙,便不多问,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我们三个人出了门。 搭电梯下楼时,巧巧一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她哆嗦得好厉害。 “没事儿的,巧巧。”我安抚她。 “那,个,枪声,枪声,是不是,是不是从我住的地方传出来的?”她语无伦次的。 “没有的事儿。”我搂了搂她。 “哥哥,你说,是不是?”巧巧看向唐胜元,“我知道,一定是荻姐想杀了我,肯定是,是她让人来的。” “巧巧。”我严厉起来,“不要乱说话。” 她掩住嘴,眼中全是惊恐。 “普通的入室盗窃,刚好有保安较过发现了,也不是枪声,就是动了刀子。你别害怕。”唐胜元淡淡道。 巧巧很相信唐胜元的话,听他这么说,她频频点头:“不是枪声啊,那就好,那就好。” 很快到了一楼,上了车后,我们便离开了小区。 半个小时左右,我们来到了Y城某五星级酒店。在前台办入住时,巧巧仍然陷在惊恐不安中,导致前台小姐差点把我和唐胜元当成人贩子。负责任的盘问了一番,才给我们办了入住。 “我一个人住吗?”上了楼后,巧巧站在房间门口,泫然欲泣。 唐胜元拿过她手里的房卡,帮她开了门,取了电后,房间一片通明。 “哇,好温馨啊。”总归是小女孩,看到房间整洁而豪华的摆设后,她忍不住就惊呼出声。 “你不要关灯,害怕的话开着电视,床头有电话,总台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唐胜元温和道。 巧巧猛点头:“谢谢你,晓谷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呢?” “明天再告诉你,你早点睡。”唐胜元帮她关上了房门。 在巧巧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才和唐胜元回了我们房间。 “是不是冲巧巧来的?”一进房间,我就问他。 他抱住我:“是。” “是枪声吗?”我仰头看他。 “嗯。”他眉头紧皱,“巧巧应该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跟我们说,如果就她现在告诉我们这些信息,不至于严重到要杀人灭口的程度。” “等等,我们来捋捋思路。”我拉着他的手走到床边坐下,“假设荻姐想要杀人灭口,她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把她弄到我楼下住了吧?” 唐胜元若有所思起来:“从凶手逃离的速度来看,应该是职业杀手。但可能他是临时受命,对这里的情况并不很熟悉,否则,他就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临时受命?”我咽了咽口水,“也就是说,很可能因为知道我和你一起回来我家了。” “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回来了?”唐胜元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追踪器。”我差点跳起来,“我们身上或者车里是不是有追踪设备,否则,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两个人折腾一番,差点没把头发也翻一遍,身上和我包里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物件。随后,唐胜元又打了个电话。 然后,我们离开了酒店房间,开着车连夜去找他的一个开车行的朋友。 凌晨三点多,我靠着车行里的椅子睡得迷迷糊糊,唐胜元过来把我摇醒了:“回酒店吧。” “好困。”我打了哈欠靠到他手臂上蹭了蹭。 “找到了,车里有一个两个追踪设备,已经拆掉了。”唐胜元说。 “什么?”我吓得连睡意都没有了。 “你家和巧巧肯定也有远程控制的录音设备,不然,凶手不会来得那样快。”他又说。 我晃了晃头,想到我们仨爬楼梯上去时,电梯停在巧巧住的那一楼。如果不是第二次下楼,巧巧是不是就已经遭遇不幸了? 次日上午,我从沉睡中醒来,唐胜元却不在床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我翻了个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解了锁后才发现,屏幕上显示有两通未通电话,是同个号码打的。我翻开通话记录看了看归属地,是C市的。 想了想,我回拔了电话。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起来了。 “晓谷。”杨漫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国。 “漫漫。”我喊了一声,“你在哪里?” “我有点事情请你帮忙。”杨漫冷淡又客气。 “什么事?”我问。 “你现在在哪里?”她问起我来了。 “Y城。”我本来想撒谎,话到嘴边,我又说了实话,说完就有点后悔,万一杨漫有什么目的怎么办? “你能帮我去看看我妈吗?”她问我,声音里透着疲惫。 “好,什么时候去?”那么多年的朋友,即使现在变成了这样,我还是不忍受拒绝她。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现在就去。”她说。 我抓着被子,好一会儿才有些困难的问:“你有没有给你爸打电话?” “没有。”杨漫叹了一口气,“晓谷,如果你不方便,那就不去了。” “你有没有给你其他的亲戚打过电话?”我又问。 “没有。”她突然笑了一下,“晓谷,你现在是不是完全不相信我了。”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晓谷,你去看看我妈吧。”杨漫沉默了近十秒钟后,再一次对我说,她的语气近乎机械。 “漫漫,你为什么会在芳菲尽?”我忍不住问。 “你去看看我妈。”她再一次重复,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靠着床头坐着,总觉得杨漫的语气不太对劲,但我不想再次回拔电话。趴回枕头里,我闭目养神。 房门那传来轻微的响动,我微微抬头。 唐胜元回来了,手里拎着吃的。 “醒了?”他柔声问。 “嗯。”我睁开眼睛看他,他穿着运动服,“你去哪了?” “健身房。”他放下打包盒后坐到床边,将我拉了起来,“快起床。” 第103章 去杨漫家 “巧巧呢?”我揉着眼睛问唐胜元。 “我让服务员给她送了吃的,在房间呆着看着电视呢。”他在我脸上捏捏,“快起来,有很多好吃的,小笼包,还有肠粉,豆浆……” “哇,好饿。”我一骨碌就推开他下了地。 他一把扯住我:“有了吃的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我搂住他的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去洗脸刷牙,你看你一身的汗,赶紧换衣服,别着凉了。” “一起。”他推着我往厕所走,“何明初那边我已经让沈听春去安排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能安排手术。” “这么快啊?”我有些诧异,又笑道:“这年头,果然有钱有权好使唤。” 他皱皱眉,推着我进了厕所:“虽然我想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 我叹口气:“当然有道理啦,你当回你的出租车司机试试看。哎,这个世界呀对底层的穷人真是太残酷了。” 他笑笑,没接话。 “刚才杨漫给我打电话了,语气很怪,连说了三遍,让我去她家看看她妈。”我拍开他的手,拿过了洗手台上的牙刷。 “杨漫?”唐胜元很惊讶。 “对啊,她用的是C市的号码,声音听着挺累的。也没说几句,她就挂了。”我转头看他,“她说她妈妈饿得奄奄一息了,她知道得这么清楚,很显然,她能联系上她妈妈。更奇怪的是,于情于理,她应该给她爸或者更近的亲戚打电话求助吧,为什么只打给我?所以,我担心是个陷阱。” 他沉吟着:“去一趟吧,我陪你去。” 上午十一点半,我思虑再三,最后决定去一趟杨漫家。去之前,我回拔了杨漫打过来的那个手机号码,但听筒里已经提示无法接通了。 带着深深的疑虑,我和唐胜元到了杨漫家。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我开始敲门。敲了十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回应,倒是把她的邻居给敲出来了。 “她们家的人不在家,你们一直敲啥呀?我家孙子要睡觉呢,吵死了。”邻居老太太很生气。 “不好意思啊。”我赶紧道歉,“奶奶,我就想问一下,您大概有几天没见着她们家的人了……” “不知道不知道。”老太太凶巴巴的。 “咚。”一声,杨漫家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大门从里面拉开了,一个人从里面栽了出来,一头就栽到了我身上,然后狠狠的摔到了地板上。 “死人啦。”邻居老太太吓得怪叫着甩上了大门。 我也吓得不轻。 “何明蕊。”唐胜元扶住我看,看着地板上的人,惊叫出了她的名字。 我惊魂未定,压着胸口躲到了唐胜元身后,定神后看向地板上的人,果然是何明蕊。她躺在地上,身上的白色毛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头发打结,面色蜡黄。她看起来,像是从1942年穿越过来的。 她不是失踪了么?我以为她也被劫去了芳菲尽,何明初以为被我爸劫走了,谁会想到她竟然在杨漫家。 “何明蕊。”唐胜元蹲下来。 “明蕊。”我蹲到他旁边,伸手轻轻推她的肩膀,“快醒醒,明蕊。” 喊了好几声后,何明蕊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水。” “赶紧,把她抱进屋。”我推了推唐胜元。 杨漫家弥漫着一股怪味,有点像臭豆腐的味道,我掩着鼻子试探着喊:“阿姨,阿姨,我是晓谷,你在家吗?” 没有回应。 唐胜元把何明蕊放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我四下看了看,跑到厨房拿了个碗,从饮水机里接了一点水。 喂着何明蕊喝了半碗水,她有些缓过神来了。 “那里。”她费劲的抬手,指了指厕所。 “我去看看。”唐胜元抬步。 “小心点。”我提着心看着他走到了厕所门口。 他旋开厕所门后,立刻倒退了几步,然后他捏住了鼻子。呛鼻的味道更加浓烈,难闻得要命,我也紧紧了捏住了鼻子。 “在这里。”唐胜元回头看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我紧张得攥紧了拳头,移动脚步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是,是,是不是死了?”我问得胆战心惊。 “不知道。”他看着厕所里面,不敢走进去。 我走到了他身旁,厕所门半开着,里面乱得像是被五条哈士奇大战过一场。杨漫的妈妈靠着马桶半倚在那里,双眼紧闭着。她的身上沾满了类似大便的不明物体,近身之处,也布满了大小各异的不明物体。 我看了一会儿,胃就受不了了,“呕”了一声,酸水直往上涌。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唐胜元也受不了那气味,拉着我后退了几步。 “报警吧,赶紧报警。”我扶着他呕得难受,我话才说完,大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物业保安,快开门。”有人在大喊。 “我去开门。”唐胜元转了身。 邻居老太太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是杨家死人了,物业处报了警,并派了四个保安上来先查看究竟。我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四个保安站在厕所门口,大家都面面相觑,恶臭的现场,没有一个人愿意踏进去。 沙发上的何明蕊紧闭着双眼,不管保安们怎么问,她始终都不再张开眼睛。 又等了十来分钟,派出所和120都到了。 杨妈妈还有呼吸,她和何明蕊被送去了医院,我和唐胜元去了派出所做笔录。做完笔录后,我给何明初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 “明蕊怎么会在杨漫家?”他大声问我。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很困惑。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在杨漫家找到她?”他质疑我,“蒋晓谷,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什么事儿你都有份?” “我好心告诉你明蕊平安,你不领情拉倒。”我气死了。 他呵呵冷笑了两声:“蒋晓谷,我算是看穿你了,难怪离婚的时候你不肯把卡上的钱吐出来,原来是拿着去给唐胜元做整容了。你现在跟我充什么好人?我告诉你,我何明初不会再求你。庆幸老眼开眼,医院说我爸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作科研特例给他免费做手术。从今往后,我,何明初跟你桥归桥,路归路,恩义两绝。” 何明初说完就狠狠的掐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唯有苦笑。 唐胜元同情的拍了拍我的头。 我和唐胜元去了医院,杨妈妈还在深度昏迷中,杨家亲戚已经来了。何明蕊的病床旁,何明初站在那里。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时,何明初已经看见了我和唐胜元。 “走吧。”我拉着唐胜元掉头就走,我不怕他,但实在不想听他讲话。 唐胜元便也跟着我往外走。 “怎么不敢进来,你在心虚什么?”何明初追出来,在大门外的台阶处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因为不想看见你。”我嘲弄的看着他。 “是啊,有了新人了,当然不想看见我了。”他冷哼。 “如果你拦着我只是为了吵架,麻烦你让开。”我忍耐着。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明蕊在杨漫家?”他追根究底。 “我也不知道,我去看杨漫妈妈发现的。”我道。 “你跟杨漫是好朋友,好姐妹,明蕊跟杨漫的关系最多就是点头之交,她好好的怎么会去杨家?而且,她说她被杨漫妈妈绑起了来了,这几天粒米未进。蒋晓谷,你给我解释一下,杨妈妈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明蕊绑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我。 我真的被他气得头晕,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拉着唐胜元,我绕过往外走。 “我问你话呢?”他再次挡住我的去路。 “何明初,你跟我较什么劲?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妹妹?好,你很想知道为什么杨妈妈会把你妹妹绑起来是不是?我告诉你,因为你妹妹跟杨漫漫爸爸有私情……” “晓谷。”唐胜元拉了拉我,不让我继续往下说。 何明初呆住了。 “你自己好好问问你妹妹吧。”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绕过他往前走。 这回何明初没再追上来了。 “干嘛不让我说。”上了车后,我气恼的瞪唐胜元。 “何明初迟早会知道真相,你说了,在他心里,只会认为你早就知道却瞒着,他只会更加怨恨你。”唐胜元启动了车子。 我悻悻的闭上了嘴,心里还是很窝火。何明初变得也太多了,他还是我老公的时候,别说这样尖酸刻薄,跟我多说几句话都嫌累。 “我在想,杨漫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妈妈的情况的。而且,我猜,她一定让你去一趟她家,就是想让你发现,何明蕊在她家。”唐胜元靠在方向盘上看我。 我一惊,这么一说,还有点道理。 “有人一直在暗处吧?然后将情况告诉了杨漫。”我猜测。 “说起来,我们应该感谢杨漫家隔壁那个老太太。”他笑了一下。 “为什么?”我不解。 “如果她不给物业打电话,如果保安不是那么快就到达了现场。我想我们两个也被关在杨漫家了。”他眼眸冷下来,“杨漫引你去她家,确实是个陷阱。” “你觉得是谁在暗处?为什么要把何明蕊除掉?”我后怕起来,当时我和唐胜元都没有打算报警,因为还不清楚情况。 “你是不是说过,你发现过何明蕊在纸片上写死字?后来在杨漫家沙发里也发现了写死字的碎片?”他想了一会儿后问我。 我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何明蕊写的那些死字指向的可能是杨漫的妈妈?”他说。 “所以,何明蕊很可能是主动去的杨漫家?”我瞪大眼睛。 第104章 怄气 “那也不一定。”唐胜元有些走神的样子,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 “喂,你干嘛呢?”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喊我什么?”他抓住我的手。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处在被动中吗?虽然到目前为止看起来都有惊无险,可我们不能总是被那些躲在暗中的人牵着鼻子走吧。”我躲闪着他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手,很严肃的对他说。 “以静制动也是一种应对。”他开始挠我的痒痒。 “讨厌,外面好多人呢。”我笑得直喘气。 “好吧,不开玩笑了。”他停下来,“不过,你不许再喊我喂了。上次就跟你说过这个问题。” 我拍拍额头,“为什么我们要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纠结?” “因为我发现,你一直不肯好好喊我名字。”他略生气的表情。 “是么?”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记得上一次他也生气了,让我在元哥和唐胜元之间选一个,我喊了几次。关系不一样后,我就既不想喊他元哥,也不想喊他全名了,想跟他家人一样,亲近一点喊他阿元吧,张了几次嘴,愣是没能喊出来。 “是。”他肯定的点点头。 我靠到座椅上看他,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想笑,别过头看车窗外。差点没蹦起来,何明初站在侧面一点,目光阴郁的盯着我们看。 我想,我刚跟唐胜元的打闹他肯定全部看见了。 “看什么呢?”唐胜元俯身过来,然后他也看到了何明初。 “我们走吧。”我回过头来,推了推他。 “蒋晓谷。”何明初走过来,他的眼神已经柔和了,“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对不起,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我拉着安全带准备扣上。 “这里人来人往,你还担心我能吃了你吗?”他看向唐胜元,“唐师傅,你应该也不会那么小气吧?” “我会。”唐胜元笑呵呵的。 何明初也笑起来,那笑容很是诡异,他扶了扶眼镜:“行,既然你们非要逼我,那我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蒋晓谷,那份视频,我还有备份。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外传的,我不干犯法的事情。我留着自己欣赏,这没问题吧。” 何明初说完后,哈哈大笑,然后转身往医院里走去。 我一口老血闷在喉咙里。 “什么视频?”唐胜元问我。 何明初用摄像头拍下我和他视频的事情,我没告诉过他。刚知道那时,我又气又羞,我爸当时对何明初那么凶狠,我只想着备份视频肯定也全毁了。做梦也想不到,他还会有备份。 现在我要怎么跟唐胜元说,我的前夫手里有我和他的性、爱视频?虽然何明初现在已经完全扭曲,可我还是说不出口,我的前夫那么恶劣。 “我们那晚,他拍了视频?”唐胜元有些不确定的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立刻变,然后他拿出了手机。 “你要干嘛?”我有点害怕。 他咬了咬牙,丢下手机又推开车门要下车:“我去找他,他不把备份视频毁了,我跟他没完。” 我慌得赶紧拽住他,他这气头上要是跟何明初打起来了,何明初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本来就够乱了,我真的不想看到乱成一锅粥。 “算了。”我带着几分请求看他。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关上了车门。 我们离开了医院,回酒店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何明初的威胁让我无比的烦躁,再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那些躲在暗中一直观察着我们的人,心情慢慢的就跌到了谷底。 我真是蒙着双眼摸着瞎的乐呵啊,明明身陷囫囵,还跟唐胜元谈起了恋爱。眼下里,唐胜元和我初初相好,感觉分外甜蜜。可他也是有目的的。 我忘了么? 他说得很清楚,他需要一个女人,一场婚礼,然后他才能得到那笔创业基金。 倘若论对我的真心,他真的有吗? 我完全不能确定了。 低头刷手机,朋友圈里,巧巧连刷了十几条。酒店给她送了个餐后果盘,她换了十几个角度自拍。 我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又想,人应该活在当下吧?想得长远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如果我和唐胜元只有这当下了,那遥遥的明天,我该怎么过下去? 心冷下来。 “怎么不说话。”车子开到酒店旁边的停车场停下,唐胜元问我。 “你也没说话啊。”我淡淡道。 “不开心了。”他很敏感。 “没有。”我否认。 “我刚才是有些冲动。”他说。 “我改天找机会去找何明初,想办法让他把备份视频删了。”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还是我来想办法吧。”他捏了捏我的耳朵。 我挣开,扭头看车窗外。 “你为什么不开心?”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没事。”我推开了车门,跨了下去。 我走出了好长一段路才感觉唐胜元没有跟有上来,回头,他还站在车旁,就那么远远的看着我。见我回头,他这才向我走来。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唐胜元越来越近,我抓着包包的手指收紧又放松。命运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他走到我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拉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酒店里面走。我们就这么继续沉默着,穿过大堂,进了电梯,走完长长的走廊,然后进了酒店房间。 一进门,他就将我压到房门后,目光灼灼。 “我去洗脸。”我推了推他,低声说。 “蒋晓谷,你在想什么?”他按住我的双肩,强迫我看着他。 我用力侧头:“没想什么。” “你开始动摇了是不是?”他掐着我双肩的手加重。 “好痛。”我用力推他。 他不说话,也不放开我,就那么看着我。 我也不挣扎了,低头看着他的胸口。两个也不知道在倔强一些什么。 最后还是我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沉默,我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让我的心狂跳,是我姐的号码。 我立刻接起了电话:“姐。” 唐胜元这才松开了我。 “晓谷,你在家吧,我大概半个小时后可以到家。”我姐说,声音很平静。 “你回来了?真的吗?”我握紧了手机,我姐居然回来了,我还以为至少要几个月后我才能见到她。 “嗯,你煮点粥吧,我想喝点粥。”她说。 “你一个人吗?”我想起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嗯。”她应道。 “好,我等你。”我说。 她挂了电话。 “我得回家。”我收起了手机,旋开了房门:“我姐回来了。” 唐胜元靠着厕所站着,他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说我得回家,我姐回来了。”我只好重复了一遍。 “我听到了。”他有点面无表情。 “我们的事情,我没有跟我姐说过。所以……” “你回去吧。”他打断我。 我本来想问他能不能送我回去,但看着他的脸色,我就又不想开口了。狠了狠心,我出了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唐胜元并没有出来。我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将眼中旋转的泪水逼了回去,然后小跑起来。 “不是只有你有不确定,我也有。”唐胜元当日的话回荡在耳边。 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问题吧。 我打了车回了家,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我靠着车窗发呆,手机静悄悄。我不断重复点开和关闭微信,QQ,微博,短信收件箱的动作。 他不是一直很担心我的安危么?巧巧昨夜差点遭遇不测,他现在丝毫不担心我了么? 出租车开到我家住的小区时,我已经在脑海中演完了三道无间道。脑海中最后只剩了一个问题,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还是没有?没有还是有? 我下车时,另一辆出租车也停了下来,我姐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从副驾位钻了出来。 “姐。”我叫了一声。 她抬头看我,黄昏的余晖里,她看起来仿佛历经了百年的沧桑。 “姐。”我跑到了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她没有胖也没有瘦。 “你去哪了?”她随口问我。 “回家再说吧。”我挽着她的手往小区里走。 “好。”她拉了拉大衣。 大概因为昨夜的枪声,现在连楼道里都安排了保安值守,每一个人进入都要提供相关的证明。费了一番周章,我和我姐才回到了家里。 “我去洗个澡。”我姐进了门就说。 我看着她进了房间,很快就抱着睡衣进了厕所。我放下包进了厨房,淘米时才想起来,家里连包榨菜都没有了。 把粥煮下去后,我拿着零钱出了门。楼下小超市的老板娘见了我,连连惊呼,跟见了鬼似的。 “晓谷,好久没见到你了。”她给我拿了榨菜。 “是啊,有一点事情去了外地。”我不自然的笑笑,又挑了一些鸡蛋,买了一些青菜。 “晓谷啊,你们姐妹俩一起去外地了啊?”老板娘一脸的好奇。 “是啊。”我胡乱应她,把钱递给她后,拎起东西我就逃也似的出了超市。 “晓谷,找钱啊,还要找你两块钱。”老板娘在我身后大喊。 我头也不回,生怕再折回去,别的邻居也围上来了。跑到拐角处时,我猛的收住了脚步。三米开外,那个抱着胸站在台阶上的男人不是唐胜元么? “你来了。”我故作冷静,慢慢的走到他身边。 “我要是不来,你肯定就不会再找我了吧。”他下了台阶,站到我面前。 “没有啊,我不是说了吗?我姐回来了,我肯定得回家啊。”我仍然装得很淡定。 第105章 你这个啰嗦又麻烦的小妖精啊 唐胜元嘴角上扬,拉过我的手后,他另一只手接过了我手里的购物袋。 “呀,晓谷,找你钱啊。”超市老板娘的声音传来,她追上来了,见我和唐胜元手拉手,她眼中瞬间就燃起了八卦的小火花。 “你,男朋友啊?”她捏着那两块钱,就是不递给我。 我尴尬得要命。 “大姐,你好,我是蒋晓谷的男朋友。”唐胜元落落大方。 “你好,你好。”超市老板娘反倒不好意思了,将钱递给了我后,她笑道:“晓谷,你男朋友长得可真精神,比你前夫好……那什么,我店里没人,我先回去了。”老板娘说错了话,自己跑了。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我嗔怪的瞪他。 “怎么?你要否认吗?”他拉着我往楼道里走。 “等等。”我扯住他。 “嗯?”他回头看我。 “我还没跟我姐说,要不……你就别上去了吧。”我说。 “说什么?你以为你姐和你一样笨?”他有些无奈的样子。 我想了想,也是,我住院那会儿,我姐来医院陪我,对于我和唐胜元之间会发展成今天的样子,她应该也早就料到了。 但我心里还是有嘀咕。 “说吧,对我有什么不满都告诉我。”他退了一步,拉着我干脆往旁边的空地上走去。 “也没有。”我扭捏起来。 他嘴角抽了抽,手指轻轻拔开我额前的碎发:“晓谷,我希望你可以把你所有的不开心都告诉我。我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我做到。我无能为力的,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的目光太深情了,我觉得再多看一眼,他把我卖了让我数钱我都甘愿。于是我只好低下头看着地板,看了好久,我才鼓足勇气。 “你这么紧张和着急我,其实只是为了你那场婚礼,是不是?毕竟在我身上投入了这么多的时间,再重新去物色新的人选,你已经来不及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晓谷,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吧。虽然以前接触不多,但你至少知道,我是一个话不多的人。” 我抬头看他,以前是觉得他话不多,现在觉得他还挺能说的。 “我有时候想,和你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和你说过的话,比我开出租车那两年的总和还要多。”他又说。 “有那么夸张吗?”我忍不住质疑。 “有。”他肯定的点头。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我再问。 “我想说,如果你真的很担心很害怕我是因为一个目的才这么紧张和着急的话,我暂时可以放弃那场婚礼。”他字字清晰。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有点不相信他的全心全意真的是为了我。我们真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他对我的感情有那么深么?还是,他不过以退为进? 我纠结着,反复衡量,以至于完全不确定。 “我一无所有,离过婚,长得也就不影响市容,学历拿不出手,也没有一技之长。哪怕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女主们多少也有一样是拿得出手的吧,我……” “蒋晓谷。”他一字一顿,暮色中,他的表情沉下来。 “干嘛?你生什么气啊?”我小声说。 “如果你真正计较的是这些,那我真的有点失望了。”他语气好重。 我呆了一下,委屈涌上心头。我也不想自卑啊,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含着金汤匙出身,虽然体会了两年普通人的日子,但那毕竟只是体会,根本不能改变他就是王子的事实。他当然觉得我的自卑很莫名其妙了,因为他不缺,所以他当然有资格有认为灵魂的平等才是真的平等。 他能够无所畏惧,是因为他有资本。 “我回去了,我姐还在等着我。”我从他手里拿回了购物袋,转过了身。 他拉住了我的手。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我突然就爆发了,吼完后,浑身都在颤抖。 “我没想你怎么样。”他还是摆着脸色,“我就是希望,我珍重的女人,她不要轻视自己。” “你……”我想破口大骂,结果一直忍着的泪水先哗哗的往下淌。 “有人看着呢。”他手忙脚乱的给我擦泪,“为什么又把你惹哭了?快别哭了,真的有人在看我们。” 我也想忍住,可见鬼的,我就像泪腺坏了一样,越忍泪水越急。 “你走开,我哭我的,不关你的事儿。”我索性往旁边的花圃走去,然后坐到了花圃边沿上捂着嘴无声的痛哭起来。 他跟过来坐到我旁边,他沉默下来,静静的听着我哭。 我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哭。 唐胜元被我哭得束手无策,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没有用。 “你哭够了吗?”我姐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吓得生生的就止住了哭泣,扭头,泪眼模糊中只见我姐站在那里。 “姐。”我胡乱擦了擦泪,赶紧站起了身。 “晓泊。”唐胜元也起了身,跟我姐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姐客气的跟他点了点头,转而看我,“你回家去,我去一趟单位,处理点事情。” “你去干嘛?”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盼回来,话都没说上几句,她又要去单位。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转身就要走:“我领导找我谈工作的事情。” “等一下,姐,你等一下。”我一把拉过唐胜元走到她面前,“姐,我知道有些突然了,但我得告诉你,我和唐胜元,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我说得太急,被口水呛着,咳了起来。 “你呀。”唐胜元帮我顺着后背。 我姐笑了笑,然后说:“晓谷,你想好了就可以。” 我怔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酸得要命。我的姐姐,那个曾经在我人生道路伸手指引我的姐姐,从某一刻起,她的脚步乱了,她自顾不暇。所以,对于我的选择,她只能接受。 “我先走。”我姐跟唐胜元摆了一下手,然后快步朝前走去。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好了,我们上去吧。”他温柔的说。 我收回了视线,默默的跟着他往楼道的方向走去。 “我让人把巧巧送到C市去了,她很开心,刚巧她男朋友下个月也调任到C市上班。”上了楼后,唐胜元对我说。 “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回过神来。 “你接了你姐的电话就走,我想和你说也来不及啊。”他看着我开门,“唐园那边缺人,让米嫂调教一下也好,当然,最主要的是唐园安全。” “你把巧巧送进唐园,荻姐那边很快就会知道了吧。”我担忧的说。 “你不是说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吗?我想想有道理啊,那就主动点,把糊着窗户的这层纸给捅破。看对方什么反应?”他进了厕所,拧了条热毛巾出来,“鼻子都哭红了,幸好你姐是个明白人,不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我自己来。”我从他手里抢过毛巾。 他抓住我的双手:“别动。” “搞得我像个智障一下。”我带着浓浓的鼻音,嘟囔着。 “你还真像个智障。”他帮我擦了脸后又进厕所拿了梳子帮我梳头。 我靠在他肩上,梳子滑过头皮,有一种酥麻的感觉。屋里很安静,他的气息呼在我发间,我有些恍恍惚惚起来。 年少时心间向往过的美好,大抵就这样实现了。 “你是不是对别的女人也这么好?”我鬼使神差的就问出了口,问完后懊恼不已,我真是有病啊,就不能安生的感受这片刻安宁么? 他帮我把头发又拢了拢,然后收起了梳子,用力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后,他瞟我一眼:“我要是说你是唯一一个,你该不相信了吧?” “你少骗我了。”我摸着被他捏痛的鼻子跟他秋后算账,“那天塔塔都说了,你和叶苏蝶扯不清就算了,还跟曾西蓝之间不清不楚。” 他抿了抿唇,表情变得严肃:“晓谷,我和叶苏蝶之间的事情,那天从咖啡馆出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也听到了。至于我和曾西蓝,我也提过。她遭遇不幸,我同情她。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界的接触,我对她也没有产生过朋友之外的情感。” “那你不可能没有恋爱过呀。”我胡搅蛮缠起来。 “有,高二的时候恋爱过,高考后一南一北,自然分手。”他答得认真。 我呆了:“也就是说,除了高二那段恋爱,你再没有恋爱。” “对呀。”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近前一步,伸手摸他的脸:“唐先生,你长得这样好看,家财万贯,去过那么多地方,你居然没有一身风流债,你让我怎么相信?” “这很奇怪吗?”他拍拍我的头,“我很忙的,况且,我相信缘分。” 我真的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像看稀有动物一般呆看着他:“缘分?” “是不是觉得这两个字很俗气。”他抿嘴笑,“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更进一步,这天地之间,万物都讲究缘分。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不够。就像我们之间,认识那么久。但缘分没到,也仅仅就是认识。时间空间转换,我们之间才有了交集。” “你能说简单吗?我理解能力不好。”在我狭隘的认知中,缘分两个字实在太飘渺,也就是文人墨客用来哄骗世人的鬼话罢了。 “就是说,看到你,我很自然就会想亲近你,想和你在一起,吃饭,睡觉,走路,去任何地方,你的一切情绪,我都可以照单全收。但其他人,就不会产生这种感觉,这样说,是不是简单一点了?”他很耐心的解释。 第106章 爱你我就杀了你 “你这番话真是偶像剧男主的标准教程啊。”我吸了吸鼻子,心里感动得要命,但还是不想表现出来。 他愣了一下,居然有些脸红起来:“咦,好像是太肉麻了。那以后我就不再说了。” 我觉得他脸红的样子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我记得金荻说过,他已经三十三岁了。活到这个岁数,他正儿八经的恋爱就高二有过一次,我其实更想知道他这十几年都干嘛去了? “老看着我干嘛?天都黑了,准备做晚饭啊。”他朝厨房走去。 “我煮了白粥,然后就买了点青菜。”我跟到厨房门口。 “不是有鸡蛋吗?家里还有没有面粉?我摊鸡蛋饼给你吃。”他边说边撸衣袖。 “我的天啊,你还会摊鸡蛋饼啊?”我口水都要流出来,我前婆婆还没过世前,我最馋的就是她摊得一手好鸡蛋饼。 “一个人呆了两年,我琢磨得最多的就是吃,基本上的家常菜,我都会。”他拿着围裙系上,“有面粉吗?没有下楼去买。” “有有有,我给你找。我跟你说,我可喜欢吃鸡蛋饼了,就是怎么都做不好。”我踮起脚尖从厨柜里找出了面粉。 “来,跟着我好好学,我没时间的时候你做给我吃。”他拿出碗熟练的打鸡蛋。 “按照偶像剧的标准流程,你不是该说,晓谷啊,你不会做没关系,只要你想吃,任何时候我都做给你吃。”我说完自己笑起来。 “又哭又笑,跟个花猫似的。”他白我一眼,一本正经的教育起我来,“少看点无脑电视剧,生活就是生活。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万事不会,都不会讨人喜欢的,你说对不对?” “好像是对,不过,你这话什么意思?暗示我有点太白痴了。”我佯装生气。 “胡搅蛮缠,快帮我洗点葱。”他拿起沾了面粉的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 “好吧。”我笑嘻嘻的。 两个人笑闹着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一顿丰盛的晚餐上了桌,我姐还没回来。我洗了手跑到客厅拿了手机给她打电话。她说她在外面吃过了,让我们不用等她。挂了电话后,我进厨房拿碗筷。 “好饿好饿。”我端着两碗粥出来,还没坐下,大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我去看看。”唐胜元从厨房出来。 我将粥放到餐桌上,不对呀,我姐不是还在路上吗?猛的想到昨晚的枪声,我害怕起来,抓住唐胜元的手。 他被我吓了一跳,“别怕。” 我躲在他身后走到了门边。 “谁呀?”我壮了壮胆问门外的人,小区现在的戒备挺森严的,应该不是歹人上门吧? 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唐胜元从猫眼里去看人,然后他退了一步,皱眉道:“他怎么来了?” “谁?”我拉了拉他。 “伍成言。”他说着就开了大门。 昏暗的廊灯下,穿着件卡其色大衣的伍成言站在那里,眼睑下垂,表情冷漠,他不用刻意做出凶相,一般人看到他都会吓得自动避退三尺。 “看样子,不太巧。”伍成言冷冷的打量着唐胜元。 “确实不太巧。”唐胜元挡着大门,和他对视着。 “我找晓泊,跟你们没关系。”伍成言的表情是嫌弃的,我感觉我和唐胜元在他眼里就像可怕的病毒。 “我姐不在家。”我语气不好不坏的,看来楼下的保安也就是当唬唬小贼有用,这样的大恶人根本就拦不住。 “蒋小姐,我可以进去等吗?”他问得还算客气。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甩上大门还是让他进来,唐胜元紧了紧我的手,然后拉着我转身往回走,伍成言跟着进来了。 我暗中给我姐发了条信息,告诉她伍成言来了,她没有回我。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我和唐胜元坐在餐厅吃晚饭,伍成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机。鸡蛋饼十分好吃,要不是伍成言在场,我简直要给唐胜元戴朵小红花。 唐胜元沉默地吃着饭。 我暗中看了几次坐在沙发上伍成言,想礼貌的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又想到他干的那些混账事儿,便想,还是拉倒吧。 晚饭快吃完时,我姐到家了。 伍成言起了身。 “你来了。”我姐很平静。 “嗯。”伍成言也很平静。 “你坐,我换件衣服。”我姐进了房间。 我吃完碗里的粥后,唐胜元收拾碗筷进了厨房。 我姐从房间出来了,她并没有换衣服。 伍成言定定的看着他,几乎是目不转睛,我姐走到了他面前。 “这个还给你。”我姐张开掌心,是那枚玉板指。 伍成言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眼中有暴戾之色浮起,他慢慢的抬起了手,然后从我姐手里拿过了那枚玉板指。 “还我了?”偏生的他问得很温柔。 “我受不起。”我姐略偏头,脸上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辛苦你跑这一趟,来者是客,我送你下去吧。” 伍成言转着那枚玉板指,站着不动。 我姐双手抄兜,抬步要往外走。 伍成言突然出手,我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他就掐住了我姐的脖子。 “我说过,除非你死。”他表情凶狠,手上的力度愈来愈大。 我姐跟小鸡似的本能地扑棱了几下,伍成言掐得太狠,她根本就没有反抗能力。 “姐。”我尖叫了一声,想都没想就抓起了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最后一个剩菜盘子朝伍成言砸了过去。碗砸得很准,正中他脑袋后滚到了地上,菜汤溅了他一头。盘子碎得稀巴烂,但他连皱眉都没有皱一下。 唐胜元迅速的从厨房跑出来,还没等他近身,伍成言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那枪顶在我姐的头上。 “滚蛋。”他轻蔑的看了一眼唐胜元,“唐胜元,今天我来找的是蒋晓泊,我没空跟你算账。” 唐胜元不敢轻举妄动。 我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上下牙开始打架,怎么办?伍成言这个恶魔,他看起来要动真格的,他要是真的杀了我姐……我打了个冷战。他要是真敢下手,我今天也就跟他同归于尽了。 我姐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突然就从C市回来了?从他们的对话里,只能感觉出伍成言应该是同意我姐走的。否则以我姐的能力,她逃不出来。可伍成言为什么又要追来?是来带我姐回去的,还是来拿那枚玉板指的? 空气更加的逼戾。 我姐靠在伍成言肩上,她的呼吸已经很困难了,但她不挣扎,她是在求死了。 “你别仗着我爱你。”伍成言阴阴的笑,“就算我爱你,我也照样杀了你。” “别废话。”我姐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伍成言放开了她,我姐跌到地上,他拉开了枪的保险,然后对准了我姐的头。 “伍成言,你要是杀了我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站起来,想冲进厨房去拿刀。 “是么?那我把你们一起杀了吧,黄泉路上,晓泊也有个伴。”他握着枪的的手指一点一点收拢。 “伍成言,看来,你也不想活了。”唐胜元看着还是不慌不忙的,“行,你动手吧,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当年,几百条人命在你手上也不过草芥。今天这屋子里,除了你就三个人,杀三个人对你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伍成言对着天花板先开了一枪。 我的心差点要蹦出来。 唐胜元急步退回了我身边,然后挡在了我前面。 “成言。”我姐撑着地板慢慢的坐了起,她咳了几声,“让我妹和唐胜元走。” “刚才可以,现在不行,你放心,我不让你在下面寂寞,我会让你们一家团聚的。”伍成言蹲到地上抓住我姐的头发,用力拽着她仰头,“晓泊,挑战我很有意思么?” 怎么办?我死死的咬着唇,伍成言现在侧身,他看不到我。想办法,我要想办法救我姐,餐桌上什么都没有了,搬椅子砸不现实。对,我去厨房拿刀,于是我悄悄的矮身下去,从餐桌下面一点一点往厨房爬去,每爬一步,我都怕伍成言一枪就蹦过来了。 唐胜元看到我时,我已经进了厨房,他朝我使眼色,不让我再出来。 我从刀架上拿了两把刀,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厨房门口。 我姐冷冷的笑着:“既然你认定我是在挑战你,那么,临死之前,我再挑战你一次。我怀孕了,半个小时前确认的。你说过,你绝不允许你的基因遗传下去,所以,现在让你亲手杀掉我和你的孩子,你会不会觉得很刺激?” 伍成言的脸刷一下就白了,他握着枪的手开始抖:“蒋晓泊,你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成全你,现在就成全你。” 唐胜元朝我伸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刀递到了他的手里。 “砰。”一声响,伍成言开枪了。 唐胜元手里的刀飞了出去。 “姐。”我惨叫一声。 时间仿佛静止了,伍成言仿佛痴了,那把菜刀击中了伍成言的手臂,这会躺在他脚边。我姐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唐胜元飞快的走到了伍成言身边,他从伍成言手里夺走了枪。 “晓泊。”伍成言跪到地上。 “姐。”我颤声喊,慌得几乎要站不住。 “晓泊。”伍成言将我姐扶了起来,他的手在她头上摸来摸去。 “你没打中她,子弹擦着她的耳朵过去的,她应该是吓晕了。”唐胜元走回我身边扶住了我。 我推开唐胜元朝客厅跑去。 我姐在伍成言的连搓带揉下,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没死。巨大的惊吓和惊喜后,我的腿软了,晃了晃,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107章 走吧,都走吧 唐胜元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腿软得厉害,根本站不住。 “晓泊。”伍成言抱紧了我姐的头,他带着哭腔。 我姐看着伍成言,她不说话。 “姐。”我颤声喊,蹒跚着我姐身边走,“姐,你怎么样,你说话啊。” 我姐看了伍成言良久后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送我去医院。” 伍成言慌乱起来。 “血。”我看着我姐的身下。 “我知道你不会要这个孩子,所以……”我姐笑,那笑异常惨烈:“所以,确认后我就吃了药,现在,我们的孩子,没了。” “姐。”我悲恸出声,跪到地上,我姐身下的血越来越多。 要怎样的绝望,她才会做这样的选择? 伍成言将我姐抱起来,他脚步也是浮的,走了两步,就踉跄着跪到了地上,我姐躺到了地上。 “快,去拿床毯子。”唐胜元催促我。 我如梦初醒,跟只没头苍蝇一样往我姐房间冲。从衣柜里翻了床薄毯子出来,跑回了客厅。 伍成言咬牙再次把我姐抱起来。 “我来。”唐胜元走过去,想要从他手里接过我姐。 “滚开。”伍成言双眼暴突,仿佛要吃人的狼狗。 我颤巍着把毯子盖到了我姐身上,伍成言拉了拉,然后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我愣站着,脑袋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晓谷,我们也得去,伍成言现在的状态开车怕要出事儿。”唐胜元走到我面前拉过我往外走。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到了医院,我姐进了急诊室,很快又转入手术室。我和唐胜元去办理了入院手续,一切办妥后回到手术室前,伍成言还跟个智障似的靠着墙站着,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整个人就像魂丢了一样。 谁都不说话,走廊里,不时有医护人员走过。 时间一分一秒。 我混乱的脑袋稍微有些清醒了,我姐怀孕了?而且她都已经知道了,按时间算,至少也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吧。她被伍成言带去C市,并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就是说,在她去C市前,她和伍成言之间就有关系了。 但我记得很清楚,在她被带走前,她说她只见过一次伍成言。说是在酒吧的时候文阅被伍成言为难,她路见不平,为文阅挡了酒。 我姐骗我? 她为什么要骗我? “是不是很冷?”唐胜元将我的手捂进他的掌心。 我惊了一下,侧头看他,如果我的亲姐都骗我,那么唐胜元为什么不能骗我? “怎么了?”他轻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觉得好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让我心力交瘁了。 “你姐不会有事儿的。”他安慰我。 “嗯。”我低头看着暗色的大理石地板。 夜越来越深,我姐终于从手术室里出来,我们跟着推床去了病房。 “你们回去。”伍成言回头看我和唐胜元。 “姐。”我不理伍成言,轻声喊我姐。 “成言,我们之间,到止为此吧。”我姐睁开了眼睛,她脸色白得毫无血色,语气异常的冷静。 伍成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可能。” “不过就是死。”我姐望着天花板,“我连孩子都放弃了,也就不在意死了。” 伍成言猛的捉住我姐的手,他抓得那紧用力,我都听见骨头挤到一起的声音了。 “伍成言,你这个疯子。”我抬脚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哭骂道:“你非要逼死了我姐你才开心吗?” 伍成言压根不搭理我,他盯着我姐,那手越来越用力。 我姐像是失去了痛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怕得要命,伍成言这个疯子,我含着泪拼命的去掰他的手,根本就掰不动。 “蒋晓泊。”他噏动嘴唇,一字一顿,“我输了,行不行?” 我姐抽了抽手,伍成言这才放开了她。 “成言。”我姐仍然平静,“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从来没有要跟你争个输赢。感情的事,始终讲究缘分。我们之间的缘分只有那么多,再强求也拧不过命运。我不恨你,也不会再爱你。你可以不甘心,还可以将我绑回你身边,结果无非就是我死。我说过,我不在意死。都随你吧。” 伍成言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走啊,走啊。”我狂怒起来,拼命的,用力的推着伍成言。 他纹丝不动。 “晓谷。”唐胜元过来,他抱起我,硬是把我抱出了病房。 “唐胜元,他会伤害我姐,你有病吗?你把他赶出去啊。”我狠狠打他。 唐胜元把我抱到楼梯里才把我放下来。 我激动得直喘粗气,昏暗的灯光下,我指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冷静一点。”他说。 “我没法冷静啊,伍成言就是个人渣啊,他手上有多少人的鲜血?他现在假惺惺的演真情给谁看?他是被自己感动了吧?我姐迟早要被他给毁了。我妈死了,我只有我姐,你知不知道,如果她也被伍成言逼死了,我怎么活?你说,我要怎么活?”我抱着头,退着坐到了台阶上。冰凉的地板,发麻的头皮。 老天为什么就是见不得我好过呢?总是在我以为情况要好转的时候,给我更加惨痛的一击。 “晓谷,太凉了,起来。”唐胜元把我从地板上拉起来,“我们先回酒店去,你姐这边暂时不用担心,至少在目前,伍成言不会再伤害她。” 我觉得命运真是对我太残酷了,我妈的死因一直不明朗。我爸暗中可能在做不法的事情,而且跟伍家有关系。我和唐胜元好不容易柳暗花明,我姐和伍成言的关系变成这样。 我更害怕的是,有一天,我和我姐面对面站着,而伍成言和唐胜元要决一死战。 我们蒋家上辈子到底挖了伍家多少座坟,这辈子才要落得这样下场? “晓谷。”唐胜元见我摇摇欲坠,赶紧把我抱起来,“不要哭。” “你明明跟伍成言有血海深仇,为什么今天这样好的机会却轻易放过他。”我头埋在他肩上,低泣着问他。 唐胜元不说话,只是稳步下着台阶。 我们回到了酒店,躺到床上,我真的觉得整个人都爆炸了。怎么躺都不对,想要静一会儿,脑袋里像有无数辆火车来回轰鸣。 唐胜元拧了条热毛巾帮我擦了脸。 “阿元。”我实在受不了,翻身从被窝里爬起来,抓住他的手,我语气急促:“我们走好不好,离这里远远的,谁也不管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 唐胜元坐下来,将我抱住,他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好。” “真的,我们走,去远远的地方。”我哭起来,“我真的太害怕了,有一天,你和伍成言面对面。那时候,我和我姐该怎么办?” 唐胜元沉默。 我哭了好久,喃喃的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唐胜元就那么抱着我,他始终沉默。 次日上午,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上午的十一点了。唐胜元抱着台电脑坐在会客区那边,我眼睛肿胀得厉害,摸过床头的手机,我想给我姐打个电话。 她给我发了条信息:晓谷,我离开Y城一段时间,你照顾好自己。 我将手机丢到了一旁,闭上眼睛,拉上被子半头盖住。 她才流产,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走了。 走吧,都走吧。 “醒了。”唐胜元的声音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他走到了床边。 我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饿吗?”他拉开了我的被子。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的面目清晰,我感觉我有些不认识他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伸手探我的头。 我又闭上眼睛,“我再睡会儿。”我说着拉上了被子。 “懒猪。”他帮我掖了掖被子,“你不饿吗?” 我的眼角有泪水溢出。 昏昏沉沉的,我又睡着了。睡梦中,我感觉唐胜元来喊了我几次,但有点梦魇,我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从一个杂乱的梦境里挣扎着醒过来,房间里是明亮的,我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回神。唐胜元已经不在房间了,我拿过手机,下午两点半了。 掀开被子下了地,天旋地转,我扶着床好一会儿才站稳。 我想,我得从这个漩涡中挣脱出去。 强打精神,我进了厕所。洗漱,换衣服,腰浮肿得厉害,我不得不化了个妆来遮掩。回到房间后,我拿过手机关掉,然后拿过床头柜上的便笺和笔写了几行字留给唐胜元。写完后拖过了包翻了翻,现金,银行卡,还有一些零碎。 也不想回家拿衣服了。 就这么走吧。 我也走。 出了房间,下了楼,出了酒店大堂,我在酒店门口打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火车站。”我说。 出租司机立刻启动了车子。 我靠着座椅,木然的看着车窗外。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就像我不知道我和唐胜元在一起的下场是什么一样? 二十几分钟后,我到了火车站,最快开的高铁到G城,和C市一样,是座沿海城市,我买了票。 买完票就开始检票了,我想到要离开Y城了,心想,我总算要解脱了。 五个小时的旅程,我趴在休息板上,仍然处在昏昏沉沉中。旁边的旅客好心问了我几次是不是不舒服。 我想我应该是不舒服的,可我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 高铁到G城时,天已经黑了。我拎着包包随着人流出了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头。风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我冷得直哆嗦。 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举着牌子的男男女女在路边为他们的旅馆招揽着生意。 我撑着最后一点劲往前走,直到累得抬不动脚,我才走进了路边的一间酒店办了入住。 第108章 我爱你 我像个神仙一样,在酒店房间睡了两天一夜,加上Y城那一夜,我两天两夜粒米未进。酒店服务员以为我死在房间里头了,因为我把床头的电话线给拔了。 于是在我入住酒店房间的第二天晚上,她们打开了我的房间。 我从一场昏天暗地的沉睡醒过来,靠着床头,大家都很尴尬。 “蒋小姐,你……没事啊?”其中一个服务员有些无措拂了拂头发。 “我很好。”我睡够了,精神也上来了,“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 “没事,没事。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打电话到总台。”几个服务讪笑着退出了我的房间。 我从包包里翻出了手机,然后开了机。唐胜元给我发了很多信息,也打了很多电话。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找过我。 我认真看那些短信,他在找我。一开始,他以为我只是闹闹脾气,便一直哄我。他给我讲了许多笑话。 有一条短信是这么写的:以前不能想像,一个男人居然能为一个女人失了分寸,现在才知道,真有这么回事。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我继续往下面翻,他开始重复发同样的内容:晓谷,你哪怕给我回一个字呢,至少你要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 这条短信大约每隔半个小时左右给我发一遍,重复了二十几条。 一个小时前,他给我发的短信内容是:晓谷,你在G城,我来了,在万达广场门口的喷泉这里,我在这里等你。 我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下了床,冲进厕所,洗梳了一番后,我跑回房间拿了化妆包。站到厕所的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慢慢的,我就冷静下来了。我不顾一切的逃离,不就是为了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斩断联系吗?如果我去见他,又回到原点,反复纠结,再逃离。 有意思吗?我问自己。 不,我不要这样。 我收起了化妆包,重新关上了手机,回到房间拎起了包包。然后我下了楼,办理了退房。唐胜元能知道我在G城,肯定是想办法查了我的身份证信息,但可能我住的酒店不太好查,所以他才没能直接找到酒店来。 出了酒店,我顺着街道往前走。很饿,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我现在感觉饿得要晕过去了。还好,在我饿得晕过去之前,我看到不远处有个沙县小吃。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走得急了点,快到店门口时,被石绊了一下,我摔了个大马趴。 路人发出善意的笑声,我痛得懵圈了,膝盖估计破皮了,钻心的疼。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进了小吃店。 点了吃的后,我坐到角落里。很想哭,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活到二十六岁,我其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独立过。虽然父母从小不是那么关爱我,可我有姐姐,大学毕业后,因为不愿意离家太远才回了Y城。 我从来没有真正的一个人独立生活过。 从沙县小吃出来后,我发现我又面临晚上去哪住的问题。唐胜元在G城,他肯定还会找我,我不想这么就跟他回去了。 我顺着街道往前走,夜一点一点变深,我既不想找间酒店住下来,又不想露宿街头。想打开手机查查附近有没有KFC,又怕唐胜元的电话打电话。 就这么一路纠结,一路向前。我开始跟自己生气,我觉得我真是神经病。我到底是在逃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想快刀斩乱麻切断和唐胜元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真的要断了这份关系,他还能强逼得了我?说到底,我只不过怕自己见了他就只想跟他走,只想依赖着他。 他对我那么好,恨不得把全世界捧给我那样好。给我做蛋糕,给我弹钢琴,带我住最好的酒店,送我最昂贵的衣服,吃口饭都有佣人在旁边帮着添汤。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很容易就陷进那样的奢华里了。只是那么短短的时间,我就觉得那样的生活真的很幸福啊。 可现实这样残酷,那些未解的谜团。 有一天,当真相大白时,当所有人揭去伪装的面目。万一唐胜元告诉我,蒋晓谷,我其实就是利用你而已。 到那时候,我肯定要活不下去了吧? 算了,就这样吧,长痛不如短痛。撑过去最初这段时间,慢慢的,我就可以适应。等我找份工作,稳定下来后,我就开始独立生活。 我要做一个独立的人,从此后不依附任何人生活。 对,我要成为一个励志姐。 深夜的街头,我被自己的打的鸡血鼓舞得热血沸腾,感觉用不了一年半载我就能成为感动中国的大人物。 然而,即使我有可能成为感动中国的励志姐,我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仍然是住哪里?走了这么久,我已经很累了,胃里的那碗扁肉和拌面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对G城完全不熟,也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好在我还是有安全意识的,一直捡人多的街道走。 这绕着绕着,我真的完全晕乎了。感觉是绕进了商业街,也没看到哪有酒店。 鼓起勇气问了路人,为了我指明了方向。 穿过一条巷子后,我左转往路人告诉我的某快捷酒店的方向走。我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大约五米开外,那个穿着白色线衣,深色牛仔裤的男人,那不是唐胜元么? 老天真是对我太不友好了。 他显然也看到了我,因为他也停下了脚步。 我退了一步,下意识就想逃。然后我真的转身往巷子里跑。 “蒋晓谷。”唐胜元喊了一声。 我大概也就跑了三米左右吧,然后就被唐胜元捉住了。 他紧紧的搂住我,喘着粗气:“你想去哪里?” “好巧,有点巧。”我用力推开他,笑得很不自然,“我随便逛逛,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你了,这城市还真小。” “小什么小?”他声音拔得八度高,“我好不容易查到你住的酒店,你却退房了。我跟个瞎子一样满大街的瞎转,到处找你。你跟我说好巧?哪里巧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他看起来非常生气。我想我还是要争气点,我不能对不起我一路的纠结,不能对不起我为自己打的鸡血。 “阿元,啊,不,唐胜元。”我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好失败。 唐胜元吃惊的看着我,他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一些。 我懊恼了三秒后,决定好好跟他说话。 “唐胜元。”我重新开口。 他的眉头皱了皱。 “我想我还是正式的跟你说一声,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好不好?我们不要搞得像我姐和伍成言一样,那样就太不友好了。我们要文明一点,好聚好散。”我说。 他的眉头又皱了皱。 “你不用担心我啊,我有手有脚有文凭,虽然不是什么名校毕业,但我有工作经验,找份工作肯定不是难事儿。离开Y城也好,或者说,我们完全断了关系也好,这样那些人就会知道我们真的没关系了,也就不会为难我……啊,我的意思,我会好好生活。对,我会好好生活。等工作稳定了,生活好起来了,我就找个男朋友,不会再找何明初那样的……哎呀,我都在说什么呀。总之,我们结束吧,就这样。”我说完松了了口气,好歹的总算说完了。 “我从万达走到这里,发现前面那条巷子里有一家驴肉火锅店。想起来,还是去年去湖南的时候吃到过正宗的。Y城也有几家,但味道没有湖南那家的正宗,不知道前面那家的味道怎么样?”他拉过我的手,“走了这一夜,我真的要饿死了,即使你要跟我分手,也陪我吃完这顿火锅再说吧。” 我想想也对,刚好我也很饿,而且,我没有吃过驴肉火锅。 进火锅店之前,我是打定了主意的,吃完火锅,唐胜元就算说破大天,我也是坚决要向我的励志挺进。 但我真没想到驴肉火锅那么好吃,好吃到我完全词穷,说了无数个真好吃。 唐胜元一直给烫啊涮啊。 我一直吃。 从火锅店出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冷风一吹,我又回神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你……”我打了个饱嗝。 “你吃过北京日料名店XX吗?”他问。 我呆了呆:“没有。” “那你吃过龙虾松茸吗?”他又问。 我想了想:“没有。” “那你吃过上海的福和慧吗?”他接着问。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反问。 “这么多好吃的,我都还没带你去吃过,你居然要分手?”他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头,“我真的带别的女人去吃了,你高兴吗?” “也由不得我高不高兴啊。”我小声嘀咕。 “你跑得这样仓惶,我想了想,你心里是在意我的。所以,我想想就没那么生气了。但晓谷,我们说好了,下次,你跑之前,告诉我一声。我至少可以提前把酒店订好,你没看到,我像个神经病一样在万达广场的喷池前坐了三个多小时。连扫地的阿姨都以为我失恋想跳池自杀呢。”他拉着我朝前走。 “胡说,那么浅的水怎么自杀啊。”我揭穿他。 “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他抓紧我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在查些什么。 “我没有要跟你和好。”我不甘心的说。 “运气不错,前面是喜来登。”他压根就不搭理我。 “我说我没有要跟你和好。”我大声起来。 他停下脚步。 我也跟着停下来。 “蒋晓谷。”他收了笑容,一脸严肃。 “干嘛?”我很紧张,又逞强瞪着他。 “我爱你。”他说。 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呢?” 第109章 多吃菜,少说话 “然后?”唐胜元松开我的手,他紧张起来,侧头看看远处,又看看我,再看看地板,手足无措的。 “快说啊。”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到底还要说什么。 “你爱我吗?”他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开了口。 “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然后反应过来,“什么?” 他抿着唇,不肯再问。 我当然听清楚了他问的什么,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感觉回答得太直接显得轻浮,想得太久又觉得太犹豫。 “我,我,那个,应该是的。”我吞吞吐吐,模棱两可。 “应该是的?”他愣住,“我觉得我理解能力不算太差,为什么我没听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就是说。”我咽了咽口水,“我好困。” “你很困和你爱不爱我有因果关系吗?”他略俯身,跟我平视着,轻劲起来了。 我认真想了想:“好像没有。” “也可以说有。”他狡黠一笑。 “怎么说?”我好奇的问。 “你很困表示你想睡觉啊,那我问的是你爱不爱我?爱一个人自然就想睡他吧。你很困,言下之意就是想和我睡觉,对不对?”他大言不惭,头头是道。 我目瞪口呆:“你,你,不要脸。” 他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这里没有别人。你说,你是不是想和我睡?” 我踢他一脚:“换个问题。” “那你爱不爱我?”他果然换了个问题。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唐胜元吗?”我忍不住质疑,“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贫嘴呢?”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丝毫不受我的影响,执着的向我要答案。 我觉得如果我仍然顾左右言其他,我们很可能会在这大街上聊一夜。而我的腿已经吃不消了,为了将站大街的可能性切断,我郑重的点头,并说:“爱。” “这太敷衍了,你得象我一样,主谓宾齐全,要让人听得懂。”他胡搅蛮缠起来。 我翻了个白眼:“你慢慢琢磨,大不了,我自己走。”说完,我就绕过他朝前走。 他这才跟上来:“不行,晓谷,你认真给我说一次,我保证,以后我不再追问了。” “呀,前面真的有喜来登,快走。”我跑起来。 “蒋晓谷,你耍赖。”他追着我跑。 “你再这么幼稚,我就不理你了。”我威胁他。 “好吧,那你爱不爱我?”他偏不死心。 我很生气,回头,冲着他大喊:“爱,爱,爱,我,蒋晓谷,爱你,唐胜元。这样可以了吗?” “喂,这是大街上,你小声点。”他蹦过来,赶紧捂住我的嘴。 我挣扎,含糊不清道:“是你逼我的。” 夜色中,过往的路人掩嘴而笑。 幸福开成花的模样,大抵是这样吧,虽然在我和他的故事里,这样的幸福有限。但命运终归待我不薄,彼时彼年倾尽幸福予我,让我在将来寂寥的人生里守着回忆也可以过得下去。 我的出走,最终还是以我乖乖跟着唐胜元回到了Y城告终。 有道是,洞中才一日,世上已三年。 我离开Y城几天,那些相关的人竟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我姐走了,伍成言住在我家,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唐胜元都能知道我去了G城,以伍成言的人脉,他竟然找不到我姐去了哪里?可我姐比我聪明多了,她如果真的打定了主意,一定是周全的。 “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伍成言站在我家的大门内,语气不冷不热,眼神明明是看向我和唐胜元,但又似乎穿过了我们。 我先前就觉得他的眼神没有焦距,现在还是这么觉得。但我想起来,他看我姐就不这样。所以,从这一点来论断,他是爱我姐的。心中有爱,眼神才凝焦。 他和我姐的爱,我完全不懂。 我想,凡人都不懂吧。 “我姐,她,你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我可能被他吓怕了,看到他就下意识的紧张。 “我在这里等她。”他说。 “你在医院时不是一直陪着我姐吗?”我一直困惑这件事。 他嘴角抽了抽,默了几秒才说:“睡着了。” 我想过一万种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原因这么简单。伍成言他说他睡着了,他得睡多死,才会不知道我姐离开了病床,离开了医院,离开了他。 但我又想,伍成言得累成什么样,才能睡得那么死? 这么一想,莫名有一点心酸。 “你还有事儿吗?”他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可这明明是我的家,凭什么他不耐烦?我还想说点什么时,他已经转了身,然后当着我和唐胜元的面,“砰”一声将门给甩上了。 我看着紧闭的大门,真想骂大街。 “他,他……”我指着大门,“他是不是疯了?” “应该是疯了吧。”唐胜元冷笑了一下,“我们走吧,东西不拿了。” “他住在我家算怎么回事?”我气得要死,我的家,不让我进去,真是莫名其妙。 “让他好好的发疯。”唐胜元拉着我就走,“他疯了才好。” “你说,命运多狠心呐。你妹妹,我姐姐,都栽这个男人手上。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当年的心情。”我苦笑道。 他叹口气,没说话。 我闷了一肚子的气离开了自己家,唐胜元为了安抚我受到打击的心灵,于是带我去Y城某著名的泰式餐厅吃午饭。 我吃过一次那里的咖喱蟹,对其美味一直念念不忘。 要说何以解忧,当然唯有美食不能辜负。 然而,事情总是出在然而上。 标致而高挑的服务员带领着我们走向靠窗的位置时,窗边两束目光朝我们望来。 我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东西真是太他妈能弄人了。 文阅和杜格非面对面的坐在窗前其中的一张卡座,我想,你们都还记得文阅是谁,但估计对杜格非都没有印象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坐在一起呢? 文阅空降我之前上班的公司,杜格非作为主管协助他。我被辞退后,杜格非也辞职了。后来,他加了我的微信,我硬是给他删了。没隔多久,杨漫告诉我,杜格非请她吃饭,还因此发了何明蕊和她爸的地下情。 我只道杜格非不过就是酱油,哪知他又出现了。 “阿元。”文阅起了身。 “文阅。”唐胜元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一起坐吧。”文阅邀请我们。 我心里很不愿意,但唐胜元已经答应了。没办法,只能跟他们拼了一桌。寒暄过后,我低头看着手机,暗中听着他们聊天。 因为那次去芳菲尽,我见了文阅不堪的另一面,以至于,我现在看他非常极其的不顺眼。亏我一度心里还把他当成准姐夫…… “晓泊最近还好吗?”文阅看向我。 我抬头,视线和他撞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真的很想知道我姐好不好?我想,他肯定也知道我姐真正爱的人是伍成言吧? “还好。”我说,我姐离开了Y城这事儿,我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点了点头,侧头看向窗外。他侧脸的样子,充满了忧郁感。 我也不太明白,他对我姐的感情,以及他和伍成言之间的恩与怨。 “小蒋现在在哪里上班?”杜格非也跟我没话找话。 “我现在没上班了。”我道。 “没上班啊?”他有些惊讶的样子,“我那边现在正好缺人,公司的福利待遇还不错,你要不要考虑来帮帮我?对了,苏玲也在我那里上班。” “暂时不考虑。”我拒绝得生硬。 杜格非讪笑着,然后就叉开了话题。 菜上得很慢,他们三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间或的,接个电话。我坐在唐胜元身边,专心的吃着咖喱蟹。 饭吃到一半时,唐胜元接了个电话,讲了几句后,他拍了拍我,用眼神告诉我他去外面接。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剩下我和他们两个对坐着,我觉得很是不自在。尤其是杜格非,他不时的就打量我。我在他手下做事时,没少受他的气。现在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感觉他还是有一点以上司的身份居高临下。 “小蒋,你变漂亮了呀。你现在这样要是去跑市场,保管签单都签不过来。”杜格非冷不丁的就冒出了这句话,说着他就笑起来,那笑声分明带着猥琐。 “杜总。”文阅慢悠悠的开口了,“我忘了给你介绍了,唐胜元先生是蒋晓谷的男朋友。” “速度还挺快。”杜格非看着我笑得更欢了,“你不是才离婚不久吗?” 我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大庭广众,我真想翻脸。 “男朋友在哪里上班啊?”杜格非倾身,半个身子探过来。 文阅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回了座位上:“杜总,我话还没说完呢。” “哈哈,不好意思,文总,你说。”杜格非打着哈哈,仍然盯着我看。 我想起来,我的前同事们有一段时间老拿我开玩笑,说杜格非对我有想法。那时候,我总是气急败坏的争辩,说他们无中生有。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啊。 “蒋小姐的男朋友唐胜元先生是康成制药唐新鹏的长孙。”文阅语气淡淡,看着杜格非的表情带着厌恶。 “康成制药?”杜格非愣愣,像是没有听懂文阅说的话。 “对。”文阅举起了筷子,话说得不客气起来,“杜总,还是多吃菜少说话吧。” “我的天。”杜格非回神了,“文总,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文阅扫了他一眼。 “小蒋,噢,不,不,蒋小姐,不好意思啊,我瞎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杜格非向我道歉,眼神已经很正经了。 第110章 天啊 文阅帮我解了围,杜格非不敢再对我言语轻薄,但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得意。我心里明白,杜格非尊重的并不是我,而是唐胜元的身份。 唐胜元没多会儿就回来了,大家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吃着饭。 我最先放下了碗筷,暗暗下了个决定,待会出了餐厅我得跟唐胜元吵一架。明明可以两个人好好吃顿饭,为什么非要跟文阅和杜格非凑一桌。也没见他们谈什么正经事儿,害得我饭没吃好就算了,还憋了一肚子气。 陆续的,大家都放了碗筷,文阅抢着买了单。 服务员施施然远去,我们也都起了身。 “对了,蒋小姐,你和杨漫不是好朋友么?”杜格非改了口喊我蒋小姐。 “你,找她有事儿吗?”我语气冷淡,他这又是想做什么? “我找她有点事情,但一直联系不上她。”他笑着,带着讨好。 “她有点事情去外地了,暂时也没有跟我联系。”我道。 “这样啊。”他有些失望,“如果她跟你联系了,麻烦你告诉她,让她跟我联系,好吗?” 我应了一声。 杜格非连连道谢,一旁的文阅看不下去了,率先就往外走去,杜格非便也跟着往外走。 几个人在餐厅门口道的别,我和唐胜元往停车位走去。我琢磨着跟他吵一架,便板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结果唐胜元好像也在想事情,一直到上了车他都没有说话。 “你干嘛呢?”我不争气,还是先开了口。 “刚才听春给我打电话,我们去一趟医院吧。”他说。 “医院?去看何明初他爸吗?”我问。 他点头。 “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担忧起来。 “他父亲的手术倒是很成功,现在在特护病房,顺利的话,应该过几天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唐胜元启动了车子。 “那我们去医院干嘛?去找他吵架吗?”我不解了。 “我们现在是去劝架,你爸去医院了,带着几个人坐在病房门口。何明初情绪激动,跟你爸吵上了。”唐胜元说。 我扶额:“我爸带人去医院干嘛?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要找的东西一直没找到,抵死认定被何明初的父亲拿走了。估计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就去医院守着人。”他摇摇头。 “真是太要命了。”我喃喃道。 我和唐胜元赶到了医院,一进住院部大厅,我就看到我爸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 何明初坐在他们对面,垂着头。 “爸。”我稳了稳神才走到他身边。 “晓谷。”我爸诧异得要命,起了身看我,“你上哪去了?你姐呢?电话一直打不通。” “爸,你在这里干嘛呢?”我问他。 “他是谁?”我爸看向唐胜元,“你新男朋友?交男朋友了都不告诉我。” “爸,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提高了声音。 “找明初有点事情。”我爸看向垂着头的何明初。 “我到底要重复多少遍,我真的不知道你那破东西是什么。你不是上我家翻过吗?要是有,你肯定能找到啊。”何明初几近崩溃,揪着头发声音沙哑。 “你不用赌誓发咒,我也没逼着你要,等你爸醒过来,他会告诉我。我有耐心啊,我在这里等,等到你爸醒了为止。我也没有为难你,是你又叫又跳,跟个女人一样骂大街。要不是医院的保安及时阻止,大庭广众之下,你都想对我动手了。”我爸很不客气的数落他。 “哥,你去吃饭吧。叔叔,我换我哥可以吧?”何明蕊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住了几天医院,何明蕊瘦了一大圈,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别这么说,我没有不让他去吃饭,也没有逼着你们不离开我的视线。”我爸温和的笑着,“你们是自由的,别搞得我像个恶人。” 何明蕊拉了拉何明初,何明初这才起了身,脚步凌乱的往外走,从我身边擦过时,他轻声说了两个字:“婊子。” 我脸上的表情僵住,咬了咬牙,我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小林,我们也去吃饭。”我爸也往大厅外走。 “叔叔。”何明蕊急步上前,拦住我爸的去路。 “明蕊,你有事儿吗?”我爸说话时,跟着他的那几个男人也追着何明初出去了。 “叔叔。”何明蕊笑着,眼中带着哀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好歹的,曾经也是亲戚一场。你总这么逼我哥,会把他逼疯的,把他逼疯了,对你也没有好处啊。你要找的东西,就永远找不到了。” “明蕊很会讲话嘛。”我爸笑了,但语气却越发的狠,“我一再念,明初和晓谷夫妻一场,我不想将事情做绝。可明初不领情啊,明蕊,你明理,你劝劝他。根本不是我逼他的事,是他一再挑战我。” 我爸话说完后就往外走。 我听了个一知半解,见我爸要走,看了一眼唐胜元,我便追了出去。 “爸。”我在台阶那追上了他。 “晓谷。”我爸停住脚步,“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谁?”他追问我。 “一个朋友。”我有些生硬的说,“爸,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爸伸手过来,在我肩上拍了拍:“晓谷,这些事情你就不要问了。对你没有好处。你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跟明初离婚,跟着他,你也会落不了好下场。” “爸?”我心跳加速起来,“你把话说清楚,明初,他,他做什么了吗?为什么你一口咬定他拿了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伙子长得挺不错,要是你新交的男朋友,老爸祝福你。将来你们结婚,告诉我,我给你包大红包。”我爸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小跑着走了。 我回到了大厅,唐胜元跟何明蕊在说话。 “明蕊。”我走过去,跟她打了招呼。 她转头看我,“晓谷。” “我本来想跟我爸谈谈,但他很固执,对不起。”我很歉意。 “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她看着唐胜元问。 唐胜元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你们聊吧。” 看着唐胜元走到走廊尽头那边的座椅前坐下了,何明蕊才拉了拉我,然后我们坐了下来。 “他是唐胜元。”她用的是肯定句。 我点头。 “有点意外。”她臭味地笑笑,“倒是你的造化,哪里会想到,他戴着面具生活。当初我想着设计你跟他发生关系,本意是想羞辱你。现在看来,人算就是鸡蛋壳,跟天算硬碰硬,显然是不自量力了。” 我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骂她。 “谢谢你们救了我。”她这句话说得很严肃,也很认真。 “只是碰巧。”我诚实相告。 “碰巧也是救命之恩。”她侧头看我,“晓谷,你知道杨漫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我直接否认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在杨漫家?” “杨树勤给我发了微信,约我见面。”她面色坦然,“你知道我和杨树勤的事了吧?” 我点头:“知道。明蕊,我多嘴一句,你何苦呢?” 她双手摊到膝盖上,身体前倾,眼神看向地板:“一开始,只是机缘巧合认识了他。结果我妈过世,你现在应该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我到现在都不能接受,我妈就那样没了。那个时候真恨你妈啊,所以,我就有一个很疯狂的念头。我想杀了你妈,并且逃脱法律责任。因为这个执念,我不惜卖了自己。” 何明蕊也挺实在,到这一步了,总算将心底的阴暗翻出来露给我看了。当时,我就怀疑过,以她的手段,她不至于只是为了设计我才跟杨树勤搞到一起。原来她是有杀心的,想杀了我妈。 回想那段时光,她对我好,原来真的是在麻痹我,通过麻痹我让我姐安心,进而让我妈毫无戒备。想想,真的后怕啊。如果不是后面发生那么多的阴差阳错,我妈可能更早就死在何明蕊的手上了。 “杨树勤其实是个挺好的人,虽然在女人这个问题上,他和大多男人并没有区别。”何明蕊看着地板笑,“我和他好上后,有一次酒后,我说起了我的计划。他当时没说什么,后面就一直开导我,每次,我杀心起了,他都想办法给我灭了。” “拖着拖着,你妈和我爸就私奔了。”她停顿下来,垂着的双手微微颤着,“我那时真的要疯了。” “所以,你砍伤我,是故意的。”我打断她。 她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你的心还真毒。”我低声道。 “毒吗?”她侧头,“大概吧,但当时的情况,我已经失去理智了。” “我还是该感谢你手下留情,只在我手上砍了一刀,没要我的命。”我由衷道。 “也幸好没砍死你,否则,我也要给你抵命了。”她淡淡道。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说。 她看着我,示意我问。 “是你在家里放了录音设备吗?里面录了你妈的声音,她喊我的声音,还有喊你爸的声音。”我问。 她瞪大眼睛:“不是。” “不是?”我呆住,“那是谁?你爸烫伤那次,他说他听到你妈喊他的声音,心里慌了,那些热汤才会洒了一身。他还说,当时,你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明蕊,真的不是你吗?” 她摇头:“不是我,都到这个份上了,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了。” “那是谁?”我皱眉,“那录音,肯定就是在你妈生前就录下来了。天啊……”我惊叫。 “什么?”她吓了一跳。 “如果有人生前就录了音,说明你妈的死已经在某些人的计划中……”我不敢往下讲了。 她呆怔着看我。 第111章 惊险 “你怀疑我哥?”何明蕊慢慢地坐直了身体,她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你哥?”我完全没怀疑到何明初头上去,虽然他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但我始终不认为他是大奸大恶的人。 “否则,你觉得还有谁能那么轻易的录到我妈的声音呢。”她沉思着,“你听到我妈喊你的声音自然吗?”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一下子也记不清了。凝神苦思,将记忆倒带,那至今令我心有余悸的夜晚。婆婆喊我的声音那么急促,就像磁带快进了一般,她的声音不是很自然。 “好像不是很自然,有点像经过压缩处理。”我边想边说,“你在家里从来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吗?” 何明蕊摇头:“没有,我一直以为你编故事忽悠我。” 我带着几分嘲弄看她:“我还真没有必要忽悠你。” 她讪笑了一下,没接话。 我仔细琢磨自己的推测,如果婆婆的死真的早就在某些人的计划中。那么,婆婆死亡也是有另有蹊跷么? 上次我爸把何明初关到他酒店逼着他要东西,事后,我给何明初他爸打了电话。他提到了,婆婆那天晚上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才跟他吵架的。 那天晚上,他们到底吵了些什么,何明初他爸后来说他和我妈的事败露了。我只听到婆婆在临终前喊的那半句话,她骂:何克成,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个骗…… 那个子字都没骂完就戛然而止,可见她的气提不上去了。 公公说他只是甩了一下手,我的指尖开始发凉,脚底的血也开始往上窜。 不对,从力学的角度来说,他如果真的只是甩了一下手,那么,力度根本不能达到一刀毙命的效果。 况且,那一刀太准了,直击心脏的位置。 很可能,婆婆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何明初他爸之手。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侧头看旁边的何明蕊,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不提这事儿。毕竟她爸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转悠回来,何明蕊要是想透一层,指不定能冲上去拔她爸的生命管。 “那天,杨树勤约我在他家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我一下车被人掐住了脖子,然后被带到了另一辆车。等我醒过来时,我就在杨漫家里了。”何明蕊盯着地板,像是在自言自语般。 “这些天,就你和她妈妈呆在房间里吗?”我问。 “她就是个疯子。”何明蕊提到杨漫妈妈,恨恨道,“我被她折磨得痛不欲生,要不是后来我趁她睡着解了身上的绳子,我可能就死在她家了。” “那你为什么不逃?”我惊诧的问。 “怎么逃?有个戴口罩的男人一直坐在大门口呢。”她道,“你来之前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那个男人走。” 我暗自心惊,杨漫那么清楚家里的情况,难道是那个男人向她通风报信的?想不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那些死字……我是说,我有一次发现你写了很多个死字,真的不是针对我妈么?”我忍不住问她。 “不是,随手写的,你不要被加害妄想症行不行。”她语气很生硬的否认了。 “哦。”我有些悻悻的,何明蕊这臭脾气怕是到死都改不了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又枯坐了一会儿,远处的唐胜元已经不耐烦了,给我发了好几条微信,问我聊完了没有? “明蕊,你好好照顾你爸,我先走了。”我起了身。 她扶着椅子也缓缓地起了身:“好,我哥那边,我会跟他好好谈谈,你也帮忙跟你爸好好说说。” “好。”我应道。 “再见。”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我快步朝唐胜元走去。 “走吧。”唐胜元起了身,拉过我的手。 “可是我爸他……”我望着何明蕊的方向,“你陪我再等会儿吧,我跟我爸再说说看。” “说什么呀,他至少一个星期内不会再来。”他拉着我往大厅外走。 “你做什么了?”我狐疑的看着他。 “你爸要找的东西,肯定是伍家那边逼着要的。我给伍成言打了个电话,让他高抬贵手,多给点时间。伍成言答应了,所以,我估摸着你爸能消停一星期左右。”他说。 “我爸果然和伍家狼狈为奸。”我半天才憋这句话来,之前虽然也确定得七九不离十,但现在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嗯。”他点头。 “伍成言那么好说话?”我才不相信。 “不然他怎么办呢?他想清静呆在你家等晓泊,迫于形势呗,毕竟我们天天去敲一次门他会很烦。”唐胜元摊摊手。 “到底在找些什么鬼东西?先是逼着我妈要,把我妈逼疯了,逼疯了还不放过,硬是把我妈给逼死了。现在又逼何明初他爸,估计没逼死也是不撒手。”我叹气。 “我也在想,到底在找什么?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不急,沉住气。”他说。 从医院出来后,唐胜元就跟我说得赶紧回C市去。 “不是说明天才回去吗?”我拉上安全带,随口问。 “我妈情况不太好,在医院,一直喊着要见你。”他脸色淡淡。 “阿姨怎么了?”我惊得坐直,那天去看她,她把我关到屋里。后面她怎么样了,唐胜元没再提。乍然间听说她进医院了,我这心里莫名的觉得很不安。 “心绞痛发作。”他说。 我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他有点过于淡漠了,纠结了一番,我期期艾艾的开了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嗯。”他盯着前方的路况,也不看我。 “你和你父母的关系好像都不太好?”我说完紧张地看着他。 “我在Y城这两年,和我父母完全断绝了联系。偶尔,我爷爷会通过金荻给我带句话。”他直接就承认了。 “因为你妹妹。”我嘘唏起来。 “我父亲因为我和叶苏蝶解除婚约跟我翻脸,我妈因为我妹迁怒于我。而我呢,看不惯我父亲家外有家。也很难接受我妈动不动就想下药毒死我给我妹偿命。”他笑了一下,“为人子,我是半点不合格,和父母闹到几乎脱离关系,也是比较少见。” 我瞠目结舌,我以为我父母已经够奇葩了,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 “你真不容易。”我由衷道。 “这两年,我一直在反思。是不是我没做好儿子?也一度决定,再回家时,要跟我父母冰释前嫌。但你看到了,时隔两年,我和我父母的关系仍然不好。”他看我,“晓谷,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觉得这并不是你的错啊,为什么是你来苦恼你该怎么做?有时候,我就觉得吧,好像我们的社会有一种错误的认知。但凡父母或长者,上了年纪的,总是占据伦理高点。不管什么事儿,上来就一棍子先把小辈打死再说。反正只要上了年纪,黑白颠倒也有理儿。”我替他不平。 他好半晌都没说话。 等过一个红灯后,唐胜元叉了话题,我们一路闲聊着。 车子上了高速后,车速快起来。我靠着靠着就开始昏昏欲睡,唐胜元开了音乐,我努力的睁着眼睛跟他说话。 “都困成什么样儿了,待会到服务区我停几个小时,让你睡一觉。”他伸手过来在我脸上捏了捏。 我打了个哈欠:“不要,我眯一会儿就了了,不是还是赶去医院看你妈吗?”说完后,我又打了个大哈欠,然后将玻璃开了一点,让冷风灌进来。 “后面那辆SUV怎么还没超车,我们上高速的时候就在我们后面吧。他那车真飙起来,早超过去了吧。”我看着后视镜,跟唐胜元嘀咕。 “我看看。”他也去看后视镜,“我这边还看到,那车肯定压线开的,都靠你那边去了。” “不会跟踪我们的吧。”我警觉起来,睡意吓走一半。 “试探一下。”唐胜元立刻加速。 我盯着后视镜,那车跟上来。 这样开了七八分钟,服务区已经近了。唐胜元放慢了车速,然后打着方向盘拐进了服务区,奇怪的是,那辆SUV直接开走了。 “是不是跟踪我们的?”我紧张的问。 他点头:“肯定是,我大意了,你要是不发现,我都没察觉。” “伍成言的人?”我猜测。 “不一定。”他停了车。 “金荻?”我接着猜测。 他沉默不语。 “那我们还继续往前开吗?如果真的是跟踪我们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不跟了,说不定在前面的路上的等着我们。”我担忧的说。 “嗯。”他眉头紧皱。 我咬着唇,等着他作决定。 好一会儿后,他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我转头看着车窗外,后视镜里,好几辆大卡车开进来。 “阿元,快开车。”我回头,大喊。 唐胜元立刻丢了手机启动了车子。 在两辆大卡车将我们的车夹击之前,我们险险的冲了出去。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第一次发现,我居然也有反应迅速的时候。 车子冲出了服务区重新回到了高速路上,有一辆大卡车跟着追了出来,另外两辆紧跟其后。 我心知不妙,这么大的阵仗是准备要我跟唐胜元的命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这些人不是伍家的人,很可能是金荻或者其他人。 唐胜元的脸色很不好看,我看着前方,应急车道里,那辆SUV停在那里。 很明显是在等我们的车。 我不敢问唐胜元怎么办?怕更加扰乱他的思绪。 后视镜里,大卡车也离得也不是太远。 那辆SUV已经启动了,看起来要拦截我们。 我的手攥成拳,掌心完全汗湿了。 第112章 脱险 “坐稳。”唐胜元盯着前的那辆SUV,我听到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双手死死的抓紧座椅,没有时间害怕,也不敢尖叫。所有思想都集中在一个念头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如我所料,那辆SUV朝外面开,它的架势摆明了要堵我们。 我扭头看后面,几辆大卡占了全部的车道,后面的车根本没法刺进来。这是预谋,绝对是预谋好的。 我们的车距离SUV大约几十米时,唐胜元将油门踩到了底。 我瞬间就明白他的意图。 他要擦着路边冲过去,但SUV横到了路中间,距离不够宽,很可能会撞上车头。 我们的车如同董存瑞一般视死如归,距离越来越近,我都能看到SUV驾驶位上的男人惊恐的眼睛。 眼看着我们的车就要跟SUV进行一次亲密接触了,那时迟那时快,SUV上开车的男人竟然吓得猛打方向倒车了。 我们的车险险的冲了过去。 开了好远,我憋着的那口气才慢慢的呼了出来。 这年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怕不要命的。 唐胜元这是准备把我们两个人的命都搭进去的,够狠。 劫后余生,我靠着座椅,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跳得很不规则,要不是绑着安全带,我肯定跟条泥鳅一样瘫到座椅底下去了。 唐胜元稍稍减了车速,但仍然很快。后视镜里,再看不到SUV,也看不到大卡车了。 “晓谷,是不是吓坏你了?”他伸过手来,拉了拉我的手。 我们的手都是冰凉的。 “还,还好啊。”我逞强道。 “我快吓死了。”他说。 “那你还把油门踩死。”我嘟囔着,没好气的看他。 “赌他怕死,会倒车,然后赌赢了。”他指了指他额头,“你看,我的冷汗。” 我这才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这大冷的天,他还真吓出了冷汗。 “哼,比我还胆小。”我壮着自己没出汗,故意嘲笑他。 “幸好在服务区的时候,你反应迅速而果断。要不然,现在我们该被人关起来了吧。”他叹口气,“晓谷,你真是我的福星。”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而咬牙骂道:“这个该死的伍成言,一次又一次的想置我们于死地。像他那种恶棍,我姐确实该跟他断绝来往。” “这一次,应该不是伍成言的人。伍家人做事,不会这么简单粗暴。他们如果想要制造车祸,一定是不着痕迹的。况且,以伍昂的性格,他绝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唐伍两家的恩怨。”他沉吟着,“我觉得有点像叶苏蝶的风格,不过,现在还没有证据,我也只能猜测。” “叶苏蝶。”我呆了呆,想起那天我们从咖啡馆出来。叶苏蝶是威胁过唐胜元,她说,如果他执意和我办婚礼,她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 所以,她现在真的来阻止了,直接就要我们的命。 “晓谷,我比较自私。”他伸手从储物格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我:“帮我打开。” “你怎么自私了?”我问。 “即使我有一堆的破坏事儿还没理清,但我也不想放你走。或者,我应该换种说法。我一直缺乏一点勇气,因为你,我才有勇气在这条艰辛的路上往前走。所以……”他顿了顿,“所以,我特别害怕你丢下我。剩我一个人,我慌,不知道要怎么往前走。” 我抿了抿唇,有点感动,又觉得他有点太夸张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了一会儿,我说道:“好感人啊。” 他笑出声来:“我也觉得好感人。” “不如你再多说一点好听的话,说得你我都动心了,我们就干脆去把结婚证给扯了。刚好我户口本在包里呢,身份证也在,喔,离婚证也在。”我一本正经跟他开玩笑,“还有房产证,我现在可真是随身背着财产啊,得跟紧你了,被人打劫了好可怕,真的能把我劫得一无所有。” “领证真是个好主意。”他抬手看表,“今天来不及了,到C市该五点左右了,民政局下班了,明天一早去吧。” “明天星期天呢。”我提醒他,“所以,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他又看看表:“不然,我将油门踩到底,应该能赶得及。” 我拍了拍胸口大喊:“我开玩笑的,你再飙车,我的心脏受不了了。” 他笑笑,“好吧,那我们周一再去。” “不去。”我哼哼着。 “不管,反正你已经答应了。”他也哼哼着。 历了一险,我和唐胜元在下午四点半时回到了C市。我以为他要直接去医院,结果他往家里开。快到别墅时,米嫂打来了电话,我听唐胜元喊了一声米嫂,然后应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他就将手机扔到了挡风玻璃前。 “怎么了?”我看他脸色不对,问。 “叶小姐来了。”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真是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 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家。车子开时院子时,隔着挡风玻璃,我看到身着米色大衣的叶苏蝶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停好车后,唐胜元先下了车,然后绕到我这边帮我开了车门,拉着我下了车。 叶苏蝶站在台阶上,她就那么看着我们走向她。 “阿元。”她先开了口,看起来还挺平静的。 “叶小姐,稀客。”唐胜元拉着我进了大厅,“米嫂,给叶小姐倒茶,招待她坐会儿,我和晓谷还有事儿,就失陪了。” “唐胜元。”叶苏蝶连名带姓,声音也冷漠下来。 唐胜元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阿元。”她立刻就缓了神色,“你就别气我了,也别气唐叔叔。我知道,你就是拿蒋晓谷来气我的。你和她要办婚礼这事儿,根本就不是真的。” 唐胜元笑起来:“谁告诉你我拿晓谷来气你的?唐家贺先生啊?” 她看着他,楚楚可怜状:“阿元……”声音带点哭腔,眼中立刻有了雾气。 我看着好生心疼,这么美的一张脸,忍不住就遐想:啊,好想给她全世界换她灿烂的笑容…… “叶小姐,麻烦下次请个心理素质好点的司机。明明今天可以撞死我和晓谷的,可惜你的人心理素质不好。”唐胜元近前一步,盯着她。 我听到唐胜元的话回了神,不是吧,还真是叶苏蝶下的手啊。看来,她不是想要唐胜元的命,而是想逼停车,然后把我拖走吧。然后呢?弄死我?很有可能,毕竟我妈死,我爸不管我,我要是死得不明不白,真正记挂我的人,还有谁? 唐胜元吧,但能记挂我几年呢? 三年,不能再多了,再多就要反人性了。 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好悲凉。 “你什么意思?”叶苏蝶被迫得退了一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慌。 “叶小姐,这么多年了,你仍然改不了喜欢1和3的习惯啊。”唐胜元抓紧了我的手,“连用来拦截我的车,你都跟个强迫症一样,车牌尾数必须得是13。” 叶苏蝶的脸瞬间就白了,她咽着口水,喉咙一阵咕噜声。 1和3?那SUV的车牌尾数,我努力想了想,当时太紧张,我完全就没有留意。唐胜元还是真是细致,记住了车牌。 “阿元,你胡说什么,什么1和3,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不要什么都往我头上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医院陪阿姨,刚刚才到你家来,我来找你有点事情……” “叶小姐,高速路有监控,你忘了吗?这事情很快能水落石出。希望是我冤枉你了。”他说。 叶苏蝶皱眉,顾左右言其他,语气带点撒娇:“阿元,你不要那么阴暗的揣测我。我在医院陪了阿姨大半天,好累。” “你辛苦了。”唐胜元打断她,决绝又冷漠,“但我真没空,你要是愿意坐呢就坐一会儿,你要是坐够了呢,请便。” “你……”叶苏蝶气得说不出来话。 唐胜元拉着我转身,我转身时,眼神跟叶苏蝶撞到了一起。 她又冲我一笑,那笑,和上次一样。 我脚下一错,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唐胜元扶稳我:“笨。” “我不小心绊了一下。”我赶紧站直,跟着他的脚步往楼梯走去。不用再回头我也知道,叶苏蝶一直在盯着我们俩的背影看。 她一定会将我弄死的。我有一个特别不妙的预感。 “阿元,我不会再来找你。”我和唐胜元楼梯上到一半时,叶苏蝶的声音响起,声音颤得有些厉害。 唐胜元根本不回头。 “你对叶小姐也太凶了。”上了楼后,我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希望我对她温柔点,好好安抚她,分点温暖给她?”唐胜元面色不善。 我叹口气:“我比你了解女人啊。你对她越凶,越绝情,她就越恨我呢,觉得你是因为要表现给我看才对她那么不留情面。” 他皱眉,想了想才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阿元,她对你用情很深。”我侧头看他。 “不聊她,好吗?”他有些烦躁起来。 “好。”我闭上了嘴,叶苏蝶的深情,他是知道的。 “你快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去医院。”他推着我进了我先前住的那个房间。 “哦。”我应了一声,他拍拍我,转身往他自己房间走去。 我怔怔的站了一会儿,他说过,因为他妹妹的事情,他和叶苏蝶之间再无可能。我突然意识到,唐胜元的妹妹唐兮元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因为她,唐伍两家决裂。 因为她,芳菲尽一场大火,两百多条人命含冤泉下。 因为她,后患无穷。 还是因为她,唐胜元母亲思女成疾。 这个已经过世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第113章 收获一枚迷弟 我和唐胜元再下楼时,叶苏蝶已经走了,米嫂和几个佣人在花园里翻一块空地。 “阿元。”见我们要出去,米嫂直起了腰。 “米嫂,我们不回来吃晚饭。”唐胜元朝她挥了挥手。 她朝唐胜元招手。 “我过去一下。”他小跑过去。 我便一个人走到车旁,靠着车门刷着手机。朋友圈里,一如既往。晒吃的,晒风景的,晒娃的,晒恩爱的,各种各样。 就连我爸都发了张夕阳的照片,不知道从哪里抄了句感慨:心安是归处。 我忍不住失笑,像我爸这种越是坏得彻底的人,展现给别人看的就越是岁月静好。再想想,谁不是这样呢?都拼了命的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过得有多好。暗地里的败絮,自己捂着,百孔千疮的烂着。 刷了一圈朋友圈,唐胜元还在跟米嫂聊天。距离隔得有些远,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唐胜元频频在点头。这样看来,米嫂倒像他长辈了,而他是虚心听教的晚辈。 我转而又去刷微博,我姐是发了狠,微信微博QQ全都清空了,啥也没留下。 她到底去了哪里?平安吗?有没有人照顾她?这些问题我都不敢细想,伍成言都没有办法,我更加无计可施。 又发了好一阵子呆,唐胜元才快步走了回来。 “晓谷。”他俯身看我,“是不是好累?看你站着都要睡着了。” “还好。”我站直,说着就打了个大哈欠。这一天下来,确实累得够呛。 “那我们去医院看完我妈就回来,晚上早点睡。”他帮我拉开了车门。 “嗯。”我绑上了安全带。 赶上高峰期,路上堵得要命,有个路口堵了快半个小时。我靠着座椅昏昏欲睡,唐胜元换了首轻缓的催眠区,成功的把我给催眠了。 车子到医院时,唐胜元喊了我老半天,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看他。 “醒醒神。”他打开一瓶矿泉水递给我了。 我灌了一大口凉水下肚,这才觉得神志稍微清醒点了。 “好些了吗?”他问我。 “嗯。”我用力搓了搓眼睛,强打起精神。 我再一次见到了唐夫人,她躺在病床上,有些憔悴,但仍不失美人的范。 唐胜元喊了一声妈,她没有应他,只是盯着我看。 “晓谷。”她撑着坐了起来,“你来了。” “阿姨,你好些了吗?”我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她伸手过来,拉着我细细的打量:“你和阿元的婚礼快了,我得快点好起来。” 我不能在这个话题上跟她较真,否则又要没完没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微笑着听她絮叨。她说她很孤单,没人理她,最近塔塔来了,唐老太太成天跟孙女呆在一起。说着说着,她便捉紧了我的手,要我答应她天天都来医院看她。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孤单。我怀疑,唐夫人其实对每一个人来看她的人都这么急切的诉说。叶苏蝶说她在医院陪了唐夫人大半天,累得要命。估计也是听了一大箩筐的絮叨。 原来我想呆半个小时左右就走,结果呆了快两个小时也走不了,直到护士来请我们走,唐夫人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我的手。 “晓谷,那你明天早点来。”她殷切的叮嘱我。 “好,好啊。”我讪笑着,恨不得能逃之夭夭。 总算脱了身,走到电梯口时,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难为你了。”唐胜元道,病房里,他一个字都没跟他妈说。 “还好,你妈她……确实很孤单。”我努力的寻找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 他却并不接话。 次日一早,我寻思着昨天唐夫人昨天那么殷切的叮嘱我去看她,不去好像有点不太好。 “今天不去了。”唐胜元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我上午跟一个朋友有约,你好好去补个觉。下午我带去你出去转转,看明天,明天再说。” 我默了默,想想,人家儿子都不急,我这个太监急个屁啊。于是,心安理得的吃早餐。 这一天过得很尽兴,在C市,唐胜元的安全指数直线上升,我跟着沾光。这里毕竟是唐家地盘,连伍家都要给面子,其他人也就更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高速路上堵截我们的人果然是叶苏蝶,那些证据发给叶小姐后,她什么都没说。 唐胜元看起来,一派轻松,他好像并不打算追究。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能想他大概另有打算吧。否则,如何对得起他对我的深情款款,毕竟叶小姐是冲我来的,还想要我的命。 晚上太累,我连晚饭都没吃就靠着沙发睡着了。睡得很沉,等我醒来时,眼前一片黑。伸手摸了摸,像是在床上。我懵了一下,我不是睡在沙发上么? 灯亮起来,唐胜元惺忪着眼半撑着身体看我。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几点了?”我咽了咽口水,觉得真是不可思议,怎么就变成在睡觉了。 他拉了我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然后头往我脖子里蹭。 “好痒。”我躲了躲,“现在几点了?” 他抱紧我:“睡觉,管它几点。” “可是……”我动了动。 “看来你是不想睡了。”他手乱摸起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了,抓住他的手,“我真的好饿啊。”我大叫。 他停下手来,故意问:“所以呢?” “所以我想吃东西啊。”我小声说。 他抬手看了看表,然后说:“你赶紧求我,求我起来给你煮宵夜吃。” “我求你。”我搂住他的脖子,柔声说。 他仍然躺着不动。 “你骗人,明明让我求你就起来的,我已经求过了,你却不起来。”我用力推他。 “你猜现在几点。”他问我。 “我不知道呀,我不是问你了吗?”我饿得肚子咕咕叫。 “起床。”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人来疯。”我骂道。 凌晨四点半,我们两个人悄悄的下了楼,煮了两碗面条。吃饱后,天已经亮了。 “走,我们现在去民政局。”他站起来,“上楼拿证件。” “去民政局?”我呆住。 “说好了星期一去领证,你反悔了?”他硬拖起我,“那不行,你要是反悔了我就直接我去。” “我那天只是开玩笑。”我辩解。 “我当真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说。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说话间,我已经被他硬抱着上了楼梯。 “不管。”他在我肩膀上咬一口。 “我还没想好。”我拍掉他的手。 他这才把我放下来:“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其实心里很愿意,但又觉得我和他发展得太快了。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跟他结婚,哪有那么容易。以后的路是什么样的,我不能被眼前的片刻幸福蒙蔽了双眼。 “我们结婚,好不好?”他环抱着我。 “那你向我求婚,除非,除非你的求婚能打动我,那我就答应你。”我扬头看他,觉得自己想了个好点子。反正他说什么,我都装着不动心。 哪知他立刻单膝跪地,郑重而认真的看着我:“蒋晓谷,我,唐胜元,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 这一幕,我在电视剧里看过无数回。唐胜元的说辞毫无新意,甚至不如演员那般深情流露,可他看着我,眼神专注,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蒋晓谷。 我没被人这样对待过,更没经历过这样正式的求婚。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方寸。 “我愿意将我名下一半的财产赠予蒋晓谷。”他又说。 我想开句玩笑,说他真是大手笔,但咬着唇,又说不出来。 “从你开始,我这辈子只跟你一个人睡觉。”他接着说。 我“扑哧”笑出声来,有点想哭。 “短期内,你跟着我会有一些麻烦的事情。但你相信我,不出一年,我肯定能解决。如果不幸,我在这一年内被对手杀……” 我捂住了他的嘴:“你会不会好不好说话?” 他抓住我的手:“晓谷,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我打断他,坚决而生气的说道:“我说,没有如果,你听到了吗?” 他点头,默了默:“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不如,我给你唱首歌。” 我蹲到地上看着他:“什么歌?” “完了,一下子也想不到,不如,你点,看我会不会?”他有些苦恼。 我想了想:“那就来一首黄梅戏吧,夫妻双双把家还,这个简单。” 他呆了呆:“我不会黄梅戏。” “那就越剧,金玉良缘。”我皱眉。 “也不会。”他讷讷道。 “王君安你知道吗?”我干脆席地而坐。 “不对,你点的都什么歌呀,跟求婚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也坐到地上。 “你不是什么都会吗?竟然还有你不会的。不过,这样挺好的。你要知道,人太完美是很可怕的。”我托着腮,笑嘻嘻的。 “这些都是戏曲吧?你拿来为难我,还是你会唱?”他好奇的问我。 “你猜对了,我还真会唱。”我得意的说。 “不信。”他说着还抬了抬下巴,摆明了不相信我。 我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某个音乐软件,点了伴奏:“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就唱你听。” 花了十几分钟,我把我点的歌唱了一遍。我自小爱越剧,为此,被我姐嘲笑我是从清朝穿越来的。 “你再唱一遍金玉良缘。”他一副迷弟的表情,“我以为越剧只有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真不知道越剧有这么多派别。” “真的好听吗?”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说越剧好听的,大喜,“那我换一首,何文秀的桑园访妻。” “好啊好啊。”他猛点头。 我找到了伴奏,然后翘着兰花指好好给他唱了一首桑园访妻。 一曲唱罢,我看着他痴呆的样子:“好听吗?好听以后我天天唱你听,保准你会烦得不得了。” 他回神:“你还会黄梅戏?” 我点头:“会呀,要不要来一首?” “我们先去领证,领完证你唱我听,好不好?”他央求我。 “行。”我完全忘了我要拒绝他这回事。 “快走。”他拉着我起了身。 第114章 遵命,娘子 我们到民政局时,才早上七点半,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民政局门口已经站了五对情侣,我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只道我们心急,还有比我们更心急的。 “早知道,我们凌晨四点半醒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来民政局。”唐胜元有些郁闷。 “来那么早干嘛?”我扶额。 “我们肯定就排在第一了呀。”他拉着我的手排到了队伍后面。 “那有什么要紧?”我倚他的手臂站着,“什么都要争第一多辛苦呀?我就觉得吧,顺其自然最好。反正将来我生了孩子,我一定不让他凡事争第一。” 唐胜元捏捏我的鼻子:“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我不依的撞撞他的手臂,“难道你不知道哦这个字已经成为全民公敌了吗?你在敷衍我哎,快解释,哦是什么意思。” 他笑笑,拍拍我的头:“你冷不冷?如果冷我去车上拿外套来给你披上。” 我偏着头看他,“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就孩子这个话题聊下去的样子?” “有吗有吗有吗?”他故意用头跟我亲昵的碰了碰,“总之,一切听你的。” “不对,你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退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看。他这么全心全意的跟我求婚,恨不得将我捧在手心。正常反应下,提到孩子,他就应该顺着我的话题无限憧憬才对呀。难道他不喜欢孩子?还是,他压根就没想到生孩子那么远的事情。跟我过到哪天算哪天?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在跟我较劲了。”他讨饶道,“行,咱们不争第一了,以后,我们家大事听我的,小事全都听你的。好不好?” “什么是大事?什么又小事?”我被他一哄,立刻不跟他计较了。 “比如说,有一天,我们国家实行选举制,在投票给哪位领导人这个问题上由我来作主。其他的就都是小事了。”他一本正经。 我笑翻了。 两个人笑闹着,没多会民政局就上班了。 拍照,填表,按着流程,不到半个小时,两个大红的结婚证就摆到了我们面前。 “恭喜你们。”工作人员微笑着对我们说。 我们两个人相视而笑,道过谢后,我们出了大厅。 “唐太太,我也恭喜你。”唐胜元朝我伸出手。 唐太太三个字令我心脏一颤,我是唐太太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唐太太了。心里激动得要命,我也伸出手,跟他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赠予你的我名下的一半财产,陈律师这两天会办妥。”他又说。 “你还当真啊,我,我也要那些干嘛,你对我好就行了。”我俗得要命,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新意。 “说到就要做到,不然,你就嫁错人了。”他抱了抱我,“唐太太,现在,我们回家吧。” “嗯。”我吸了吸鼻子,点头。 和唐胜元领完结婚证最初那几天,就跟踩在棉花团里似的,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我姐仍然没有音讯,我满心的喜悦无人能分享。 为了将这份喜悦延长一些,唐胜元带着我去C市的某个度假山庄住了几天。两个人成天的腻歪着,日子过得简直光阴似箭。 在山庄住了十天,唐胜元每天都要接好多电话。到第十天的时候,他顶不住了,只能跟我商量下山的事情。 我哪有什么意见,夫唱妇随。 一到家,唐胜元就上楼去换了衣服,换好后就说要走,说是他朋友在茶楼等他。 “晓谷,你要是闷的话就在花园转转,总之,不可以自己跑出去。”他上车前殷殷叮嘱我。 “好啦,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朋友。”我翻个白眼。 “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米嫂,她会置办妥当。”他又说。 “你快去吧,人家该等急了。”我打了个哈欠,“我上楼睡觉去。” “还有,不管谁来咱家,都让米嫂应付,你不要去搭理。”他接着说。 “你太啰嗦了耶。”我无奈,踮起脚尖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我都记住了。” “我尽快回来。”他抱住我,在我唇上亲了亲。 “搞得你象要出国一样,哥哥,你只是去茶楼跟朋友喝个茶,还演起十八相送来了。”我嘲笑他。 “那你睡会儿,睡醒了给我发微信,或者打电话。”他边说边往房间外走,一步三回头。 我忍俊不禁,这样的他,真的让我大跌眼镜,我没想到他这么粘人。 唐胜元出了门,我爬到床上睡大觉。 等我醒来时,天都黑了。 靠着床头我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微信上唐胜元给我发了一大堆的消息。他说他回了Y城,沈听春出了点事情,受了点伤,他说他得去看看。让我在家里好好等他,他一定尽快回来。 我告诉他,我会乖乖等他回来。 唐胜元不在家的日子变得无聊起来,也漫长起来。到唐胜元离家的第三天,我连饭都不太想吃了。跟他撒了好几次娇,我说我自己搭大巴回Y城去找他。 他不肯,怕叶苏蝶又下黑手,他害怕我出意外。 我哼唧着,没办法,也只能忍着相思之苦。 唐胜元离家的第五天,唐夫人来了。 隔了大半个月没见着她,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精气神也回来了。 “晓谷。”她笑眯眯的,“我来看你了。” 我十分尴尬的站在那里,我和唐胜元就去医院看了她一次,后面就没有再去了。领了结婚证后,我们只顾着自己的幸福。 现在,我该怎么称呼她。我们领了结婚证这事儿,唐胜元告诉过唐园那边了。 “阿姨。”我想了半天,还是没能喊出那个妈字。 “喊妈吧,你喊我妈。”她热切的看着我,眼中全是渴望。 我寻思着这声妈得叫,我和唐胜元已经是夫妻了。挣扎了一番,我低声喊道:“妈。” “哎,哎。”她连应两声,应完就泪水就下来了,“晓谷,妈好喜欢你。” 我被她哭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妈,你别哭啊,不要哭。” “阿元呢?”她问我。 “他有点事情去了外地。”我笑道。 “去外地了?”她呆了呆,“不是在君悦酒店吗?” “什么君悦酒店?”我也呆了呆。 “我们家的酒店,爷爷让他管理。”唐夫人拭去眼角的泪珠,“走,我带你找他去,才新婚,不可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 “妈,妈。”我赶紧拽住她,好声安抚,“他有事情,我们就不去了。” 谁知唐夫人拧起来,语气也激动起来,非要拉着我去找唐胜元。 我感觉她是犯病了,不敢过分的反抗。 还好,米嫂及时赶来了。 好说歹说,怎么说都说不通。最后,我和米嫂万分无奈的跟着唐夫人出了门。 车子直接开到了君悦酒店的地下车库,到了车库后,唐夫人已经忘了要去找唐胜元这回事。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她一脸的迷懵。 “夫人,是你说带晓谷来找阿元的。”米嫂小心翼翼的说,“你说阿元在君悦酒店。” “我说的吗?”她很苦恼,“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啊。晓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妈,没事儿,就当出来散散步了。”看来,她真的是犯病了,我心有戚戚。 “这里太黑了,司机,快走,快走。”她催促起来。 司机要启动车子时,我眼尖的看到车子侧面的一辆车门打开,唐胜元从里面钻了出来。 “阿元。”我想也没想就推开了车门,“阿元。” 唐胜元万分诧异的回头。 “真的是你。”我又惊又喜。 唐夫人的司机大概也看到了唐胜元,便开着车走了。 “你怎么来了?”唐胜元有些紧张的表情。 “我跟妈来的,她说你在这里,带我来找你,我还以为她逗我玩呢,结果你还真在这里。你不是在Y城吗?刚回来吧,信息也不给我发一条。”我叽叽喳喳的,说着还嗔怪的推了推他的手。 “阿元。”一个高挑妩媚的女人从车的另一头钻了出来,见了我,她微微一怔。 “少玲,这是我老婆。”唐胜元声音有些发紧。 那个叫少玲的女人朝我笑了一下:“你好。” “你好。”我也跟她点了点头。 “那我先上去。”她说着就踩着高跟鞋往电梯的方向走去,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车库,她的背影看起来风姿卓越。 “对不起。”我敛了笑,“我好像打扰你们了。” “上车吧,我们到车上说。”唐胜元拉了拉我的手。 “我还是先回家吧,你不是很忙吗?”我微笑着。 “上车。”他加重了语气。 我看着他的脸色,乖乖的跟着他坐了上去。 “我刚回C市不到半个小时,本来还打算开完会直接回家给你个惊喜。”他搂住我的肩,在我脖子上蹭了蹭。 我推开他,也不说话。 “少玲是我在美国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她的专业是酒店管理。现在回国,我聘请她作为我的助手。”他又靠过来,“我知道,我应该请个男助手,但一时间,我真的很难找合适的人选。我保证,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了,我就把她调到别的部门。” “说得你好像昏君,我就是那不识大体的乡野之妇。”我斜眼看他,“我还没问你就说这么说,心虚吧?” “我向毛主席保证……” “你是党员吗?”我拍掉他举起来的手。 “不是。”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你凭什么向毛主席保证,你向蒋晓谷保证就行了。”我扬起下巴。 “我向蒋晓谷保证,我和陈少玲永远只是……” “错了。”我再次打断他。 “那我该怎么说?”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你得向我保证,以后不搞什么破惊喜,我不喜欢惊喜。你几时回来,你告诉我,那就是大惊喜了。”我正色道。 “遵命,娘子。”他向我敬了个礼。 第115章 你在担心什么?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忙?你快去吧,我打车回家就好了。”聊了一会儿,我催他。 唐胜元瞪我一眼:“不行,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打车回家。十分钟后,我有个会议。虽然我可能听不太懂,但得去装个样子。我们现在一起上去,等我开完会后我们一起回家。” 我想了想,点头。 “走嘞。”他学着京剧腔推着我下了车。 我们一起上了三十二楼,大概因为他也初来乍到,职员们对他几乎都熟视无睹。要是往常,我会好好嘲笑他一番。但今天,我一点儿心情都没有。 “到了。”唐胜元拉着我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开了门后,他回头看我,“怎么样?我设计得不错吧。” 办公室很大,主打灰黑色调,简约,高冷。 “挺好的。”我笑笑。 我还在打量办公室的摆设时,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便自己往北面墙走去了,那面墙摆着书柜,摆满了崭新的书。 “晓谷,我得去开会了。”他有些为难。 “你去吧,我看书等你。”我道。 “估计得一个小时左右,我喊人给你送点点心上来。”他走到我面前。 “我什么都不吃,你快去开会吧。”我推了推他,“这么多书,我随便翻翻时间就过去了。” 他双手环住我的腰:“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会议室吧,你坐着不说话就行了。” “你疯了吧。”我大惊。 “这么多天没见了,好不容易见上。我们还得分开一个小时,想想就不爽。”他将我搂得更紧,手指绕着我的头发玩。 “你要是再磨蹭会,估计你的助手要亲自来请你了。”我提醒他。 他这才放开了我:“好吧,那我去开会,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嗯。”我帮他整了整衣领,“快去吧。” 唐胜元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办公室,我看着那扇门关上,脸上的笑就慢慢敛了。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我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了窗边。 太阳很好,站在这里俯看城市,高楼林立,街头车水马龙。再远处,天蓝得象刻意晕染过一般。我想起来有人说站在高的地方望去,远处都是风景。走近了才发现,到处都是垃圾。 大约是这样吧。 人和人之间,也不外乎如此,再亲密的关系也是经不起细究。 “叩叩。”两声轻轻的敲门声,随后办公室的桌就推开了。 “唐太太。”怯怯的、熟悉的声音。 “巧巧?”我看着办公室门口穿着职业套装,束着丸子头,端着杯咖啡的姑娘。 “晓谷姐。”她的手抖了抖,咖啡洒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站住,大气不敢出。 我快步走到她面前,接过了她手里的咖啡杯。 她这才敢走动,万分诧异的表情:“晓谷姐,这,你,你就是唐太太么?我不知道,陈小姐给我打电话,只让我送杯咖啡到总经理办公室。我不知道你就是唐太太。” “进来说吧。”我伸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可是,可是我在上班。”她嗫嗫的。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上班的?”我转而问。 “前天才来的。”她无措的拂了拂额前的小碎发,好奇的问我:“你真的是唐太太啊,我来这里上班之前在唐园那边做事儿。晓谷姐,你知道唐园吧?” 她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退了一步,震惊的看着我:“晓谷姐,天呐,你是唐太太。就是唐园里的唐太太吗?可是,你男朋友……不对不对,让我捋捋头绪。唐太太,男朋友。男朋友,唐太太。晕死,我这脑袋要打结了,让我快点想明白……” “巧巧,我男朋友就是唐胜元。”我觉得我再不点破这一层,她的脑袋真的要打结了。 “什么?”她喃喃的,“怎么可能?唐先生那么丑,那么丑。你男朋友那么帅,那么帅。” “是真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巧巧怔怔的看了我好一会儿,大概理清了思绪了,她十分羡慕的语气:“晓谷姐,你运气怎么那么好啊。唐先生那么帅,还那么有钱,你的命真好啊。” “巧巧,阿琴现在还跟你联系吗?”我装着随意的问她。 她点头:“她前天还给我打电话了,说来C市找我玩呢。”她抿了抿唇,一惊一乍,“呀,我得赶紧回去做事了,今天工作好多。” “嗯,去吧。”我话音还没落下,她就转身走到了门边,拉开飞快的就走了。 杯里的咖啡已经冷了,我重新回到窗边,就着那灿烂的阳光,一口一口的将整杯咖啡喝完。我就想啊,如果命运真的那么残忍,真的只给我一场梦。 那么,可不可以让我醒得晚一点? 唐胜元回到办公室时,我倚在沙发里翻看一本国外名著。写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应该看着书,闲情逸致的等着他回来。 “是不是等急了?”他走到我身边坐下,从我手里拿掉了书。 “还好啊。”我揉了揉眼睛,“会开完了?” “总算开完了。”他半撑着头,“真的要睡着了,完全没听懂。” “你呀,就别跟我这装苦了,我才不信你听不懂呢。”我拍拍他的手,“你把巧巧调到这边来上班了?” “咦,你怎么知道?”他惊讶的问我。 “她刚刚给我送咖啡上来了。”我摊手,“怎么?不是你给我安排的意外的惊喜吗?” “我就想吧,她那么年轻,学点东西也是好的。”他伸手帮我按肩,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荻姐应该知道了吗?”我侧头看他,脑海里却想着另一个问题。巧巧说是陈小姐让她送咖啡来的,陈小姐很可能就是陈少玲吧。如果这出遇见真的不是唐胜元安排的,那么陈少玲又是什么来路? “巧巧和阿琴一直有联系,金荻肯定知道了。”他摇摇头,“她现在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还跟以前一样对我。要么是她演得太好,要么就是她确实问心无愧。” “你觉得哪个可能性大?”我问。 他收回了帮我按双肩的手,靠到沙发上,作沉思状。好半天后,他才开口:“伍成言还住在你家里。” “不是吧?”我吓了一大跳,“我以为他最多住三天就走。” “情到深处吧。”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倒是我姐的荣幸么?”我冷笑,“我觉得他不见得那么爱我姐,只是被自己的深情感动了而已。” 唐胜元坐直身体:“晓谷,虽然我对伍成言恨之入骨,但我认为,他对你姐是动了真心。” “但愿吧。”我扶着沙发起了身,“这世界上有多少真情?情深不寿听过吗?所以,真正的真情都写进了书里,成为了永恒的悲剧。你看那些经典名著,那才是真情,有哪一出不是悲剧呢?” “晓谷。”他跟过来,抓住我的手,他定定的看住我,“你怎么了?不开心?对我没信心?” “就事论事而已。”我主动环抱住他的腰,头靠到他的肩上,“念大学那会儿,我觉得爱一个人必须天长天久。两个人在一起一定得一辈子,要是谁中途变了心,那个人肯定是个贱人。现在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偏激了。生活之中,变数太多,明天的事,谁敢确定呢?” 唐胜元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办公室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不等唐胜元喊请进就旋开了。他的助手陈少玲抱了摞文件站在那里,见我们抱在一起,她落落大方走进来。 “唐总。”她走到办公桌前,“这些文件我都看过了,这几份,你一定要认真看。这里是我提炼的要点。” “好。”唐胜元拉着我朝办公桌后面走去,“辛苦你了。” “唐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陈少玲退了一步。 “好。”唐胜元道。 陈少玲特意朝我笑了笑,然后才转了身。 “你坐这里。”他拉了张椅子放到他座位旁边,“陪我一会儿,我把这几份文件看完就回家,好不好?” “嗯。”我坐下来。 唐胜元开始看文件,我看手机。 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得我都能听到唐胜元的呼吸。我悄悄的抬头看他,他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压在文件上。 我打开了照相机,调成静音后,我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我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看,他神情严肃认真,眼睑低垂,睫毛很长。大概因为看不清眼神的关系,我觉得照片上的男人离我太遥远了。 “看什么呢?”唐胜元突然出声。 我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慌忙收起来:“没有啊,随便翻翻。” “走吧,我们回家了。”他伸了个懒腰。 “你的工作完成了?”我问。 “嗯。”他起了身。 “我也饿了,刚好去吃晚饭。”我跟着他起身。 “晓谷。”他伸头过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对劲?” “我哪不对劲了?”我笑起来,“都说女人爱胡思乱想,看来,你这个大男人也不例外啊。” 他默了默:“你在担心。”他的语气很肯定。 “我担心什么?”我眨眨眼,“难道担心天上掉陨石吗?” “你在担心我对你不是真心,或者说,你在担心我们之间的爱情只是昙花一现。”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仰看着我。 “如果我真的有这些担心,你准备怎么办呀?”我好奇的问他。 他握住我的手,他想了很久。我觉得我应该转移话题时,他才开口:“晓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给你安全感?” 我哑然失笑:“走吧,我们去吃饭,我很饿了。” “我在很严肃的跟你讨论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我的太太对我没有安全感。”他固执起来,“你告诉我。” 我收起笑容:“安全感这种东西,终归是自己给的,跟旁人都没有关系。我真对你有那些担心,也是我自己内心不坚定,又怎么怪得了你?” 第116章 真巧 那天的谈话,最终没能继续下去。陈小姐去而复返,送来一份加急文件。唐胜元和她就文件中的某个条款商议起来。 我等足了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陈小姐才捧着文件离开。 “晓谷。”唐胜元胡乱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就起了身,“等急了吧。” “对呀。”我扶着椅子也起了身,半真半假的嗔怪。 “对不起。”他柔声道歉。 “走吧,不然等下陈小姐又杀回来了。那我可不会再接着等你了,快走快走,我要饿死了。”我拉过他的手推着他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揉揉我的头发:“马上就春节了,你想去哪玩?” “等你确定放假了我们再商量行不?现在我们先去吃饭。”我拍拍他的肩膀,进而语重心长:“你呀,不要忙着许愿。万一到时候不能兑现,我多难过呀,对不对?” 他笑道:“有道理。” 谁会想到,就在我们确定好了去哪家餐厅吃饭时,唐胜元的电话就响了。接完电话后,他看着我。 “晓谷,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儿?” 我忍不住叹气,一般来说,当商量两个字出现时,指定没啥好事儿。 “我们换个地方吃饭,顺便见个人。”他说得轻松。 “见谁呀?”我俯身过去,有些好奇的问。 “我奶奶,我亲奶奶。”他启动车子,侧头看我一眼,“她知道我们结婚了,想请你吃个饭。” “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结巴起来:“也,也不早说,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衣服也没换,也没化个妆。就这样去,太失礼了吧?” “她订了个餐厅,就她一个人,我们就随意点。”他安抚我。 去餐厅的路上,唐胜元简单的跟我提了提他的新奶奶。按他的意思,他跟他亲奶奶的联系也不多,但毕竟血缘关系在,也就没有完全断了往来。 我暗中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殷沙沙的资料,每一张照片,她都拒人千里之外的萧瑟感。她和唐老太太是不一样的,唐老太太亲和,笑眯眯,很容易就让人误会她只是个慈祥的老人。 我心情十分忐忑。从领证到此刻,我逐渐开始领教什么叫昏了头,许多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了C市的某私密会所。有专门的小弟来帮忙停车,还有人专门前来领路。 我愈发的紧张起来,幸好唐胜元一直牵着我的手,否则我肯定连路都走不好。 走到包厢门口时,领路的服务员停下来,然后朝我们鞠了一躬。 “唐先生,请。”服务员说请字的同时直起了腰,伸手帮敲了敲门。 门应声而开,门里边同样站着穿制服的服务员,也同样的朝我鞠了一躬。 “谢谢。”唐胜元拉着我往包厢里面走去。 我的掌心已经全部是汗了。 包厢不大,靠南的墙有一扇特别大的窗户,窗前是餐桌。窗外是一个院子。清冷的月光和暖黄色的灯光交织,只见假山伫立,流水潺潺,睡莲浮在池面上,花草树木错落有致。 这般景致,饭也能多吃两碗吧。我这样想。 我游神的片刻,座位上那个穿着宝蓝色套装的上了年纪的女士起了身。 那是殷沙沙。 “阿元。”她先开了口,竟然带着一点笑意。 “奶奶。”唐胜元拉着我走到了她面前,“晓谷,这是我奶奶。” “奶奶好。”我赶紧喊了一声。 “奶奶,这是蒋晓谷,我妻子。”唐胜元也很郑重的介绍了我。 殷沙沙这才细细打量我,至少五秒钟,她嗯了一声,然后指着她对面的座位:“坐吧。” 我从她的眼神和语气里感觉到了,她不喜欢我。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压根就没将我看进眼里去。 “上菜吧。”殷沙沙吩咐一旁站着的服务员。 “是。”服务员欠身,退了两步才转身。 “瘦了。”殷沙沙对唐胜元说。 “这几天比较忙。”唐胜元暗中握了握我的手,大概是想告诉我不要紧张。 “慢慢来,不急。”殷沙沙又说。 “好。”唐胜元应道。 简单的问答之后,祖孙俩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我实在弄不懂他们的路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暗可惜真是白瞎了那窗外的好景致。 等上菜的时间里,她们祖孙愣是一个字也没再说过。长长的沉默里,我真是觉得叹为观止,这世间竟有如此奇怪的亲情。 好在,终于上菜了。借着美食,那份浓浓的尴尬才消散了一些。 菜很精致,也很好吃。有专人给我们布菜。 我几乎要感动哭,如果不是这份讲究,我怀疑我根本没有勇气伸筷子去夹菜。 将近一个小时,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老实说,我真的有点想泪奔了。 “上茶吧。”殷沙沙又吩咐一旁边的服务员。 “是。”服务员如同刚才那般退了两步。 “带蒋小姐去院子里转转。”殷沙沙又说。 “蒋小姐。”服务员赶紧快走几步到我面前。 唐胜元又握了握我的手:“去吧,待会我来找你。” “奶奶,那我先出去了。”我起了身,礼貌道。 “去吧。”殷沙沙抬了抬手,微笑着。她的笑不是太自然,可能因为不常笑,导致看着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跟在服务员身后,挺直着后背,迈着小步出了包厢。直到包厢的门关上,我绷得笔直的神经才稍稍的松懈了一些。 我以为服务员要带我去包厢外的那个院子转转,结果并不是,她带着我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里。相对小院子,大院子里的花木更多,院墙根下隔几米便是一丛竹子。 “蒋小姐,您看这株马蹄莲,是特意从XX移植过来的……”服务员不敢冷场,忙着为我介绍起花草来。 我回了神,突然反应过来,殷沙沙在包厢里是喊我蒋小姐。那么,她是摆明了没拿我当唐胜元的妻子看。否则,她即使没有亲切的称呼我的名字,对外,她也应该称我唐太太吧。 “您看,还有这株兰花,是特别名贵的XX兰,养活它非常不容易……”服务员还在滔滔不绝。 “姑娘。”我打断她。 “蒋小姐,您说。”服务员立刻停住话头,毕恭毕敬。 “我想自己呆会儿,可以吗?”我温和的问她。 “可是……”她犹豫了一下,“那我站那边,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好。”我点头。 服务员退了下去。 终于只剩了我一个人,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顺着小径缓缓往前走,从家里出来时,我穿了大衣觉得有些热了。现在夜深了,寒气袭人,有些冷了。 抱了抱双臂,我仰头看夜空。依稀能看到几颗星星,月亮倒是很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特别难过。 我像一个闯入者,强行闯入了这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世界。所以,殷沙沙看不见我。唐老太太也是看不见我的,只不过,她不做恶人罢了。至于唐夫人,在她眼里,我的身上有唐兮元的某个特性吧。 其他人……我苦笑,只有唐胜元,他的眼里是有我的。他能看得见我,是因为他做了两年的普通人,所以才看得见普通人。 那结婚证,我真的不该那么仓促就和他去领了。可是,他对我那么好,好得我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拐过一座假山,有个男人站在水池边抽烟。 我停住脚步,那男人也转头看我。 我大惊。 那男人皱眉。 我立刻转身想跑,那男人,我见过。上次在芳菲尽的时候,唐胜元和文阅在他面前都很恭敬的样子。 “等等。”他开口,冷冷的语气。 我的脚步就滞住了,挪也挪不动。 “这么巧?”程哥走到我面前,眼中全是质疑,他大概以为我在跟踪他? “程哥,你好。”我极力的镇定着,真是见了鬼了,居然遇见他了。 他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看。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我被他看得很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和阿元来的?”他问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知道唐胜元也在这里,于是我不说话。 他轻笑出声,语气轻佻起来:“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 “没有。”我笑着说,他这样的恶人,我敬他八尺远,哪里敢跟他一起吃饭。 “杨漫也在。”他不紧不慢的说。 我脸上的笑凝住。 “我是程肃,很高兴认识你,蒋晓谷。”他直呼我的名字,朝我伸出了手。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迟疑了一下才伸了手:“你好。” “杨漫最近情绪不太好,我带她出来吃个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或许你可以和她聊聊。”他说得客气。 我去了一个芳菲尽,因此差点丢了小命。当下,我更没胆跟他去见杨漫。勉强笑了笑,我道:“改天吧,今天不太方便。” 程肃的表情变得诧异:“倒是有几分性格。” 我不是有性格,我是怕死。 “行,我喊杨漫出来,你在这里等她吧。”他说着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放心,她身上没有监听器,你们好好叙个旧。” 我被他拍得毛骨悚然。 程肃的脚步远去,我站在原地,内心开始激烈的挣扎起来。等,还是不等?四下张望,视线范围内,除了我,再没有别人。 我心里是想见一见杨漫,很多的谜团都只有她清楚。但程肃这么直截了当的让我见她,分明就是在下套。 等了五分钟,我不敢再接着等了,抬步想走。急促的脚步声从假山另一侧传来,我摒气,捏紧了手心。 灯光下,熟悉的身影出现。 杨漫小跑着朝我来了。 第117章 演技高明 我看着她由远而近,她穿一件大红色的羊绒大衣。并没有风,她的大衣甩动的幅度很大。她那么急切,以至于脚步凌乱。那是我熟悉的杨漫,是从前我认识的那个杨漫。 “晓谷。”她跑到了我面前,气喘得有点粗。 我下意识的就看了看她身后,程肃没有跟来。 “你一个人?”我再次跟她确定。 “嗯。”她抓住我的手,抓得很紧,像是怕我会突然消失。 “晓谷。”她又喊了一声,喊完后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我僵直着身体,她贴在我身上,身体颤抖得很厉害。我听到她的抽泣声,是那种悲伤到不能自己的难过。 “漫漫。”我轻声喊她。 “我怎么办?”她趴在我肩上断断续续,极其压抑的问出了这几个字。 我没有办法判断我们现在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况里,但我直觉杨漫此刻的伤心不是演出来的。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直起身,开始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我看着她的样子,很心酸。 “我们坐下来说话。”她拉着坐到花圃的边沿上。 “你妈送去医院的时候,你爸去了,应该早就出院了,这段时间我不在Y城,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我冷静道。 她点头,伸手又擦了擦泪,张了张嘴,眼泪又流下来。 “想哭就哭吧。”我想从包里找张纸巾给她,又想起来下午出门时太匆忙,根本就没带包。拿不出纸巾,我只能看着她满脸的泪痕。 杨漫哭了一会儿越发的伤心,双手捧住脸,哭得双肩一耸一耸的。 我想起从前,我受了委屈总是哭倒在她面前,那时候她总是戳着我的肩膀骂:晓谷,蒋晓谷,你能争气点吗? 时光翻转,命运无情。 哭了好几分钟,杨漫才止住了哭泣,她也没带纸巾,只能抬起衣袖胡乱擦了擦。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我。 “跟一个朋友来的。”我想了想才说,“我出来透口气,碰巧遇到程肃。他说你也在这里。” “程肃。”她呆了一下,“对,程哥,我不知道他叫程肃,我们都喊他程哥。” 我也呆了呆,原来程肃的名字并不是谁都可以喊。 “你……怎么去的芳菲尽?”这是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 “我爸,因为我爸。”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嘴角是苦笑,月光下,她眼中透着绝望。 “你爸?是有人拿你爸威胁你么?”我忍不住皱眉,她和她爸的关系差到几乎没有来往。不如说因为她妈,可信度还高点? 好一会儿,杨漫才点了点头,但并不解释。 我也不想再问,她说她去芳菲尽是因为有人威胁她爸,所以,她被迫无奈。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恐怕她自己也觉得站不脚,所以她才无话可能。只是,她跟着程肃来的,哪里敢说几句真话。 “晓谷,很多事情,我都没跟你说实话。”她说。 “都过去了。”我低声道,既然听不到真话。那我费一番口舌听一堆假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也许我会活不下去。”沉默许久之后,她说。 “你还有妈妈。”我内心震动,无论后来发生了一些什么。曾经,她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唐胜元对你好吗?”她没头没脑的问我。 “嗯。”我应道。 她转头看我,脸上泪痕未干,嘴角带着笑。 “晓谷,还能见到你,我很知足。我心里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也没有办法毫无芥蒂的去信任彼此。现在这种状况,我理解你对我的提防和戒备。”她语速放得很慢,每一字都仿佛含着泪。 我几乎要拥抱住她,然后哭着跟她保证:你放心,哪怕我搭上自己的命,我也一定要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 但我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接着说:“晓谷,你记着,最好不要爱上唐胜元。如果不幸爱上了,那么也不要和他结婚。” “为什么?”我激动地问。 她抓住我的手,嘴唇噏动,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晓谷,你告诉我,你和他走到哪一步了?” 我笑了笑,故作轻快:“漫漫,你就直说吧,别拐弯子了。” “你……我……”她卡住,眼中全是挣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总算把话说完整了:“晓谷,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我心一横,点头。 她惨然的笑了一下:“你们会结婚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和唐胜元是否在一起这件事,心里暗暗猜疑,难道她也心系于他。又觉得自己猜测得太随便,思来想去,我决定干脆告诉她实情,反正我和唐胜元已经结婚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和他已经领了结婚证,婚礼暂时还没办,他对我很好。”我淡淡道。 她笑起来,但泪水跟着倾涌而出:“晓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被她哭得完全的不知所措了,情急之下,我伸手帮她擦泪:“漫漫,你不要老道歉。如果你说话方便的话,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会想办法,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从芳菲尽救出来。” 她摇头,拼命的摇头,哭得愈来愈厉害。哭声中,她起了身,然后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漫漫。”我喊了一声。 她头也不回。 我和唐胜元结婚了这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么?可她说的是对不起我,到底为什么?我想不通。 愣站了几秒钟,我顺着杨漫的方向追去,她已经跑远了。夜色里,那抹红色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蒋小姐。”那个守在角落的服务员从另一条小径跑来。 “有事吗?”我定了定神,问。 “我听到你的声音,以为你有事儿喊我。”服务员满脸讪笑。 “噢,没事儿。”我收住了脚步,“这里有点冷,麻烦你带到我休息室吧。” “好,好,请跟我来。”服务员忙不迭的说道。 我离开了大院子,跟着服务员到了通火通明的贵宾休息区。靠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我喝着服务员给我送来的红茶。 杨漫的泪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今天的遇见真的是巧合吗?我开始质疑这一点。如果不是,那么,这出巧遇是谁安排的?程肃? 他的目的是什么?让杨漫和我见面。然后通过我们的谈话获得某些信息?那他完全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的强调,他不会监听我们。 “晓谷。”唐胜元的声音传来。 我从沉思中回神,放下红茶杯,我站了起来:“你来了。” “嗯,我们回家吧。”他伸手过来。 我跟着他往外走,出了会所,冷风吹来,温度比大院子里还要低个几度的感觉。我打了个冷战,唐胜元搂紧我。 “这风也太大了。”他帮我拉紧大衣,“赶紧上车去。” “阿元,你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我问他。 “怎么会。”他否认,“她不常笑,看起来是有点凶,但她对谁都这样。所以,你不准瞎想。” 我闭上了嘴。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唐胜元一直逗我,我都笑不出来。我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唐胜元现在已经是你的老公了,你应该毫无保留的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否则你和他结婚的意义何在?另一个小人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只是利用你呢,你掏心掏肺,最后换来狼心狗肺,你上哪去哭。 反复衡量,反复交战。 “蒋晓谷。”唐胜元大喊一声。 我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看他:“你吓了我一大跳。” “到家了,我都喊你两声了,你一直发呆。”他皱眉,“晓谷,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一句话不说,我害怕,真的。” 他拉过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上:“你感觉一下我的心跳,跳得老快的。上次你不辞而别把我吓得够呛,你千万别再给我搞一出,我受不了。” “我在院子里碰到杨漫了,她一个人,我们聊了一会儿。”我还是告诉了他。 “杨漫?”他大惊:“她一个人?你们聊了多久?说了些什么?”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狰狞,这让我心里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他这是害怕我跟杨漫私下接触?为什么? “你干嘛那么紧张?”我语气不善。 “我当然紧张了,她在芳菲尽,根本毫无自由可言。她能出来,绝对不可能是伍成言手下的走狗大发慈悲,肯定是有目的的让她接近你。”他一副很后怕的表情,“等等。” “又怎么了?”我问。 他飞快的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下了车后他绕到我这边,然后拉开车门将我拉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我又问。 他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莫名其妙。 进了大厅后,他又拉着我上了楼。 然后他拉着我进了房间,进了房间后他就开始脱我衣服。 “你干嘛呀?”我越发觉得他莫名其妙,使劲的挣扎起来。 “别动。”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这个杨漫,绝对不可能单纯是来见你的,我怀疑她在你身上装了录音器之类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觉得有可能,三下两下的,我把衣服脱了个精光。 唐胜元拿件睡袍将我裹住,然后将我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检查。半小时后,他抬头。 我紧张的看着他。 他从大衣的肩后侧取出了一枚类似回形针的玩意,这枚回形针是黑色的,只有普通回形针一半的大小,紧紧的卡在大衣里。不注意,很难发现。 我笑了一下,杨漫演技竟这么好了,我只得甘拜下风。 第118章 可怕的情景重现 我又细细回想,程肃离开时拍我的肩膀,这东西会不会是他暗中装上去的。但他只拍了我两下,拍的是我右肩的位置。这回形针在左肩,还卡得那么隐秘,就程肃拍我那两下以秒计算的时间,是几乎没有可能办到的。所以,只有一个解释,杨漫抱着我哭的时候浑身颤抖,趁那个时候卡进去,而我完全没有察觉到。 杨漫是受制于人吧,受制于伍家。她放这枚回形针,想窃听些什么,我和唐胜元的日常?还是其他? 这样的手段,真是太龌龊了。 唐胜元拿着那枚回形针出了房间,我顺着床沿坐了下来,觉得很累。像走一条没有尽头的路,途中,不时的有山石滚落,我就这么一路走着,也许哪一天,我也就被滚落的山石砸死了吧。 我想到死,是一个很遥远的字眼。即使我经历了何明初他妈的死,还经历了我自己妈妈的死。但我还是觉得死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总觉得那应该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 我不想死,就算活着很辛苦,我也不想死。 因为这起回形针事件,我好几天都有点缓不过来神。再上春节临近,我姐始终没有消息,心情低落到极致。 何明初知道了他爸能动手术是唐胜元帮的忙,他心情不爽时就给我打个电话,讽刺我几句。我拉黑也没有用,他换个号码变本加厉的骂我。 日子变成了张爱玲笔下的描述:华丽的袍子上爬满了虱子。 杨漫那边又没有了下文,唐胜元变得很忙,他越忙,就显得我越闲。 我跟他商量,年后我是不是该出去找份工作,也好打发时间。 他先是觉得我的想法不可思议,见我确实不开心,便哄我说,过完年后再说。 我的生活变成了等他回家,唐夫人偶尔还会来找我。不过,她看起来又正常了,对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转眼便是腊月二十六了,家里的佣人只剩了米嫂和会开车的小陈,其他人都回老家过春节去了。我愈发的懒,有时候能睡整整一天。 米嫂几次旁敲侧击,提醒我是不是怀孕了。 老实说我也有这个怀疑,但我的例假总是来得那么准时,准时到我连幻想的兴趣都没有。 这天下午三点多,我午睡醒了。靠着床头,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我闭着眼睛摸了过来。 是个陌生的本地手机号码,我也没多想便接了电话。 “喂。”我低哑着声音打了个招呼。 “刚睡醒?”电话那头是个男人,说话时还带着点笑意。 “你……哪位?”我惊了一下,睡意顿无。 “程肃。”那边自报家门。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的语气冷下来,那天夜里在那个院子里遇见他。也不知道我出于什么心理,我没有告诉唐胜元。心里就想着,反正那么巧的遇见也不可能再发生一次。就当见了一次鬼吧,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一起喝个下午茶,XX街盛典咖啡馆,我等你。”他那种熟稔的语气就像我们是多年朋友一般。 我第一反应是直接拒绝他,但我很快想到,他如此笃定,肯定能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我的软肋那么多,随便捏一根,我就毫无办法。 “你来吧,我还是比较愿意和你一起喝个茶。顺便带你去看个人,一个你很想见到的人。”他淡淡道。 “我姐……”我失声叫到,又赶紧捂住嘴巴。咬着唇,我仰头看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平静道:“好,我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能到。”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给阿元打个电话。”他提醒我。 “我先挂了。”我说完就点了挂机键,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就拔通了唐胜元的号码。 “晓谷。”他那边一片嘈杂,听着就很忙,“睡醒了没有呀?” “嗯,阿元,你是不是好忙?”我掀开被子下了地,赤着脚走到了衣柜旁。 “对呀,明天就放假了,今天事情太多了。”他跟我说话时,还在不时的跟旁的人说话。 “我没事儿,就是给你打个电话。我待会出去逛,晚上我等你吃饭,好不好?”我跟他撒娇。 “必须好啊,我争取七点钟回家接你。”他温和道。 “阿元,那……那你多喝点水。”我顿了顿,还是没说。 “嗯。”他柔声应我。 十来分钟后,我换了衣服,让小陈送着我出了门。在咖啡馆附近的一个服装店停了车,小陈在车里等我,我下了车便沿着街往前走。 我找到了盛典咖啡馆,才进门,便有服务员上前来。 “请问您是蒋小姐吗?”打着领结的服务员礼貌的问。 “我是。”我点头。 “程先生在等您。”服务员微微欠身,带着我往咖啡馆里面走去。 拐了两道弯,我跟着服务员来到了一个包厢门口。 “请。”服务员帮我开了门。 程肃坐到长桌前看一本杂志,听到门响,他抬头冲我笑了一下。 我的神经绷紧,后背挺得笔直,迈着略略僵硬的步伐走了进去。 “坐。”程肃指了指空位。 我坐下来,桌上放着一杯热红茶,估计是给我点的。 “自作主张了,希望你不介意。”他收了杂志,扔到了一旁。 “不会。”我并不打算喝东西,就算放杯黄莲在我面前,我也不介意。 “杨漫自杀了。”他端起咖啡杯,随意道。 “所以,程哥是要带我去看她的遗体吗?”我颤着声,强装的镇定有些撑不住。 “她还活着,在医院躺几天就缓过来了。年轻,生命力旺盛呢。况且,死多容易啊,活着才不容易,你说是吧?”他说得凉薄。 “程哥真是铁石心肠。”我咬牙。 “你说得对。”他承认得爽快。 我闭上了嘴,决定少说话。跟程肃这样的男人较量,我哪里是对手? 程肃慢悠悠的喝着咖啡,我耐心而焦虑的等着。 “把茶喝完。”他带着一点命令式的语气。 我很不喜欢他这种逼人的气势,但又急于知道他的下一步。忍了忍,我端起了红茶,还好茶不烫了,我三口两口就喝光了它。 程肃哑然失笑:“蒋小姐,你不用这么着急。” “我喝完了。”我不动声色微笑着。 他放下咖啡杯起了身,拿过挂在墙上的大衣:“行,那我们走吧。” “请问去哪?”我坐着没动。 “说好了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回头看我。 “能请问见谁吗?”我再问。 他转身,将大衣穿上后,定定看着我。片刻之后,他笑起来:“你妈。” 一瞬间,仿佛有巨石击头,我被震得整个人都一片空白。程肃站在我面前,我看着他,有些恍恍惚惚。 我开始怀疑自己在梦中,只有梦境才会这么荒诞。 程肃绕过长桌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他温和喊我:“蒋小姐。” 我看着他:“你想骗我去哪里?把我关起来,以我作筹码,然后要挟阿元。你是伍成言的人,你们还能再卑鄙一点吗?” 他皱皱眉,眼神带着一点儿爱怜:“你冷静一点。” 我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有微弱的痛感。 “程哥,对不起,我不跟你走。单独前来见你,我就已经够蠢。再跟你走,我将阿元置于被动。我绝不要看到阿元为了救我,跟你们……” 我话说了一半,程肃拉过了我的手,他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像触电了一般用力甩他的手,他握得更紧,脸色的表情丝毫未变。 “蒋小姐,我感觉你有被迫害妄想症。”他说着用力一拽。 我一个踉跄被他拽到了他面前,我们面对面,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跟一个陌生男人离得这样近,这让我感觉十分恐惧,我的腿不由自主的抖。 “你妈还活着。”他另一只手放到我后背上,我被他虚虚的抱在怀里。 “不可能。”我摇头:“我看着她死的,她上吊的。你换个谎言,换个可信度高一点的,我也许比较能接受。” “真的。”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带你去看看她。” “不可能。”我仍然摇着头,从我妈过世,到她送去尸检,每一个步骤,我都看着的,清清楚楚,哪一个步骤错了? “你妈身上有伍先生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让她死。杨漫也一样,她身上背着的东西让她死不了。”程肃神情冷酷,“你以为寻得了真爱,当上了宝贵闲太太,便把一切都抛之脑后。蒋小姐,你别忘了,你是蒋小姐,而非唐太太。” “所以,伍先生要找的东西只是一个烟雾弹,只是做给阿元看的。借着这步棋,把我爸耍得团团转,逼得我前夫一家几乎家破人亡。程哥,这些无辜的人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成为你们斗争的牺牲品?”我怪异的笑起来,天呐,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棋局,到底是谁在设局。 “请问,请告诉你,他们都是无辜的?”他松开了我,把我按着坐到了椅子上,“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你冷静一下,然后决定要不要跟我走。” 说完,他就绕着桌子走到了窗前。 我这才注意到,窗前放着一架钢琴。 程肃坐到钢琴前,掀开盖子后,他开始弹琴。 我想,大概每个咖啡馆都有这么一架钢琴吧。 “这首曲子叫做风吹过的街道。”他回头看我。 我在尖叫声冲出喉咙前,伸手捂住了嘴。 这个情景,是重现的。 当初,唐胜元也是坐在钢琴前,他也这么回头看我,说了同样的话。 旋律响起,程肃投入的弹着钢琴。 我想夺门而逃,但我的腿软的。曲子过半时,我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第119章 救我出去 程肃完全沉浸在旋律之中,我没有心情欣赏他的弹奏。不断的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一曲弹罢,我决定跟他去见我妈。 他说得那么真,也许我妈真的还活着吧。我将记忆反复捋,那天,我睡过了头,护士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在凉亭那生气。我匆忙赶去,刚好唐胜元和他三爷也在。后来,我妈疯跑,我和唐胜元在后面追。也不过拐了一道弯,我妈就不见了。再后来,许多人出来跟我们一起找,找到我妈时,她已经上吊了。从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到发现她上吊,中间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早有准备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若有所思起来,如果唐胜元戴着面具不被人发觉,那么,我妈会不会在上吊之前就被调换了,而上吊的那个人不过戴着我妈的人皮面具?我皱眉,面具这种东西,材质再逼真,想要跟真实皮肤一模一样绝对不可能。唐胜元能不被发现,是因为他扮丑,一般人对丑的脸也就不会那么计较。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妈被服用某种药物假死,然后趁着混乱,偷换了我妈的尸体。而送去尸检的根本不是我妈…… 假死药?我觉得我这个假设很可能缺乏医学依据。武侠小说里倒是有这样的情景出现,现实生活中,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到底是哪个步骤,我妈被换走了?我苦思无果。 程肃起了身合上了钢琴盖。 “程哥,我和你去。”我说。 “走吧。”他朝我走来。 “不过,你怎么确定唐胜元没有暗中跟着我?”我微笑着试探他。 “没关系,那就一起去。”他丝毫不惊。 我接不上话,只能讪笑。 随后,我们一起出了包厢,但程肃并没有带着我往正门的出口走。而是从另一头的楼梯下了楼。 我跟着他上了一辆红色的小车,有司机开车,我们坐在后座。车子启动,很快驶入街道。我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手机被我紧紧的握在手里。车子一直往前,程肃不停的接电话。我的心又乱起来,唐胜元说七点左右他会回家接我。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应该告诉他我要去见程肃。可如果我说了,他肯定不会让我来吧。 我心乱如麻时,手机就响了,怕什么来什么,电话是唐胜元打来的。 程肃立刻挂断了他正在接电话的,然后他看着我,我们的视线短暂的碰撞,然后我先移开。盯着屏幕上的名字,我抬起手。 几乎是在我点下去的同时,程肃抓住了我的手。 “蒋小姐,你不是个太善于说谎的人,这个电话就不接了吧。最多一个小时,我就送你回咖啡馆。”他温和的看着我。 我抽了抽手,他抓得很紧,我们的眼神对峙着。铃声一直响着,直到自动挂断,程肃松开了我的手。 “程哥不是说不介意唐胜元知道么?为什么又不让我接电话呢?”我暗中活动了一下手指,淡淡道。 “我替你着想。”他说,大约怕我听不懂,他又补充:“你犹豫着要不要接电话,显然你出门来见我是瞒着阿元的。既然都瞒了,那就瞒到底吧。免得紧张之下,你解释不清,耽误时间。” 我愣了一下,居然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十来分钟后,车子来到了C市的城中村。开进一条巷子后,车速慢了许多。巷子不大,路的两边还挤放着杂物。 大约往巷子里开了五百米左右,车子在一座残旧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下车吧。”程肃附身过伸手帮我推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谢谢。”我有些生硬的道谢。 他没吱声,直起身后就下了车。 我下了车,程肃绕过车头快步走到了我身边,然后我们一起往院子门口走去。院子大门紧闭着,程肃拉起上面锈迹斑斑的铁环敲了两下。 “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拉开了,一个二十几岁面无表情的姑娘站在门边。 “程哥。”姑娘虽然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十分恭敬。 程肃直接就往里面走去,我跟在他身后也进了院子里。院子里,是一幢很旧的两层水泥楼房。视线范围内,除了我们仨,再没有别人。 我心里很急,很想开口问问我妈在哪里,但都已经到了这里,再急也就是片刻之后的事情。 那姑娘带着我们上了二楼,拐过楼梯,我们走到了右手边的第二个房间。 房门是开着的,有个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那熟悉的背影,我生生顿住了脚步。窗边站着的人也听到了动静,她转过了身。 “晓谷。”我妈呆愣的看着我。 “妈。”我轻轻喊了一声。 我妈急急的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我身旁的姑娘后,她又停顿住脚步。她脸上的表情先是惊然后是喜,下巴哆嗦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锦,你出去吧,让蒋小姐和她母亲说几句话。”程肃侧头看了一眼那姑娘。 “是。”姑娘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妈。”我又喊了一声,情绪翻江倒海,眼泪夺眶而出。 “晓谷。”我妈哭喊了一声,小跑着冲到了我面前,然后一把抱住我,“你来了,我总算见到你了。我只当自己死了也见不到你一面,你总算来了。晓谷,妈好想你啊,晓泊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妈。”我抱紧了她,哭得肝肠寸断。 程肃站了一会儿,见我们母女只顾哭泣,他大概听得不耐烦,也出了房间。 “妈,别哭了,快坐下来。”我抬手擦了擦眼泪,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晓谷,晓谷。”我妈拉着我的手,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我伸手帮她擦眼泪,仔细打量着她,几个月的时间,她老了很多。但她的眼神有是神的,说话的口齿也很清晰。看来,她现在是完全清醒的。也或者,她根本就没疯,曾经的疯只是被药物控制着。 “妈,你来这里多久了?”我问她。 “很久了,有好几个月了。离开疗养院后,那个阿锦就把我带到了这里。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问阿锦,她什么也不说。刚来这里时,我整天哭闹。她就,她就打我,后来我就不敢哭了,怕被她打死。”我妈抓着我的手,说得很小声,眼神里也全是惊恐。 我暗暗咬牙,真是贱人,有朝一日别落到我手里。 “晓谷,我们不说了,走,我们回家。我实在想家,要不是惦记着你和晓泊,我都活不下去了。”她又哭出声来,“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有这个电视机,只让我看电视。” 我看着床对面那台老式电视机,像是从哪个废品收购站捡来的。 “妈。”我一点一点帮她擦泪,“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妈起了身,开始收拾床上的东西,边收边说:“晓谷,我们回家慢慢说,这鬼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我呆了。” 我难过得要命,那句我现在还救不了你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算了,这些破烂东西也不要了。带着晦气,回家了买新的。”我妈收拾了一会儿又用力将袋子给扔了。 “妈。”我起身,拉着她重新坐下,“妈,我们说说话,你坐下来。” 我妈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的坐到了我身边。 “妈,我也是想尽办法才来到这里。所以,今天,我还没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你从这里救出去,好不好?”我看着她。 她呆呆的。 “妈。”我轻轻摇了摇她的手。 “不能走?”她喃喃的,眼中有绝望,“你不是来救我吗?晓谷,我是你妈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了,你好不容易才来,你不带我走,还让我在这里呆着,你怎么忍心?” 我的眼泪往下淌。 “晓谷,我不要在这里,你想想办法好不好?你去求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的,是不是他带你来的,他一定有办法救我出去的。那个阿锦看起来也是听他的,你快去,快去求他。”我妈眼中燃起希望,用力推了推我。 “好,我去求求。”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起了身就往门外跑。 程肃站在房门侧面一点,这会儿靠着阳台抽着烟,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看我。 “程哥。”我哽咽着喊他。 “蒋小姐,你母亲短时间内还得在这里住着。”他打断我。 我开口之前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还是不死心:“程哥,或者,我留在这里陪她住几天?” 他转过身来看我,良久的沉默,那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他这才笑了一下:“蒋小姐还是天真了。” 我有些难堪,嗫嗫着,最终没再说什么,退了一步,我转身回到了房间。 我妈还坐在那里抹着眼泪,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在心里提醒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才好应对下一步。 “晓谷,那位先生怎么说?”见我进了房间,我妈站起来,急切的问。 “妈,程哥已经在想办法了,你再耐心住两天,好不好?”我轻声哄她。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啊?”我妈烦躁起来,“是不是要等我死了才能离开这里?” “不会的,妈,你相信我。我姐也会想办法的,你不要着急。”我耐心的安抚着她。 “对,晓泊,晓泊一向比你有办法。你赶紧给她打电话,现在就给她打。”我妈伸手过来,“手机呢,你的手机呢?我来跟她讲,我好久没跟她说话了。” 我真是后悔自己嘴快,干嘛提我姐。 “蒋小姐。”程肃敲了敲房门,他喊我时,阿锦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她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我妈。 我妈立刻噤了声,手也缩了回去。 第120章 乱了 我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一再拉拽我,我肯定会扑过去扇阿锦两个大嘴巴。欺负我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欺负比她更牛逼的人去啊。 我忍了又忍,忍到指甲掐进掌心,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阿锦把我妈拖起来。程肃看了我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我知道,我也该走了。我不敢再开口喊我妈,我怕自己会崩溃。 “晓谷。”我妈看着我抬步,语气慌乱,然后推阿锦,“晓谷,我跟你一起回去。” “妈,我想办法会再来看你。”我说完这句话后,飞快的往房间外走去。 “晓谷。”我妈的哭喊声在后面响起,但她并没有追出来。 我知道,阿锦把她拖住了。眼泪爬满了脸庞,我匆匆往楼下走去,程肃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我妈的哭喊声变得隐隐约约,撕心裂肺。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肃停了脚步,等着我走到他身旁,他抽了抽鼻子问道:“你不要紧吧?” 我满脸泪痕的看着他冷笑:“程哥,我现在看到我妈了。接下来呢?你希望我怎么做?暗中给唐胜元下药毒死他,还是跟你们配合坑害他?程哥,你说吧,需要我做点什么?我才能把我妈救出去?” 他淡漠道:“蒋小姐,你现在太激动了,不适合聊天。” 我退了一步,用力擦了一把眼泪:“难道说,程哥纯粹就是好心,带我来看看我妈而已。那您的大恩大德,你又希望我怎么回报呢?” “走吧。”他抬步继续往前。 “程哥……” “我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我想,你最好相信。”他回头,打断我。 他阴冷的眼神令我打了个冷战,我到嘴边的话就吞了回去。我妈的哭喊声断断续续的,我仰了仰头。 先离开这里吧,只有离开这里了,才能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和程肃出了院子,上了车。车子慢慢的驶出巷子,我妈的哭喊声早已远去。我看着车窗外,心如刀割却又无计可施,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顺着原路,司机把车开回了咖啡馆。我以后程肃要跟我再说点什么,但他仍然像刚才那样伸手过来帮我开了车门。 “蒋小姐,再见。”他淡淡道。 我有许多话想问,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一个字都不会再多说。 “再见。”我哑着声说道,然后跨下了车。 我走到路边时,程肃的车就启动了,没多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一直绷着的神经线一点一点放松开来,拿出随身的化妆镜照了照,我吓了一跳。 收起镜子后,我往不远处的一家商场走去。化了个淡妆出来后,我顺着街道往小陈停车的方向慢慢走去。 杂乱的心绪开始慢慢平复下来,我开始思考最当急的一个问题:我妈还活着这事儿,我要不要告诉唐胜元? 不行,不能告诉他。程肃带我去看我妈,他就是确定我会告诉唐胜元吧。唐胜元知道后,肯定也会震惊,那他会做些什么?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帮我去救我妈吧。 我记得唐胜元跟我说过,伍家最阴险的一点在于,他们很少主动出击,都是等着对手送上门去。也许,这么长时间,唐胜元的按兵不动让他们烦躁,所以,他们现在在引诱唐胜元出击。为了万无一失,他们抛出了绝对重磅的炸弹。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我在街边买了点小零食回了家,米嫂在客厅里看电视。我把零食送给了她,她挺高兴的,放下零食就拉着我去厨房。 “晓谷,快把这莲子汤喝了。熬了两个小时,很糯。”她笑呵呵的从炖锅里盛了一碗莲子汤出来,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谢谢米嫂。”我半点胃口都没有,想着我妈,还不知道她晚上吃点什么。喉咙又酸酸的,我赶紧坐下来,三口两口的把莲子汤给喝完了。 “哎呀,晓谷,你慢点,慢点,还有呢。”米嫂见我吃得那么快,以为我很爱吃,赶忙又给我装了一碗。 “晓谷啊,好好把身体养好。刚才老太太还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最近胃口好不好?我猜啊,她是着急想抱孙子了。”米嫂坐到我旁边,“说起来,老太太是真善良。对阿元比对塔塔还上心,毕竟阿元是男丁,将来唐家的事业啊,还指望着他呢。” “是啊,是啊。”我喝着莲子汤,打着哈哈应付着。生孩子这事儿,我其实是不抗拒的。但现在的情况,我觉得还不能要孩子。变数太多了,我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喝了两碗莲子汤后,我上了楼。整个人烦躁不安,象只困兽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半天。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我干脆爬到床上躺了下来。望着天花板,我妈哭喊的样子就出现在我眼前。我苦苦思索,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 伍家真是坏事做绝了,伍成言那个王八蛋还住在我家里吧。 我想到我姐,她一定是知道很多事情,所以才会灰心远走。 伍成言?我翻身从床上坐起,对,我去找伍成言试试。看在我姐的份上,也许他会考虑把我妈放走? 可程肃说了,伍家人之所以保住我妈的命,是因为我妈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伍家一直在找的东西,我爸一直在找的东西,在我妈身上。 我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我妈身上。我多蠢,此前我一直在想我妈身上到底能藏什么。衣服裤子扒了,什么找不出来。 现在我反应过了,如果东西植入我妈体内呢?这样保管起来,是不是就很隐秘了? 楼下有喧哗声传来,我从惊怔中回神。似乎有脚步声上楼了,夹杂着米嫂的喊声。我下了床,出了房间想看谁来了。 “咦,我嫂子不是在家吗?米嫂,你这样可不对哟。明明在家,你还骗我。我要是告诉我奶奶,她要扣你工资的。”塔塔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双面绒大衣,眼神肆无忌惮的扫视着我。 “塔塔。”我勉强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嫂子,你说你也是,都跟我阿元哥哥领证。总不见你们回唐园,没办法,我只能代表我奶奶以及唐家人前来看看你了。”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肚子摸了一下,“你不会怀孕了吧?” “塔塔。”米嫂加重了语气,“你还是到楼下去坐吧,我给你泡杯茶降降火。” “喝什么茶呀?很快,我连土都吃不起了。”塔塔双手抱胸,“蒋女士,我也实话跟你说了,我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我觉得她直白得有几分可爱,心里倒没那么厌烦了:“是么?那你请说吧。” “你说你到底是哪一路神仙?练的又是什么功?你什么出身我就不想再揭你的短了,就你的出身,我阿元哥哥还能为你发了疯,把你娶回家。我作为他的妹妹,也只能同情他。现在可好了,我奶奶要把她七喜传给你。蒋女士,请问,你凭什么呐?” “七喜?”我莫名其妙的,“什么七喜?” “啧啧,你这装傻的功力真是……绝了。”她说绝了两个字时头伸过来,气息呼了我一脸。 “塔塔。”唐胜元的声音传来,语气冰冷。 “阿元哥哥。”塔塔慌忙转身,她可能没料到唐胜元会这么恰巧的就出现了,“我跟嫂子聊聊天呢。” “聊天?”唐胜元走过来,他抓住塔塔的手,“你当我耳朵聋的吗?既然都能说出口,就不要认怂好吗?那也太没骨气了。” “看来,阿元哥哥是要跟我翻脸了。行,翻脸就翻脸。”塔塔突然就炸了,“唐胜元,你就是狼心狗肺,苏蝶吞了一整安眠药,你连医院都不去一下。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她好歹曾经是你的未婚妻吧?果然只见新人笑,从来不见旧人哭。更可怕的是,我奶奶也向着你们。我是她嫡亲的孙女,唐胜元,你呢?你的亲奶奶是殷沙沙。我奶奶要把七喜传给蒋晓谷,凭什么?我就问你,她蒋晓谷有什么资格得到七喜?” “你说什么?”唐胜元明显的也是莫名其妙。 “你们两口子就装吧,逗我玩儿呢。”她点了点头,“阿元哥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告诉过蒋晓谷,在你心里……” “塔塔,我警告你。”唐胜元一字一顿。 “怎么?你也怕啊。”塔塔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但我不怕,我没什么好怕的。既然奶奶都执意把七喜传给蒋晓谷了,我还怕什么呀?” 她摊摊手,又耸耸肩,嘴角的笑显得决绝:“阿元哥哥,你还是告诉蒋晓谷吧,毕竟你娶了她。婚姻核心是什么?就是两个人要相互坦诚啊……” 唐胜元揪住了她的衣脖子。 塔塔用力踢了他一脚:“你就是个懦夫,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们一家都是死变态。你爸爸性侵你妹妹,所以,你妈才疯。而你,而你……” 她说不下去了,唐胜元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几乎是机械的,本能的去推开唐胜元,我怕他把塔塔活活掐死。 “你这个疯婆子。”唐胜元用力推了塔塔一把。 她摔出去,躺到地上:“阿元哥哥,你一直怪苏蝶姐姐,怪她把兮兮放出去见了伍成言。可你没有想过吗?逼死兮兮的就是你自己。” “闭嘴。”唐胜元大吼一声。 我觉得我的头要炸了,我妈的事情我还没理清呢,现在塔塔又讲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折身回了房间,从床头柜上的包包里拿出了钱包,然后我就快步出了房间。 唐胜元蹲到了塔塔面前,他们还在吵架。 我决定现在就回Y城去,我要去找伍成言。 第121章 一波又起 我跑下了楼,跑出了大厅。小陈刚好从台阶下往上走,我喊住她。 “送我出去一趟。”我往停车位走去。 小陈不明所以,赶紧跟了上来。倒车的时候我很着急,担心唐胜元马上就追下来了。我现在不想听他解释,我得赶紧回Y城去找伍成言。就算他不肯放了我妈,那我求求他至少在看在我姐的份上,让阿锦不要再打我妈。 车子开出了院子,又一路开出了别墅区,唐胜元没有追来。 我到车站时,唐胜元的电话打来了。 “晓谷,你去哪了?”他的语气是惊慌的。 “我在外面,透口气。”我极力的压抑着情绪。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他开始跑去,我听到有风声。 “车站,我回一趟Y城,有点急事。顺利的话,我明天一早回来。”我温和道。 “晓谷,你在跟我生气。”他跑得更急了,“你在车站等我……” “阿元。”我打断他,“你冷静一点好吗?我没有在跟你生气,我真的赶着去我小姨家一趟。” “晓谷。”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颓败感。 “我会注意安全,手机一直开着,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平静的说。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他低声说。 “好。”我收起手机往售票窗口走去。 晚上八点多,我回到了Y城。一路上,唐胜元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大约听我说话很平静,他渐渐放下心来。 我打了辆车回了家,下了车,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我小跑进了楼道,等着电梯时,我在想,今晚我要住哪里呢? 终于我站到了自己家门口,抬手敲门时,我的心跳得厉害。敲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应答,看来,伍成言已经从我家搬出去了。 我后悔起来,我应该带钥匙回来的。还以为伍成言要在我家等我姐等到天荒地老,结果年还没过,他就走了。 也是,所谓情深,不外乎死别。死别亦不算什么,迟早都抵不过时间流逝。 因为还没想好去哪里,我便靠着墙呆站着。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也可能,我失去得太多。到了现在,我已经有点无所谓失不失去唐胜元了。 命运的残酷就在这里吧,逼到绝路,那就随便吧。还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就是一死了。 站了许久,电梯那边传来“叮”一声响。我转头看去,穿着灰色大衣的伍成言拎着点青菜走来了。 我有些惊骇,怎能不惊骇?他那样的人,原来是一个生活在塔尖上的纨绔子弟。这么看起来,他是在作贱自己。买菜做饭那是烟火俗人的日常,他做这些,也就是在自我惩罚,他不过借此体念我姐过着怎样的生活。也借此来懂得我姐这个阶层到底离他有多远。 四目相对,他也不跟我打招呼,直直的走到了大门口。 “伍先生。”我先开口,差点结巴。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也是个烟火俗人,但我清楚,他随时随地的可以回到他的塔尖,我本能的恐惧他。 “有事?”他开了大门,率先进去。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跟进去。家里还是原来的摆设,我姐的房间敞开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伍成言住在我姐的房间。 “说。”伍成言从厨房出来,站在门口,他看着我,面色阴沉。 “我今天见到我妈了。”我说。 他皱眉:“程肃带你去的?” “也是你的意思吧?”我猜测。 “不是。”他否认。 我怔了一下,不是?难道程肃私自作主?他大概不知道伍成言住在我家吧,更没想到我会跑来找伍成言。不知道伍成言会不会打死他?可那又关我什么事儿? “我姐,是不是也知道我妈还活着?”我问。 “她不知道。”他说。 我点了点头:“你们是不是把某样东西植在我妈休内?” 他眼中有讶然:“你少问点。” “什么时候可以放我妈走?”我换了个问题。 “目前不能。”他说。 我笑了一下:“如果我姐知道你这么对我妈,她可能会活不下去。” 伍成言沉默。 “伍先生,我知道我求你放了我妈你不会答应。但至少,你让阿锦不要再打我妈,好不好?”我鼓足了勇气,盯着他的眼睛。 他清了清嗓子,当着我的面拿出了手机,然后他开始拔号。很快,电话通了,他打给了程肃。他将我的请求重复了一遍,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他问。 我摇头。 他转身进了厨房。 我往大门口走去,然后帮他关上了大门。下了楼,我往小区外走去。运气特别不好,我又遇到了超市的老板娘。 “呀,这不是晓谷吗?最近又去哪里旅游了?老不见你。”她极热情。 “调到外地去工作了。”我面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我说这么久没看到你呢。”明亮的路灯下,她眼中光芒四射,一看就是对生活充满了激情。 “是啊。”我想往前走。 她拉了拉我的手,压低声音:“你家房子出租了吧?” “哦,是啊。”我估摸着她指伍成言住在我家。 “哎呀,租你家房子那个小伙子可吓人了。不会笑的。上次来我家里买鸡蛋。我多跟他聊了几句,他瞪我一眼,吓得我魂都要飞走了。你说,怎么有人的眼睛那么吓人的?”她拍着胸口,很后怕的表情。 “我不太了解,老板娘,我赶车,先走。”我加快脚步。 “晓谷,哎,这姑娘,怎么回事……跟变了个人似的。”老板娘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我越跑越快,跑到路口的公交站台,刚好有公交车进站。我也顾不上去哪就跳了上去,穿过空荡荡的车厢,我走到最后排坐下来。 这才是我的生活啊。我在心里呐喊,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公交车路过何明初家的小区时,我鬼使神差般的下了车。在路边站了一小会儿,远远的就看到以前的老邻居走来,吓得我转身就跑。 跑到下一个公交站台时,我打了出租车,让司机把我拉到最近的酒店。 是一家快捷酒店,办了入住,我拿着房卡上了楼。打开房门,插了房卡取电,灯光很暗。房间里其实还干净的,但我就是闻着哪都不对劲。 呆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受不了了。拿着房卡下了楼,在前台姑娘惊诧的眼光中办了退房。 换了一家五星级酒店,我这才感觉没那股怪味了。坐到沙发里,我明白我曾经最担心的事情已经上演了。 我才和唐胜元在一起多久?我就已经过不了普通人的生活了。 手机上,有唐胜元发给我的消息,他在拼命的逗我开心,只字不提他和塔塔的争吵。我装着早就睡着,没有给他回信息。 几乎一夜未眠,想了许多,甚至想好了回C市后跟唐胜元去办离婚手续。想到离婚,我就觉得自己真的把生活过成了儿戏。说结婚就结,经了点风雨,我就不想跟他过下去了。 思来想去,我觉得我去出家比较合适。不过,像我这种只为逃避的人,佛门净地也是容不下的吧? 早上八点钟,唐胜元给我打来了电话,问我几点的车,他去车站接我。我骗他说,我小姨不让我走,估计要多住一晚再回C市。 他没多说什么,跟我聊了几句就挂了。 我想到上次我不辞而别,他一路追着我跑。这一次,我怀疑他又会追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期盼的。 吃过早餐后,我买了点水果去了杨漫家。但我吃了个闭门羹,杨漫家没有人。刚好她家邻居出来丢垃圾,见我来找人便告诉我,杨漫妈妈已经搬走了。 我问搬哪里去了,邻居摇头说不知道,我只能拎着水果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亲人,朋友,爱人……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变得如此陌生。 但我是个不死心的人啊,我拎着水果转头就去了我小姨家。我小姨听到我的声音,连门都没有给我开。 隔着大门,她说,你走吧,我没有这样狠心的外甥女。 我惨笑,我现在也不能告诉她其实我妈还活着,我交不出人呐,她肯定得以为我疯了。 转了一圈,我又去找我爸了,去得正是时候,他家鸡飞狗跳。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闹声。 我站在大门口,觉得头要爆炸,想掉头就走,一个男人卡着个小男孩倒退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何明初,他掐着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刘念在尖叫,她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往外爬,她在求何明初。 “是你们逼我的。”何明初背对着我。 刘念看到我了,她哭起来:“晓谷,快,救救小天,那是你亲弟弟啊。晓谷,你帮我求求明初,快点放开小天,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从小天出生到现在,他七岁了吧,还是八岁,我都忘了。这么多年,我总共没见过他三面。说真的,我从不记得我有一个亲弟弟,他大概也不知道他有一个亲姐姐吧。 “明初。”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何明初回头看我,他的眼中是狂乱之色,他已经疯了。 “明初。”我看着小天,他的双手还在挥舞着,双眼在翻白,再掐,那孩子得没命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救他,情急之下,我跟刘念一样“咚”一声跪到了地上。 “明初,你放开小天,他要死了。”我颤着声说。 “是么?我就是要掐死他。”何明初狞笑起来,“你爸逼人太甚,他不知道么?兔子急了会咬人,我急了会杀人。同归于尽嘛,谁怕谁啊?” “明初,你只是想威胁我爸对不对?那你掐我吧,好不好?我也是我爸的女儿,你放了小天,他太小了。”我跪着飞快地爬到他面前,然后蹒跚着站了起来。 第122章 胁迫 何明初呆滞了一下,对于我这么快速爬着站起到他面前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的脑子也够乱,一门心思想着孩子太小,不能让何明初给掐死了。我用力掰何明初的手,小天的哭声断断续续起来,跪在地上的刘念也回了神,她飞快的爬起来,朝我们扑了过来。几个人扭成一团,我发狠的拽死了何明初的手。 刘念一通王八拳,我也挨了好几巴掌,何明初开始还手,我又挨了好几拳。 混乱,恐惧,我尖叫着,混杂着刘念的哭骂,简直堪比世界大战。 晕头转向中,刘念从何明初手里抢回了小天,娘儿俩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门。我原本是拽着何明初的手,现在变成了他拽着我的手。 “蒋晓谷,你找死吗?你是不是找死?”何明初见刘念拖着小天出了大门,跟疯了一样猛扇我耳光。 “明初。”我的头嗡嗡作响,心想,我这也太冤了。我不过就是伤春悲秋不知道去哪,偏偏要跑来这里送死。这真是自作自受,谁也怪不了。 “你这个贱人,让你跟臭男人跑。让你爸整我,让你救刘念。你让我掐你是不是?好啊,我成全你,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那咱们就一起死吧。”何明初掐住我的脖子,然后拖着我往大门走去。 我试图挣扎,但刚才那场混乱差不多已经耗光了我全部的力气。这会儿我根本就无力招架。 何明初甩上了大门,将大门打了反锁。锁好门后,他拖着往里面走去,然后把我拖进了一间卧室。用力将房间门踢上,我看到那张大床,尖叫了一声我抬脚顶了他一下。 “你个臭婊子。”他又连扇我几个耳光,扇完后他用力往我往床头摔了过去。 我整个人拦腰撞在床头突起的弧度上,剧痛从胸腔处往上涌,我怀疑我被他摔断了肋骨,否则,不会这么痛,痛到我连吸口气的力气都提不上来。 “明初,你别这样。”我滑到地上后低低的喊他,呼吸也痛苦。 “你在害怕吗?你怕什么呀?”他激动得一塌糊涂,双手挥舞着,鼻梁上的眼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上你。我只要想到你被唐胜元那个丑八怪操,你还是爽得一直叫,我就恶心。恶心,你懂不懂?” 他捶着胸口。 “告诉,告诉我,我,爸,他到底,到底为什么要,要那么对你?他,在找什么东西?”我拼尽最后一口气,再一次问出了我心中的困惑。 我妈没死,按程肃的意思,伍家要的东西仍然在我妈身上。而伍成言逼着我爸要东西,不过是用来迷惑唐胜元的计谋。 可我看着何明初的样子,又觉得,很可能我爸要找的东西并不是伍家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何明初问我,我不知道。我问我爸,我爸不肯说。 何明初走到床边,拽着我的衣脖子将我拎起来:“啧啧,装脆弱啊,装得蛮像的。你这么会演,难怪那个丑八怪愿意为了你去整容。” 我咽了咽口水,火辣辣的痛。脑袋一直在嗡,看着何明初都有点重影的感觉。 “起来啊,装什么可怜。”他又将我摔到地上,“蒋晓谷,我多恨你啊。”他跪坐到地上,哭出声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对他一直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感到十分暴躁,要不是半死不活,我真他妈想踹他十几脚:你倒是说啊说啊说啊,演电视呢,非得等我死翘翘了才抱着我的尸体嚎吗? “发生什么事儿了?蒋晓谷,你不要装得跟朵无辜的白莲花似的。蒋民智是你爸,你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捧住脸,呜咽着。 可我确实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还能这么冒失的换下小天自己来送死吗? “我不知道。”我咳了一声,嘴里有腥甜味。心中大骇,完蛋了,我这是吐血了?那我这次是真要死了? “你怎么了?”何明初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他哆嗦着手,“你怎么会吐血?” 我一点一点将脚收拢,蜷着身体,感觉胸腔的疼痛要稍微缓一点。心里暗自祈祷刘念能看在我救了她儿子的份,赶紧报警,即使不报警,也赶紧给我爸打个电话。 我大概需要抢救。 “告诉我,什么事情,你们……”我张嘴,腥甜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淌。 “晓谷。”他慌了,伸手帮我擦血,“是不是刚才摔的?摔哪了?” 我闭上眼睛,神啊,能让我死个瞑目吗? “晓谷,我们一起死吧。”他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摇摇晃晃的,我们出了房间。 他把我抱到了厨房,又把我放到了地上。然后他开始关窗户,关门。 我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这是要开煤气跟我死做一堆了。 “明初。”求生的本能让我蠕动起来,“你,救我,送,送我去医院。”我说完又吐了一大口血。 “晓谷。”本来已经伸手去开煤气阀的何明初缩回了手,他折回我身边,坐到地上抱起了我的头,“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当我吐的番茄汁呢。 “我们好好的日子,全毁了。晓谷。”他喃喃低语,一只手抚着我的脸,“好好的日子,全让你爸给毁了。” 我难受得简直想立刻死掉,本来还想着何明初能念叨点什么出来。结果他尽叨些没用的屁话,他这分明就是怕我死得不够快,想急死我。 “晓谷,我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的眼泪滴到我脸上。 我努力的提着那一口气,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我早就知道你妈和我爸的事情,是你爸来找我的。”他哭得伤心,嘴角抽搐得厉害,“你爸还给我看了他们在一起的视频。所以,我后来会在家里装摄像头,就是受你爸的启发。” 我这个半死人活活给他惊得一口气要提不上来了,我一直以为他蠢笨蠢笨,除了游戏再也看不见其他。结果,真蠢的人原来是我。 “我替我妈不平,她好吃好喝的对我爸,我爸真是狼心狗肺。”他将脸贴到我脸上,将我搂紧,“晓谷,那天晚上你的车追尾,我就是故意不去的,我心里难受哇,只能将气撒在你身上。对不起,我现在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原谅我,我心里太苦了。” 我轻咳了一声,很想问他知不知道何明蕊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可那股腥甜味一直往上涌。我不敢再尝试开口,怕吐血不止。 “你可能不知道,我爸私下存了一笔钱。他接了好多活儿,攒了一大笔私房钱,那些钱,他全都给你妈了。他真的太过分,太自私了。我想换辆车,差那几万块钱,一直没换成。所以,他脑梗的时候,我是不打算救他了。”何明初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滴了我一脸。 我疼得太厉害了,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有点冷,又有点想吐,还有点想睡觉。 “都怪明蕊,我本来想私下找我爸,狠狠警告他,这事儿暗中平息下来。谁知道她跑去抓奸,搞得大家都知道了。”他擦了一把脸,将鼻涕甩到了煤气罐上。 我看着那一大坨鼻涕,想吐的感觉更加强烈。 “你还难受吗?我去开煤气,很快,你就不难受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我的头放到了地上,起了身准备去开煤气阀。 我张嘴,想制止他,血又漫出来。生死存亡的关头,我的手机响起来了。 何明初蹲下来,他从我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我看不见屏幕,不知道是谁打来了。但看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我猜测电话很可能是唐胜元打来的。 “阿元,还特意备注老公。”他狞笑着,“真亲热啊,我们结婚几年,你从来都是明初明初,脾气上来了都是喊我何明初吧。” 我哀求的看着他。 何明初接起了电话,然后点开了免提。 “晓谷。”唐胜元的声音传来,“我到Y城了,你在哪?” “唐师傅,你好呀。”何明初坐回地板上,然后将手机放到我鼻子旁,“听到了吗?晓谷还有呼吸,她还没死。不过,丑八怪,我告诉你。就算蒋晓谷死了,她也是死在我怀里。你呀,就只能抱着她的尸体哭了?这样好玩吧?” “何先生。”唐胜元的声音听起来还蛮冷静,“你让晓谷说话,否则,我不相信你。” “说话啊?她说不出来了吧。估计内脏损伤了,她一直吐血呢。蒋晓谷,来,来,跟你亲亲的丑八怪老公说话,不然他不相信。”何明初把听筒对着我的嘴。 “阿元。”我极轻的喊了一声,感觉自己都听不见,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何先生,你的条件是什么?你不要伤害晓谷,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唐胜元的语气夹杂着慌乱,他听到我的声音了。 “条件?”何明初狂笑起来,“我现在什么条件都没有,我已经开了煤气阀,我只想跟蒋晓谷死在一起。” “何先生,请你,我请你,冷静一点。你想想,你还这么年轻。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安排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从此过上全新的生活。只有一点,你不要伤害晓谷。”唐胜元急促道。 “一大笔钱?请问多少?对噢,你有钱,能替我爸搞定手术,你肯定很有钱。那你能给我多少?三十万?还是五十万?”何明初靠到墙壁上,漫不经心,嘲弄的语气。 “三百万,加上你全新的身份信息,我可以确保蒋民智没有办法再骚扰。”唐胜元说。 “什么?”何明初显然被惊到了,“三百万?你当我三岁啊,你骗鬼呢,你能拿出三百万。” “我可以,我唐胜元,唐新鹏嫡亲的孙子,康成制药未来的继承人。”唐胜元道。 “康,康成制药。”何明初看着地上的我,他俯头过来,“真的吗?”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确实是真的。 何明初半信半疑起来:“好,那我问你,你知道蒋民智逼着我要什么东西吗?” “他和怂仔强奸幼女,而你,因为愤恨他逼你给你妈打电话,导致你妈意外离世。所以,你利用你的职业优势,在蒋民智的手机种了病毒,因此,你拿到了他犯罪的证据。但这份证据你拷贝到U盘上后,没多久就遗失了。原本这事儿并没有那么严重,但这个小女孩有个亲戚在省里当点差,知道这事儿后,要彻查。蒋民智逼你将那份证据交出来,他要销毁。”唐胜元说得十分详细。 第123章 要不要装个失忆呢 何明初的手哆嗦了一下,手机差点滑到地板上,抓稳手机后,他惊恐得四下张望:“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觉得他的问题问得不错,唐胜元为什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呢?这是不是说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突然之间觉得我的世界变得充满阴险,大家都在拼了命的算计。你还在得意自己算计成功,谁知道暗处还有更贼的人。 他们都不累么? “何先生,有一次醉酒,你亲口说的。”唐胜元道。 “对,对,好像是,我是有一次喝醉了,我大概能记得。可我喝多了也没找你啊,你到底怎么知道的?”何明初抹了一把脸,低头又看我,“等等,你说的三百万,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晓谷现在多半是不行了,半个小时内你不搞定你说的三百万,她肯定会死掉。” “你现在在哪里?”唐胜元问他。 “你先把钱转到我的卡上,现在,立刻,我收到钱把晓谷抱到一个地方。你给我安排一辆车,不对,我不能把晓谷给你,我一出现你就会带警察来抓我。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何明初思维散乱,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 “何先生……” “这样吧,你现在把钱转过来,到账了我就立刻走人。等我上了车,我就给你打电话。就这样,对,就这样。”何明初说完就抓着我的手机往厨房外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脚步那么凌乱。大难临头,夫妻尚且各自飞,何况我只是他的前妻呢?所以,他顾着自己是对的。 何明初出了厨房,很快出了客厅。我听到大门口传来声音,屋子里陷了沉寂之中。远处的街头,传来吆喝声。 在喊:北方馒头,包子,热乎着呢。 我有些饿了,跑了一个上午,吃了一上午的闭门羹。到我爸这里,我像一只孤魂野鬼,指望着能吃一顿热饭,结果我并没有吃上最后的午餐。 想想还真可怜。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我躺在疼痛的海洋里,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的逼近。我曾经听说过,人在濒临死亡时,脑海中会闪过一些奇怪的景象。 我竟然看到一个婴儿,肉乎乎的,伸着小手,似乎就到我眼前了。我觉得好可爱,好想去抱抱他,想看清楚一点,那婴儿朝我笑了一下,呼啦扇着翅膀飞走了。 意识都模模糊糊了,我还感觉到了心往下沉,那种难过,如同锥子钻心。 我没忍住,又咳了咳,胸腔的疼痛大概要破皮而出来了。我想,我一定不能晕过去,如果晕过去了,我肯定就死定了。 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这么没有好生之德,这大半年的时间,让我在生死线上徘徊了好几次了。说好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为什么我大难不死之后还要惨遭横祸? 唐胜元能找到我吗?到了这种地步,我就想,我多想给他生个孩子啊,就像扇着翅膀飞走的那个婴儿般可爱。 想到孩子,我竟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这股力量支撑着我,我的意识一点一点回来。 阳光从厨房的窗台晒进来,我估算了一下,何明初大概离开有十几分钟左右了吧。 唐胜元还没有来,是不是说明何明初反悔了? 我试图挪动,但努力了一番,发现是徒劳,疼痛倒更厉害了。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我睁大眼睛,唐胜元来了。 “蒋晓谷。”何明蕊的声音,急促,“蒋晓谷,你在里面吗?” “在。”我张了张嘴,低声应她。 何明蕊开始砸门,似乎还在打电话。我知道自己有救了,意识又开始游离起来,何明初应该是把电话打给何明蕊了。 我还没来得及晕过去,大门就打了。杂乱的脚步声很快临近,厨房的门被拉开了。何明蕊带着保安还有穿着开锁广衫的中年男人跑了进来。 “我的妈呀,这很严重啊,救护车还得多久到啊。”保安看着我的样子惊叫。 “蒋晓谷。”何明蕊跪到地上,她伸手翻着我的眼睛。 “瞳孔都有些涣散了,你千万别移动她。”开锁的师傅大喊。 “你怎么样了?我哥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何明蕊的眼泪往下掉,“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嘛,好好的,你人不是去C市了吗?怎么又会被他打成这样?” 何明蕊边说边扭头:“保安,快,你去楼下帮我看看救护车到了没有,催他们快点,要担架,告诉他们,伤者很严重。” 我渐渐的听不太清她说的话了。 “晓谷。”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喊声。 唐胜元来了,我的心彻底放下来。 我再有清醒的意识时,已经是春节后了。那天,我睁开眼睛,头顶是输液瓶。我又一次大难不死,想来,我是女主命了,否则,一条小命不够我死啊。 呆在病房的人并不是唐胜元,也并不是我认识的人,这会她正站在窗边发呆。 我好奇的到处张望,脑海里回想着差点死在何明初手上那天,我最想知道的问题竟然是他到底拿到了唐胜元那三百万没有? 想到这些破烂问题,我就觉得自己运气未免也太差了。生命徘徊那么多次,我一次也没撞上失忆这等好事儿。 失去从前的记忆多好,那我就是一个全新的人,过上全新的生活。 失忆?我脑子灵机一动,或者,我尝试一下失忆的生活。看看,在这纷乱的棋局里我会有什么收获? 想到要装失忆,我又害怕起来。那毕竟是骗人啊,要是有一天唐胜元知道我骗他,他会伤心吧。 可是,医学上也存在突然就失忆了,突然就好了这种事儿吧。何况我当时伤得那么严重,肯定也影响大脑了,失忆不是很正常吗? 我反复纠结说服自己时,病房门口进来一个人,唐胜元来了,他手里抱着束鲜花。 我差点脱口而出喊阿元,紧紧的抿住嘴,又闭上眼睛,生生的忍住了。 “唐,唐先生。”窗边站着的女人听到动静回身,她有无措的搓了搓手,“你来了,花给我吧,我来插起来。” “太太今天怎么样?”唐胜元淡淡的语气,听起来,那女人应该是护工或者唐家的佣人。 “医生说太太的睡眠好了很多,今天无意识的睁了两次眼睛,我喊她她没应我。”女人的脚步声走近。 “好,你回去。”唐胜元道,“花放在那里,我自己来。” “是。”女人应了一声。 唐胜元坐到了床边,他伸手摸我的脸。我被他摸得痒痒的,好想抓住他的手丢开。直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才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 “你……”我一开口才发现舌头打结得厉害,果然舌头也要常用,否则话都说不利索。 “晓谷。”唐胜元惊喜的喊我,他抓住我的手,“晓谷,你醒了?我是阿元,你刚才是说话了吗?” 我看着他,努力的回想着电视剧里女主们是怎么装失忆的?对,我要放空眼神看他。 “晓谷。”唐胜元又喊我。 我就那么看着他,一下子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 唐胜元脸上的喜悦一点一点收拢,他握了握我的手:“没关系,咱们慢慢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晓谷,你睡了这么久了,应该醒过来了。到处的花都开了,等你醒了,我带你去延山上看花,那里有漫山的杜鹃,特别好看。” 我立马就被感动了,决定去他妈的装失忆,唐胜元对我这么好,我还装失忆,我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我翕动嘴唇努力的想发出声音。 唐胜元的手机响了,他松了我的手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你确定吗?……好,记住,几个面同时下手,让她根本弄不清楚到底谁下的手……阿琴先关着,别伤害她,这个人我得留着。”唐胜元的语气阴狠冰冷,他又接着应了几声嗯,电话就挂了。 我的心狂跳,就像小时候偷拿我妈钱包里的钱。 唐胜元默站了一会儿后抬步走到了窗前,他开始插花。他插得很投入,我想,他应该在想一些事情。 我闭上眼睛,唐胜元这通电话,我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开始反击了,而且还把阿琴抓起来了。金荻呢?是不是已经和唐胜元撕破脸皮了? “晓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我迷糊得要睡着时,唐胜元又走回了我身旁。 我睁开眼睛,他也看着我。 “晓谷。”这回,他喊得很是小心翼翼,“晓谷。” “你……是,是,谁?”我急得要命,但偏偏的舌头不好使。 他愣了一下:“晓谷,我是阿元啊。” 我皱眉,呆呆的看着他,使着劲的装茫然。茫然了许多,眼有些花了,差点又翻白眼。 “我是阿元。”他凑近一点。 “阿元。”我重复着这两个字,“是谁?” 唐胜元直起来,拼命的按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要来了。 我感觉我要尿裤子了,从小到大,别说装失忆,撒个谎都要面红耳赤,这可怎么办? 我还想好怎么办呢,医生护士就来了一大堆。 有个上了年纪看着像院长之类的中年男人开始帮我检查,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 “唐先生,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你太太的神经系统可能受到了损伤,所以,出现了这种情况。不过,你也不要太着急,这种失忆可能是短暂的……” “可能?可能?”唐胜元笑,“柏院长,你能确定点吗?” “马医生,你安排下去,马上给唐太太做检查。”柏院长赔着笑脸。 我心想,这下不失忆都有点对不起柏院长那头衔了。 第124章 且行且看 下午五点钟,大部分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基本上都没什么大问题,还需要一段时间细细调养。我打定主意装失忆,无论他们问我什么,我都一副白痴相,反正我啥也不记得,我谁也不认识。 柏院长对于我的现状表示了遗憾,并坚定的认为我的失忆是短暂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我装着惶恐的样子,柏院长看看我,转头把唐胜元喊去了办公室,留了个小护士在房间看护我。 我靠着床头,看着窗边桌子上花瓶里的百合发呆。这一天下来,我弄清了几件事情,我差点死过掉,断的几根肋骨伤及心肺。命大,刚好北京来的某十分有名的胸外科医生过来C市给另一个病人做手术,我就这么赶上了。险而又险的捡回了一条小命,在ICU里呆够了一个星期生命体征才平稳下来。 转回普通病房后,我大部分时间也在昏迷中,有时候会睁开眼睛,但也是无意识的。就这么又迷糊了快半个月,昂贵的药,最好的医生,全都用上了。 唐胜元估计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我却这么醒了过来。不得不庆幸,幸好我跟唐胜元结了婚这才捡了条小命,要是何明初,卖房子卖车是不舍得,合计合计应该会赶紧给我去骗几份保险。等我坟头草三米高时,他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好日子。 护士来给我换输液袋时,唐胜元回到了病房,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我看着他,努力的表现出有点害怕、有点困惑的表情:“你,你去哪儿?”这么一天下来,他不厌其烦的告诉我,他是我老公。所以,我想,我在失忆的状态下,对他也应该还保留一点信任。毕竟人是有潜意识的嘛,最重要的人肯定还留在潜意识里吧。 “晓谷。”他坐到床边的椅子,非常温柔且怜惜的握住我的手。 我有些感动,冲他傻傻一笑:“你说你是我的老公,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结婚多久了呀?” 他笑笑:“很久了。” “那……我们有孩子吗?”我歪着头看他,“而且,我父母呢,他们来看我了吗?” “真是好奇宝宝。”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刚缓过来。所以,你一定要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我想想有道理啊,俗话说得好,说得多错得多。我装失忆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静观其变吗?那还少开口多吃东西吧。 我乖巧的朝他点了点头,抓住他的手,带着三分撒娇三分恐惧道:“那你陪着我,好不好?” “嗯。”他将我的手捂到他唇边,亲了亲后他帮我放进了被窝里。 我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在心里盘算下一步的计划,唐胜元坐在床边陪着我。病房里很安静,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唐胜元对我真好啊,我心里涌上一阵愧疚,觉得自己对他真是肆无忌惮的作。可是,现状太错综复杂,我如果还像从前一样跟个傻大姐似的,会不会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唐胜元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包袱,我虽然认识他快三年,可他真正是个什么人,我并不是那么清楚啊。 如此一想,心安理得。 清醒后的日子变得无比缓慢起来,我这大半年信了几次医院,对于医院的消毒水味真是受够了。可没有办法,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再不耐烦也只能忍耐着。 唐胜元果然天天都呆在医院陪着我,我醒着的时候他陪我说话,我要是困了他就抱着电脑坐到窗前去处理一些工作。 我什么事情都不问得,变得异常的安静。我仔细想过,一个人如果真的失忆了,并且身体遭遇重创,父母亲人一个都不来医院,性格上、心理上肯定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变化。 我的反应起了作用,柏院长率众医生又将我研究了一遍,并再次证实,我确实失忆了。我在心里想,其实也不能说柏院长徒有虚名,主要是我受的伤太重,演得又很像那么回事。当然,最主要的就是,失忆这种症状不像感冒发烧,它没有一个衡量的标准。 我性情大变,唐胜元对我更加怜惜。 又休养了十来天后,医生说我可以下楼活动了。彼时的C市,已是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的午后,他牵着我的手,缓缓的在住院部楼下的小公园里走走。 我不说话,他话也不多,但牵着我的那只手一直不会放开。 我觉得好幸福啊,又觉得好彷徨。盼着自己好得慢一点,更盼着早点离开这破医院。 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何明初跑了没?我妈怎么样了?我姐回来了吗? 所有的所有,我都得强忍着,什么都不能问。 在医院熬了一个多月,我终于被批准出院了。出院头天柏院长又给我安排了全套的检查,到那天晚上,便通知我次日就可以回家去了,只需按时回医院复查就行。 我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到凌晨一点多了,还缠着唐胜元说话。他看着我那么高兴,捏着我的脸亲昵的笑我傻瓜。 我看着他上扬的嘴角,也跟着他笑。 “阿元,谢谢你。”我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 “谢我?”他愣了一下,“为什么谢我呀?” “反正谢谢你,谢谢你对我那么好。”我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的,这一个多月,我追问过几次为什么没有亲朋好友来看我,他总是说,想让我静心养病,加上我父母年纪大了,不想刺激他们。 他轻笑出声,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良久之后才说:“你是我的妻子啊。” 我心里莫名的觉得不安,我以为他会说他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他很爱我,但他说的是我是他的妻子。如今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亲口跟我说过他爱我这样的话。 次日出院,唐胜元却并不带我回之前那幢别墅,而是去了C市的另一幢别墅。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房子。 我还得装得一无所知,很新奇的样子。 “这是……我们家吗?”我侧头看着唐胜元,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 “嗯,这是我们的新房,正确的说,这房子是你的。”他护着我下了车。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别墅,结婚前,他是说过给将他名下的一半财产过户给我。我没想到,他还真的言出必行了。 这么一想,我觉得他用行动证实了,他是真的爱我。 他牵着我往大门里面走,大门前站着一排佣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忍不住侧头看唐胜元,他面色淡然的拉着我进了大门。 那一排佣人悄声跟着进了大厅。 “朱嫂,太太的饮食起居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唐胜元对领头那个上了年纪,面貌看着很亲和的中年女人道。 “先生放心吧。”朱嫂赶忙应允。 随即唐胜元带着我上了楼,这里的结构和之前住的房子不太一样。一楼是厨房和健身房,我们的卧室仍然在二楼,但房间的方位由东面换成了南面。三楼是书房。 日子从表现来看,回归了平静。 我仍旧安心做我的宝贵闲太太,唐胜元早出晚归去公司,除非实在推辞不了,否则他每天晚上九点钟之前一定回家陪我。 我看起来是自由的,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去哪里,朱嫂都立刻安排。可一个失忆的人,事实去不了哪里。 唐胜元给我买了一个全新的手机,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他对我的亲人,还是避口不提。 我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他,心里总觉得,唐胜元把我带到这幢房子来住,撤换掉全部的佣人,并且唐家再没有人上门,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出院回家大约半个月后,我终于见到了除了唐胜元和佣人之外的另一个人:叶苏蝶。 她在院门口,朱嫂并没有让她进来。 我听了朱嫂的禀报后,很有兴趣见她一见,当然,最主要是我太寂寞了,我太想听唐胜元之外的人说说话了。 叶苏蝶是一个人来的,她开着一辆很低调的大众车。 我们隔着院子门俩俩相望。 “你好。”我怯怯的看着她,细声细语的:“朱嫂说你要找我?” 她挑眉,莞尔一笑:“蒋晓谷,怎么,不认得我了?” 我咬了咬唇,就那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这位小姐,太太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病,过去的事情记不太清楚了。你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要是没事的话,太太得回去喝汤了。”朱嫂一脸敌意的看着叶苏蝶。 “失忆?”叶苏蝶笑起来,“蒋晓谷,你知道么?八流电视剧现在都不兴这个桥段了。况且,你在我面前演,真是可笑极了。” 我当然知道可笑了,还用她来提醒我,这不是骑虎难下么。苍白着脸,我转头看朱嫂:“朱嫂,你给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这位小姐到底是谁?” “不必打了,我说几句话就走。”叶苏蝶微笑看我。 “我……是不是得罪过你?”我皱着眉,按着头皮,很苦恼。 叶苏蝶摆了摆手,眼中满是不耐烦:“你抢了我老公你不知道么?你这个小三。” 我退了一步,面色更加苍白,只是呆愣着看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这样子,倒是演得有几分像。”她笑得更开怀,“我来送你一样礼物。”她说着拉开了包包,从里面往拿东西。 我赶紧躲到朱嫂身后,很害怕的样子。 朱嫂接过了那盒子,叶苏蝶又冲我笑了一下,转身往她的车子走去。 “朱嫂,快看看里面是什么?”我伸头看着那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心里急切得很。 第125章 按捺不住 朱嫂便当着我的打开了那个盒子,霎时间,无数条小蜈蚣争先恐后的往外爬。朱嫂尖叫一声,当场将那个盒子一掀,那盒子掉到我脚下,有蜈蚣往我脚上爬。 我从前只在教科书上看过这玩意,哪里知道叶苏蝶竟然会用这么下三流的手段。我当场吓懵,站在原地,完全忘了该怎么反应,全身的鸡皮疙瘩刷刷的起立。 蜈蚣四下逃窜,朱嫂跑得跌跌撞撞,往大厅里面跑。 视线里,叶苏蝶似乎在倒车。 我僵直的思维缓了一点点,脚软得不行,看着地上也没蜈蚣了,我找了个角度躺了过去了。我想,这是不是符合叶苏蝶的剧本。 叶苏蝶的车停了一会儿才接着倒车,大约以为我真的吓晕过去了,她开着车走了。 那个盒子躺在我腰旁边,扔到地上后重新盖上了,我忍着恶寒的感觉伸手拔了拔,然后打开了盒子。 盒子还有东西,我惊了一下,将盒子拉上来一点,盒子里放着一根发绳。那发绳,我记得很清楚,程肃带我去看我妈时,她绑着头发的,因为发绳上有一只红色的愤怒的小鸟饰品。 叶苏蝶这是什么意思?她在提示我什么? 我住院的事情,她肯定知道。我出院后,唐胜元带我回到这里来住,她肯定花了一些时间才弄清楚我住在这里,然后亲自送盒子上门。 她连个替代的人都不来,自己直接来了……我心惊肉跳的,她又在玩什么把戏?我将那根头绳拽到手中,然后悄悄的装进了裤兜里。 “太太,太太。”听到动静的佣人们全都跑出来了。 我闭上眼睛,先晕一晕再说吧。 佣人们把我扶回了大厅,有人帮我掐人中,有人在打电话,还有人在团团转,我人中处被掐得生疼,只能睁开了眼睛。 见我醒了,佣人们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虚弱的躺在沙发上,我看佣人们手忙脚乱。朱嫂也受了惊吓,这会窝在沙发的另一头瑟瑟发抖,嘴里呢喃着这姑娘心眼太坏了,吓死人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唐胜元匆匆赶回了家,他跑得气喘吁吁的。 “晓谷。”他喘了一大口气,“你怎么样?” “我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我撑着沙发缓缓的坐了起来。 朱嫂见唐胜元回来了,马上将刚才的情形绘声绘色的再描述了一遍。我靠坐在沙发,暗中观察着唐胜元。 他不时点点头,一个字也没有说。 因为这场惊吓,唐胜元决定给我请个贴身保镖。我一开始不肯,觉得身边跟个人,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但我又想,如果我没有这个保镖,无论去哪唐胜元都会不放心。 既然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趁机培养个左膀右臂?想了又想,我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我要求这个人我得自己来选。 唐胜元自然是答应我的。 温湘庭来的时候,我已经见了有十几保镖了。拿到她的资料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性别那一栏显示为女。年龄那一栏,显示为三十五岁。 在她之前,我所见的保镖,年纪最大的才二十六。三十五岁高龄,不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么?还跟年轻人抢饭碗,她的老胳膊老腿受得了吗? 我不由得细细看她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给人很英气的感觉。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并不显老,只是保养再好也看得出来不那么年轻了。 我反复看那份资料,跟其他资料相比,并没有什么更出色的。 我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来面谈。 隔天上午九点,温湘庭来了,很准时。我坐在楼下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朱嫂领着温湘庭往里面走。 她穿一件藏青色的衬衫,牛仔裤,脚上是耐克的运动鞋,头发束成马尾。她的脚步轻盈,身形挺直,好青春的感觉。 “太太,温小姐来了。”朱嫂进了大厅便笑呵呵的对我说。 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好,唐太太。”温湘庭面带微笑。 “你好,温小姐。”她的资料上显示她未婚,我便这样称呼她。 我请她坐下,朱嫂倒了杯茶送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见着这个人,我就什么问题都不想问了,她的一言一行真的太沉稳了。沉稳得我都要怀疑到底是我面试她还是她面试我。而我,在还没有问她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已经对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温湘庭就你了。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我脑中的另一个小人提醒我,万一她是有心人安排过来的呢。 “是谁介绍你来我这里的?”我好奇的看着她。 “我有个朋友认识唐先生,就过来了。”她答得很随意。 我默默点了点头:“我看你的工作经验非常丰富,有点不是太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据我所知,保镖很辛苦,一旦面对危险,你就要冲在前面。” “我喜欢这个职业。”她听我说完,给了我一个特别官方的回答。 我呆了呆:“可是,你,你的年纪……温小姐,恕我直言,你的性别和年纪在保镖这个行业已经不具备优势了。” 她笑了笑,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说:“唐太太,有时候,丰富的经验比拳脚功夫更为重要。毕竟是法制社会,能用智慧解决的问题,最好不动拳脚。” 我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她安静的坐着,从容的喝了一口水,等待着我再次开口。 “温小姐,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情吗?”我说。 “可以。”她看着我的眼睛。 我指了指院子外面,然后起了身,她跟着我起了身。 顺着花园的小径,我和她走到了假山旁边的花架下。拿出手机,我打了一行字递了过去:我身上有监听器吗? 温湘庭立即近前一步,从头发到鞋底,仔细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大约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她起了身。 “没有。”她很肯定的语气。 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唐太太,你可以信任我。”她真诚道。 我略略叹气:“温小姐,请你帮我。” “好。”她点头。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上班?今天可以吗?”我急切起来。 “那我回去收拾一下,下午三点过来。”她抬手看表。 “我们之间的谈话,包括以后,只限我们两个人知道。”我语气加重,“因为,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所以,连我先生问你,你也不可以说。” “好。”她郑重点头。 温湘庭成为了我的保镖,唐胜元对我的选择表示了赞许。甚至跟我提到了温湘庭过往的一些傲人的成绩。 她曾经是散打冠军,更厉害的是,还是某211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唐胜元提到了B市很名的一个家企业,她曾经董事长助理,在商场上也很有两把刷子。 我暗暗咋舌,这么牛逼的人物偏偏跑来当保镖很是不解,大概如她自己所说,是真的喜欢吧。 温湘庭来到我家后大约十天左右,唐胜元因公要出一趟国。本来是打算带我去,只是我的身体条件并不允许,于是,他反复叮咛温湘庭一定要保护好我。 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难为温湘庭始终有耐心。 执意送他去了机场,看着他过了安检,又等着飞机腾了空,我这才真的放了心,唐胜元真的出国了。 “唐太太……” “你叫我晓谷吧。”我打断温湘庭。 “晓谷。”她一点儿也不废话,“接下来,你有什么安排。” “先回家。”我转了身,大踏步的往前走。 温湘庭跟上来。 “大约半个月前,我先生的前女友来找我。她送来一个盒子,盒子里装满了蜈蚣,我在盒子里还发现了一根发绳。所以,我很担心我妈的安危。我需要你去帮我确认,我妈是不是还关在那个地方。”我侧头看她。 “我单独去就可以了。”她说。 “不,我和你一起去,现在就去。” “这么急?”她有些诧异。 “熬了这么久,我多一秒都不愿意等了。”我道。 “好。”她点头。 “我总觉得我先生对我别有用心。”我担忧道。 “所以,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她问。 我苦笑:“如果你是我,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大概也会变得谁也不相信吧。” 温湘庭没接话。 离开机场后,我和温湘庭驱车前往关押我妈的地方。车子开到巷子附近的商声时,温湘庭停了车。 “就在这里下车吧。”她熄了火。 我没有多问就推开了车门。 她带着我进了商场,先是找了间服装店中年服装店买了几件衣服。然后她拉着我去了厕所,把我脸上的妆容洗了个干干净净,又换了新买的衣服。换好后,她才拉着我从商场的另一侧大门出去了。我心里很是打鼓,但已经选择了信任她,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们换乘了出租车,在巷子口下了车,她挽着我的手臂往里走,路过巷子里的小店时,她还买了把青菜。 顺嘴的,她就问了老板,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 老板很热心,特意跑到店外,指了指远处说:“你到那边去看看,好像花姐家在招租,不过租金不便宜。” 谢过老板之后,我们继续往前走。数十米的距离,我们走到了关我妈的那座院子,我拉了拉她。 她置若罔闻。 我按捺住耐心跟她着往前走。 又走了一长段路后,前面是一家理发店,她喊住我。 “你进去剪个头发吧。”她说。 “为什么不是你?”我皱眉。 “因为你不会翻墙。”她努了努嘴,“你剪个头发大约二十分钟,我十五钟后回来。” “万一我被人劫走了呢?”我小声道。 “不会。”她推着我往理发店里走。 第126章 暗中追查 我们一起进了理发店,两个顶着杀马特发型的小弟迅速的迎上来。 “美女,今天做什么发型呀?你今天来得可真是时候,我们离子烫打折呢,八八折,折完只要六百八十八元,是不是好便宜。你要是去美容会所,没个两千块肯定下不来,但效果啊,跟我们这里是一样一样的。”其中一个画着眼线的托尼大哥拉着我的手,特别亲热。 “先洗个头吧,洗完咱再决定烫还是染。美女,说良心话哈,你这发质真好,染烫有点可惜了。”另外一个保罗大哥更加亲热,跟挽小姐妹似的挽着我就往洗发区走。 我一个字都插不进去,准备向温湘庭求救,一转头才发现,她早不见了踪影。 “喂,31号,你有病吧。”托尼大哥一看我进了洗发区,顿时怒吼。 “美女,咱不跟那疯子一般见识。”保罗大哥扶着我躺到了靠椅上。 “你说谁呢?”托尼大哥冲进来。 从头至尾,我一句话没插上,两位杀马特大哥便热火朝天的吵起来了。 我目瞪口呆,看得不亦乐乎。 两位大哥还没吵个结果出来,拎着菜的温湘庭就回来了,见两位杀马特吵得热闹。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往外走。 “美女,喂,喂,你别走啊,38号,你这个疯子,让你跟我吵架,客人走了……” 温湘庭拉着我跑起来。 我害怕两位大哥追来,也拼了命的跑起来。 “我妈还在那里吗?”我边跑边问。 “不在。”她说。 “啊,不在?”我猛的顿住脚步。 她拖过我接着跑。 “我妈不在那里,我们跑什么呀。”我累得嗓子眼都要冒烟了。 “我叫了快车,人师傅等着呢。”她冲我狡黠一笑。 得,跑吧。 搭着快车,我们回到了商场,找了间厕所,换回了衣服。我们随便找了个品牌又买了两件衣服,然后拎着大袋子回到了我们自己的车上。 我靠在座椅拍了拍胸口:“湘庭,你快跟我说说你刚才的情况。” 温湘庭启动车子:“从厨房和房间里的积灰程度来看,你妈被带走至少有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我皱眉,“那就是说,我住院后,他们并没有马上转移我妈,而是继续把她关在那里。湘庭,会不会……我妈其实早就被转移了,屋子里留下的一些新的痕迹可能是别的人回来时留下的。” “这个可能性也有。”她表示同意。 “你想办法帮我查一下叶苏蝶这段时间主要跟什么人来往?”我想了想才说。 “好。”她应道。 “另外,我提供一些资料给你,你都想办法去查一查。”我顿了顿,觉得也不能太强人所难,便补充道:“能查到多少算多少吧。” “好。”温湘庭应得轻松的样子。 唐胜元出国了,我的日子和过去并没有多大差别。每天去固定的地方喝下午茶,温湘庭陪我在包厢坐几分钟,然后便乔装离开。 从表面来看,我这样的小心翼翼看起来真像有被迫害妄想症,但我总觉得,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时刻在盯着我。 温湘庭的能力让我十分意外,她每天都给我带来新的消息。她告诉我,叶苏蝶现在在某地拍剧,剧组全封闭,如果剧组没有地道的话,暂时还没有发现她外出跟人见面。 叶苏蝶到底在搞什么飞机?盒子里的发绳她从哪里弄来的?仍然没有答案。 没几天,温湘庭又给我带来了何明初的消息,那天,他仓惶逃走。唐胜元按照约定,给他账户转入了三百万。但因为金额太大,他又是私人账号,这笔钱被拦截了。 等了十几分钟没收到钱的何明初以为唐胜元故意耍他,于是恼羞成怒,当即将我的手机砸了。砸掉我的手机后,他在慌乱之下跑回了家。 何明蕊这才知道我在我爸家,她就那么跑来了救我了。 何明初在家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警察就上了门,听温湘庭说,何明初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八年。她还说,何明初被收监XX监狱。 她在说到何明初被判了八年时,我看着那株开得正好的野牡丹发呆。记忆中,那个戴着眼镜,傻里傻气晃着我的手求我给他买点高级装备的大男孩,就那么死了。后来的那个坏掉的何明初,说起来,也是跟我毫无关系。 温湘庭打听何明初的消息时,顺便帮我问了问我爸的消息。 说是刘念跟我爸离了婚,我爸现在一副猥琐相,天天以酒浇愁。 我笑了笑,心想,他也是挺惨的。 唐胜元在国外呆了半个月的时间,温湘庭把我想知道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我没想到她的神通那么广大,提心吊胆起来。 她只是一个保镖而已,情报工作做得如此出色,真是屈才。 我有点怀疑她是伍成言的人,对她有些提防起来。 唐胜元没让我去机场接他,说是要先回唐园去一趟。他提到唐园时,我很好奇的问他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他有一次提到他在唐园长大,我缠着他追问唐园在哪里?又是什么样子?他当时敷衍了我几句就转移了话题。 我今天又提起,他在电话里笑着说,等我身体再好一些的时候,一定带我去。 挂了电话后,我走到窗边,黄昏的阳光照窗台上。我眯着眼睛,唐园里的秘密,随便着唐胜元和伍成言之间暗斗的升级,迟早是要抖出来晒晒太阳的。 “晓谷。”温湘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些急促。 我心里一惊,她来我这里这么长时间,感觉对她来说,天塌下来,她大概也是从容不迫的。现在她这么急促,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边,拉开房门后,她手里抓着个手机。 “出什么事了吗?”我的心突突直跳,面对变故,我还是本能的会慌,会怕。 “有你姐的消息。”她说。 “真的吗?”我猛的抓住她的手,“她在哪里?你的消息哪来的?快告诉我。” 她喘了一口气,道:“一个朋友发来的消息,就在Y城,住在一个金荻的人的家里。” 我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金获?” 她点头:“这个人……你认识?” 我退了一步,扶着门框:“对,我认识。我想了无数个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姐竟然会住在金荻家。难怪伍成言找不到她,她根本就没有出Y城。”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她问我。 她带来的消息太过于震撼,以至于,我整个人都凌乱了:“你让我想想,我想想再说。”我又退了几步,然后走回了窗边。 “那我先下楼。”温湘庭帮我关了房门。 我在房间反复思量,来回踱步。从恨不得立刻马上赶回Y城,到后面一点一点冷静下来。我姐住在金荻家这件事情,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一直认为,金荻可能是伍成言培养多年的暗线。所以,她跟唐胜元一直保持着联系。现在看来,很可能不是。 可是,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根本就是伍成言安排我姐住在金荻那里,然后他摆个样子住在我家里。让外人以为他为情所困,实际上他在暗中操纵事情的发展。 我分析来分析去,分析得我都要精分了,越发的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我拼了命的想把它理得简单点,结果却更乱了。 唐胜元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我洗了澡倚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沙沙的脚步声。我抬头,然后欢快的跳下沙发。 “阿元。”我跑到他面前。 “慢点慢点。”他放下手里的行李箱,一脸宠溺的朝我张开双臂。 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到他的肩上,带着一点委屈嗔怪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咦,不是有温湘庭陪着你吗?”他一把抱起来,“你肯定没好好吃饭,轻了。” “哪有?明明重了一斤,我要减肥。”我嘟着嘴,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把我放到了地上:“不许减肥。” “你箱子里装的什么呀?”我一脸兴奋的从他身边拉过来,“是不是给我带的礼物,我要看。” “对呀,我们晓谷真是太聪明了。不过,你也太着急了,来,我们坐下来,你慢慢拆礼物。”他拉着我往沙发走去。 他给我买了一套某品牌的护肤品,彩妆,还有某品牌的包包。 “可是,这些我都有好多了,我要用到什么时候呀?”我托着下巴,无趣得垮下了脸。 “那……这个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看那盒子的体积,除了戒指再没有别的可能。于是我伸出了手指,“好吧,那你给我戴上吧。” 他错愕:“晓谷,你都没看盒子里的东西,就让我戴上?” “不是戒指么?”我好奇起来。 他狡黠一笑:“不是。” “那是什么?”我更好奇了。 他慢慢的打开了盒子。 果然不是戒指,而是一枚雪白的,薄如蝉翼胸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曾经看过一枚一模一样的蝴蝶。那次唐夫人挟持我,把我拖进书房。那架钢琴上的印着一样的蝴蝶,因为太漂亮,我仍然有印象。 “哇,好漂亮啊。”我惊叹道。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开心起来。 “这么漂亮的胸针,是个女人都会喜欢吧?”我轻轻从盒子里拿出了胸针,这才看到上面刻了两个字母,是我和他姓氏开头的那个字母。 “我帮你戴起来。”他从我手里接过,要给我戴上。 第127章 那就闹一通吧 我急忙摆手:“不戴不戴,不许给我戴起来。” “为什么呀?”唐胜元愣了,眼中就有了失望之色。 “这么美的宝贝,我得好好收藏。要是戴起来了,我整天都会提心吊胆,生怕把它弄坏。”我抱住他的手臂,很认真。 “傻瓜。”他笑起来,“坏了就再买啊。” “那不行,意义就不一样了。”我笑嘻嘻的从他手里拿回了那枚胸针,装进盒子后,我抱紧了那盒子,“现在是我的了,我的宝贝我作主。” 他无奈:“好吧,听你的。”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唐夫人住在唐兮元跳楼的小楼里,里面所有的摆设都没动过。钢琴是唐兮元的,蝴蝶也是唐兮元喜欢的吧。 塔塔那次跟唐胜元大吵,说唐家贺性侵女儿。她还有半截没说完的话,唐胜元强行揪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摔到了地上。 那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当时,我不愿意去听,现在,我还是不太愿意去猜。 “我要去藏起来。”我捧着那盒子,如同稀世珍宝般。 “我们一起去。”他搂住我的肩,轻声在我耳边吹了吹气,另一只手不老实的滑到了我后背,“好想你。” “你干嘛呀。”我推开他的手,快步往房间走去。 他跟进来,叹了口气说:“晓谷,我发现你一个秘密……” 我把装蝴蝶的盒子放到梳妆台上,闻言只觉得心尖一颤,慢慢的转身,歪着头作天真状:“真的吗?是什么呀?” 他走过来,轻轻拥住我。 我身体绷得笔直,为了缓解心里的紧张,我将腰扭来扭去:“快说嘛,是什么是什么?” 他亲下来:“你比以前害羞多了,不过,我好喜欢。” 按理说,小别胜新婚。我和他这么长时间没见,无论如何,我们也该先云雨一番。可我看着梳妆台上那个精致的盒子,我心里就有了抵触。 我沉默下来,低着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他停下动作,柔声问我。 我抬头,怔怔的看他。 “是不是哪不舒服?”他有些紧张起来,“你上周三回医院复查,医生不是说你恢复得很好吗?” 我继续发呆。 “晓谷,晓谷。”他轻轻摇了摇我。 我这才缓过神来的样子:“我没事儿,我刚才好像想起一些事情,闪得太快了,现在又不记得了。” “吓死我了。”他如释重负。 “阿元。”我抓紧他的手:“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爱我?以前也是吗?” “嗯。” “那以后呢?” “也爱。” “那你说你爱我,只爱我,这辈子从前、现在以及将来都不可能再爱别的女人。” “傻样。” “你说。” “太肉麻了,我可不可以换个表达方式?” “不可以,你先说你爱我。”我蛮横起来。 他要说话时,手机响起来,看了看号码,他脸色微变:“晓谷,我接个电话。” 我看着他拿着手机匆匆出了房间,感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这通电话他接了很长时间,接完后,他回到房间。准备脱衣服洗澡时,电话又打来,他接了电话。这次只讲了几句话就挂了。 “晓谷,我赶紧出去一趟,你先睡。”他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也要去,你去哪里?”我索性蛮横到底,拽着他的手不松。 “听话。”他拍拍我。 “不听,我也要去。你等着,我现在就换衣服。”我说着就开始脱睡衣。 “是公司的事情,我助手已经在等我了。晓谷,别闹。”他说完就匆匆往房间外走。 “阿元。”我追出去,他已经下了楼梯,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我飞快的换了衣服,然后下了楼,院子里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我小跑着到了温湘庭的房间门口。 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她穿着一套瑜伽服,好像正在练瑜伽。 “太太……” “快,送我出去一趟。”我急声道。 “好。”她二话没有。 我和温湘庭到院子里时,唐胜元的车已经过了拐角。 “你这么急切,很容易让人误会你要去抓奸。”温湘庭在我连连催促下,忍不住打趣了我一句。 “这倒是个好借口,感谢你的无心插柳。不过,你得跟住我先生的车,并且,至少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能让他发现。”我盯着前方,还好还好,已经能看到唐胜元的车了。 温湘庭闭上了嘴,全神贯注的开起了车。 半个小时后,我们跟着唐胜元来到了C市湖晋区的某酒店旁。温湘庭把车停到了马路对在,我正着急,隔这么老远根本看不清人时,温湘庭下了车。等她再回到车上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望远镜。 “我的天,你怎么变出来的?”我惊呆了。 她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今天才买的,挺贵,这钱你得报销。” 我忍不住笑:“没问题。” “你先生已经进了酒店大堂,在往前走,走到了侧面。好大一棵树,完了,啥也看不到了。”她又看了一会儿才收起了望远镜:“你先生应该在大堂,并没有进入电梯。” “下车。”我伸手开车门。 温湘庭皱眉:“你要进酒店?” “下车吧。”我重复了一句后跨了下去。 “晓谷,跟我说说你的想法,我好配合你。”过斑马线时,温湘庭跟我说。 “你不用配合,只要保持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行。”我说。 “好。”她爽快道。 走到酒店门口时,我让温湘庭留在那里等我。 “晓谷,有事儿打电话给我。”她叮嘱我。 我快步往酒店里面走去,光洁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我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靠着玻璃那儿,有一棵巨大的发财树。我直接往发财树后面走去,那里休息区。唐胜元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懵了一下,那老人不是唐胜元的三爷么?自打疗养院别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三爷的旁边还坐了一对男女,很眼熟。 我想了又想,猛的想起来,那不是住在山上养鸡的那对夫妇么?叫什么来着?碧姐,对,那女的叫碧姐。 我打消了上前去演无理取闹戏码的念头,站了一会儿后,我出了酒店。 “没见着唐先生?”温湘庭诧异的问,“他没有在休息区那里吗?” “我们回去。”我快步往马路对面走去。 上了车后,我坐着发呆,温湘庭也并没有急着启动车子。 “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她好心问我。 “你是伍成言的人吧?”我突然冷笑一声。 她愣住,皱了皱眉,面色依旧淡然。 我紧紧的盯着她看。 “唐太太。”她的眼神疏离起来,语气温和带着可以感觉得到的客气。 我瞬间就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受伤出院后,我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冷静了。可现在看来,我还是很容易受情绪的控制。 “对不起。”我道歉。 温湘庭转头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声音有些飘忽起来:“唐太太,如果说,我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去帮你。是因为在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我也这样迷茫无助过。所以,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帮你。” 她转回头来看我:“唐太太,用人不疑。” 我有些狼狈,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话。 “你可以相信我。”温湘庭沉默半晌后开口。 “嗯。”我应她这个字时,眼中有泪打转。大海中的孤舟,我太需要一个指引方向的人。 “你现在面临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很兴趣去帮你解开那些谜团。这对我来说,比你付我一份高薪更具有吸引力。”她微笑起来。 我将酒店里的情况告诉了她,然后还补充了我之前瞒她的一些事情。 “我们先回去吧。”她启动了车子。 到家后,温湘庭去睡。我上了楼,接上我没看完的那个片子,我靠在沙发上天马行空。碧姐夫妇怎么来C市了?三爷也回来了?怎么会那么凑巧的在一块,而且为什么在大堂见面。到楼上房间不是挺好的吗? 两部电影放完后,唐胜元还没回来,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困得迷迷糊糊。 “晓谷,你怎么躺在这里睡?”唐胜元的声音传来。 我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阿元,你回来了?” “傻瓜,都让你别等我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我一半真委屈一半借机发泄,“你到底去哪里了?让你带我去,你一个人就跑了。我让温湘庭带我去找你,C市都找遍了,我都没找到你。” “你去找我了?”他吓一跳,“晓谷,我让你在家里好好睡觉,你大半夜的跑出去找我,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 我“哇”一下,干脆哭出声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记得。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除了你,我谁也没有。可是你也不带我去见你的家人,也不让我家里人来看我。我这一天天的,心里慌得厉害。就怕哪天你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啊?” 他慌了手脚,用力抱紧我:“晓谷,你别哭,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出去,我答应你,下次不管去哪里,我都带着你。好不好?” 我哭得抽抽噎噎的:“骗人,你骗人。等下次你一个人又偷偷的跑了,根本都不管我。你看我出院这么久,你天天都去上班,我连你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我问过朱嫂她们了,她们也不知道。阿元,难道你根本不是我的老公?要不然,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在害怕什么?” 第128章 识破 唐胜元被我哭得没了办法,情急之下,他一个公主抱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没有心理准备,吓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傻女人。”他大踏步的往房间走去。 我不看他,心里有些紧张,他这是要干嘛? 进了房间后,他把我轻轻的放到了床上:“你等我一下。” 我低头继续抽泣,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着他。我作这么一大场,目的就是想看他的反应。我们之间,在一起越久,我对他的不确定感就愈重。加上我这次住院后他的种种反应,让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就像唐夫人对我的没有由来的喜爱一样。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想来我身上一定是有唐兮元的某个特性吧。所以,他爱蒋晓谷?还是爱我身上的某个特性? 这是我害怕的。 唐胜元打开了衣柜里的保险柜,然后从里面拿了两个红本本出来。 那是我和他的结婚证吧?我有点不确定。 “你看,这是我们的结婚证。”他走回我面前。 我有些失望,接过结婚证打开,照片上,我们都微笑着。我的眼睛看起来在发光,那是幸福的光芒吧,至少在那一刻,我是一心一意想跟他天长地久的。 唐胜元看我半天不说话,轻轻握住我的手:“晓谷,关于你提到的那些问题。我确实很犹豫,我希望你能更开心一点。” “这么说来,我的家人,或者从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是很不好的回忆。所以,你不愿意我想起来。”我问。 他紧了紧我的手,默了片刻后说:“我是不是有些自私了?” “医生说,我的失忆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会是永久的。阿元,你希望我永远想不起来吗?”我带着一点悲伤看着他,他不愿意我想起那些从前,归根结底,他心里也是介意的。 “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他将我拥入怀中,“晓谷,对我来说,你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说说我的家人吧。”我靠到他的肩上。 “他们都还挺好的,只是离得有些远。你还有个姐姐,她去了国外生活。而我的家人,我跟他们的关系不太好,我们结婚后,来往得比较少。”他这回提了提双方的家人,但说了跟没说一样。 “好吧。”我叹气,知道再问,他也不会跟我细说。既然他打定主意要瞒着我,就随他吧。 “晓谷。”他轻声喊我。 “嗯。”我也轻声应他。 “你爱我吗?”他问。 我怔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我爱不爱他? “爱。”我往他肩上蹭了蹭。 “那就好。”他说。 我觉得他的回答有些奇怪,正常应该说我也爱你,而不是说那就好。是不是他根本就知道我失忆这事儿是装的,他任由我折腾而已? 我觉得还是不要想得太多比较好,否则马上就能疯。 我和唐胜元大闹了一场之后,他果然开始实践他的诺言。隔了两天,他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便带着我一起去了。 温湘庭开车送的我们,路上,我表现得很兴奋,拉着唐胜元的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很耐心,不但一一回答我的问题,还细心的提醒我该注意哪些事情。到晚宴的酒店停车场时,他要接一个重要电话,便让我和温湘庭到酒店的大堂等他一会儿。 “我是不是演得有点浮夸了?”从在沙发上,我自嘲的笑笑。 “不会,挺好的。”温湘庭很客气的说。 我看着她,挑眉:“真的。” “嗯。”她点头。 “我姐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了?”我问。 “这两天,你姐没再露过面,我让我朋友密切关注你姐的去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还没有离开金荻家。”她说。 “我得想办法去找我姐。”我沉吟着,“湘庭,你说我姐为什么要去找金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猜你姐大概是这样打算的。”她说。 我想追问时,唐胜元已经走过来了。 上了楼后,温湘庭跟着服务员去了休息室等我们。我跟着唐胜元去了晚宴大厅,就跟我在电视里见过的那些晚宴差不多。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灯光璀璨。大家都穿得光鲜靓丽,见谁都端着一张笑脸。 我们进了大厅后,有个中年男人便迎了上来。 “唐总,哎呀,太荣幸了。”中年男人又热情又客气又谦和,“这是尊夫人?” “康总客气了。”唐胜元跟他握了握手,“这是我太太,平常比较少出来。” “唐总和太太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中年男人呵呵的笑着。 我听着他们寒暄,浑身不自在。像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实在是听不来这种客套话。恨不得能晃着他们的脖子吼一通:说人话,说人话。 晚宴开始前,不停的有人上来跟唐胜元打招呼。我笑到后来,脸都笑僵了。心里十分后悔那天晚上那场作,真是不作不会死。 捱到晚宴开始,我都在心里谋划起要不要上演一场晕倒的戏码。但又提醒自己,死活撑住,不是喜欢跟着老公么,那得撑到底啊。 所幸晚宴很丰盛,味道极好,加上唐胜元对我非常照顾,我总算吃了个尽兴。 晚上十点,晚宴结束了,我困得东倒西歪。 “我们回去吧。”我拉着他的手轻声说。 “累了吧?”他帮把额前的刘海拔了拔。 “嗯。”我老实答道。 “那我们……”他话说到一半,就有人喊他。 是个上了年纪的长辈,他拍了拍我。 “我先去休息室找温湘庭,好不好?”我央求道,这一个晚上应酬下来,我真的不想再听那些假得不能再假的场面话了。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喊过了旁边的一个服务员,叮嘱了服务员几句后,他才放心让我离开。 出了宴会厅后,服务员陪着我往休息室走去。拐过弯时,我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赶紧抬手掩了掩嘴。 要收回手时,我晃眼间觉得走在前面大约五米开外的背影很熟悉。我心的狂跳起来,定神后细看。 我跑起来,想喊,但那个姐字卡在喉咙里,仿佛生根发芽了。 “唐太太。”服务员吓了一大跳。 那身影走过拐弯时脸侧过来了,那是我姐。 我加快脚步往前追,拐过弯,空荡荡的走廊里,哪有我姐的身影。但我知道我没有眼花,刚才那个是我姐。 “唐太太,你怎么了?”服务员也追上来了。 “没事儿。”我折身往回走,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再也不敢莽撞的独自追下去。我得回去找温湘庭,她办法比我多。 服务员把我送到休息室,确认了温湘庭的身份后才松了一口气离开了。 “湘庭,快走。”我被服务员负责任的态度搞得很不耐烦了,拉过温湘庭就往休息室外面走去。 “怎么了?”她跟上来。 “我刚才看到我姐了。”我小声说,“我们现在先到停车场,说不定我姐还没走远。” “你确定是你姐吗?”她吓一跳。 我点头。 我和温湘庭直接追到了停车场,停车场是晚宴专用的,这会车子已经走得只剩几部了。清冷的月光混着霓虹灯照在空荡荡的场地上,哪里还有我姐的身影。 “要不要再去酒店大堂看看?”温湘庭问我。 我默默的转了身,眼泪要掉下来时,我竟然看到我姐了。隔着大约十来米左右的距离,她矮着身子往停在路边的车上坐。 我狂跑起来,“姐。”那车门已经关上了,我生怕那车一溜烟就跑了,使出洪荒之力往前跑,连温湘庭都没追上我。 万幸,车子还停在那里。我喘着粗气用力敲着后车门,车窗缓缓的摇了下来。 程肃?怎么是他,他身上是靠了个女人,梳着跟我姐样的发型,穿着一样的衣服。天啊,难道真的是我眼花了? 那女人我也见过,当初和杨漫一起来弹琴的,唐胜元说过她的真名叫曾西蓝。 我呆呆的站在车门前,我完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以为……”我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以为什么?”他微微笑着,带着一点洞悉我心事的嘲弄。 “没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神,慌得退了一步。 “晓谷。”温湘庭也追上来了。 “我们走。”我转身,眼泪就那么掉下来了。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眼花,我在楼上的时候,真的看清楚了是我姐。为什么会变成曾西蓝? “蒋小姐。”身后传来喊声。 我顿住脚步。 “那是谁?”温湘庭问我。 “程肃,伍成言的心腹。芳菲尽的一把手,车上那个女人叫曾西蓝。”我说。 “你去吧,他应该有话和你说。我在这里等你,你不用怕,我随时准备好出击。”温湘庭握了握我的手。 程肃下了车,我们各走了几步后站定。 “听说,你失忆了。”他略俯身,认真看我。 “您的消息很灵通。”我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这是程肃诈我。他让曾西蓝化成我姐的样子,以他们调教人的本身,要装像我姐一点儿也不难。我着了他的道,果然就追来了。 他笑起来:“蒋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阿元。我的意思是,关于你并没有失忆这件事儿。”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他呢?”我冷笑。 “他很相信你,是你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而已。”他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咬牙,仍然保持着笑容,但手心已经有了汗,这个程肃,真是阴险。 第129章 威胁 “程哥,您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我保持着浅浅的微笑。 程肃拉了拉外套:“蒋小姐看起来变化挺大的。”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咱们来谈个交易吧。”路灯下,他的眼神是笃定的。 “程哥,您说说看,毕竟我妈在您手上,您威胁我是应该的。”我迎着他的视线,语气不好不坏的。 他笑:“还有你姐姐。” 我只觉得一记闷棍狠狠敲来,用力掐手心,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我姐也在程肃手里?程肃是伍成言的人,伍成言竟然容许他拿我姐来威胁我? 爱情?真是可笑的爱情。 程肃敛了笑,又靠近我一步,在我下意识的往后退步时,他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用力挥了一下,他抓得更紧。 “你继续装你的失忆,直到我说结束,你才结束。另外,我要七喜,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七喜已经在阿元手上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复制一份给我。” “那是什么东西?”我的心狂跳,我跑回Y城那天,塔塔跑来,她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凭什么可以得到七喜。 “你迟早会知道的。”他松开了我,“蒋小姐,你记住,用七喜换你姐和你妈的平安,而且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如果你什么都拿不到,你就会失去你的妈妈和姐姐。”顿了一下,他俯到我耳朵旁:“回去吧,阿元差不多要下来了。还有,你的一切都在我的监视中,所以,你千万不要擅自去做一些决定。否则,你妈和你姐会很痛苦,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说完,他转身往路边的车子走去。不过眨眼的功夫车子启动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风一阵接一阵,吹得我心都皱起来了。 “晓谷。”温湘庭的声音响起。 “我们先回车上吧,我先生差不多要下来了。”我回了神,轻声道。 回家的路上,我装成很困的样子,靠着唐胜元的肩膀睡得很熟的样子。他一直搂着我,怕吵醒我,从酒店到家里,他一动没动过。 车停到院子里,他让温湘庭帮忙开了车门,然后他就抱着我下了车。我闭着眼睛,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一直在我眼眶里旋转,我拼了命的忍回去了。 “晓谷,醒醒了。”上了楼后,他把我放到床上后轻轻摇我。 我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拉住他的手:“好困。” “你的手怎么凉成这样?”他用力帮我搓了搓,“快起来,卸妆,洗澡,然后再睡。” 我撑着床慢慢的坐起来,然后凝视着他。 他有些无措,摸了摸脸:“怎么了吗?” 我搓了搓眼睛:“今天和你一起去了宴会,才知道你平常有多辛苦。阿元,以后我不会再无理取闹了。” 他松一口气,笑笑:“傻样。” 我看着他上扬的嘴角,有失神:“阿元,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这么好,又怎么会跟我在一起呢?” “你呀。”他捏了捏我的鼻子,“真是个好奇宝宝。” 这次,我没再追根究底,探身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起了身往浴室走去。 “怎么了?”他跟上来,拉过我将我抵到墙上,语气轻柔得近乎呢喃。 “没事儿,宴会上,那么女人暗中朝你抛媚眼,我心里酸溜溜的呗。”我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在想,以前的我一定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将我抱紧,低头吻住我,先是和风细雨。随着他双手在我身上游移,他的吻越来越深,不知不觉的,我身上的衣服就落了一地。 我们两个人纠缠着回到了床上,翻滚时,我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 他要伸手重新开灯,我抓住了他的手。 “今天我们关灯。”我声音暗哑。 “好,听你的。”他收回了手。 黑暗中,我闭上眼睛感受他的存在。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他总是先照顾我。在我尽兴时,他无论多激动都会停下来,紧紧的抱紧我,直到我缓过来,才继续下去。 今夜,他仍然如此。他双手紧紧的抱住我,脸埋在我的脖子间。他是易出汗体质,这会儿,脸上的汗已经糊到了我肩上。 我摸索了一番,扯了几张纸巾细细的帮他擦汗。 他不说话,只是侧着脸让我擦。 “阿元。”我轻声喊他。 “嗯。”他含住我的耳垂。 我抱住他的脖子,眼泪刷一下漫过眼角:“阿元,我爱你,很爱。” 黑暗中,他的动作更加猛烈起来。 日子如常,但对我来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考虑再三,寻了个机会,把那夜程肃找我的事情和温湘庭说了。 她思考良久,让我先沉住气,然后她来帮我想办法应对。 我虽然对她的办事能力很欣赏,但在这件事情,要想赢程肃,真的可能性太小了。 “晓谷,你可以相信我。”大概看出了我心里的不安,她又重复她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我强打起精神:“湘庭,你预备怎么帮我?” “把你妈和你姐救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她比了个耶的手势,一派轻松。 我愣了一下,苦笑:“你可能需要认真去了解一下伍家的势力。” 她点头,随口便将伍家的厉害之处一一点出。 我吓一大跳,半晌才道:“所以,你冒这么大的风险纯粹只是为了帮我?” 她狡黠一笑:“当然也有所求。” “是什么?”我的心悬起来。 “钱。”她摊摊手,“一大笔钱。”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需要一笔钱做什么?”我好奇起来。 她拂了拂头发,视线望向远处:“我打算退休了。” 我看着她,她算不上那种特别好看的女人。但她身上那股从容不迫的气质以及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淡泊沉稳,让我无法想像,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她。我突然对她的过往感兴趣起来,这样的女人,一定曾经爱过吧?被一个男人深刻的爱过,可她和他为什么分手了呢?那男人瞎了眼吧,竟然放弃了她。 “湘庭,我冒昧问一下你,你到现在还没结婚,是不是因为曾经在感情里受过伤?”我问完后觉得自己有点太八卦了,赶紧补充:“如果你不方便说的话,那就不说。” 她收回视线看我:“对呀,受过伤。不过,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能让你受伤的男人,肯定特别优秀。”我忍不住说。 “很优秀吧。”她笑了笑,有些怅然,“他……死了。” “对不起。”我歉意道。 她叹了一口气。 “人生总是有很多不圆满。”我笨拙的安排她。 “我有个妹妹,她快上大学了。退休后,她就可以安心点,不用整天担心我的安危,有时候一天给我打好几个电话。”她嘴角含笑,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我想到我姐,她也这么疼我:“你妹妹真幸福。” 我们说话间,她的手机响起来。 “我妹。”她晃了一下手机,接起了电话,“小悦……这周末吧,好不好?……嗯,好……我知道了……好啦,我记住了……行,行,我听你的。” 我看着她挂了电话,随口道:“我可不可以看看你妹妹的照片?” 温湘庭在手机捣鼓了好一阵子才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留意到照片并不是保存在手机自带的相册,心里感叹她的谨慎。屏幕上,一个笑得明朗的姑娘坐在秋千架上,和温湘庭完全不像。我又认真看,照片上的姑娘看起来最多十八岁吧,温湘庭都三十五岁了,她们的年龄也差太多了吧。 “她叫陆只悦。”温湘庭轻轻说了一声。 我便明白,这其中一定有许多曲折。终究是温湘庭的私事,我不好再追问。 “湘庭,伍家背景很深,你一定要小心。”我将手机还给她。 她点头。 这次和温湘庭的谈话后,我对她的信任终于达到了全心全意。 我猜想唐胜元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因为他对我越来越好,几乎是宠爱无度。哪怕是我提及的一个微小的要求,他都做到尽善尽美。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害怕。 捧得越高,往往摔得越碎,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我几次差点没忍住,打算把自己并没有失忆这件事情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看着他深情的注视,我总是又叉开话题。 不知不觉的,程肃给我的一个月过去了十天。他没再找我,我几乎要以为他对我的威胁不过是他随口的戏言了。 但他跟只游魂一样,又出现了。 那天午后,我午睡刚醒,电话响起来。我懒懒,连电话号码都没有看就接起了电话。 “蒋小姐。”程肃的声音传来。 我吓得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冷冷道:“有事儿吗?” “刚睡醒吧。”他柔声问。 我手上泛起鸡皮疙瘩,他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来的,忍着恶心,我道:“你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 “不急不急,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件事情。我只是来告诉你,你妈最近状态不错,你姐也挺好的。待会,我会加你微信,然后给你发几张照片和几个小视频。提醒你,看完就互删好友。”他话音落下便挂了电话。 我急急的点开了微信,果然有新好友加我,我通过。 程肃立刻发了照片和小视频过来,我顾不上细看,先一一收藏。才收藏完,那边就发过来一条消息。 “蒋小姐,再次提醒你,五分钟后,必须删除。” 我没理他,先点开了我姐那个小视频。她坐在窗边,单手托着下巴,跟金荻在聊天。视频是无声的,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我姐一直在笑,心情很好的样子。金荻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然后转过身,视频就戛然而止了。 第130章 金光闪闪的外挂 我接着又看我妈的视频,她在吃饭,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她看得挺投入的,跟着剧情笑起来。 最后我才去看我妈和我姐的照片,照片上,我姐站在阳台上晾衣服,我注意到她身后有个洗衣桶,里面装满了衣服。 我妈的照片是她坐在床上,拿着本书在看。 反复的又看了几遍视频,对话框里,警告我删照片和视频的信息连发了六条过来,每条后面都加了好多个惊叹号。 我挣扎着,实在删不下手。 直到对方又发过来一条新的视频,我点开,那个叫阿锦的女人出现在视频中,她抓住我妈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我妈手里的饭碗跌到了地上,她抱头尖叫哭泣。 我的心像被一把尖刀插入,哆嗦着手,死死的咬着嘴唇。我立刻删了好友,然后又删掉了收藏里的视频和照片。做完这些后,我无力的倒回床上,仰看着天花板,被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密不透风的包围。 电话又响起来,我机械的抬手,程肃打来的。 我点了接听,放到了耳边。 “蒋小姐,现在,你记住了吗?”他问,隔着屏幕,那股狠毒都挡不住。 “记住了。”我几乎是漠然的。 “很好,再见。”他挂了电话。 我垂下手,闭上眼睛,好久之后才有力气拿起手机。程肃用的号码,在我出事住院前他就打过给我。 我给温湘庭发了条微信,让她到我房间来一趟。 不一会儿,房间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湘庭,门没锁。”我喊了一声。 温湘庭便旋门进来了,见我躺在床上,她迟疑了一下才向我走了过来。 “刚才程肃给我打电话了。”我说话时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说什么了?”她问我。 我把刚才的事情详细跟她说了说,末了时我环顾房间:“湘庭,他能这么无所顾忌的给我打电话,看起来,他似乎很笃定唐胜元没有对我产生任何怀疑。否则,他是不是该担心唐胜元也在监视我?” 温湘庭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道:“以我对唐先生的观察,他对你的好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许只是因为我像他妹妹呢……”我突然想到什么,猛的抓住她的手。 温湘庭吓一大跳:“晓谷,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我忍不住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这么蠢,现在才想起来。我最该让你去查的事情,是当年唐兮元和伍成言的爱恨情仇,以及,那起纵火案。还有,金荻的弟弟,他和唐兮元都订婚了,但死于意外,还有还有,天啊,我都语无伦次了。” 温湘庭温和的笑笑:“你起来,换衣服,然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喝茶。” “好,好,你等我,我现在就换衣服。”我下了地,奔向衣帽间。以飞快的速度换了衣服,我又冲进厕所洗了一把脸,抹了点口红就匆匆出了厕所。 半个小时后,温湘庭带着我到了C市靠海的一片老房子。车子停在路口,我们步行了十来分钟后,她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说:“就前面。” “你朋友开的?”我问。 “算是吧。”她继续往前走。 温湘庭的朋友?我不由得好奇起来。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座仿古很有文艺气息建筑的房子前。房子用篱笆围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零散的摆着几张茶桌,遮阳伞罩在上面。靠榕树下那张桌子坐着一对情侣,正头碰着头低声呢喃着。 温湘庭推开了虚掩的院门,悦耳的叮咚声隐隐传来,正门里面挂着玩偶在说欢迎光临。马上有小妹迎出来,见了温湘庭又退了回去。 “我们到里面去坐吧。”她回头看我。 我点头。 上了两个台阶时,一个长得络腮胡、五官粗犷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迎了出来。 “湘庭。”那男人又惊又喜喊道,“电话也不打一个来,就不怕我不在?” “老胡。”温湘庭朝他伸出了右手。 叫老胡的男人歪着头张开了双臂:“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温湘庭收回了手,扭头看我:“介绍一下,这是蒋晓谷。晓谷,这是老胡。” “你好。”我有些局促的朝他笑了笑。 “晓谷,欢迎你。”他跟我打完招呼后下了两个台阶,抬手搭到温湘庭肩上:“说吧,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东南风。”温湘庭不客气的拿开了他手,转而拉了我一把,“老胡,正经点,我来找你有要紧事儿。” 老胡摸了摸鼻子,嘴里哼哼着:“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没心思听他们打趣,只想快点知道温湘庭把我带到这里的目的。 “到楼上说。”温湘庭抬步。 老胡见温湘庭挺着急,立马收起了玩笑的姿态,转身带着我们往屋子里走去。穿过走道,我们来到了角落里的木楼梯。 楼上显然是老胡自住的,三房一厅的格局,阳光从南面的窗户洒进来,视线范围内,到处都很干净。客厅里,最惹眼是放在墙下的一对音箱。 老胡把我们带到了他的书房。 “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上来。”老胡指着窗边的座位。 “谢了。”温湘庭笑道。 老胡把门关上了。 “晓谷,这里很安全。”她说。 我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缓口气吧。”她靠到椅子上,侧头看着窗外的榕树枝桠。 我顺着视线也看着窗外,理了理思绪,我这才开了口。这一次,我将故事拉回到了何明蕊喊我去茶楼看我妈和我公公喝茶那会儿。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温湘庭讲了一遍,期间老胡送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上来。 “还挺复杂的。”温湘庭喝了一口茶,略带感叹。 我转着手里的茶杯,好一会儿后才说:“所以,我很害怕。我普通人家出身,阴差阳错和我先生走到了一起。这个阶层的阴暗,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法想像。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没有可以相信的人。我不知道该向谁求救,也不知道谁能帮我。” 温湘庭拍了拍我的手。 我苦笑着:“湘庭,虽然我对你并不很了解,但我总觉得你会有办法。坦白说,我现在几乎都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渴望你能把我带出这命运的沼泽地。” 她收回了视线,然后伸手按了按桌角。 我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按钮。 很快的,老胡上来了。 “伍家的情况,你了解多少?”温湘庭问得直接。 老胡拖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脸色有些凝重起来:“湘庭,伍家可是C市的太岁啊,谁也敢轻易在他们头上动土。你接活儿涉及伍家?多少钱接的,赶紧的付违约金,不够从我这里拿。” 我听着他的语气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迟了,我已经碰了。”温湘庭皱眉,“老胡,你知道我的原则,从来不半路撂挑子。” 老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沉默下来。 “老胡。”温湘庭叹了一口气,“这一单结束后,我就退休。” “真的?”老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随即又暗下来:“那也不行,这个伍家,跟你以往遇到的那些权贵恶霸都不一样。你以前遇到的人,至少会有底线,但伍家,就拿年轻一代里的伍昂来说吧,完全没有底线。说无恶不作简直都侮辱了这个词儿,所以,湘庭,你听我的。” “总有人制得了他们啊。”温湘庭淡淡道。 “我知道,东院的李少主跟你是朋友,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况且,伍家在南海那边的势力也不容小觑。”老胡还是摇头。 “我越发的有兴趣。”温湘庭慢悠悠的说。 “你……”老胡猛的站起身,伸手指着她。好半天,又颓然坐下,“你这个倔脾气,多少年不改,真是要命。” 我从他们的对话里捕捉到一些信息,温湘庭的人脉也很广阔,而且她现在打定了主意要帮我。这么一想,我心里升起了希望的火苗。 “那你先给李少主打电话,必要的时刻,他得护着你。否则,我拼了我这条命也要阻止。”老胡音量高起来。 “不想打。”温湘庭拒绝。 “那我去打。”老胡起身,非常坚决。 “行行行,我自己打。”她有些悻悻的。 “现在打,我们到客厅去。”老胡伸手就拖过她,然后硬是把她拽出了书房。 我不知道李少主是谁,只能估摸着是很厉害的人物。想着电视里那里开挂的桥段,想来,我外挂便是温湘庭吧。 (温湘庭以及李宗凯<人称李少、李少主>这两个人物在我的另两本书中有大量描述,所以,他们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人物。) 我独自坐着等他们,喝了几杯冷茶,我拿出了手机。唐胜元给我发了几条微信,问我晚上想吃点什么,他带我去吃。 我看了看时间,他才发不久,于是我回了一条:我在外面逛街,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唐胜元回了我一个亲亲的表情便又去忙了。 温湘庭和老胡离开了半个多小时,再回来时,只剩温湘庭。 “晓谷,我们回去吧。”她站在门口喊我。 “好。”我赶紧起了身。 直到离开,我都没有再见到老胡,我估摸着他们可能闹得不愉快。想着因为我的事情搞得他们不开心,我心里很歉意。 “湘庭,对不起,我的事儿拖累你了。”上了车后,我诚恳跟她道歉 她看我一眼:“你现在应该松口气,老胡答应帮忙了。有了他,你的事情才好办许多。” “真的啊?湘庭,真是太感谢你了。”我由衷道。 “我为钱,老胡为正义,你只是赶上了。所以,你也别谢了。”她启动车子,“晓谷,我现在断定,你先生知道你没有失忆这件事儿。” 第131章 七喜风波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讷讷道:“那我演了这么久,其实也就是演给自己看。” “不一定啊,你先生比你演得好。至少,程肃就相信你先生不知道这件事情。”温湘庭直视着前方的路况。 我没说话,从我决定装失忆那一刻起,我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果然,唐胜元也知道我的失忆是装的,他不点破,任我演。我不禁有些困惑起来,他到底是想通过我来看程肃那边的反应呢?还是也冷眼看着我的行动?或者,他根本就是一箭双雕。 “看来,我演技太差了。谁都看出来我在装,我还跟个小丑一样装得起劲。”我自嘲道。 “坦白说,我觉得你装得很像。”温湘庭一本正经。 “你是要说敌人太狡猾么?”我故作轻松。 “晓谷,我记得你说过叶苏蝶给你送过一个盒子,里面装满蜈蚣,还有一条发带。你暗中收起了发带,程肃就是从那个时候识破你的。”她说。 “所以,我先生呢?你觉得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装的,还是后来才识破了我?”我问。 “我不知道。”她老实回答。 我沉默下来。 “你觉得被你先生算计了?”温湘庭见我不说话,问道。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谁也不输谁,夫妻做成这样,也是不容易。”我笑起来。 她淡淡道:“晓谷,这些年来,我接过很多单子。保护过许多的人,见惯了人伤心绝望。我跟你点破这一点,不是要让你难过。而是提醒你,你得尽快的接受一个事实:人性是复杂的,没有非黑即白的存在。只有你接受了这一点,你才能在这复杂的棋局里稳步向前。否则,你就只有被别人吃掉的份。” “我想和我先生说破。”我低声道。 “你得继续失忆。”她淡淡道,“如果你还想清清静静,与世隔绝般过日子的话。” 我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物,温湘庭说得没错。我能在新别墅里住得那么清静,主要是因为我失忆了,唐胜元利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止唐园的人踏足别墅,这样,他能更好的保护我,他自己也能少分点心。他何止一箭双雕,根本是三雕。 我想多想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来的午后。何明初戴着眼镜坐在电脑桌前,键盘被他敲得噼里啪啦的响。隐约的,客厅里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播报午间新闻的声音,间或的,婆婆高喊几声公公,何明蕊扯着嗓子接电话。 这人生,没办法回头啊。 又五天过去了,程肃给我的一个月过了一半。温湘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动静,我姐和我妈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 我揪着心沉着气,静静地等待。 唐胜元察觉到了我的心事重重,有一天睡到深夜里。他在翻来翻去,我被他吵得迷迷糊糊的。咕哝了几句,他紧紧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晓谷,我们一定会赢。等一切结束,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我清醒过来,他却沉睡。 以至于,我一直在怀疑,那夜唐胜元是不是说的梦话。 程肃给我的一个月过去二十天时,我的恐慌开始掩不住。我坐立不安,强行装出来的镇定被自己的想像打败。只剩下十天,可我连七喜是个什么鬼东西都还不知道。我后悔自己装失忆,否则我可以想办法去唐园,唐夫人那么喜欢我,我打听打听至少能弄清楚那是个什么鬼。 情急之下,我只能一再催促温湘庭想办法。 “不要慌。”她说。 “湘庭,我没法不慌。”我急得嘴里都起泡了,这几天夜里,我总是梦见程肃那边的人对我姐和我妈下毒手,把她们往死里打。 “伍成言比你还急。”她又冒出了一句。 “什么意思?”我惊得跨前一前,紧紧的盯着她看。 “再等几天,伍成言一定会比我们先出手。”温湘庭嘴角扯起一丝笑。 我抓住她的手,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湘庭,你查到什么了?不要瞒着我,全都告诉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慌。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喜欢沉默?我先生这样,你也这样。你们什么都不说,是觉得我太蠢,会坏你们的事儿,是吗?”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仍旧那么波澜不惊:“你要是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怕会比现在慌十倍不止。” “那你倒是说啊。”我爆发了,挥着双手怒吼。 她看着我,沉默。 我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一点一点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挨着凉椅坐下,我木然的看着脚下的小草。 神啊,求求你了,这样的日子,快到尽头吧。 良久之后,温湘庭坐到了我旁边:“再等三天,三天后,一定会有一个分晓。” 我俯身将脚下的那株小草连根拔起来,道:“温湘庭,你觉得我先生为什么要娶我?我和他在一起越久,我就越想不通。” “也许纯粹因为爱情呢。”她说。 我失笑:“我不信。” “有时候,答案很简单,但想得复杂了。有时候,想得太简单,但却纵生万象。”她摊手,略无奈。 “你要改当哲学家么?”我强打精神。 “你先生回来了。”她指了指不远处驶来的汽车。 “没有回头路,不是么?”我侧头。 “对,所以你要加油。”她认真说。 “晓谷。”唐胜元下了车,小陈开着车进了车库。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棒球服,下身是一件休闲裤,看起来格外有活力。 我站在凉亭的台阶前,看着他快步朝我走来,他最近几乎都是凌晨才能到家。今天回来得这么早,看来是有什么事情。 “今天回来得好早。”我走了几步。 “对呀。”他手里抓着手机,“晚上回唐园吃饭。” “唐园?”我愣了一下。 “嗯,我三爷回来了。”他说。 “好吧,几点钟去?我去换衣服。”我想起来那天在酒店看到他三爷和碧姐夫妇。 晚上七点钟,我和唐胜元去了唐园,家里吃饭,温湘庭没有跟着去。我这段时间跟她形影不离的,乍看不见她,我心里直发虚,总感觉今天晚上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好害怕自己应付不来。 “晓谷,到唐园后,你只需要坐在我旁边,跟着我喊人,保持微笑就可以了。”车子进了大门后,唐胜元握着我的手,轻声跟我说。 “嗯。”我应道。 “大家都知道你身体不好。”他又说。 “嗯。” 下车时,顾叔候在那里,和上次一样,他引着我们去了大厅。今天的大厅,黑压压的坐满了人,我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心里的恐惧就本能的冒了起来。 “没事儿。”唐胜元拉着我往里面走。 跟在他身边,我一一叫人。塔塔也在,坐在她父母中间,她一派小女儿的天真。我喊她父母时,她也很客气的喊了我嫂子。 一圈人喊下来,我没有被任何人为难,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点。 顾叔引着我和唐胜元到属于我们的空位上坐下,我挨着唐胜元,笔挺着后背,大气都不敢出。大厅里还有空位,估摸着还人没到,先来的便零散的聊着天。 我不敢走神,便安静聆听,说的都是唐家的事情,我听起来也是完全不关我的事情。塔塔已经跑到三爷跟前了,只见她摇着三爷的手,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来,三爷很开心。 又有两对我没见过的夫妻来到了大厅,唐新鹏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了,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把大家都喊回来,有一件事情和大家说一下。”唐新鹏环顾了一下大厅。 塔塔偎着三爷,在仔细看着自己的手指,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看到她闪亮的美甲。 “关于七喜的事情,听说,大家都很不满。”唐新鹏不急不缓的语气,语罢,他端起了茶杯。 没有人做出头鸟,大厅里还是保持着沉默。 “爸。”唐家贺起了身。 “你坐下。”唐新鹏看他一眼。 “爸,阿元是我儿子,按理说,七喜传给他,我这个做父亲应当高兴。但我有几句话想说,阿元在外面几年,唐家这两年的事务他都没有参与。七喜关系到康成制药未来的走向,它传到谁的手里,谁就是未来的领军人物。爸,您是不是应该通过董事会议来做决策,而不是仅凭自己的意愿?”唐家贺一番说得有条有理。 迫于唐新鹏,大家不敢给他鼓掌,但肯定在心里大声叫好。 当父亲的如此拆儿子的台,想想唐胜元也真是够了,爹不亲,娘不爱。至于唐新鹏,以我的眼力是看不出来了。不过,他把那什么七喜传到了唐胜元手里,想来,是最器重他的吧。 唐家贺开了头,大义灭亲子,其他人也就不客气了,纷纷站起来发言。言语之不客气,听着唐胜元倒像是捡来的。 否则,何至于如此刻薄。 “谁在吵吵啊?”大厅的大厅门,米嫂挽着唐老太太站在那里。 大厅里重归宁静,大家都闭上了嘴。 唐老太太走进来,走到唐新鹏旁边,米嫂要扶着她坐下,她摆了摆手。 “七喜传给阿元夫妇,最终由阿元的媳妇保管,是我的意思。你们谁有意见,冲我来。”唐老太太微笑着,目光投向唐家贺。 “家贺,你刚才说,七喜传给谁,应该通过董事会议。那我得说,这是我们唐家的家务事,你见过谁家的家务事拿到外面去说?” 唐家贺讪讪的,没敢顶嘴。 “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是清楚的。阿元迟早要成为唐家的大当家,你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逍遥快活。所以,你拼了命的反对将七喜传到他的手里。”唐老太太声音不高不低,但字字清晰,目光里透着了然世事的冷然。 第132章 半路被劫 唐家贺头埋得更低了,我想到塔塔说的那些话。这唐家如果换成唐胜元当家,唐家贺的日子确实会不好过。所以,他确实有一万个理由反对唐胜元。 依稀的还是有人站起来反驳,但唐老太太都一一怼了回去。也就几杯茶的功夫,大家都没了声响。 “我和新鹏决定把七喜传给阿元,是因为在我们整个人唐家,也就他符合条件。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能胜任吗?对,阿元也不完美。但一定要选这个人出来,矮个子里选择高的,那就是阿元。你们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以后,谁要是不服气,都冲我来。我还活着呢,上星期刚做完体检,马医生告诉我,不出意外,我能活到九十岁。”唐老太太声色俱厉。 大家都和我一样,大气也不敢出了。 我听了半天,还是没闹明白七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那东西早就到了唐胜元手里,我却没见过。程肃威胁我那会儿,让我复制一份给他就行。从他的话里来分析,七喜倒像是文字类的东西,只有文字类复制才有意义。 家庭会议又持续的讨论了一些其它的事情,主要是说各院的开支太大了。今年企业不是太景气,要大家适当的节一下流。 我觉得跟皇宫里的后宫差不多,贤惠的皇后总是让各宫节流省银子。 这大户人家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啊。 到晚上八点,家庭会议才结束。大家稳步到了大餐厅,我憋了两个小时的尿,急得我才进餐厅就跑到厕所去了。 上了厕所出来,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塔塔进来了。 忘了打哪看到的,说厕所里面是非多。 “嫂子。”塔塔走到我旁边,对着镜子仔细看自己的妆容。 我微笑着。 “我是塔塔,你还认得我吗?”她站直身体,笑嘻嘻的。 我眨巴着眼睛,茫然的样子。 “咦,真的失忆了啊。”她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嫂子,那你知道苏蝶吗?” 塔塔对叶苏蝶的维护真是时刻都不忘,这份情谊让人感动啊。带着几分好奇,我问道:“苏蝶也是我们家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苏蝶姐姐是我阿元哥哥的前未婚妻。因为你,他们才分手的。”她的眼神里有鄙夷还有愤恨,就像被抛弃的人是她。 我吓一跳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塔塔笑起来:“还是你好啊,虽然差点死了,但丢了记忆。丢了记忆就记不起来,记不起来多幸福啊。要不然,那么多恶心的事情,够你疯的。” “你能详细说吗?”我皱眉,这个塔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她讨厌我,我还讨厌她呢。 “今天不行,改天吧,改天我约你喝下午茶。快出去吧,不然,我阿元哥哥以为我进来欺负你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一言为定哟。”我傻笑着往厕所外走。 我一出厕所,唐胜元的手就伸过来了:“塔塔跟你说什么了吗?” “喊我嫂子,还约我有空一起喝下午茶。”我挽住他的手臂,说得随意。 “有空再说吧。”他拉着我走到了餐桌旁。 晚上十点半,我和唐胜元离开了唐园。唐胜元喝了点酒,温湘庭开了另一辆车来唐园接我们。我困得厉害,上了车就靠着唐胜元肩膀睡着了。 睡得正香时,感觉车子一震,我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 “唐先生。”温湘庭回头,“你们坐稳,我冲过去。” 我吓得彻底清醒了,搓了一把眼睛,我看向挡风玻璃前,大约十来米开外的路中间横着辆面包车在那里。我仔细看了看,车子已经到了进了别墅区的那条公路,这条路平常很幽静,因为是别墅区专用的,基本上没有外来车辆。 唐胜元立刻帮我绑安全带,边绑边说:“往左边开,左边的路面稍微宽点。” 温湘庭应了一声后踩下了油门,车子疾速朝前开去。十来米的距离,开车是眨眼的功夫,眼见着我们的车就从左边的路面挤过去了。但面包车门突然打开,然后从上面推了个人下来。 我们的车子还是冲过去了,惯性,冲过了快一百米车子才停了下来。 “有,有个人。”我哆嗦着说。 “唐先生,要不要倒车回去?”温湘庭问。 “不用,我们等着,他们会主动过来。”唐胜元抱紧了我。 我们安静的等着,我扭头看着后车窗。距离得太远,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我努力的回想刚才那一幕,那个人被推来,会不会是我姐,或者我妈? 时间缓慢,一分钟,两分钟,终于,后视镜里隐约可以看到人影了。 “唐先生,我下去。”温湘庭开了车门。 “注意安全。”唐胜元叮嘱。 温湘庭跨了下去,“如果情况有异常,唐先生,你们先回家。” 我很想跟下去看看什么情况,但也只敢想想。竖直了耳朵,我听着好像有打斗声…… “阿元。”我惊慌起来。 唐胜元从车窗里看了看外面,然后迅速的解了身上的安全带。他从座位中间爬到了主驾位,启动车子后,他开始倒车。 我趴到车窗上看着外面,晃眼间看到两个男人拿着刀在追温湘庭。我差点没尖叫出声,唐胜元说给我请个保镖时,我想着遇到紧急情况时,保镖能帅气登场,多好玩啊。 现在见了这般情景,我才发现自己的无知。这么危险,拿命相搏,难怪温湘庭会萌生退休之意。 唐胜元急速倒车,我听见“砰”一声,然后有个男人的惨叫声,应该是撞到了其中一个人。我们的车子停了停,唐胜元没有熄火。路灯和车灯交织,我看到温湘庭跟一个拿着长砍刀的人打得激烈。 我吓得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那长长的砍刀,一刀下去,会没命的。 万幸的是,温湘庭身形灵活,左闪右躲。那拿砍刀的男人并没有伤到她,非但没有,还不时的被温湘庭狠狠的踹一脚。 这场打斗也就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那个扛着砍刀的男人拖着另一个男人匆匆的撤走了。 唐胜元也打开了车门:“晓谷,你别怕,那些人已经走了。” “嗯。”我点头,手脚哆嗦得十分厉害。 很快的,唐胜元和温湘庭回来了,他们还带回来一个人。那个被他们扔下面包车的人,居然是何明蕊。 我差点没失声喊她的名字,生生的咽下去的,我想起来自己正在装失忆。只能看着昏迷不醒的何明蕊发怔,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出现在面包车上,那些人到底是谁? “回家吧。”唐胜元挤着坐到了我旁边,何明蕊就那么趴在座位上。 “湘庭,你没事儿吧?”我问驾驶位的温湘庭。 “没事儿,好久没动拳脚,练练手也不错。”她语气还挺轻松的。 车子再次启动。 几分钟之后,我们到了家。温湘庭把何明蕊抱进了大厅,朱嫂赶紧打来了热水给她洗洗擦擦。搓了好半天,何明蕊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估计是喂了安眠药。”温湘庭看着何明蕊。 “她的面色潮红得不太正常。”唐胜元也看着何明蕊。 我只听着何明蕊的气息有点急促,便把困惑说了出来。 “赶紧送医院。”唐胜元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声说。 “怎么了?”我害怕的问。 “很可能是安眠药加毒品。”温湘庭解了我的困惑。 天啊,我后退了一步,何明蕊这是招了谁了,竟然遭此毒手。 唐胜元跟小陈送何明蕊去了医院,温湘庭留在家里以防万一。我知道情况严重,不敢闹着也要跟去医院。 送着他们出了院子,我站在月光下迟迟没有抬步。 “害怕吗?”温湘庭问我。 “嗯,到底是谁对何明蕊下的手?”我皱眉,“还用她来拦截我们。” “不知道,等她醒了可以问问。我们进去吧,别在这里站着了,这要是对方拿枪来,我们目标太大。”她扯了扯我。 我跟着她往里面走,去了她的房间,把今天晚上在唐园吃饭的情况跟她说了说。 “按你这么说,这个七喜是唐家的传家宝啊。倒有点国玺的意思,有它才是名正言顺的国王。”温湘庭将脚放到窗台上压腿。 “我想了一晚上,本来还打算回家了央求唐胜元拿我看看。谁知这么巧,路上遇劫了。”我叹气,“湘庭,程肃让我复制一份给他。所以,我猜测,那可能是一份手稿。手稿上记载一些配方,有这些配方,康成制药才能如日中天,屹立不倒。” “你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温湘庭直起腰来,正色道。 “那问题就在于,伍家要这药方干嘛?他们家贩毒,垄断色情行业。”我摊手。 温湘庭靠着窗台:“但你有没有想到,程肃要七喜,也可能和伍家没有关系呢?” “你说他假公济私?他的胆子也太肥了吧。”我提高声音。 “我细查过,程肃不听命于伍成言,而是听命于伍昂。因为你姐的事情,伍昂对伍成言非常不满,几次扬言要废掉伍成言。你姐在金荻那里,金荻也被伍昂控制。所以,伍成言才会一直找不到你姐。”温湘庭这才跟我说了实话。 “你说什么?”我大骇,金荻是伍昂的人,天呐,她竟然是伍昂的人。 “起初应该不是,最近这一年,金荻才倒戈的。她有个女儿在北京,被伍昂控制,她多半也是身不由己。”温湘庭道。 是了,金荻是说过,她有一个女儿在北京读大学。 第133章 七喜 巧巧差点出事那会儿,我和唐胜元就察觉到了金荻不对劲。我也猜测过她后面的人可能是伍家,但温湘庭真的证实后,我还是吓住了。果真,这一年多来,唐胜元的一举一动根本就在伍家的掌控之中。 “湘庭,我终于明白了。”我退了一步,双手无措的挥着,往事一幕幕。是的,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温湘庭看着我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问我。 “我想这场阴谋是从我爸开始的,我和你说过,我爸和他后娶的老婆开了个酒店。去年一年,我爸换了新车,又新买了别墅,刘念满身的名牌。我先生后来告诉我,刘念和杨树勤暗里有一腿。我之前一直以为我爸可能吃软饭,现在看来,我爸发横财是因为伍家的触角伸到Y城,他们狼狈为奸,一拍即合,所以,财源才滚滚来。”我退到床沿边坐了下来,盯着地面努力的捋着思绪。 “而且,我现在怀疑刘念和杨树勤搞到一起这事儿,很可能不是刘念自愿的,而是伍家那边逼迫的。”我抬起看,苍白着脸看她,“我先生还说过,杨树勤这个人虽然作风不正,但确实是个好官,是个愿意为民做实事的好官。很可能,威逼利诱对他对效。所以,伍家人对杨漫下了手。去年年底杨漫她妈出事那会儿,我听说杨树勤已经内退了。” 温湘庭微蹙眉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我想到杨漫,程肃说她自杀未遂,在这场让人胆寒的斗争中,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在强权和黑势力面前,如我这般,没有唐胜元的护着,真的连挣扎都显得可笑。 “晓谷,如果伍家只是弄垮杨树勤,也许不必费这么大的劲。他们真正想弄垮的人,是杨树勤那根藤上最顶端的人。”温湘庭说。 “太复杂了。”我喃喃道。 “还行,不算太复杂。但凡斗争,无非权和利。伍家刮利,用这利供养上头的权,上头的权再荫护伍家刮利。所谓生生不息,即是如此。”她淡淡道。 凌晨两点多,唐胜元回了家。因为距离程肃说的一个月越来越近,我压力也越来越大,觉变得很浅。他开房门很轻,我还是听到了。 “你回来了。”我摸索着开了床头灯,然后坐了起来。 “你还没睡啊。”他有些责怪的看我。 “睡了,现在又醒了,我去帮你放洗澡水吧。”我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想下地。 “别起来了。”他快步走过来,坐到床边后他按住了我。 “医院那边现在怎么样了?”我靠在他肩上,轻声问。 “没什么大碍了。”他说。 我便不再问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照得我无所遁形,我再也演不出来,不如沉默。 “晓谷。”他轻声喊我。 “嗯。”我闭着眼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我爷爷奶奶把七喜给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就今天吧,我跟你说说七喜。”他松开我,坐直了身体,眼神温柔极了。 我的心一颤,我一直想弄明白的七喜,这一刻,唐胜元主动提起了它。 唐胜元起了身。 我猛的一把拽住他。 “怎么了?”他不解的看着我。 “阿元,我不看了吧。”我跟着他起了身,语气有些慌乱,这一瞬间我特别想戳破我们俩都心照不宣的那些真相。 他拍了拍我的手,然后快步往衣帽间走去。 我站在床边,紧张得几乎要喘不过来气。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木然的站那那里。 大约两分钟左右,唐胜元捧着个古香古色的匣子回来了。 我仿佛站了两个世纪那么久远,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我心里的恐慌更加强烈。 “来。”他走回了我面前,拉着我坐了下来。 我困难的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拿着一把奇怪的钥匙开那匣子上的锁:“这个匣子的选材选的是上好的紫檀木,有年头了。”他说着就开了锁,然后掀起了盖子。 匣子里,放着几样东西。 唐胜元一一拿出来,先是两个印章,然后是两枚玉戒,然后是两把钥匙,放在最底下的是一块红布。 “七喜一共七样东西。”唐胜元又说,“现在外界知道的,只有这个东西。”他打开了那块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这是一些珍贵药方的配方和剂量用法,我太奶奶那一辈传下来的,唐家祖上是赤脚医生。到我爷爷这一辈,遇上了好时机,然后开始慢慢的走向正规,将中药和西药合并运用。”唐胜元把红布递到我手里,“按照唐家家规,七喜只传儿媳妇。所以,在唐家还有一个规矩,凡是接手七喜的那对夫妻,不可以离婚。” 我拿着红布,随便看了一眼就叠起起放回了他手里,唐胜元看着我,顿了顿,他将那块红布放回了匣子里。 我心里很困惑,那唐新鹏和殷沙沙离婚又怎么说呢? 他默了片刻接着说:“我亲奶奶和我爷爷却离了婚,据说,我亲奶奶为了离婚,立了两个毒誓。其一,终身不育。其二,她如果另立门户,绝不碰中药分毫。”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殷沙沙婚后没有生孩子,原来是这样的。她倒也是守信,换个无视誓言的人,一转头,生了也就生了,唐新鹏又能拿她怎么样?只是,殷沙沙那般厉害的人,岂容我去猜测。 “这两把钥匙,是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传承的夫妻,一人执一把。钥匙合并,保险柜才能打开。这两枚印章的功效也是一样的,唐家的内务事,涉及婚嫁,丧葬以及大额支出,只有两枚印章同时盖上,财务那边才放钱。”他最后拿起那两枚玉戒指,“晓谷,你来猜猜看,这两枚戒指代表什么?” 我摇了摇头,这大户人家的事情,我哪猜得到。所见所闻,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了个热闹,根本摸不着门道。到了如今,才真正明白门当户对的真正含义。 “说起来,这两枚玉戒是真正纯粹的东西。按祖上的规定,原配夫妻妻子到六十岁大寿那天两个人方可戴上。遗憾的是,我爷爷和我奶奶离了婚。后来的奶奶……”他停了停,可能没想好怎么说,他跳了过去,“我父亲犯过大错,跟我妈貌合神离,他已经家外有家。我爷爷奶奶痛定思痛,最后决定把匣子传给我们。” “奶奶挺深明大义的。”我轻声说。 “是吧,也许是。”他把所有的东西放回了匣子里,重新上锁。 我想着我和他的六十岁,恍惚间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也许某一天里,我们就各奔东西了吧。六十岁是多么遥远的将来啊。 “晓谷。”唐胜元把匣子和钥匙一起放到我手里,眼神郑重起来,“从此以后,这里的东西就由你保管了。”他笑了笑,“等我们六十岁的时候,戴着玉戒,也好让我们的子孙羡慕一番。” 我大惊,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颤起来。 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们会好好的。” “阿,阿元。”我的声音也跟着颤起来,“这太贵重了,我不保管,我怕弄丢。你知道的,我总是丢三落四。这里面的东西系着唐家的命脉,你不能这么轻易的就交到我手里。我害怕,不不不,你不能给我。阿元,我连你的妻子都做不好,我哪里来的资本做好唐家的主母。不要给我,一定不能给我。” 我语无伦次的拒绝,将匣子用力的塞回了他的手里。 “晓谷……” “不不不,你什么都不要说。”我慌得跳下床,程肃拿七喜威胁我,我一度想破脑袋想要弄到这个东西。但现在,唐胜元那么坦荡荡的交到我手里,他做好了准备,我会把这些东西交给程肃去换我妈和我姐的平安。 我下不了手,我接不过手。 “晓谷。”他伸手又要拉我。 我转身就传房间外跑去,出了房间后,我跑上了三楼,进了书房后,我打了反锁。唐胜元敲了好一会儿门,我哭着跟他说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他又站了一会儿才下了楼。 我坐在书房的地毯上哭了好长时间,然后在眼泪中睡着。梦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跟我说:蒋晓谷,你就是个傻逼,唐胜元算准了你下不了手去接七喜,他才会那么大胆的给你。 我再醒过来时,又睡回了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唐胜元把我抱下去的。 天已经大亮了,唐胜元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我拿过了床头的手机,有个未接电话。看清号码后,我吓得瞬间清醒了,那个号码是程肃的。 天啊,他肯定是要问我七喜的事情,我和唐胜元昨晚才聊到,他现在就打电话来了。他昨晚躲床底下偷听了吗?还是,家里有隐形摄像头。 可温湘庭检查过的呀,她很肯定的告诉我家里没有这一类的东西。 我盯着那个号码,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回拔了程肃的电话。 “嗨,早上好。”程肃语气轻快。 “你说吧。”我才没心情跟他say嗨。 “你还有九天的时间。”他慢悠悠的说。 “我知道。”我声音发紧,想着他要是问我昨晚为什么不接下七喜,我要怎么应付他? “何明蕊给你送过去了,你今天有空可以去医院看看她。问问医院,她的病情。然后……”他笑起来,“然后就是你。” 我听他说完后,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他并不知道唐胜元昨晚把七喜给我看过了。但紧接着,我的心又提起来,昨夜的事情,是他搞的鬼。 第134章 雷厉风行 我还想说点什么,程肃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呆坐了片刻,赶紧起了床。匆匆洗漱一番,我下了楼。 朱嫂见了我,笑呵呵的跟我说摊了我爱吃的薄荷鸡蛋饼。 我应了声好往大门外走去,车库里,唐胜元的车已经出去了,温湘庭在院子里练功。我站着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折身回到了餐厅,先吃点早餐再说吧。 “晓谷。”我快吃完时,温湘庭进来了。 “待会你陪我出去一趟。”我咽下嘴里的豆浆后道。 “去医院?”她问。 我起了身,扯过湿巾擦了擦手:“走,路上说。” 她先我一步出了餐厅,看起来比我还急。 “晓谷,有情况了。”车子开出院子后,她面色凝重对我道。 “你说。”我紧张得感觉刚吃的早餐都要吐出来了,她要说的肯定是关于我姐和我妈的事情,不知道接下来要听到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老胡刚才给我打的电话,伍成言最得力的助手怂仔这两天找人买了炸药。很有可能伍成言已经找到了你姐的下落,准备强行从他哥哥伍昂手里抢人。”温湘庭道。 “炸,炸药?”我被口水呛了一下,“我姐会不会有危险?” “晓谷,你觉得伍成言对你姐是真爱,还是他得不到就要毁掉她?”温湘庭不答反问。 我想了想才说:“你见过他吗?” 她摇头:“看过他的照片,他的双眼给人一种感觉,像是黑洞,没有底。或者说,没有希望。” 我吓一跳:“湘庭,我和你的感觉一模一样。那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所以,你问我他对我姐是不是真爱,我是有一点不太相信他的爱。他那样的人,是不爱任何人的,包括他自己。没有爱的人没有畏惧感,无所畏惧的人,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威慑及羁绊他。而我姐,对婚姻和男人是绝对的抗拒。伍成言对她来说,就是一剂药,但是一剂过量的毒药。所以,我姐那么绝烈的把他的孩子拿掉,断自己的后路。他们两个人,更像是以毒攻毒,以暴制暴之间的较量,较量之后产生的类似惺惺相惜的情感。” 温湘庭浅浅一笑:“果然旁观者清,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不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之间那份惺惺相惜也许早就生成了熊熊大火,越是不相信爱的人,沦陷后愈发真诚。” 我苦笑:“但愿吧。” 半个小时后,我和温湘庭来到了何明蕊住院的医院。考虑到我还在装失忆,于是我让温湘庭进去了,我坐在病房外的休息椅上等她。想着何明初他爸也是上辈子造了大孽,先是老伴过世,接着我和何明初离了婚。现在何明初坐了牢,何明蕊被劫。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是真可怜。 “等人呢?”有人坐到我旁边。 我吓得猛的侧头,看清身边的人后,我心脏一沉。捏紧手心,我强自镇定:“程哥,还真巧。” “是挺巧的。”他倾身,双手垂放到腿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指甲。 “有什么指示?”我暗暗咬牙,冷淡问道。 “不敢。”他侧头,定定看我。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想着温湘庭就在病房里,他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可以马上呼救,以温湘庭的身手,我应该不至于现在就被他拖走。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再说了,我不是你保镖的对手。”他一眼看透我的心事。 我不说话。 “请问一下,你的保镖在哪找的?能给我也介绍一个吗?”他直起身,靠近我,“查不出任何身份信息,蒋晓谷,你的保镖居然查不出任何身份信息,你知道这个人有多牛逼吗?” 我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失了一贯的冷静,想到那天在老胡那里,老胡提到东院李少是温湘庭的朋友。看样子,温湘庭的那个朋友相当厉害了。又想,我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遇上了温湘庭。 “程哥,我哪里找的保镖,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我微笑。 他嘴角抽了抽,眼神凌厉起来,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抬手拍拍我的肩膀,也笑:“蒋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好说话的?” “不敢。”我别扭的侧了一下身,“毕竟杨漫的下场摆在那里,我再没眼力也知道程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那么,你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他抓住我的手臂,死死的掐紧我。 我吓呆了,他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中,你为什么不相信?”他面目狰狞起来。 “好痛。”我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你记住。”他松开我,起身快步往前走,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晓谷。”温湘庭跑出来,“怎么了?谁来过?” 我活动着手臂:“程肃。” 她要追。 “湘庭,别去了。”我拉住她。 “我们回去。”她反手拉我起来。 我指了指病房里面。 “还不是很清醒,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皱眉。 “医生怎么说?”我边走边问。 “下毒剂量太大,损坏了脑神经,最好的情况就是以后说话不是太利索。如果超过二十四小时清醒过来,可能会诱发癫痫。”温湘庭说。 我只觉得手脚冰凉,那么厉害的何明蕊,将我耍弄于掌心,如今变成待宰羔羊。好好的一个人,说毁就毁掉,伍家的心狠手辣一点都不打折。程肃说,何明蕊的下场也可能是我的下场,我打了个冷战。 “报警有用吗?”我好一会儿后才问出来。 “没用,C市公安系统最大的头儿在去年已经换成了伍家的走狗。”温湘庭说。 “伍家这是想遮天啊。”我仓然道。 “走吧。”她轻声说。 上车之前,我把程肃来找我的事情详细告诉了温湘庭,末了的时候,我摊着手异常崩溃的看着她:“湘庭,你不是仔细检查过吗?你说过,我房间里没有监听设备。为什么,他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温湘庭紧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我叹了一口气:“回去以后,我们再仔细查找一下房间里面,看会不会是上次检查的时候漏了。否则我实在想通,他为什么对我和我先生在房间说的话知道得那么清楚。” 温湘庭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变得极坏。侧头看着车窗外,我一言不发。 “晓谷,你房间,除了你和你先生,我偶尔去,家里的其他人还有谁可以每天进入?”车到半路时,温湘庭问我。 “只有我和我先生。”我闷声道,“从新龙那边的别墅搬到这边,之前的佣人我先生全部换掉了,就是怕有内鬼。现在换的这些人,都是后来才请来的,跟唐园那边一点关系都没有。等等,湘庭,你说会不会有人趁着我不在家就把录音设备放进我房间,等我起床离开家后就取走?我早上起床时,程肃给我打电话,还没提到七喜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我们出门将录音设备给了他,所以,他才会跟来医院质问我。” “找个借口,把家里的佣人全部辞掉。”她沉声道。 “那我怎么跟我先生说?”我苦恼起来。 “他肯定能猜到佣人有问题。”她说。 我想了想,这个办法最残酷见效也最快:“万一,我冤枉她们了呢?” “如果佣人全部辞退了,这种情况还继续发生……”她看我一眼,“那你就要考虑换位丈夫了。” 我本来很郁闷,被她的冷幽默逗得笑起来。 我和温湘庭回了家,朱嫂迎上来,问我中午想吃什么菜?我看着她殷勤的样子,那满脸的笑容,看着就觉得她就是内奸。 “太太,新种的XX兰开了,你要去看看吗?”平时沉默寡言的欢欢也跑来了。 我看着她不对劲。 小陈坐在沙发里看着报纸,见了我,连身都没有起。 我觉得她最有可能是内奸。 罢罢罢,疑邻偷斧,都辞了吧。 一番鬼哭狼嚎后,家里彻底清静了。我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看着侧面沙的温湘庭,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了,午饭也要自力更生了。”我看着墙上的挂钟,“能帮我打个下手吗?” 她扶着沙发起了身:“可以。” 我和温湘庭吃午饭时,唐胜元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特别冷静的告诉他我把家里的佣人都辞了,他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看了一眼温湘庭,随口胡诌:“温湘庭说小陈跟踪我,我害怕,干脆把三个人全都辞了。” 他便道:“那就辞了吧。”顿了顿又说,“那要不要叫巧巧回去住一段时间?” 我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问得这么直接,拐弯抹角都不带的,我失忆这事就这么轻描淡写要略过么? “也行。”我答得镇定,生来就是厚脸皮的料,一般人学也学不来。 “那好,我让她明天过去上班。”他说。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又觉得画蛇添足。我犹豫的当口,他说了再见就挂了电话。 “你这挡箭牌用得不错。”温湘庭称赞道。 “你就埋汰我吧。”我将手机扔到一旁,“我先生说让巧巧过来住一段时间,唉,他知道我的失忆是装的了,连拆穿都轻描淡写的。” “警报解除了,就没有装的必要了啊。”温湘庭放下碗筷。 “事实上,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只是凭直觉就判了几个佣人死罪。”我低头喝汤。 “目的达到了就行。”她淡淡道。 我自嘲道:“兴许我要换丈夫呢?” 她失笑:“我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我推开汤碗,正经道:“你认识八字算得好的大师吗?我需要算一算命。” 第135章 较量 午饭过后,我收拾了碗筷,洗好碗准备放消毒柜时,我的手机响起来。我擦了擦手走到窗台边,看了看屏幕,我抬着的手就僵了一下,程肃。 他今天找我的频率也太高了吧?我想着才被我解雇的那几个佣人……冷冷的笑着,我接起了电话。 “喂。”我看着窗外的树枝在风里轻摇,声音不自觉的就轻柔起来。 “蒋小姐。”他咳了一下,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有空吗?聊几句。” “你说,我听着。”我淡淡道。 他又沉默了片刻:“你有多爱阿元?” 我讶然极了,天晴日丽的,他应该没有被雷霹吧,难不成脑袋刚被门夹过,否则,他怎么会打电话给我,问我这么个问题。 “程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谨慎开口。 “你愿意为他死吗?”他又问。 我肯定他受到了重大刺激,程肃是什么人?芳菲尽由他打理掌控,像他这样的男人,早就有了刀枪不入,金钢不坏之心,见惯风月场上的红男绿女,在达官贵人间左右逢源。这样空泛而幼稚的问题,真不是他能问得出来的。 “程哥,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很爱阿元。然后我再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愿意。”我平静答道。 他笑了一声,像是冷笑。 我静静的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蒋小姐,再见。”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莫名的,背后一股寒意。程肃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话,他要做什么?我慌得赶紧拔下唐胜元的号码。 电话一直响,响到自动挂断他都没有接。我越发的慌起来,接着再拔打,还是没有接听。我急得掌心都汗湿了,翻了翻手机,找不到其他可以联系他的方式。 我抓着手机往外跑,准备叫温湘庭立刻送我去唐胜元公司。还好,唐胜元给我回电话过来了。 “你干嘛去了?为什么手机不带身上?一直打都不接,我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接起电话急声骂了过去。 “晓谷。”唐胜元有点吓住的感觉,“出什么事了吗?” 我听到他的声音,狂跳的心平缓下来,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坐了下:“没事,你忙吧。” “真的没事吗?”他再问。 “那个……”我想说你多注意一下程肃,提防他出阴招,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晓谷,你到底怎么了?”他很耐心的继续问我。 “昨天晚上的事情太吓人,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我换了一种说法。 “嗯。”他应了我一声,语气放松下来,“那我去忙了。” 挂完电话后,我仰靠到沙发上,看着落地玻璃外的院子,阳光那么好,日子那么漫长。 巧巧第二天上午来的,温湘庭送唐胜元去上班,顺便把她接了回来。时隔几个月,她变了一些,不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 “晓谷姐。”她放下行李,有些羞涩的喊我。 “巧巧,好久不见。”我看着她走到我面前。 “是呀。”她笑起来,两颗小虎牙特别可爱,“晓谷姐,我要做些什么,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做。” “不急,你先休息会。”我打量着她,她的眼神看起来定了许多。我暗自在心中感叹,有时候,环境际遇多重要啊。 “晓谷姐,厨房在哪里?”她问我,“冰箱还有菜吗?最近的超市在哪里呢?” “巧巧,我先带你去房间,你收拾收拾再说吧,好吗?”我温和道。 她抿着唇笑了笑,然后轻轻点头。 日子在焦虑中又过去了两天,巧巧大概是找回到当初在金荻家做事的感觉,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性格,芝麻点的小事都要跑来跟我大肆渲染一番。 我又有点后悔答应让她来住一段时间了,还不如自己辛苦一点,至少耳朵能清静一点。 这节骨眼上,唐胜元得去出差,去上海,得去三天。他和我说的时候,带着几分歉疚,说是本来想带我一起去,但这几天的行程他安排得太满,基本抽不出时间陪我。还不如他尽快处理完事情赶回C市来。 我看着他,隐约总觉得,他这差出得有点不太对劲。心里嘀咕了一番,最终也没说什么。 唐胜元去了上海,何明蕊还在医院,情况越来越坏。 温湘庭却愈发的沉默,这两天,我们也不出门了,她除了吃饭和练功,其他时间全部都呆在房间里。 我忍到第三天的时候,又沉不住气了,跑到温湘庭房间敲门。 “晓谷。”她拉开门,一身运动装,窗下是瑜伽垫。 “练着呢?”我打了个哈哈,摸着鼻子干笑着。 “你要问你姐的事情?”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也不是,我就是心里没底,害怕。”我烦躁得走来走去的,“这日子简直要把人逼疯了,我先生还跑去出差。他肯定也知道我跟程肃暗中来往的那些事情吧,那他肯定也知道我被程肃威胁了,他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跑去出差呢。万一程肃提前下手,我姐和我妈就有危险的……” “晓谷。”温湘庭打断了我。 我停下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来找你抱怨的。” “两军交战,不仅比装备,更比心理素质。拧着一股劲,谁先乱谁先输。平和年代里,即使嚣张的伍家,也会尽量避免动刀动枪。所以,大家都在等最佳的时机。”温湘庭又跟我讲起了大道理。 我有些头疼,道理我都懂啊。可被程肃控制的是我的亲妈亲姐,我若站着,也是不嫌腰疼的。 “我们再等等。”她走回窗前,继续练瑜伽动作。 我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了她的房间。 “晓谷姐。”巧巧从院子里跑进来。 我站定,看着那姑娘风风火火的往我跑来。不自觉我就皱眉,她就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吗? “怎么了?”我问完后,惊觉巧巧就像我自己,而我就像温湘庭。 “阿琴,阿琴终于更新朋友圈了。你还记得她吗?”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举到我面前,“就是跟我一起在荻姐家做事的那个女孩,她消失好长时间了耶,是突然消失那种,我有一段时间就怀疑会不会是荻姐暗中把她给杀了。这么久了,她可算更新朋友圈了。” 我接过手机,看着亮起的屏幕,阿琴只写了几个字:恍如隔世。下面的配图是一只猫坐在窗边看着楼下。 我盯着那几个字,努力的搜寻记忆,我记起来,我在医院刚醒那会儿,唐胜元接了个电话,他提到了阿琴,还说继续关着她,说留着有用。 如此看来,唐胜元把阿琴给放了? “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我提醒她。 “对噢对噢,瞧我只顾着告诉你这个消息,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底什么情况?还恍如隔世呢,说得她好像她跑去出家了一样。”她吐吐舌头,然后开始拔号。 我看着她。 “关机。”巧巧皱眉,“不是才更新朋友圈吗?怎么又关机呢?” 我也觉得奇怪,唐胜元要是没放阿琴,故意让她更新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真是奇怪的人,算了,我不管她了,反正也就是曾经一起上班而已。神神秘秘的,真是没劲。”巧巧自说自话的又往院子里走。 我想了想,给唐胜元打了个电话。跟往常一样,我们闲聊了几句,我问他上海是不是也是阴天?他愣了一下才说,早上起来的时候是太阳不错,现在在会议室,不知道太阳还好不好。 我换了话题,撒娇让他回来一定要买礼物。 他笑着应了我。 我直觉他已经不在上海了。 不知道从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就分裂了。 唐胜元的出差延长了,说事情没办妥,我预料到了,一点也不意外。 电话里,我们都沉默了,他可能想说点什么,我也好想跟他说点什么。可好像有人掐住了我们的喉咙,沉默中,我先挂断了电话,他没有再打过来。 我在想,我和他会不会现在就走不下去了。 程肃给我一个月只剩下三天,事情仍然没有任何进展。我觉得我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在这场等待中用光了,我的睡眠越来越糟糕,数羊数到崩溃也没有用。 “晓谷。”温湘庭敲了一下门就闯进来。 大半夜的,我还没睡,靠着床头看电子书。见了她,我立刻丢下平板。 “换衣服,走。”她仍然一身运动装,球鞋。 我等这一天太久,无需多问,我飞快冲进衣帽。 五分钟后,我们一起下了楼。巧巧打着哈欠拿着个杯子刚好出房间,见了我们,她吓得张大嘴。 “晓谷姐,湘庭姐,你们去哪里?” “你快去睡。”我匆匆说了一句。 “你们是不是去酒吧啊,我也去好不好?”那姑娘自己说着也信了,兴奋起来。 我和温湘庭对视了一眼,没理她,小跑着出了大门。 “去哪里?”上车后,我拉上了安全带。 “西郊。”她启动车子,“老胡在路口等我们,我们先去跟他汇合。” “快点。”我催促她。 她踩下油门,车子冲出院门,在夜色中狂奔。 我看着车灯里隐约可见的景物,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今夜将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我姐和我妈是不是能平安救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一切都未知。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了别墅外的路口。温湘庭喊我下了车,我们上了老胡的车,老胡和温湘庭一样,一身运动装,球鞋。 我有点好奇的问她:“你们穿成这样,是不是打架的时候比较好伸展拳脚?” 温湘庭看我一眼:“逃跑的时候能跑得比较快。” “……” 第136章 气急败坏 老胡开车,车速飞快,我坐在后座。路上,温湘庭和老胡都挺轻松的样子,不时说个冷笑话。 “湘庭,我姐现在和我妈是在一起吗?”我问。 她从副驾位回头:“线人那边传来的消息,今天晚上伍成言要动手,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你姐是不是和你妈在一起。” “哦。”我低低应了一声。 她转回了头。 我拿着手机胡乱刷,微博、朋友圈、QQ、知乎一通乱逛,什么都没看进去。 离西郊已经越来越近了,我捏着手机,后背绷得笔直,感觉拿根针戳我一下,我能弹出九万里远。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们的车子开到了西郊一家快捷酒店旁边。 看着他们开车门,我赶紧也跟着下了车。 “走。”温湘庭伸手拉了拉我。 “去酒店吗?”我小声问。 她指了指路边,我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一辆摩的停在那里,一个戴着头盔的男人望着我们的方向。 我和他们一起走到了路边。 “晓谷,将就一下。”说着温湘庭推着我坐上了摩托车后座,然后她也跨了上来,老胡坐在最后面。 我感觉自己要被压成肉饼了,想到印度阿三们,一辆摩托车能坐七八个人,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随时变纸片的本事儿。 摩托车一路轰鸣,挤在中间,我晕头转向了,感觉至少骑了有半个小时,车子才减了速。靠着路边停下来后,温湘庭和老胡下了车。 朦胧的夜色下,摩托车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山坡上面。我下了车后,摩托车就掉头走了。站在路边,我感觉整个人都懵圈了。 这……这怎么跟跟拍聊斋似的? “走。”老胡轻轻喊了一声。 夜色里,我们仨跟贼似的往山坡上爬。我一肚子的问题,但眼下我得先顾着脚下。月色并不明朗,他们不开手机手电,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辛苦。 我摔了第三跤时,老胡终于停下来了不走了,我的手心火辣辣的疼,估计给石头割破了。 “就这里吧。”老胡在一棵矮小的松树着蹲了下来。 “听听看什么情况?”温湘庭催促。 我这才注意到老胡背上有只大背包,这会儿他已经解下了背包。从里面往外掏东西,月色太暗,他努力的凑近看。 “要不要开灯?”我晃了晃手机,轻声问。 “不要。”温湘庭按住我的手。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老胡把一个类似无线电半导体的东西装好了。调试了一番,里面有沙沙的声音传出来。 渐渐的,能听得到人说话的声音,不是很清晰,估计距离太远了。 “你们这些饭桶。”声音夹杂着愤怒,断断续续的。 我挪了挪蹲得发麻的脚,半导体里持续传来声音。 “徐老大刚才交代的,这几天看死了,你还敢打瞌睡,操。”随着骂声,是沉闷的殴打声,还有惨叫声。 骂声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半导体里沉寂下来。 老胡和温湘庭非常有耐心,从蹲下来就没挪动过。我蹲久了眼花,挪来挪去的又觉得自己太耐不住性子,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到了杂草上。 半导体沉寂了好长时间,我估摸着有二十几分钟吧。 突然间,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隆”。一瞬间,地动山摇。我尖叫一声,跟个瞎子一样扑向温湘庭。 “别怕。”声浪的余波中,温湘庭紧紧的抓住我的手。 “走。”老胡大喊一声。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跟着他们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这回老胡和温湘庭都打开了手机手机,但仍然无济于事,可见范围非常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火药味。荆棘和树枝打在脸上,我觉得我的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伍成言,真的用了炸药。 我姐会不会已经被他救走了。 跑了十几分钟的样子,月色下,我看到山凹里有一栋房子。正确的说,只剩下了半栋,另一半可能刚才被炸飞了。 “我先去,湘庭,你和晓谷等我指示。”老胡背着背包,象只兔子,咻一下,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湘庭。”我感觉我的声音也不属于自己了,“房间炸成了这样,我姐她……她,没事的,应该没事,一定没事儿,伍成言不会让她有事,对吧,她和我妈都不会有事儿。” 温湘庭搂了搂我,没说话。 静,死一般的沉静。 我憋着那口气,强迫自己不能瘫倒地上。 好像等了很久,也好像并没有等多久。不知道老胡发出了什么信号,温湘庭说了声可以过去了,然后就拉着我往前走。 空气里的火药味愈来愈浓,远处,隐约的传来警笛声。 温湘庭拉着我跑起来,在废墟里绕来绕去,我们跑进了那半边没炸飞的房子里。老胡等着楼梯口,他的脚下,躺了个女人。 “姐。”我轻轻喊了一声,甩开温湘庭就冲了过去。 地上的人是杨漫,她满脸的血,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仰头看着老胡,嘴唇噏动着,我姐和我妈呢这句话卡在喉咙里。 “你姐应该被伍成言救走了,我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只发现了这个女人。”老胡道看着温湘庭,“老孟那边的人已经来了,你上楼再找一遍?” 温湘庭点了点头,迅速的往楼梯上跑去。 “漫漫。”我伸出手,颤抖去拔开她糊了一脸的头发,那头发沾满了血,“老胡,她,还活着吗?” “得赶紧送医院。”老胡委婉道。 “漫漫。”我继续喊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跪到地上,从头到尾的检查她身上的伤,她满脸的血,身上也是血,我看不出来她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老胡。”温湘庭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我们赶紧走。”老胡看了看地上的杨漫,迟疑了一下才说:“这个女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得救她。”我挣扎着起了身,含泪看着他们。 温湘庭略犹豫后道:“不行,老胡那边的人骑来的是摩托车,你朋友的伤势经不起颠簸。老孟是警方的人,他们开着车来,对你朋友反而好些。” “可是……”我闭了闭眼睛,温湘庭说得有道理,我不能凭着自己反而害死了杨漫。 “我们先撤,等老孟走了再回来看看。”老胡说着就大踏步的往废墟外面走去。 温湘庭沉默地拉过了我。 我回头看地上的杨漫,想起那年那月,我们笑我们闹。谁会想到,有一天,在这片废墟下,我会弃她而去。 我死死的咬着唇,跟着温湘庭往来的路走回去。 我们回到了那个小山坡上,我没有见到我姐和我妈,又丢下了奄奄一息的杨漫,我觉得我真的要难过死了。 “晓谷,我想,伍成言已经把你姐救走了。”温湘庭忍不住安慰我。 “嗯。”我头埋进掌心里,山凹里,车灯闪烁,他们说的老孟已经到了。 我的手机响起来,格外突兀,我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程肃的号码,我伸手就要点接听,手都触到屏幕了,又缩了回来。 “程,程肃。”我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号码。 “接,看他说什么?”温湘庭说。 我这才点了接听,喂字还没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冷笑声。 “蒋小姐,你很厉害嘛。”他说。 “你什么意思?”我语气尖锐。 “什么意思?”他提高音量,“你居然有本事扯动东院的人,算你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故意装傻。 “想救你姐啊,你别做梦了。还有你妈,这辈子,你都别想见到她了。”程肃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牛逼?你还辞退了佣人,操,别以为我就没了别的办法。” 他又连骂了几个操,连骂边吐口水:“一个二手货,操,我倒真小瞧你了。居然有这等本事,贱人,你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惊动东院的人的?” 我觉得他多半要疯了,面对他的暴躁,我对着夜空轻蔑的笑着。他越躁,说明他越乱,受的打击越大。 “蒋晓谷,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你还想看到你姐和你妈的话,你就立刻让你保镖,那个姓温的去摆平东院。但凡伍先生这边受到一点牵连。别说你妈和你姐,唐胜元以及整个唐家,全都会夷为平地。还有,告诉你老公,他也别玩什么心眼了,关着阿琴没有用。你滚回你家去看看。”他狂笑着,然后挂断了电话。 “巧巧。”我大惊,翻出巧巧的号码,拔下去,提示关机,我痛苦的敲了敲自己的头。 “老胡,你给老孟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我们现在得赶紧回家去。”温湘庭的声音都变了,她大概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你们先走,吴哥在山下那里等着。”老胡道。 “那你……” “快去,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老胡催促她。 赶回家的路上,我不时拔打巧巧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车子快到别墅区时,我想到程肃说的那些狠话,又赶紧拔唐胜元的电话,没想他的手机也关机了。 唐胜元从来不关机的。 “湘庭,我先生的手机关机,他从来不关机。”我真六神无主了。 “换其他联系方式?”她沉着道。 “其他联系方式?”我喃喃的念着,脑袋一片空白,竟然一个人都不想起来。 “他有个助理,叫陈少玲,她一定有办法联系得上你先生。”温湘庭提醒我。 对,陈少玲,我可以找她,可是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这么一想,我悲从中来,唐胜元是我的老公,我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第137章 不辞而别 我握着手机,一路簌簌落泪到家。院门紧闭着,车子的大灯照进院子,一切看起来和我们离家时并没有差别。 温湘庭停了车,我伸手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泪。 我们一起下了车,我拿出院门钥匙开门,里面打了反锁。 “反锁了。”我回头看温湘庭,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她:“会不会是巧巧睡死了?手机刚好没电了?” “按门铃。”她说着就伸手按了侧面的门铃。 连按了四五下,屋子里还真传来了动静。 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大门打开了,巧巧打着哈欠往外走。 她没事儿? “晓谷姐。”巧巧见是我们,小跑到了大门口,手忙脚乱的,她开了大门。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我声音提高,愤怒问道。 温湘庭推着我进了大门,锁好大门后,她站一旁。 “我……我手机关机了吗?”巧巧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怎么回事,我没关机啊,好好的怎么会关机呢?” “你一直在睡觉吗?有没有人来过?”温湘庭问。 “我以为你们今天晚上不回来,所以,所以,我就把院门反锁了,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巧巧有点被我们吓倒了。 “有没有人来过吗?”温湘庭重复问。 巧巧看着我们,一脸懵逼:“没有啊,这大半夜,谁来啊?” 我和温湘庭对视了一眼,难道是我们过度紧张,疑神疑鬼了。 温湘庭看着巧巧,冷不丁的从她手里抽过了手机。 巧巧吓一大跳,看着我,眼神中全是惊慌。 温湘庭点开了她的通话记录,然后语气温和:“两个小时前,你给唐先生打过电话。你们说了些什么?” 我今天晚上受了太多的刺激,以至于温湘庭这么问的时候,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我,我……”巧巧张口结舌,她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这突然的质问让她手足无措。 “巧巧,你告诉唐先生,我和晓谷出去了,对吗?”温湘庭循循诱善。 “我……”她垂下头,绞着双手不敢再说话。 “唐先生许了你什么好处?”我笑了一下。 “没,没有。”巧巧摇头。 “那你肯定知道唐先生在哪里吧?”温湘庭帮她整整了胸前的睡衣。 巧巧几乎要哭了,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进去说吧,别站这里了。”我说完率先抬步往大门走去。 温湘庭拉过了巧巧。 我进了大厅,这一晚上的折腾,我真的累极了。走到沙发旁坐下,真想就地生根发芽再也不挪窝。 巧巧挨着侧面的沙发站着,她胆怯的样子象极了学校犯了大错等待处罚的学生。我想起她在金荻家,叶苏蝶花点小钱,她就能将唐胜元的行踪告诉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就是这样吧。 但我又觉得,唐胜元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为了他打点小报告,实在太正常不过。 只是,我在这场纷纷扰扰中,真像个笑话。 温湘庭问了半天,巧巧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回过神来,淡淡道:“巧巧,你告诉唐胜元,不必再故弄玄虚,我今夜就搬走。” 巧巧抬头,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唐,唐先生说……如果你提到要搬走,让,我……”她绞着手,顿了一下后豁了出去,转身往她房间跑去。 我弯了弯腰,感觉心脏隐隐作痛。 巧巧很快跑回来,手里多了个信封,但她并没有交给我,而是直接递给了温湘庭。 “唐先生交代过我,让我把这个给你。”巧巧递完信封后,退回了原地站着。 “给我?”温湘庭皱了皱眉,她打开了信封,先是倒出来两张银行卡,然后是一张对折的笔记本纸。她迅速的浏览了一下,看过多后,她将信纸递给我。 我接过那笔记本纸,写了几行字,极简单:温小姐,我要事缠身,晓谷暂时拜托给你。你带她离开这里,去哪里你可以决定。卡里的钱,你代晓谷保管。叩谢! 我心脏一阵一阵的抽,即使坐在沙发上,我也感觉自己随时能崩塌。呆坐了许久,我撑着沙发摇摇晃晃的起身,巧巧呆了一下,快走两步过来扶我。 我抓住她手,用尽全力的力气抓她。 “晓谷姐。”她吃痛得挣扎起来,“好疼。” 温湘庭见情形不对,赶紧也起了身,她试图拉开我们。 “湘庭,你走开。”我用力推了她一把。 “晓谷姐,我没做什么?真的。”巧巧吓哭了,“你和唐先生都对我那么好,如果不是你们,我已经死在荻姐的手里了。我跟着唐先生来了C市,从来没有其他想法。一心只想好好做事情,我报答不了你们什么。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坏心。晓谷姐,你相信我。” 我抓着她的衣领,一步一步逼着她往前走,我的上下牙打着架:“巧巧,你告诉我,唐胜元平时在公司都做些什么?他和陈少玲是不是经常出双入对?” “晓谷。”温湘庭再次拉我。 “还有你。”我松开巧巧,猛的又抓住温湘庭,“你也告诉我,唐胜元背着我跟你说了些什么?” “晓谷,你冷静一点。”温湘庭试图安抚。 我惨笑,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冷静?湘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现在多乱啊,我妈和我姐下落不明,杨漫生死未卜,何明蕊还躺在医院,我的前夫关在监狱。唐胜元他是丈夫,这么艰难的时候,他说消失就消失。他让你照顾我,湘庭,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的保镖,保镖是什么?我们是雇主关系,我付了你钱,你随时可以走。说白了,我们就是陌生人。现在,我的丈夫将我托付给你。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的捶打着她的肩膀:“湘庭,唐胜元他到底是不是我丈夫?我们之间,是不是从头开始,根本就是一场虚幻,否则,他怎么可以在我这么艰难的时候丢下我。” 温湘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不懂啊,他什么都不跟我说。他宁愿交代巧巧,交代你。却一个字都不跟我说,他算哪门子的丈夫?这天底下有这样的丈夫吗?”我抓着她的衣服一点一点蹲到地上,哭得太用力,我感觉头一直在嗡嗡响。 “晓谷姐,你别哭了。”巧巧蹲到我面前,跟着我一起哭,“这封信是唐先生要出差的时候交给我的,他交给我的时候就一再告诉我,必须得到他的允许,我才可以把信交给你。你们今天晚上出去,我感觉要出事,所以,我就赶紧给唐先生打了电话。他说,他说可以把信交给你了。其他时候,唐先生都没有找过我。晓谷,你相信我,也相信唐先生。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他那么好,连我都能救,他不可能丢下你的。” 我觉得眼皮太沉重了,巧巧说的话忽远忽近。我好后悔,我不该装失忆的。这么长的时间,我装失忆装得跟唐胜元之间话越来越少。我刻意回避,他知道我在装,干脆顺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冷眼看着我折腾。 也许,我跟温湘庭暗中搞的这些动作,他全都看在眼里。我什么都不跟他说,他早就伤心了吧。我什么都背着他,他为什么不可以背着我呢? 我已经流不出来眼睛,只是干干的呜咽着。 温湘庭的手机响起来。 我的眼神亮起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是不是我先生打给你的?” 她把手机递给我看:“老胡打来了。” 我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回了地上。 温湘庭去院子里接电话了,巧巧坐在我身边低头剥着手指甲,不敢再开口。 我的眼睛胀痛得厉害,在山上被荆棘割破的手和脚也痛起来。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后,腰似乎也疼起来了。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晓谷姐。”巧巧不安的喊我,“你要去哪里。” “睡觉。”我低哑着声音说。 “我,我扶你上去吧。”她跟上来,扶住了我。 我推开她,蹒跚着脚步往楼梯走去。上了一个台阶,绊了一下,我跌倒台阶上。 “晓谷姐。”巧巧又伸手过来。 “走开。”我低吼。 她的手缩了回去。 我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摇摇欲坠,只需朝我吹口气我肯定会滚下去。走到最后几个台阶时,我没力气了,攀着扶手,我一点一点爬了上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房间,我关上房门直接爬到了床上。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蒋晓谷,你睡吧,睡一觉,一切就好了。 我拉上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我的头埋进枕心,眼泪又开始往下流。脚在被窝里够来够去,除了我自己,什么也没有。 这张双人床,宽得像大海,无边无际的。 我在泪水中入眠,一夜的梦凌乱不堪。我竟然梦见了文阅,他和唐胜元坐在一家茶楼里喝茶。我高兴的朝他们跑过去。梦境突然就变了,文阅变成凶神恶煞,他手里多了一把刀,架在唐胜元脖子上,逼着他朝前走。 梦境再翻转,唐胜元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好几个人拿着棍子在打他。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他垂着头,满身的血,了无生气。 我生生被吓醒,抓着被子坐了起来,这个梦太吓人了,我喘着粗气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没有人。 天还没有亮,我开了灯,掀开被子下了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坐回床沿边后,我拿过了枕头旁的手机。 我再拔下唐胜元的号码,仍然关机。 不行,我不能这么消极,他不回家,我可以找他啊。他要去公司吧?公司找不到他,我还可以去他家啊。我求温湘庭,她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她。 对,我得赶紧行动起来,而不是坐以待毙。找到了唐胜元,我把一切瞒着他的事都告诉他,他一定会原谅我。我和他同心,我们一起想办法,把我妈和我姐救出来。 第138章 杨漫临终 我起了床,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昨天哭得太厉害,眼睛肿得厉害。我坐到化妆台前,认真的化了个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冲自己笑了一下。 里面的那个女人,看着竟那么陌生。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往房间门口走去。 房门拉开,吓我一大跳,温湘庭靠着门框睡得正熟。 “湘庭。”我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温湘庭当即跳起来,眼神极凌厉,看清是我后,她的眼神才缓和下来,尴尬道:“不好意思,睡着了。” “你怎么睡在这里?”我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你要出去?”她不答反问。 “嗯,你收拾一下,陪我出去一趟。”我平静道。 她拂了拂有些凌乱的头发:“我去洗漱,你先去吃早餐吧。” 巧巧坐在餐桌前喝早餐,见了我,小心翼翼的起了身:“晓谷姐,我煮了地瓜粥,你喜欢吃吗?我帮你盛一碗吧。” “我自己来。”我伸手拿了碗。 巧巧慌忙推开椅子跑过来,跑得太急,踉跄了一下。然后她从我手里抢过碗,小跑着到了流理台那里帮我盛了一碗粥。 我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脸,大概此时的我看起来像足了母夜叉吧。 上午九点,我和温湘庭出了门。路上,我问了她杨漫现在的情况,她说被老孟那边的人带走了,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是特别清楚。 “老孟不是伍家的人?”我问。 “嗯。”她简单的应了一声。 “你朋友那边安排的人?”我多问了一句。 “不是。”她否认,“不过是私人恩怨,怎么可能闹得了那么大的动静,正常的调动吧。公家的事情,咱们小老百姓哪里懂得了?” 我没再继续问,温湘庭否认得彻底。但昨夜程肃那么气急败坏,我怀疑这个老孟很有可能温湘庭那个叫李少的朋友放下来的人。私人恩怨确实不可能牵动公家的人事调动,但如果私人恩怨里夹杂了正治斗争呢?何况调动来得这么突然。这个老孟的权利显然很大,伍家肯定措手不及了。 我走神时,温湘庭接了个电话。 “晓谷,老胡打来的电话。”她盯着前面的十字路口,“杨漫不行了,撑着一口气,说要见你。” “你说什么?”我心一沉,整个人就呆若木鸡。昨天晚上,我看她浑身是血,感觉她不大好。万万没想到,竟会这么坏。 “先去医院吗?”她询问我。 “好,好。”我苍白着脸,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阳光那么好,路上的行人那么悠闲,可杨漫却要奔向死亡。 我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从前的日子,一幕一幕,快得我什么也抓不住。 温湘庭在十字路口拐了弯,车子一路向着XX医院飞驰。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子一口气开到医院急诊室大门前停下来。 “你先进去,我去找地方停车,老胡等着你。”温湘庭匆忙对我说。 “好。”我推开车门,下了车便往里面跑。 “蒋小姐,这里。”老胡就在门口,见了我大声喊。 “杨漫,她,她在哪里?”我顿住脚步,急问。 “跟我来。”他指着走廊里面。 我跟着他一口气跑到了走廊里倒数第三间抢救室,有警察守在门口,见了老胡,立刻带着我们往里面走。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我胃里一阵翻滚,差点要吐出来。靠窗边的手术床上,杨漫戴着氧气罩,静脉里还在输着液,旁边的操作台上放满了各种仪器。心跳和血压的数值都很不正常。 我快步往病床走去,杨漫紧闭着双眼。 “漫漫。”我俯下身来,颤着声喊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她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要不是心电图的线还曲折着,我都要以为她已经走了。 “漫漫,是我,我是晓谷。”我伸出手,轻轻覆到她的手上,她的手凉得吓人。 “再打一针。”不知道谁说了这句话。 不一会儿,便有医生拿着针筒来了。 我看着医生把针筒里药水推入她的静脉,我盯着杨漫,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么等了差不多两分钟,杨漫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紧张得手一直哆嗦,杨漫死了?她是不是死了? “漫漫,漫漫。”我抓紧她的手,从她失踪到现在,我们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那一次在饭店巧遇,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往我身上安了窃听器。 “晓谷。”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我听到了,惊喜的看向杨漫,是她在说话。 “漫漫,是我,是我,我听到了。”我吸了吸鼻子,将头俯得更低。 她困难的转动头,那氧气罩大概让她很难受。她睁开了眼睛看着医生,带着哀求。 医生走过来,把她的氧气罩给摘了。 “晓谷。”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我将她抓得更紧。 “我有话和你说。”她气喘得很厉害,每一个字都吐得费劲。 “你说,我听着,漫漫,你说。”我的泪无法控制的往下掉。 “我们,多年的,朋友。”她断断续续的,泪水从她眼角往下滚,“毁,毁了,晓,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我的泪水滴到她的脸上,她的泪流到我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你妈,她,没死。”她说,“程哥喝醉的时候,说,说过,她,是,是试验品。活,活体实验品。程哥,还,还说,你妈的,体质很奇异,自,带抗体,能消化,毒品。所,所,所以,他们在研究。” 我大骇,老胡说伍家行恶没有底线,我还不能太能明白什么叫没有底线。现在杨漫几句话,我才深刻体会到。 “还,还有。”杨漫嘴角浮出一丝笑,“帮,我,告诉沈,沈听春,我喜欢他,虽然,我们,只相处过很短暂的几个小时。” “好。”我含泪点头。 她开始进气长,出气短,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的眼睛却还是殷殷的看着我。 “漫漫,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我哭着问她。 “我,对不起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晓,晓谷,你被,被我害得,再也做不了母亲了……”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仪器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抓着她的手,思想已经停滞了,她说的再也做不了母亲是什么意思? “漫漫,杨漫。”我扯了扯她的手,我用力扯她的手。 医生在宣布杨漫的死亡时间。 “杨漫,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啊,你不准死。你告诉我,你怎么害的我?我为什么会再也做不了母亲?你给我醒过来,杨漫。”我尖利的哭喊着,拼命的拉她。 “晓谷。”温湘庭抱住我。 “她死了,一了百了,把话给我说清楚啊。”我哭倒在她怀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温湘庭把我拖到了抢救室门口,我坐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温湘庭拿着纸巾给我擦眼泪,一包纸巾擦完,我仍然泪如雨下。 我都不知道我哪来的那么多眼泪,我哭得还不够多吗?为什么眼泪流之不竭呢?这纷纷乱乱的人世,我究竟为什么还活在这里? 杨漫死了,她真的死里。这里没有伍成言的人,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她不会诈死,她是真的死了。 多年前,她站在校门口,卫衣球鞋马尾,挽着我的手臂一摇一晃的,她说:晓谷晓谷,我们以后不结婚吧,你看你爸妈那样,我爸妈也那样。也不知道婚姻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我说:可我还是想找个男人结婚耶,生个孩子,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小孩,过最简单的日子。 她就笑,说我没出息。 后来,我们离开了学校,她努力打拼她的事业,我真的安心嫁作人妇,过着简单的日子。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开心难过,都能分享。 沧海桑田的彼岸,她悄悄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直到她临终,她才说,她把我害得再也不能成为一个母亲。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打击来得更具毁灭性。 我想起来,我那次宫外孕。杨漫说我再也做不了母亲,应该是那次宫外孕造成的吧? “湘庭。”我仰起泪脸看她。 “我们回家。”她用力将我从地上搀起来。 “我去做个检查,我先去做个检查。”我说。 “什么检查?”温湘庭莫名其妙的。 杨漫说话的声音太低,她大概没有听清楚。 “杨漫说,说,害了我,害得我再也做不了母亲。我要去做个检查,我不相信。”我松开她的手,脚步凌乱的往前走。 “妇科在这边。”她追上来。 因为我做过宫外孕手术,检查变得很简单。上午十一点多,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我双侧输卵管全被切除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我还可以做试管婴儿,但糟糕的是,我的子宫还有点问题。医生说了一堆专业术语,看我够惨的,也不肯详细解释给我听。只是安慰我说,不一定非要做母亲,现在的时代,好多家庭还搞丁克呢。 我感觉自己在梦游,飘着出了医生的办公室。有个女人一直在我耳边说着,也在安慰我,说一切会好起来。 我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能生啊,能生的当然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生了。 难怪唐胜元能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带跟我打一声的。当初去医院,是他送我去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能生孩子这事,所以,他会娶我。因为他对不起我。现在他走了,他给我已经足够了吧。他那么大的家业,自然是需要自己的孩子来继承。所以,他走了。 第139章 浑浑噩噩 我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医院,温湘庭半扶半抱的把我拉上了车。她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现在她在拼命的安慰我。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得懂,但我不愿意听。 “去我先生公司。”我眼睛酸涩得好难受,视线也有些模糊。 温湘庭张了张嘴,大约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启动了车子。 我闭上眼睛,一阵接一阵的倦意袭来,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蒋晓谷,你不能睡,你得把该你做的事情都做完,你不能也做个不负责任半路撒手的人。 我挣扎在半梦半醒间时,车子停下来了。我睁开眼睛,温湘庭已经打开了车门下了车,我也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晓谷。”她绕过车头朝我跑过来。 我站定,努力笑了一下:“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特别惨?” “不太好。”她很诚实。 “我这么惨,陈少玲应该会同情我吧。”我伸手拔开粘在嘴角的头发,抬步往里面走。 进了大堂后,温湘庭先去了前台那里。我总共没来过唐胜元公司几次,前台小妹压根不认识我。倒是温湘庭,经常送唐胜元来公司,她去打声招呼,我才能顺利上去。 我稍微等了一会儿,温湘庭就回来了。 “陈小姐在等你。”她说。 “好。”我应完后才反应过来,“她只让我上去?” 温湘庭点头。 “那你回车上等我吧。”我挺了挺后背。 “去吧。”她看着我,眼中全是担忧,就像我是她即将远行的女儿。 我憋着一口气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头晕得厉害。搭着电梯上了楼,刚出电梯就有个姑娘等在那里,她领着我到了陈少玲的办公室。 “唐太太,不好意思,我应该下去接你。刚巧在接个重要电话,没能走得开。”她很客气的样子。 我心里明白,她也就是跟我客气客气。 “不碍事儿。”我也不等她请,直接走到了沙发前坐了下来。 她坐到侧面的沙发,直接了当的问我:“你是来问我有没有唐总的消息?” “对。”我点头。 她摇了摇头:“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他临走的时候,把他的那枚印章给我了,说他出差期间,我可以代他行使他的权利。” 我看着她的眼睛,分辨不出来她说得是真的还假的。 “唐太太,我给你倒杯水吧。”她好像才想起来,重新起了身。 “不用,我不喝。”我制止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坐了下来。 我们都不说话,除了唐胜元。我们没有任何交情,根本无话可说。 “陈小姐,你真的没有唐总的消息吗?”我靠着沙发扶手,略倾身,语气焦急起来。 她微微皱眉,随即笑了一下,带着点讽刺:“唐太太,我只是他的助手,您是他的太太。” 我失望极了,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 “我们仅仅只是工作上的伙伴。他从去上海那天开始,就没再跟我联系过。”陈少玲缓了语气。 我默默的坐着,不再说话。 陈少玲也耐心的陪我坐着。 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感觉头晕得没那么厉害了。心里明白,即使在这里坐到明年,我也不会得到唐胜元的消息。 “陈小姐,打扰了。”我起了身,低声道。 她被我惊了一下,也站了起来:“唐太太,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勉强笑了一下,捏紧了手心,我一步一步的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唐太太。”她快步走过来。 我回头看她。 “唐总可能出事儿了。”她顿住,苦笑,“他把他的印章交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可他什么也不肯说。这么多天了,他一个电话也没打来过。有两个特别重要的项目,这几天就要动工了。他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我,问一下进程。” “哦。”我应了一声,她解释这些,是在告诉我,她真不知道唐胜元的下落。 “他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跟你联系的?”她反倒比我还急了。 “忘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脑袋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忘了?”她呆了一下,“那,你还他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本来想问她有没有唐胜元其他的联系方式,可她现在反问我,还真是挺可笑的。 “没有。”我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是不是再也没有见过比我更失败的老婆?” 她摇了摇头,侧头看着门把手,逆着光,她的额头光洁而饱满。可她的神情很落寞,她仿佛在也经历某种煎熬。 “你很爱他吧?”我脱口而出。 她惊得后退了一步,垂在裤缝旁的手微微颤动着,另一只手却无措的拂了拂头发。而她头发全部束起,连碎发都服服帖帖。 好在她办公桌的电话响起,她定了定神,礼貌的朝我欠了一下身:“对不起,唐太太,我去接个电话。” “去吧。”我应道。 她朝办公桌走去,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下了楼,温湘庭站在车旁接电话。 我上了车后座,侧着身躺了下来。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准备去哪里来着? “晓谷。”温湘庭也上了车,“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回家吧。”我闭着眼睛,抓紧了胸口的衣服。 “不吃东西……” “你帮我个忙。”我打断她。 “什么?”她问。 “我想去看何明初,你有办法帮我安排一下吗?”我说。 “好。”她应道。 “回头你再帮我问问,杨漫什么时候下葬,要是没有别的事儿耽搁的话,我就去送送她。”我觉得有些冷。 “好。”她又应我。 我回了家,巧巧做好了饭,我强迫自己吃了一碗。吃完后我上了楼,回了房间。关上门后,一身的力气就全部消失了,踉跄着走到了床边,我拼了全身的力气才爬了上去。 躺在那张大床上,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我再也做不了一个母亲了,这个事实象一座大山,轰然将我埋到山底。我哭喊,挣扎,撕心裂肺,却无济于事。 回忆那么长,往事那么伤。 那一夜,我和唐胜元极尽欢愉。第二天醒来之后,我惊慌失措,只将那一切往何明蕊头上想。我给杨漫打了电话,她立刻赶来。 她安慰我,给我出主意,还要去给我买紧急避孕药。可她要出门时,那么凑巧的,她说她妈妈被电动车撞了,她得赶紧回家。 我的心开始泊泊流血,杨漫,是她,原本是她。 她家沙发里的死字,也根本是她准备好的吧。我把什么都告诉了她,所以,她带我回她家,故意让我发现她家沙发里的纸条。她故意让我怀疑的方向全部指向何明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她究竟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陷害我? 我又想到后来,杨漫走了,何明蕊问我有没有看到她的项链,我们吵了起来,我被何明蕊气得晕倒。时间一拖再拖,何明初回了家。他硬拽着我去了医院,我错过了最佳吃紧急避孕药的时机。 杨漫打定了主意要把我搞成宫外孕? 我宫外孕手术后,我听护士说过,好多人都因为事后紧急避孕药导致了宫外孕。可是,那毕竟是有概率的,不可能每一个人都会变成宫外孕啊。 我想来想去,只恨杨漫死得太快,她不能再亲口告诉我。我宫外孕这件事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时间变成混沌,我再睁眼,天又大亮了。可还是很困,我便又闭上眼睛睡。再睁眼,天又黑了。有时候很饿,巧巧把饭端到房间来给我,吃完我就接着睡。 这样昏睡了两天,我总算睡醒了。 清醒过来的那天早上,我换衣服,洗漱打扮了一番下了楼。 “晓谷姐。”巧巧在大厅里擦地板,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叫得夸张,“湘庭姐,晓谷姐起来了。” 温湘庭从她房间跑出来,她看着我,似乎也很震惊。 “你,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她指着我身上的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黑色的针织连衣裙,黑色的打底裤,卡其色的风衣,这样穿不正常吗? “今天的气温二十八度。”她又提醒我。 “六月了?”我回过神来,有些喃喃的,明明才过完年没多久,就六月了。 “晓谷。” “晓谷姐。” 温湘庭和巧巧同时喊我,她们都有点被吓到了。 “我去换衣服。”我往楼梯走去。 温湘庭跟上来,轻轻拉住我:“你还好吗?”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她:“我挺好的,睡了两天,觉得精神好多了。对了,我让你帮忙安排跟何明初见面的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这两天随时可以去。”她仔细的看我的眼神。 “你是不是担心我疯了?”我笑起来,“我睡了两天,有些恍神了,随手拿的衣服,我这就去换了。” “要不要我陪你上去?”她很不放心。 “换衣服而已,又不是去干嘛,不用了。”我挥了一下,脚步轻快的往台阶上走。 我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时,温湘庭和巧巧就等在楼梯口。 “干嘛啊,你们。我又不是大熊猫,看得我有点怕怕的。”我拍拍胸口。 “晓谷姐,你还认识我是谁吗?”巧巧带着哭腔问我。 我有些无奈了:“我没疯,你们别这样。” “可是……”巧巧咬了咬唇,“晓谷姐,那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温湘庭扯了扯她的衣袖。 我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唐,唐先生……” “巧巧。”温湘庭轻喝一声。 “他不是走了么?将我托付给湘庭。”我皱皱眉,“我只是睡了两天,睡觉不至于把人睡疯的。我真的没事儿,你们就放心吧。” 第140章 去看何明初 我后来就觉得,一个人不断的经历极致的悲痛,大脑中的那根感知神经线绷着绷着,它就会变得松驰。然后,大脑对于悲惨的感知能力就会变得迟钝了。 我混混睡了两天,醒来之后,再看到蓝天白天。想到让人心颤悲痛的事情,竟好像发生在多年前。沧海桑田的彼岸,我老了,只想活下去,活到有一天死亡将我带走。 我清楚的记得那些事情,只是心里的悲痛变得很轻。 温湘庭和巧巧都很担心我,在她们眼里,我醒来后的表现太不正常。据说,这是疯掉的前兆。我没有研究过,但我想我不会疯掉。 我醒来后的第二天上午,我去看了何明初。 隔着厚重的玻璃,我们拿着传话器讲话。不知道是不是监狱里伙食太好,他比过去胖了许多,脸都圆了。 “晓谷。”他轻声喊我,朝我笑了一下,眉宇间的颓然之色掩不住。 “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以为……”他顿了顿,抹了一把脸,“我以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你看起来还不错。”我平静的看着他。 “你,有明蕊的消息吗?”他沉默了片刻后问我。 “有。”我说。 “她和我爸,应该都还好吧?”他问得有些迟疑,“好久没来看我了,我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都怪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太好。”我如实回答,“明蕊在医院,你爸大病了那一场,行动不便。我问了问,听说原来那些邻居们轮流着去照看他。” 他呆一下,表情变得似笑似哭。他抓着听筒的手轻轻的颤着,渐渐的颤得厉害。他的嘴角不停的抽动着,眼泪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淌。 “我真是该死,该死。”他垂下头,带着哽咽。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我看着他哭泣,无动于衷。 他只顾哽咽,并不应我。 “你爸跟我说过,你妈出事那个晚上接了个电话。电话接完后,她跟你爸大吵起来。明初,那个电话是不是你让人打的?”我对于他没完没了的哭泣,有些烦躁,只能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他愕然抬头,眼泪挂在眼角,一张脸十分委屈。他语气嗫嗫:“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抿了抿唇,“那通电话,是我爸指使让你打的吧?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他仓惶得左右张望,眼神却始终不敢和我对视:“你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还真是这样,明初,你把你妈害死了。” “不是我。”他激动得大喊了一声,马上有狱警前去警告他。 “如果你不打那通电话,你妈就不会和你爸吵架,你爸就不至于失手杀了你妈。你妈不死,你妹也就不至于那么恨我,恨到不惜毁了自己跟个老男人上床,为的是学会怎样悄无声息的灭掉我。只可惜,你们运气都不好。眼光太短浅,以为螳螂捕蝉,哪里会想到黄雀在后。”我盯着他看,“明初,你告诉我,我爸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会听从于他?” 他不看我,盯着侧面的墙壁看。 “我想来想去,能打动你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你不好色,不贪财,唯独爱游戏。明初,我爸给你钱买顶级装备,让你过足游戏瘾是不是?”我问。 “是。”他这回倒答得干脆。 我呆怔,沉默片刻之后,我道:“你憎恨你爸和我妈的私情,甚至讨厌起我来。为了逃避这些,你更加的沉浸到游戏的世界里。我爸投你所好,和你一起感同身受。所以,你就什么都听他的。” 他抬头,打断我:“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吗?” “你除了有我爸qiang奸幼儿的视频,是不是还有他其他的罪证?”我顺着他的话,问得直接。 我仔细想过,何明初根本就不是一个特别有想法的人,他被我爸逼迫成那样。如果仅仅只是一份视频的话,他肯定老早就当着我爸的面把那视频给毁了。 可他被逼到冲到我爸家里去,想绑架小天来跟我爸抗衡。所以,我觉得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他冷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你妹躺在医院,程肃下的手。她被强行注射了过量的毒品,不会死,医生说,她很可能会落下癫痫的后遗症。”我语气淡漠,“明初,我不是来要一个答案的。但我想提醒你,不要对没有人性的人抱有幻想,他们对你许下的童话世界,永远不可能给你实现。你现在觉得这里呆得挺好的吧,你手里有筹码,他们还忌惮着你。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和你妹一样了。” “你恐吓我?”他抓着听筒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我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准备跟他说再见时,我想了想,道:“杨漫死了,明天下葬,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最后的下场,只能是死了。” 何明初手里的听筒“铛”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挂好了传话器,起了身往外走去。 回到c市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我想着有两天没去看何明蕊了,便让温湘庭拐了弯,先去了医院。 我们到的时候,护士端了碗粥给她,态度恶劣的在骂她,因为她手抖,粥洒到了被子上。 我走到床前,冷冷的看着那护士。 护士心虚的辩白了几句,见我和温湘庭一直不说话,她丢下一句我去拿干净的被子来就落荒而逃。 何明蕊靠着床头,手一直在颤着:“你们,来了。” 我挨着床沿坐了下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努力的想笑,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抬手想擦掉,那手不听使唤。她急得呀呀的乱叫,她又是另一种惨相。 我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帮她擦了擦。 她颤了半天的手猛的抬了起来,然后抓住了我的手:“我,不想这样,有,有没有办法救我?晓谷,我求你。” 我点了点头:“好,我帮你想办法。” 她咬着唇,死死的忍着眼泪点着头。 我坐了一会儿,看着护士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又看着她喂何明蕊吃了粥。然后,我和温湘庭才离开了医院。 “本来我想把何明初的情况告诉她,到嘴边,又吞回去了。”我看着车窗外,这座城市,已经华灯初上了。 “嗯。”她叹了一口气,“一个家就这样毁了。” “伍家毁掉的,又何止一个家。”我收回视线。 “老胡那边,已经着手在找唐先生了。”她伸手过来,在我肩上拍了拍。 “我倒觉得,他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他自己决定躲起来一段时间。”我道。 温湘庭若有所思,良久,她才启动了车子。 说来也是奇怪,唐胜元失踪这么大的事情。唐园愣是没有一个人来问过事儿,我风平浪静的过着日子,那边没有半点声响。连塔塔都没来找过我的麻烦。 程肃给我的一个月过去了,杨漫也下葬了,七喜还好好的锁在保险柜里。太阳每天都东升西落,除了唐胜元不见了,日子好像不是那么坏。 老胡那边查出来了,那天晚上,伍成言炸了楼,把我姐给救走了。但他把我姐带去了哪里?老胡说,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搞清楚。 我妈那边彻底的没了消息,不知道程肃把她换到了什么地方? 唐胜元离开后一个星期后,唐园终于来人了,来的人是唐夫人。 那天早上,我吃过早餐后去了大厅。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去一趟芳菲尽,温湘庭告诉我,程肃若无其事的呆在那里。 “晓谷姐,晓谷姐。”巧巧喊着,跟阵风一样刮了进来。 “怎么了?”我看她。 “唐夫人来了,哎呀,我的天啊。太美了,美得我都要睁不开眼了。晓谷,她在院门口,有个佣人陪着她呢……”巧巧一脸兴奋。 “你怎么不给她开门?”我不解的问。 她猛一拍脑袋,吐舌笑:“我忘了。” 唐夫人见了我,仍然和过去一样,满脸的欢喜。 “晓谷,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坐我身旁,摸摸我的脸,又摸摸我的头发。转头看一旁的欧妈,“欧妈,你写个营养食谱给巧巧,让她照着做给晓谷吃。这么瘦不行,女孩子还是要稍微的胖一点。” “好,巧巧,你跟我来。”欧妈是个行动派,立刻拉着巧巧进了厨房。 “谢谢妈。”我温和的笑着。 “不谢,不谢。”她仍旧握着我的手,“阿元呢?” “哦,他不在家,忙。”我微笑,唐夫人精神状态不好,估计大家都瞒着她这事儿。 “忙点好,男人是该忙一点。”她就那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妈,你喝花茶吗?我去给你泡一杯?”我客气问。 “你陪我坐坐,别忙了。”她拉住我,“晓谷,我今天过来,有件事情想求求你。” 我吓一跳:“妈,您说。” “你搬去跟我一起住吧,我一个人太无聊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很苦恼的皱眉。 我哭笑不得:“妈,我在这里挺好的。” “阿元不是不见了吗?你一个住不是也很无聊吗?”她急切起来,“晓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让欧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等你身体养好了,你就可以怀孕生孩子了。” “妈,我在这里挺好的。”我重复,实在不想跟她多说。 “你不愿意去啊?”她一脸失望。 “对不起,妈。”我歉意的看着她。 “没关系,那我搬过来啊,我可以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她开心得就差手舞足蹈了。 第141章 我要搬来和你住 我看着唐夫人兴高采烈的样子,暗自头疼。她这是又犯病了吧,我已经满头包了,她再搬过来跟我住,我还不如直接找根绳子上吊呢。 “妈……”我努力的想着拒绝她的措辞。 “晓谷。”温湘庭悄声走到我面前,她先前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报纸,这会儿她附身去拿我面前的茶杯,道:“茶水都冷了,我帮你们换一杯。”起身时,她用轻声的声音对我说,“你答应她。” 言罢,她端着我和唐夫人的茶杯往厨房走去。 温湘庭让我答应唐夫人,肯定是有她的理由。不过,我又觉得唐夫人也许就是兴头上闹一闹,转头就忘了也不一样呢。况且,我现在的状况真的糟透了,唐胜元没有任何消息,看起来是铁了心不再回来了。我和他的婚姻关系,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长久之计我还没有想过,眼下里我只想一个人住在这里,谁也不要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就好。 温湘庭给我们换了茶水,然后她站到了沙发旁边。 我呆怔着,久久不说话。 唐夫人就那么端坐着,看我的眼神却愈发的热切起来。 “妈。”我强打精神,有些困难的开了口,“我这段时间挺忙的,等我忙完这一阵子,我经常过去看你,好不好?” 唐夫人无措的扭动着身体,她听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黯淡下来:“晓谷,我保证我不闹,真的,我安安静静的,不会影响你的生活。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愿意和老人生活在一起。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只能泫然欲泣的望着我。 我不敢和她对视,她那么楚楚可怜,我很容易就会心软。这烟火人世,多的是婆婆刁难媳妇的烂账,到了我这儿,我却变成了一个恶媳妇。可我这个恶媳妇也名不符实啊,她的儿子已经抛下我走了,可我也不能跟她讲这些啊…… “妈,您还是跟奶奶商量一下吧。这么大的事情,您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好不好?”我急中生智,唐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她肯定不会由着唐夫人胡闹的。想到这里,我松了一大口气,侧头时,和温湘庭的视线撞到一起。 她眼中全是疑问,她没想到我会不听她的吧。 “欧妈,欧妈。”唐夫人喊起来,声音急促而尖利。 “怎么了,怎么了?”欧妈立刻跑出来,吓得声音都有些颤了。 “你给老太太打电话,现在打。”唐夫人站起来,走到欧妈面前。 欧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太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就认定我欺负了唐夫人。 “阿青,打电话给老太太做什么呀?”欧妈柔声问。 “你打,我来跟她说。”她晃着欧妈的手,天真得如同要糖果的小女孩。 欧妈迟疑了一下才拿出了手机,然后她开始拔号,电话还没接通,唐夫人就从她手里抢过了手机。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神思又开始游移。我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岁月静好,生活琐碎。 为什么人体没有一键复原的功能呢? 可如果有呢?我会按下去吗?唐胜元的脸在我脑中晃来晃去,他深情的样子,沉默的样子,睡着的样子,各种样子。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梦醒处,我想到他对我的种种深情不过因为他亏欠于我。果然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晓谷,晓谷。”唐夫人奔到我身旁,抓着我的手,语无伦次的,“我来了,我可以来,晓谷,我明天就搬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唐老太太竟然答应了唐夫人。她什么意思?故意的么? “妈,您喝口水,慢慢说。”我端过茶杯送到她手里。 她乖乖的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喝完放下茶杯后说:“老太太答应了,她说我开心就好。所以,晓谷,我明天搬过来住,好不好?” 唐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唐胜元失踪了,可她还是让唐夫人搬过来。难道体恤我一个人凄苦?不,不会对我那么好。我想着唐老太太的温和亲切,她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传交七喜的痛快。在唐园里,她说的话顶天立地,怎会是与世无争的老太太?看来,她也是有打算的人。 那就只能将计就计了。 我点了点头:“妈,您开心就好。” “欧妈,那我们回家,我要回去准备一下。”唐夫人开心得不得了,起了身拉过欧妈就往大厅外走去,走到大门口时又往回走。 我站在茶几前,看唐夫人走回来,我暗暗叫苦,她还要跟我说什么? “晓谷,我不要等明天,我下午就搬过来。”她走回我面前对我说。 “下午?”我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今天和明天也没什么区别,就随她了,“好啊,我让巧巧帮您收拾房间。” 我说完就喊了巧巧,当着唐夫人的面让她立刻去收拾楼上的房间,巧巧领了差事往楼上跑去。 “那我回去了。”她这才安心了。 我送唐夫人和欧妈上了车,站在院门口看着车子消失在了拐角处才转身。温湘庭站在我身后,面色平静。 “湘庭,我们到凉亭那边坐一会儿吧。”我淡淡道。 温湘庭点了点头,和我并着肩往前走。 “你说,唐夫人住过来后,会提早结束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情况吗?”我轻声问。 “也许会吧。”她说。 “我真不愿意她受到伤害。”我低头,默数着青石板往前踏步,“她这一生,已经够不幸了。本来想强行拒绝她搬过来,但没有想到,老太太很乐意她搬来。我毕竟还算是唐家的媳妇吧,老太太发了话,我就拒绝不了了。” “是的,你拒绝不了。”温湘庭侧头看我,又补充,“唐夫人也不能幸免。” 我看着青翠草地,想想自己也是可笑,我对唐夫人的怜惜又有什么用呢?我也身不由己。 下午四点半,唐夫人带着欧妈和大包小包搬过来了。她没有再其他帮手来,欧妈很有派头,指挥着巧巧和温湘庭干活。 我心里是有些不悦的,看在唐夫人的面上,也只能忍着。 “晓谷,我们到花园去,这里太乱了。”唐夫人走到我面前,笑呵呵的说。 “好。”我应道。 出了大厅,我们去了花园。太阳已经西移了,热气还是熏得厉害。 “这花开得可真好。”唐夫人蹲下来,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垂在栏栅上的那丛勿忘我。 我也蹲了下来看着花丛,我把家里的佣人解雇后,这花园里的花就跟脱了缰的野马般自由生长。这都快七月了,勿忘我的花期早已经过了,竟还开得这样肆意。 唐夫人看得痴迷起来,半天都不挪步。我蹲久了,头晕的厉害,撑着地板缓缓的起了身。头晕目眩,闭着眼睛缓了缓才回神。唐夫人还蹲在那里,我微微叹气:到底是母子,这满园的花,唐胜元也偏爱这并不起眼的勿忘我。 “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守护它们。”唐夫人自言自语般,“谁也带不走它们,你放心吧。” “妈。”我听着她说的话不太对劲,惊了一下,蹲下来去扶她,“走吧,我们到那边去看看池里的睡莲,我上午看开了好几朵花呢。” 她扭头仰看我,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晓谷?”不太确定的语气。 “妈,是我。”我用力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准备扯开嗓子随时喊人。 她蹲得太久,没什么力气,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几乎是半抱着她,将她扶进了旁边的凉伞下坐了下来。 “阿元……什么时候回家?”唐夫人靠着椅背,依然盯着栏栅上的那丛勿忘我。 “他出差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我随口扯了个谎。 唐夫人看着那丛花怔神,大约两分钟的时间,她收回了视线,语带忧伤:“阿元又走了,是吗?” “没有,他去出差了。”我坚持我的谎言。 “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他走了。”她看着我,“他讨厌这个家,憎恨我和他爸,所以,他又走了。” 我一时间有些困惑了,唐夫人心里是清楚的。 “妈,那你觉得,阿元还会回来吗?”我试探着问她。 “回来?”她重复着这两个字,“晓谷,我给你讲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吧,好不好?”她来了兴致,挪着坐过来一点。 “好。”我顺着她。 “我好喜欢听你说话。”她伸手在我唇上摸了一下。 我吓一跳,往后仰了仰。 “好奇怪,你和兮兮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是一个人。”她紧皱眉头,“你是晓谷,你不是兮兮。这个我很清楚的,她们都说我疯了,我才没有疯呢。连她们私下也说你和兮兮是神似的。笑起来像,生气像,不说话也像。可分明你们一点儿都不像,这是怎么回事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你还是给我讲阿元和兮兮小时候的故事吧。”我拉了拉她的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再挪过来一点,“兮兮是我收养的,除了家贺,谁都不知道。” “妈,你说什么?”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真是豪门狗血剧的标配啊。 “那时候,兮兮才两个月,我和家贺带她出去。后来,我们吵架了,兮兮睡着了。我生气下了车,家贺去追我。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兮兮,她已经没有呼吸了。”唐夫人的嘴角浮起一丝奇怪的笑容,“才一个多小时,我也不知道兮兮怎么就会死了。” “你们带那么小的孩子出门做什么?”我有点怀疑唐夫人在给我编故事,哪有那么糊涂的父母。况且,孩子没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就她和唐家贺知道呢? 第142章 心事成灰 “我们带她出门做什么?”唐夫人眼神迷茫,“对啊,我们带兮兮出门做什么?我忘了,到底带她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带她出门?” “后来呢?兮兮她……你们有没有送你医院,也许只是昏迷了呢?”我赶紧打断她,追问。 “后来……后来她就死了,真的死了。”她拂着头发,语气惊恐起来:“没有呼吸,怎么拍打都没有呼吸,脸也青了。我和家贺都吓疯了,然后我们带着兮兮去了酒店,我以为睡一觉,兮兮醒过来。可是住了两天,兮兮都没有再醒过来。”她掩面,喃喃的。 这是一对怎样糊涂的父母?唐胜元能活下来,真是幸运之极。 “妈,你们……就这样在酒店住着?就没把孩子送到医院去?也没带回家吗?”我揪着心继续追问。 “回家?”她愕然抬头,“怎么能回家?老爷子那么喜欢兮兮,家贺那么怕老爷子。不行,不能回家,我们都不能回家。回了家,我和家贺就死定了。” “那你们,你们后来把兮兮带到哪里去了?”我觉得我这公公婆婆简直是一对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父母。 “后来,我就睡着了。等我睡醒时,兮兮也醒了。晓谷,奇迹发生了,兮兮她就醒了。”她自己松了一大口气,嘴角上扬。 “醒了?”我惊呆了,怎么可能醒了?她这是在给我讲聊斋志异呢。 “醒了啊。”她很惊讶的样子,“晓谷,你干嘛这样看我?” “妈,你刚才说兮兮是收养的?又说她……说她没了。”我试着提醒她,“兮兮到底怎么回事?” “家贺说,我生病了,做了一场噩梦。”她被我问得一愣,表情又苦恼起来,“对呀,我记得兮兮是收养的。本来的兮兮她死了,可后来,兮兮长大了又死了。哎呀,她到底是小时候死的,还是长大后死的?我有点乱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妈,那我们就不想了。”我怕她犯病,安抚的握住她的手。 她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晓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妈,不会。”我也笑。 “你看。”她指着那丛勿忘我,“兮兮好喜欢。” 我的心中生出叹息,塔塔那些话象幽灵一样冒出来,她那天指着唐胜元的鼻子骂。说他一家子变态,说唐家贺性侵自己的女儿,唐夫人因此才精神不正常了。她那天骂唐胜元的话,说了一半,似乎她说不出口。我一直在想,塔塔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 看着夕阳里的那丛勿忘我,想着了无音讯的唐胜元。他那么爱勿忘我,而勿忘我的花语就是永恒的爱,永远的回忆。 塔塔那没说完的半句话,也许就是在唐胜元心中,除了唐兮元,无人可替吧。 若这样,塔塔那句你们一家子死变态就站得住脚了。 唐夫人说,晓谷,你和兮兮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可我看着你,就感觉你们是一个人。我将所有的这些串连起来,我的心脏只会泊泊的往外流血。除了泊泊流血,它也就一无是处了。 “晓谷,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唐夫人将我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爱情?”我愣了一下。 唐夫人起了身,她又往那丛勿忘我走去,我赶紧跟了上去。 “兮兮有一年,突然就要出国,死活的就要出国。”她蹲到栏栅前看勿忘我,自说自话,“她说她再也不要回来了,除了中国,她可以去任何一个国家生活。我哭着求她也没有用,我让家贺也求她,家贺打了我。” “兮兮就出国,兮兮走了,阿元也走了,也出国了。” “后来,兮兮就带着金鹏回来了。她说,她就走了,听我的话,好好嫁人,相夫教子。我想,这样很好,我很高兴啊。” “金鹏就死了,说是空难,给赶上了。” “他要是不死就好了,那我的兮兮一定跟他生了孩子,我也当上外婆了。” 唐夫人摸着那丛花,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话。也不看我,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安静的听着,从我见到她那一天起,她还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伍成言…… “要是他们结婚了多好,我的兮兮也就不会被伍家那个畜生毁掉。欧妈总跟我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看了这么多年了,那个畜生还是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他不会遇上空难?为什么跳楼的不是他?为什么吸毒的不是他?”唐夫人悲伤起来,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呀?我天天想,天天问,一点儿也不明白。我看兮兮活着时候的视频,她那乖巧,那么听话。我的女儿,她怎么会死了呢?” “妈。”我想安慰她几句,又觉得,她这许多年都生活在对女儿的思念中,我几句轻飘飘的话根本不抵任何用。想着,我便保持着沉默。 “阿青。”身后传来脚步声,欧妈急促走来。 “哎呀,晓谷,你怎么能让夫人蹲在地上呢。蹲久了,她要头晕的。”欧妈责备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有些嗫嗫的。 欧妈将唐夫人从地上搀了起来,帮她揉了好一会儿太阳穴才说:“阿青,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她像哄孩子那样温柔。 “好啊好啊。”唐夫人高兴起来,“已经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床头放着你最喜欢的那个娃娃。”欧妈挽着她往回走。 我还站在栏栅边,看着她们的背影远去,不一会儿便进了大厅。我挪动脚步往前走,心脏处似乎也不流血了,整个人空空的。 我并不伤心,无心可伤。我从沉睡中醒过来后,就觉得我能够接受一切的结果。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我和唐胜元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正常的。他后来娶我,一则亏欠我,二则我神态里有唐兮元的样子。如此,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倒也能说得通了。 在这之前,我最初误以为他真的象他说的那样,爱上了我。但自己这觉得这爱来得突兀。后来得知自己因为那场宫外孕而终生不能生育,又以为他是出于对我的愧疚。现在才知,我神态里有唐兮元的样子,这才是他娶我的主要原因。 小径已经走到了尽头,我看着眼前的铁栏杆。隔着一条大约五六米宽的水泥路,隔壁别墅的院子里,有两个四五六的小孩在追求嬉戏着。 我不可能成为一个母亲。 想到,就伤心。 唐夫人在我这里住了下来,她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八点一定起床。吃早餐,去花园散步。吃水果,弹钢琴。午饭后午睡,起来后就去喝下午茶,去做美容。晚上七点,她会少量吃一点晚餐。晚餐后,接着弹钢琴,到晚上九点,她一定睡下了。 唐夫人很省事,但欧妈就不一样了。 她来了后,巧巧叫苦不迭。一会儿骂她太懒,一会儿骂她太笨。巧巧做了几次饭,欧妈嫌弃得不行,我忍无可忍,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谁会做谁去做。 欧妈跟我置上了气,后面她就不让巧巧进厨房,三餐她都包下了。 我心里清楚,欧妈根本没拿我当唐家媳妇对待。 我妈和我姐的下落愈来愈渺茫,温湘庭的眉头越皱越紧。 时间淌到七月,我开始考虑离开的事情了。 这天早上,我醒来。空调开得太足,被子已经滑到了地上,摸着冰凉的肩膀,我打着哈欠翻到床边拾起了地上的空调被。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我吓得差滚到地上去。 唐胜元走后,我的手机就没再响过了。温湘庭和巧巧几乎跟我形影不离的,不需要打电话给我。 唐胜元?我第一反应,也来不及想什么,人就急切的爬坐起来,伸手拿过手机。屏幕上的号码是陌生的,我赶紧点了接听。 “晓谷。”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听着有点耳熟,但不是程肃,我飞快的想了想,想不出来,只好问:“您哪位?” “沈听春。”对方倒也爽快,直接报了名字。 “小沈,是你。”我的心跳加速,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肯定是唐胜元告诉他的,唐胜元很信任他,他来告诉我唐胜元的下落。 “我们见一面吧,你看今天什么时候合适?”他直接了当。 “唐胜元,他去哪里了?”我也不跟他绕圈子。 “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他说。 “是不是唐胜元让你来的?”我的指甲紧紧的掐进了掌心。 “是。”他说。 我抬手看了看表:“你在C市吗?如果你在C市,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万湖路的XX茶餐厅见。” “好。”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立刻起床,收拾一番,我下了楼。把情况跟温湘庭说了一下,她飞快的洗漱,连头发都没绑就跟我匆匆出了门。 我提前二十分钟到了茶餐厅,按捺焦急的心情,我点了早点。 “这个虾饺很好吃。”温湘庭碟子推了过来。 “哦,好,你也吃。”我无心吃早餐,频频望着入口处,她看不过去了吧。 “不要急,该来的人一定会来。”她慢条斯理的说。 我收回视线,低头吃肠粉:“以为自己很淡然了,知道他有消息了,还是按捺不住。” “这才是二十几岁的人该有的心境,别把自己弄得跟个老太太……” 她话音还没落下,沈听春出现在了入口处。 “来了,他来了。”我紧张得站了起来,“小沈,这里。” 沈听春穿一件拍色的T恤,见了我,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他看到温湘庭,一愣,“你朋友?” 唐胜元大约没告诉他,我身边有个保镖。 第143章 真的够了 “你好。”温湘庭起了身,“我是温湘庭,晓谷的朋友。” “你好,我姓沈。”沈听春伸手跟她握了一下。 “小沈,快坐呀,你吃点什么?”我招手喊来了服务员。 沈听春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到了我对面,坐到了温湘庭旁边。沈听春点的早餐很快送来,三个人一桌,我和沈听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温湘庭埋头吃着早餐,半个字不搭。 我最先放了碗筷,都说近乡情怯。我见着了沈听春,竟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想问唐胜元,又他跟我说起唐胜元。这般纠结着,我就看着沈听春嘴一张一合,他说了些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晓谷,我去趟洗手间。”温湘庭伸手过来,在我手上拍了拍。 “哦,好,你去吧,去吧。”我看向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 温湘庭起了身,也没拿包。我看着她走过了拐角才收回了视线,沈听春低头喝着豆浆,头顶有根白发十分显眼。 “他,在哪里?”我终于开了口。 沈听春抬头:“元哥吗?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我呆呆的。 “嗯,我昨天晚上接到他的电话。”他抿了抿嘴,把豆浆杯推到了一旁。 “他……跟你说什么?”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人在三亚,公司有个项目在那边,由我负责的。元哥走之前给我打过电话,他说去一趟上海,让我遇到任何问题都跟陈少玲商量着办。接他电话时,我正忙,也就没感觉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过了三天,陈少玲给我打了电话,说联系不上元哥。我当时给所有跟元哥可能有联系的人都打了电话,但没人知道元哥去了哪里?我本来想立刻回来C市,但我负责的那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整个人都焦头烂额的,这一耽误,直到我昨天接到了元哥的电话。”他一口气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连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沈,我怀疑,他可能落在伍昂手里。” 沈听春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他昨天在电话里,还提到一个事情。”他皱眉,想了想才说,“七喜,让你把七喜交还给他爷爷。” “他这么说的么?”我侧头,将眼中眨出的泪光悄悄拭去,唐胜元这是铁了心的不再回来了。 “嗯。”沈听春默了片刻才应我。 我望着餐厅里来来往往的顾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生活气息。太阳升起的时候,日子还是有希望的。 “晓谷。”沈听春又开口了,“我想冒昧的问一问,你和元哥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回头,微笑着看他。 他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子:“当年,元哥绝望到走投无路,也只是去了Y城隐居。可现在,他给我的感觉是准备与世隔绝。我就想,他大概是心灰意冷?又或者……” “我和他,没有吵架。他离开时,跟我说去上海出差。直到杨漫出事那晚,巧巧给他打了电话。他临走时给我留了一封信。里面是钱和几句话,将我托付给我的朋友温湘庭。”我激动起来,语气不自觉的变得尖锐,“小沈,你跟随他多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甚至比我更了解他。我是那个能让他心灰意冷的人吗?” “晓谷,你别激动。”他吓了一跳,赶紧安抚我。 “别激动?”我冷笑,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住,“小沈,我怎么可能不激动呢?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我和他在一起,和他结婚,和他一起过日子,我是指望着和他白头到老的。可他做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说,走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多严重?他为什么要走?你知道的,我姐和我妈都在程肃手里,至今下落不明。他但凡有一点点良心,都不能什么都不交代就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轻描淡写的让我找个清静的地方去住,这样太莫名其妙了,我何其无辜……” 我说不下去了,感觉自己要当场哭出来。 沈听春叹了一口气,伸手扯了张纸巾递给了我。 “他还能打电话给你,看来,他至少是安全的。这样我也就安心了。”我没接纸巾,努力的维持着笑容。 “元哥从来不会这样。”沈听春紧皱眉头,“我和陈少玲都认为,他遇到了突发情况。” “所以,他打这通电话给你,又作何解释呢?”我质问。 沈听春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们陷入沉默中。 “我来找你,还有一个事情。”沈听春打破沉默。 我看着他。 “杨漫,她……”他笑了一下,很怅然的神情,“她走得痛苦吗?” “痛苦吧,伤成那样,怎么能不痛苦呢?”我想起杨漫临终前说的话,他不提起,我恍恍惚惚的都快忘了,“她临终前,给你留了句话。” “什么?”他急切的倾身。 “她说她喜欢你,虽然,只和你相处过很短暂的几个小时。”我复述了杨漫的遗言,“她葬在XX公墓,你知道吧?” 沈听春点了点头。 远远的,温湘庭已经走过来了,她这一趟洗手间,去得够久的。 “小沈,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说。 “好。”他笑了一下,靠到椅背上看着外面。 “湘庭,我们回去吧。”我对迎面走来的温湘庭说。 她很惊讶,但什么也没说,走回座位旁,她拎起了包。跟沈听春打了声招呼,我们就离开了茶餐厅。 我心事重重,上了车绑好安全带后就望着车窗外发呆。 “唐先生有消息了?”温湘庭问我。 我摇头:“只是给沈听春打了个电话,让他转告我,把七喜交还他爷爷。他明明可以直接打给我的,可能怕我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吧?所以,辗转的让沈听春来找我,真是够狠心。” “也许不是这样呢。”温湘庭道,“沈听春完全可以编个谎言来见你?实际上他另有意图……” 我转头:“温湘庭,你是阴谋家吗?对谁都持怀疑态度?沈听春和陈少玲是唐胜元最信任的两个助手。唐胜元跟他们联系,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而且,沈听春为什么要编谎言来见我呢?他暗恋我吗?他回来C市,最主要还是为了去给杨漫上个坟吧。顺便才来见我的。” 我喘了一口气,转头又看着车窗外,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对不起,我情绪有点失控。” “没关系。”温湘庭淡淡道。 一路无言,我们回了家。 唐夫人这会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欧妈在插花,她在旁边认真的看着。听到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晓谷,你去哪里了?”她起了身,笑吟吟的走过来,“我去你房间喊了半天,你来看,今天的花特别好看呢。” 我心情糟透了,别说看花,看星星我也提不起劲,便敷衍道:“妈,我出去办了点事情。你看欧妈插花吧,我上楼去换件衣服。” 偏偏唐夫人不依不饶的,拽着我的手硬是把我拉到了沙发旁:“你看,这勿忘我开得多好啊。” 我看着花瓶里的花,勿忘我那么刺眼。我感觉我的愤怒又在蹭蹭的往上涨,猛的从沙发上起身,我快步往楼梯走去。 “晓谷,晓谷。”唐夫人追来了。 我头也不回,小跑着上了楼。冲进房间中,我甩上了房门,打了反锁。然后,我走到了保险柜旁边。 “晓谷,你怎么了?你为什么生气呀?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晓谷,你开门,跟妈说说话。”唐夫人带着哭腔。 我置若罔闻,半跪到地上,我找出了钥匙,输入密码,我打开了保险柜。装着七喜的盒子就在那里,我拿了出来。 找出钥匙,我打开了盒子,一样一样翻看那些东西。那天晚上,唐胜元跟我说的话还在耳边响着。他说,等我们六十岁的时候,戴着玉戒,让儿孙们好好羡慕一番。 谎言,骗子。我笑,将盒子锁上。 还回去吧,我从来就没有稀罕过。我捧着盒子起了身,随手拿了个纸袋装了起来。唐夫人还在敲门,我简直要疯了。 我开了门,唐夫人看着我,有些怯怯的退了一步。欧妈在旁边拉她,安抚她。 “妈,我没生气。”我挤出一丝笑容,“欧妈,我得出去一趟,你陪着夫人。” “又出去啊,你不是才回来吗?”欧妈很不悦的语气。 “怎么?我连去哪里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冷冷的看着她。 “我倒没那个意思,你看你,夫人被你吓着了。”她嘟囔着,语气不太好。 这段时间,我能忍都忍了,忍到这一刻,我真的忍不了了:“欧妈,请你记住你的身份。我也记得自己的身份。” “晓谷,你怎么说话呢……” “按照唐家规矩,你怎么的也得喊我一声少奶奶。”我眼神凌厉,加重了语气,“照顾好夫人,她若有什么闪失,老太太饶不了你。” “你……”欧妈颤着手指着我。 我看了她一眼,拎着袋子往楼梯口走去。下了楼,我喊了声温湘庭。巧巧跑出来,说温湘庭去院子里接电话了。 “湘庭,送我去一趟唐园。”我走到车子旁,冲着凉亭那儿的温湘庭喊了一声。 她很快挂了电话走过来:“去唐园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我跟吃了枪药一样,看谁都不顺眼。 “你手里的是什么?”她追问。 “七喜,七喜你知道吗?说了你也不知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语气很冲。 “我知道七喜,晓谷,你要拿到哪里去?听我的,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去,把七喜锁回保险柜里。”温湘庭急了,抓紧了我的手。 “你想干什么?”我尖叫一声。 “沈听春让你送回唐园的是不是?别听他的,这里面肯定有诈。”她急促道。 “我真的受够了。”我挥动双手,手里的袋子就被温湘庭抢过去了。 “走,我们先上楼,上楼再说。”她生拖硬拽的拉着我往回走。 “你还给我。”我跟她抢夺着,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温湘庭,你疯了吗?” “我没疯,但你现在被愤怒控制了。”她手上的力度加上。 我毫无招架之力。 第144章 没有想到 温湘庭把我拽着我进了大厅,我心中的怒火极到了顶点。唐夫人的哭泣声从楼上传来,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我抬起脚,朝温湘庭用力踢了过去。她痛得立刻松开了手,我一言不发,转身朝外面跑去。跑出大厅,下了台阶,温湘庭追来了,她再次拽住了我。 我用力甩她的手,甩不开,我怒吼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很牛逼吗?这么长时间了,你查了什么出来?我妈和我姐生死不明,我先生音讯全无。你除了让我谨慎,还会说点什么?既然你什么都不会,麻烦你走人好吗?合约还没到期是不是?我付违约金,你要多少,你说,你要多少?” “晓谷姐。”巧巧听到动静跑出来了,跑到我们面前,看着我们,手足无措。 温湘庭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很,仍然抓着我的手不放。 我像一条失去理智的疯狗一样嚎叫着:“你是不是以为我先生给你留了言,把我托付给你了,你就有权对我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我跟他完蛋了,你又算什么?我早说过,我们只是雇佣关系。你不是我的救世主,我是死是活,跟你也没有关系。” “你们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巧巧怯怯的劝我们。 温湘庭看着我,双眸几乎黑得要发亮。 我又一次用力甩温湘庭的手,这回,她松开了。 “我送你。”她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说完,她就抬步往车子走去。 我站在原地,我还有一大堆话要骂发泄的,结果她不接招,我所有的话只能活生生的憋了回去。 “晓谷姐,你别生气了,湘庭姐人挺好的,她,她可能也是为了你好……” 我看着温湘庭已经上了车,唐夫人的哭声已经从楼上移到了楼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拎着手拎袋往车子走去。 上了车后,我绑好安全带,温湘庭就启动了车子。 我发了一大通火后,这会儿实在不好意思去跟她说话。捏紧了手提袋,我讪讪的转头望着车窗外。 温湘庭估计气得不轻,一路上,她直视着前方的路况,也一字未言。 没多久,车子就开到了进入唐园的三叉路口。我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了,想着自己对温湘庭那一顿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心里懊恼得要命,但偏偏又张不开嘴去道歉。 “晓谷……”几乎是温湘庭喊我的同时,我听到一声“砰”,紧接着,我狠狠的栽向挡风玻璃。万幸绑了安全带,我又弹回来。 晕头转向中,有一只手抓住了我,温湘庭的声音传来:“晓谷,你怎么样?” “我还好。”我感觉了一下,好像没受伤,只是头晕眩得厉害。抬头看去,我们的车子撞在路旁的树上。 温湘庭试图重新启动车子,根本打不起来火。 这绝对不是意外,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清楚的记得,当初我坐唐胜元的出租车。在一个红灯路口,出租车被狠狠追尾。后来何明蕊跟我提过,说那次追尾是她找人安排。 现在何明蕊躺在了医院,下手的人是谁? 有人敲车窗,我转头去看,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抱着胸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七喜,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他们很可能是冲七喜来的。在进入唐园的路口拦截我们,胆子如此之大,显然有备而来。 温湘庭探身到后座,扯过她丢在后座的双肩包丢了过来:“把七喜塞进背包里。” “好,好。”我心知不妙,温湘庭的预料被应验了。她拼了命的要阻止,我象一头猪一样不管不顾,死活要去唐园。 “把包背到胸前。”她又说。 我背好包,大气不敢出,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我们下车。”她说着伸手过来开了我这边的车门,然后她从我身上翻了下去,我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温湘庭站在我前面,将我护在车门处。 “得罪了。”声音从侧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缓步走来。 那是唐家贺啊。 我真的吓到了,为什么是唐家贺,哪怕是塔塔,我也没这么恐惧。 “不用这种方式,温小姐肯定是不会停车的。”唐家贺走到了我们面前,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衫,戴着眼镜,很斯文。 “温小姐,蒋小姐,上我的车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辆黑色的SUV。 “唐先生。”温湘庭开了口,声音温和,“如果我们不去呢?” “哦?”唐家贺有些惊讶的样子,“当然,我知道温小姐拳脚了得,我也很愿意看你跟我带来的四个小伙子过过招。只是,你总归是个血肉之躯,还要护着蒋小姐。这要是伤了你们,可真就不太好看了。再说,我唐家贺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能够和平解决的事情,就不需要动拳脚。温小姐,你说呢?” 温湘庭又道:“不知道唐先生要请我们去哪里?” “温小姐,你那么聪明的人。不该问的问题,根本无须多言。”唐家贺朝四个抱胸的小伙看了看,四个人往前跨了一步,其一个在腰间摸了摸。 温湘庭也退了一步,抓住了我的手:“唐先生,你要的是七喜吧,晓谷正准备送回唐园。” “不不不。”唐家贺收往步子,他摇手,“我得了一盒好茶,真心想请两位去喝个茶。” 那四个小伙子又逼近一步,我知道,今天在劫难逃了。 “唐先生这么客气,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温湘庭平静道。 “这才对了嘛。”唐家贺笑起来,大踏步的往路边的车子走去。 温湘庭拉着我往前走,我肠子都悔青了。可事到如今,悔又何用?回想起我姐最初失踪时,我对沈听春的怀疑,那时,我怀疑他是伍成言的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沈听春会是唐家贺的人,枉费唐胜元那么信任他。 我们上了唐家贺的车,一共三排座位。唐家贺坐在副驾位,我和温湘庭坐在中间。后座有三个戴墨镜的男人。一坐下,就有一柄刀从后座伸过来,然后架到了温湘庭的脖子上。 而我失去了温湘庭的护佑,基本上就是废人一个,他们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也就没有朝我脖子上架刀。 紧接着,我和温湘庭的手机全被收走了。 车子启动,一路往前,一开始我还知道方向。绕来绕去后,车窗外的景物我已经完全陌生了。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手心的汗冒了一层又一层,装着七喜的包背在我胸前,并没有人来抢我的。 我不时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表,车子在开了一个小时零二十七分钟时,已经完全离开了C市。我们上了高速,然后又在中途下了高速。 我们来到一个小镇上,也可能是大的村庄。车子开到了街道的尽头,终于在靠近河边的独栋三层楼前停了下来。 唐家贺先下了车,随后,他拉开了温湘庭那边的车门。架在温湘庭脖子上的刀收走,她侧头看我,眼神平静。 “温小姐,请。”唐家贺很绅士的弯腰。 我跟在温湘庭后面下了车,这三层小楼看起来是新建的。院子砌了一半,砖头散得到处都是,外墙也还没有粉刷。 进了大厅后,唐家贺又往楼上走,温湘庭一直拉着我的手。上了二楼,我们进了客厅。客厅的布置很简洁,一张茶几,一套沙发,墙上挂了个大电视,除此外,没有多余的摆设。 “坐。”唐家贺招呼了一声,他自己坐到了主位上。 温湘庭拉着我坐下来,我看了一眼门口,坐我们后座的那三个男人这会守在那里。其中一个男人拿着我的手机在玩,我感觉后背有冷汗下来。想了想,我手机里好像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蒋小姐,七喜先给我吧。”唐家贺朝我伸手,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下意识的将包抓得更紧。 唐家贺也不跟急,收回了手靠到沙发上:“小林,去把你程哥喊起来。客人来了,让他把好茶带下来。” 门口站着的一个男人转身往楼上走去。 唐家贺说到程哥两个字时,我心里就一个激灵。程哥?程肃,我暗自猜测着。 “温小姐。”唐家贺收回视线看向温湘庭,“你放一百个心,我真的只是请你和蒋小姐来喝杯茶。我唐家贺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李少的朋友。” “多谢唐先生的招待。”温湘庭淡淡道。 说话间,有脚步声传来。我伸长脖子去看,程肃戴着个黑框眼镜出现在门口。果然是他,原来他要七喜不是为了伍家,而为了唐家贺。 这绕来绕去,唐家贺才是幕后高手啊。不但收买了沈听春,连程肃都替他卖命。这么说来,我妈和我姐会不会也到了唐家贺手里? 可是,沈听春为了什么呢?唐家贺给得起的钱,唐胜元也给得起。况且,唐胜元对他有情有义。程肃就更奇怪了,温湘庭说他听信于伍昂,他却出现在这里。背叛伍家的下场,程肃难道还不清楚吗? 程肃手里拿着盒茶叶走到茶几旁,放下后,他进了旁边的房间,拿了烧水壶出来。 “蒋小姐。”水烧上后,他坐到了唐家贺旁边。 “我妈呢?”我脱口而出。 他笑了一下,没回答我。 大家都默默的坐着,只听见烧水壶发出滋滋的声音。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悄悄的看了一下温湘庭,她仍然那么平静。 我的心定了许多。 “温小姐,你觉得老胡多久能赶到这里?”唐家贺突然问。 温湘庭抓着我的那只手轻轻颤了一下。 第145章 愕然 我暗叫不好,唐家贺连老胡都知道,显然他在这之前作了周全的算计。我和唐夫人的接触还多些,跟他仅仅见过两面。两次见面他给我的印象都很差,狂妄,自大,不尊重人。后来再零星从唐胜元和塔塔嘴里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描述,更是惨不忍睹。以至于,我以为他不过就会一个醉生梦死,胡作非为的中年富二代。 现在看来,我全错了。唐家贺用这样的标签作为幌子,让所有的人对他放松警惕,不知不觉的,所有的人也就陷入了他的圈套。 “唐先生,不如,你告诉我吧?”温湘庭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话语里听不出半点慌乱。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唐家贺笑着说。 “不过,我想,老胡几时到并不那么重要。”温湘庭也笑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程肃,“也许伍昂先到呢。” 程肃本来面无表情的盯着烧水壶,温湘庭话音落下,他直接抓过茶几上的茶盒朝我们砸了过来。 万幸的是温湘庭反应敏捷,稳稳的接住了那茶盒。她将茶盒放回了茶几上,语气温和:“唐先生说是好茶呢。” “小程,水开了。”唐家贺有些不悦,敛了神色。 程肃悻悻的,开始洗茶具。 唐家贺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号码,神情骤然变得紧张。起了身往旁边的房间走去,关上房门,听不到他的声音。 我如坐针毡,只恨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唐胜元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对的,我太能坏事儿了。 “温小姐,聊几句呗。”程肃放了两个茶杯到我和温湘庭面前,然后给我们斟了茶,“我有几件事总也想不明白,想请温小姐给我解解困惑。” 温湘庭作了请讲的手势。 “保镖并不是你真正的职业吧?”他一副我什么都看透了的表情。 “是我真正的职业。”温湘庭认真回答。 “呵呵。”他冷笑一声,“李少的朋友做保镖,谁信呢?当然,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我纯属好奇问问,既然你不肯承认,我也不勉强。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上头是不是早就打算对付伍家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温湘庭迟疑了一下才说。 “怎么不明白?”程肃有些不耐烦,“不是派你来探路吗?你一个小小的保镖,个人档案擦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查不到,不正说明问题吗?” 温湘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程先生,你要沉住气。我个人觉得,你倒戈得太晚了,你早一点投靠唐先生也好。或者,干脆在伍昂身边呆下去。跳进了江湖,命就不由己了。” 程肃将杯里的茶喝尽,然后将杯子掷到了茶几上,那茶杯碎成几瓣,他急躁起来:“姓温的,少对我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你还是先可怜自己吧,落到了唐先生手里,就算你和李少是朋友,南边来的又怎么样?你不定能活着走出去呢。” 温湘庭完全不恼,起身,她自己拿过茶壶倒茶:“程先生,是你说的聊聊天,动气就不好了。” 程肃沉着脸起了身,他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他看着楼下。 “湘庭。”我轻轻碰了一下温湘庭,然后看着身上的包。 “别急。”她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 “对不起。”我抓住时机跟她道歉,“都怪我……” “道歉的话留着出去再说。”她看我一眼。 “他……”我眼神瞟了瞟程肃,“怎么会跟唐家贺搅到一起。” “怕死。”温湘庭言简意赅。 “怕死?”我一时间有些明白不过来。 “伍昂要他的命,他病急乱投医。”她说得详细了一点。 我暗自琢磨程肃到底给伍昂捅了多大的漏子,唐胜元说过,程肃是伍昂最信任的人。要对最信任的人下杀手,那必定是犯了伍昂的大忌。 到底是什么? 我胡思乱想时,唐家贺从房间里出来了。站在窗边的程肃放下了窗帘,也往沙发这边走来。 “东西给我。”唐家贺走到我面前,指着我身上的背包。 “不,不能给你。”我强自镇定,紧张万分。唐胜元一件一件说给我听时,郑重其事,他还把保险柜的密码告诉我。现在,要丢在我手里。差愧难当。 他也不多说,直接伸手从我胸前拽那包,力气之大,要不是温湘庭及时拉住我,我肯定摔到地上去了。 “给他。”温湘庭说着从我身上解包。 “湘庭……”我死死的拽紧包。 “这是唐家的东西,你姓蒋。”温湘庭一语双关。 我这才慢慢松了手,是啊,自始自终,我对唐家来说,不过是个外人。唐家贺抢过了那包,蹲到地上,急切的从里面拿出了手拎袋,又从手拎袋里拿出了装七喜的那个盒子。 他在接电话前,是很淡定的。接完电话才如此急切。 “真的是七喜,真的是。”他盯着盒子里那些东西,脸上的笑容显得怪异,“总算到我手里了。” “唐先生,我帮你拿到了七喜,我希望你也能实现你对我许下的诺言。”程肃提醒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唐家贺。 “你帮我拿到七喜?”唐家贺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起了身,他居高临下,带着点轻蔑道,“你可别跟听春抢功劳。不过,我答应你的,仍然会做到。你急吼吼的做什么?吃相别那么难看。” 程肃被呛白得脸憋得发青。 “陪她们好好喝茶,我出去一趟。”唐家贺丢下这句话后,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唐先生。”程肃喊了一声,唐家贺回头看他。 “提醒你一下,对两位小姐客气点,别做蠢事。”他说完就出了大门,三个门神仍然守在门口。 大厅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温湘庭悠闲的喝着茶,程肃面色铁青,拿着手机刷来刷去。我丢了七喜,心乱如麻。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四周都很安静,仿佛暴风雨来将至的感觉。 “程哥。”我话出口,被自己吓一大跳,我心里想着我妈和我姐,脱口喊了程肃。 “你要问你妈啊?”他将手机扔到一旁,“我不知道,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 “我想问,我姐是不是被伍成言救走了?”我不死心。 “你的保镖那么牛逼,所有的事情,她都了若指掌。你放着她不问,问我?”他讥讽道。 看来,他是真的气急败坏,没法好好说话了。 三个人又干坐了十几分钟,程肃暴躁不安。他不断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的走到窗边看看楼下。 我不知道他是在等人,还是害怕有人来。 温湘庭一个人自斟自饮,喝了半壶茶水,她跑了两趟厕所。每一次她进厕所,我都企盼着奇迹出现,她能像美国大片里演的那样,在厕所上面凿个洞,飞天盾地的就逃了。 转念又想,她跑了,我可怎么办呀。 她第二趟从厕所里出来后,就没再喝茶了。靠着沙发,她看着站在窗边的程肃发呆。又呆了几个钟,她侧头,轻声道:“晓谷,有人来了。” “谁?你听到什么了吗?我怎么没有听到。”我怕程肃听到,将声音压了又压,“老胡?” 温湘庭还是看着程肃,然后她摇了摇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楼下真的传来了动静。很快就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站在窗边的程肃迅速的走回来。 那杂乱的脚步声走到了大门口,三个门神靠了边站。 我盯着门口,先是唐家贺进来,他身后是沈听春,沈听春的身后是金荻。我真的感觉到手脚都冰凉的,温湘庭不是说金荻听命于伍昂吗?连她都错了。 我仓惶的转头,温湘庭脸上仍旧是那淡淡的神色。 “小程,金姐来接你了。”唐家贺笑呵呵,“路上有小沈护航,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你要的东西,都办妥了。”金荻看都没看我一眼,她将手里的信封递到了程肃手里。 程肃急切的打开了信封,几个本本,好像还有一张卡。 “唐先生,谢谢。”程肃将东西装回了信封里,如释重负。 “走吧,我们抓紧时间。”金荻抬手看表,“先上顶楼,直升机很快就到。” “走。”程肃点头。 “小程,保重啊。”唐家贺朝他挥了一下手。 随后,金荻,沈听春,还有程肃便出了大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想像。我现在怀疑唐胜元就在他的手里,他才是幕后最大的boss。 “还喝茶吗?”唐家贺问我们。 “不喝了。”温湘庭坐直身体,“唐先生,我有点饿了,有东西可以吃吗?” “小林,去端点点心上来。”唐家贺吩咐门口的门神,“是要吃饱,待会,你还得动拳脚呢,伍昂和他的走狗门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唐先生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想通过我借助李少的力量除掉伍昂。”温湘庭叹了一口气,“唐先生,这一招棋很险,很可能,我和晓谷都搭进去了,你也赢不了。” “总要搏一搏嘛。”唐家贺抬手看表。 门神将点心送进来,我也饿了,和温湘庭一起吃了起来。一盒点心吃完,楼顶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接唐家贺他们的直升机已经来了。 声音太响,震得我耳膜发疼。那声响持续了十来分钟才渐渐远去,我耳朵嗡嗡响着,抱头凝神好一会儿都缓不过来。以至于,一群人出现在大厅门口时。 我的神情是惊愕的。 “家贺。”走在最前面的老男人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上下。 “呀,伍哥,你可来了。”唐家贺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快步的就走到了伍昂面前。亲热得跟老朋友见面似的,两个人握着手。 第146章 无路可退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伍昂,该有三头六臂的人。近在眼前,看起来却只是一个寻常的中老年男人。啤酒肚,满脸油光,发际线就像黄昏的太阳,已经移了山的另一头。此刻,伍昂和唐家贺握着手,心里想掐死对方一万遍,嘴里却说着鬼都不信的客套话。 “新得了一包好茶,伍哥来了,正好一起喝。”唐家贺虚搭着伍昂的肩膀,拥着他往茶几这边走来,“顺便介绍两个小姑娘你认识认识。” “那敢情好。”伍昂笑眯眯的,目露精光。都说相由心生,他的奸滑已经刻进了骨头。如果他不是伍昂,走在人堆里,我很容易把他归类为公车上猥亵年轻姑娘的败类。他的气质和伍成言之间,至少隔了五十个文阅。 我是没打算要跟伍昂打招呼的。我又不认识他,况且,说起来,他真正是我仇家,我恨他还来不及。想我跟他问好,那是不可能的。 温湘庭也坐着没动。 “这是温小姐,那位是蒋小姐。”唐家贺指着我和温湘庭,这样介绍。 我的心冷了又冷,他如此刻薄我,不但没把我当儿媳看,心里更没有唐胜元那个儿子。血脉相连,相煎何太急。 “小蒋姑娘长得真水灵。”伍昂坐到我旁边,侧头色迷迷的看着我。 我胃里一阵翻涌,背后有寒意冒起,唐家贺这是想做什么? “家贺,这是你儿媳妇吧?上次阿元带着去酒会呢。”伍昂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后,靠到沙发上,那双若有若无的搭到我肩上。 我的鸡皮疙瘩冒起来,当场起身,拉过温湘庭,我走到了对面的沙发坐下。 “小蒋姑娘还挺有个性的。”伍昂嘿嘿的笑起来。 “伍哥见笑了,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别往心里去。”唐家贺接过门神送进来的开水,烧下水后,他又拆茶包。和伍昂聊我,轻松随意。 伍昂不说话了,靠在沙发上,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无处遁形,只恨不能变成土行孙。 “蒋小姐,温小姐,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唐家贺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我们赶紧起了身,让我们去房间,这倒有点出乎我们的意外了。推开房间门后,我的心凉透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别说家具,连块多余的砖头都没有。而窗外那里,装了防盗网。想要休息,只能躺在水泥地板上。想要跳楼,得找到电锯先把窗户给锯了,难怪唐家贺会那么好心的让我们进房间。 “我们先听听他们说什么?”温湘庭拉了拉我,将房间门打一条缝。 伍昂笑着:“不过,这个小蒋姑娘看着,总让我有点错觉,好像在哪见过。” “伍哥。”唐家贺将茶杯摆到他面前,“那只是你的错觉。 “哈哈,错觉,只是错觉。”伍昂看向唐家贺,“家贺,先跟我说说,你怎么处置的程肃?” 唐家贺比了个咔嚓的手势,“这不是你想要的么?飞机失事么,难免的。” “够狠。”伍成言大笑,“一起上飞机的还有谁?” “我的人,这个伍哥就不需要知道了。”唐家贺给他倒了一杯茶。 “可狠,该死。”伍昂捏着那茶杯,一字一顿,还笑着,眼中有狠色。 我和温湘庭迅速的交流了一下视线,她也有点镇不住了。他和伍昂的对话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其实他和伍昂是勾结好的。我们以为会有一场恶斗,趁乱的,我们可以另作打算。哪里会想到,他们哥俩好,坐下来庆功。 谁都没有想到吧,金荻,沈听春,他们到底是听命于伍昂还是唐家贺,都不重要了。走到这里,他们已经没有用了,一起送上直升机,一起除掉。 太狠了,太毒了。 程肃病急乱投医以为找到了一条退路,结果仍然是一条死路。 这个唐家贺,比我想像要恐怖一百倍。根本摸不着他恶到什么程度,在半路被他劫持时,我想着他是冲七喜来的。来了这里才发现,他是准备挟持我和温湘庭在这里,具体的指向现在还不明朗,但绝不会让我和温湘庭有好下场。 “家贺,你倒真是令我刮目相对看了。相信唐成制药在你的领航下,能够走得更加长远。”伍昂翘起二郎腿。 “伍哥这么说,小弟很高兴。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唐家贺端起了茶杯。 合作愉快?贩毒的跟制药的合作,同是没下线的人搞到一起,多少人要毁灭? “成言找到了吗?”唐家贺问。 我的心提起来,伍成言失踪了? “你儿子呢?也没找到吧?”伍昂摊手,“我有个不争气的弟弟,你有个唱反调的儿子。说起来,我们倒同是天涯沦落人。来,为了这个,我们也得再干一杯。” 说着,伍昂伸手端起了茶杯。 唐家贺喝了茶,干了笑了几声:“伍哥可别说话,外界多有传言,你们兄弟情深。当年成言一把火烧了芳菲尽,烧出了大麻烦。为了给上头交代,你愣是替成言去里面蹲了两年。这样的情分,别说兄弟间罕见,就算父子,也很难得了。我跟你可不能比,我这个人血是冷的,娘肚子里带出来的。” 伍昂的脸色变了变,似乎要发作,但最后只是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扔到了茶几里,不悦道:“别提当年,要不是你儿子搞七搞八,事情也不会变成那样。本来只是年轻人之间情情爱爱的事情,愣是搞得我差点招架不住。要不是亲叔叔罩着,我哪有命跟你坐在这里喝茶。说起来,阿元真是应该好好教育教育。” “那是,那是。”唐家贺打着哈哈,“既然我决定跟你好好合作,我必然是会让你看到诚意的。” “程肃这事儿你处理得不错,我很满意,一箭三雕,很好。”伍昂拍着大腿,“接下来,你还得给我一个交代,我在里面蹲了那两年,吃尽苦头。你得让阿元来跟我磕个头。” 唐家贺也靠到沙发,他和伍昂对视着,良久之后笑起来:“当然,应该的。就今天晚上,怎么样?” “我跟小蒋姑娘……”伍昂说了一半,大笑,笑完后说:“家贺啊,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放下嫌隙跟你谈合作?” “小弟愿洗耳恭听。”唐家贺谄媚道。 “我就喜欢你的性格,不拘泥,什么人性,什么人伦,都是狗屁。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就是女人,除了金钱就是利益,剩下的就是极致的享乐。你的嗜好倒是启发了我,芳菲尽最近被程肃搞得乌烟瘴气,利润点下滑了不少。我刚才想,搞个乱(伦)的主题,很有搞头嘛。这个你有经验,下回去我那里,给我新聘请的经理指点指点。”伍昂恬不知耻的说。 “指点不敢,可以谈谈经验。”唐家贺也没有下限的淫笑着。 我抓紧了温湘庭的手,塔塔说,唐家贺性侵自己的女儿,这些龌蹉无耻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唐家贺亲自证实,事情属实。 我知道他把我带来这里干嘛了,他是准备把我贡献给伍昂。非但如此,唐胜元也在唐家贺手里,他还要让唐胜元来看伍昂侮辱我的现场。 天啊,这天下,怎么会有唐家贺这样的无耻之徒,这样的人,不是应该被乱棍打死,再丢进河里喂鱼吗? “湘庭,我们有没有办法逃出去?”我心里知道希望很小,但仍然垂死挣扎。 “怪我。”她坐到地上,“我没有想到,原本只想给你个教训。我忽略了唐家贺,这个坑太深了。” “现在不是抢着承担责任的时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说那些都没有用。你看,唐家贺那么放心的把我们关到一起,摆明了,他根本不担心我们在一起想办法。这里,我们逃不出去。而且,我还担心老胡已经在路上被他们劫了。如果是那样,我们今天就在劫难逃了。”我也靠着门坐了下来。 “你放心,我拼死也护着你。”温湘庭伸手在腰间摸了摸,然后她站起来,又摸。 “怎么了?你找什么?”我赶紧起身。 她咬牙:“妈的,什么时候下的手,我居然毫无知觉。”她难得骂脏话。 我莫名其妙。 “我身上一直是备着刀的,藏在这个地方,很隐秘。”她指着牛仔裤被腰那里,那里有一块牛皮商标,她的刀就藏在那里。可现在,刀不见了,唐家贺让人下的手,什么时候下手的,温湘庭都没有知觉。 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这算是彻底完了。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我想,我们蒋家真是命运多舛啊,没一个幸免的,情况再坏一点,或许满门遭灭。我情愿被伍昂侮辱,我是情愿死的,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和温湘庭在房间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守门的门神进来两个。他们要把温湘庭带出去,她这回没忍着,跟两个人动起手来。没过几招,一把抢就顶到了她的头。她被带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我。 我看着温湘庭被拖出大门,想喊喊不出来。将房间门狠狠关上,我打了反锁。怎么办?这空房间里,想上吊都找不到绳子。 我抓着胸口,大脑乱成一片。电视剧里,那些古人是怎么自杀的?咬舌自尽?我现在要咬舌自尽吗? 我昏头昏脑的咬了下去,痛得我捂住嘴,哎呀我的天啊,痛得神经都要打结了。咬舌自尽也就是传说吧,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完了,我要是自尽不了,就只能在这里等着伍昂来侮辱我了。 第147章 死还是生? 我退了几步,靠着墙站着。我开始强迫自己冷静,心里也知道慌乱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于是我开始深呼吸,再深呼吸,一遍一遍的重复。 至少十分钟的时间,我的手脚才不颤得那么厉害了。被咬过的舌头隐隐作痛,我凝神,将耳朵贴以门上。客厅里没有声音,唐家贺和伍昂走了? 我又听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犹豫了又犹豫,我伸手打开了反锁,然后开了门,轻轻的拉开了一条缝。 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人,我大着胆子将门再拉开一点,头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侧面一个头就伸过来了,伍昂的脸,笑得猥琐。 我可能惊恐过度,尖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我盯着他看。 “小蒋姑娘。”他笑呵呵的推开房门,“一个人呆着是不是有点无聊呀?” 我又退了一步,心跳快得像是要爆炸了。嘴唇噏动着,我说不出来话。 伍昂进了房间,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然后视线落到我脸上,他皱眉:“小蒋姑娘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他说话时,走到了我面前,伸出那肥腻腻的手一把抓住我的手。 我跟触电了一样用力甩开,声嘶力竭的喊起来:“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啧啧。”他咽了咽了口水,喉结处一动一动的,“小辣椒,够劲。”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怕得要死:“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他气定神闲,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你说男人和女人能干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强压恐惧和他对视:“伍先生,我想,我想,你肯定见过无数的女人。没必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是?你,你把我逼急了,我大不了也就是一死,你说,你又是何苦呢?” “一死?”他愣了一下,然后大笑,“我的小辣椒,不如,你就一死吧?正如你所说,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我对你也没多大的兴趣,但如果你一死的话,我倒对奸……尸有点儿兴趣,毕竟这事儿我还没干过。” 我简直要疯了,这个畜生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 “这样吧,我去找根绳子来。你上吊?撞墙就算了,血淋淋的,太扫兴了。”他询问我。 “好,好,你,你去拿,我上吊。”我现在只求他能快点滚出去,我不要看到他。 伍昂双眼在我身上扫来扫去,那眼神,淫的成分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探究。片刻之后,他似乎哼了一声,然后他转身出了房间。 我看着他出了客厅的大门,门口的门神已经不见了。紧张,恐惧,我快速的出了房间,穿过房间,然后走到了大门。 “去哪?”一只手挡过来,门神靠着墙站着,两边都站着人。 我欲哭无泪,这下是插翅难飞了。定了定神,我勉强装了个笑容出来:“不去哪,我就是饿了,大哥,麻烦你去弄点吃的来……” “没有。”门神不等我说完便不耐烦的打断了我。 我想再求一求,楼下传来喊声,是唐家贺的声音。那个挡着我的门神收回了手,冲旁边的门神交代了一句,他便匆匆往楼下跑去。 “进去。”留下的这个门神面相看起来要善良一些,语气也没那么凶。 “我进去,你放心,我不是要逃跑。我是真的饿了,你想,就我这样,也不可能跑得掉啊,你说是吧。”我努力跟他套着近乎。 门神看我一眼,转过头站直,根本不搭理我。 “大哥。”我厚着脸皮又喊他,脚步也往外面移了一点。从这里看下去,只能看到楼梯的转角处。往上看,也只能看到转弯处。但这里听楼上楼下的动静要清晰得多,楼下有脚步声一直在走来走去的。 我又外面移了小半步,门神又看了我一眼。我决定装个可怜试试,逃跑是不可能的事情,看能不能问出温湘庭被带到哪里去了。 “大哥,我被带到这里,也就是死路一条了。我求求你,我只想知道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她被带到哪里去了?”我哽咽着,拢着双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楼上,道:“我不清楚。” “她是不是被绑起来了?大哥,你刚才上了楼。我求求你。”我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他皱了皱眉:“死了。” “什么?”我魂飞魄散,温湘庭死了?天啊,她死了。我腿一软,跌坐到地上,温湘庭死了?她怎么可能死了呢?她那个特别牛逼的李少朋友呢?不不不,这个门神肯定是骗我的。我迅速的在大脑中分析,唐家贺和伍昂都清楚温湘庭的背景。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唐家贺就不掂量一下,说杀就杀了?不会,他能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到今天,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我顺势干脆哭起来,也不大声哭,就是流着泪,小声的啜泣着。我想,门神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心里都会对我这个死定了的弱女子产生一点同情心。 “你别哭了。”果然,门神蹲下来了,“你朋友没死,但被打了,她没办法救你的。你还是安分一点比较好,至少不会受皮肉之苦。” 我擦了擦泪,咬着唇看着他。想借机跟门神再聊几句,楼下传来脚步声。 门神就要起身,我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拉住他的手。 “放开。”他急促而慌乱。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能哀哀的看着他:“救我,好不好?” 那门神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抽出了手,他飞快的站起了身。那脚步声已经走到了拐弯处,我视线的余光瞥了瞥,是另一位门神。 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伍昂那个王八蛋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上来了。 另外那个门神手里拎着袋面包,见我坐在地板上,他瞪了一眼我身旁的门神,但并没有说什么。 “进去,别趴在这里。”门神将手里的面包扔到了我面前。 我抓过那袋面包,起了身后,我退回了客厅里面。走到窗前,我伸头看着楼下。这小镇上,别说车来车往,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喊救命有用吗?我在想,又想,如果我张口喊救命,下一分钟就会被打晕在地吧。 什么都行不通,就连死,也死不安生。伍昂那个王八蛋还要奸……尸,脑海中不由浮出那个场影,骇然得我打了个冷颤。 死不得,那就只能生,要怎么生? 唐胜元,你在哪里?我在心中无声的呐喊着。我这样的下场,是你乐意见到的吧?或者,你也完全没有想到。 他又怎么会在意呢?他心里只有唐兮元,我不过是可悲的影子。 我在窗边枯站了半个多小时伍昂都没有回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慢慢的平静下来。吃了几片面包,我继续盯着楼下看。 天色已经黄昏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傍晚的六点十六分。夏天天黑得迟,天完全黑下来,得七点左右了。 我试图再去问温湘庭的情况,还没等我走到门边,丢面包给我的那个门神就眼疾手快的将大门给关上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又回到了窗边。时间真的太漫了,我看着手表上的指针,这种煎熬,真是太要命了。 挨到晚上七点二十三分,天已经完全黑了。站在窗前看出去,除了远处零星的人家头灯光,街上连盏路灯都没有。 我呆站着,除此之外也做不了其他的。 大门口传来动静,我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双手抓紧,我盯着门口。 伍昂回来了,他手里有一根很粗的绳子,那个丢面包给我的门神跟他一起进来了。我的心狂乱的跳,他这是跟我来真的,真的想弄死我,再玩奸……尸。我背抵着窗户站着,双腿僵直,心里害怕极了。 “小蒋姑娘。”伍昂笑呵呵,“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死死的盯着他。 “你看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小林动手呢?”他问我。 我摇头,拼命的摇头:“伍先生,你,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欸。”他拖长声音,“别害怕嘛,死的话,你也就痛苦几分钟。如果你想活着享受我的厉害,你至少要痛苦几个小时。看在你是家贺儿媳妇的份上,我好心的建议你,死了吧。” “你要是弄死了我,阿元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也不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哆嗦着,“你就是魔鬼,害得我一家支离破碎。你就是个王八蛋,你会遭报应的。” 他笑得更开心了,挺了挺肚子,他走到我面前,然后伸手过来牵住我的手:“小蒋姑娘,来,到沙发这边来,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你好好骂,把你心中想骂的骂个痛快。然后,我再让你死个痛快。” 我被他拉到了沙发旁,又被他按进了沙发里,坐在那里,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发抖着。死亡离我这样近,我除了害怕,根本做不了其他。 伍昂看我半天不说话,摇了摇头:“到底年轻,让我来告诉你。你的老公,唐胜元,他被他的亲生父亲唐家贺先生关在笼子里。除非他能变成钢铁侠,把笼子啃烂逃出来。而你寄予希望的温小姐,这会儿她躺在楼上的地板上,被打了麻醉针。哦,你们还指望李少来救。不好意思,这里是没有信号的。李少有心也无力,温小姐是不会死的。而你,死不死,跟李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喃喃的问。 “你说呢?”他伸手拔我的下巴。 “我不知道。”我被迫看着他。 “也很简单,唐胜元很爱你。唐家贺恨自己儿子。所以,毁掉你,唐胜元也就垮了。这样,你听懂了吗?”伍昂松开我,“好了,我已经跟你说了够多的废话了。看你的意思,你是不打算自己死了,小林,动手。” 小林立刻上前,他抓住我的头发。 我本能的挣扎。 小林狠狠的甩了我一个耳光,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小林用力抓住我,将我摔进了沙发里。我的头嗡嗡响着,脖子处被勒紧了。 第148章 绝处逢生 我感觉自己象一叶小舟,惊涛骇浪之中,我毫无招架之力。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中反复盘旋着伍昂最后说的话,他说毁掉我,唐胜元也就垮了。他说唐胜元很爱我,他说唐胜元被唐家贺关起来了。 唐胜元爱我,他爱我。 为什么我从来就不自信呢? 在我们的故事里,从头至尾,我都是自私的。他还是出租车司机时,我以貌取人,讨厌他,排斥他。后来,他华丽变身,我又被他的颜吸引。跟他来了C市,见识到他的身家背景,我又忙着自卑。 我时刻都在想,他那么好,为什么要爱我?他怎么可能纯粹的只是爱我,不对,他肯定是有阴谋。塔塔和唐夫人间接证明后,我对他甚至心灰意冷。他失踪这段日子,我深信是他主动离开,从未想过要去找到他。 在这场乱七八糟的算计里,我什么都看不清。我这么瞎,凭什么被唐胜元宠爱呢?我何德又何能? 为什么死到临头了,我才发现,我还没有好好的爱过他。 脖子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我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微弱。 “砰。”只听见大门处传来巨响,勒在我脖子上的绳子陡然松开。门神也被响声吓到了,回头去看。 新鲜空气涌直我肺里,我艰难的咳起来。 大门口,温湘庭奇迹般的出现了。伍昂大概惊呆了,他站在那里,没有反应。我心中大喜,温湘庭果然很厉害。伍昂说他被打了麻醉剂,估摸着她只是将计就计吧。 我愣神的瞬间,温湘庭已经冲进来了。她目标很明确,直接冲到了我身边,抬起一脚,狠狠的踹在了门神的胸前。门神连退几步,他抡起手里的绳子跟温湘庭打起来。 我喘了一会气才感觉稍微舒服了一点,看着温湘庭已经把那门神给打服了。他狼狈之下爬进了旁边的房间时,还把门给关上了。 温湘庭看着伍昂,她冷冷道:“听说,你喜欢死人?” 伍昂不亏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镇定下来,神情倨傲的看着温湘庭:“你知道我是谁吗?” 温湘庭点点头:“当然,就像你知道我是谁一样。” “呵呵。”伍昂冷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温湘庭近前一步:“那就试试?”说完,她也不给他机会再说话,直接一脚就踹到了伍昂的下身。 伍昂哪里吃过这等苦头,当即痛苦的蹲到了地上惨叫起来,叫了几声后,他大喊:“来人啊,家贺,喊几个小弟上来,反了,这边反了。” 温湘庭抬脚又要踹,门外传来动静,她迅速的转身。 大门口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伍成言,他身后的人我不认识,看起来像是他的小弟。 “你……你怎么来了?”伍昂仰头,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哥。”伍成言喊了一声,语气不好也不坏。他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问你来做什么?”伍昂从地上站起来,刚吃亏的他暴跳如雷,扬手就要抽伍成言耳光。 伍成言身后的小弟窜,稳稳的抓住了他的手。 温湘庭走到我面前,将我从沙发扶了起来。仔细检查了我的伤势,她看向伍昂他们。却见躲在房间里的门神悄悄的溜出来了,正偷偷的往大门口蹭。刚走到门口被就伍成言身后的另一个人一把抓住,那人将门神用力一摔,门神躺到地上痛苦的呻吟,却不敢再爬起来。 我又咳了几声,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晓谷。”温湘庭焦急的看着我,“你怎么样?” “没,事。”我困难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喉咙处闷闷的疼,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靠坐在沙发上,我想我可能是猫妖转世,没有九条命怎么能又一次大难不死呢? 那边伍成言的人已经把伍昂拖出去了,伍昂一直在咒骂着,声音渐渐的就沉下去了。 我看着温湘庭,想问她什么时候跟伍成言私下有来往,要不然,伍成言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没事吧?”伍成言看着我们的方向,也不知道他在问谁。 “伍先生,你怎么来了?”温湘庭困惑的问。 我忍不住看温湘庭,原来她也不知道。难道伍成言暗中跟着伍昂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大义灭亲,将我们救下?说不定,他和伍昂演双簧呢。亲亲的兄弟,怎么可能真的翻脸来救我们? 伍成言并不回答温湘庭的问题,他多走了几步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道:“可以走了吗?” 我有点懵,走?他这是真的来救我?这怎么回事? 温湘庭挡到我面前,警惕的看着他。伍成言这一出,真的唱得太令人费解了。 “李少来了。”伍成言又多说了几个字。 “是么?在哪里?”温湘庭不为所动,仍然挡在我前面。 伍成言转了身就往外走,很快的,伍成言和他的小弟们就消失在了大门口。我伸手拉了拉温湘庭,她挨着我坐到沙发上。 “你……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我喉咙扯得生疼,只能小声问她。 她指了指大门口:“守门的小弟,他上楼给我松的绑。他说你危险了,我一开始担心有诈,就把他打晕了。跑下楼,听到你的尖叫声,我就踢开了门。” 守门的小弟?那个门神?我求他救我来着,关键时刻,他还真救了我一命。真是万幸啊,否则,就算伍成言也是来救我的,等他上来,黄花菜早就凉了,我这会儿该走在了黄泉路上。 又有脚步声传来,温湘庭飞快的起身。 “湘庭。”低沉的喊声,一个穿着深灰色衬衫,高且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十五六岁,此刻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但那笑容愈发的让他显得高不可攀,满满的距离感,又或者说,他的气场太强大。别说寻常人,我想,即使是伍成言站到他面前,也会不自觉的俯首吧。 “宗凯。”温湘庭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她从未有如此外露情绪的时候。 “好久不见。”那个叫李少的男人大踏步的走过来。 温湘庭伸出手,他愣了一下,然后也伸手,两个人握了握手。 “你怎么亲自来了?要是被你家人知道,那就不好了。”温湘庭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老孟告诉我,你生死不明,那我想着还是来一趟。”李少说话时,看了看我。 温湘庭笑了笑:“李少这么说,真是折我寿命。你来,是有别的事情吧。只是,你真的不该到这种地方来。” 李少也笑笑:“好了,走吧。” 我这才明白过来,还以为伍成言放下屠刀了,原来是迫于这位李少的压力,别说亲哥,亲爹他也得灭啊。我又想,李少都现身了,这是不是说明所有的事情都能尘埃落定了。那唐胜元呢?我妈呢?我姐呢? 温湘庭将我扶了起来。 我跟着她,头重脚轻的下了楼。楼下已经空无一人,大门口停着两辆车。李少上了停在前面的那辆车,我和温湘庭也跟着他上了车。 返程的路并不漫长,但李少坐在车里,他和温湘庭不时的说几句话,我半个字也不敢插嘴。就这么强忍着,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回到了C市。 到XX医院时,温湘庭带着我下了车,李少没有作停留。 我哪里有心情看病,又急切的问温湘庭唐胜元和我妈我姐他们的情况。她说她也不知道,硬逼着我先看急诊。我没有办法,只能听她的。还好医生说我没什么大问题,给我开了点药,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离开医院时,已经已经凌晨了。打了辆车,温湘庭报了别墅的地址。我实在也很累了,想着,也许回家后唐胜元就在家里等了我呢。 归心似箭。 大半夜到家,巧巧听到门铃声立刻奔出来。 “湘庭姐,晓谷姐。”她又惊又喜,“天啊,我打了你们电话至少一百遍,你们的手机为什么都打不通。我也不知道你们上哪去了,还好还好,总算回来了。呀,晓谷姐,你怎么了?怎么有气无力的?你,你的脖子怎么了,红红的一道道……” “有吃的吗?”温湘庭打断她。 “我马上煮。”巧巧也过来扶我,“晓谷姐,我告诉你,唐夫人和欧妈搬走了,下午搬走的。我打你电话又打不通。” “先生回来了吗?”我总算插上了话。 “没有啊。”巧巧扶着我上了台阶,“你是去找唐先生了吗?” 没回来?我的希望落空。 “你们想吃什么?面条最快,我煮面条吧?”巧巧把我扶到沙发上后,小跑着往厨房去了。 温湘庭拿着杯子去倒水。 我靠着沙发椅背,闭上眼睛,真真感觉做了一场噩梦。唐家贺去哪里了?我突然想起来。伍昂喊唐家贺,他是认定唐家贺在才会喊。可我并下了楼没有看到他,两辆车,一辆是伍成言他们,另一辆车里坐着我们。 唐家贺跑了?跑哪去了?唐夫人和欧妈怎么又会突然间搬走了? 原本以为水落石出,结果还是乱得跟团麻似的。 “喝口水。”温湘庭将水杯递了过来。 “唐家贺跑了吗?”我问她。 “应该是。”她沉吟着,“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很清楚,明天等老胡的电话了。” “手机,我们的手机没拿回来。”我说。 “老胡去善后了,手机他应该会带回来。”她端起水杯喝了大口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唐先生能回来了。” “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知道?” “真的。”她点了点头,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第149章 质问 “你确定我先生明天能回来?”我追问,心里很疑惑,唐胜元被唐家贺锁进笼子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从我们出门被截住,到我们的手机就被没收,再到得救,到回家,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她连唐胜元的下落都不知道,又是怎么知道唐胜元明天会回来的? “唐家贺已经完全暴露了,你先生没有继续隐匿下去的必要了。现在伍家内乱,他肯定会出现,然后开始反击战。”温湘庭淡淡道。 我懵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才说:“伍昂说,我先生被唐家贺锁在一个笼子里。湘庭,你觉得是真的吗?” “笼子里?”温湘庭皱了皱眉,“我觉得以你先生的能力,是不可能的,伍昂吓唬你吧。” 我想了想,在那种情况下,伍昂为了让我彻底失去希望,吓唬我也是有可能的。哎呀,我怎么跟没长脑子似的,伍昂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我先生明天真的会回来吗?”我不放心的再次确认。 “嗯。”她再次点头。 “可是……”我想到唐家贺,又觉得唐胜元危险的可能性也很大,想了想没往下说,一切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晓谷姐,湘庭姐,面条快好了。”巧巧在厨房里喊道。 温湘庭先起身了,我感觉有些迷迷糊糊的。这一天下来,像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回到家里,神经松弛下来,恨不得躺到床上睡三天三夜。 我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面条就先上了楼。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的响着,明天唐胜元就要回来了。他走了多少天了,我都已经忘了,已经有半辈子那么久了吧。 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我抱着被子。空调打得很足,明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想到明天唐胜元就要回来,我就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数了几千只羊,我总算睡着了。我居然梦见了唐兮元,她坐在窗边的钢琴前,很熟悉的旋律,我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是那首《风居住的街道》。唐胜元靠着窗户站着,他看着她,那眼神十分温柔,我从没有见过的温柔。 梦里的唐兮元似乎并不开心,她始终没有笑容,只是痴痴的弹着琴。 我盯着他们,发现他们一点儿也不像,从头到脚,从神态到气质。有个尖细的声音在喊,他们根本不是兄妹。蒋晓谷,你就是个傻逼,唐胜元把你当影子,你醒醒吧。 梦境里,唐胜元的手轻轻触向唐兮元,唐兮元尖叫起来。画面陡然转换,唐胜元的脸又变成了唐家贺。他喝和酩酊大醉,他在打唐夫人,唐兮元瑟瑟发抖,一直在哭着求他不要打她妈妈。唐家贺的拳头挥向了自己唐兮元,在她们母女的惨叫声中,他将唐兮元摔到了床上,然后他脱下裤子扑向了唐兮元…… 我从这样的梦里惊醒过来,猛的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阳光从没有拉严的窗缝起透进来。我意识到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撑着床坐了起来,我擦掉额头的冷汗。这又是新的一天,唐胜元要回来了,而唐兮元早就死了。 想到唐胜元今天要回来,我抬手看了看表,早上七点四十分。我得起床,我要下楼去等他。我掀开被子下了床,慌慌张张的往厕所跑。 快速洗漱过后,我又跑进了衣帽间,试了十几套衣服,才挑了一套裙子穿上,唐胜元特别喜欢我穿这条裙子。换好衣服后,我坐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好好的化了个淡妆。最后抹上口红,又梳了梳头发,放下梳子后我忐忑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分开这么久,唐胜元看到我会激动吗?我把七喜弄丢了,他会不会怪我?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为什么那么狠心,只字片语的消息都不给我。我不能生孩子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不是只是唐兮元的影子? 我有太多的问题,尤其我想到我终身不能生育这件事,心逐渐就凉下来。我坐回到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唐胜元回来了?我跳起来,三步并用两步跑到门边。伸手要拉门时又缩了回来。捏了捏脸颊,我努力的笑了笑,感觉自然点了,我才旋开了门锁。 “晓谷姐。”站在门口的是巧巧。 我失望极了,脸上的笑僵在那里。 “我摊了你最爱吃的鸡蛋饼,冷了就不好吃了,所以,我,我就上楼来喊你了。”巧巧看着我脸色不大对,有些嗫嗫的。 “你先下去吧,我上个厕所马上就下来。”我打起精神,扯了个借口。 “哦,好嘞。”她笑着转了身。 “巧巧。”我又喊住她。 “嗯?”她回头看我。 “没事儿,你下去吧。”我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果唐胜元回来了,巧巧只会比我还激动。 “哦。”她有些疑惑的样子,但还是抬步往楼梯口走去。 我关上房门,进了厕所,我坐到马桶盖上。好像除了发呆,我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想着也不能一直在这坐着,还是先下楼吃早餐,不然巧巧又要上来喊我了。 “叩叩。”敲门声再次传来,这次有喊声,“晓谷。”唐胜元的声音。 我先是一呆,然后才起身,脚步几乎机械的,一步一步的,我走到了房门口。门外又没有动静了,我怀疑刚刚是自己的幻听。 站在门边,我没勇气去拉门。 “晓谷。”唐胜元的声音又传来。 我旋开房门,一点一点的拉开房门。真的是唐胜元,他穿一件深色的衬衫,清瘦了许多,黑眼圈很重,可能没睡好。 我就那么看着他,原以为三年五载之内不可能再见到他。谁知,世事如棋。并没有隔多久,我们又见面了。 “回来了?”我话出口,眼泪就那么毫无预警的滑落下来。我慌忙抬手去擦,笑了笑,我又说:“你,要进来洗个脸吗?还,还是先下楼吃早餐。” 他也看着我,不说话,好一会儿后他才走了一步,伸出手,他将我抱入怀中。 “晓谷。”他轻声喊我。 我靠在他肩上,泪水愈发的汹涌。遇见他后,我就变成了一个没用的人。除了慌乱,害怕,恐惧,我就只会哭。 唐胜元就那么抱着我,听着我哭。 “你去哪里了?”我仰起泪脸,戳着他的胸口恨声问他。 他腾出手关上了房门,抬手帮我擦泪,柔声道:“去了很远的地方,晓谷,对不起。” 我太讨厌对不起这三个字了,似乎有了这三个字,一切的等待和担心就可以一笔勾销。我用力推了他一把,指着他,激动的吼:“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讨厌你说对不起。”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再次抱住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捶他的胸膛,“你把我丢下,什么也不说。我装失忆,确实可恨,你可以拆穿我啊。可你呢,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陪着我演,看着我演得那么蹩脚,你是不是爽翻了?” “我没有。”他轻声说。 “你娶我,是你对我愧疚。因为那次宫外孕,我终身不能再生育。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我的泪水糊了他一肩膀。 他静静的任我发泄。 我真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阿元,我不要你的同情。”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还是,因为我身上有唐兮元的影子。看见我,兮兮也就还活着。阿元,我不要做别人的影子。如果是这样,我走,我今天就走,彻底的走。好不好?”我张口在他肩膀上咬了下去。 他也不吱声,任我咬着。 我真的要崩溃了:“你说话话,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默认吗?” “晓谷。”他拉着进了厕所,拿过毛巾帮我擦脸,“不哭了,好不好?我回来了,我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我笑了一下,新的泪水涌出来,“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妈和我姐一直没有消息,你也走了。杨漫死了,昨天,我和温湘庭被你父亲劫走。我差点被伍昂勒死,他要侮辱我,但他不喜欢活人。还有,七喜被你父亲抢走了。阿元,对不起啊,我不是你父亲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抢走七喜。阿元,你告诉我,你和你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居然恨到要将我送给伍昂去侮辱。” 唐胜元抓着毛巾的手垂了下去,慢慢的握成拳,眼神是痛苦的。 “你不要沉默,说几句话不会死。”我恨得用力踢他一脚,“都说种因得果,你们父子彼此那么憎恨,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唐兮元?你恨他玷污了唐兮元?他恨你夺走了他应得的一切?只是这样吗?阿元,你说,只是这样吗?” 他嘴唇噏动着,似乎要说什么,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口。眼中的痛楚泛出光泽,慢慢的形成水雾,化成泪水从眼角滚落。 他哭了。 “你看,现在的情况就这么糟糕。其实你现在真不应该回来,你不如再等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你回来了才能平静过日子。”我嘲弄的看着他。 他吸了一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泪珠。 我看着他的样子,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苦。侧头看着墙壁,我努力的压抑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绪。 镜子前,我们长久的沉默着。似乎只要沉默下去,所有的痛苦,悲伤,猜忌就能化为烟云消失。 第150章 恩断义绝 “晓谷。”唐胜元终于打破沉默。 我看着他,我需要他的解释,需要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他再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迟疑了一下后说:“我们先去吃早餐吧。” 我看着他,他仍然轻描淡写,仍然什么都不想说。又或者,他打算跟我说点什么,但现在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可我真的觉得够了,到止为此吧。 “阿元。”我定定的看着他。 他朝我伸出手。 我退了一步:“阿元,你走后,我常常陷入回忆中。我发现我想不通很多的事情,关于你的事情,你明明可以亲口告诉我的。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一直没弄明白,你对我的爱是真还是假。如果真的,你怎么忍心看着我像个瞎子一样挣扎在这样的阴谋里?如果是假的,你那些真真切切的好,还有那些旁人对你的评价,难道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可能你的难以启齿在于,你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你的妹妹唐兮元。塔塔曾经提到过,你不让她说。那次我和你回唐园吃饭。她说有机会请我喝茶,大约是想跟我聊一些你的事情吧,但我始终没等来她的邀请。她为什么没邀请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想我知道关于你和唐兮元之间的那些事情,那些不被任何人理解和接受的畸恋……” “够了。”他怒吼,手颤得厉害。 我怔了一下,我认识他到今天,他几乎没有跟我发过脾气。这么愤怒而绝望的眼神,更是从来没有过。 但他大约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我在心里已经跟他做了断。只是总归是不甘心的,也不想散得不明不白,所以,我才决定将我知道的一切全说出来。 “没够。”我一反常态,冷笑一声,我又说:“阿元,你在逃避什么?唐兮元三个字就是你的死穴吧,谁提到就是死罪一条。没关系,死罪就死罪吧,我已经不在乎了。” “晓谷。”他再次打断我,语气里充满了焦躁,“跟兮兮没有关系,我说了先吃早餐,然后我们坐下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没有必要这样逼我,事情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谢谢你啊,到这种时候了还先关心我的温饱问题。但我想请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丈夫突然就失踪了,将你托付给素昧平生的保镖,美其名曰为了你好。你能冷静吗?你的母亲、姐姐,生死不明,你随时就处在危险之中。你踩在迷雾里,无处可逃。甚至被名义上的公公绑架,还被公公当作礼品送给仇人侮辱。你心里是什么感受?你好好的想一想,你难不难受?如果你难受,那么,我还想跟你说。你现在回来了,我迫切的需要你的解释,需要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可你跟我说,先吃早餐吧。对你来说吃早餐很重要是吗?重要过这些真相。可我他妈的只想要一个真相,这个真相至少能对我这段地狱般的日子一个交代。你让我先去吃饭,我有心情吃饭吗?唐胜元,我哪来的心情吃饭?” 唐胜元退了两步,然后他坐到了马桶盖上,默了片刻后,他低声道:“你问吧。”声音颓废。 “告诉我关于唐兮元的事情。”我道。 “我们兄妹感情从小就很好,她凡事都听我的。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原因塔塔那天提到过,兮兮突然就变了一个人,然后坚持要出国,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再追问下,我妈告诉了我。我和我爸是那时候彻反目的。后来又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我们就彻底的决裂了。”唐胜元抹了一把脸,头垂得更低,“兮兮出国后没多久,我不放心,也出国了。再后来,她跟金荻的弟弟金锋谈恋爱。金锋空难之后,兮兮很痛苦。是我带着她去的酒吧,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遇见伍成言。那么,她现在很可能还活得好好的。” 他停下来,好一会儿后才说:“就这些。” 我仔细想了想,跟我所知道的,大致一样。但我发现了,他说得很空泛,一点儿细节都没有。他和唐兮元之间的种种,根植在他心底某一个角落。岁月流逝,他往那个角落浇上水泥,筑上钢筋,任你是谁,都不能再打开他的心扉。 “你和伍成言之间的恩怨,只是因为唐兮元吗?”我再问。 “是。”他答。 “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我问了两个问题后,突然反应过来,我竟然忘了问最重要的问题。 “我先去了上海,回C市那天,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人还没出机场就被劫了,被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呆了两天,我奶奶来接的我……” “你亲奶奶?”我打断。 他点头。 我跟着他点头:“你们家也真是挺有意思的,你跟你父亲反目成仇。亲妈帮助亲孙子对付亲儿子,也真的是挺难为你的。” 唐胜元没说话。 “你曾经提过,你妈也并不那么无辜,她又做错了什么呢?”我接着问。 他还是不说话。 我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串连以往的一些事情,我清楚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往日,我是不忍说出来,但今天我是想跟他做了断的,索性让他恨我个彻底好了。 于是,我残酷道:“你也恨你的母亲,恨她没有拼尽全力护住自己女儿。后来,你知道真相,原来你的亲妹妹唐兮元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你心里对唐兮元的感情就发生了转变,那种转变令你感到害怕。你不敢让唐兮元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同时,你更加恨你母亲。某种程度上,你觉得你母亲就是你父亲的帮凶。你跟着唐兮元去了美国,你小心翼翼的守护她,金锋出现后,你急于让自己摆脱恋妹情结。所以,唐兮元和金锋的订婚,很大成分上是你促成的,毕竟你妹妹那么听你的。谁知,金锋出了空难。所以,你对唐兮元的愧疚和自责几乎要将自己折磨死。你觉得什么都是你造成的,如果不是伦理难容,你大约情愿自己守着她过完这一生吧。你万万没想到的是,命运会那么残酷。唐兮元认识伍成言后,陷入爱情之中。你看着她为了伍成言沦陷,看着她从一个只听你话的乖妹妹变成了什么都不愿意听你说的陌生人。你想把你的妹妹拉回来,一方面是想拉她出泥潭,另一方面,是你根本没有办法忍受唐兮元的心里完全没有你。” “这场拉锯战里,唐兮元胜了。她有你爷爷作后盾,你们家最终答应了她和伍成言的婚约。可笑的是,伍成言不爱你妹。这场婚约,他抵死不从。你简直要疯了,你视作珍宝的妹妹,被伍成言不屑一顾。你去找了伍成言,伍成言将这份怒气转给了唐兮元,他约唐兮元见面。我猜,在那个公寓里,伍成言将狠话说绝。万念俱灰的唐兮元才会从楼上一跃而下。” 唐胜元的眼泪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 我闭上了嘴,还要接着说话时。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巧巧还是那么不知趣。我转身往厕所外走去,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晓谷姐,我……”她退了一步,不等我开口说话就急忙补充:“我下去,对不起,我……” “你先下去,我和唐先生聊完了就下来。”我平静道。 巧巧逃也似的往楼梯的方向跑去。 我回到了厕所里,唐胜元保持着刚才的姿态。我看着他的样子,我想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心疼万分恨不得把他抱住怀里吧。但现在,我只有一个感觉,我想下楼找把刀,然后戳了这双眼睛。留着干嘛呢?反正也是瞎。 “我还要继续替你说下去吗?”我问,说话太多,我嗓子有些嘶哑,喉咙口也扯得有些生疼的。 唐胜元却已经哑了,他一动也不动。 “好,我替你说吧,做为你的妻子,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我舔了舔嘴唇,“唐兮元死后,你将一切的账算到了伍成言头上。你深入芳菲尽,你不止想要伍成言付出代价那么简单。你想搞垮整个伍家。当年那场大火,死了几百人,不管是你放的,还是伍成言放的。在我看来,因为一个人的死,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受牵连,那都是终生洗不掉的罪孽。” “阿元,我猜测的这些,是根据你告诉过我的一些往事,以及我后来听到的一些传言串联起来的。如果,如果事情的真相并不是这样,你现在反驳我。” 我等待着。 “都对。”他抬头,脸上泪痕未干。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看着他,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算什么?” 他那张帅得让人迷失的脸上有一刹那的困惑,他说:“我爱你。” 我走近一步看他的眼睛,道:“你自己信吗?” 他默了又默。 我直起来身,往外走了几步,然后我顿住:“阿元,这一次,我走,麻烦你不要找我。还有,我自己家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保重。” “晓谷。”他的声音惊慌起来,他追上来,拉住我,将我紧紧抱住,“你要去哪里?” 我用力将他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掰开,笑了一下,我说:“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 “晓谷。”他喊我。 我往外走,头也不回。 第151章 离开C市 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唐胜元再次追上来,他拽紧我的手。 “晓谷,你别走,好不好?”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我们结婚时,你赠予我所有的财产,我全数归还给你。离婚手续什么办,你让你的律师通知我,我会配合他办理。” “晓谷。”他似乎才意识到我动了真格的,并不是跟他耍脾气,“你听我说,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我拂了拂糊到嘴边的碎发:“我如果不冷静的话,我就不是跟你提离婚,而是冲到厨房去拿刀,我们同归于尽算了。”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又说:“想起来,我们根本不像夫妻,更像玩了一场过家家。现在游戏结束了,我也该滚了。” 我说完往楼梯走去,楼梯下,巧巧和温湘庭站在那里,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戚戚的。估摸着听到了我跟唐胜元的对话,为我心疼着呢。 我下了楼梯,唐胜元再一次追下来了。我本来拼了老命的想演一番平静,现在看来有点难。 “晓谷,是我的错。”唐胜元喘着气,向我道歉。 我觉得有些头疼,他完全没搞明白重点是什么。道歉做什么呢?哪怕他现在事无巨细,将头发丝的事儿都告诉我,也迟了。 “离婚。”我说得特别用力,走到这一步,我真的多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他看着我,呆怔着。 我快步往外院子外走去,这回追出来的人是温湘庭。 “如果你要帮唐胜元说话,麻烦你闭嘴。”我冷冷道。 “你身上有钱吗?”她问我。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她一提醒我才反应过来,我只顾离开,身无分文,我要走回Y城么?真是悲哀,演得再酷,还是得面对现实。 “我回去帮你拿吧,还有身份证什么的,这些东西都不能离身。”温湘庭说。 “那麻烦你去我房间把我的包拎下来吧。”我站在那里。 温湘庭转身跑回去了。 阳光还挺好的,天也很蓝,花园里的花开得鲜艳。唐胜元站在我身后,虽然我没看到他,但和他同床共枕这么久,我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我和他,我误以为可以写成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哪里会想到,命运从始至终就只给我们准备了一场闹剧。 现在闹剧结束了,我输得一无所有。更可笑的是,我到底输了些什么也不知道。 等了好一会儿,温湘庭也没回来。我抬手看表,这表也是唐胜元送我的。既然要跟他一刀两断,这表也该还给他。我立刻脱下来,回头,唐胜元果然站在那里看我。 他看见我回头,脸上呈欣喜之色,两步便跨过来。 我在他开口前把手表递到了他手边。 他脸上的表情凝滞住。 我拉过他的手,将手表放进他的掌心,再合上他的手。台阶那边,温湘庭拎着我的包已经走来了。 我退了一步,看着温湘庭走到了我面前,我接过了她手里的包:“湘庭,你也不必跟着我了。离开唐先生,我反倒安全些。” “我送你到路口坐车,这里走出去有点远。”温湘庭说着就往停车位跑去。 我和唐胜元枯站着,阳光很猛烈,我晒久了有点眼晕。唐胜元捏着那只手表,站成了雕塑般,连表情都变成僵硬。 我不忍心再看他,怕自己圣母病发作,觉得他可怜,便又留下来守着他。庆幸温湘庭已经启动了车,很快就开到我身边。 我直接上了车,再没有回头。 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开出了别墅区,我原本打算在最近的公交站台下车。但温湘庭不肯停车,执意将我送到交通最便利的市中心。 靠着路边停了车,她侧过头来看我,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要与我说。 我抬了抬手:“湘庭,你要说什么?” “你真的决定了?”她问。 我看着前方的人行道:“决定了。” “唐先生……” “你是唐先生安排来给我的,不是吗?”我打断她,“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有点怀疑。但这么长时间来,你一直遵守承诺,我跟你约定过的事情,你都替我保了密。关于这一点,我是很感激你的。我几乎都要相信,你只是无意中来的。直到唐先生将我托付给你,我才明白,你的到来是必然。” 温湘庭面色平静,然后点了一下头:“叶苏蝶的母亲和李少的母亲是好友,李少一方面是卖叶家人情,另一方面借此打压另一个派系,两全之事,他自然愿意帮这个忙。” 我笑了一下,心里的悲凉又多了几分,只道李少为友情两肋插刀,才知温湘庭才是为了友情置安危于身外。 温湘庭提起叶苏蝶,我恍惚着才又记起她。自打那次她给我送了一盒子蜈蚣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那天看了盒子里那条发带,把她和程肃连到了一起。简单的想当然,她能拿到那条发带,定是为程肃所利用。我这般蠢钝的人,哪里看得出,程肃只是纸老虎,这盘棋上,他不过是一枚不要紧的棋子。 叶苏蝶,叶苏蝶,我有些无意识的在脑海中重复着这三个字。关键时刻,救了唐胜元,还是她。论真爱,她才是真爱,我能给唐胜元什么?除了拖后腿,什么也没有。 “你倒是一个守信的人,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跟唐先生说,唐先生跟你说的,你也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沈听春有了异心,也只是提醒我,却不干脆的点开了说。”我叹了口气,“也对,象我这般愚钝之人,你挑明了说我一定不会信。这终究是你们这些高智商的人才能玩的游戏,我离开也是好的,至少不会拖你和唐胜元的后腿。” 她看着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架直升机真的失事了吗?”我忍不住问。 “没有。”温湘庭答得简洁,她注视着前方,并不想多说的样子。 我默了片刻,伸手去打车门。 “晓谷,很多事情,唐先生也好,或者我,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情况随时有变,只能小心翼翼的静观其变,然后想办法应变。就像沈听春这事儿,到现在,即使到了现在也不能定论,他背叛了唐先生。”她自顾自的说,“但有一点是确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唐先生都不愿意你受到伤害。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最复杂的是人性。我比你虚长十岁,活得越久,就越明白。任何一个人,都不是非黑即白。” 我笑了一下:“再见。” “保重。”她说。 我下了车,关上车门,我往公交站台走去。直到我上了公交车,温湘庭的车还停在那里。隔着窗,我扭头看,直到看不见。 我并没有想好去哪里,搭着公交车先去了车站,拿出了包里的现金和身份证,我找了个快递,写了唐胜元公司的地址,把包快递回去了。 我知道温湘庭的厉害,她什么都没问就让我走了,包里又给我放了不少的现金,还放了银行卡,她一定是有办法追踪到我的下落。而我,憋着一口气,无论如何要跟唐胜元一刀两断。 我先去了银行,将现金全部存到了卡上。我看过一部电影,敌方将追踪设备嵌入钱里,我将任何可能都斩断。 存好钱后,我又在银行用ATM机取了一万现金出来,取完后,我就找了个监控死角将银行卡折成两截,一半扔进了垃圾桶,另一半放回了新买的包里。 离开银行后我步行了一段路,找了个街边的小店买了部手机。拿着这部手机,我在大街小巷晃悠了一阵,然后找了根电线杆,照着上面的电话打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便有陌生男人鬼鬼祟祟的前来。我说了我的要求后,陌生男人很为难。办的证当然是假的,而我要真的,他摇头他没有办法。 我将钱加到六百块的时候,他才有一点动心,犹豫了半天后,他说他老婆前段时间出车祸死了,户口还没去注销,要不把他老婆的身份证卖给我? 我一听,挺好,遂成交。 和陌生男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陌生男人拿了钱后提醒我,他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注销户口,到时候身份证如果不能用了后果我自负。 我点头,我本来也只打算用几天。 离开陌生男人后,我担心身份证是假的,便刻意去了一趟车站,买了张短途的车票,售票员惯例要求出示身份证,刷过那张不属于我的身份证后,我顺利买到了票。 我并没有搭短途车离开C市,离开车站后,我去了街边的服装店,重新买了套衣服,将身上的衣服给扔了,最后才找了辆黑车,跟几个人合租,搭着这辆黑车,我到了Z市。在Z市找了间酒店,我办了两天入住。 这两天,我啥也没干,我就一直躺着,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起来泡房间里的泡面,睡不着的时候也是躺着。我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温湘庭在暗中跟踪我,所以,我就那么躺着。如果她真的还在跟踪我,看着我一直躺着,肯定会担心,酒店的服务员肯定会来不时来看看我的情况。 但还好,我挂了免打扰的牌子后,两天的时间,连只鬼都没有来打扰过我。 两天后,我确定温湘庭没有跟踪我。 我离开了酒店,用那张名叫陈落梅的身份证买了机票。我去了深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深圳,可能觉得离C市够远,在那里便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了吧。 我心里很清楚,我救不了我姐,我也救不了我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C市,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我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再见到我姐和我妈。 第152章 时隔半年 我变成了陈落梅,在深圳这座全然陌生的城市里留了下来。辗转了几天后,我在宝安西乡步行街附近的地方租了一套一居市,然后付了一个季度的房租。 刚开始,我并没有概念接下来要怎么办?吃了一个星期的快餐后,我开始考虑生存问题。很显然,我隐姓埋名的生活,只能是暂时的。长久来说,我还是要回到蒋晓谷的身份。 意识这个现实问题后,我细细寻思了几天。我不想回Y城,更不想回C市,说白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不想回到任何一个人能够跟唐胜元关联起来的地方。我现在只想做一只驼鸟,缩起来,然后等着时间淌过,等着那些烦乱的事情随着时间死去。 我反复权衡下,最后在离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卤味店里随便找了份工作。老板是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姑娘,并不讲究那么多。随便看了看我的身份证,便让我上班了。 我变成了卖卤味的陈落梅,这人生,还真是滑稽得很。 工作很忙,尤其是到了晚上,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点半才下班,腰酸背痛腿抽筋,冲个澡,爬到床上,简直连拉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没有力气去那从前的种种。 但我仍然很容易就想到了唐胜元,每每想到,就刻意的找事情做,强迫自己将他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我到卤味店上班将近两个月,我来深圳已经足足两个月了。忙忙碌碌的日子,离别的伤痛无形中就淡化了很多。 我有点怀疑其实我根本不爱唐胜元,否则,我怎能那么平静的过着日子? 平静是在某一天午后打破的,卤味店白天顾客要少很多,大部分都在上班。通常的日子,我和老板娘一人坐一端,各自刷着手机,有顾客来,我便赶紧起身去迎。 “小陈。”那天,老板娘拿着手机坐在收银台后托着腮。 “嗯。”我应了一声,将手机放到一旁。 “你结婚了吗?”她问我。 “没,没有。”我卡了一下壳。 “我看你身份证已经三十一岁了吧,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你家里不催吗?”她好奇起来,“我比你还小两岁,家里简直催疯了。这不,昨天我妈又给我打电话,说给我安排了相亲呢。” 我愣了一下,陈落梅的年龄要比我大好几岁。飞深圳那会儿,为了让自己跟身份证上的人更靠近点,我不但全素颜,还特意穿了件显老的衣服。 “催啊,也催,不理就是了。”我含糊道。 “你……是不是受过情伤呀?”老板娘寻根问底起来。 “是啊,我男朋友死了,所以,不想再找了。”我随口编了个谎言。 “啊,这样啊,真是太遗憾了。”她摇头叹息,大约觉得我很可怜,她便没忍心再追问下去了。趴在收银台上,她眯上眼睛养神。 我也收回了视线,看着外面的街道。这个季节的深圳,阳光仍然毒辣。卤味店里开着空调,那冷气就在我头顶上方,平时会觉得空调开着也热,但今天老板娘随口的几句聊天,愣是象一盆冰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那冷气不停的往我后背洒着,我生生的打了个冷战。 起了身,我往柜台外面走去,出了店,热浪袭来。我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唐胜元的名字浮现在我脑海中,并且象按不下去的瓢反复在我脑海里游荡着。慢慢的,那些被我强行压抑的回忆翻涌起来。 两个月了,唐胜元怎么样了?我妈和我姐救出来了吗?太多的问题,象是潘多拉魔盒被打翻般层出不穷的冒出来。 我陷在自己的思绪,也不知道呆站了多久。 “小陈。”老板娘的声音传来,然后她伸手推了推我。 我猛的回头,她被我撞得退到玻璃门上,她拍了拍胸口,一脸惊讶:“这么热,你站这外面干嘛?而且,我已经喊了你七八遍了。小陈,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中暑了吧?”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老板娘眉头紧急:“小陈,你不要硬撑啊。要是真中暑了,不是开玩笑的。” “老板娘,我去打个电话。”我抓着手机,拔腿就往前面跑。 “小陈……”老板娘的喊声里充满了惊慌,她大概以为我中邪了。 我往前跑着,跑着嗓子冒烟了才停下来。我弯下腰喘着粗气,等气喘平时,我才慢慢的直起腰。视线的余光中,我看到XX琴行几字。真是太巧了,竟然会在一家琴行前停下来。阳光刺眼,我眯着眼睛看着坐在一架钢琴前弹奏的男人。 直到那男人弹完一曲,我才抬步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停下了脚步。抬起手,我的手指点在屏幕上,唐胜元的手机,我是烂熟于心的。 我输入那串数字,几乎是没有给自己任何考虑的时间,我点下了拔号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我紧张得摒住了呼吸。 一长串彩铃声,然后电话突然接通:“喂,你好。”是唐胜元的声音,很客气,很礼貌。 我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一瞬间,我为自己感到羞耻。逃走的人是我,现在厚着脸皮再打电话回去的还是我。 “请问哪位?”唐胜元走动的声音传来,他大概以为信号不好。 我立刻拿下手机,然后点了挂机键。退了几步,我蹲到路边的树荫下。唐胜元好好的,他好好的,我盯着手机屏幕看,心里重复的念着。 唐胜元没有打电话过来,他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我又没有说话,就算我说了话,他就一定要理我吗?我那么决绝的说了离婚。 可我们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啊,我是不是该回去和他把手续办了? 我脑海中有个声音开始嘲笑我,蒋晓谷,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他啊,放不下曾经的奢侈生活。你想见唐胜元,无非就是希望他好好挽回你,你好顺势下坡,回去过富贵闲太太的生活。 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急切的否认,蒋晓谷不是那样的人,她绝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会彻底离开唐胜元,至于离婚手续,据说分居满两年,法院可以判离了,那就等两年满吧,他去法院申请离婚好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卤味店,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到晚上九点多时,顾客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老板娘实在看不下去,让我提前下了班,嘱我一下要找间诊所去看看。 我没去诊所,去了超市,买了两瓶廉价红酒。我觉得我今天如果不大醉一场,我这一夜可能会心碎得再也修复不了。 回到住处,我搬了把椅子坐到窗前,就着路灯下酒,我一杯接一杯。为了防止自己酒后失控的情况下给唐胜元打电话,我喝了小半瓶红酒后,取下了手机卡,然后窗口扔了出去。 我从没有试过醉的滋味,那些红酒化作穿肠的毒药,唤醒了我体内全部的情绪。我醉得人事不省,爬进厕所,趴在马桶上,我哭得肝肠寸断。 这场大醉过后,我似乎就清醒了很多。我换了新的手机卡,依旧重复着上班下班回住处的生活。但我现在要比以前勇敢一些,至少在想起唐胜元时,我能够坦然一些了。 时光一晃,深圳已经到了初冬的季节,我离开C市足足五个多月了。我决定回一趟Y城,我妈和我姐之前的手机都打不通了,我想回去看看她们是不是回家了。 这个主意起了后,我便跟老板娘提了请假的事情。老板娘有些郁闷,但总不能扣着我不放,她便跟我商量,等她请个临时工,临时工稍微上手一点了,便给我准假。 这一拖,又拖了半个月。等我打点行囊准备购票回Y城时,我习惯性的在购票网站上输入了陈落梅的身份信息。 陈落梅的身份证购不了票,我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那个青年男人估计去注销了户口。没办法,我只能用蒋晓谷的身份证购票。 次日下午,我乘高铁回到了Y城。 我已经没有了家里的钥匙,只能先回家碰碰运气。如果我姐和我妈仍然没有消息,我打算给温湘庭打个电话,托她帮我问问情况。 搭出租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能狠心这么久不去问我姐和我妈的消息呢?想来想去,主要原因还是怕自己不顾一切的跑回C市。怕自己陷入从前的无望中。既然我没有能力救,那就索性捂住耳朵装聋子罢。 出租车在我家小区门口停了车,我戴着棒球帽,房间将帽檐拉低,我匆匆往小区里面走。熟悉的小店,熟悉的另角,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我进了电梯,上了楼,然后站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抬手敲门。敲了至少五分钟,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把邻居给敲出来了。 邻居见了我,吓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才说:“天,天啊,你不是晓谷么?你回来了?” “张阿姨。”我有些紧张的朝她笑着,“我家没人吗?” 邻居跟见了鬼似的,退了一门,从门后探头:“你们家没人住都大半年了,你不知道吗?” 我姐和我妈还没回来?我的心往下沉,我还以为有了李少的介入,所有的事情顶多两个月就能全部了结呢。 看来,我又天真了。 跟邻居聊了一会儿,确定我妈和我姐没回来过。我失望的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小区,就近找了个快捷酒店,我办了入住。 原本打算给温湘庭打电话,偏偏还将她的号码记错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再打唐胜元的电话。 “喂,你好。”他仍然那么客气。 “喂,我是蒋晓谷。”我说。 第153章 再见唐胜元 电话那头出现短暂的沉默,然后唐胜元带着一点不确定的声音传来:“晓谷?是你吗?” “是的。”我平静的应了一声。 “你在哪里?”他又问。 “在深圳。”我说。 “你……”他卡住,在想怎么往下说。 “我挺好的,你呢?”我看着墙壁微笑。 他在走动,换了个更安静的地方后,他说:“晓谷,你到底在哪里?” 我也抬步往窗边走去,拉开窗帘,我看着窗外:“我以为,你那么厉害,肯定知道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说,“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找你,用尽一切办法,但你就像消失了一样。” 我无声的笑着:“我在哪里不重要,我打电话给你是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唐先生,你知道我姐和我妈的消息吗?” “唐先生?”唐胜元冷笑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老公?阿元?还是唐胜元?”我倚着窗台站定。 “你倒是云淡风轻。”他语气加重,有点咬牙切齿的。 我默了片刻:“请你告诉我,我姐和我妈她们的消息。” “我不知道。”他一字一停。 我皱眉,隔了半年,唐胜元像变了个人似乎。以前的他,情绪起伏的特别很少,对我更是温和。我转念想,说不定他刚好心情不好,而我踢到了铁板上呢。 “唐先生,我这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这样吧,我们下次再联系。”我说着就要挂电话。 “蒋晓谷,你跟我多说几句话会死吗?”他又气又急的吼起来。 我吓了一跳:“不会,但你现在好像挺激动的,我觉得我应该换个时间给你打电话。” “你……”他喘着粗气,“你想起来你还有姐姐,还有妈妈,你想过我吗?” 我被他问得一怔,他情绪这么激动是表示很在意我吗?呵呵,哪里是在意我,是在意那好不容易寻到的影子那么决绝的离开了吧。我是蒋晓谷,我绝不再做任何人的影子。 “对不起,没有。唐先生,我现在真的还有事情要忙,不好意思,我先挂了。”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唐胜元立刻回拔过来,我将手机调为静音模式,扔到床上后,我走到行李箱旁,拿出睡衣我进了厕所。 洗了个澡出来,我拿过床上的手机看了看,唐胜元打了十三通电话过来。我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解气。 我没有给他回电话,坐了一个下午的车,我困得厉害。连饭都不想吃,我拉过被子倒头就睡下了。 一夜无梦,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我拿过床头的手机,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唐胜元没再打电话来了。打了个哈欠,我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清醒了一会儿后,我决定吃完早餐去我爸家看看情况。下午再去杨漫家看看她妈妈,顺便去给杨漫上个坟。去看完我爸和杨漫妈妈,我再决定要不要回一趟C市。 作好打算后,我便赶紧起了床。在深圳这半年,我别的收获没有,倒是把自己掰回了普通人的位置。早起晚归,早睡早起。每天忙得找不着北,也治好了我胡思乱想的坏毛病。 洗漱过后,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也没多想,这个店,一般都是服务员来换床单。我走到房门口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男人让我惊呆了。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没撞见鬼,真的唐胜元。 “你……速度还真快。”我回过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这么快就找到我的具体位置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他单手撑着门框,目光灼灼。 我笑得有些尴尬:“我以为至少你得花个一天时间才能确定我的具体位置,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不方便?”他惊呆了的样子,“你不是一个人?” 我笑着不说话,然后退回房间,当着他面用力关上了房门。脚步轻快的走到床头,拿了手机和钱包,我重新回到房门口。 拔了房卡我开了门,不等唐胜元开口说话我就闪身出去。当着他的面,我重重的将房门锁上,拿着房卡,我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我走到拐角的地方唐胜元才追上来,他拉住了我的手。 “蒋晓谷。”他愤怒得很。 “有事?”我愉快的问他。 “有。”他将我拽到他面前。 我抬起钱包拍了拍他的手:“唐总,公众场合,你还是自重一点吧。” 他大约要被我气疯了,使了蛮力从我手里抢过了房卡,然后半抱半拖着我往房间走去。我不是他的对手,挣扎了两下,直接就放弃了。 我知道他有千言万语要跟我说,他的激动他的愤怒,需要回到房间去释放。从理论上来说,我们还没离婚,我还是他名义的妻子。他说什么,我哪怕出于敷衍也该听听。 但我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时至今日,我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 “很痛,你松开我,有话好好说。”我冷静道。 “不松。”他恨恨道。 我被他拽回了房门口,他刷卡开门时也不肯松我的手,直到把我推进房间。然后他把我抵到了房门上,我看着他,很平静。 他这一套,我曾经深深迷恋,现在不了,我的心早就死了。 “晓谷。”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你怎么那么狠心,离开时,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我矮着身子,从他臂弯中钻了出来,走到旁边的厨柜旁,我放下手里的钱包和手机,拿了瓶矿泉水打开:“唐先生,你要喝点水吗?” “你不要这样。”他的眉心皱成川,和半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比,他现在看起来要精神许多,虽然他现在一脸的扭曲。 我喝了几口水,盖上盖子,我抓着矿泉水瓶子看他:“我以为半年前,我就将话说得很清楚了。我这一趟回来,也是留了时间回C市的,离婚手续总是要办的。” “晓谷,你至少应该听我把半年前那些事情说清楚再做决定吧?”他又走到我面前,伸手要拉我。 我拿起矿泉水瓶狠狠敲掉他的手,冷冷道:“唐先生,请你自重。霸道总裁那一套,你留着在别的女人那里演。我蒋晓谷无福消受,而且,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不管你半年前有什么苦衷,亦或有什么样的冤屈,我统统都不想听。你要清楚一件事情,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就尽了。” 他退了一步,眼中的震惊掩不住。他来,肯定是想好了,我离开了半年,气早就消了。哄哄骗骗,发通脾气,一切过去,两个人重修旧好。 我只能说,他真的太不了解我了。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带着一点自嘲,“看来,我所有的付出都是错的。” 我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觉得你这话言重了。” 他沉默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陪着沉默了一会儿,肚子饿得有些难受了,我拿过手机和钱包:“我要去吃早餐了,你自便。” “晓谷。”他既悲伤又无奈,“你变了好多。” “对啊。”我笑笑,“我现在认得清现实,不再天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强行想融入你的世界,除了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再无所获。阿元,一辈子并不长,我再也不愿意陷入从前的痛苦里。” “我保证不会。”他急切道。 我有些烦躁起来,这些我真是听够了,挥了挥手,我道:“对不起啊,你的保证和承诺留给别人,好吗?” 唐胜元挡住我的去路。 我觉得这样真是太讨厌了,我痛恨没完没了:“你让开好吗?不要逼我说更难听的话。” 他两个眼珠子黑得要发亮,双手抬起。我还在猜他要干什么时,他狠狠的抓住我的双肩,然后他用力吻住我。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过分,死死的咬着牙,我拼命的挣扎着,他捉紧我的手,推着我到了床边。我想抬脚踹他时,他将我压到了床上。 我心中的悲痛简直达到了顶点,他是不是以为,做一场爱,隔在我们中间的万水千山就可以轻松跨越? 我拼了老命后终于抽出了右手,“啪。”我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世界清静了。 唐胜元眼中的火苗一点一点熄灭,然后他放开了我,坐到床沿边,他抱着头。 我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挺直后背,我往前走了几步,拿过了手机和钱包。我背对着他,颤着声道:“阿元,半年前,我们之间就结束了,我从来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意思。” 这回他没再追来了。 我拔了房卡离开了房间,下了楼,出了酒店。找了个路边的早点摊,我坐了下来。阳光从街边高大的绿化树间洒下来,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 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啊,在这里,我才可以活得恣意,不必自卑。 按照原计划,我去了我爸家里,没有想到,我爸搬家了,问了几个邻居,没人知道他搬去哪里了。我马不停蹄的又赶去了杨漫家,她家的大门也紧闭着,我在她家楼下的小卖店打听了一下消息,说杨漫死后没多久,她的父母就回老家去了。 离开杨漫家后,我也没心情去给杨漫上坟了。这座城市,是我的根啊,可如今,这里什么也不剩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开了门后,唐胜元仍然坐在床边上。双手抱着头,我怀疑这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变换过姿势。 第154章 沧海桑田 我站在房门口,唐胜元慢慢的抬起了头。 “坐了这么久,你不累吗?”我困惑的看着他,他这是要感动自己吗?还是想感动我?但我觉得不管他想感动谁,这种方式都太幼稚,完全配不上他唐总的身份。 “你,回来了。”他大概太久没有说话,卡了一下。 我关上了房门,换了拖鞋后朝他走了过去。 “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聊聊吗?”他问我。 我指了指窗边的沙发:“可以。” 他起了身,跟着我走到了窗边,两个人隔着小茶几各坐一端。 “这半年发生很多事情。”他侧过头来看我。 “你说吧。”我走了一上午的路,腿胀痛得难受,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我斜斜地靠坐着。 “我父亲进了监狱,我妈失足从楼梯上滚下,高位截瘫。我爷爷病倒入院,家里乱糟糟了好一阵子,这段时间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他叹气,“而我,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找不到你的下落。” 我哦了一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震动,唐家贺入了监狱可真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情。唐夫人变成高位截瘫是有些可怜了。只是,报应这东西,迟早总是会来的。两位唐兮元泉下有知,也能略感欣慰吧。 “伍家也遭到了打压,芳菲尽停业整顿长达三个月。伍昂下落不明,现在伍家伍成言当家作主。”他三言两语把这半年发生过的事情提了提,偏偏就是不说我姐和我妈。 “我姐和我妈呢?”我只能又一次问他。 “她们……”唐胜元迟疑了一下,“她们始终没找到。” “你说什么?”我猛的直起身,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伍家都垮了,伍成言也当家作主了,我姐和我妈为什么会没有下落?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温湘庭告诉我,我姐被伍成言救走了。现在想想,我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最后一次见到伍言时,我就应该死活问出我姐的情况。 “嗯,半年前,李少出手。我借机深挖伍家涉毒一事,几乎将伍家彻底清洗一番,连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但没有找到你姐和你妈,加上你彻底失去消失,我一度怀疑你也被伍成言囚禁了。所以,我一直有安排人跟踪伍成言。这大半年的时间下来,伍成言的行踪十分明朗,但没有音讯。”他道。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 “我也很困惑,为此,我还去找过伍成言两次。因为我有确凿的证据,你姐最后出现时和他在一起。可他保持沉默,只字不言。”他道。 我的心无端的就开始慌乱起来,如果唐胜元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都找不到我妈和我姐。那说明什么?会不会我姐和我妈已经死了……不不不,我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乌鸦嘴。不会的,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何明蕊呢?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跳了个问题。 “她现在在Y城,跟她父亲住一起,还在以前那老房子里。托李少的福,我把她送去了北京接受了更好的治疗,还挺乐观的。听说现在只要定期的去做康复治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他道。 我默默的点了点头,何明蕊也还算幸运。 “你吃了午饭吗?”他问我。 “吃了。”我本来要说没吃的,但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潜意识里,我还是对自己没有自信,害怕自己面对他的好又会昏头昏脑。 他笑了一下,很无奈:“那我先走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好。”我起了身,准备送客。 他也起了身:“噢,巧巧去了温湘庭那里。” “麻烦你发一个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道。 他点头,站着不动。 我也不说话。 好一会儿后,唐胜元才抬步。他走了几步后站下,回头:“晓谷,我等你回家。”他说完看着我,眼中有期盼。 我的心颤了颤,笑道:“再见。” “再见。”声音很轻,他这才转回了头。 房间门开了,又关上,只剩了我一人。我呆呆的站着,腿酸得站不稳时,我才挨着沙发重新坐了下来。 我和他之间,终究不能像我想像的那样了无痕。 我连午饭都没吃,爬到床上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半了。习惯性的拿过床头的手机,唐胜元给我发了条信息,是温湘庭的手机号码。 我暂时没有联系她的想法,将手机放下后,我仰看着天花板,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原以为时隔半年,一切都结束了,我姐和我妈过上了正常的日子。谁知道我的以为就只是我的以为而已,半年的逃避,噩梦还是没有结束。我想我得回一趟C市,伍成言百分百知道我姐的下落。我得去找他,无论多艰难,我都得找到她们。又想,深圳那边的工作我没有辞,房子还在租着,也得回去一趟处理一下。 想来想去,我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以我的能力,要想找到我姐和我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得依靠唐胜元。 忍不住苦笑,我演完了绝情绝义,仔细思量后才发现,还是得抱他的大腿。这人生啊真是他妈的扯蛋,打脸的速度也来得太快了。 起了床,我收拾了一番出了房间。午饭没吃,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在酒店附近的小吃店里吃了点东西,我看着时间还早,合计了一下,想着去看看何明蕊。 买了点水果,我上了公交车,到站后,站在曾经无比熟悉的路口,沧海桑田的彼岸,我的脚步格外沉重。 我早就换了发型,也学会了化妆。进了小区,晃眼看去,曾经的街坊邻居们仍然悠闲的聚在麻将店里打麻将,那颗大榕树下,张阿姨,王奶奶,福伯他们坐在那里晒着太阳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没有人认出我来。 我上了楼,站在曾经的家门口。抬手,轻轻敲了几下门。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是何明蕊的声音,她在大声喊着,来了来了,你是XX快递吧。 门开了,她看见我。 “明蕊。”我微笑着。 “是你。”她惊呆了,回神后很激动:“晓谷,快进来,今天可有点冷,你穿得也太少了……”她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把水果递到她手边,道:“来看看你和你爸。” “爸。”何明蕊接过了水果,扬声就喊起来,“爸,晓谷来了。” 有咳嗽声从房间传出来,何明蕊已经奔进她爸的房间了。我站着四下打量这个曾经的家,这里的布置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似乎时光在这里作了停留。我怔神时,何明蕊推着她爸从房间出来。 “晓,晓谷来了,坐,坐。”他脑梗时落下了后遗症,脖子歪得厉害,说话也不利索了。 “叔叔。”我喊了一声。 他看着我,眼中有泪光闪动。 “坐下来聊吧。”何明蕊推着轮椅到了沙发旁。 我跟着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何明蕊忙前忙后,又是拿水果,又是倒开水。我捧着开水杯,看着坐在侧面沙发的前公公。他看起来,真的是苟延残喘的在活着。 “叔叔,你要保重身体。”我喉咙有些酸酸的,这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无论过去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难免戚戚。 “保,重,会,会保重。”他说这几个字,喘了大气。 何明蕊端了杯开水坐到了我旁边,几个人聊着漫无边际的天。都是曾经的邻居,谁谁谁家孩子的结婚了,谁谁谁又发生了大事件。 何明蕊她爸坐了一会儿喊累,何明蕊便又推着他回了房间。她再回来时,我们俩都敛了神色,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离开了好长时间了,唐胜元一直在找你。”她先开口。 “去了深圳,这次回来,是因为我姐和我妈。”我说。 “命运真是残酷。”她转着手里的水杯,很伤感。 “你哥,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 “努力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她说,“你爸还是很厉害,竟然没有进去。” 我点头:“我也很诧异,我还以为以他犯下的事儿,够他喝一壶的。没想到他能保住自己。” 何明蕊笑了一下:“我哥说你爸去看过他一次,也不知道他许了什么好处,我哥咬紧了牙关,愣是一个字都没再多交代。” 我呆了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她。 “能有什么打算?我爸那样,暂时是不考虑找男朋友的事情,不能拖累了别人。以后,以后谁知道呢?”她放下水杯。 “是啊。”除此之外,我别无话说。 “我有时候想,倒不如杨漫,干脆的死了,一了百了,全无烦恼。”她靠到沙发椅背上,“但又死不起。” “别这样说,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我苍白无力的安慰她。 她自嘲的笑笑:“今天的恶果,有一部分原因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果我不那么偏激,也就不会沦落为被人利用的工具。可谁知道呢?我们会陷入别人的算计中,最后就身不由己了。命吧,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 我听着她说这些,心里越发的难过。 “你妈和你姐还没找到吗?”何明蕊关切的问我。 我摇了摇头。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我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何明蕊家,她送到我小区门口,有几个以前的老邻居认出我来。纷纷跟我打招呼,但并没有追上来问东问西。 我跟何明蕊告别的地方,是我们当初撕破脸皮吵架的地方。挥了手后,我们各自转身,往相反的方向。 回了酒店,唐胜元坐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远远的,他就站起来了。 第155章 话当年 我并不意外,我猜到他还会来找我,也罢,这样也省得我去寻思怎么去找台阶下了。稳了稳神,我继续朝前走,也不看他,直直的往电梯口走去。 “晓谷。”唐胜元喊我。 我没说话,走到电梯前站定,伸手按了上行键,我盯着变换的数字看。电梯很快下来,有旁人进出,唐胜元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我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后,我仍然顾着自己往前走。 “晓谷。”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很平静了,“我八点回C市。” 我没停脚步,但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很清楚。 “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他姿态放得很低,是请求的语气。 我继续朝前走,走到房门口时,我拿卡刷了房门。可能我上午的态度吓到了他,他站在房门口,并不敢直接跟着我进房间。 我顿了顿脚步,道:“你很着急办离婚手续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郁闷。 “那什么意思呢?接手七喜的夫妇不可以离婚,这其实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吧?”我嗤笑。 他别过头不看我。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六点了:“这样吧,你到大堂等我吧,我收拾一下,退了房我和你一起回C市,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晓谷,我没有要跟你办离婚手续。”他急了,“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一起回家,我们之间还没有坏到一定结束婚姻的地步,晓谷……” “你到楼下等我吧,好吗?”我当着他的面,关上了房门。不能让他觉得我轻易就回心转意了,只有这样,他才会更加的紧张我在乎我,毕竟唐兮元的影子不是哪里都可以找得到。 我进了厕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这是在干什么呢?耍心机吗?利用唐胜元?我不知道,也不想深究,只要能找到我姐和我妈就行,其他的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她们还活着,我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找到她们。如果她们遭遇了不幸,那么……我撑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直到泛起青筋:如果她们真的遭遇了不幸,我也得让她们尽快的入土为安。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咬了咬牙,然后转身往房间走去。行李收到一半时,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停下来。应该是唐胜元,我想了想,将手里的东西丢到床上。 “晓谷。”果然是唐胜元。 “不是在大堂等我吗?”我淡淡道。 “我不放心。”他说。 我抿了抿唇,扭头看房间里,松开把门的手,道:“那你进来吧。” 唐胜元跟着我进了房间,我继续收拾衣服,他坐到床头看着我。 “很快就好。”我知道他在看着我,便加快的速度。 “我还想跟你聊聊。”他说。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聊什么?”他看起来忧伤且郑重,似乎要将生平交代个清楚。 “我十岁之前是在我亲奶奶那里,所以,我跟我父母的感情一直很疏离。”他起了身,缓步走到窗边,背靠着窗站着:“我奶奶和我爷爷离婚时被迫放弃了我父亲的抚养权,这事儿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坎。所以,我出生后,她和我爷爷反复交涉,最后的结果是我被送到了我奶奶那边抚养。后来,兮兮出生,兮兮三岁时,塔塔出生。我爷爷这一支,再没有别的孩子了,我父亲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家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并没有女人抱着孩子上门来认祖宗。” “兮兮七岁那年,我爷爷无意发现了她并不是唐家骨血,当时我父亲在国外。我爷爷也没有声张,只是私下严苛审问了我妈,我妈顶不住压力,将实情交代了。没多久我父亲回国,我爷爷停了他一切事务。我父亲和我妈的感情因为兮兮的夭折本来就是岌岌可危了,这件事情后,我父亲就彻底的跟我妈分居了。喝醉时就经常对我妈家暴,我妈不敢回娘家哭诉,只能自己默默承受。长期的压力之下,她渐渐的就开始失常了。” “同年,我爷爷用尽一切手段跟我奶奶轻量,最后把我从我奶奶家接回来了。”他苦笑了一下,“我是一个防备心理很强的人,我确实很难相信一个人。” 这是唐胜元的过去,那些我从来就不知道不了解的过去。 “我回到了唐家,生活在我爷爷身边。但我爷爷很忙,多数时候都是米嫂照顾我。她对我妈很好,总是要我对我妈好点,说我妈很不容易。我在唐家最初那几年,过得十分煎熬,对于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每天睁开眼睛,感觉都有永远也完为的成任务,那时候我很胆小,也不敢反抗。长辈的话,每一句都听。” “兮兮那时候跟我妈住在一起,那也是我妈妈。他们都告诉我,那是我亲妹妹。那时候我是很讨厌她的,她和我妈越亲热,我越讨厌她。这种状态持续了有五年之久,我十五岁那年我们兄妹的关系才得到改善。” “那一年我中考,考砸了,按成绩分配我得去C市的三中。我爷爷震怒,对我用了家法,我被鞭子抽了一后背的血痕。”说到这里时,唐胜元的语速放得很慢。听得出来,这段经历对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 “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都很淡漠,这样的家法在唐家再平常。是我三爷抢掉了我爷爷的鞭子,是兮兮天天来给我擦药。”他嘴角有笑,很温柔。 我一直沉默的听着,到了今日,我完全明白了唐胜元为什么会对唐兮元产生特殊的感情。从小的际遇,成长的环境,以及后来唐兮元的遭遇,是命运一步一步将他推到了歧途上。 “后来兮兮遇到一些事情,你大概都知道,我就不提了。”他低声说。 我点了一下头。 “我一直不知道兮兮并不是我亲妹妹这件事情,直到她跳楼之后,我才知道的。”他长叹了一口气,“那几年,每一天都生活在炼狱之中,自责快将我淹死了。我酗酒,我拼了全力的想要报复。” “芳菲尽那场大火,是谁引起的?”我终于有机会问他。 “不是我。”他很肯定的说,“也不是伍成言,我确定。” “那是谁?”我困惑了,关于那场大火,各具说辞。我一度以为唐胜元伤心过度,不顾后果,但后来又说是伍成言放的火。现在唐胜元又很肯定的替他否决了。那还有谁? “文阅。”他吐出了这个字。 “什么?”我惊叫出声,文阅?居然是文阅。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消失得太久了。最早的时候,他以真命天子的身份出现在我姐身边。后来才知道,他对我姐而言,连过客都不是。我细细思量,文阅是有可能的。他曾经任职于芳菲尽,是芳菲尽的二把手。为了利益之争下黑手,刚好利用上唐胜元和伍成言恶斗的时机,真乃妙招。 可唐胜元跟他是很好的朋友,这么一想,只觉得唐胜元瞎得简直没眼看。金荻,沈听春,现在又是文阅,这几个他无比信任的人,无一例外的虚情假意。 “在识人这一点上,确实是我的短板。”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又怎么知道是文阅的?”我问。 “杜格非你还记得吧?”他反问我。 我点头,当然记得了,只是跟杜格非又有什么关系? “你跟何明初离婚后,他跟何明初走得很近,称兄道弟。然后,他还介绍文阅给了何明初,何明初又把你爸介绍给了文阅。这个关系网有点复杂,总之,这是何明初最后被逼急了冲到你爸家去杀人的全部原因。何明初本身不是坏人,但他很容易受人影响。杜格非和文阅给他许愿,帮他构造了一幅蓝图。何明初就这么被傻傻的利用了,他利用自己的所长。不断的收集你爸的罪证,在他看来,有了这些罪证,你爸就会乖乖任他们摆布。” 我是越听越糊涂了,明明要说芳菲尽的火是文阅放,这一下跳到我爸这边,我懵圈了。 “你,你还是先说文阅为什么要烧芳菲尽吧?”我忍不住提醒他。 “因为一个女人。”他说。 “女人?”我皱眉,想起他对我姐的殷勤,原来是装出来的?或者,我姐长得像他曾经的女人。 “文阅有个很爱的女人。出车祸死的,肇事者是伍昂。”他说。 “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会查不出来火是文阅放的呢?害你和伍成言白白背黑祸,伍昂还入狱两年。”我呆呆的看着地板,这世间之事,总逃不过三大法则,或因为钱,或因为情,或因为权。 “当时的情况太乱了,现场也太惨烈了,大家都吓疯了。包括我自己。”他叹息,“事情发生之后,相关涉事人员都受审了。审来审去,这事儿没有定论,有传言说我放,也有说伍成言放的。但你知道,唐家和伍家在C市都是影响力的家庭。我和伍成言被关了几天就放回来了,但这事儿惊动了南海那边,上面要一个交代。最后,伍昂被抓,这事儿就息了。而我和伍成言都被严令至少两年内不许出任何乱子,否则,神仙都护不了我们了。这是我为什么会在Y城蛰伏两年的真相。” 我点头,他总算说实话了。 “纵火案结了,我去了Y城。没多久,文阅来了。然后就金荻在Y城置了房产。”他拍了拍头,问我:“要不要切回何明初的事情上?” 第156章 话当年(二) “不用,你顺着往下讲吧。”我道,前因讲清楚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才理得顺。 “我原先是打算出国的,去美国,彻底的远离C市。但我爷爷不许,我就放弃了。”唐胜元垂下头,自嘲道:“晓谷,你现在看出来了吧,我这个人在重压之下很容易就失去了主张,容易屈服。” 我看着他的头顶那一圈头发,想到他失踪的那段日子,他后来告诉我他被他亲奶奶救走了。他也说过,是他亲奶奶要他静观其变,不许他跟任何人联系,那任何人里也就包括了我。对应他对自己的评价,倒也贴切。 “你去Y城后,文阅和金荻前后也去Y城,他们是追踪你去的?”我问。 他抬头,摇头:“当时来看不是,文阅来Y城是因为他的表哥在这里,他的表哥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涉足了多个行业。你原先所在的公司就是文阅的表哥创立的,他离开伍家后受他表哥相邀回来的。而金荻本身在Y有分公司,这两年,Y城的政策好许多,她的事业重心就逐渐放到了Y城。” 我点了点头,当时,还觉得文阅空降下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原来他是大老板的表弟。这些事情,我至今才知道。 “我刚来Y城时,醉生梦死了一段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喝酒,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对过去无法释怀,对未来也很迷茫。”他侧过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逐渐的暗下来了。 我记得了他以前跟我提过,说辗转去了很多城市,最后才在Y城定了下来。看来,也只是一个说辞而已。 “那时候也根本没想过要易容,但……”他抿唇,“但后来又惹了点麻烦,在酒吧里被女人纠缠,那女人在Y城很有点背景,缠着我不放。我不想惹麻烦,也害怕惊动我家里,而我离开C市后,跟朋友们都断了来往。我头痛不已,不得不搬家躲避,挺巧的,这一搬,隔壁邻居就是文阅。我们以前只是认识,并不算熟。成为邻居后,来往就多了起来。我的麻烦还没解决,他知道后,通过他表哥帮了我的忙。” “这件事情之后,我开始痛定思痛,想要振作起来。但很难,像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大多都眼高手低。你让我去找一份工作,一个月赚万八千,我根本做不到。我试图跟我爷爷沟通,想要拿一笔钱创业,但我爷爷很坚定的拒绝了我,他要求我从最底层的工作做起,要求我真正的去体验接地气的生活。” “为了生存下去,也为了给我爷爷一个交代,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工作。工作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但是……”他抬手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又开始惹麻烦了。” “活该。”我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唐胜元苦笑:“我在一个不知名的公司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女老板就开始对我各种明示暗示。我烦透了,二话不说就走人了。” “然后,你才易容的?”我问。 “这是一个引子吧,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躲避伍家。纵火案结了,但真凶是谁并没有定论,对外,抓了几个替死鬼,而伍昂却进去了,伍家当然不甘心了。唐伍两家彻底反目成仇,还带上了我亲奶奶那边。我离开C市后,康成制药和汾美药业都发生了大事,股票一度大跌。” “我爷爷种姓观念很强,他担心我这个唯一的孙子不定啥时候就被伍家暗中给害了。所以,他从X国请了最顶级的整容医生,专门给我定制了那套面具。戴上那面具时,我爷爷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任何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站久了累了,走到沙发坐了下来。 “你告诉了谁?”我想了想,那一次从山上下山,我们去了金荻家,我提到了唐胜元易容的事情,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震惊极了。 “文阅,我告诉文阅了。”他说,“当时的情况我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我那时……你想,我好看了几十年,突然变成一个丑八怪,这搁谁身上都受不了吧。我只能整天整天的不出门,逃避戴那鬼东西。三天五天没问题,我还能三个月五个月不出门么?然后,出门那天,撞上文阅回来,把他吓坏了,把我当小偷,死活要报警,我被逼得没了办法,然后跟他说了实情,并演示给他看了。他知道实情后,跟我一再保证,绝不告诉任何人。” “我易容后,事情就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以前,走在路上,路上的石头都恨不得蹦起来跟我搭个讪。我变成丑八怪后,再没人敢多看我一眼。出租车那份工作,是我家里安排的,我爷爷一直认为我太缺乏心眼,完全不了解人间百态。也不知道他出于哪一层的考虑,觉得我应该去做出租车司机,大概认为出租车司机可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吧。” “那你为什么要搬到我楼下住?”我问,按他的说法,他和文阅是邻居,而且文阅也知道他易容的真相,他并没有必要搬家。 他深深的看着我:“如果我说因为你呢?” “因为我?”我惊呆了,他确定没有开玩笑吗? “因为你。”他重复了一遍。 我突然反应过来,猛的站起来,冷笑道:“是不是某一天里,我无意中打了你的车,然后你发现我身上有唐兮元的影子,所以,你就千方百计的搬到我楼下了。不过,你那时丑得那么有特色,如果你在成为我的邻居之前我就打过你的车,我肯定有印象。” 他摇摇头:“不是你打我的车,而是……” “而是什么?”我急了,看他吞吞吐吐,想踢他一脚。 “你可能已经忘了,你曾经和杨漫一起去过酒吧,你们坐在吧台上喝酒,而我隔了一个人,坐在你们旁边。后来,杨漫喝多了,你扶着她出酒吧,你突然之间回头,刚好灯光打到你的脸上。那个角度,那瞬间的表情,确实和兮兮很像。后来,我就让文阅帮了忙,他找到了你住的地方,但告诉我,你已婚。我当时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可以经常看到你也算是一种安慰。文阅又帮了我的忙,他帮我租下了你楼下的那套房子……对不起,晓谷,兮兮的过世,确实对我打击很大。我的意思是……我……”他慌乱起来,可怜巴巴的看我:“你能明白我要表达什么吗?” “可事实上,你住在我楼下那两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我没理会他的问题。 “我住到你楼下,远远近近的和你擦肩而过好多次,然后我就失望了,你和兮兮完全不像。只是很偶尔的,某个角度,某个动作表情有几分像……” “你别再说了。”我难掩内的激动,打断了他。 “晓谷,你让我说完,让我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还原,将自己还原,我不回避自己的缺陷,也不回避自己的软弱。”他急切道。 我终究不如我以为的那么云淡风轻,唐胜元这番剖白再次无情和残酷的印证,他对我的好,起因全都是唐兮元。不管他后来内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的初衷都让我很受伤。比这个更让我绝望的是,早在几年前,我爸还正经做生意时,我被唐胜元注意到了。所以,那些站在暗处的人也就注意到我了。他们下了一盘大棋,把我们全家都算计进来了。 我惨笑起来,起了身,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我盯着他的眼睛:“阿元,你把我害惨了。” 他的脸慢慢的呈灰败色,好一会儿后迸出一个字:“是。”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我慢慢的直起身,泪水夺眶而出,“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反复的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普普通通一个人会陷入这样离奇的棋局里。现在懂了,总算懂了。不是我爸的错,也不是何明初他爸的错,更不是何明初的错。是你害的,你以为你不打扰我的生活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然而,你做梦都不会想到,你的无意之举最后把我害得家破人亡。” “很多事情都是我控制不了的。”他带着一点哽咽,眼神里有了绝望,“晓谷,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摇头:“你接着说,把所有的事情统统告诉我,一点儿都不要隐藏,你让我死个痛快,死个清楚。” “晓谷。”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我甩开他:“我求求你了,你接着往下说吧。” 他擦了擦眼角:“晓谷,除了见你的第一面,我后来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兮兮。” “你不用强调这一点,我有分辨能力,你就说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相信你现在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我也擦掉了眼泪。 “我后来想,如果事情狂风骤雨般发生,或者,结果就不会这么坏。最怕的就是温水煮青蛙,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人就会失去警惕心。我慢慢适应了出租车司机这份工作,因为我不靠那份钱过日子,所以,我都是凭心情拉客,日子就这样凑合着往前走。”他双手拢起,眼神落到了地毯上。 “后来,金荻来了Y城。她那时并不知道我在Y城,至少,从我目前的查证来看,她来Y城之初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我。只是在后来的变化中,她才身不由己。我和她一开始没有联络,某一天里,文阅请我吃饭。然后在一个餐厅里,意外的碰上了。然后,她又特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她听出了我的声音。文阅干脆的点破了,现在想来,文阅是有心的。” 第157章 别丢下我 “不知不觉中,两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就在我开始打算回到C市时,我三爷健康出来了问题,他去骑马,摔了,差点就半身不遂。金荻听说了这事儿,很热心的张罗,把我三爷接到了Y城。”唐胜元抹了一把脸,“我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意识到那张大网已经悄然张开了。” 我忍不住嘲讽他:“我觉得我已经后知后觉,你得亏是唐新鹏唯一的孙子,否则够你死一千次了。” 他默了默。 我侧头看着墙壁,这盘棋下到现在,我终于能看清棋路了。比我原以为的,要复杂许多倍。那么多事情发生后,我所看到的,想到的,都跟伍家有关。大概唐胜元也和我一样吧,以为这一切都是伍家搞出来的事情,谁也没有去注意文阅。那一次,在芳菲尽,我看着他丑态百出,心里立刻把他归类为鼠蛇之辈,上不了台面。想来,还是我太年轻,看不懂人心险恶。 唐胜元还在继续往下说,那些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那些痛苦的回忆。 “你走了后,我找不到你。整个人陷在无尽的痛苦和崩溃之中。也是因为你的离开,我才爆发出了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力量……”他话说到一半时,手机又响起来。 我看向他,他和我说了这么久,电话响了好几次他都拒接了。这会儿他却接起了电话,估计是很重要的电话。 “什么事?……什么?……好,我马上赶回去。”唐胜元匆匆就挂了电话,然后起了身,“晓谷,我们快走,我三爷病危。” “什么?”我也跟着急起来。 他走到我行李箱旁弯下腰,拉上拉链后,他一手行李箱,一手拉过我。我抽出了手,但是跟着他往外面走。 下了楼,我去办了退房手续,然后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往停车场跑。没多久,我们的车便上了路。 返回C市的途中,唐胜元不时接个电话。我侧着头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黑夜,晚餐没吃,到这个点,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你饿了吧?”他问我。 “不饿。”我淡淡道。 他探手从他旁边的储物格里拿了袋饼干出来,递给我后,他说:“这一路回去得几个小时,你先垫个底。” 我没吱声,强忍着饥饿,反正饿过头了就好,我将那饼干随手放回了储物格里。 唐胜元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凝重。唐胜元没话找话了好几次,见我真的不理他,他最后也就闭上了嘴。 晚上十一点多,我们赶到了C市的XX医院,下了车,唐胜元就接着我往住院部跑去。上了楼,拐弯,憋着一口气猛跑。 终于唐胜元在一个门口站了两个黑衣人的病房门口停了下来。见了唐胜元,两个黑衣人立刻站开了。 病房里,医生护士围成一圈,各种仪器设备亮着灯。唐新鹏和唐老太太红着眼圈站在床头,除此外,再没有其他唐家人。我和唐胜元进去后,唐新鹏连眼皮都没搭一下,倒是唐老太太看了看我,喊了声晓谷,你来了。 “奶奶,我来了。”我礼节性的应了一声。 “三爷。”唐胜元拉着我走到了病床旁,“三爷,我和晓谷回来了。” 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三爷到底生了什么病?本来想问问唐胜元的,因为不想跟他说话只能作罢。现在看到他,发现他双眼深陷,整个人骨瘦如材。大半年的时间没进,他竟病成了这样。想起曾经在疗养院时,他跟我聊天,还是一副狡黠的模样。 这人生也太无常了。 “三爷。”唐胜元俯下身,连声喊他。 喊了得有七八声,三爷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时,气息有些重起来。 “阿元。”他看着我,嘴唇噏动,喊着唐胜元的名字。 “是我,我在。”唐胜元紧紧的抓住他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眼角滚落。 “晓谷。”三爷喊我时,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我赶紧也俯了身,“三爷,我是晓谷,我来看你了。” “好。”他视线转向我,好半天,三爷才说出了这个字。 “三爷。”唐胜元哽咽得厉害,“你会好起来的。” “阿元。”三爷大概想把手抬起来,但没有力气,“大男人,不哭。” 唐胜元点头,抽得说不出来话。 我心里一阵酸楚,死生面前无大事。 “我的遗嘱,一早就立好了,我名下的股份,全部归你和晓谷,你们夫妻,共同持有。”他说得很慢,也很喘,“康成药业,遇到了难题。你,要像个男人一样,勇于承担,敢,于面对,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记住了,三爷,我记住了。”唐胜元哭出声来。 “夫妻要同心,同心。”三爷看向我,嘴角含着笑。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不忍心让一个将死之人失望,便重重的点头。 “我,没有遗憾了。”三爷说完这几个字后闭上了眼睛,只听见仪器尖叫着,心电图就成了一条直线。 病房里响彻着唐胜元的哭声,我木然的站着。情绪上,还是转不过来弯。有护士要盖白布,被唐胜元阻止了。唐新鹏夫妇和医生们出了病房,大约是去安排后事之类的人。 唐胜元坐到床头,看着三爷的遗容低声呜咽着。今晚,他提到他少年时期挨打,是三爷从鞭子下救下了他,心疼他,照顾他。对唐胜元来说,三爷的意义更胜过父母和唐新鹏吧。所以,三爷过世,他才会这般伤心。 “节哀。”我听着他哭了很久,终是不忍,拉了拉他的手。 他起了身,在床前对着三爷的遗体跪了下去:“三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磕了三个头后,他爬起来。 “回去。”他对我说。 我迟疑时,他已经往病房门口走去了。他大悲之时,我发现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担心他会出事。 唐胜元开着车,带着我回了家。还是那幢别墅,只是不再有佣人,那么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进了大厅后,他就拉着我往楼上走。 “要不,我煮给面条给你吃?”我忍不住了,只能开口问他。 “我没胃口。”他松了我的手,“你要是饿,你自己去煮吧,我先睡了。” 我愣了一下,他已经往楼上走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我才收回了视线,想了想,我折身下了楼。 离开这里半年,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连窗外的夜色,都一如从前。 我在冰箱里翻了翻,除了硬得像石头的腊肉,还剩几颗鸡蛋。我暗自叹息,唐胜元应该是很少在家里吃饭了,佣人又不在,冰箱才会这样空空如也。 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翻找,最后在厨柜里找到了几包泡面。打火烧水,等水开时,我看着灶火发呆。 文阅,文阅……我在脑海里努力的拼凑关于他的片断。我第一次见他,是我姐进了派出所,是他帮我捞出来的。我以为他是我姐的良人,现在才知,那是他的圈套。是他,一点一点精心设计。从唐胜元来到Y城,唐胜元住到我家楼下。我进入文阅的视线,漫长的时间,我这根藤上的葫芦全被他牵扯进来了。 我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闷痛。锅里的汤溢出来,惊得我回了神,将火关小,我拿过抹布将灶台擦干净。 吃了一大碗泡面,我的胃总算舒畅了。看着锅里还剩下的面条,我想着端一碗上去给唐胜元吃,转念又想,要不是他,我哪里会这么惨? 这么一想,我怒从心头起,将锅里剩下的面倒进了下水道。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出了厨房,走到客厅时,我顿住了脚步。 然后,我朝之前温湘庭住的那个房间走去。旋开房门看了看,还好,床上有被子。我也不想洗澡了,摊开被子后,我脱了鞋和衣躺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饱,我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想顺顺关于文阅的事情,脑海又反复回响着唐胜元的哭声。那哭声怎么也赶不走,我烦躁得很。 翻了快一个小时,我实在忍受不了了。翻身下了床,我出了房间,然后上了楼。 站在曾经的房间门口,我竖直耳朵听着。什么也听不见,唐胜元大概睡得死死的了吧?我这么想着,轻轻的旋了旋门锁。 门打开了,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唐胜元连窗帘都没有拉,借着月色,我看着蜷成一团躺在被窝里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角一阵发热,莫名其妙的眼泪就下来了。 傻站了大半天,我才走到床边,鬼使神差的,我伸手开了床头灯。他的呼吸很均匀,应该是睡熟了,但泪痕糊了一脸,眉头皱得像揉过的纸团。 我还是第一次见男人哭成这样,在我的概念中,总感觉大部分男人都是顶天立地,流血也不流泪的。 今夜,见了他的眼泪,我才知我错得离谱。 饮食男女,兼具七情六欲,痛到深处,如小四所言:悲伤逆流成河。 我在床边呆坐着看他,夜一寸一寸深了,我思绪一会清晰一会散乱。来来去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三爷死得也太突然了,他那么好,明知我不知所踪,立遗嘱时,还将我算作唐胜元的妻子。这份爱护,我受之有愧,也无以为报。三爷对这盘棋大概不是那么了解,他不知道我和唐胜元之间不可能有以后。 床上的唐胜元发起抖来,跟打摆子似的。 我吓一大跳,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推他:“阿元,你怎么了?” 他像一尾鱼一样弹坐起来,一把将我搂住:“别丢下我,求你。” 第158章 我见过你姐 我吓得不轻,身体绷得僵直的。唐胜元靠在我肩上,瑟瑟发抖着,头拼命的蹭着,活脱脱一只迷路的小奶狗,惊恐之下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我僵了一会儿后回过神来,双手还抬着,想拍拍他,又想将他推开。我纠结时,他的气息呼到我脸上。我想用力推开他时已经迟了,他已经吻住了我,他的吻很急切,如狂风骤雨般。那种久违的亲近感令我的身体一阵颤栗,心里却又极度抵触这种没有来由的亲热。此刻的唐胜元仿佛中了邪一般,那力气大得几乎要将我揉碎,我的双手被钳制住,动弹不了分毫。 “呜……你……”我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放开……你这个……疯子。”在我断断续续的咒骂声中,我的衣服被他蛮力扯掉了,他将我压到了身下。愤怒和恐惧让我眼泪流个不停,唐胜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直起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慌乱之下我抬腿狠狠的顶了他下身一下。 唐胜元惨叫了一声,歪着身子慢慢的倒到了床的另一边,我借机翻滚下了床。膝盖撞到床头柜上,痛得我眼前一黑,我赶紧伸手开了床头灯。 房间大亮,唐胜元在床上痛苦的蜷成一团,我那一顶使了几分力我没有概念。但看他的表情,我想他暂时应该没有伤害我的能力了。 “阿元。”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慢慢的抬头看我,眼神很散,好一会儿后他的视线才慢慢凝聚起来。然后,他撑着床缓缓的坐了起来。 “晓谷。”他喊完后捂着胸口咳起来。 我站在那里,想掉头就走,但双脚跟生根了一样。 “对不起,我刚才……一直感觉自己在做噩梦,对不起……”他看着我身上凌乱的衣服,眼中全是懊悔。 “你好好睡吧,我到楼下去睡。”我拉紧了衣服,转了身。 “晓谷,你别走。”他从床上扑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 “你干嘛啊?”我刚才被他吓得够呛,被他抓得胆战心惊的。 “你别走。”他抱住我的腰,声音已经哽咽起来,“你不要走,我求你。” 我站了至少一分钟那么久,他就那么抱着我。长叹一口气,我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你躺下吧,我陪你。” 他像个孩子般听话,立刻松开我的手,拉开被子,他乖乖的睡到了自己的枕头上。拉好被子后,他把手伸过来后,要我握着他的手。 我别扭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他不再说话,看了我一会儿后他合上了眼睛。十来几分钟之后,他的呼吸就均匀了。我又等了等,然后抽出了手,他睡着了。 我坐在床头看他,我在心里问自己,我爱他吗?我想到我在深圳这半年,一直拼命的逼着自己将他放下,好不容易学会了云淡风轻。再见了他,也说了绝情绝义的话。可他像个孩子一样求我时,我的心理防线又崩溃了。我还是爱他,虽然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爱他什么?但想到以后的人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心里就空得难受。 那些励志警句里说的犯贱,大概就是我这样的吧。 夜越来越深,困意一阵接着一阵的向我袭来。我拉着被子和衣斜斜的躺了下去,很快的,我就沉沉睡去。 我睡了一个无比舒畅的觉,没有梦,没有闹钟,就那么昏天暗地的睡着。我再醒来,房间里光线很暗,我揉着眼睛习惯性的伸手去摸手机,摸了好半天才醒了神,我这是回到C市了。唐胜元……我扭头去看,唐胜元已经不在床上了。 洗漱过后,我下了楼,家里空无一人,我的手机安静的躺在楼下房间的床上。我翻了翻手机,唐胜元没有给我打电话。 拿着手机,我又去了厨房,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他摊了鸡蛋饼,碟子下面他还压了张纸条:晓谷,我出去办点事情,你如果起来晚了,自己把早餐热一热。 我估摸着唐胜元去处理他三爷的后事了,我将纸条放下,端起了那碟鸡蛋饼。他记得我爱吃鸡蛋饼,我听着微波炉转动的响声,心里有些模糊的感动。 吃完早餐,已经到了上午的十点半了,我想,我应该想什么办法才能找到我姐和我妈呢?对,去找伍成言。可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唐胜元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也肯定会阻止我去找伍成言。 想了又想,我决定还是先等唐胜元回来再说。 一个人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里转悠,楼上楼下花园,所有的地方看起来都没有改变,但我还是发现了,花园里那丛勿忘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丛月季。花已经开过了,枝花还残留着干枯的花片。 我想,唐胜元跟我还真像,拼命的逼着自己去遗忘一个人,可越是那样,越是欲盖弥彰。风有些冷,我回到了屋内,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我开了电视,靠着沙发看了起来。很容易就走神,看着电视银幕上的人,我坐立不安。 中午十二点,唐胜元还没回来,我忍不下去了,拿出手机拔通了他的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起来,那边很杂乱。 “晓谷。”他将语气放柔,好像怕吓着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估计得晚上了,这边事情很多。”他走到了避静处,“糟糕,我忘了,家里没菜了。仅剩了几颗鸡蛋全被我用了……这样吧,我让人给你买点菜过去,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出门。”我淡淡道。 “你也没有车啊,那不行,步行太远了。你在家里呆着,听话。”他哄我。 “你让谁来?”我想得问清楚。 “陈少玲吧,你认识她,可以吗?”他问。 “可以。” 挂了电话后,我开始等陈少玲来。还是唐胜元失踪那会儿,我见过她,想来,她现在还是他的秘书,还那么深爱着他吧。 陈少玲还是比较适合唐胜元的,至少比叶苏蝶适合,事业上能助他一臂之力,听闻家世也还不错。叶苏蝶虽然家世好许多,但唐兮元的死好像跟她挂了点购,唐胜元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 认真寻思一番,在我看来,陈少玲略胜一筹。我想,我跟他办离婚手续后,如果不积一肚子怨气,我会好好向他建议一下关于他下一任妻子我的一些想法。 陈少玲来得很快,十二点二十八分钟,她的车子就出现在了院子门口。我觉得她很急切的想见到我,否则,以我办事的效率,买菜我就需要花半个小时,绝对没有办法买菜赶路合并成二十八分钟。 “好久不见。”她不愿将车开进来,熄了火就下了车,抢在我开口前跟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我重复了她的问候。 “我去拿菜。”她扭着腰往后备箱走去,那军绿色的羊绒大衣显得她背影有些魁梧。我觉得在外形上,她实在输叶苏蝶太多,我或者要考虑一下唐胜元的后代问题,毕竟基因很重要。 “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我就多买了一些。”她拎着两个大号购物袋,吃力的朝我走来。 “真是辛苦你了。”我看着她走到我面前才伸过手接过了她左手的购物袋,然后带着她往院子里走。 “你吃过饭了吗?”进了厨房后,我随口问她。 “还没有。”她挺诚实的。 “那一起吃?”我仍然随口问。 “好。”她等着我这么问她。 我淘米做饭,她从购物袋里开始把菜往外拿。 “唐总一直在找你。”她蹲着择青菜,话是对我说的。 “哦。”我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择菜。 “两个人还是要多沟通。”她专心择菜,话还是对我说的。 “对。”我附和她。 “唐总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是。” “坦白说,我曾经以为我有机会。”她择完了全部的青菜,又拿过了辣椒摘了起来,“时间长了才知道,我永远也没机会。” “为什么呢?”我真的好奇了。 她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他心里住了一个人,谁也无法替代。”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谁。” 她笑,怅然若失:“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装傻。 “他妹妹。”她的笑容有了苦涩的成分,“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这才承认:“我知道。” “谁也争不过死人,你说呢?”她叹气。 我没说话,这话太有道理了。活着的都会变成鱼眼珠,死了的才能磨砺成珍珠。不过,还好,我并不打算争,我哪来的资格生。我不会生孩子,哪个男人能原谅这一点,最终都是原谅不了的。 “我见过你姐姐一次,竟然比你还好看些。”陈少玲将辣椒也摘完了。 “在哪里?”我激动得扔下手里的菜,急问。 “一个晚会上,她和伍成言,很久了,你离开C市那会儿吧。”她说。 “你见过她,你真的见过她?”我听到我姐的消息,乱了阵脚,“这么说,我姐还活着,我妈呢?你有没有见过我妈?” “不知道,我没有机会跟她说话。”她看我,“后来再也没见到,我帮着唐总也想方设法的找过,你姐就像消失了一样。” “不会消失的,她一定在伍成言那里。”我猛的起身,起得太急,眼冒金星。 “晓谷,你没事儿吧?”她也起了身,关切的问我。 我闭了闭眼睛:“陈小姐,你知道伍成言住哪里对不对?麻烦你送我去找他可以吗?” 陈少玲摇头:“我不能带你去,除非唐总同意,否则,我不能私自带你去哪里。” 第159章 你说不说 我退了一步,起身时那股晕眩还没有全部退去,晕乎中我又急切道:“那你能告诉我伍成言住哪吗?我自己去找他,这样唐总就不会怪你了。” 陈少玲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 我的激动一点一点冷却下来,理智也开始回归。我想,陈少玲之所以来得这么迅速,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我。她为什么要迫不及待的见到我呢?难道不是想告诉我一些事情吗?如果她真的顾及唐胜元,那她就应该什么也不说。 我进一步想,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不就是希望我急吗?我听到我姐有消息肯定会急啊,然后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找伍成言。她想做什么?我感觉后背有寒意冒起。 我没再吱声,弯腰拿起地上捡好的青菜,走到水池旁后,我打开了水龙头洗了起来。陈少玲也不说话了,两个人都沉默着。 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很可能是陈少玲根本就没有见过我姐。就算见过,也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姐为什么会失踪?”陈少玲拿着一把摘好的豇豆走到我身旁。 我现在看她,觉得她满肚子的阴谋诡计。勉强笑了一下,我说:“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不早就把我姐找回来了。” “这半年来,找你姐和你妈这事儿是我在负责。”她伸手过来水龙头下冲了冲,“所以,我知道你回来后,才会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见你,想告诉我一些情况。” 陈少玲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几句话就将我心里对她的怀疑作了个解释。 我继续菜,直到将青菜全部捞起来放进了篮子里沥水才开口:“陈小姐,那在你看来,我姐为什么会失踪?” 她等的就是我对她的反问,立刻答:“唐伍两家的怨源你肯定知道得比我清楚,再加上文阅的搅入,任何一个被扯入这个局中的人,一定都是有用的棋子,哪怕是已经过世的杨漫。你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在我看来,她一定是一颗压轴的棋子。” 我听她这么说,心更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身份是唐胜元的助理,帮唐胜元打理酒店事务,几乎是日理万机。现在她摇身一变,要改行当侦探了么? “陈小姐,我有点好奇,唐总为什么会让你帮忙找我姐和我妈?”我微笑着看她。 她笑一下,带点自嘲:“晓谷,看样子,你是在质疑我的动机?你是在担心我在给你下套吗?” 我看着她眼底那一抹不自觉的倨傲,有些讪讪的:“陈小姐,那么,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摇了摇头:“我不是帮你,我帮阿元。” 我怔了怔,她改口阿元,我立刻明白,她不是在帮我,而是拼尽全力帮唐胜元。我苦笑,这个理由确实够充分。爱一个人,可真是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前有叶苏蝶,后有陈少玲。我又有点糊涂了,唐胜元何德何能?要说他有钱,叶苏蝶和陈少玲都不是缺钱的人吧。较真起来,我想,大约是因为唐胜元的颜值和才华吧。也只有不为生存所累的人,才有资格去爱颜值和才华,否则,如我,不过是高攀,终归高处不胜寒。 “我猜你妈还被伍家扣着,藏在隐秘的实验室里。”她话锋转到我妈身上。 “你的意思是,伍家还在搞毒品?”我简直要惊呆了,伍家都差不多倒台了,还敢搞毒品,他们家是跟谁借的胆啊? “你可能不知道,伍家涉毒并不是毒品交易那么简单。他们家经商,涉及多个行业。朝中有人,从明面上,他们行事端正,也不可能让外人知道他们涉毒。就算是知情人,也只知道伍家涉毒,具体怎么个涉法,并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李少插手也没有用……” 我越听越悬乎,忍不住打断她:“陈小姐,那伍家到底什么个情况,你能告诉我吗?” 陈少玲看了看我,默了片刻:“我之所以觉得你妈还被伍家扣着,是我找人细查过,他们重金请的科研人员没有一个回了家。如果没有被灭口的话,那么就只剩一个解释,这些人被转移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你妈也跟着这些人转移了。” 我越发的狐疑起来,这个陈少玲,我相信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助理。但她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非常牛逼的侦探,这可信度就未免太低了。她提到的这些事情,唐胜元花了多少年都看不清楚,她一个半路回国,指不定连C市有几个区都还不熟悉的人,她竟然连伍家秘密重金聘请科研人员的事情都知道?她得开上什么样的外挂才能这么牛逼? “陈小姐。”我定定的看她,“我相信你对唐胜元的爱意,但我不相信你告诉我的这些信息是你在这半年内查到的。” 她皱眉。 “你不是温湘庭,你回国才多久,在国内根本没有人脉。唐胜元几十年的都没搞清楚的事情,你半年就找人查清了。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逼近她一步。 她的表情变得狼狈,抿着嘴不说话。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温和的问她。 “你觉得呢?”她还很冷静的样子。 “你想让我相信你,然后在我的百般苦求下,带我去找伍成言?再然后呢?”我想了想,“还是你想转手就把我送给叶苏蝶小姐?我相信,我离开的这半年,叶小姐也没少找你麻烦。你一合计,我和叶小姐双双讨厌,把我交给叶小姐,不管是我死还是她死,你都坐收渔人之利。在唐胜元那边,她只需要哭诉几声,你实在拗不过我,是我非要去找我姐,他也是会相信的。毕竟,我真的会为了找我姐和我妈不顾一切。”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嗯?”我说得痛快,顺手就抄起了旁边的砍骨刀晃来晃去的,似笑非笑的看她,“陈小姐,刀现在在我手里。说真的,你可以跟我抢。杀了我,或者你自己伤害自己嫁祸给我,你随意好了。” 陈少玲看着我手里的刀,脸色一点一点白起来,她垂着的手颤着,嘴角的笑变得奇怪,像是尴尬,又像是害怕。 “你在胡说什么?”她挣扎着问出了这句话,底气不足,那份从容不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看她那样子,被我手里的刀吓住了,大尾巴狼装不动了。那我索性的乘胜追击,彻底将她打垮好了。她要是反抗误将我杀了,我也不怨谁,家破人亡的我活着也没啥意思,至于唐胜元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我也懒得去看清了,死了都拉倒。 我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扬着那刀狞笑了一步一步向她逼过去:“你有没有胡说你心里还能不清楚啊?来吧,现在你可以说点实话了吗?”我说着拿刀背往水池边缘上用力一拍,陈少玲惊得差点没蹦起来,一个哆嗦,她一错脚歪着身子扑到了流理台上。 “你别害怕啊。”我越发的来劲了,将那刀背蹭着她的头顶磨了磨。 “啊。”陈少玲毕竟没被真刀实枪的吓过,当即尖叫出声。 “就这么蹲着,别起来。”我讨厌她给我忽悠了半天,扬着刀背用了几分力在她头顶敲了敲。 “晓谷,你冷静点儿。”她双手抱头,声音抖得厉害。 “说。”我吼了一声,“不要再跟我废话,再不说我一刀劈了你,反正我也不打算活了。” “我,我跟你说,说的这些是温小姐查到的,我跟她,一直有联系。”她带着哭腔,“没了,事情就是这样。” “没了?”我简直要被她气死了,“你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了?”我说着就用力抓起她的头发,利落地割断一把后扔到地上,“看来你和我一样也不想活了。” 陈少玲这下吓得哭出声来了,“我说,我说,叶苏蝶是来找我了,她警告我不要打阿元的主意。我并不知道伍成言的住在哪里,但我在来之前给叶苏蝶打了电话,她知道你回来了,所以,所以,我就想把你交给她,其他的,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我笑起来,朝着刀刃吹了几口气,扬刀用力在水池边缘砍了一刀,火星四浅,叶苏蝶颤抖得更厉害。我轻蔑看着她的脸,比我还不经吓,真是天生的叛徒料。 “你说,唐胜元怎么就看不到你这一面呢?啧啧,主要还是因为你太能干了,还扛着深爱他的大旗对不对?你说他做人多失败啊,身边就没有一个人靠得住。沈听春,金荻,文阅,加上你,你们为啥都那么爱算计他呢?他到底上辈子毁了多少条银河系,需要遭这样的报应?” 陈少玲只是摇头,泣不成声。 “叶苏蝶电话号码多少,你给我。”我道。 “我,记不住,手机上。”她指着流理台上的手机。 我拿过她的手机扔给她:“解锁码。” 她报了几个数字,竟然是唐胜元的生日。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赶紧滚,另一个是死在这里。”我抓着手机狠声道,临时决定不把手机给她。 “我滚,我滚。”她顺着地面往外爬,爬了十来步后她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我拎着刀跟出去,她本来要伸手拿客厅沙发上的包包,回头看见我吓得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门,跑出了院子,上了她的车。 我看着她倒车,她太慌乱,撞到旁边的路灯上,“砰”一声,她也不敢下车看看,踩下油门像被鬼追了一样跑了,我这才拎着刀走到了院门口锁好了门。 回到客厅后,我坐到沙发旁,扯过陈少玲的包,我一古脑将里的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第160章 早就不该瞻前顾后 瓶瓶罐罐滚了一沙发,大都是护肤品和彩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陈少玲真是走运,竟然没把车钥匙放身上了,否则我看她今天得一路狂奔逃命了。 我其实也不知道要从她包里找点什么出来,只是觉得大部女人都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随身的包包里。在包里掏了半天,最后在中间带拉链的隔层里找出一个福袋。要不是非常时期,我真的要笑出声来,美利坚回来的海归,也跟我妈一样信迷信。但我捏了捏后感觉不对,我妈在庙里求的福袋都软的,她这福袋咋这么硬。我打开了福袋,把里面的东西也倒了出来,香灰四散,呛得我打了个喷嚏,一个长得像U盘出现在香灰里。 我拿起那东西,仔细看了看,果然是U盘。我吹了吹上面的香灰,将福袋反过拍了拍,然后把U盘重新装回去,塞到了我的外套口袋里。 我又仔细翻了翻沙发上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准备收到包里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唐胜元打电话来了。我想陈少玲这会应该还在路上狂奔吧,如果她还来不及告状的话,他找我干嘛?关心一下我和陈少玲处得咋样? 我接起了他的电话,顺手打开了陈少玲的手机翻看起来。 “喂。”我比想的要冷静得多。 “晓,晓谷。”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刚才少玲给我打电话,她说,你现在在哪里?没事吧?” “没事啊。”我轻快的语气,很无辜的问:“你干嘛啊?陈小姐说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晓谷,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显然陈少玲一通电话把他吓坏了。 “你几点回来?陈小姐买了好多菜过来,我给你做晚饭吧。”我笑嘻嘻的,说话间我点开了陈少玲手机上的微信,对话界面干净得像是被刻意删过一样。我点开了她的相册,清一色带锁,小图上的人是……我随手点开了大图,感觉大脑里“轰”一声。 电话那头的唐胜元还在叭叭说着什么,我都没听清。 “晓谷……” “阿元。”我看着陈少玲手机上的照片,“我想问你个事儿?” “你说,你说。”他急切的说。 “你觉得陈少玲真的爱你吗?”我问。 “晓谷,她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关系很正常。晓谷,如果你很介意她的存在,我可以换一个助理。”他特别无奈的样子。 “我问的是你觉得她爱你吗?”我放慢语速。 他不说话。 我有点烦躁他的磨叽:“在你看来,她爱你吗?是或者不是,你直接回答,别跟我模棱两可的。” “应该是。”他加了应该两个字,表示他对陈少玲爱不爱他这事儿并没有去确认过,怕我跟他没完没了的闹。 “呵呵。”我怪笑两声,“阿元,你有没有觉得你眼挺瞎的?” “晓谷,你什么意思?”他问。 “陈少玲从来就不爱你,所谓爱你,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幌子。”我一张接一张的翻那些照片,“我一直觉得自己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现在才知道,你比我还蠢,被人卖了不知道就算了,还上赶着掏心掏肺……” “你到底怎么了?陈少玲跟你说什么了?你别放心上。”他提高音量,很崩溃的样子。 “阿元,陈少玲肯定告诉你了,我拿刀差点杀了她。她吓得手机和包包都没敢拿,就那样跑掉了。现在,她的手机在我的手里,我全部查看了一遍。让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她不爱你,她爱的人是你父亲唐家贺,她还有个装着秘密的U盘。”我忍不住笑,“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你的行踪你父亲会那么清楚。那是因为你身边有内奸啊,还是你最信任的人啊。你父亲入狱这半年多,陈少玲暗中一直在打点各种关系。哈哈哈,阿元,按陈少玲这拼劲,你父亲出来也指日可待了,很快,你就要多一个小妈了。” “你说什么?”唐胜元的声音传来,喃喃的,像是被利剑穿心后的垂死挣扎。 我悲从中来,那一大串嘲讽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侧头看着茶几,我道:“我挂了,你开车慢点。”挂了电话后,我继续刷陈少玲的相册,越刷心越凉。这两年来,我惯见人性的恶,但当这种恶一再刷新底线时,我的心还是会哆嗦。这高处何止是不胜寒,根本就看不到暖。 我又翻开了陈少玲的通讯录,找到温湘庭的号码后,我直接用她的手机拔了出去。电话响到第四声,她接了起来。 “你好,陈小姐。”温湘庭客气中带着疏离。 “你好,我是蒋晓谷。”我道。 “晓谷?”那边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出了点事情,我现在准备去一趟叶苏蝶那里。湘庭,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道。 “你说说你的计划。”她一点儿也不大惊小怪。 我将这两天的事情简单跟她提了提,说完后,我想了想我有没有遗漏重点,好像没有。 “你倒是长了点本事,连我都被陈小姐蒙蔽了,你一挥刀让她显了原形。”她轻笑着,“晓谷,我现在出发,到你家大概需要五小时左右,等我来了再说。” “我在恐吓陈少玲之前,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坏。现在我已经打草惊了蛇,她估计已经意识到她的原形败露了,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湘庭,又要麻烦你了。”我说话时,我自己的手机响起来。 “不要说客气话,那我挂了。”温湘庭说完就挂断了。 我看了看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归属地为C市的手机号码,叶苏蝶?我猜测着。手机响了一阵子后,我才接了起来。 “喂,哪位?”我问。 “蒋女士,好久不见。”还真是不出乎我的意料,叶苏蝶的声音传来。 “好久不见,不知道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儿?”我不冷不热的,“陈少玲前脚打我这刚走,这么快就给你通风报信了吗?” “你什么意思?”她尖声起来。 “哎呀,都什么时候,你倒跟我演起装疯卖傻来了。叶小姐,这大半年连唐胜元都没找到我的下落,我这刚回C市你就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了。不是陈少玲给你通风报信,你的电话来得这么及时,恭喜你养了一条好走狗啊,有钱真是好。”我毫不客气的损她。 “你会好好说话吗?”她大概没学过怎么骂人,半天才憋出这几个字来。 “以前会,现在不会了,有问题吗?叶小姐,麻烦你有屁放屁,没屁就滚,好吗?”我微笑。 “你,你……”她显然没有应付疯子的经验,语塞了。 “你不是找我么?我在家呢,你来吧,我在家里等着你。我家在哪里你知道吗?XX别墅区,你来过这里,来给我送了一盒子蜈蚣和我妈绑过的一条发带。你来吧,今天你要是不敢来,你就是个只敢躲在阴暗处的胆小鬼。”我不等她回骂就干脆利落的点了挂机,叶苏蝶这样的大小姐是受不得气的,我确定她会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来。 想到叶苏蝶很快就要来,我觉得我应该先加强自己的战斗力。还是先去填饱肚子吧,我拎过沙发上的砍骨刀。进了厨房,看着电饭煲已经跳起保温了。 得,先炒个菜吧。 花了十分钟的时间,饭菜上了桌,我还顺手烧了个汤。拿着筷子坐到餐桌前,我有一种即将上战场的亢奋感,这股亢奋感让我感觉面前的青菜和紫菜蛋花汤简直是人间至极的美味。这么一想,我觉得我确实是一个能将临场发挥好的人。早知道当年高考时,我的第一志愿就该填清华大学,指不定我轻轻松松就考进去了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真是后悔啊。 吃了个饭,碗都来不及刷,大厅里就传来了门铃的响声。我扶着餐桌起了身,打着饱嗝往外走,隔着客厅落地窗的玻璃,我看到叶苏蝶一袭黑衣站在院门口。 比我想像的来得还要快,我顿了顿脚步,然后走到大厅门口。 “叶小姐,你来啦。”我隔着院子跟她喊话。 “开门。”她怒吼,这一路都是憋着气来的。 我哪里敢给她开门,她不是陈少玲,她可是有备而来的,她这么任性的大小姐,谁知道她车里坐着几个人,就算没坐几个人,谁知道她身上揣着刀还是枪,我现在可不能死。我微笑,然后拿起了手机,拔通了她的号码,我可懒得费力气跟她吼来吼去的。 “你把我喊来了不开门,你什么意思?”她接起了手机,死死的盯着我,院门距离大门不过十来米,午后光线充足,她眼中的愤怒染得一清二楚。 “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我靠着大门倚站着,笑眯眯的。 “你……蒋晓谷,你有病。”她骂。 “没错,我真有病。所以,你不要跟我这个有病的人计较。现在我们开始对话吧,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呢?”我气定神闲,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做恶人这么爽呢? “开门。”她又喊。 “你爱说不说,不说我就关门了。”我切断了电话,退回了大厅里,然后用力甩上了大门。我站在门后默数一二三,数到五时,门铃响起来,持续不断的响。我不开门,心里默数到十五,估摸着她的怒气值要爆表,我旋开了大门,又拔下了她的号码。 “贱人。”她这回张嘴就骂。 “诶,别动气嘛。”我安抚她,“陈少玲说你特别想见我,我就猜,你见我干嘛呢?是不是想逼我把老公让给你?但我又想,叶苏蝶什么人啊对吧。有钱有貌有手段,再怎么也不至于直吼吼的逼我退位呀。所以,我猜,你要找我谈交易。” 叶苏蝶冷哼一声,下巴扬起:“你倒不蠢,那我也痛快点,我要跟你谈交易。” 我感觉指尖一阵泛凉,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强自镇定,我道:“你是真厉害,把阿元耍得团团转。我说以文阅的力量,还不至于能玩得转伍家和阿元。叶小姐,说吧,我姐在哪里?” 第161章 斗 叶苏蝶侧头,抬手拢头发,视线再转向我时,她嘴角上扬着:“那你现在可以打开门了吗?” 我学着她,漫不经心的拢着头发:“那要看叶小姐要跟我交易什么了?你说说看,我再决定开不开门。” “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不行么?”她温柔的问我。 我对于她一再要求进门和我坐下来谈这事儿感到有些困惑,她为什么一定要进我家呢?哪怕让我坐上她的车跟她走也正常点啊。 “你还是先说吧,别把我耐心耗光了,我还想睡个午觉呢。”我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如果……谈的是你姐的事情呢?”她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般反转真是让人胸口一闷,想吐口血。我在想,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将幕后的最终策划者联想到叶苏蝶头上呢?她那么年轻貌美的一个女孩儿,看起来天真无邪,与世无争,冰清玉洁。有钱人家的孩子嘛,任性点,单纯点,简单点,多正常啊。在我的意识观念中,演甄嬛传的大多都是我这样为生活所逼最后才变得不择手段,我哪里晓得世道不一样了,有钱人家的孩子也跑来抢戏了。但我想起来,叶苏蝶就是演员。反应过来这一点后,我胸口又是一闷,那口老血真要夺口而出了。 “那也这样谈吧。”我靠着大门,抖着脚,一副市井泼妇相,“叶小姐,我有点困惑,你拿我姐来威胁我,我拿什么跟你交换,你才能放了我姐呢?” “你想知道?”她笑。 “你还是快点说吧,因为唐胜元快回来了,他要是回来了,我们大概也就聊不上了。”我提醒她。 “你这个贱人。”她骂了一句。 我摊摊手,她这是急了,说明她很怕唐胜元回来。她害怕唐胜元知道她这么阴暗的一面,为什么怕呢?因为在乎他,极度在乎他。我想,我大概明白她想要我拿什么跟她交易了。 “叶小姐,说吧,我能拿什么跟你谈交易?”我再次问她。 “你。”她迸出这个字,咬牙切齿的,“拿你换你姐。” “哦?”我还真猜对了,她想要除掉我?不,她不会这么蠢,跑到这里来把我拖走,再将我弄死。就算是我,也不能蠢得这么直白。所以,她要带走我做什么? “本来想进去跟你聊一聊,你那么怕死,只能作罢。所以,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跟我走。二是你去睡你的午觉。”她狠狠道。 真是现世报来得太快,我威胁陈少玲还言犹在耳,这么快就轮到我被别人威胁了。走还是不走?我犹豫起来。 “我怎么确定我姐在你手中呢?要是我跟你去了又没见到我姐,我也有去无回了,那我不是亏大了。”我看着她。 她扭头看着她的车子,然后她转身走到后车门那里,手机从车窗里递了进去。 “晓谷。”声音略带一点嘶哑,熟悉得陌生,那是我姐的声音,她就在叶苏蝶的车上。 “姐。”我喊了一声,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是我。”她似乎很累,咳嗽了一声。 “姐,你没……”我说到一半,叶苏蝶就抢走了手机,她倚到车门旁边看着我。 “走吧,我最多只能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这回,她先我一步掐断电话,掐完就拉开副驾位的车门坐了上去。 真是挺狠的,我悻悻的收起了手机,看了看脚上的拖鞋。我赶紧跑到玄关处拿了双布鞋,弯腰换鞋子时我给温湘庭发了条语音,发完后我将手机放到了鞋柜上面。 院门口已经传来了车子发动的声音,我往外跑。跑到院门口,看到挡风玻璃里的叶苏蝶笑得春风得意。 我拉开院门,随手锁了一下,然后快步跑到车旁,后座的车门已经打开了。我矮着身子坐了上去,扭头,心里又一沉。哪里有我姐,后座只有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形似打手的青年男人和一个吸着烟吐着烟圈的年轻女人。 “嗨。”那女人跟我打招呼,跟我姐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我上当了,现在要再下车是来不及了,车子已经启动了,车门落了锁。 副驾位的叶苏蝶回过头来,冲我一笑:“蒋女士,得罪了。” “好说。”我干笑着,落入她的手里,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说我这只刚入道的狐狸不是她这只老狐狸的对手,那就只能且来之则安之了。 “给阿元留话了没?”她问我。 “没带手机。”我道。 “哦?”她歪头看我,“看来,你离开这半年是专门找地方去补脑子了。” “多谢夸奖。”我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要我给阿元打个电话吗?”她问。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我顺着杆子爬。 “那是不可能的。”她晃了晃手机,然后转回头靠到椅背上。 我如同吃了一只苍蝇,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车子一路疾驶,我抿着唇看着车窗外。那一次在高速路上,几辆大货车夹击我和唐胜元,唐胜元非常肯定是叶苏蝶下的手,他当时说只有叶苏蝶做事才那么简单粗暴。现在看来,叶苏蝶的智商是走了心的,她用简单粗暴做表面,细腻阴暗才是内里。有钱有闲有坏心,问世间,几人能是对手? 大约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车子开到了C市某高档小区。这小区距离唐园最多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大隐隐于市,叶苏蝶掌握得很好。 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绕了几道弯后停下来了。叶苏蝶最先下了车,接着司机下了车。我也推开了车门跨了下去。 叶苏蝶站到我面前:“请吧,蒋女士。” 我抬步往前走,叶苏蝶走到我旁边。跟说好了似的,大家都穿的布鞋,一行人走路,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这要是拐个弯,要吓死个把人。 又拐了个弯,进了消防通道,我以为要搭电梯上楼了,结果叶苏蝶往楼梯走去。我心有些不解,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蒋女士,得罪了。”叶苏蝶侧头,“麻烦你配合一下。” 也不容我回个神,跟在身后一直没出声的男的就捂住了我的嘴。很快我的嘴被透明胶死死缠了几道,半点没办法张开。 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本能的恐惧。 封了我的嘴后,那个抽烟的女的也不知道打哪变了个大纸箱出来,往我头上一罩。 “好了,你们带她走,我回家一趟。”隐约中,我听到叶苏蝶这么说。 我似乎被扛起来,天旋地转的,纸箱里的空间小,我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恐惧将我漫延,我已经无暇思考,只求能快点解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定下来了。似乎在车上,我听到有汽车按喇叭的声音。车子开了好长时间,有人开始拆纸箱,我重见光明,我已经到了一辆面包车上,我嘴上的胶纸也被撕开了。 “不好意思哈。”有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叶苏蝶打了个哈欠。 我惊魂未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决定什么都不说,保存体力要紧,谁知道接下来她要干什么? 定神后,我才发现,面包车四周贴的不知道什么膜,看不到外面。而后座和驾驶位之间隔成了两个空间,全给封死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压根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知道车在往前开。 车子终于停下来,车门拉开。面包车停在一个大门口,天色已经黄昏了。我离开家估计得有四个小时了,唐胜元肯定知道我不见了,而温湘庭应该也赶到了我家。 我肯定他们会找我,但能不能找到我,就不好说了,叶苏蝶的反侦探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下了车后,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也是别墅区。刚才那一男一女已经不见了,换了个个子稍微矮一点的年轻男人。 “我们进去吧。”叶苏蝶客气得仿佛当我是客人。 我也懒得废话了,跟她往大门里走去。进了大门,我有些心惊,院子里的布置很眼熟,我记得很清楚,唐胜元住的第一幢别墅就是这样的布置。我忍不住四下看,像是一比一复制过来的一样。 “你也看出来了吧,阿元就喜欢这样的布置。”叶苏蝶说。 说话间,我们上了台阶,然后进了大厅。这下,我更加心惊,别墅内的布置也是一比一。叶苏蝶这是疯了么? “他喜欢的,我都喜欢。”叶苏蝶顿住脚步,认真的看我,“蒋女士,我很爱阿元,你看出来了吗?” 我知道她爱唐胜元,但真不知道她爱到这种地步。 “你很挂念你姐姐吧,走,我带你去看看她。”叶苏蝶往楼上走去。 我顺从的跟着她往楼上走去。 “我有时候就想吧,我到底是那么爱阿元呢,还是因为提不到他,所以才变得如此爱他。”叶苏蝶略带点苦恼看我,“你觉得呢?” “求而不得才可贵。”我道。 “后来我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游戏进行到尾声了,不玩完,我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就打水漂了。”她叹口气,“所以,还是接着玩吧。也幸好我坚持玩,你看起来好像变聪明了一点,说不定你能配合得很有意思。” 我呵呵笑了两声。 上了三楼,穿过大厅,她指着走道的尽头:“那边。” 我的心提起来,每走一步都沉重,我能见到我姐吗?能吗?我紧张得攥紧了手心。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叶苏蝶停下来。 我们站在透明的落地玻璃前,有个长发及腰穿着粉色大衣的女人背对着我们站在一盆盆栽前微微仰头。 那是我姐,那是蒋晓泊。 第162章 走,我带你去看废物 “她怀孕了,所以,你别冲动。”叶苏蝶说。 我大惊,从背影来看,我看不出来我姐已经怀孕了。 “几个月了?”我颤着声问。 “六个月。”她说,“你离开C市后没多久,我把你姐接到了我这里,到我这里一星期左右发现的。我没生过孩子,不太懂怎么算,听医生这么说。” “我可以进去吗?”我盯着我姐的背影。 “不急,既然带你来了,肯定要让你们姐妹见面啊。不过,她既然没注意到咱们,那我们还是先下楼吧,让你姐再平静一会儿,见了你,她要激动的。”叶苏蝶转身。 我咬着牙,挪动脚步,跟着她转了身。 叶苏蝶带着我到了二楼,我们来到了客厅。她踢掉脚上的拖鞋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探身拿过遥控器,她看我:“坐啊,随意坐。” 我坐到她侧面的沙发,等着她出牌。 她按了一下遥控器,挂在墙上的电视开起来了,她又拿过另一个遥控器,她对着电视按了一会儿。屏幕上,唐胜元出现了。 那是很少年的唐胜元,最多十八九岁,高,瘦,五官精致,稚嫩,青涩,他在篮球场,从画面来看,应该是偷拍的。 画面上的少年奔跑跳跃回旋,像一道移动的风景,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时候他才十八岁。”叶苏蝶半倚着沙发,和我一起看着电视屏幕,“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四岁。他是转校生,转到我们学校来,成为我的学长。”她转头看我,“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但我真正开始爱他,是被家里逼着和前男友分手和他订婚之后,真是奇怪,我怎么会爱上了他,还爱得无法自拔。” “阿元没跟你提过这些吧?”她问。 我哪里有心情听她诉说这些陈年情事,只恨手里没刀,不能一刀砍过去,好带上我姐离开这鬼地方。 好在她自问自答:“我想他不会跟你提这些,对他来说,我最多也就是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人,跟路边的电线杆似的,并不存在任何其他情绪。他会告诉你的,是他和我有过婚约这事儿。还会告诉你,他妹妹唐兮元的死,我也有责任。我到底有什么责任呢?我哪里知道他的妹妹要跳楼,我只是带她离开家,带她去找伍成言。唐兮元那么冷静淡定,一点儿也没有自杀的苗头。” “你有没有觉得,人有时候好贱?”她托着下巴,伤感的问我。 “没错,我也这么觉得。”我起了身,“叶小姐,你能长话短说吗?还是你找我来,就是想跟我详细聊一聊你对唐胜元的感情,然后让我离开唐胜元,有多远滚多远。那么我的答案是,没问题啊。你放了我姐,我带上她,我马上滚。别说这么辈子不见唐胜元,下辈子不见他,我都答应你,也保证做到。” 她呆了呆,然后仰看着我:“你不爱他?” 我有些头痛,和这种有钱人根本没法沟通:“叶小姐,我这么说吧。爱情可以是你生活的全部,因为你其他什么都不缺,爱情是你的必需品,你可以为了得到一个人用尽心思,不择手段。但我不一样,爱情不是我生活里的必需品,它最多只能是锦上添花,有,固然很好。没有,我也能活得好好的。” 叶苏蝶站了起来:“那我费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你得按常理出牌啊,再怎么样,你也应该宁死不屈,为了阿元不顾一切啊。我不相信你一点儿都不爱他,半点儿都不爱,这不可能。” 我简直要哭了:“叶小姐,不顾一切跟你拼命吗?我拿什么跟你拼呢?钱?智商?还是以命搏命?我有胜算吗?很明显,没有。那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挣扎呢?我认输啊,跪下给你认输就对了。” “你简直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她有些无措的抬着手,“你得按剧本走啊。”她很懵逼的表情。 我看着她,心里一再提醒自己,叶苏蝶这是又演上了,装起了天真无辜的美少女。 “我这么完美的计划,不能败在你这里啊。”她抓了抓头发,“你听我说,你坐下来听我说,我让你坐下来。”她怒吼。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冲上了楼。 “你们下去,没喊你们。”叶苏蝶朝他们挥了挥手。 我重新坐下来,看来,叶苏蝶没过足戏瘾是不会放过我了。 “说起来,我的计划从阿元离开C市的时候就开始了,唐兮元死后,阿元跟疯了一样。那个时候,我就决定,我要拼尽一切帮他报仇雪恨。”她盘腿坐到沙发上,“可他连招呼都不跟我打就离开了C市了,在他看来,他单方面宣布跟我解除了婚约一切就结束了。你说,事情哪能那么简单。” 我只能耐心着性子听她讲诉前尘往事,心里真是急得要冒烟。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追踪他到了Y城。但诡异的是,我就这样失去了他的音讯。我几乎将整个Y城踏遍,就差一寸一寸掘地了,他明明没有离开Y城,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后来我才知道他易了容,把自己变成了丑八怪。他真是太狠了,为了逃避我,太狠了。” “他应该不是躲你,而是为了躲避伍家人暗中下毒手吧。”我说。 “不是,他就是为了躲我。”她固执的坚持。 我闭上了嘴。 “我就奇了怪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啊。所以,我就继续想办法找他。” “叶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打断她。 她皱了皱眉:“问。” “你怎么爱上唐胜元的?你也说,在你们订婚之前,你有一个深爱的男朋友。”我问。 “谁告诉你我深爱我前男友?”她反问我,“阿元说的?” 我想了想,唐胜元是这么说过,“听说你们在订婚时,还有过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就是绝不爱上对方。”这种约定,真是小言量身打造,有了这种约定,叶苏蝶不爱上唐胜元才真的见了鬼了。 “对,是有过约法三章。”她承认了,“但我和我前男友也就谈了几个月,根本就够不上深爱,我当初阿元说那些话,只不过因为我讨厌那种被迫的感觉,所以才会逼着阿元跟我签约法三章。我哪里知道后来的事情会变得失控,见了鬼了,我哪里知道我会爱上他。我要是早知道我会爱上他,我还能搞那些什么破约法?我还能故意跟他找茬?我还能处处跟他过不去?可是,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了?不好看?还是家境比他差?而且,我那么爱他,为了他我跪下求我妈,求她动用南海那边的关系。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叶苏蝶的脸上全是恨,那恨意浓得要溢出眼角。我当初以为李少是看温湘庭的面子出手相援,后来温湘庭告诉我,李少是叶苏蝶家的亲戚,是因为叶家的关系,再加跟伍家一向不睦,最终李少那边出了手。 “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了。”叶苏蝶起了身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我转头看电视,画面转变间,已经到了唐胜元和叶苏蝶的订婚宴。那时候,叶苏蝶应该是还没有爱上他,她的眼底一片冷漠,嘴角时不时的就扯一抹冷笑。她穿着礼服,走在唐胜元身边,两个人真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的现实版。 画面再切时,是唐胜元和叶苏蝶的合照,是一组雪地里的合照,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在雪地里追逐。看起来,这组照片的拍摄时间离订婚已经过去很久了,叶苏蝶偎在唐胜元身边,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唐胜元没怎么笑,看起来波澜无惊的样子。 叶苏蝶从房间出来,她手里多了两杯咖啡,递了一杯到我面前后,她坐了下来。 “谢谢。”我端起了咖啡杯。 “不客气。”她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了杯子。 我觉得我们有点闺蜜私聊的意思。 叶苏蝶却沉默下来,默了几秒后,她又起身:“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些废物。”她说。 废物?我起身。 这回她带着我往楼下走,到了一楼后,又往地下室走。有个年轻男人守在一扇紧闭的铁门前,见了叶苏蝶,他哈了哈腰,然后打开了大铁门。 “你猜有谁?”她笑着问我。 “我不知道。”我不想瞎猜。 进了大铁门,光线昏暗得很,叶苏蝶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我跟在她身后往前走,这里有好多个独立的房间。 走到第四个房间时,叶苏蝶停了下来。然后她回头看我:“这里是金荻。”说着,她在门上方的地方拉了一下,一扇小窗户出现,她又伸手在侧面按了一下,房间里大亮。我从小窗望进去,有个中年女人坐在床沿边。 那是金荻,即使她瘦得两只眼睛都脱眶,我还是认出来了,她是金荻。 “她居然敢暗算阿元,该死。”她轻蔑的看着里面笑。 “叶小姐,你玩够了没有。”金荻冷冰冰的语气。 “哟,傲气还在嘛,关了这么久了,还是这副语气。”叶苏蝶嗤笑了一下,拉下了小窗,那片光明消失了。 “背叛阿元的人都该死,你说对吧。走,我们再去那边看看。”叶苏蝶继续往前走,“前面是沈听春,阿琴,嗯,还有刚来的陈少玲。” “程肃呢?”我脱口而出,我和温湘庭被绑到小镇时,有架直升机来接人。唐家贺那会儿的意思是安排了直升机坠毁,让金荻,沈听春和程肃死无葬身之地。金荻和沈听春到了这里,程肃没来? “程肃又没有背叛过阿元,我关他干嘛。我这个人恩怨分明的,绝不滥关无辜。”她笑嘻嘻,“但他是伍成言的人,我把他送去挖煤了,前几天听说他在的那个地方井塌了,不知道他爬上来没有。要是没爬上来就可惜了,他的脑子还是挺好用的。” 我简直要毛骨悚然,叶苏蝶的可怕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叶苏蝶又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来了,拉开小窗,开灯。沈听春盘腿坐在床上,只是搭眼看了看小窗口,收回视线后继续闭目养神。 他倒是没有瘦,面目还是那么清秀。 “这说这些人怎么那么贱,为什么都要背叛阿元呢?唐家贺不过就是拿他们的家人相挟,他们就怕了,真是太怂了。”叶苏蝶用力拉上了小窗,看我一眼,“你看起来还挺镇定的,希望你被关进去时,也能这么镇定。” 接着我又看到了阿琴,那个曾经在金获家做事儿的小女佣,她住的房间条件要好许多。有书桌,有电脑,有床,有灯,还有很多的书。 “这个废物是我养的。”叶苏蝶随意看了一眼里面就关上了小窗,“当时金荻家要找女佣,我把她安排进去的。脑子太蠢,没给我办成几件事。所幸嘴紧,给阿元劫走,打了半死都一个字没吐。所以,我好吃好喝的给她供起来了。”她摇摇头,“你别这么看我,他们在这里都挺好的,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每天都有固定的放风时间,吃喝拉撒,日子简简单单。” “你这是私设牢房,你……”我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牢房?”她冷哼,“我不知道他们关起来,还不知道他们要害阿元到什么时候。” 我听到有隐约的尖叫声传来。 “贱人才来,不适应。”她皱皱眉,往前小跑起来,我跟上她的脚步。地下室好大,拐了个弯,跑到尽头,来到了一个房间前。 “放我出去,叶小姐,我求你了。”陈少玲的声音清晰起来。 我估摸着陈少玲从我家滚出去后,给叶苏蝶通风报信,随后叶苏蝶的人就去了她那里,然后把她给劫走了。 叶苏蝶下手的速度真快。 “这个贱人最狠的。”叶苏蝶拉开了小窗。 陈少玲蜷在角落里,披头散发,整个人陷在崩溃中。大约听到了动静,她猛的抬头。 “叶小姐,我求求你,你放我出去,我回美国去,从此以后,我绝不再踏进C市半步,我求你了。”她哭喊着。 “你再哭,我就叫人拿刀来,你这张脸我看着很讨厌。”叶苏蝶柔声道。 陈少玲吓得生生闭上了嘴。 “这些人里,你是最坏的。我一直不把你关起来,是因为我还不想那么快让阿元知道他的助手那么恶心。你这个蠢货,自己送去给蒋晓谷羞辱,自己乱阵脚。那我就成全你吧,你这个人,又坏又怂还贪。要么,你就好好的跟唐家贺苟且,要么,你就一心一意帮阿元做事,要么,你干脆别回国。你哪一头都想捞一下,所以你的下场怎么能好呢?”叶苏蝶呵呵笑了两声。 第163章 该来的总会来 陈少玲气得脸都扭曲了,但愣是没敢吭一声,她再逼逼,叶苏蝶真敢划了她的脸。人在屋檐下,她不低头也得低头。 “别再鬼叫了,听着真烦人。”叶苏蝶警告道。 陈少玲不停的耸动着双肩,无声的抽泣着,垂下眼帘不再看我们的方向。 “真是没骨气,给你个汉奸的角色你都能本色演出。”叶苏蝶嘲讽完后拉上了那扇小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后她看我,“你饿了吗?” “有点饿了。”我确实肚子饿了,这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的,她要是能给我吃饭那可太好了。 “那我们就去吃饭吧。”她说。 “好。”我应了一声。 我们离开了地下室,上了楼后,她往餐厅走去。远远的,我就闻到了菜的香味。本来只是觉得有点饿,闻着这菜香味,我简直是饥肠辘辘。 “陈姐,饭好了没有?”叶苏蝶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叶小姐,你先坐,我马上拿碗筷来。”厨房里,一个中年女人在忙碌着,扭头见了我们,她手里的动作更快起来。 “我们先坐下吧。”叶苏蝶很是客气。 我恭敬不如从命。 叶苏蝶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未发一言,吃相十分文雅,看得出来,她家的家教严且好。在我的穷人思维里,她这样的姑娘真应该泡着牛奶浴,喝着红酒,做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人生多么美好。 “陈姐,蒋晓泊今天吃得多吗?”叶苏蝶放下饭碗后问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 “她的胃口一直不错,今天也吃得不少。”中年女人道。 “嗯,心态不错,我喜欢。”叶苏蝶笑笑,收回视线后看我,“你说,伍成言要是知道自己要做父亲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说他会不会喜极而泣?然后,我再当着他的面弄死蒋晓泊,一尸两命,他会不会瞬间就崩溃发疯了?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真是太刺激了。只有这样,他对于当年施加于阿元身上的痛苦才能感同身受吧?” 我手里的筷子啪一下掉到了桌上,嘴里的饭再也咽不下去。好一会儿,我都说不出来话。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你还吃吗?不吃我们就上楼吧,我们接着聊。” 我看着碗里还剩的小半碗饭,端过汤碗,我将汤喝完了。抽了张纸擦了擦嘴,然后我起了身。 我们又回到了二楼的客厅,电视画面切到唐胜元在朝叶苏蝶喊着什么,叶苏蝶笑得特别开心,那开心隔着屏幕我都感受到了。 “这照片是在夏威夷拍的,我有个剧在那边拍,他来看我。”叶苏蝶并不坐下,站在沙发前直来走去的,“不好意思啊,我刚吃完饭,半个小时后我才能坐下。” “你接着说吧。”我道。 “我说到哪了?”她停住脚步作思索状,“我知道阿元在Y城,但我花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他到底在Y城哪里。那段时间我过得简直太糟糕了,戏也懒得去拍了,每天接到的电话都是没有阿元的消息。我无奈之下,只能勤跑唐园,找塔塔,找唐老太太,找唐夫人,阿元始终没有消息。我后来觉得他肯定离开了Y城,于是,我又开始大海捞针,我接越来越多的戏,去每一座城市,希望在某一个转角处,我们就遇见了。” “找阿元的时间越长,我对伍成言的恨就越浓,更可恨的是他也从C市消失了。”叶苏蝶看着电视屏幕,“我的复仇计划只能在心中反复斟酌,反复完善。” 我真没想到叶苏蝶这么爱唐胜元,大概因为我比较少看到她纠缠唐胜元吧,让我一直误以为叶苏蝶只是曾经是他的未婚妻而已。 “我记得流产住院时,你来了医院。唐胜元也来了,你是到那个时候才见到他的吗?”我问,我依稀还记得,叶苏蝶看到唐胜元时的激动,她眼中的震惊。 她点头。 “我以为你以你的能力,最多花两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找到唐胜元的下落,没想到,你还真的花了两年的时间。”我有些感叹。 “现实生活也不是演戏,哪有那么多神奇的事情发生,权利再好用也是有限的。否则,你离开这半年,我早就将你找你出来了,还能容你过得平静?”她笑。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点道理。许多事情,看戏文听故事觉得挺牛逼,落到现实生活中,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实施的。 “但我觉得你还是很牛逼,你看地下室关着那么多人,楼上还关着我姐。”我也是嘴贱,忍不住就怼她。 “牛逼吗?”她从另一头踱回来,“我觉得一点儿也不牛逼,这些所有的破事儿我花了好多金钱和精力。从我再见到阿元那一天起,我开始着手,我要所有伤害阿元的人付出代价。” “叶小姐,有两个事情我不太明白,杨漫跟何明蕊是你的计划之内吗?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我问她。 “杨漫,何明蕊。”她愣了一下,“她们怎么会是我计划之内的人?我计划之内的人都是伤害过阿元的人,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那杨漫到底招谁惹谁了?很早以前唐胜元说过,杨漫之所以遭殃是因为她爸,她爸是公安系统,伍家的毒品为了侵入Y城,于是把杨漫给拖下了水。还有杨漫的妈妈,她跟何明蕊那次差点死在家中,是杨漫给我打了电话,我去救的她们。到底为什么把她们关在家里,一直到现在,我依然还是很困惑。尤其是杨漫,她走得太凄惨,仅仅只是为了打压她爸,用不着对她那么狠。还有我爸……我本来逐渐清晰的思路,被叶苏蝶这么一搅合,得,又乱了。这盘棋,真是乱得不能再乱了。 “你想怎么处理这些人?全部杀了吗?”我看着电视上的轮流的播放唐胜元和叶苏蝶的合照,晃得我眼晕,晃得我心慌气短的。 “你也太血腥了。”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子,“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还没有特别好的想法。等文阅来吧,他应该知道怎么处置。” “我呢?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我主动问她。 “怎么处置你?”她缓缓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我,“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 “我希望你送我和姐离开这样,让我们远走高飞,永远不再踏入C市一步。”我诚实的回答。 她呆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收住笑后,道:“你走得这么轻松,我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啊。” 我也起了身:“叶小姐,你大概不知道,我在你们这些人一锅粥般乱的棋盘里失去了多少东西。我几乎是家破人亡,好好的婚姻,因为你们的设计,我婆婆命丧黄泉。然后,我又被你们下药,我在药物的作用下被迫和唐胜元发生关系,我老公接受不了,和我离了婚。我妈失踪,再找到她时,她就疯了。我不得辞去工作专门去疗养院照顾她,你们多狠啊,制造了一个假死的现场,暗中就把我妈给换走了,因为我妈的体质特殊,是很好的活体实验者。直到现在,我妈的下落还不明。你还记得吧,那次我流产住院,你在那里见到了唐胜元,你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那一次,我宫外孕流产,孩子是唐胜元的。因为那场事故,我的双侧输卵管都被切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母亲。我的前夫,进了监狱。我的亲爸,也被你们扯下了水,他现在涉嫌的罪名挺多,苟且的躲藏着,那天东窗事发,等着他的也是牢房。我在你们这盘棋上,九死一生。叶小姐,我需要失去什么呢?这条命给你,我都不在乎。你还好意思质问我怎么可以放弃爱唐胜元?安全都没有保障,我哪来的闲情谈情说爱?” “你不能生孩子了?”她倒是会抓重点。 这次轮到我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啊,你居然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不能生孩子了,我去问过医生,因为我的子宫还存在畸形的问题,我连做试管婴儿的机会都没有。怎么样?你觉得爽不爽?有没有成就感?” 她呆呆的:“我竟然不知道。” 我偏着头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庞:“叶小姐,我决定来,就抱了必死的决心。这些年来,你一心一意为了你的计划努力,你自以为正义,为了你心中的爱情讨公道,为了阿元不顾一切。说实话,我这个来自社会底层的普通群众不太懂你们有钱人的世界。你觉得这些很有意义吧,觉得自己为了爱情付出了这么多,简直连自己感动得都要热泪盈眶。叶小姐,请你俯下你高贵的头颅,你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为了你该死的爱情,害得多少人在痛苦挣扎。你良好的家教,你受过的高等教育,走过的世界,就教会了你怎样将自己变得阴暗一些么?” “我……”她好像有点被我说对了,眼神茫然的看着我。 “叶小姐,你要我和地下室关着的这些人付出怎样的代价呢?把大家都杀了?我想,你没这这个胆。要是真杀光了,那别说李少罩不住你,恐怕玉皇大帝都帮不了你了。那你想干什么呢?把大家都打残?反正你有钱,让我们把医院当成家住。不过,叶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可是新媒体时代,指不定哪天没捂住有人把这些事情抖露出去了,不但你声名扫地,你还要连累你们整个叶家给你擦屁股。你想过这些吗?”我又问。 她退了几步,退到沙发旁坐下,整个人呆呆的。 “我也不知道这些,文阅没说过,我只关心跟阿元有关的人,其他事情怎么发生的,我真的不知道。”她轻蹙双眉,像是懊恼。 我不禁狐疑起来,她是真没想到这些后果,还是被我说动了?我暗自揣测时,楼梯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叶小姐。”陈姐在客厅门口探头进来,“文先生来了。” 叶苏蝶怔了怔,然后仿佛如梦初醒般跳起来:“在哪里?” “在院子门口。”陈姐说。 “我下去。”叶苏蝶小跑着出了客厅,然后听着她下了楼梯。 坏了,这节骨眼上文阅居然来了,真是我去。我不敢再犹豫,赶紧也冲出了客厅,顺着楼梯,我上了三楼。灯也不知道在哪里开,我只能凭着印象跑到落地玻璃窗那里,我趴到玻璃上看着里面,黑呼呼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姐,姐,我是晓谷。”我拍着落地玻璃,也不敢喊大声。 万幸的是,里面的灯亮起来了。一片明亮里,我看到我姐从另一头拐了出来。见了我,她顿了一下脚步,然后立刻折身。 我急得又要大喊,又听到门那边传来响声。 “晓谷。”我姐喊我,又惊又喜又怕的喊我。 “姐。”我哭起来,飞奔着跑到了她面前,“姐,我总算见到你了,我总算见到你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挺着个大肚子,摸着我的脸,泪水糊了一脸。 我转头看了看:“我们进去里面吧。” “好。”我姐点头,然后拉着我进了屋里。 我将房门打了反锁,靠到门后,我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想强忍住泪水,怎么也忍不住。 “姐,你还好吗?宝宝还好吗?”我泪水哗哗的,“你不能哭,不要激动,我也不哭。”我胡乱擦着泪水,越擦越多。 “好,不哭,我们都不哭。”她擦干了自己的泪水,又抬手帮我擦泪。 我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况,一张大床,一个书柜,窗前有一张书桌,上面铺着宣纸,旁边放着毛笔。再侧面一点是厕所,厕所外面是一个小阳台,封死了。 我往里面走了走,出了中间的隔门,里面是一个大厅,四面都是镜子,养了好多盆高大的盆栽,这里看起来像是舞蹈室。 看起来,叶苏蝶还真是好吃好喝供着我姐啊。 我站了一会儿,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似乎有人在看我。转身,落地玻璃外,文阅和叶苏蝶站在那里。 见我转身,文阅笑了一下,扬手挥了挥,算是跟我打招呼。 我也笑了一下,该来的总会来。 第164章 终 我走回了房间,我姐坐在床沿边,手在轻轻的抚摸着肚子,见我回来,她温和一笑:“最近宝宝好爱动。” 我迟疑了一下,轻声说:“文阅和叶苏蝶在门外。” “文阅来了?”我姐微微诧异,继而又道:“总算来了。” 我们说话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我朝我姐摇了摇头,决定不去开门。他们又敲了一会儿,然后就听着脚步声远去了。 “这里有监控。”我姐指了指门的上面。 不会儿就有声音传来:“晓泊,好久不见。”是文阅的声音。 “好久不见。”我姐看着监控的方向。 “宝宝还好吗?”文阅问。 “挺好的。”我姐下意识的伸手护着肚子。 “等会伍成言会来。”文阅说。 我姐呆了一下,笑:“是吗?看来,今晚会有一个了结了。” “是。”文阅说。 我姐不说话。 监控器里也沉寂下来了。 我坐到我姐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姐,你不要担心,我朋友应该也很快能找到这里,她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姐侧头看我:“妈现在怎么样了?” 我哪里敢告诉我姐我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便扯谎道:“她还那样,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 “真希望早日解脱。”我姐靠到我肩上。 “姐,会没事儿的。”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就像当初,她是我的依靠一样。 “这半年,外面发生了好多事儿吧?”我姐抬头问我,她好像很困的样子。 我看着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姐,你是不是很困?” “有点,你来之前开始就有点困,我平时没有困得这么厉害。”她恹恹的。 我猛的想到吃饭时叶苏蝶问陈姐蒋晓泊的胃口如何,往坏处一想,我只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寒意冒起。叶苏蝶她在饭菜里下毒了吗?她这是真要把我姐弄死,整个一尸两命来刺激伍成言? “姐,你除了很累还有没有其他感觉?肚子痛不痛?难不难受?”我急切的问她。 “就是好困,肚子不痛。”她眼睛都睁不开了,直往我身上倒。 “姐,你醒醒,不能睡,千万不能睡。”我情急之下开始拍她的脸,“姐,你晚上吃的饭菜肯定有问题。” “汤,我倒掉了,你和叶小姐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我猜,猜情况有变。饭我也只,只吃了两口,菜也倒了。坏了,我喝了几口开水。会不会水里放了安眠药?”我姐拼命的掐自己的掌心。 我心疼得泪水直往下掉,王八蛋,叶苏蝶这个贱人,竟然真的下这样的毒手。不行,我得赶紧想办法送我姐去医院。擦了擦泪,我起了身将她扶到床边躺好。 “姐,那你睡一会儿吧,我想办法去找车,得马上送你去医院。”我强自镇定着。 我姐抓着被子已经昏睡过去了,我跑到门边拉开了大门,文阅站在那里。 “晓谷,你要去哪里?”他问我,带着一点嘲弄。 “文阅,我姐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想,伍成言不止会跟拼命那么简单。以他的暴戾,他能血洗了你家。这样有意思吗?解恨吗?”我真的要疯了,冲上去抓住他衣脖子怒吼。 他捉住我的手,将我拎到一旁:“放心,晓泊死不了的,至多也就是保不住孩子,伍成言不配有孩子。更不配有爱人。” “文阅,那我想问你,我姐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罪?”我怒视着他。 “她不无辜啊。”文阅笑着,房间里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还是那么俊秀,眼中又透着恶毒的光芒。 “伍成言能爱上的女人,就该遭这样的罪。”文阅说得刻薄而残忍,“更何况,你姐也爱他。” “我妈呢?我妈是不是也被你关起来了?”我转而又问。 “怎么可能?我关你妈做什么呢?你妈一直被伍家关着呢?活体实验品啊。”他语气淡淡,“这真是一出悲剧,想想替你姐难过。在亲妈和爱人之间选择一个,是个难题呢。” 我攥紧双拳,深吸了一口气:“伍成言还要多久才能到?” “应该快了,我让他带医生来了。来吧,我去看看你姐。”他从容不迫的往房间里走去。 我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房间。 “安安过世时,也怀着孩子。”文阅弯腰看我姐。 “撞死你爱人的是伍昂。”我冷冷道。 “你知道?”他有些惊诧,“看来是阿元跟你说的,大家都说是伍昂撞死的安安,因为他也在车上。但实际上肇事者是伍成言,为什么伍昂要背这个罪呢?因为当时伍成言在选XX杰出青年,不能背污点。”文阅叹了口气又说:“伍成言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过,我没他那么狠,不忍心直接给他来个一尸两命。他来的速度要是再快点,说不定两个人都能平安,那也算他的造化。” 我颤着手去摸我姐的鼻间,她的呼吸是均匀的,我略略安心。 文阅直起身:“我先下去了。” “等等。”我喊住他。 他挑挑眉。 “唐胜元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算计他?你还把叶苏蝶当猴耍,借她为刀,想置我于死地?”我看着他。 他抽了抽鼻子,笑道:“是我在迫害阿元么?迫害他的难道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吗?我最多也就是助了唐家贺一臂之力,始作俑者不是我。我也没有把叶苏蝶当猴耍,对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着所有我讨厌的人都过得不痛快。你懂吗?我喜欢这种快感。” “你变态。”我咒骂。 “随你怎么说,但如果你经历过深爱的人怀着你的孩子死在你怀里,你无力回天更无处求助的时刻后。那么,你也会和我一样,只想毁掉相关的所有人。阿元无辜吗?我不觉得。那晚伍成言为什么会飚车?因为阿元给他打了电话,他一直拿他妹妹的事情刺激伍成言,所以,伍成言失控了。我一桩桩一件件都查得清清楚楚,绝不错杀无辜。”文阅看了我一眼,抬步往外走去,然后他关上了房门。 我站在床边,感觉身体要麻木了。这些纠缠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真的让我感觉太累了。谁欠了谁,谁又害了谁,够了。 我在心里打算好了,如果我姐不幸没了,那我就真的不活了。我想,如果我活着,我不报这心头之仇日子肯定也过下去。我想到这样没完没了的报复,觉得不如死了干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我反应,那门就被蛮力撞开了。伍成言象一截失控的火车头一般冲了进来。 “晓泊。”他冲到床边,将我拔到一旁。 我一个踉跄,紧随其后的温湘庭扶住了我。 “湘庭,你来了。”我喃喃道。 “你怎么样了?”温湘庭紧张的问我。 “我没事儿,我姐……”我看着蜂拥进来的医护人员,他们很快围到了床边,七嘴八舌的商议,我听到他们说,必须得去医院,要动手术。 伍成言坐在床边一直握着我姐的手,听到这么说时,他抱起了我姐:“走啊。” 声音不高,没一个人敢出声,大家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文阅和叶苏蝶呢?”我问温湘庭,也没听到打斗声,她就上来了,这也太诡异了。 “老孟来了,整个别墅都被警察围起来了,但文阅跑了。”温湘庭道。 “唐胜元呢?”我问。 “他也来了,在楼下。”温湘庭拉着我往前走。 我也没心情再问,只想快点追上我姐。跟着温湘庭下了楼,我看到叶苏蝶坐在大厅的坐发上,十几个警察站那里。 伍成言抱着我姐已经走到了院子里,我跟着他们往外走。 “晓谷。”唐胜元不知道打哪里钻出来,跑过来拉我的手,我回头去看他,晃眼间,我看到矮灌木丛后面站着个男人,那男人手里是一把黑洞洞的枪。按照唐胜元那幢别墅的装修规格,那个地方是一个下水道,那里盖着井盖,难怪找不到文阅。 唐胜元跟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文阅。 “伍成言。”文阅抢在我们开口前喊了一声,那声音还没落,就听到“砰”的一声。 “不要啊。”我尖叫着朝我姐的方向奔去。 伍成言缓缓的往地上倒。 “砰。”又一声枪响,有人重重的压到了我身上,我只觉得头“嗡”一声,人就失去了意识。 三年后 “妈妈,我要吃糖。”念念跑到厨房来,抱住我的大腿跟我撒娇。 “念念,妈妈在给你煲汤,今天煲的汤可好喝了。”我蹲到地上,帮念念整理了一下小辫子,“外婆呢?你不是陪外婆在院子里晒太阳吗?怎么能丢下外婆一个人呢?” “我想吃糖。”念念很委屈,摇着我的手晃着。 我将她抱了起来:“走吧,念念,我们先去看看外婆。” “好吧,那我明天可以吃糖吗?”念念始终不甘心。 “明天再说好吗?”我刮刮她的鼻子。 念念不太听懂我的意思,出了大门看到院子栏杆上有只鸟停留在那里,她立刻高兴得大喊起来,完全忘了糖那回事儿。 我把念念放了下来,她满院子撒着欢的跑。侧头看去,隔壁的业主好像也要入住了,这几个月叮叮铛铛一直在装修。 “妈。”我收回视线后走到葡萄架下,我妈靠着躺椅晒着太阳。 “哦,晓谷啊。”我妈睁开眼睛看我,“是不是晓泊回来了?” 我妈这两年越发的糊涂得厉害,总念叨着晓泊,我也懒得跟她一再解释。院门外有辆黑色的车停下来,驾驶位打开,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踏了下来。 “湘庭。”我看清下车的人后,惊喜的喊了起来。 “晓谷。”温湘庭关上了车门,朝院门口走来。 我跑过去给她开了门。 “挺长时间没来看你们了,怪想你们的。”温湘庭笑着说。 我张双臂跟她拥抱了一下。 “阿姨最近怎么样?”温湘庭葡萄架走去。 “老样子,清楚的时候不多。”我叹气。 温湘庭跟我妈聊了几句,我妈总前言不搭后语。念念乱跑摔了一跤,刚好阿姨买菜回来,抱着她转到花园中去安抚了。 “我们到那边坐坐吧。”我指着凉亭道。 深秋的天了,阳光还是很猛烈。我和温湘庭默默的坐着,一时间,谁也不开口说话。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她打破沉默。 “好好带念念。”我轻声说。 “唉。”她长长的叹气。 三年前,文阅那两枪,一枪要了伍成言的命,另一枪唐胜元替我挡了。我活了下来,唐胜元却命在旦夕,抢救了一天一夜活了下来,但变成了植物人。我一边要顾着我姐,另一边还要顾着他。后来,唐新鹏把唐胜元送去国外治疗。 找回我妈后,伍家出于愧疚也出于补偿在Y城这里帮我姐买了幢别墅,我们搬到了这里。念念出生后,测评后一切正常,我姐放了心,待念念满月,她在伍成言的坟前自杀身亡,追随他而去,只字片语都没给我们留下,委实狠心决绝。 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念念,万念俱灰,但终究不能学我姐也一了百了,只能强忍悲痛苟且活着。 一年前,我接到噩耗,唐胜元在美国过世,唐新鹏念及我和他之间夫妻一场,将骨灰给我了。这人世间,所有的痛苦,我都历了个遍。 以至于,我年纪轻轻,总觉得自己早就苍老不已,只恨时间过得太慢,不能快点化作一杯黄土。 “我还是恨我姐,她本是刚强的人。”我看远处小径上嬉戏的念念,心里很惆怅。 “伍家把你妈害成那样,她又爱伍成言,看着念念,心里总也过不去那个坎吧。”温湘庭淡淡道。 我没说话。 “好在,日子总算回归平静了。”她又说。 是啊,那噩梦般的日子永远的结束了。当年许多事情,未解之谜,因为伍成言和唐胜元的死,被我彻底的尘封在心底,除了温湘庭,我不愿意再见跟往事有关一切人,包括何明蕊,何明蕊她爸,已经出狱的何明初,被判了十年刑的我爸。那些往事的谜底是什么,谁害的谁?我都不愿意知道,随它去吧,我只求平静度日。 我再也经不起打击了。 温湘庭跟我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我听得漫不经心。 “过几天有个聚会,去的都是不错的单身男青年,你有兴趣吗?”温湘庭突然问我。 我笑起来:“湘庭,你倒有意思,自己不婚主义,劝起我来了。” 她尴尬的笑:“也是,我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说客。行吧,我也不说了。对噢,我是来给念念送车厘子的,还在后备箱呢,跟我出去拿。” “行。”我起身。 我和温湘庭起了身,出了院子,走到她的车旁。她是真大方,送来了一大篮的车厘子,准备让念念当饭吃不成。 我打趣了她几句,她盖上后备箱,抬头时,她咦了一声。 “你看,那边走过来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像唐总。”温湘庭道。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呆呆的,迎面走的来那个男人真的很像唐胜元。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眼花。 但那男人越走越近,越来越像唐胜元。 “晓谷。”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真吓人,现在的克隆技术这么发达了么? “你……”我说不出口,想说你是不是克隆人?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温湘庭冲我狡黠一笑。 “有空来喝茶。”眼前的男人朝她挥了挥手。 温湘庭上了车,车很快开走。 “嗨,你好。”眼前的男人朝我伸出了手。 我看着手里的车厘子,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梦也太不真实了,我很久都不曾梦到唐胜元了,这突然之间梦到他,还真是不适应。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那男人接过我手里的篮子,“为你挡了一枪,你就这么对我么?” “唐胜元?你是真的人吗?”我抬头,伸手摸了摸他,生怕他会飘散。 “你好,我是唐胜元,我是真的人,不是鬼。很高兴成为你的邻居。”他指了指隔壁那幢别墅。 “我是蒋晓谷。”我的眼泪掉下来,“欢迎你成为我的邻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