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圣祖》 第一章 紫气东来! 明亮的白炽灯下,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电脑面前看着书,边看着他嘴中还一边嘟囔着。 “现在竟然还有人认为明末内部改良是可行性的,这不找抽么”肖文边翻看着明朝那些事边念叨着:“说我的论据有漏洞,是臆想出来的,混蛋,现在我就翻史料,等下一定把你的脸打的啪啪响!” 之所以翻看明朝那些事,肖文是想先确定某些人物的历史真面目。相对来说,这本书对对历史人物的评价还是很客观的。 作为一个历史小说爱好者,书看的多了,自然也有了自己的一番见解,尤其是明末这种热门的时间段,肖文的了解还比较多,或许是因为明朝是汉人的最后一个帝国,所以肖文在汉唐宋明四个朝代中,明末的小说是看的最多的。 “轰隆!!!” 正当肖文看着书时,一声巨雷轰鸣声响彻天地,随在雷声之后的,就是噼里啪啦的雨点滴落声。被这巨大的雷声一吓,他的手一抖,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将书捡起来后,肖文站起身,探着身子,手往前伸,去关电脑后面的窗户。他的电脑是摆在窗户下面的,所以关窗户有点麻烦。 这时,一个天地异象的出现,让他惊讶无比。 “那是什么!”肖文大张着嘴,手扶着窗户,呆滞的看着远处的一个炽白色的电球,电球正在天地间来回飘荡,细碎的电弧不断在表面炸开,绽放出瑰丽的火花,让他一时看的有些入迷。 要不怎么说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呢,就连拆弹部队现场拆卸炸弹都有人围观,更何况球形闪电这一天地奇景,不光是肖文在观看,对面楼层也是如此,窗户大开,里面的住户纷纷探出头来围观,甚至还有人拿出了望远镜。 手机也是一水的摆出来,有借着这奇异景象自拍的,有录像的,还有发朋友圈的,一时间咔嚓声不断,浓烈的大雨都遮盖不住。 “哐当!” 正当肖文也聚精会神的看着时,一不小心将手边的茶杯给碰倒了,由于有着握柄,杯子没有滚下桌子,被把手卡住停了下来。但是,里面的茶水却流了出来,茶水在桌子上流淌,然后又滴到了桌子下面的插排上。 被茶杯摔倒的声音惊醒,肖文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正好看到茶水往下滴的场景。在他的注视下,茶水滴进插排,发出了刺啦的一声,而后插排爆射出了一阵耀眼的火花,紧接着啪嗒一声,周围猛地一暗,空开跳闸。 肖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声,什么都做不出来。工作两年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兵时的敏捷,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好在,只是空开跳闸,不是什么大事,他暗暗的松了口气。 只是,在远处天空上来回飘荡的球形闪电似乎受到了影响。在肖文插排上爆射出火花的时候,球形闪电猛地一顿,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在原地提溜转了下,就朝肖文的窗户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打开窗户观看的住户们纷纷惊叫出声,甚至一声尖锐高亢的女声从肖文右边传来,那是肖文的邻居,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平时看到,肖文少不了意淫下,没想到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她竟能发出这个尖锐的高音。 听到各种惊呼声,肖文又猛地抬头,往窗外看去,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呆愣当场,那球形闪电竟笔直的朝着他冲过来。 肖文想躲,可根本来不及,他脑海中刚刚生出躲避的念头,球形闪电已经撞破玻璃,来到了他的面前。 嗞! 球形闪电直接撞到了肖文身上,而后瞬间爆炸开来,巨量的紫色电弧洪流般爆发开来,将他的身体和房间中所有的东西湮灭,随后,弥漫开来的紫色电弧猛地一缩,化为一个奇点,消失的无用无踪。 大明,紫禁城,慈庆宫,万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农历十一月十四日。 此时的北京城,在小冰河气候的影响下,已经很冷了,宫殿的飞檐上面都挂着一溜溜的细碎冰柱。 只是,再寒冷的气候,也无法扑灭朱常洛心中的火热。 站在产房外面,朱常洛来回不停的转悠着,时不时伸长着脖子往房间里看去,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仍然乐此不彼,其动作之频繁,让陪着他的几个青袍小官直翻白眼。 房间中不时会穿出女子痛苦的叫声,以及产婆不断喊着:“用力,用力”的话语声。 里面正在生产的是他的一个妃子,王才人。此刻,王才人将要诞下的儿女将是朱常洛的长子或者是长女,只是,现在看来,王才人似乎有些难产的样子。 王才人的生产,牵动了无数人的心扉,许多的太监宫女,借着各种理由,在这座偏僻的院子中逗留,就是为了第一时间拿到情况,好向各自的主子汇报情况。 朱常洛身边也同样站三四个青袍小官员,那都是太子宫的辅官,被支持他的几个大佬派过来查探情况。 “轰!” 正当所有人焦急等待的时候,一声巨响,在晴天中炸开一个霹雳,随后,一道紫意大盛的光芒从东方破空而来,其光芒之盛,照亮整个京城的天空。 惶惶紫气,迤逦而行,洒下无穷的紫色光辉,给所有人,乃至所有建筑物,都蒙上一层高贵华丽的紫色。紫光如同激光般,与地面成一个角度,笔直朝下飞行。 顺着这条直线过去,我们可以看到,直线的尽头正好是慈庆宫,最终的目的地,就是那座产房。 这道光芒,正是球形闪电浓缩到极致后的产物,它撒播的光辉也是闪电的一种,携带着大量的电荷。 建筑物还好,都是木制的,不导电,但是所有被照到的人就惨了,触电后的那种疼痛麻痒纷沓而至,整个大明帝都当中,所有被紫色光辉照耀到的,全部都被电的酸软无力,直接瘫倒跪伏在地。 双手接触地面后,电荷被引导灌入底下,大部分人都没事了,疼痛迅速消失。很快,那些身体比较强壮或者因为身上电荷量少而站着的人,也有样学样,跟着着跪倒在地,电荷被导出,立马就不痛,让这些人大呼神奇,惊呼神灵保佑。不过也有人不肯跪的,一个正被人追的小偷,就不敢跪下,然而他只是咬牙奔跑了不到百米,就浑身一抽搐,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这一下可不得了,本来紫光从东边破空而来,就震慑了所有人,被认为某种神迹的显现,而后,只有跪倒的人才平安无事,甚至一个不肯跪倒在地的人就这么活生生毫无预兆的死在眼前,不是天上神仙在惩罚那些大不敬的人是什么。因电荷而死的,绝不是那么一两个。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是跪倒在地的人群,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青衿学子亦或者黔首百姓,全都趴在地上。他们心中慌乱下,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各路神仙都被搬出来,祈求上仙保佑。就连平日以念诵论语的儒士们,此刻也不敢造次,再也不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了,甚至他们更加的虔诚敬畏,因为这是真正的神迹。 子曾经说过,敬鬼神而远之,只是教他们远离鬼神,采取不谈论的态度,却没教他们,当真正的鬼神出现时该怎么办。因而他们心下相当的惶恐,这种宏大而距离又如此近的天象,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有见识的士子都这样,那些愚昧的百姓就更加不堪了,看到有人死在眼前后,纷纷磕头如捣蒜,额头渗出血来了也顾不得。当然,这里面有许愿的想要升官发财的,有心虚的想着是不是该去还愿了,也有祈求日子变得更好,来年有个丰收的。 人世间百态,在北京城这个古都上面,纷纷上演。 不过,这些并不能影响笼罩了整个京城的紫气,在万民臣服之下,紫光飞到了目的地,直接冲进了产房。 那声霹雳,响彻云霄,不光全京城的百姓听到了,慈庆宫中的众人也听到了,等他们朝东方看去,就看到了一道刺目的紫光从天边飞来,没入产房。 紫色光芒刺眼,众人看不清具体形状,但只觉整个天空都被紫色光辉笼罩,只感觉浑身一阵麻痒酸痛,然后腿脚无力,直接软倒趴跪在地。 而只有离产房最近的朱常洛,只是被扫了下,然后紫光就消失了,因此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无不是趴伏在地,头都不敢抬。 而后,待紫光消失后,趴在地上众人就听见哇的一声大哭,一个婴儿的啼哭声从房中传来,非常的响亮。 这场紫光突显的异象,让人不由自主跪倒在地的异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听到婴儿啼哭声后,朱常洛出于父子天性,顿时清醒过来,猛地向产房冲了进去。 天现紫光的异常现象,被京城无数人看在眼中,也让产房旁边的所有人都惊愕万分,不同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些文官们是如同魔怔了般,撅着屁股嘴中不停的念叨:“紫气东来,紫气东来。” 还有些文官则被吓到了,嘴巴不停的背着先贤的文字,试图坚定心神,震慑诸邪。不过,很快,他们就在旁边同事紫气东来的念叨中醒悟过来,开始背诵各种诗篇中圣人出世的章句。 易经,论语,孟子,诗经,只要是他们认为尊贵华美的词句,都被喷薄而出,所有人都明白,不论里面生出来的是男是女,都将贵不可言。若是男的,更不得了,必将是真命天子。 若不是真命天子,此种种华贵宏大的异象作何解释?既然是真命天子,那真命天子的父亲是什么? 一时间,所有头脑都还清醒的文官,全都看向了那个正推门而入的背影。顿时,他们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庞大压力,让他们霍然紧张起来。 文官们都如此,那些大小太监和宫女们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心惊胆战的冲着产房,磕头如捣蒜。一时间,砰砰的磕头声遍布这座小院子。 朱常洛冲到了产房中后,看到了令他惊奇的一幕,几个产婆正对着一个掉在地上,不哭不笑脸庞有些扭曲的婴儿跪拜着,不停的磕着头。 见到这个情况,朱常洛没顾得上其他,赶忙也走上去,将地上的婴儿抱了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异象,这都是他的孩子。 “都嚎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儿清理!”抱起婴儿后,朱常洛在婴儿两腿间一看,心中顿时一喜,是个带把的。 等发现婴儿身上湿漉漉的,还沾着地上的灰尘时,他眉头一皱,冲着仍然叩首不停的产婆大声吼叫,让他们过来处理,一向懦弱的他,难得的表现了一丝男子汉气概。 对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朱常洛来说,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叫产婆过来处理。 “咯咯咯!” 突然,一阵微弱的笑声吸引了朱常洛的注意力,普一听到笑声,他心下一阵恼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站在旁边看笑话? 抬起头,朱常洛四处寻摸,想把那个偷懒的宫女给揪出来,狠狠的惩戒一番。可看了半晌,他竟没发现到底是谁在笑,所有人都在忙碌。 而此时,笑声依旧,听声音,似乎…….似乎是从自己怀中传来的。 “难道…….” 朱常洛带着惊诧,低头一看,竟然发现,怀中婴儿睁开了眼睛,咧着嘴正冲他笑,而且笑得还挺欢畅。和婴儿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对视一眼,再联想到引得整个京城都瞩目的晴空霹雳和紫气东来,一个奇怪的感觉突然浮现在朱常洛的心头。 “此子不同凡响!” 想到这,朱常洛忍不住就哈哈大笑出来,他心中所有的烦闷,都烟消云散。朱常洛有种感觉,凭着这个挟着漫天异象出生的长子,他的处境绝对会得到改善,太子之位将再也不会动摇。 而房间外面的太监宫女,得知出生的是名皇子后,也顾不得心中的敬畏,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头少磕了几个,老天爷不会怪罪,但要是汇报的晚了些,主子的责罚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第二天,一个流言,开始疯狂的在宫内宫外,朝野上下疯狂流传,最后,甚至传遍了整个京城,满大街的人都在讨论圣孙出生时,紫霞漫天,万民臣服的异象。 “紫气东来,圣人将出!” 【作者题外话】:第一次签约,希望能有个好成绩。 第二章 此乃人主出世之兆 球形闪电的爆炸,产生了一个小小的黑洞,在那个小黑洞将肖文仅剩的意识吸进去时,他就已经昏迷了,直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才将肖文惊醒。 此时,肖文的感觉很不好受,眼睛睁不开,手脚无力,也动不了,一股大力从四面涌来,压他的特别的疼,在这股大力的作用下,肖文感觉自己在不断的往前蠕动着,就好像…..好像一坨便便一样,被人用力的往外拉。 想到这里,肖文被自己的想象力给恶心到了,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也似乎因为他这一颤动,肖文被那股四面涌来的大力给顺畅的排出了体外,离开了这个狭小的腔体。 刚一来到体外,他就感觉肚子上一疼,似乎是什么东西被剪断了,不过,现在也顾不上其他,刚一呼吸道空气,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涌上喉头,让他十分难受,不由自主,肖文自己就忍不住的干咳起来。 干咳的结果,却是他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这个哭声,让他吓了一跳,而更让他惊诧莫名的是,这个哭声是从他自己的嘴巴中传来的。 “难道我变成了一个婴儿!”看多了小说后,拥有一颗强大心脏的肖文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此时,哭声扔在继续,肖文并没有依仗着自己的意志力憋住不哭。他多少看过些婴幼儿生理知识,知道现在哭出了对婴儿有好处,因此他也渐渐的沉浸到了这种痛快的嚎哭当中,甚至还哭出了些节奏来。 仔细一听,甚至能听出一二一的号子来。 “有多久没这么放肆的哭过了!”带着这样的想法,肖文畅快的哭着,声音还越来越大。 此时,给肖文接生的产婆,刚剪断脐带,准备用力打下婴儿的屁股,好让他哭出声。哪想到,她还没动作,这个皱巴巴的婴儿就自己哭起来了,声音还十分的高亢响亮。 那个抱着肖文的产婆正在好奇这个婴儿为什么自己就哭出来时,一抹紫色的余晖突然从肖文小小的身体中爆发出来,紫色的电流炸开,噼啪作响。 而抱着他产婆及其他站在旁边伺候的侍女奴婢也都被电到,直接软了下去,只有躺在床上的王才人,因为离得有些距离,又是躺着,位置比较低,才完好无事,瞪大着美丽的眼睛,虚弱的看着眼前奇怪的景象。 产婆这一软不要紧,却将手中的肖文给丢到了地上。正嚎哭出一丝节奏的肖文,挨这一摔,差点没背过气去,好在,他意志坚定,没有就此晕过去,努力的吸了几口气,终于缓过来了。 只是这一摔,却让王才人吓得魂飞魄散,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虚弱无力,手臂动了几下,根本起不来,一时间,她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时朱常洛进来了。 此刻,以肖文的多年阅读小说的经历,已经确认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通俗来讲,他穿越了,投胎到了一个正在生产的婴儿身上。 这是穿越中的魂穿。 作为一个资深小说读者兼准写手的他,到没有什么不适或者不能接受。不就是穿越重生哦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个要是愿意,上帝也得给我跪下唱征服!某准写手如是想到。 吃产婆那一摔,肖文也没继续嚎哭的兴致了,只是躺在地上,感觉冷冷的,硬硬的,硌得他浑身不舒服,空气中的温度好像还很低,就算房间中有火盆,但他细嫩的皮肤上,仍就冒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甚至他的肤色,在冰冷的空气下,开始微微泛青。 不过肖文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冻死,刚才的他可是清晰的感受到,有人给自己接生的。 “估计他们只是没想到我会自己哭出来吧,有些惊讶而已。”只是,他转念又想到:“不知道会不会挨很久,我可才刚出生,万一冻坏了怎么办。”这么想着,一个痴呆儿拖着鼻涕留着口水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又是一层鸡皮疙瘩覆盖上来。 “吱呀!” 正当他担心,一声大力的推门声响起,而后他自己被人轻柔的抱了起来,进入了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境遇的骤然改变,让他十分的开心,终于不用躺在硬的能硌死人的地上了,也不用担心被冻成痴呆儿了。 而在这股开心的情绪影响下,肖文自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为了以后能感谢下这个让他脱离苦海的人,肖文决定看他一眼,记下长相,以后好好感谢感谢。就这样,经过几秒的努力,靠着成年人的意志,肖文终于撑开了黏黏的眼皮,张开了自己的大眼睛。 普一睁开眼睛,就和一双温和的眼神对视在一起。看着这温和的眼神,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肖文顿时明悟,这个将自己从地上抱起来的人,应该就是这一世自己身体的老爹了,以后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就要在人家手底下过活了。 想到这,肖文又使劲的扯了扯嘴角,试图摆出一个最为友好的笑容,取的一丝好感! 只是,他这一努力,使的本来和谐自然的笑容,顿时变了,配合他那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脸,只让人感觉好丑。不过这却不妨碍朱常洛的惊讶。 看着温和眼睛肿闪过的一抹惊喜,肖文顿感满意,知道我的不同凡响了吧,以后要好好对我,就算是分家也要多给我分些财产。 “该死,这婴儿身体太不好控制了!”肖文本来还想多笑一下,可是婴儿身体却和他的意愿截然相反,脸上笑容收敛,露出困倦的神色,甚至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一股疲倦睡意涌上,让肖文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婴儿的身体太脆弱了,维持不住他这么大起大伏的情绪波动。只是,在闭眼沉睡之前,借着怀抱转移的机会,肖文似乎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看这周围古色古香的奢华家具,以及那个应该是爸爸的人身上的穿着,我这是穿越到了古代了?而且还是很有钱的家庭!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历史上哪个朝代,亦或是别的世界!”想到这里时,肖文终于撑不住了,最后带着这个念头,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此时,肖文自然不知道,自己那咧嘴一笑,给朱常洛带来的感受,也不知道,他普一出生,就搅动了万历朝这一潭浑水。 啪! 一本奏折被万历使劲的摔在地上,奏折被大力摔出后,在地上弹动了两下,最后停下不动。 气呼呼的摔出奏折后,万历胖大的脸上浮现一丝恼怒,他大手一推,案几上小山般的奏折被他哗啦一声推翻在地。 “气死朕了!他们这是想干嘛?天命难违?国将不国?他们这是想逼朕!”万历越说越气,不由得咆哮起来。 狭小的殿室内,全是他暴怒的声音,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都瑟瑟发抖,头垂的低低的,生怕引起皇帝的注意。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一个盛装丽人无惧万历的愤怒,走到他旁边,轻声柔语的劝慰着。 在丽人的安慰下,万历渐渐平息了愤怒,奏折中的话又浮现在心头,昨天声震全城、紫光耀天的异象他也看到了,甚至他还看到,在这紫光照耀下,不由自主跪倒在地的太监宫女嫔妃甚至是文武大臣。 当时万历站在屋子里,没有出去,等看到外面的情况后,就更不敢出去了,这种大规模的超自然景象,让他十分恐惧。 他以为是上天的警示,吓的他等异象消失后,连忙叫来了钦天监,询问这异象到底昭示什么。 而那个胡子花白的钦天监官员,指头摁动,掐算了半天,仍是皱着眉头没有结果,急的万历都想掐死他了。 许是看到皇帝那想杀人的目光,这位龙虎山来的老道慌张起来,忙的按动手指翻了遍道书,最后给出了一个结论:此乃紫薇入怀,人主出世之征兆。 这个判断,让万历又喜又怒,喜的是这不是老天对他这些年胡作非为的警示。 而怒的则是,他这个圣天子明明还在位,竟然又有什么人主出世。 人主,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什么能当得起人主这个称呼? “难道是有什么颠覆社稷的妖孽出世?”这是万历当时的第一个想法。联想到时下流行的水浒传,万历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好在,随后的消息和判断让万历放下了心头的不安,他的长孙出世了,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从紫色光辉最后出现的地方以及种种言论来看,引发异象的,就是这个刚刚降世的婴儿。 紫薇星光自天际出,划过整个京城,最后投入太子选侍王才人的产房中,而后就是他的长孙出世。 据产婆言,长孙出世时,星光缭绕,生人勿进,连产婆都被紫薇神光给推翻在地,只有生母王才人无事。 而根据当时的大臣讲,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只有太子朱常洛,宛如无事,挺立在庭院当中,最后冲入产房,抱起了被摔在地上的圣孙。 “星辉缭绕,神光护体!” “紫薇入怀,人主出世!” 长孙出生时的异象和钦天监的批语,不停的在万历心中翻滚激荡着,让他坐立不安。 “莫非,这其实是上天对朕的警示,让朕早立太孙,稳固社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万历的心中扎根下来,不停的生长,怎么也压不下去。 看着外面深邃莫测,浩瀚无比的天空,万历似乎看到一双宏大冷漠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同时,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含笑着看着自己。 那人影,似乎是…….父皇! “哼,就算你有上苍眷顾,朕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让朕立为太孙!”猛地一摇头,万历从幻象中清醒过来。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万历内心深处,其实已经下定决心,立这个刚出生的婴儿为皇太孙,彻底结束这争执了二十多年的储位之争。 他虽然贵为皇帝,但面对未知的苍天,仍旧心存一丝敬畏,并不敢真的违背这种声势浩大的天象。 “只是,有些对不起你了!”看着眼前的丽人,万历眼含愧疚。 这个丽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恭恪皇贵妃,郑氏! 昨天紫气东来的异象,声势惊人,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跪伏在地,连当时在外面的她也不例外。不过,郑贵妃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只是以为又是天灾示警之类的预兆,当时,她还在心底为万历可怜了下,又要被文官们批斗了。 然而,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后,郑贵妃顿时大惊起来,几欲晕厥! 当时郑贵妃那种愤恨、惊慌以及颓废,外人无从知晓,只知道,一阵乒呤乓啷后,再次出现在人前的郑贵妃,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优雅。 而后,盛装打扮后,她就去陪伴皇帝了,一直到现在。久居深宫的她,深知只有把握住了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第三章 有人要杀我! 只是,眼前的情况似乎出乎了她的预料,皇帝似乎要顶不住了。 万历一连串的表情变化都被她看在眼里,整个皇宫上下,朝野内外,再也没有人比郑贵妃能准确的把握住万历的心思。 刚开始的一切,都是朝着她预想中的发展,万历的愤怒,更是让郑贵妃心花怒放。 然而,就在郑贵妃以为,事情会向她希望的方向滑去时,万历歉疚的眼神,让她悚然一惊,这个眼神,是她第二次见到。 而第一次,则是立朱常洛为太子时! “难道,那个刚出生的小贱种,会被立皇太孙!”郑贵妃的心慌乱了,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按她想来,就算是文官们逼迫,万历起码也要倔强的坚持几年,而不是就这么轻易的屈服。 难道就因为昨天紫霞漫天的异象么?虽然那天象确实千年少有,但也决定不了什么吧!一股憋闷烦躁的情绪堵在心口,让郑贵妃难受的要死,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我必须得想个办法阻止!”郑贵妃在心中胡乱的思索着,不停的想着阻挠的方法,然而,平时精明过人的头脑,此刻却是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摆驾,慈庆宫。”万历沉声对身边的太监说道。 太监们应是后,就开始操办,准备向往太子的居所。 而此时的郑贵妃,却有些抓狂了,诸事的不顺遂,让她心塞无比。 万历决绝无情的话语,彻夜未眠的疲惫,加上过往所受到的所有委屈和唾骂,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出来。 “咯咯!”郑贵妃在心底神经质的一笑,而后又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一个狠毒的念头在她心底冒出。 “小畜生去死吧!”郑贵妃在心下恶狠狠的想到。 随后,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柔声对着万历说道:“陛下早膳未吃,想必有些饿了,此时天已近晌午,不若吃了午膳在摆驾慈庆宫!” 见万历不置可否,郑贵妃心底暗骂了句,然后又说道:“陛下此时盛装出行,气势冲天,太子无妨,但仍是婴儿身的皇孙怕是吃不消,陛下换了便装沐浴一番再去更好一些!” 郑贵妃这句话打动了万历。 “若真是因为朕的原因,让皇孙早夭,上天还不知道要降下什么东西给朕示警呢!”万历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郑贵妃的提议。 他不是怕了上天警示,而是怕了那些文官的战斗力。 在大太监的招呼下,宫女们鱼贯而入,伺候万历沐浴更衣,换上便装。 然后郑贵妃便服侍万历,开始用午膳。同时,借着午膳的机会,郑贵妃趁机和一名上来传膳的心腹太监搭上了话,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就将自己的命令给传了出去。 肖文穿越的第二天,他被一阵饥饿给惊醒。 醒来后,他的蹬踏着动弹了下,发现自己全身都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有细短的小手和小脚能挥动两下, “怎么办呢!”感受着小肚子传来的饥饿,肖文有些郁闷的想道。他不停的挥动小手,又咿咿呀呀的叫了两声,但却没有人理他。 他倒是想从摇篮中爬起来看看,但由于肚子饿,根本没力气用小手带动自己的身体。 无奈之下,肖文只能用出了婴儿最常用的武器,那就是……..哭! 虽然这个方法在他成年人的思维来看有些丢人,但肖文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毛老人家不是说过么,我们要因地制宜,一切从实际出发,作为一个婴儿,哭两声不算什么!”肖文在心中这么安慰着自己,以掩盖自己心中那么一丢丢的羞耻。 不过,这个方法好像还真有用,这么一想,他心中的难为情顿时消散,因而,肖文哭的也越发卖力,让人很难想到,他饥饿幼小的身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哇~哇~” 高亢尖锐的哭声在房间中响起,顿时让照顾肖文的宫女一惊。 “咳咳!客印月,去看下我儿是不是醒了,给他喂点奶。”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主人虽然疲惫,但话语中却透着浓浓的喜悦和关切。 “是,才人!” 恭声应是后,一个身穿粉色宫衣的侍女走了出来,探头看向了正在啼哭的肖文。 “嘻嘻!” 看着肖文哭泣的可爱样子,客印月俏皮的一笑,然后抱起了摇篮中的婴儿,解开衣衫,露出雪白的胸部,然后塞进了肖文的嘴巴中。 “唔!” 感觉嘴巴中有一个香软的东西塞进了,一股馥郁芬芳的味道充斥他的鼻端。嘴巴中被软软的东西塞住后,肖文支吾了下,本能的开始吸允,一股香甜的,带着淡淡奶香的液体流进他的嘴巴。 “好白!” 边吸着,肖文就睁开了自己的眼睛,顿时,满眼充斥着雪白一片,在淡淡的白腻中,肖文甚至还看到了青色的细小血管。 “咯咯!” 又是一声嬉笑传来,客印月看着肖文睁大眼睛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出食指,在肖文的小鼻子上轻轻点了下。 被人点了下鼻子,肖文十分不爽,可惜他人还太小,看不到这个叫客印月的奶娘长什么样子,只能加大嘴巴上的力度,发泄自己的不满。 虽然他人小力微,但从客印月的脸色来看,似乎也祈祷了一些作用。 “嗯!小坏蛋,这么小就会作贱人!”感受到胸部传来的轻微麻痒的触感,客印月不由闷哼一声,红着脸对着使劲撕咬她胸部的婴儿嗔怪一声。 吃完一边后,肖文又换了一边开始吧唧,直到把两边都吃完,他才意犹未尽的住口。 “吃饱的感觉真好!” 肖文打了个饱嗝,喷出一股带着奶香的气体后,便被放回了摇篮之中。借着这个机会,他趁机打量了自己的奶娘。 “嗯,瓜子脸,大眼睛,我喜欢,这衣服也不错啊,挺好看的!”打量了一阵后肖文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客印月,看见肖文眉目灵动,四处乱瞟的样子,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客氏,看你笑的开心的样子,我儿怎样?”里间的女声再度传来,将奶娘唤了进去。 房间中,又只剩下肖文一个了。 吃饱喝足有力气了,肖文也不想睡觉,无聊之下,他就开始了活动,锻炼下自己的身体。 古代医疗卫生到底有多坑爹,他可是有着些了解的,特别是幼儿的医疗,一个感冒风寒,可能就让现在的肖文挂了。 因此,在古代,有一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或许是吃饱了的缘故,肖文感觉自己的力气大了蛮多,很轻易的就将扒着摇篮的边缘,将自己给拉了起来。 不过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刚出生的婴儿腿还很软,根本站不起来。 探出小小的脑袋瓜,肖文好奇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各种古色古香的家具和装饰,让他看的津津有味。 只是,一些家具上的雕饰,让肖文的眼睛一缩,神情微微一变。 “龙纹雕饰,看来我投胎的这个家庭来头不小啊,绝对是宗室,就是不知道是汉唐宋明哪个朝代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是汉人王朝,刚才那阵对话和奶娘的服饰,虽然他听不太懂,也不认得那个服饰到底是哪种,但语言中的那种熟悉感,基本也能让肖文勉强确定,这是汉人统治的国家。 “没有露胸,应该不是唐朝,房间里有凳子桌子,也应该不是汉朝,那么就剩下之后的朝代了,最早不会超过宋朝太远,晚也不会超过明朝。”扶着摇篮,肖文默默的判断着。 其实,他心底还有个猜测,那就是这里是个架空的历史朝代,换句话说,他离开了地球,来到了异界。 只是,奶娘的服饰和周围的家具,让肖文有种眼熟的感觉,进而否定了这个想法,而后那阵听起来熟悉的对话,让他彻底肯定,自己是在地球上。作为一个南方人,他还是听懂了刚才的几个词。 若是异界,在怎么样也不会连方言也相似。 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轮回转世了,但肖文依然不想离开地球,哪怕是让他投胎到石器时代,但只要是在地球上,他也愿意。 因为这里是他的家,离他的亲人最近。 想到这,肖文不禁有些黯然:“也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 心情一低落,他也没有了观察的心思,又动弹了几下手脚之后,他就默默的躺在了摇篮中,大大的眼睛瞪着屋顶,透出淡淡的思念。 突然,几张照片在肖文脑海中浮现,让他惊喜莫名,那是几张全家福,他自己正傻笑着,站在里面。 而这些照片,之前是存在他的电脑中。 “莫非,我将电脑中的东西给带过来了?”这个发现,冲淡了肖文的哀伤,他立刻闭上眼查看起来。 果不其然,在他合拢眼睛后,一堆奇怪的记忆浮现出来,这些记忆以电脑中文档的形式存储着,他稍微一浏览就能确定,这些正是存储在他电脑中的文字和图片资料。就连他临死前抓着的明朝那些事都出现在这对奇怪的记忆当中,保存了下来。 惊喜之下,肖文立刻开始一一查看这些资料,这可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只是,才看了两个文档,他的脑袋就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这些记忆也自动的沉了下去。 “算了,估计是身体太弱了,以后应该能打开。”待疼痛缓过去,肖文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一丝懊恼浮现在他心头:“该死,早知道会穿越,我就把电脑塞得慢慢的了!” 他2t的硬盘,倒是快塞满了,但其中有一半都是动作片和游戏,结果倒好,一穿越,游戏和动作片都不见了,只剩下些文字资料和图片。 不过,就算只有1T的资料,在这里也够用了!这么想着,肖文又开心起来,若这里真是正常的古代社会,就凭着那些资料,肖文能肯定,就算是造反,自己都能够成功。 “只是,我现在是个宗室子弟,也不知道这反好不好造!”又一个问题浮现出来,困扰着他。 这货也真是心宽,还没闹清楚自己的情况,就开始想着造反,只能说,每个中国男人心中都有个皇帝梦! 宗室子弟是他最为乐观的猜测了!至于太子太孙之类,他从来没想过,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他就很庆幸了,还想当太子,太异想天开了,你以为老天爷是你亲爹么? “哈欠!” 嘴巴大张了下,深吸了口气,肖文的眼睛渐渐的合上,陷入了睡眠,刚才那番活动,又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现在有点撑不住了。 “唔!唔!” 再次醒来时,肖文是被憋醒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口鼻被什么东西给蒙住了,喘不过气来。 “难道有人想要蒙死我?”这个想法在他心底一闪而过,让他悚然大惊,挣扎开来。 好在,他撑过来才发现,只是自己虚惊一场,确实自己睡觉翻了过去,面朝下的睡着了。 “不对,刚出生的婴儿是不会自己翻身的,哪怕我比普通婴儿力气大,也不可能才出生的第二天就会翻身!” 刚才的想法再次浮现,让他脱口而去:“难道有人要杀我!” 第四章 我的乳母是客氏 “难道又是争夺王位之类狗屁倒灶的事?”想到自己宗室的身份,肖文心头泛起一阵无奈。 他其实更想投胎到普通的富裕家庭,哪怕是小康之家都行,或者说是,能够保证他健康成长的就行。 只要安全长大了,肖文相信,凭借自己脑海中的知识,肯定能博个功名富贵,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名号。 当然,前提是这是个正常的世界! “看来,以后要小心些了,省的一不注意就被人闷死了!”按捺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肖文打定主意,以后要警惕些。 这时,里面的厢房又是一阵对话传来,听过几次后,肖文也勉强听懂了一些,这似乎也是南方某种方言,前世是江西人的肖文,结合自己老家的方言,总算是听懂了几个单句。 不过尽是陛下,驾临之类的。 “看来这回真是投了个好胎,很可能是有继承权的皇二代或者是皇三代!毕竟没有什么宗室成员的出生能让皇帝驾临,除了皇帝的儿子或孙子。”想到这,肖文又是一阵苦笑,摊上个这么粗心大意的老妈和奶娘,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呢。一时间,九龙夺嫡的故事浮现出来,让他心烦意乱。 这时,里边厢房的对话结束了,肖文的奶娘客印月和一个太监一起走了出来,那个太监在路过摇篮时,往里面瞅了眼,而后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讶然。 刘公公虽然表面上只是一丝丝的惊讶,但他心里却是非常的惶恐,乃至腿都有些软了,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确实将这个婴儿给翻了过去,面朝下的闷在被子里,可现在,这个小娃娃却安然无恙。 他可以很肯定,将那名小奶娘糊弄进去,做了手脚之后,这里再也没有一个人进来过。而刚出生的婴儿,是不会自己翻身的。 没有人来过,但这小娃娃却完好无事。这意味着什么? 鬼神庇佑!!! 想着想着,各种神话传说中坏人遭天谴的故事浮现在脑海中,刘公公的腿愈发的软了,甚至,一股热流从他胯下涌出,让他愈发的尴尬起来。 丝丝后悔在刘公公心中不停的蔓延,起初,娘娘交代他这个活的时候,他是拒绝的。 然而,身为娘娘的心腹太监,又能够拒绝什么呢?在一系列的威逼利诱下,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来到了慈庆宫。 “刘公公,怎么了,小爷有什么不妥么?”见太监停住脚步,往摇篮里望去,客印月也停下来问道,随后,她又耸动了下秀气的小鼻子,一脸诧异:“呀,怎么有股尿骚味,是不是小爷尿床了?。” 说完后,客印月立刻朝着摇篮里看去,转身的她并没有看到刘公公脸上的尴尬。 “客氏,可要把小爷洗干净,万岁爷要看的!”刘公公连忙掩饰了一句,然后拖着无力的身躯,匆匆往外走去。 “那是自然的,可不能耽搁小爷的大事。小爷刚出生时就睁眼了,太子爷说,小爷还冲他笑呢!这可是圣人出世,以后要当皇帝的呢!”客印月的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她的听众已经走了。她的话语中满是自豪,大大的眼睛眯成了弯月,里面满是笑意和憧憬。 直到身后没有了声息,还沉浸在对未来生活憧憬中的她才扭过头来,一脸的呆愣:“咦?人呢,怎么走了!” “哼!看来就是这个刘公公下的手了!”太监往摇篮里看的时候,肖文也正瞪大着眼睛往外瞅着,正好和他的眼神对视了下,而对方脸上闪过的惊讶神色,也被肖文捕捉到了。 “客氏?什么客氏?”由于太监说话比较快,肖文只勉强听清了一个词。 “等等,听里面那个应该是我老妈的人的称呼,我这奶娘,应该是姓客,现在太监也叫他客氏,难道…….”肖文傻愣愣的看着将自己抱起来的美丽女子,心中一阵悲呼! “我的乳母是客氏,难道我就是那个恋上自己奶娘的木匠皇帝?天启?!” “老天爷还真是我亲爹啊!” 转生的第二天,懵懵懂懂的肖文终于搞清了自己的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却让他惊讶无比。 当肖文如同一个洋娃娃,被客印月轻柔擦洗,换上一身喜气的红色小棉袄时,朴素的有些寒碜的依仗朝着慈庆宫行来,虽然是册封皇太孙,但因为不是正式仪式,所以有些简陋。 在这个节骨眼上,册封太孙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而明廷本来就是个筛子,根本没有什么保密的意识,得到消息后,朝中的几个重量级大佬纷纷厚着脸皮递折子进来,想要陪同参观。 而一直不愿意见宰辅大臣的万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同意了这个有些荒诞的奏折。其实万历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多找点儒士过来,若真是什么妖孽,凭着他们的一身正气,怎么着也能压一压。 说白了,其实万历就是怕了。这可是真正的异象,作为一个御宇已经三十年的老资格皇帝,他对于史上那些斩白蛇啊,黄河石人啊之类的勾当,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本以为这些都是那些文人士子或者先祖杜撰出来的,增加自家登基的法统权威。 然而,当真正的天地异象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是离他如此之近,万历突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心中也有着畏惧。刚好,看到了宰辅大臣们的奏疏,也就顺水推舟的准许了。 有这么多的浩然正气,就算是妖孽也不怕了吧! 寥寥几个够资格的朝臣中,走在最前面的,是首辅沈一贯,只是沈首辅脸色有些憔悴,显然是被这段时间的弹劾搞的很狼狈。 不过,今天他脸上倒是有些喜色,因为万历长孙出世的异象,言官们纷纷掉转枪口,对准万历,请封皇太孙,从而放松了对他的弹劾,让他难得的过来几天的舒心日子。 不光是沈一贯脸上又喜色,基本上来的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其中的东林党人,他们是最高兴的,因为他们是支持太子中的主力,日后等太子登基,这就是一份丰厚的政治资本。 国本之争,自今日而过,终将尘埃落定,太子的地位,也将稳固无法动摇。 这是每一个大臣的想法。 然而万历却不是和百官们一样高兴,他虎着一张脸,在两边太监的搀扶下,走向了王才人的居所,还未走近,太子朱常洛就过来叩首拜见。 由于事先有宦官过来交代,王才人并没有出去,只是抱着肖文,勉强下床,对着走进来的皇帝万福行礼。 直到此时,肖文才看到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一个相当清秀柔弱的女子,苍白的脸上,满是疼爱之色。 因为是刚睡醒,所以肖文此刻是相当的精神,他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的乱看。而过的这么二十多个小时后,他的皮肤也光滑起来,嫩嫩的,甚是喜人。 万历一进来,就看到了肖文那双瞪的溜圆,四处乱飘的眼神,那灵动的神色,顿时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心中升起了爱惜的情绪。 “给我看看!” 万历的神色缓和了下来,慢慢从王氏的手中接过婴儿,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万历了吧!” 看着眼前胖大油光的脸,肖文在心中猜测着,若是他的判断没有出错,那这个身穿明黄色便装的中年人,就是明神宗万历了。 “咯咯!”被万历抱在怀中,肖文突然笑了起来,甚至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万历的胡须。 本来他是准备叫上一句的,但刚出生的孩子就会说话,也太妖了,他怕被人烧死,因此决定,还是笑两声就好了,既能取得个好印象,又没有后患。 “哈哈!”看着婴儿讨喜的笑容,万历心头一阵畅快,因为被逼封皇太孙的郁闷心情,也顿时不翼而飞。 “好丑!” 万历未老先衰的脸上,已经有了些皱纹,因为笑容挤在一块,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让肖文在心下嘀咕了一句。 不过,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起来,没办法,以后十几年还得要万历罩着呢,第一印象搞好一点很有必要。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旁边的太监们都是人精,见万历那副高兴的模样,立马上前恭维。 那些跟着进来的阁臣们,虽然不说话,但也是一副满意的神色,心下纷纷暗想:“此子出生就有异象,果然有些不同之处,刚一出生就学会了媚上。” “好,好,不愧是我的孙儿,宣旨!”万历笑呵呵的连说两个好字,然后大手一挥,就让旁边捧着圣旨的太监,去外边宣旨,朱常洛也跟着出去了。 顿时,一阵山呼海啸在外边响起,在太监尖利的诵读声中,肖文有了个新的名字,朱由校,同时,他的身份也变了,成为大明王朝的下下代接班人,皇太孙殿下。 当然,今天的仪式有些简陋,毕竟不是正式的册封,只是为了应付朝野内外的流言而用的应付手段,真正的册封是三天后,在天坛召集满朝文武,焚香沐浴祭拜天地后,缇骑四出,携带榜文奔赴各地,明文昭告天下,正式册封朱由校为太孙。 这才是正统的仪式。 如此惊人的异象,如此声势浩大的影响,不祭天不足以安民心,不明文不足以安天下。说白了,明王朝毕竟还是个封建帝国,它的正统性和权威就是来源于两个方面,敬天,法祖。 如此真切浩大的异象,不敬下天地,怎么也说不过去。要知道,在乡野之中,可是有很多教派流传的,与其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利用这个异象,还不如老朱家自己先认领了。 “果然是来到了大明,成为了朱由校!” 万历三十三年、朱由校这些字眼传到耳中,让肖文心下一叹,不过他转而又高兴了起来,毕竟是以后不用造反就能直接当上皇帝,省了太多的力气了! 虽然这个皇帝只当了七年,但他是穿越者,知道历史,怎么着也不可能只有七年的皇帝命! 皇帝啊!这可是皇帝啊!人间的终极地位,一切欲望的集合体。 才穿越多久,就对皇帝念念不忘,只能说资深小说读者的大脑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样。 “大明,我来了,皇太极,我来了,李自成,我来了!”强忍着十二万分的激动,肖文在心中暗暗的呼啸着。因为情绪的亢奋,他拜拜嫩嫩的皮肤上浮现出了丝丝羞红,看起来煞是诱人,让万历忍不住又在他身上吧唧了一口,留下一滩口水。 这个场景,让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尤其是那些宫人,都在心中暗自有了盘算。 慈庆宫中众人脸上喜色纷纷,皇帝不仅带来册封皇太孙的诏书,而且还有丰厚的赏赐,这是自朱常洛居住在这里后所没有的。 万历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相当的不喜,吃穿用度是不会短缺,至于再多的,就没有了,因此,相对来说朱常洛的日子过的十分清苦。 一时间,对于摇篮中的那个婴儿,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时不时的都要看一眼才会安心。 相比之下,郑贵妃的心情就没这么好了。 她阴沉着脸,听完了贴身太监刘成的汇报,然后松了口气,心底出现了一丝庆幸。 她也不知道自己再庆幸什么,或许是庆幸那个小东西没有被害死吧。毕竟从今天的架势来看,若是那个婴儿死了,追究起来,自己估计也难逃一死,而她的儿子福王,最好也是个幽禁的下场。 挥挥手,让刘成下去,郑贵妃一个人呆在偏殿中,望着黑黝黝的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作为风暴的中心,我们的主角,朱由校(以后都这么称呼了),此刻正静静的躺在摇篮中,默默的想着事情。 稍微冷静下后,朱由校却又忽然觉得,老天是在玩他,有意跟他过不去。 穿越前,他因为工作规律,每天都有些闲暇时间,就准备开坑,写本历史文,赚点老婆本。而他选择的时间段,正是明末的崇祯年间,书中主角的身份,则是穿越为地方士绅土豪一类的,救国手段,则是自下而上的暴力革命,以现代的理念推行政治改革。 这也符合他一贯的主张,明朝从万历中后期开始,已经烂了,而且是烂到了根子,救都无法救的那种,只能另起炉灶。为此,他做了许多的准备,合理安排科技资料,构架一套军事政治制度,选择发家的地点。 总之,所有工作他都做好了,就差开始写了。 结果倒好,老天爷一个闪电,把他弄到了明朝,还成了崇祯的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你能想象,一个主张暴力革命,另起炉灶的写手,忽然间成了体制内的人物,而且还是这个体制的老大。 这就跟孙中山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溥仪一样。 他所做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而最为重要的史料,他却一点都没有储存。他本来是想边写边百度的。 想到这,朱由校就有种欲哭无泪的觉,等他长大了,也就是当皇帝的时候了。当了皇帝,还怎么造反? 难道自己把自己干掉么? 此刻,他深深的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第五章 大明水夫 好在,一向喜欢未雨绸缪,胸有成竹的他,在电脑中还下载了很多其他的资料。这些资料包含广泛,政治经济军事科技都有。当时他只是作为扩充材料来看,用来丰富自己的眼界,好做到下笔如有神,没想到现在却成为了他的依仗。 “果然,老天就是喜欢眷顾像我这样的爱笑的男孩!”某位实在在自己相貌上找不到优点的准写手只好如此自夸。 自恋了一会后,朱由校回过神来,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面临问题,就是快快的长大,将身体养好,避免再次被人暗算。而且,有个好的身体,也能活的更久,看多了历史小说的他,自然知道古代的医疗有多么的坑爹。 “不过,我毕竟是太孙,皇宫里也有着太医,应该会好很多吧!”此刻,朱由校倒有些庆幸自己的身份来了。 “皇帝这个身份,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啊,这已经是世间身份最高的人了,后宫随便开,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果然老天还是喜欢爱笑的男孩!”朱由校乐观的想到。 只是想着想着,他就似乎想歪了,“哈哈,到时候我终于可以想艹哪个就艹哪个了,妹纸们还会哭着喊,陛下大力艹我不要停!” 果然,从读者进化为写手的家伙脑洞回路就是特别,思维也够天马行空的,刚才还在担忧不已,转过身就想到啪啪啪上了。 “嗯,最少都有七年在位的时间,足够我享受了,我可不会像历史上那个家伙一样,不享受生活,却去玩什么木匠。”朱由校有些兴奋的想着。 也无怪乎他这么想,看了不知道多少本明末小说的朱由校,深知此时明政府的腐朽和堕落,尤其是以东林党为首的所谓清流砥柱执政后,更加的不堪,他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够改变世界,最多只能延缓罢了。 若是让他白手起家,一步一步的种田攀科技树,他反而还更有信心,但现在嘛,成为了皇太孙,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还怎么种田呐! “不过,我这么想是不是有点太消极了,好歹是个穿越者,光顾着自己享受,置民族危亡于不顾,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朱由校弯着嫩嫩的小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可爱模样,饶了半天,他终于想到正事了。 “好吧,你也觉得不安,是么?那就努力一番吧,至少要问心无愧吧!”摸着心口,朱由校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小脑袋一歪,陷入了迷糊当中,就这么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还的右手还搭在心脏上。 三个月后。 “这尼玛的什么小说啊,叫什么武夫啊,干脆叫水夫算了,大明水夫,水的这么丧心病狂。”躺在小小的摇篮中,朱由校在心中怒吼着,他的两条小腿也不停的蹬踏着,发泄心中的不满。摇篮在他的怒火下,被弄得嘎吱作响,引来好几拨侍女的查看。 尤其是奶娘客印月,以为他饿了,直接解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丰满的胸部,将白嫩嫩的球体塞到了他的嘴巴里。如此香艳的抚慰,让朱由校所有的怒火都不翼而飞,开始吧唧吧唧的吃起奶来。 婴儿的生活是无聊的,若朱由校真的是个心智全无的婴儿,自然不会觉得难过,但可惜他不是。如此一来日子就不好过了,闲极无聊下,他本来打算好好研究下自己带过来的那些资料,看看有些什么好东西。 但遗憾的是,因为他的身体还十分的脆弱,每次他只能浏览一点点,或者是十分钟,时间一过或者量一大,他的头就开始痛起来。出于身体成长的考量,他每次都将浏览资料的时间控制好,尽量不超时。 对于脑海中这些资料,朱由校是非常看重的。这可是他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本钱,没有这些具体详尽的科技资料,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玩过那些老狐狸,以他自己的才智和本身记忆的东西,顶天也就是守住国门,不让女真入住中原。至于其他的,真的不太好说。 有着实际工作经验的他可是知道,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差距的,那可真是天地之间的距离。尤其是想要改革挽救一个国家,那可不是喊两句口号许点好处就有人跟着你走的,必须要有真材实料,要能驾驭的住手下,不然就等着内斗吧。 电脑中的那些资料,就是朱由校在这个时代坚信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底气所在,也是他挽救汉民族黑暗未来的希望。 每天,除了固定浏览观看一些资料外,他就是努力的锻炼身体,为了能够开启更多的东西,他也是拼了。 就这么恍恍惚惚间,三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在这段时间中,朱由校除了锻炼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学习着这里的语言。 他可不是真的婴儿,自然知道努力要从小时候开始,而他成年人的意志力也能保证拥有足够的执行力。 三个月的时间,在每天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基本上是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听说是没有问题了,至于读写么,呵呵。 解决了语言的问题后,朱由校并没有轻易的开口说话,他现在才三个月大,再怎么是圣人出世,也太妖孽了,会吓到别人的,就算是有异象,他自己也不能表现的太离谱。异象是昭示着未来的成就,而不是现在。 就这么着,每天他就只能憋不说话,咿咿呀呀的叫着。好在每天听着那些宫女太监聊天,也不无聊,还能了解到些皇宫里的消息。 嗯,他现在是皇太孙,万人之上,额,几人之下来着?估摸了半天,朱由校也没弄清,到底皇宫里还有多少婆婆。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反正也只是些太后太皇太后之类的,明朝可不是汉朝,后宫没有多少权利的。 到了现在,他也了解清楚,他出生,或者是穿越那天,到底搞出了多大的声势,那简直是整个京城都为之俯首,天下都为之震惊,紫气东来的场景,数十里外都看的清清楚楚。 知道这件事,尤其是听说了钦天监的批语后,他后怕无比,也幸好是出生在皇室,成了朱由校,不然只要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那妥妥的,诛灭九族的下场。就算同样是宗室,也不好过,幽禁至死还算是最好的结果。 再残忍一点,父母为了自保,刚出生估计就会掐死他。 后怕完了,他又庆幸起来,那漫天的异象,配他现在的身份,那简直是天作之合,难怪第二天就被封为了皇太孙。想到这里,他的心又美滋滋起来,只要他活着,皇位那是妥妥的跑不掉。 他也不用担心蝴蝶效应了,就算在蝴蝶的翅膀下,他现在的老豆朱常洛挂掉了,他也是能继承大统的,在没有比他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天地都降下异象,昭示他的身份,还有人能改么? “嗯,东林党虽然很讨厌,但老豆的太子之位他们还是出了大力的,估计我的太孙之位也是他们出力的结果。到时候动手的话,就对他们轻点,算是还人情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至于仇的话,嗯,有能力就报,没能力的话……嗯,就记着。 在了解了大概的情况,知道了自己的皇位跑不掉后,朱由校更加的心宽体胖起来,小小的身子长的飞快。而在那些资料中,他又发现了自己曾经偶然间下载到电脑上的一本小说,而且恰好还是关于明末的历史小说。 这下可让朱由校高兴坏了,终于有事能做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简直无聊透,虽然有时能听一些宫女聊天闲扯,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非常安静无趣的。 本着研究的精神,他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这本小说给看完了。每天,只要到了定时浏览资料的时间,他就全神贯注的看这本小说,连科技资料都不整理了。 《大明武夫》这本小说,怎么说呢,绝对的粮草级别,甚至对某些人来说,还是仙草级的,作者用非常细腻详尽的文笔,将一个底层人物的奋斗史写的活灵活现。只不过到了后面,注水注的有些丧心病狂,这也是他一开始发脾气的原因。 不过,抛开这一点来看,这是一本非常优秀的小说,尤其是对朱由校有着非常大的借鉴作用,增加了他鼎革天下的信心。 以前,虽然他喜欢看明末的小说,但并不深究其可行性,最多就是对一些理论或者历史进行推衍罢了。但现在却不同了,他是真真切切的处在了这个时代,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那么真实,他们不是NPC,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望。 刚开始,朱由校只是出于民族情节和一个大国梦有个救亡图存的想法罢了,至于怎么做,他不知道。以往在论坛上跟人争辩的东西,现在一看,总觉的似是而非,无从下手。 不过,等看完大明武夫这本小说后,一个大概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就是以武力威压天下,进行一场大清洗,推行自己的理念,彻彻底底改变明朝的面貌。 “我也真是傻了,毛老爷子的名言,枪杆子里出政权我都忘了,亏我还自诩是他的信徒。”朱由校扬起小手,轻轻拍了下额头。 “人财地军,这个得好好思量思量了,看看怎么才能在这个皇城根脚下给腾挪出来。”想到这,朱由校不由的笑了起来,有了明确的方向后,他整个人都有种昂扬向上的气质,变得神采飞扬起来,那可爱的模样,惹得众多漂亮宫女对他是亲了又亲。 第六章 传唱天下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踏碎清晨的薄雾,朝着这座矮小的城池冲来,看到三名衣着规整的骑士策马狂奔,毫不停歇的样子,站在城门口排队进城的平民百姓纷纷四散让开,生怕被奔马给撞上。 “吁!” 来到城门口,三名骑士一个漂亮的急停,奔马兜转了一下,瞬间急停了下来。而后,其中一名翻身下马,从马背上的一个牛皮袋子中掏出一份公文,张贴在了城门口的木制告示牌上。 看到这,小民们都惊奇的咦出声了。通常能够贴到这里的告示公文,不是海捕文书,就是今上谕令,总之是很重要的消息。相对于小民来说,能够被满天下通缉的人,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伢子,那上面写的啥?”待三名骑士进城后,一位老大爷佝偻着背问着旁边一位后生。后生一袭青衿,显然是位进学的士子。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年轻士子轻轻念叨着让老汉听不懂的词语,显然是在深读里面的内容。此时,他旁边已经围拢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碰到一个读书人不容易,尤其是在刚刚张贴了公文的时候,是以大部分人都想听完在走。 “给位相亲,好消息啊!”学子看完公文后,满脸大喜,冲着四周团团做了个揖:“前段时间,天降祥瑞,紫薇星君显世,降下神迹,诞下圣孙,而后陛下将圣孙立为了皇太孙!” 学子满脸笑容,就等着下面的百姓欢呼雀跃,大呼圣明,然而,他等到的却是一张张疑惑的面孔。 “伢子,皇太孙是个啥子东西!”还是那个老汉开口问道。 “这个….”学子一阵哑口,不知道该如何给愚昧的百姓解释。“这,就是当今圣上将他的孙子封为了继承人,以后皇位给他继承。” “哦!”百姓们恍然,但随即觉得这和他们没有关系,摇摇头,打算散去。 “等等,乡亲们,别走啊!”学子急了,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告示上面可是说了,圣孙出世,那可是满城风雨,万民俯首,一副圣君出世的景象,怎么着也要让百姓们知道天家的威严啊。 “伢子,还有啥事!”老汉站住脚,打算听听书生还想说些什么。毕竟是读书种子,还是要尊重的。 “是这样的,圣孙出世那天…….”找了个高处,书生开始口若悬河,将朱由校出世那天的宏大天象娓娓道来,顺便加上自己的点评,什么五百年圣人出啊之类的。对于这个榜文,他早有预料,不仅京城的同窗故旧有书信来往,就连前几天,县学的教谕以及县太爷都找过他们,让他们引导乡间风评,不要让宵小给利用了。 听到这个传奇故事,百姓们都来了兴致,驻足在这里听书生宣扬。 这样的场景,在大明所有执行力能够抵达的地方不停的出现,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锦衣卫的缇骑奔赴到最遥远的边疆,张贴榜文。为了将紫气东来的影响降到最小,这些从京城出发的锦衣卫可是累的够呛,最最最倒霉的,就是那些往四极跑的那些了,全是镇抚司中不受待见的。 不过这个效果却是好的不行,随着三个月的传唱,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圣孙裹挟着漫天的异象出世了。就连山村中的老妇,也经常听到村子里的童生秀才们解说,关于那天的宏伟景象。当然,其中有多少歪曲就不知道了。 不过总的来说,基本都是正面的传闻,这种流言的传播,不仅让朱由校皇太孙的地位进一步巩固,也大大加强了明王朝的正统性。 当然,要达到这个效果,光凭锦衣卫是做不到的,那些文人士子,宰辅大臣都是出了大力的。在这件事上,万历和大臣的态度是一致的,一定要将事情控制在掌握当中,不能让其他诸如白莲教之类的外道教派给利用了。 如此双方通力合作之下,才有了现在满大明传唱圣孙出世的场景。 当然,这些其实跟底层老百姓没多大的关系,最多不过是作为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得空就讨论讨论,跟现代网络上的键盘政治家一样。最多也不过在心里祈祷下,希望圣孙将来登基后是个好皇帝,能让老天爷别这么任性,给个活路。 毕竟出世时老天爷这么捧场子,给面子,怎么着看起来也比当今圣上更像老天爷的亲儿子。老百姓虽然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来,但基本上都是这么个意思,而我们圣孙的父亲,太子朱常洛同志,则被百姓们给遗忘了,甚至很多愚昧一点的,都没听过太子的名声,还以为当今圣上和太祖爷一样,没有太子,只有太孙呢。 至于更有见识统治阶层,士绅们,除了在京城附近亲力亲为的,鲜少有人相信,不过看着亲朋故旧的信笺上面信誓旦旦,将信将疑罢了。但他们对于这个,也不愿意多谈,更不愿意相信。一个真的有天神庇护的皇帝,想想都太可怕了。 总之,在最初的风潮后,关于朱由校声势浩大的出生场景,渐渐开始被人遗忘。百姓都是如此,和自己生活无关的东西,总是记不了多久。只有那些有心人,才会将朱由校的名字暗暗记在心里。 事情,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虽然期间偶有惊险,但我们的朱由校小同学,还是安全的在大明王朝着陆,安定的生活下来。朝野间的议论渐渐平息,但是紫禁城,慈庆宫内,却是火热一片。 朱由校依然是个小不点,没人在乎他的意见,但却架不住万历三日一看,五日一抱的,那股得宠劲,看的我们的朱常洛同志都双眼通红通红的。每次来,万历多多少少的给些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这些赏赐,让东宫的日子宽裕多了。 而朱由校也没让万历白来,每次他一来,小不点就乐呵乐呵的,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往万历胖大的身上爬去,让心中枯寂的他难得享受了一番天伦之乐,这也让万历来看他的次数愈加的频繁。 甚至,有此万历皇帝还想将小朱由校抱到乾清宫去养着,好日日相见。对于皇帝的这个想法,朱常洛是不敢阻止的,就连生母王才人,也只是暗暗垂泪,不敢言语。只是,我们的由校小同学却不愿意了。 尼玛的,在这里,起码人人都是真心对我的,不会害我,等出了这个门,谁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弄死我啊。想想那天那个刘公公的神态举动,小由校就一阵害怕,打死也不愿意出慈庆宫。 是以,等奶妈客印月一抱着他出了慈庆宫门,他就大哭大叫,满脸的悲戚。不论是谁来抱都是如此。 见到自己的乖孙如此,万历不由得有些丧气,脸色也不好。 皇帝这个样子,没有人敢说话,一向懦弱的朱常洛更是吓得连忙叩首求情:“父皇……”只是他还未说完,就被万历一个眼神给瞪得将后面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最后,还是太子伴读王安解了围,只见他跪倒在地,满脸欣喜的大声高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圣孙天生纯孝,将来必定是一代仁君!” “圣孙纯孝,定是一代仁君。”受到这么一个启发,东宫其他嫔妃太监,也纷纷高呼起来。一时间呼和迭起,万历脸色也陡然好转。 “既如此,我怎么能不成全我孙儿的一番纯孝之心。”万历笑呵呵的说道,当皇帝,最喜欢的就是孝顺的人了,朱由校这一番苦恼反而让他在万历心中的地位又重了几分。 令众人惊奇的是,这个小小的婴儿,在万历刚一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立刻就停止了哭泣,仿佛他也知道万历的决定一样,这神奇的一幕,令所有人啧啧称奇。而跪倒在地的王安,则将这一幕暗暗的看在眼里,心下细细思索。 第二天,宫廷中又出现了一个段子,将皇太孙的表现宣扬开来。而万历知道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的深究。精明如他,哪里会不知道这背后的推手,只是事设圣孙,懒得追究罢了。 甚至,他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欣慰,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终于也学会开始用计谋了。这么一想,他心中最后一丝册立皇太孙,巩固太子地位的别扭感也烟消云散。 其实,万历对自己这个长子不喜,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除开最初惊愕不喜的阶段,到后来最主要的原因,除了和群臣唱反调外,还是因为他为人懦弱,缺乏主见。御宇越久,万历愈发深知朝廷的弊端,他也想过要振作,可惜却束手无策,好不容易从帝师张先生的一些过往举动中,明知了钱的重要性,开始派太监收矿税,却被人喷的一无是处。 被喷多了自然就开始懈怠了。同时,他也将振作的希望,寄予到了下一代。可惜,皇二代们全是庸人之姿,包括太子,包括他宠爱的郑贵妃的儿子福王,也是如此。没有一个有一点手腕。 既然都是庸人,那何不将皇位传给自己最宠爱的儿子。 “哎!”望着晴天白云,万历深深叹了口气,国事艰难,也不知该如何维系。希望那个小家伙能给我一个惊喜吧。 他的目光,投向了东边的慈庆宫。 第七章 我还没准备好 吵吵闹闹的三个月过去了,国本之争的余波算是彻底的平息了,而前几天太子生母恭妃王氏进封为皇贵妃,算是彻底为这件事划上了一个句号。 对于这件事的反应,朝臣们远不如历史上来的那么欣喜,毕竟太孙一封,国本永固,在无风险,恭妃晋为皇贵妃,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不过对于万历这一举动,朝臣们心下还是明白,皇帝这是服软了。 在整个外廷普天同庆时,唯一不开心的是郑贵妃一家,哪怕她再愚钝,在没有政治嗅觉,她此时也明白,自己儿子,那是和皇位彻底无缘了,就算那个病秧子眼中钉死了,也还有个小贱种在。 想到这,郑贵妃心中又浮现了丝丝悔恨,当时怎么没有弄死那个孽种。悔恨交加的矛盾心理,让她当天晚上又将自己的寝宫给砸了一遍。 当然,这对于依然还属于婴儿阶段的朱由校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就连过年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依然是吃了睡,睡了吃,然而在锻炼下身体,看看脑海中的资料。 废寝忘食的看完大明水夫后,他就开始专注的搜寻其脑海中的史料来,想要找找历史上朱由校的具体生活经历。然而可惜的是,遍寻所有资料后,一点收获都没有,只有寥寥几句的只言片语。 这是自然,每天艹度娘千百次的作者君都找不到,更何况他脑海中那少的可怜的史料。他最大的依仗《明朝那些事》也只是讲正史,这些边角料是一点都没有涉及。 不过,找不到他也不懊恼,毕竟自己这个穿越者成为了朱由校,以后的生活轨迹将截然不同。他找这些资料,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前瞻性罢了。 作为一个还未动笔的写手,虽然他构思的书是走种田攀科技的路线,但对于这段时间的历史,依然有些涉猎,比如王安,比如客氏,比如魏忠贤。 那天王安的机智,让他记住了这个中年的太监。王安长相清正,相貌威严,望之有股正气喷薄而出。对于王安的事迹,他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这个太监年轻时进过内书堂,而后就成为了他便宜老爹的伴读,一直到现在。 这些年来,也多亏了这个颇有能力的太监的扶持,朱常洛才磕磕绊绊的走到现在。因此,王安也极受太子的信任,可谓是东宫太监第一人,手下也聚敛了一伙子亲信太监。 魏朝就是其中之一,对于这个太监,朱由校只是记住了他的名字,而且这还是因为魏忠贤的原因,魏忠贤就是走他的门路,才成为了王才人的典膳,专职管理王才人母子的膳食,从而接近未来的天启皇帝。 当然,此时的九千岁还未改名,还是叫李进忠。至于他此时的职位嘛,朱由校还真不知道,《明朝那些事》上面也没写他这十几年来的经历。 作为天子亲封的皇太孙,朱由校的地位是显而易见的,他带来的改变也是立竿见影的。自从他降生后,慈庆宫的用度一下宽裕了很多,皇帝依然不待见这个太子,却不得不照顾好自己的孙子,毕竟这个颇让万历喜爱的婴儿死活不愿意离开慈庆宫半步。 借着自己儿子的光,朱常洛也跟着过上了舒心的日子。每日早起请安的时候,皇帝的脸色依然不好,但却没有了往常的厌恶,也不在日日责罚于他,时常还会与他交谈两句。 “只可惜,自己的表现让父皇失望了。”响起和万历对答时自己呐呐不能言的表现,朱常洛在心中叹了口气,将将二十四岁的他,心智并不算多么的成熟,对于明王朝的各项事务,也谈不上了解,自然无法让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万历满意。 但好在,朱常洛同志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此时过上了难得的舒心日子,那还敢有其他更多的要求。至于人之大欲的至尊宝位,他也只敢午夜梦回的时候想想,平常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中国自古有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的传统,作为皇太孙的生母,王氏,自然也跟着风光起来。王氏,是当初妖书案后,万历送到东宫安抚群臣,改善太子待遇的七名美人之一,无名无分,只挂了个选侍的名头。 如今,王氏诞下了皇太孙,自然博得头筹,地位直线上升。但令人奇怪的是,她并未成为妃子,只是得了个低级的才人头衔。当然,这在东宫,也是除了太子正妃郭氏外的第二人了,地位远远高于其他六名选侍。 当然,王氏并不见宠于太子,反而另一名史称西李的选侍因其美艳的相貌,极得太子的宠爱,地位超然。而今,王氏得子后,两者的在东宫的地位,都大差不差了。毕竟皇太孙还小,而西李的枕边风又尤其厉害。 婴儿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尤其是一个地位高贵的婴儿,而客印月也是一个称职的奶妈,将朱由校小小的身子给照顾的无微不至,没有一点疏漏。再加上人也漂亮妖艳,难怪历史上的小木匠会恋上自己的奶妈。 只是令朱由校这个穿越者有些脸红的是,每次的身体清洁,都是由奶妈客印月为他完成的。想到自己的小雀雀和小花花这么别别人随意抚弄,他就一阵羞红。不过却没有一点办法,毕竟还小。 慈庆宫是一个巨大的建筑群,里面院落房间众多,身为地位尊贵的皇太孙,在这里自然也有了自己的一个独立殿室,在他刚刚满月的时候就和生母分开,独自居住在这小宫殿内,由奶妈和几个宫女太监照料。 没有了亲人在旁边后,朱由校反而更加的自在了,闹腾的更加严重。周围都是奴仆,看到什么奇怪的动作也不敢乱说。在皇宫内,乱传谣言是要被打死的。再说了,现在这些分给他的宫女太监,可谓是属于他的人了,主人过的好,他们的日子自然也滋润,自是不会瞎编乱造。 如此,又是三个月眨眼而过,如今的朱由校已经发展到满地乱爬了。当身体发育到能支撑他在下地活动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到过那个摇篮了,就算是晚上休息,也是在床榻上。 要不是怕吓到众人,他现在就能够走路,不过他也不打算再拖延多久,等到万历再次来看他时,他就决定,学会走路。身为一个成年人,这点小心机还是有的。为了给万历一个惊喜,他可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练习了好久。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万历已经七八天没来过这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其实万历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突然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幼儿身上有些可笑。自己都没有办法的事情,一个皇三代能有什么好办法。师从张居正的万历还是蛮自傲的,虽然自己没有学到多少,但世间已无张居正。他不认为,在做皇帝上,自己的孙子就一定比他强。 这天,吃过奶后,奶妈客印月又抱着去了王才人居住的宫殿。而王才人,则穿戴整齐正照着铜镜。看到朱由校被抱进来后,她接过孩子,抱着就出门转悠去了。她不是带着小由校去晒太阳,而是去炫耀。 说实话,王氏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在小由校生下来后,最初的新鲜劲过了,她就对小由校不闻不问,将所有的事都推给了客印月,而她要做的事,就是抱着孩子到处炫耀,尤其是西李选侍那里,去的次数最多。 看到又是这个日常节目,朱由校不由得小手一搭,无力的捂住额头,对于这个便宜老妈的性子,他实在是无语了,知道对方得宠还这么作死,天天去嘲讽,难怪在历史上身为皇长孙的生母还被人给殴打致死。 不过这次,王才人的出行却被两个人给打断了,准确的说,是两个太监。 前面那个朱由校认识,是天天跟在王安旁边的魏朝。魏朝生的还算英俊,只是双眼有些木讷,显然是心思耿直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性情刚直的王安身边自然聚敛的也是差不多的太监。 此时,魏朝已经和客印月结成了对食,两人公然以夫妻相称。当然,这都是在私底下的工作,毕竟明面上这个是不允许的。 成为婴儿前,朱由校正在看《明朝那些事》,按照那上面的说法,客氏是个作风颇为放荡的女人,在朱由校还没断奶但却不怎么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经常缺勤出宫,进出风月场所。 本来他还有点将信将疑,毕竟他接触的客氏没有表现出这些来。但是,现在客氏这么快就和魏朝结成对食,就让他不得不信了。要知道,书上写了,客氏此时还有个丈夫在外面。 若是两年后他丈夫去世,还能够理解,但丈夫还在,只是因为不能出宫就找了个对食,除了作风放荡外,实在是没有其他解释。 这一点印证,让朱由校对《明朝那些事》的可信度骤然提升。 相比于魏朝,他身后的太监倒是生的魁梧非凡,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堂堂,一副伟丈夫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咕噜乱转,十分灵动,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精明之人。 两人亦步亦趋进来后,当即就跪地叩首:“小的魏朝见过王才人。” “起身吧,小魏子,过来什么事啊,本才人等下可是还要去李选侍那里呢!”看到是魏朝,王氏的语气有些不耐。如今的她可不想以前那样活动小心翼翼的。 “回禀娘娘,我后边这位是您这边新分过来的典膳,叫李进忠。小的这不是带他过来给您过过目,看合不合您老的心意。”站起身,魏朝笑吟吟的说道。 “行,就他吧!”王才人随意的端详了下,见相貌生的伟岸,也不惹人生厌,便应允了。而后,她紧了紧怀中的小由校,越过两人出门而去。 对于这个中年宦官王才人不在意,然而身在王氏怀中的朱由校却呆住了。魏忠贤恢复本家姓名前,可不就是叫李进忠么。 顿时,朱由校心中,犹如数万头羊驼狂奔而过,他喘着粗气,在心中狠狠的朝着老天爷竖了根中指:“老天爷,你这么早将九千岁给弄出来干嘛,我还没摆好姿势呢!” 第八章 魏忠贤 对于魏忠贤为何会如此早出现在自己面前,朱由校已经不想去追究了,无非是自己如此早得封皇太孙带来的蝴蝶效应。历史上的朱由校也被册封过为太孙,但那时却是万历去世前的一个月,和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 刚一出生就获封皇太孙,这到底会带来多大的改变,朱由校已经搞不清了,只知道很大很大。 对于魏忠贤,也就是现在的李进忠的出现,也怪不得朱由校有如此反应。只要是研究明末历史的,魏忠贤这三个字,是一座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丰碑,虽然这丰碑是黑色的。 在他的那个时代,他已无敌手,除了皇帝本身外,没有是他不敢杀的,包括皇帝的儿子。他,魏忠贤,历史上的九千九百岁,就是辣么牛逼。 在最初的震撼乃至惶恐后,朱由校却渐渐的冷静下来:“不就是一个太监么,皇帝信任他,他才有这么大的权威,不信任他,他连条狗都不如。” 朱由校这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不过这也正是太监最真实的写照,他们没有人权,他们没有尊严,他们只是天子的家奴。 理智回复后,朱由校又恢复了自信心:“我又不是历史上那个白痴的小木匠,会被人耍的团团转。我可是牛逼不解释的穿越者,而且还有那么多超越时代的科技,怎么可能驾驭不了一个死太监。” 朱由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那里面的东西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不过他心中虽然鄙视着魏忠贤,哦,也就是现在的李进忠,但心中对他还是蛮警惕的。不为其他,只因为他那阴险诡诈的心思。能混成如此遗臭万年的,怎么可能没点本事呢。 “我得多长点心眼,别被坑了。” 在小由校细细思量怎么驾驭手下的时候,他的便宜母亲已经完成了今日的日常任务,嘲讽西李选侍。只是令她有些不开心的是,今天这宝贝儿子有些呆呆的,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摆弄了几个姿势都没反应,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 嘲讽完西李后,王氏就将儿子交给了跟在身后的客氏,抱孩子可是个力气活,王氏虽然不是抱不动,但却嫌累,不愿意一直抱着。一身轻松后,她吩咐客氏带着太孙回去休息,而自己却带着人去往其他选侍的住所了。 这边厢,魏朝带着李进忠见过王才人后,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殿室中,有些茫然失措。他在想,自己堵这一把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为了挤到这里,他可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借了高利贷。 “不过,机会难得,恰巧王才人这里缺了个典膳。太孙可是正当红,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成为太孙的潜邸。希望……这次不会赌错。”李进忠使劲我了握拳,有些尖锐的指甲刺得手心生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太孙未来光明的前景,而且这还是一口目前没什么人烧的热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里。只是,却无人能够像李进忠那样有魄力,借高利贷也要挤进来。毕竟万历爷身体还好,不像是很快要龙驭宾天的样子,而太子身子骨也还好,人又年轻虽然有些病怏怏的,但当个十来年皇帝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长的时间,没人敢去堵。尤其是像李进忠这样三十多岁,年纪已经很大的太监,等到太孙登基,自己在不在还是个问题。这种风险大,收益时间长的赌注,可不是人人敢下的。 回到自己的寝宫后,朱由校从客氏怀中下来,来到床榻上,然后开始乱动起来。当然,这个乱动是在客氏以及其他宫女太监看来,对他自己来说,这个可是非常系统的锻炼方式,能够让身上每个部位都得到运动,不过未来要干什么一个好的身体是少不了的。 这套动作可不是他自己乱编的,而是他依据自己前世的经验和今生的具体情况总结出来的。前世朱由校的人生经历还算是丰富,前前后后两个重要时期都离不开一个好的身体。 在大学毕业后,朱由校就去部队参军了,而且还是去的最为苦逼的陆军。人们常说,陆军苦,海军洋,空军都是大流氓。陆军的苦逼由此可见一般。不过也正是这样一个苦逼的环境让他练就了一身良好的身体素质。 在退伍后,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又通过了老家的招警考试,成为了一名狱警。作为一名政法干警,同样少不了一个好的身体。 如此两段经历下来,重新投胎的朱由校对于锻炼身体,自然有一番自己的心得体会。他现在练习的那些动作,就是根据前世一些被证明广为有效的动作改编来的。不说能练得多厉害,起码能够身强体壮。 一番锻炼后,朱由校变得气喘吁吁,然后叫了两声,表示自己饿了。相处了半年,深知他习惯的客印月,当即就宽衣解带,露出雪白的胸部,开始喂奶。 “嗝!”吃饱后,朱由校打了个奶香四溢的饱嗝后,就挣扎着,爬到床榻上躺着睡着了。看着熟睡过去的小小幼儿,客印月温柔的笑了笑,为他盖好被子,静静的守候着。 而远处,一些小宫女小太监开始悄悄的议论开来。 “看看小爷,多乖啊,饿了就哭,抱了就睡,比我弟弟乖巧懂事多了,真好带。”一名身材娇小的宫女满脸笑意的说道,看其样子就知道有过带奶娃娃的经验。 “是啊,是啊,要不怎么大家都在传小爷是天生圣人呢。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符合道。 旁边另一个小太监也不示弱:“是啊,小翠,你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有多羡慕我们了,说我们等到小爷长大,就是小爷的潜邸,到时候都是要大用的。”说完,他讨好的看着娇小宫女:“小翠,等小爷用我的时候,我一定让你……” 不等这个小太监说完,之前那个就急忙插嘴道:“胡说,小爷倒是才不会用你呢!”说着,两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太监就争执起来。 “嘘!你们小点声,小心吵到小爷。”客印月在嘴边竖着这一根手指,轻声责怪了下。 “我们知错了,客姐姐。”三人急忙低头认错,面对满是母爱的客印月,几人态度极好。 “嗯!”客印月笑着点了点头,又转过头,静静的盯着熟睡的朱由校,脸上满是母性光辉。 睡着睡着,朱由校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晃动,而后他就醒了过来。睁开小眼睛的第一个幕,就是一张油乎乎的大脸。努力的眨了眨眼后,他才认出来,眼前这张大脸的主人,正是他的便宜爷爷,万历皇帝。 他小眼珠一阵转动,便用余光瞄到了旁边跪着的一圈小太监。 “哈哈!”看到朱由校迷茫眨眼的可爱模样,万历哈哈大笑,心中的烦闷也突然不翼而飞。 “咯咯!”面对着万历,朱由校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无事发笑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假,不过面对一个婴儿,也无人去注意这一点。 “好,好,好乖孙。”看到婴儿纯净透明的笑容,万历愈加的高兴起来。这也是朱由校惯用的手段了,每次万历一来,他就一阵的傻笑,不哭也不闹,顺带着还挥舞下白白胖胖的小手臂,一副非常欢喜的样子。 万历也是常人,任谁面对一个你一来就笑的婴儿,都会喜爱万分的。何况这个婴儿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子,缺少天伦之乐的万历就更加的欢喜了。这也是他憋不住,又跑来看朱由校的原因。 不提出生那天的异象,单单是最近半年来的表现,这个小小的奶娃娃在万历的心中就占据了颇重的分量。 “哦哦,乖孙真乖,爷爷给你这个!”开心无比的万历接下了身上一个龙凤玉佩,放到了朱由校胖乎乎的小手上。温润细腻的羊脂美玉,摸起来极为舒服。得到好东西的小由校笑的越发的甜了。嘴里还含含糊糊的咿呀着不明意义的词语。这可爱的模样让万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而更让所有人惊奇不已的是,当万历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小小的人儿竟然挣扎着从奶妈怀里跑下来,在地上跌跌撞撞的朝着万历走去,边走嘴巴中还发出含糊的类似“抱抱”的喊声。 这下,整个东宫都震惊了,才出生半个月的婴儿就能下地走路,简直是妖孽啊。不过一联想到此子出生时的惊天异象,一众太监宫女又觉得这反而才是正常的表现。朱由校也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自己的身体发育要比寻常的婴儿要快,这也是他这么小就敢于锻炼身体的原因。 当天晚上,朱由校被万历带出了慈庆宫,留宿在乾清宫。 “这位公公,看你这行走的方向,是在东宫伺候的吧。” 黄昏时分,李进忠李典膳带着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匆匆往慈庆宫敢去。里面盛着的可都是他用自己银钱买来的高档伙食,就是为了给王才人留下个好印象。在半道上,却被一个年轻太监截下。 听到有人呼唤后,李进四处看了下,才有些迟疑问道:“这位小公公,可是在唤杂家。” “正是,公公可是在东宫当差。”说着,一块三四两重的银子就被这个青衣小帽的年轻太监给递了过去,塞到李进忠的手中。 几乎是本能反应,李进忠手指一捏,这块银子就被他拢到了大袖当中,而后他满脸堆起笑容说道:“这位公公,杂家正是在东宫当差,是王才人身边的典膳,不知有何见教。” “哦,这可巧了。”听到王才人几个字,年轻太监眼睛一亮,会意的问道:“今天晌午过后,陛下可是去了慈庆宫,不知……” 年轻太监的话未说完,李进忠却是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也不矫情,一五一十的将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给详细说了出来。他记性本就好,口才又不差,这一番娓娓道来,简直让人深入其境,听得这年轻太监一惊一乍的。 打发走这位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眼线的年轻太监后,李进忠捏了捏手中的银子,脸上泛起深深的笑意:“这高利贷借的,值当。” 随后,他便带着两个小太监往慈庆宫快步行去,行走间,他的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第九章 天赋异禀 慈庆宫虽是在皇宫内,但却不属于后宫,而是在三大殿的右侧,位于紫禁城的东边。然则,身为太子居所,里面安置着后妃内眷,却也不是常人所能随意出入的。是以,慈庆宫的宫禁制度也十分严厉。 皇宫守卫只把守慈庆宫门,在里面一点就没有一个正常的男性,除了太子外。哦,当然,现在还有一个太孙。 自从那天走向万历后,朱由校再也不用掩饰什么了,每天都撒着欢的到处跑。东宫的太监宫女们愕然的发现,小爷真不是一个寻常的婴儿,从走到跑,只花了三天的时间。这还是朱由校刻意掩饰过,不然效果更让人吃惊。 朱由校也不知道是因为造成他穿越的那个球形闪电的原因,还是自己是个穿越者的原因,他的身体和别的婴儿来的要大不相同,他更加结实的多。不过是短短半年,就能跑跳锻炼了,虽然量还小,但其他的婴儿此时却还在发育。 细致锻炼的后果就是饭量的大增,但好在客印月别的不多,就奶水多,以前朱由校是吃不完,现在却能吃的干干净净。等到客氏的奶水供应不上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能消化正常人的食物了。 时间,在小由校不断的扑腾当中过去了,眨眼间,又是两个月。此时,已是万历三十四年七月,也是农历的七月中旬,西历1605年八月中旬。 端坐在乾清宫的书房内,万历坐在软榻上,皱着眉看着桌案上的一份奏折。那是首辅沈一贯的请辞奏折。 万历胖胖的大脸上满是汗珠,宫殿外的知了叫声让他烦躁的很,只觉得一股无明业火从心底冒出来。而更让他火大的是最近外廷的吵闹争执。 因为万历三十一年的妖书案,内阁首辅沈一贯和阁臣沈鲤正面刚了起来,然而我们的首辅大人终究能力不够,刚不过,被言官给盯上了,日日被人弹劾。三年下来,弹劾他的奏章都能堆满一个屋子。 终于,我们的首辅同学顶不住了,他好歹也位极人臣,是天下知名人物,也是要脸的。天天这么被人逮着骂,怎么能收的了。既然干部下去了,那就辞职吧。 于是,沈一贯同学就潇洒的上了一封奏章,告诉万历,我干不下去了,这个CEO的职位你找别人干吧。在奏章的末尾,我们的沈一贯同学,还利用自己以往的情面向皇帝提了个要求:我走,沈鲤也要走。 这是多大仇,多大恨呐。 看着这份奏章,万历思索了一会,随后眉头舒展,提笔写了个准字。你的请求我准了,你和沈鲤一块滚蛋吧。 批完这封奏折后,万历的心情明显好多了。让你俩天天吵吵,都一块滚回去种田吧。 至于首辅次辅走后,内阁中只剩下一个七十二岁的朱赓。嗯,这个不在我们伟大的神宗皇帝考虑当中,反正当家作主的也是你们那群文官,话也是你们在干,我一点都插手不进。 没人干活最后,少一个人你们就要多干一份活,最好能够累死几个,那样我才最开心。在心中,万历这样恶狠狠的想到。 “耶耶,耶耶!” 正当万历因为眼前少了两个让人心烦的东西而心情舒畅时,一声稚嫩的嗓音从门口传来。随着声音的,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称呼。恍惚间,万历竟然想不起这个称呼应该是叫谁的。 带着疑虑和好奇的想法,万历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这一看竟然让他惊愕万分,几不能相信眼前所见。惊疑不定之间,他甚至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试图证明眼前所见到底是真是假。 书房门口,赫然是一个小小的人儿,从那稚嫩的小脸蛋儿来看,这个正是应该在慈庆宫撒欢的皇太孙,朱由校! “耶耶!”看到万历惊愕万分的样子,朱由校又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然后怀揣着得意的心情,朝着室内跑去。边跑还边叫着。 “哐当!” 此时,看到小人儿朝他跑了,万历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惊慌之间,他想要站起来去迎接自己的好孙儿,只是手忙搅乱之间,却将桌案上的细腻温润的白瓷茶杯给碰到在地。 尖锐的碎片撒在地毯上,正好落在朱由校前进的方向。 “朕的乖孙,小心。”万历心下大急,胖大的身体此刻徒然变得敏捷起来,三下五除二的从软榻上起身,几步就踩着瓷器碎片,将朱由校给抱了起来。 “耶耶!”被抱起后,朱由校又开心的喊了一句。 看着小人儿脸上的汗珠和开心的神色,万历心里激动万分,眼眶一热,竟然流出了几滴眼泪。他可是清楚的知道,从慈庆宫到这乾清宫到底有多远,这个小小的娃娃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走到这里来。 想到这里,万历感动之余,不由得勃然大怒起来,东宫那些混账东西,竟然任由这么一个小娃娃暴晒在太阳底下。 “好一群贱婢,竟然不看顾好由校,任由他四处乱走!该杀!”太子一怒,伏尸百万。万历这次可是真的怒从心发,其禀烈的气势,那是这些宫女太监所能承受的。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以客印月和李进忠贤为首的宫女太监们满心欢喜的等着万历的赏赐和夸奖,哪里会想到,降临到头上的竟然是暴烈的杀机和怒气。一时间不有纷纷腿软,摊到在地,只顾着叩头求饶,什么也说不出来。 跪在前面的李进忠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是一抬头看见万历勃然变色的龙颜,他心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失不见,往常伶俐非常的嘴巴也张不开。 反倒是一起跟过来怕出事的王安,依然是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只见他弯身一拜,有些哽咽的说道:“启奏陛下,皇太孙一片纯孝之心臣等岂敢阻拦。臣等也想抱着太孙过来,可太孙执意不肯,定要自行走过来。” 说着,王安跪倒在地,语气越发的凄迷,有些泣不成声的说道:“太孙纯孝,天日可鉴。今日已不是太孙第一次往乾清宫走来,为了准确找到陛下,太孙从会走路开始,日日出宫步行,往这边走来,直至今日,才得见陛下。” “老奴……不是老奴不心疼太孙,而是不忍玷污太孙这份纯孝。每每看到太孙吃力的模样,老奴也…….”说到这,王安再也继续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而其他太监宫女也不傻,一起跟着哭起来。当然,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的,有多少是吓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听到王安的哭诉,万历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只是仅仅的抱住了怀中的小娃娃,任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当天晚上,就有旨意从乾清宫中传出,择二十名青状太监宫女填充东宫,照料太孙。跟着太孙一起去往乾清宫的七八号人都得到封上。李进忠的品级往上提了提,就连编外人员的奶娘客印月也有意外的赏赐,上意允许她宫中生活。 知道这个消息后,客印月这个苦命的农村女人顿时惊喜万分。按照往日规定,奶妈等到皇子能够独自进食后就要离去的。离开皇宫后,无依无靠的客氏又不知道该如何求生了。在客印月看来,自由和生存相比,还是生存更重要。这个允其宫中生活的旨意不啻于是救了她的命。 晚上,躺在床榻上休息的朱由校满脸都是笑意。今天的一切都是出于他的策划,目的不过是为了博得万历的好感,加重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从今天的结果来看,这效果好的有点过分了。 “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欣喜之余,朱由校又有点叹息。他上辈子并不是多么优秀的人才,只不过在部队历练了两年,然后拼尽自己的全力,考上了公务员,成为了一个成日和罪犯打交道的狱警罢了。 多年的历练,虽然让他对世事人情有了个较为深刻的了解,但真要他去迎来送往他却做不到。一是心底厌烦不愿意,二是演技不过关,拍起马屁来太假。 当然,事先让他筹划一番,也能做的让人较为满意。但在多就不行了,目前这幕孝孙找爷爷的戏码就是他的极限了,再让他做些什么,他即想不出来了也做不到。 “早知道以前就多看些女频文了,搞的现在连怎么争宠都不会,真是白瞎了我这未雨绸缪的外号。” “好在,只用讨好万历一人就够了。”想到自己今天一番的做作,朱由校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阵恶心。作为一个实诚人,他还是有一定精神洁癖的。 “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是少不了的,努力修炼吧。”安慰了下自己后,朱由校脑袋一歪,慢慢的陷入沉睡,今天他是真的累坏了。 自那以后,朱由校开始天天步行前往乾清宫给万历请安,等到身体再结实一点后,他就开始跑着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口说的词汇也越来越多,而且其条理之清晰,让人为之惊诧。 以他一个成年人的心思,想要说些讨喜的话,不要太容易,随便几句就能让万历哈哈大笑。这搞的每次万历见到他后,就抱着不愿撒手,直到小由校长大到他抱不动时才不得不减少了这一行动。 万历对皇太孙的荣宠,几乎朝野皆知。太子朱常洛之后又陆续有几个孩子出生,万历却不闻不问,只关心乖巧的太孙。 说来也怪,在小由校后面出生的孩子,就算慈庆宫生活得到改善后,依然是陆陆续续的夭折了。有人说,这是太孙命硬,皇气太重,克的。 这个说法一度在宫中很有市场,且流传很久。直到朱常洛的第五子渐渐长大并存活下来后,这个谣言才消失。 这个第五子,就是历史上的崇祯,朱由校的异母弟弟,朱由检。明光宗朱常洛一生共有七子,只有长子朱由校和五子朱由检长大成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第十章 五岁 有着一个成年人灵魂的朱由校,自然和普通的婴儿不一样,虽然他极力掩盖自己,但就像那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依然会被人发现那不凡之处。 尤其是他自己徒步前往乾清宫的那一幕,或许外人不太清楚,但是东宫所有的太监宫女们却都感受到了太孙的执拗与坚定,那坚定执着的毅力,给所有东宫众人都留下了深刻且震撼的印象。 在这个过程中,不是没有太监宫女想要抱着朱由校去往乾清宫,却都被他给拒绝了,他用小手拍打的方式,拒绝了所有的帮助,用自己的小短腿走完这一段在成年人看来都很长的距离。 这是个极有毅力,极有主见的主。 这是每一个东宫成员在这次事件后再心底行成的印象。虽然这很荒诞,对方才是个七八个月大的婴幼儿,能有什么主见,能有什么毅力? 说出去这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却是事实,无法辩驳的事实,每一个东宫成员,包括皇太子殿下,都是如此的想法。 人们往往会对别人身上有的自己却无法拥有的高贵品质而心生向往,这回皇太孙殿下所展现的毅力恒心与坚韧不拔的心性,无不是东宫中人所没有的。再加上尊贵的地位,无不让慈庆宫内诸人心折。 真是天生圣人呐! 就连朱由校的便宜父亲,在自豪之余,也大叹自愧不如,自己的心性竟然连一个孩童都比不过。此后,他愈发的放任了朱由校的行动,除了每日来看看他之外,对他的任何事情基本都不管了。 在朱由校日益受宠的情况下,和他亲近的人地位也日益高涨,不说在慈庆宫内备受尊敬,就连走到外面去,也被人隐隐当成头面人物来奉承。 好在朱由校还小,除了万历塞过来的十名太监宫女外,本身就只有三女四宦官,共七人服侍。这其中还包括了李进忠和客印月。 从此,朱由校过上了前呼后拥的日子,每每在皇宫内闲逛都是一群人跟着。不过他却从来不要人背着或者乘坐什么,全都是自己徒步而行。 大明朝的皇宫很大很大,,非常的大。后世经常念叨的紫禁城,也就是故宫,只不过是整个皇宫的一部分,当然,这是最核心的一部分。 后世所说的中海,南海,北海,以及万岁山周边的广大地区,都属于皇宫的范畴。其中中海南海合称就是后世天朝的政治中心——中南海。 整个皇宫,大致可以以乾清门为分界线,乾清门以南,可以归属于外廷,以北可以归属于内廷。 在乾清门外面,你或许还能见到大汉将军,宫廷侍卫亦或者宰辅大臣,等进了乾清门,你除了皇帝外,你就见不到一个真正的男人了。除了太监就是宫女。 当然,偶尔皇帝或者太后会在后宫中召见大臣,但这属于特殊的荣宠,一般人是没有的。 外廷暂且不说,毕竟朱由校接触不到,且先说说内廷。 内廷宦官的组织机构,以明朝最为完善,也正式凭借着这完善的结构,大明的太监们能屡屡掌握大权,而这所有宦官的好坏生死却又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所以说,明清两朝是封建制度中央集权的巅峰时刻。而清朝却又是承袭明朝的制度,所有一切自明朝始。 明朝内廷宦官的最主要机构,就是二十四监以及一些附属的小衙门。这二十四监每个部门的功能,都和外朝一一对应,你外朝有什么,内廷就都有。 而这二十四监中,犹以司礼监和御马监最为权重,两者相互比较起来,司礼监又要稍微重要些,毕竟批红权和东厂都在司礼监手中,相比之下,御马监的手中的军权要轻一些,数量比不上嘛,而且军权相对来说,能插手的地方要少些。 朱由校的生活过得很悠闲,自从他开始能跑能跳能说话后,就开始断奶了。一方面运动量大了,奶水跟不上,另一个方面就是自尊心问题,朱由校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虽然没有人知道,但他自己却很在意。 说来也怪,或许是因为那道紫色闪电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时穿越者的原因,他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是越来越结实,力气也越来越大。 到他五岁时,力气已经不比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小了,他估计,等过个几年,他就能有成年男性那吗大的力气了。不过虽然如此,他的个头却也不高,和寻常五六岁的还在一个大小,只是很结实。 此时,已经是1***年了,这五年来,可谓是风风雨雨,变换非凡,然而,朝廷的风雨却吹不到小小的皇太孙头上。 万历很喜爱这个孙子,不希望他成为朝臣们的聚焦掉,是以每每有关于太孙的奏折议题他都是避重就轻的转移掉。朝野中顾全大局的臣子以及东林党们,也不希望太孙出事,毕竟太孙在,太子的地位才稳固,谁都不希望到手了的从龙之功就这么飞掉。 是以,这些年来大事小事发生了无数,却跟朱由校一点关系都没有。连带着,本应该灰头土脸,战战兢兢的太子也宽心了不少。 不过外敌没有了,我们的太子爷却面临上了内患。西李选侍和王才人的矛盾日益深刻,简直成水火之势,一见面两人就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就差撕逼打架了。 面对这个情形,我们的太子爷简直头痛无比,到底是心爱的女人重要,还是孩子他妈重要?真不好选择。 当然,对于太子爷来说,这真不是一个选择题,明显的,是心爱的女人重要,老头子喜欢的孙子,又不是孙子他妈,这还用想嘛?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很自然的就知道,我们的太子爷该怎么做了。可惜,有着一个尊贵的皇太孙在底下垫着,王才人的腰杆也很硬气,太子出头就缩回去,太子一不在了,就将场子从西李选侍身上找回来。毕竟王才人的法统地位远在西李选侍之上。 对此,太子面对哭诉的西李选侍也只能表示无可奈何。 而这一切,都被朱由校看在眼里。 “连自己的后宫都驾驭不了,难怪万历不喜欢你。”朱由校摇了摇头,然后自顾自的走开。他人微言轻,不适合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 何况,朱由校也不太喜欢王氏这个女人。说话尖酸刻薄,没有一点谦和持家的品质。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对于自己的孩子也不太关心,除了享受儿子带来的荣宠外,丝毫不关心儿子的生活,全部都推给了奶妈客印月。 朱由校,可是全靠客印月的照顾才长大的,难怪历史上他对客印月如此荣宠。 当然,王氏这个性格虽不好,但却让朱由校松了口气,毕竟一个比自己前世还小的妈,他觉得每见一次面就别扭一分。 现在这样挺好,只用早晚请安就好,其他时间都忙自己的事。 这五年来,朱由校一直是一种放羊式的生活,他想干什么,全凭自己的喜好。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这样的生活恐怕还要持续很久。 公元1***年,万历三十八年,农历六月十五。西历大概是七月多,具体是几号,朱由校就不太清楚。 早起晨练完后,他匆匆用过早餐,然后就换上了自制的白色练功服,往御马监行去。练功服很宽大,不会阻碍肢体的动作,而且全是丝绸制作而成,穿在身上滑滑的很是舒服,其样式有点像后世跆拳道馆中的制式服装。 小小的白色衣服穿在身上,配合上小人儿一脸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可爱。然而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却没有一个敢笑的,全都有条不紊的为他准备各种东西。 盐水,毛巾,补充能量的各种点心食物,消暑避暑的药物,一样样的整理码放好。 今天,他要去御马监。 五年来,仗着自己的人小,地位高没人管,朱由校可是将所有能够逛的地方都逛了一遍,什么深宫大院,司礼监值房,什么冷宫之类的,都看了一遍。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想清楚的了,虽然长远的计划没有,但他起码知道一点,枪杆子里出政权。现在人小,不能抓军队,但却能强化自己的武力,这么好的天赋,不去练武可惜了。 他可是知道,自己登基的过程可不是一番顺利的。鬼才知道,蝴蝶效应会不会影响什么,到时候移宫案出现个意外,自己在混乱的皇宫中挂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身外太孙,他出不了皇宫大内的,因此想要练武,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御马监。 作为二十四监中的唯一一个军事衙门,也是大明皇帝最后的一道屏障,里面的高手无数。 整个皇城的护卫工作,可以说是由御马监和京卫共同完成,而从护卫的层次体系来看,显然御马监的腾骧四卫、四卫营、勇士营更亲近些。 从慈庆宫出来,从东华门出紫禁城,在经过东上北门,就抵达了二十四监的地盘,这里广大的区域,罗列着无数为皇帝贵人们服务的机构,御马监就在其中。 站在慈庆宫门出,朱由校活动了下手脚,然后开始慢跑起来,后面拎着东西的宦官们也跟着跑了起来。其中就包括了李进忠。 “快,跟上。”值守在宫门处的一位中年校尉看到这一幕后,招呼了一声手下就跟在了 第十一章 御马监1 这队侍卫是万历加派给朱由校的。自从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子喜欢乱逛后,他就担心朱由校的安全,而后就多给安排了这么二十名御马监的勇士侍卫,每月轮值一次。 御马监所管辖的禁军极为紧要,其成员的审核程度,不比后世天朝征兵的政审差多少,甚至更严,因为这是要宿卫皇宫的。 这么多年来,御马监辖下的禁军早就成一个封闭的体系,军士们世受国恩,还是比较忠心的。当然,御马监收受南归逃人的传统一直都没有变,只是近些年来蒙古诸部越来越烂,越来越不堪,每次南侵都抢不到什么了,连带着逃人也越来越少。 还好御马监还有着腾骧四卫,四卫中军户世袭,兵源还算稳定,四卫营和勇士营人数少点就少点呗。 不过再怎么少,每年也是会有那么几十个的补充进来的。而这些逃人,一般都是补充到四卫营和勇士营的。 从优胜略汰的法则来讲,能够从蒙古逃回来的,无不是身体强壮,头脑灵活之辈,稍加训练,就是兵中精锐,而且人人都会骑马,是再好不过的骑兵料子。 再加上四卫营、勇士营成立的宗旨,从腾骧四卫中择精锐另立一营。是以四卫营、勇士营的战力一直在腾骧四卫之上,地位也更高,而且全是骑兵。 在官面上,一般称呼四卫营、勇士营中的军士为勇士,腾骧四卫中的军士则为旗军,这两个称呼,专指这两支部队中的士兵。 四卫营、勇士营的成立比腾骧四卫要晚的多,是在嘉靖期间京师三大营立营团时成立的。其人数比腾骧四卫要少的多,但战力却又更为强悍,待遇伙食也要来的更优渥,是以腾骧四卫中的旗军们都想精选到两营当中。 相比于地方上的卫所,腾骧四卫的旗军们变动就频繁些,没有那么固定,能者上,不能者下。精锐敢战之士,会通过特殊的方式补充到两营当中。 而这个补充方式,正是每年一次的六月十五选锋比武。 朱由校的力气,可以说是天生神力,如此好的身体条件,让他动了习武的心思。来到这个时代五年了,超越了整个时代的长远眼光,让他的心变得很大,很大。 “康麻子都能吹出一个圣祖的名号来,我堂堂穿越者没理由比他差!”朱由校在心中有些激动的想到。这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也是内心深处最大的野望,他希望,自己死后能谥号为圣祖。紫气东来的游戏开局,让朱由校得意非凡,他心中的欲望也无限的膨胀。 古人云文人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其实这不止是文人的内心深处的欲望,每一个渴望实现自我价值的正常人都有这种欲望。生命短暂,只能将不朽的希望寄托于外物,子孙后代是这样的产物,三不朽也是这样的产物。 前世,朱由校动笔写小说时,内心深处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如今,注定要成为皇帝的他,已经能够在汗青上留下一笔。站在人皇这个巅峰位置上的他,感觉三不朽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这怎能让他不激动? 秦嬴政,汉小猪,唐李二,明和尚,这四位惶惶大帝已经为他做出了很好的榜样,从这四位大帝的过往中总结,不外乎四个字,文治武功而已。文治轮不到他来,到时候他只要从无数思想家中选择一种最适应潮流的思想即可,真正能让他发挥的,不外乎是武功罢了。 二想要在国之武功上做出成绩,个人武力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尤其是在明末这样一个风云变幻乱世当中,武力更加是重中之重。 五年来毫不停歇的锻炼,让朱由校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无比的了解,拜穿越所赐,他的身体比普通的小孩子要强的太多,如今虽然还在成长发育当中,但骨骼却已经很结实,能够承受住量比较大的训练。 想要将国之武功推上巅峰,为人君者就必须深谙兵法韬略、战阵杀伐,而了解一个事物,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去实践它践行它。这就有了朱由校的御马监之行。作为禁军当中的禁军,这里高手如云,场地宽阔,兵器齐全,是习练战阵武艺的最佳地点。 常年的锻炼,让五岁的朱由校看起来有些瘦小,身上都是结实的肌肉,没有这个年龄段小孩在特有的婴儿肥。他的身量也不高,还不到一米,洁白的丝绸练功服穿在他身上稍微有些大,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喜剧的滑稽感。 然而这幅能让无数小女生萌的不要不要的画面,身边跟随的太监宫女们却无人敢笑。尽管他们心中或许有这种想法,但却一点异样也不敢露出来。 这是朱由校近一两年来积威的结果。手段很简单,赏罚而已。当他将东宫中一个在背后嚼舌根子传谣言的老妈子赶到浣衣局后,大大小小的太监才悚然而惊,老虎再小,也是会吃人的。 老妈子传的谣言很简单,不过是说太孙命数太硬,克死了后面的那几个皇子皇女。这个谣言朱由校很早就听过,只不过没当回事。然而这个老妈子以为他年纪小不懂事,竟然当着他的面说,这下朱由校不能忍了,当场发作了她。 小小的人儿跑在御道边上,柔软的黑发披散在脑后,随风飘扬。眼神坚毅,嘴唇紧抿短短的身子上竟给人一种一往无前的锋锐感。 “参见殿下!”浑厚整齐的男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交击声传来,这是宫廷禁卫的拜见。朱由校听见声音后,也不转头,只是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他头也不回的从那些禁卫身边跑过,而这些宫廷禁卫则在朱由校跑过去一段路时才起身,起来时,他们脸上依然残留着丝丝的敬佩。 “不愧是天家子孙,如此毅力……”为首的校尉感叹了一句,想起了自己家中比太孙还大两岁却依然撒尿和泥的儿子,不禁频频摇头:“不能比啊。” “参见殿下。”一些连绵的噗噗声和尖利刺耳的参见声传来,这是在路上行走办事的宦官。这会朱由校没有如同刚才那般客气,面无表情的从跪倒在地的太监们面前跑过。这些青袍宦官也不以为意,待到朱由校跑出很远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起来后,这些宦官结伴而行,边走边低声讨论着刚才路过的皇太孙,各种神异惊悚的传闻不停的往外冒。什么出生时星君守护啊,什么杖毙了多少多少太监啊,将多少多少宫女打入浣衣局啊之类的。 皇宫中关于朱由校的大部分谣言,都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出现的,然后又通过不同人的嘴四处乱传。其中,还有些宦官提到,以后遇到太孙要无比恭敬,因为太孙似乎对家奴们比较苛刻。 确实如此,相比于宫女,近一两年来,朱由校惩处的基本都是大大小小的太监,除了第一个被他发作的那个老妈子外,基本没有惩处过这些可怜的女人。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印象,也或许是因为他穿越第一天就有太监来刺杀他,总之,朱由校始终对宫中的太监有着些许的抵触,有着些许的嫌恶。 意识影响行动,朱由校心里带着这样的想法自然就会在平常的行为中表现出来,而宦官们因为身体的残缺,在这一方面特别敏感,很轻易的就感觉到了皇太孙殿下的真实心理。 “已经几年了,虽然感受了很多遍,但心理还是觉得很爽!”看着身边跪伏在地的侍卫、太监,朱由校心底涌现出一股极大的虚荣和满足感。他知道这种情绪要不得,但就是无法克服。 这种情绪在他成为狱警的时候就感受到过,在监狱里,犯人和狱警简直就是两个阶层。遇到警察要让路,要开门,要蹲下讲话,哪怕是一整队正在横向行走的犯人,狱警要通过,也必须停下脚步,从中间让出道路来。 相比于当初那一点点的人上人之感,今生的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尤其是他依照自己的意愿随意的处罚了几个宦官之后,更加的膨胀起来。这种支配他人的感觉,让他无比的迷醉。 “这就是权力的诱惑啊!”稍微陶醉下后,朱由校就从这种迷醉感中清醒过来,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努力,过个几十年,被人俯视的就变成他了。 一路毫不停歇的奔跑,朱由校自己都变得有些气喘吁吁,而后面跟着的太监们跟加不堪,全部都掉队了,没一个跟上来,只有那一队负责保护他的皇宫侍卫还护卫在两侧。 到了东华门,朱由校自己也跑不动了,他人还小,体力就这么多。东华门的守卫看到他来了也不阻拦,而是齐齐单膝跪地见礼参拜。这是朱由校好不容易才跟万历磨来的旨意,任他在宫城和皇城内自由出入。 出了东华门往左拐,入东上北门就是一片建筑群,这里有一些二十四监的机构。左边是紫禁城的护城河,在河边还有一些值房,那是宫廷禁卫驻守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里面的侍卫就出来巡视。见到朱由校后,这些侍卫也不诧异,纷纷跪拜见礼。 一路安步当成,边走边休息,朱由校很快就来到了御马监。而这时,掉队的那些太监也纷纷赶了过来。 看到他们依然大口喘气的样子,朱由校有些不屑:“还是成年人呢,连我这个小孩子的体力都比不上。”听到太孙殿下的抱怨,几个太监包括李进忠都纷纷苦笑,只得在心底腹诽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身体好的跟个小怪物似得。 【作者题外话】:工作,工作,好累,好累! 第十二章 御马监2 御马监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庞然大物,手上不仅有着军权,还有着财权,每年都是几十万两白银的流水。在整个二十四监当中,只有司礼监能压御马监一头。 皇城中,有司礼监的一个草料场,名为里草料场。这里养着大量的马匹和其他的牧畜。勇士营和四卫营轮流驻扎,负责守卫皇宫和养马。 不过,选锋比武却不是在这里进行,而是在内校场。哪里才有完整的器械和场地。才来到御马监大厅,便有宦官牵来温顺的御马。 “殿下,得罪了。”宦官跪地磕了个头后,便抱着朱由校翻身上马,而后一行人便骑马朝着内校场行去。相比于其他监,御马监的太监普遍要显得雄壮许多。 这名带着朱由校骑马的太监也是如此,体格健壮,控马技术也十分高超,除了有些起伏外,他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你叫什么名字?”感受这不同寻常的骑术,朱由校对这个太监有了点兴趣。 “小人周泉,是御马监监官,管理里草栏场事务。”周泉恭敬的回答道,丝毫不因为朱由校年龄幼小而有所轻视。 “嗯。”朱由校轻轻应了下,便不再理会,转而去看周围的风景,皇城太大,他只是将二十四监草草逛了下,其他地方没有细看,趁现在好好看下。而环抱着朱由校的提督太监周泉,见太孙殿下对自己没了兴趣,眼神不由得一暗。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亭台楼阁,道观寺庙。此时正值夏季,绿树如茵的皇城当中可以称得上是鸟语花香,清脆的鸟鸣声,阵阵幽远淡雅的花香,让朱由校的心情莫名的欢快起来。 大概是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了内校场。内校场位于太液池以北,它的西南边就是鼎鼎有名的豹房。 此时的内校场已经人满为患,除了掌印太监、监督太监外,下面的监官、掌司、典簿以及勇士营四卫营的统领校尉都来了。相比于单薄的勇士营校尉,四卫营这边的将校就要多得多,毕竟四卫营下面有四个卫所,腾骧左右卫以及武骧左右卫。 此时,这些大太监以及将校们,都围绕着一个小小的台子站着,那是给朱由校准备的位子。穿着不伦不类的练功服,朱由校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后,便是掌印太监宣布,今年的选锋比武开始。 在锣鼓声响中,四卫营的精锐旗军们纷纷出列,开始了紧张的比武选锋,这种肃穆紧张的氛围,让朱由校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开始遴选时单位中的气氛,同样的郑重严肃。 怀着一颗期待的心,朱由校开始认真的观看。然而,现实却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比武并没有出现他想要的。 不是说选锋不精彩,也不是说这些人没有真材实料,而是他们所会的东西并不适合朱由校。 这毕竟只是精锐士兵的选拔赛,选的只是十人敌之才,而不是他想要的百人敌。以他现在表现的身体素质来看,百人敌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实话,这次穿越带来的好处,除了让他的身体素质从小异于常人外,就只有那些跟着一起过来的资料了。排除这两点,他并没有其他多大的改变,没有变得洞彻人心,也没有过目不忘,智商更没有提高几个档次,玩政治斗争照样玩不过那些老狐狸。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还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因为穿越而让他出类拔萃。 智商不行肌肉来补,玩不过那些老狐狸就打死那些老狐狸,这也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一指导思想的朴素阶段。恰好他将来又会是皇帝,强权威压下的统御他还是比较擅长的。 毕竟狱警就是干这个,利用国家的强权将犯人给管制住。 想要保持皇帝的强权,武力是必不可少的,不论是军事武力还是个人武力。朱由校本来是想从御马监找几个高手来教导自己,可看来才知道,这里的功夫不适合他。 他好歹也当过两年陆军,基本都眼力还是有的,这里最多也就是些基本技巧,自己会的格斗散打并不差上多少,最多就是冷兵器运用上的差距。 “将门?!”恍惚间,曾经在小说中看过的一个词语在他脑海中飘过。 “我真是傻了,以为这里是天朝,像这种能够封妻荫子搏一场富贵的技术,怎么可能到处都是,一定被人给垄断秘藏起来。”朱由校小手一拍额头,一脸我真蠢的样子,浑身瞬间无力。 选锋比武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每个有资格参加的士兵都拼尽了全力,进入两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不说那更高的待遇,光是长时间的更直宿卫,那得遇贵人的机遇就刺激的众人发狂。 比如,今天观看比武的皇太孙! 然而,让无数勇士失望的是,众人无比期盼的目光却没有投注过来,此时的朱由校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懊恼当中,他又一次将天朝的思维带入到这里来。 旁边的那些大太监们也有些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位小爷怎了,刚开始不是看的还挺高兴的么? “回慈庆宫吧!”正当掌印太监、监督太监猜测的时候,朱由校无力的声音想起。 无精打采的他依然是由提督太监周泉给送回去,这次送的要远一些,一直到了东华门,再里面就不行了,紫禁城不准骑马。 “小爷可是想要学武?”临走前,周泉似有意似无意的问了下。 “嗯?”闻言朱由校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较强壮的太监。能来宫中的,还做到提督位置,自然长相不会太差,周泉也是如此,看起来有股精悍的气质。 若是李进忠说出这句话,他自然不会感到惊讶,但一个不过是刚刚和他接触了一次的太监都揣摩出了自己的心思,到底是对方太机灵还是自己没城府? “自然!”朱由校微微颔首,算是回答了。而后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对方希望能得到个满意的答复。 “小爷不若去求求万岁爷,万岁爷富有四海,天下臣服,给小爷找个武术教头自是易如反掌。”周泉果然给出了一个答案,一个令朱由校熟悉无比的答案。 “我真蠢!”听到这个答案,朱由校脸色一垮,他时真觉得自己愚蠢透顶了,有这么一个大靠山不去用,什么都光想着靠自己努力自己发掘。 “你现在是个皇三代了,不是以前的宅男屌丝了,有靠山就要用。”朱由校默默的在心中念叨着,他此刻才觉得,自己依然没有融入皇太孙的身份,代入这个时代。他在心底依然把自己当成了后世的那个小狱警,依靠自己的能力树立威信,管理好手下的那一票人马。 “你很不错。”回过神来,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说完,他便转身扬长而去。 恭敬的目送皇太孙远去,周泉满心欢心和惊讶。欢心是攀上了皇太孙的门路,这可是未来的金大腿,惊讶的是太孙的早熟和条理性,一般都五岁小孩,哪里会懂得这么多,说话会如此的清晰分明。 “果真天生圣人!”感慨的了下,他也转身离去,往御马监大厅回转。 “你个贱婢,别以为生了个儿子就能怎么样,我儿子可是圣上亲封的太孙,未来是要当皇帝的,我以后也是要当太后的,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刚一踏进宫门,母亲王才人高亢的声音便从宫殿当中传了出来。一听这个声音,朱由校不用猜都知道怎么回事。 肯定是太子老爹有事出去了,然而便宜老妈逮着机会找回场子。 “哼,你牛气什么,我也怀孕了,看着肚皮尖尖的样子肯定是个儿子。等到殿下登基了,到底谁是太子可不一定。”看着得意洋洋的王才人,西李一脸的不屑,就凭这个蠢女人,还和她挣。 西李的这句话顿时戳到了王氏心中的敏感点,让她慌张起来。她虽然只是一届选诗,但在皇宫中这么多年,也增长了些见识。郑贵妃仗着万历的宠爱,这些年对太子的欺凌她可是一一看在眼里,就连那些在她眼中超凡脱俗的阁臣也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那个风光让她真是无比的羡慕。 西李的这句话,顿时让她联想到了以后,万一公公万历驾崩了,丈夫登上了皇位,西李仗着宠幸,不就又是一个郑贵妃么? 想到这,王氏不禁心中有些凉意:“你……” 王氏本就不是什么心思灵活之辈,心中慌张之下,更是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指着西李,嘴中“你”个不停,一张秀白的脸蛋憋的通红。 “哈哈哈!!!”看到王才人这个样子,西李放肆的大笑起来,那声音有些想夜空中的猫头鹰,听的让人有些刺耳。 “两位妹妹就别争吵了,让我静静。”太子妃一身素白的走了进来,语气中有些淡淡的哀伤。 旁边还跟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挺着个大肚子,不过比西李的肚子要稍微小些。这位是刘淑女,这个人大家不太熟,但他儿子却鼎鼎有名,正是明朝的末世皇帝,崇祯。 【作者题外话】:快要过年了,大家赶紧回家啊。盛宴就有点苦逼了,年三十到初六还要值班,很累的。 第十三章 皇太孙的请求1 正宫出来了,两位侧妃自然不敢造次,立刻伏低做小。 “是,娘娘。”王才人的的话语中有些畏惧,她得意万分的时候被郭氏交过做人,此时见到,自然心中有些害怕。 “好的,姐姐,不是我想打扰姐姐的安静,而是王才人太张狂了,又到我这里来闹事。”相比于王氏,西李就热络多了,亲切的和郭氏交谈起来。 “不是我说你们,争吵也要有个度,你看,由校回来了也不知道,还在这吵。”郭氏的声音有些气弱,显得中气不足的样子。 “哎呀!”听到儿子回来了,王氏惊呼一声,连忙整理了下仪态,转身吵门口看去。 只见朱由校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宫殿门口,看着她们,旁边的宫女太监早就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在慈庆宫伺候的人都知道,这位小爷可比千岁爷严厉多了。 “这帮奴婢,看到我儿回来了也不知会下。”王氏又整理了下自身仪容,作为朱由校的母亲,在儿子面前王氏还是很注重自己形象的。 “哎呀,我儿回来了,今天玩的可开心。”整理完后,王氏走了过来,一把将朱由校拉到了怀里,使劲的亲昵着。王氏虽然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但对朱由校的爱却是真诚的。 感受到这份母爱,朱由校不忍挣扎,任由对方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等到王氏满意了,他才离开对方的怀抱,结果李进忠递过来的丝绢帕子,将脸上的口水擦干净。 而后就开始行礼:“母妃安好,母亲安好。”作为一出生就陛下亲封的太孙,他自然有很多的特权。再说了现在皇帝不视事,太子暗弱,后妃无权,朝臣稀缺,自然没有人来管朱由校的称呼问题。 “校哥儿,如此装扮,又是去了哪里撒野。”见朱由校这一副另类的装扮,郭氏眉头一皱,有些不满。 “娘娘,校哥儿肯定是去锻炼了,这幅装扮正适合他。”见到郭氏这个样子,王氏唯恐自己儿子收到斥责,连忙插口。 “娘娘,校哥儿一身尘土,你身子又弱,我就先带他回去洗漱了。”王氏对着郭氏行了一礼,然后也不管对方回答,径直带着朱由校走了出去。 这番作态可谓无礼至极,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有个极受万历宠爱的儿子呢,又是皇太孙,若是郭氏没有诞下子嗣,这慈庆宫种,还真没有谁的地位比她高。 面对王才人的无礼,郭氏没有生气,反而眼中的哀伤愈加的浓郁了,看着朱由校离去的小小背影,眼睛肿透着无比的羡慕。 郭氏这幅哀婉的表情,让本来想再挑拨离间一番的西李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不敢再说什么,怕刺激到郭氏,真发生点什么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前些天郭氏的女儿,也是太子的长女薨了,这让本就身体不好的郭氏顿时病倒,今天才精神头好一点,能下地了。 对于这个,朱由校也束手无策,不说他人小,说些什么建议治疗方法没人听。就算有人听,他也不通医术,他学过机械制造,懂得电力运用,当过兵,当过警察,他很多方面都懂些,但唯独对医术一窍不通,当年高中学的还是文科,高一那年学的那一点点生物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孩去世。这也是他这些年不肯投入感情的原因,他只知道朱常洛的子女夭折很多,儿子更是只有他和皇五子的崇祯活了下来。 不想伤心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投入,这听起来有些残酷,但朱由校却毫无办法。 他也是一介凡人,只是比古人多了些知识罢了。 跟着母亲王才人,朱由校来到了她的寝宫。此时,在眼力介十足的李进忠的指引下,宫殿里已经摆好了午膳。一样样膳食被宫女试吃后端了上来。 本来试吃的是有专门的宦官做的,只是在慈庆宫里,这个规矩在朱由校的强烈要求下,改为了宫女。 边吃着,朱由校边应付便宜母亲的问话,平日朱由校时常不在宫中,也只有这个时候母子两人才有些独处的空间。 三名太监站在朱由校的身侧,随时听候吩咐,奶娘客印月则在身边伺候着,为他夹菜。贴身生活的照料,他用的都是宫女。是以他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一名宫女,而这个位置一般都是客印月。 这也导致了客印月地位日渐高涨,出门在外也能得到一声尊称。 瞄了眼身侧的三名太监,朱由校有些感慨,这是他一年来的收获了。李进忠,曹化淳,王承恩。想象自己第一批心腹竟然都是太监,他就觉得自己给穿越者这个称号丢人了。 李进忠,也就是魏忠贤,被他从王氏那边要了过来,为人深沉会来事,办事能力强。曹化淳是万历塞过来的那是个太监中仅存的,精通诗文书画,字写的好,为人和善能忍,被朱由校留下来充作文书。 还有一个就是王承恩了,是朱由校在慈庆宫中的一众杂役洒扫宦官中给发掘出来的。这个名字,这个地点,加上一年来的观察,他基本能肯定,这个就是历史上,陪着崇祯一起赴死的忠心太监。 有了这三个能够在历史上留名的太监,朱由校基本可以放心了,自己也有些忍、人能用了,不用什么事都要自己去跑了,而近一年的观察,也让他基本能信任这三个人了。 用完午膳后,朱由校就会自己的寝宫休憩。他再次醒来时,差不多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李进忠,去准备下,去太液池。”根据他的经验,下午这个钟点,万历一般是在那里纳凉。 “是,小爷。”轮到值守的李进忠恭敬应了一声,而后便准备下去。不过在他刚要出门时,朱由校又忽然叫住了他。 “进忠,你本来是姓魏吧!”看着要出去的李进忠,朱由校脸上有些恶趣味的问到。 “是的,小人本姓魏,后连进宫了才改姓李的。”听到朱由校的问话,他心底肃然一惊,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可从来没有在小爷面前说过这个。 “这样吧,你这段时间办事还得力,本宫恩准你恢复本姓。”朱由校虽还未出阁读书,但这些礼仪却从小就有人叫,包括自称之类的。 包括对万历的自称爷交过,本应自称儿臣的,但他却从来不用,万历也不以为意,任他称呼皇爷爷。 “多谢小爷恩准,奴婢赶紧不尽。”听到朱由校的话,李进忠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喜,中国人对姓氏的执着,那可是非常有名的。 “砰砰砰!”一连串的磕头声响起,柔软的地毯硬是被他磕的震了起来。 而后,磕头的李进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的抬起头恳求道:“请小爷赐名。” “就叫忠贤吧,魏忠贤。”绷紧着小脸,朱由校一脸严肃的说道。但心底他却笑的都快乐开了花,这是独属于穿越者的乐趣。 历史,在我手中创造。 “多谢小爷,从今以后我就是魏忠贤了。”恢复本姓又被赐予名字的魏忠贤一脸狂喜,他高兴的不是恢复魏姓,而是小爷的态度,为他复姓赐名,这表示小爷已经将他引为心腹,这让一心想往上爬的魏忠贤怎能不欣喜若狂? “好了,下去准备吧,本宫还要出行呢。”朱由校忍着笑意,挥了挥手让魏忠贤下去准备车架。 “是,小爷。”带着满心欢喜,魏忠贤躬身倒退出去,开始准备。 “哈哈!”等到没人了,朱由校立马捂着嘴乐了出来。 不一会,车架准备好了。那是两匹马拉的大车,周身布满了帷幕,形成一个宽敞封闭的空间。 登上车后,朱由校坐在宽大的软塌上,客印月和另一名宫女一左一右的伺候着,曹化淳和新改名的魏忠贤则跪在下面,随时听候吩咐。外面驾车的则是王承恩。 “驾!”随着王承恩的吆喝声和甩鞭子炸开的劈啪声,车轮开始滚动,载着朱由校往太液池而去。 一路行来畅通无阻,把手宫禁的侍卫早就习惯了太孙殿下的日日出行,对他的各种车架和身边人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不等车撵到来就提前开启宫门。 “参见殿下。”无数铠甲碰撞的铿锵声和参见声传来,让朱由校的心情大好。 这些,以后都是我的。 车轮滚滚,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来到了阴凉的太液池旁边,凉风阵阵袭来,驱走了人们身上的烦躁,舒爽无比。 帷幕也在风中不停飘荡,偶尔露出里面的乘客。 停车后,王承恩询问了下旁边的侍卫后,就得到了万历的所在地。本来皇帝的行踪那是可是机密,若不是朱由校在王承恩问话的时候露了下面,不然侍卫都想将这个打探皇帝行踪的宦官给抓起来。 车轮右拐,驶向了那边的一个凉亭,万历正在那里和郑贵妃乘凉。 咕咕噜噜的车轮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很悠扬,如同催眠曲般,让人想睡觉,哪怕朱由校刚睡醒,此刻竟又有了一丝困意。只是,停车时的震动,又徒然将这丝困意给驱散。 车撵来到了一处守卫密集的地方,隐约间还能听到万历爽朗的笑声和郑贵妃娇媚的奉承声。 第十四章 皇太孙的请求2 “皇爷爷,皇爷爷。”人未到,声先至。刚一下车,朱由校就嚷嚷开,清脆的童音在怡人的环境中传出很远。 “哎呦!朕的乖孙子来了。”听到朱由校的叫喊声,万历脸色徒然一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由于起来的太急,没站稳,导致他胖大的身体一阵摇晃。 “呀!陛下小心。”郑贵妃惊呼一声,连忙也起身搀扶,旁边伺候的几个太监也急忙过来帮忙,万历的体重,郑贵妃一个小女子可扶不住。 “呵呵,没事。”站稳后的万历摆了摆手,一脸笑呵呵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旁边的郑贵妃则银牙暗咬,低声咒骂了句:“小贱种。” “皇爷爷,皇爷爷。”在万历面前朱由校一改往日的稳重,一副欢快的表情,扑倒了万历身上,萌萌哒的小脸也贴了上来,靠到万历的腰间, “哎,朕乖孙。”万历双手拢住朱由校的肩膀,试图把他抱起来,然而用了用力,却发现孙子已经长大了,自己抱不动了。 “呵呵,长得真快,朕都抱不动了。”万历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拉着朱由校的小手坐下。 看到万历这个样子,旁边的郑贵妃嫉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哪怕是对他最宠爱的儿子福王万历都没有这么亲近过。 万历之所以这喜爱朱由校,除了他出生那天天降异象以及从小的聪明懂事外,就是他那份随性和亲切了。朱由校前世没有爷爷,今生却突然拥有了,这让他打心眼里将万历当做了自己的爷爷。 这份真挚的感情,万历自然能够感觉到,正是这份真心,让万历真心的喜爱上了这个孙子,他让他感觉到了从没有体验过的亲情。 太后从小对他严厉要求,父亲弘治去的又早,长子他又不满意,郑贵妃的儿子也是爱屋及乌才宠爱的。从小到大,万历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 人生有三大情感,爱情、亲情、友情。郑贵妃给了他爱情,而朱由校,给了他亲情。他怎能不将这唯一让他感受到天伦之乐的朱由校给宠上天。看看历史上郑贵妃得宠的劲儿就知道万历是如何对待朱由校的。 “今天又到哪里野去了?”刚一坐下,万历就开口问到。而朱由校则依偎在万历身边,一脸乖巧的模样,让人又怜又爱。 “皇爷爷,今天孙儿到御马监去了,那里的比武好热闹。”朱由校边回答着,边捻起桌案上的水果吃了一颗:“真甜。”吃完,他还品评了下。 “甜就多吃点。”万历示意旁边伺候的宫女,将水果端近了点。虽有他又有些诧异的问道:“比武?是选锋比武么?” “不知道哎,我只是听宦官们说,今天那里有场比武,我就去了,好热闹,今天我还骑马了呢。”朱由校一脸天真的说道,小脸上满是尝试了新鲜事物后的兴奋。五年的时间,已经将他的演技磨练的纯属无比,或者说,他彻底的融入到了这个年龄段。 “皇爷爷,我想练武,我也要骑大马,用宝剑,射大鸟。”说着,朱由校一脸骐骥的望着万历,这才是今天他特地过来的真正目的。 “练武?”万历神色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孙儿:“练武可是很辛苦的,你吃的消么?” “我不怕苦,我就想练武,我要变得和那些武士一样厉害。”朱由校仰着小脸,一脸的坚定,随即,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皇爷爷,我很厉害的,我表演给你看。” 他松开拽着万历衣角的手,两条小短腿迈动,蹭蹭的跑到一个没有人坐的石凳旁边,伸出白白的小手包住。而后“嘿”的一下吐气开声的将石凳给抱了起来。 这下可是惊呆了众人的眼睛,那个石凳差不多有朱由校一半这么大,小小的身子抱着这么个大物体,显得极为不协调,让人看了感觉一点都不真实。然而事实就在眼前,这个二三十斤的东西,一下就被皇太孙给抱了起来,看他那还算平静的表情,显然这不是他的极限。 “这……”万历瞪大着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手臂都下意识的抬了起来,指着朱由校,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嘭!” 石凳被朱由校给丢到地上,摇晃了两下才稳稳立住。 “皇爷爷,怎么样我厉害吧!”蹭蹭的又跑回万历身边,朱由校扬起下巴,一脸得意的问道。他万历面前,他将天真孩童这个角色表现的活灵活现,若是前世他有这样的演技,又怎么会两三年之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不过,这也是天朝和平安逸的生活造就的,哪怕往上爬,他的小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 “好!好!好!”朱由校炫耀的声音让万历醒过神来,而后就是一连串的赞美声,旁边的太监也适时的跑上来拍马屁,什么圣孙天生神力,什么陛下可喜可贺之类的词不要钱的往外扔。 “赏!”旁人的奉承,让万历龙颜大悦,一个赏字就脱口而出,让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难怪你要学武。”收敛笑容后,万历一脸释然。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长孙从下聪慧,比寻常孩童要早熟的多,发现自己如此特长后,肯定会动心思,想要学武。 “那你想要谁来教你呢?”万历饶有兴致的问到,他想看看,这小娃娃到底有没有准备。 “皇爷爷,我在宫中听说过一个词,叫俞龙戚虎,这两个词代表两个人,其中俞龙听人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我想让他来叫我。”朱由校嘴角微微翘起,一副我早有准备的样子,可爱的模样,让万历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捏了捏。 “皇爷爷,我长大了,别老捏我的脸,丢人。”朱由校一脸不满的抱怨了一声,又惹得万历哈哈一笑。 “好了好了,不捏行了吧。”万历笑着又最后在朱由校脸上捏了下,才把手收回来,而后一脸有些坏笑的说:“孙儿,你想要的俞龙他时号称五叔天下第一,但你可知道,他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 “啊?”朱由校神色一垮,一副沮丧的表情。当然,这幅表情他是装出来的,他也知道俞大猷已经离世,所以他真正的目标,放在了他儿子的身上,俞咨皋。在这个子传父业的世道,怎么着他也能学得俞大猷七八分本事。 “哈哈!”他这幅表情,又惹得万历笑了起来。万历也不说话,他想看看,这个聪明的小娃娃到底还能想出点啥来。 朱由校假装的在那里皱眉思考着,小小的眼睛提溜乱转,而后他脸色一喜,似乎想到了什么:“皇爷爷,我听说过一句话不是叫虎父无犬子么,您这么厉害,所以有了我这么个聪明的孙子,那俞龙应该也有儿子孙子之类的吧,俞龙这么厉害,他儿子也应该不差吧。” “哦?”朱由校的回答让万历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儿会想出这么一个答案来。他本以为,这个总是听说过各种俗语成语的小子会给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呢。 瞄了一眼万历,见他没有什么发怒的情绪,朱由校又高兴的说道:“对了,皇爷爷,那个戚虎也很厉害吧,让他也来当我的老师吧,就算他去世了,总有儿子侄子之类的学到他本事的人嘛。” 他竟贪心不足,想要将戚继光的继承人都给弄过来。之所以加上侄子这个词,也是因为他知道,戚继光只有一个叫戚金的侄子才承继了他的衣钵。这些知识,在明朝那些事中都没有,是他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这个时代分析文章上的。 “你小子,还想要两个老师。”万历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一脸不置可否,既没同意也没不同意。 “好不好嘛,皇爷爷。”朱由校强忍着恶心,开始施展撒娇大法,拉着万历的手摇来摇去,声调更是变化了几分,拖得老长。虽然差不多带入了小孩子的这个身份,但每次做这个动作,朱由校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心,但没办法,未来今后的发展,拼了。 “好好,就依你的。李浚,你去查查,戚继光和俞大猷还有什么有本事的后人。”万历也吃不消他的撒娇,不是恶心的,而是被萌的,一个萌萌哒的小娃娃,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何况这还是他最宠爱的孙子。在话语的末尾,万历特地在有本事三个字上加重了口音,自己这个孙子精明的很,不合心意又过来闹了。 “是,万岁爷,奴婢这就去办。”旁边一个中年太监应承了一声,而后便匆匆离去。 “谢谢皇爷爷!”朱由校欢呼一声,满脸的兴奋,这次他可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兴奋了。最近几年,万历身边的太监老换,他也不认识刚才那个受命而去的宦官,但想来职位也不会低,起码是个秉笔,甚至还可能是东厂掌印。 俞咨皋和戚金,算是入手了。 【作者题外话】: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下。 第十五章 老将 李浚出去了有一段时间,直到万历和朱由校用晚膳的时候才回来禀报。 “万岁爷,孩儿们打探了一些消息。”说着,李浚看了旁边乖乖吃饭的朱由校一眼,眼神有些怪异,他刚才也注意到了朱由校多加的侄子那个词。 “说。”万历咽下郑贵妃夹的一块肉脯,随口吩咐道。 “是,万岁爷。”李浚清了清嗓子:“俞虚江老来得子,庚辰年间(万历八年)去世,膝下只留下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叫俞咨皋。这俞咨皋虽说比不上他爹,但也尽得真传,一身武艺无人能敌,去年刚中了武举,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治军海坛(今平潭),如今刚上任。” “戚武毅倒是比俞虚江年轻,丁亥(万历十五年)年间去世,但却没俞虚江活的久,才六十岁就死了,几个儿子因功荫蔽了些官职,却没学到老爹的几分本事,但他的一个侄子戚金却从小跟着征战沙场、戎马倥偬,差不多学到了叔叔的七八分本事。目前抱病在安徽定远老家。”说着,李浚又看了眼朱由校,眼神说不出的怪异,朱由校却全都当做没看到,自顾自的吃着饭。 “都传召入宫,当朕太孙的武学教头吧。”万历沉吟了一会,觉得没什么不妥,就让旁边的太监拟旨用印。对万历来说,这只是两个武将军官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孙喜欢,就传召过来好了。 但这对朱由校的意义却完全不同,这是他梦想的起步,也是他整训亲信军队的基石。俞龙戚虎的能力不言而喻,放在这个时代简直是核弹级别的威力,作为他们的继承者,俞咨皋和戚金,想比不会差到哪里去。 “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啊!”面上保持着笑容,朱由校心下却开始盘算起自己的计划了。他打算彻底的践行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到军队内部,从里面做起。他未来打算的改革,必须有一直绝对信任的部队支撑。 从来就只有统兵大将才能牢牢掌握军队,而他,朱由校,就打算做一回天下兵马大元帅。 “呵呵,我这不是走上了正德的老路了么!”朱由校嘿然一笑,想起了大明史上鼎鼎有名的正德皇帝明武宗朱厚照。“但我的野心岂是一个武宗能够囊括的。”明圣祖才是朱由校最想要的庙号,而其底气,正是他脑海中那繁杂的现代资料。 “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想想脑海中那些资料,朱由校不禁叹息了一声,那些资料中关于明朝的资料很少,只有寥寥几篇,其他基本都是科技资料和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最为主要的史料几乎没有。 仅有的那些,结合他自身的记忆加以利用,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换回了两个人,戚金和俞咨皋。而他之所以今年去观看选锋比武,并顺水推舟的向万历要求学武,是因为他从这仅有的史料上知道,明年是京察,所有的朝臣都在准备,没有人回来关注他的一些小动作。 至于为什么不是明年?明年是京察之年,京察一旦开始了,很多东西就不是那么好操作了,到时候万历估计也没心情来管他的小事,而是全身心的关注京察去了。万历就算再怎么不视事,但对朝廷的局势还是要关注的。 “以后,就只能靠我自己了。”朱由校默默的看着蓝天白云:“哦,对了,还有明朝那些事,有了这本书,想必我会轻松很多。” 朱由校的预料很正确,对于万历传召两个武将军官,所有的文臣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就连惯常的劝谏折子都没有。明年就是京察之年,所有人都在准备。 一切,都为了权力。 虽说这对朝廷来说,万历的诏书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然而对当事人来说,这却是天大无比的事。 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哦不,馅饼从天上降。当然,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就是祸事。 圣旨首先到的安徽定远,戚金正在自家老宅中悠闲度日,自吴淞总兵卸任后,他就一直呆在老宅养病,然而国事多艰,尤其是辽东,纷乱渐起,有一只蛮夷正不断兼并壮大,可朝廷衮衮诸公却视而不见,皇帝也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让受戚继光深深影响的戚金心忧呢。身为武将,他对明朝军队战力的了解可是比那些端坐高堂的文官深刻的多,真切的知道现在军队到底有多烂。可是他却毫无办法,他只是个小小的总兵,不能对政局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只能想着,待自己身体再好一些,就自请出关为朝廷效力,为大明江山尽一份绵薄之力。 然而一份圣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什么,任东宫武学教谕?”看着眼前的这份圣旨,戚金眼睛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开始接到圣旨时,戚金是兴奋的,他以为朝廷对边事重视起来,准备启用他们这些在辽东戊边的老将,他甚至激动的连自己身体不好都顾不得了,打算为大明江山鞠躬尽瘁。 然而现实给他浇了一盆冷水。东宫武学教谕是什么鬼?戚金身为一代名帅戚继光的继承人,文化水平可不低,但他楞是没想出来,这是个什么官职。 “这位公公,不知这东宫武学教谕是什么官职?”戚金满脸堆笑,顺手将一封银子给塞了过去。戚金不仅军事上得了伯父的真传,这方面也是一样。 掂量了下手中银两的分量,宦官的脸色好看了些。能够被派往外省传旨的,都不是什么有关系的,风餐露宿的,谁愿意去,尤其是这种没有任何差遣,单纯送一份圣旨的。如今有些进项,好歹没白出来一趟。 因此,宦官也和颜悦色的对戚金说道:“戚总兵,杂家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这好像是皇太孙殿下的意思。再多的杂家就不知道了。好了,戚总兵既然已经接旨了,那杂家就打道回府了。” “公公别急,寒舍略备薄酒,请公公赏脸。”尽得戚继光真传的戚总兵哪能就让这个宦官就这么走了,当即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始招待起来。 宦官也不推辞,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不吃点拿点,怎么对得起自己。 当给戚金传旨的宦官吃饱喝足返京的时候,前往福建的传旨宦官依然苦逼的在路上奔波,他的路程,足足比前面那位要多了了一倍。等对方回京了,他差不多才赶到福建海坛(今平潭)。 “嘁,这寒酸的门楣,看来杂家是白跑一趟了。”抬头看了下这府邸的门脸后,宦官一脸的晦气,旁边跟着一起来的两个锦衣卫力士也是如此,这趟差事白跑了,估计啥也落不到。 “东宫武学教谕。”俞咨皋接到圣旨后,也是和戚金一样,一脸的疑惑,但他人生经历比戚金坎坷的多,城府也稍微深一些,面上不动声色的悄悄推了一小袋银子过去。 宦官捏了捏手中的银两后,当即脸色一变,似乎要勃然大怒的样子,才三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 而俞咨皋看到这样,面色一苦,又加了些,但这依然无法让宦官满意。而俞咨皋,也无法拿出更多了,他老爸本就没有戚继光来的仕途顺畅,去世的又早,自己也不善经营,哪里还有更多的余财供奉上差。 “罢了,罢了,算杂家倒霉,俞咨皋,这是东宫皇太孙殿下的意思,太孙殿下甚急,记得立即启程赶赴京师。咱们走!”一甩袍袖,宦官带着两名力士有些气冲冲的走了。 “赶赴京师!”听到这话,俞咨皋的脸色更苦了一分,就像福建山沟沟里常年劳作的老农一样,哪里有点武学第一人传人儿子的样子。 俞咨皋没法不苦,他去年才刚刚中了武举,而后千里跋涉的从京师回来,如今才不过上任几个月,治所上的事情才有点眉目,就要抛下一切,再次赶赴京师,这哪里有路费啊。 然而,没有路费也要去京城,武将不比文官,你敢来个抗旨不尊试试?好在这次是因公事赴京,沿途有驿站可以住,这就减少了一大部分的开销。不过这依然不是如今有些破落的俞家所能承受的。 且不说俞咨皋正在苦着脸筹措盘称,我们的戚总兵要悠闲的多,家有余财,还有叔伯兄弟的帮助,自身也是三品高官吴淞总兵位置上退下来的,怎么着都比俞咨皋宽裕的多,而且距离又近,吃的苦那是要少太多了。 不过戚金并没有赖在家里,等待俞咨皋北上后与其同行,而是先行一步赶赴京师,打探消息。这诡异的圣旨,怎么看都让他觉得不安。大明朝从来没有这样的事,竟然让一个武将充任东宫官,虽然只是一个无品无级无名无分的临时官衔,但也足以让无数文官嫉妒的眼红了。 多少人想和东宫搭上线都没一点机会呢,这样好的机遇怎么就让这两个莽夫给遇上了。不过等知道这是为太孙殿下找的武学老师后,这些文官心里又平衡起来。原因无他,等到太孙登基,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陛下虽然看起来胖,但身体康健,怎么着也还有十来年的时间,而太子虽然体弱多病,但胜在年轻,也有十来年,这就是二十年了,二十年后,谁知道太孙还是不是太孙。就算太孙依然还是太孙,但二十年的投资周期,回报的时间太晚,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军官,就算搭上了线也没什么用。 这是绝大部分文官的想法,二十年后,有资格站队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致仕了,那还用在乎什么太孙不太孙的。因此,我们的太孙殿下虽然受宠,但依然没有多少人去投机,无论是宫内宫外。 第十六章 少言壮志 对于皇太孙殿下的举动,大部分朝臣都是漠不关心的,少部分觉得太孙殿下还未进学就偏好武技有些不妥,只有极少数的精英,才能从中隐约窥见一丝未来。这极少数的精英,就包括了当今首辅,正宗的东林党人叶向高。 “怕将来这又是一位明武宗啊!”得知太孙殿下央求万历传召戚金、俞咨皋进京后,我们的首辅大人如此感叹道:“该推荐一些人成为东宫属官了。” 虽然太子还未登基,但地位却已稳固,作为力保朱常洛的主力,东林党已经能够篡取一部分胜利果实。这其中就包括了对太子属官归属的话语权。不过,想成为东宫潜邸的人太多了,到底该选谁不选谁,这其中还有经过复杂的考核和利益交换。 马上就是京察之年,东林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就算想要加强对东宫的渗透,今年怕也是没有多大的机会了,敌人盯得太紧,不好操作。因此叶首辅思量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现在就行动的想法,打算等京察过去再进行运作。 而我们的主人公,朱由校,却丝毫不知道有人已经在惦记他,他依然的在兴奋的整顿着自己未来的练武场所。在慈庆宫的西侧,有一座御马监的值房,那是更直宿卫的禁军休憩轮班的地方,里面很宽敞,各种建筑设备齐全,也有个小型的校场,稍微整顿收拾下,十分适合练武。 很快,一个独立的院落被宦官们给修整出来,兵器,弓箭,木桩,马厩等等一系列和武备有关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只等老师一来,朱由校就能开始练武。 但令朱由校失望的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奉旨应召而来,最后等的不耐烦了,拍魏忠贤一问,才愕然惊觉,最远的俞咨皋还没到,从驿站传来的消息,才刚刚过了安徽,而戚金,则没有消息。 无奈之下,他只能按捺自己的性子,乖乖的等着,圣旨再怎么不可违逆,但赶路的时间总要给的。 而这段时间,他什么也没练,除了跑跑步外,就是和万历皇帝在一起,加深万历对他的宠爱,而效果也是很明显的,万历对朱由校几乎是有求必应,也不管他人这么小用不用的上。若不是此刻朱由校年纪还小,他几乎都能开府建牙了。 “呼!”对着勺子上黑色的中药,朱由校撅着小嘴,轻轻的吹动着,柔和的力道让勺子里的中药微微摇动,却没有溢出来。 “皇爷爷,我喂你。”跪坐在万历的床榻边,朱由校左手稳稳的端着一碗黑色汤药,右手握着勺子,自己尝了下药后,感觉温度合适就伸到万历的嘴巴边。周围站了一圈的宫女太监,小心翼翼的看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皇太孙正亲尝汤药以奉祖父,谁敢不开眼的在这个时候打扰? 沙沙!沙沙!沙沙! “嗯?什么声音!”一些太监有些愤怒的想着:“如此温馨的时刻,谁这么不长眼?”左右观望了一眼,声音来源立刻被人找了出来。 来源找出来了,却没人敢出声,因为发出声音的,是一名太监,一名撰写内起居注的太监。内起居注是记录皇帝在后宫中生活的,这个活只有太监能干,现在的太子朱常洛,就是靠着内起居注上的记载,才确定了皇长子的地位,最后成为太子的,如此关键性的文书记录,十分紧要,没有人敢打扰,包括万历。 只是,令在场所有人奇怪的是,这个毛笔书写的声音似乎有些大有些重叠的样子。左右寻摸了一下,那些秉笔掌印太监们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也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这不是曹化淳么,他在写什么?。”作为皇太孙太孙身边的人,曹化淳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个角儿了,在场的人大部分都认出来力量,只是认识归认识,他们依然不知道这个太监在做什么。 这边,万历在朱由校的服侍下,慢慢的将整晚药给喝了下去。其实他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受了点风寒,休息下,吃两天药就好了。只是在吃药的时候,恰好朱由校来了而已。 既然这个事情被我们的穿越者碰到了,那自然就意味着表演的时刻到了。当即,他就从那个宫女手中将药抢走,自己来喂万历。当然,在外人看来,这只是小孩子单纯孝心的表现,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想法。 为此,太监们又是大拍皇帝马屁。朱由校这一举动,不仅为自己加分,也为太监们制造了一次拍马屁的机会,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万历,也再一次感受到了他长久缺乏的亲情,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感动。只是他在感动之余,又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怎么所有的太监都在伸长着脖子望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个太监正悬笔书写着。 起初,万历以为这是自己身边记录内起居注的宦官,但旋即又发现不是,因为那个宦官正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伏案写作。这下万历来兴趣了,要知道,一般的宦官都是不识字的,只有进过内书房的才会读书写字,但一般也没有哪个太监会随身带着纸笔,随时随地的书写东西。 “由校,那个宦官可是你身边的人。”擦掉嘴角残余的药汁后,万历冲着乖巧的朱由校问道。他自己身边随侍的太监自然都认识,而够资格带着太监又在他身边的,自然只有朱由校。 “哦,皇爷爷,那个宦官叫曹化淳,字写得好,文采也不错,我就让他跟在身边,随时记录一天中发生的事。”朱由校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细牙。 “这样啊,那你记录这些有什么用呢?说好了爷爷有奖赏哦。”万历不以为意,只是以为小孩子啊模仿能力强,见自己身边有个这样的宦官,感觉好玩,就自己也设置了一个。是以他的口气很随意,一副大人哄小孩子说话的语气。 听到这话,朱由校心中一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宣扬他大志的机会。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有句话不是说,有志不在年高么,何况还有出生时的异象兜底,有点什么异常也不怕啥。 是以,朱由校正了正身,从床上直起身跪坐着,而后小脸一板,一副严肃的表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儿臣听说,儿臣出生时天降异象,宫人纷纷传言,此时圣君出世之兆。儿臣闻之感怀,从此便以圣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然儿臣不知该如何做,又尝听闻古之圣贤言,吾日三省吾身,如此便可正心修身。儿臣深以为然,便命曹化淳记录起居,日日翻看寻找错漏,警示自身。” 朱由校这番话,半文不白的,错漏之处极多,也有些语无伦次乱七八糟的感觉。但所有人都没有关注这些,或者说是没有多余的注意力来关注这些。因为他们都被朱由校的这番话给震惊了。 静,安静,非常的安静。 整个万历的寝宫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喘气,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小小的孩童。在座的,除了宫女外,大都是饱读诗书之辈,自然也知道史上那些神童,以往看到这样的记载时,也只是笑笑了事,从来没有想到过,当这样的神童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会是怎样。 暮然,沙沙的纸张摩擦声再度响起,扭头一看,却是记录内起居注的宦官题壁疾书。 “殿下少言大志,欲为圣君,乃仿内起居注例,命随侍宦官记录言行,以醒己身。”写到这,宦官停下笔,抬头看了眼朱由校,又接着往下写去。 而作为焦点的朱由校,却没有注意这么多,只是眼神真诚的看着万历。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透着一股坚定和信心。 万历看着眼前这个孩童,仿佛看到了二十八年前的自己,当时自己也是这样,刚刚摆脱了张先生的桎梏,掌握了国家大权,雄心勃勃的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留名千古。然而,在无尽的扯皮推诿、争权夺利当中,奋发的万历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六不”皇帝。 万历眼角有点湿润,然后轻轻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缓缓放到朱由校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 “孩子,你还小,你不懂。你不懂…….”一边抚摸着,万历嘴中一边这样念叨着。从万历的话语当中,朱由校感受到了一股无奈的心酸和颓然。 感受着万历大手的温暖,朱由校心里一阵感动,万历对自己,完全是真心的。 “皇爷爷不哭,我会好好练武的,等我变厉害了后,帮你打坏人。”抬手擦了擦万历的眼角,朱由校用一种孩子的口吻说着自己的诺言。 万历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孙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愣神之后,是无穷的感动。万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老泪横流,一把将朱由校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嘴中也轻轻呢喃着“好孩子,好孩子!”。 整个殿室,除了万历的呢喃,又一次陷入沉默当中。 第十七章 等待 “由校,这身打扮,又是要去跑步?”一大清早,因为失眠而有些睡不着的朱常洛在院子里踱步,却看到自己儿子竟然这么早起来去运动。说到跑步,他的语气神态不禁有些异样,在他眼中,这种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活动实在是有辱斯文,也不知道这小娃娃是从哪里学来的,天天早上如此。 “是的,父亲大人。”朱由校活动了下,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在封建礼教的约束下,虽说是不情愿,但他也不得不上前见礼请安。 “皇父安好。”上前大礼参拜后,朱由校起身说道:“父亲若是无事,儿子这就去跑步了。” “去吧,记得回来吃饭。”朱由校挥了挥手,让才一点点大的儿子自己去活动。他为人懦弱,一向不太管事,宫里的事情一般都是王安和太子妃郭氏操持,自己则悠闲度日。对于儿子的教育也是如此,他自己都没有受过太好的教育,更不要说对儿子们了。 对于自己这个长子,朱常洛的感情很复杂,因为这个儿子,自己地位得以稳固,但从小到大,他却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长子。不论什么事情,他似乎都有自己的主见,包括自己寝宫的布置,身边伺候宦官宫女的选择,以及一些生活上其他的琐碎事情,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有着自己的一套标准。 朱常洛一点都没有体会到那种做父亲的感觉,这种感觉只从其他几个后出生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但那些孩子却福薄,身在富贵人家,却没命享受。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能说出那么一番话。”看着长子远去的背影,朱常洛摇了摇头,便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他昨晚因为儿子的表现,一宿没睡好,此刻得去睡个回笼觉。 “嘎吱!” 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夏日的清晨传出很远,雕着镂空龙纹装饰的木门被他推开,身子一侧,朱常洛便走了进去。又是嘎吱一声,门被合上了,只是在木门即将合实时,一句悠悠的叹息传来出来。 “儿子比父辈有出息总是好事!” 这声叹息很微弱,里面透着淡淡的酸涩和丝丝的欣慰,没有传出多远就被清晨的微风给搅碎吹散。 白色的练功服穿在朱由校小小的身子上,看起来就如同一小团棉花在地面上飘着,夏日的清晨很凉爽,熹微的日光从云端照射下来,让整个紫禁城都显得很神圣。 空旷的御道上,只有尽忠职守的宫廷侍卫在来回走动,再就是一些杂役宦官,一大清早过来收集昨晚的秽物。这些太监都是宫里地位最低的,吃的差,月例少,干却是最脏最苦最累的活计,实实在在的最底层。 绕着慈庆宫跑了一圈后,他感觉自己活动开了,一股用不完的精力从身体中涌出来,仿佛能一直跑下去一样。不过朱由校却克制了从心底涌出的这股欲望,他现在还是在长身体,跑几圈锻炼就好了,太多了反而伤身。 他现在的运动量,已经比一般的成年人还多了。又绕着慈庆宫跑了两圈后,朱由校停下了脚步,开始缓缓走动,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红色的宫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处可见各种祥瑞异兽的雕饰,飞檐斗角中显世出无边的大气和端庄。 “这些,竟然都是我的财产。”站住脚步,看向远处层层叠叠不见尽头的亭台楼阁,朱由校不由觉得如在梦境。我竟然是这庞大宏伟宫殿的主人! “呼~~”狠狠吐了口气,他慢慢的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缓缓往慈庆门走去,该吃早饭了。 回到慈庆宫,依照礼数,他先是到了太子妃和自己生母处请安,而后又去了父亲夜宿的地方请安,却发现自己这个便宜爹又睡着了。摇头无语之下,他回到了自己的新的住处,开始吃早饭。 额,当然,皇宫里的说法叫进膳。 至于其他的妃子,她们还没有这个资格,让堂堂的皇太孙纡尊降贵的去给她们请安。整个慈庆宫里有这个资格的只有三人,太子,太子妃,生母。 穿过一道小门,走进院子中一看,用熟了的宫女宦官们已经开始忙碌准备着各种洗漱用品,早饭膳食。 “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空间了。”和整个慈庆宫比,这个处在宫殿东侧的院落并不大,但却完全属于朱由校一个人,在这里他可以无所顾忌的行使自己的权利而不受约束。 这是独居的院落,是昨天刚收拾出来的,就在他说完那番志向之后,万历就让他别室独居,隐隐有独立在慈庆宫中的样子。 面对至高无上的皇帝旨意,皇宫中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不过是一个时辰,这个院落就整理好了,各种生活用品,宫女宦官居住的地方,都准备齐全。从万历处回到慈庆宫的当天晚上,朱由校就从王才人旁边的宫殿搬了出来,住到这里。 “小爷安好。”刚一走进院子,各种请安问好声就不断传来。朱由校也不看是谁,都一一颔首致意,而后慢慢来到了起居洗漱的地方,一番个人卫生的清理后,他便来到了偏殿,这是他用膳的地方。 早餐很丰盛,包子油条豆浆鸡蛋,一样不缺。也许是因为运动的原因,朱由校的饭量很大,此时已经和普通成年人差不多了,才五岁的孩子,吃的就和成年人一样,要是让外面的老百姓看到,还不得打死。 现在就吃这么多,等到了吃穷老子的年纪,一餐还不得吃头牛,这样的娃还要着干嘛,趁早打死算了。 一边吃着早餐,哦不,早膳,朱由校一边胡思乱想着,各种漫无边际的想法在脑袋中一一浮现。他有些庆幸,自己是生在了皇宫之内,虽然目前只能被圈养在这庞大的紫禁城,但物质生活方面,却丰富的很。 若真是穿越到了外面普通老百姓身上,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的下来。一想想那种吃饭没有肉,擦屁股用树叶子、石头的日子,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这种生活太恐怖了,简直不敢想象。 吃完早膳后,朱由校穿着常服,来到了位于自己寝宫西边的书房,开始了另一项无比重要的活动,读书。 哦不,应该说是认字,在外人眼里,已经五岁的太孙殿下还是个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虽然朱由校认识简体字,繁体字连蒙带猜也能认个差不多,但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各种口头俗语成语还可以说是从小聪慧,从大太监们那里听来的,但没人教就会认字这怎么解释?生活在森严的皇宫中,由不得朱由校不小心。 紫禁城富丽堂皇的表象下,是累累白骨,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宦官在大清早的被运出去,抛到乱葬岗去。光是一个慈庆宫,他就记得已经换了好几个熟面孔了。 从婴儿时期耳濡目染之下,本来有些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朱由校,也学会了城府和谨慎,如同行走在森林中的猎人一样,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寻找着猎物,也防止自己成为别人的猎物。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回想着五年来的过往,肖文有些感慨。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推开了书房的门。 空旷的书房里面,正有一个太监在等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校随侍三大太监之一,曹化淳。 史载曹化淳诗文书画,样样精通,经过内书堂。当然,这个评价朱由校自然不知道,他只记得,在崇祯末年似乎是这个出卖了崇祯,放了李自成进京。当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还是未发生的事,并不影响朱由校现在对曹化淳的欣赏。 在三名随侍太监当中,曹化淳是文化水平最高的,至于有多高,朱由校表示学渣测不出来。不过不管水平咋样,用来给他启蒙是绰绰有余的。 在昨天乾清宫说出那番豪言壮语之后,万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除了让他别室独居外,就只说了一句话“你该读书了!” 读书,自然该有老师,不过万历却没有一言不发,只是让他身边的曹化淳先行启蒙,说自己会找个好老师过来。 听到这的时候,朱由校小小的心中徒然激动起来,不论是他的记忆,还是明朝那些事这本书上,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的老师,名叫孙承宗。 大明末期的擎天巨柱、架海紫金梁,以一己之力,稳定了辽东的局势,使惨败明朝获得了喘息之机。 带着期待的心情,朱由校走进了书房,开始随着曹化淳启蒙认字。以他前世的水平来说,认字是最简单的,不过他也不敢放的太开,怕吓着别人。 不过饶是如此,朱由校的表现还是再一次刷新了曹化淳这个高文化太监的认知,不过是教了一边,聪慧的太孙殿下就能通读三字经了。 好在随后的内容解释上让曹化淳找回来信心,没让他觉得自己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会倒不是朱由校藏拙,而是真的不会。三字经他听过其中的经典语句,但却从来没有通读过,也没有了解过里面讲的是什么。他本以为会等到自己有了孩子后,才会去看这本书,却没想到,万历三十八年给了他这个机会。 就这样,朱由校开始随着曹化淳认字。每天,他就是跑步,认字,以及等待,等着自己老师的到来,戚金,俞咨皋,以及…….孙承宗。 第十八章 未雨绸缪 就在朱由校静静等待着的时候,他的那番豪言壮语渐渐的流传了出去,当然,范围也不广,只在朝臣的高层中传播,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从皇宫大内中弄到消息,而得到消息的人知道事情轻重,也不会乱说。 作为一个老大帝国,对于信息的保密还是有一定能力的,经常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秘闻,无不是背后有人推动。 当朝首辅叶向高的府上,在僻静的书房中,正有几个老者静坐闲谈。坐在首位的,自然是大学士当朝首辅叶向高。其他几位则是东林党的干将。虽说是坐在首位,其官职也是最高,但叶向高的却并不托大。 几人聚集在一起,小声商量了下关于京察以及东林党在朝中的处境后,就沉默下来。而后所有人都目光都投向了上首的叶向高,不知道他今晚召集几人过来做什么。 “诸位,今晚聚集,只是想让诸位看一份东西。”说着,叶向高拿起书案上的一叠白纸,递给众人。 纸上写的并不是其他东西,而是朱由校那天在万历寝宫说的那番话,以及他这么些年来一些行动的总结。 生性好动,喜欢东游西逛,爱机巧之物,最近又求万历叼戚金和俞咨皋如今,教授武学。林林总总,基本上将朱由校出生以来一些能够体现性情的东西给记载总结了出来。 叶向高并没有故弄玄虚,直接在纸上写明了,这是哪位人物言行的记录,是以,在场的几人都看的极为仔细,每看一句,都深深思索着背后的影响以及后果。 当初那场惊天异象,在场的诸位都亲眼目睹,亲身经历,那宏大瑰丽的场景,至今仍深深铭刻在他们心中。是以,对于和太孙殿下有关的信息,他们无不是慎重非常,哪怕现在还只是个五岁孩童,但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实在是当初那场异象太过惊人,而朱由校的身份又贵重无比,国之储君,未来之皇帝。 在这个家国一体,朕即国家的时代,皇帝的好坏可以说直接影响到了整个民族整个王朝兴衰更替。而对他们东林党来说,秉政者的未来倾向,就尤为值得注意。 默默的看完纸张上的信息后,众人沉默下来,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甚至还有人闭上了双眼,静静沉思着。 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各位对此有何看法?”最后,还是作为召集者以及信息提供者的叶向高率先开口说道。这件事太大,他一个人无法做主。叶向高起于微末,最后却成为了大明首辅,这其中固然有他自己能力的原因,但却也少不了背后有人支持。而眼前这些人当中,就有那些支持者的代表。 还是没人说话,在场的都是才智之士,但却依然无法从这些信息中解读出什么来,他们只能隐约感觉到这背后的似乎蕴藏着什么东西,一种让他们心底发寒的东西,但具体要说出来是什么,他们却描绘不出来。 “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正德?”有人皱着眉,试探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说话的是赵南星,东林党的首领之一,也是东林党的发起人之一。 与会者默然,明武宗朱厚照的名头,让他们有些畏惧。这种畏惧,大抵和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类似。若真是这样的皇帝,这对他们把持朝政十分维护自身利益十分不利。 在赵南星说完后,叶向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这群人当中,只有这位素来以智慧闻名的老友看出了些什么,只是却也无法准确的描述出来,只能举了个他们直觉中感觉最为相似的例子。 叶向高自己也没有看出来,当他得到这些信息后的第一反应也是,莫不是又要出了一个明武宗?但随后,他多年政治生涯培养出来的直觉却告诉他,这个结论不太准确。 “当早作准备!”在众人沉默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的邹元标冒出了一句。这句话一出,与会者心底全都咯噔一下,顿时警觉起来。对于权力,他们一向如此。 赵南星的话简单,但其中蕴藏的深意却不简单。简单来说,就是要在潜龙身边安排人手,再深一步,就是让伏在深渊的真龙接受他们的教育,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这一点,东林党的人做的可谓是相当的到位,任何有可能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从崇祯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这伙人深得未雨绸缪的精髓。 “附议。”首先同意的,是户部尚书李三才。他是东林党的干将,其才能无人可比,十分生猛。 “若是诸位信得过我,这事就由我先行筹划,等情况具体了,我们在一起商量商量。”见有人支持,叶向高抚着胡须,幽幽的提议道。 对于他的提议,众人自然是没有意见。 “阁老言重了,在下自然是相信阁老的。” “对于进卿兄的能力,我自然是佩服的。” “台山公无须谦虚,此事自然该你来掌总。” 一番纷乱后,这场聚会就这么结束了,只有赵南星,李三才,邹元标,在叶向高的眼色下,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留了下来。东林党的三巨头两干将,除了巨头之一的顾宪成外,都到齐了。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后,都露出丝丝的担忧,此正是多事之秋,明年京察还不知结果如何,而皇太孙现在似乎也不太安分。 当夜,叶向高的书房灯火通明,一直未熄!等到天刚蒙蒙亮,京师城门一开,便有一骑从首辅宅邸后门出发,出了京师后,直奔安徽无锡而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小小的书房中,传出了琅琅的读书声,声音虽人稚嫩,却透出了一股普通孩童所没有的沉稳和安静。 朱由校捧着书,一句一句的跟着曹化淳学习。由于他的学习能力很强,曹化淳也不拘泥,想让他通读三本启蒙书籍,将字认全后,然后再来一一讲解其中的含义,而朱由校也在这一点点的释义当中,慢慢了解古中国的灿烂文化。 作为一个成年人,他深深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哪怕他将来是注定的皇帝,但也不能忽视对文化知识的学习,不然将来一票大臣争论的时候,你听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在朱由校聚精会神的念书时,一个人影正站在外面,透过半开的窗户,静静的注视着他。仔细一看,这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便宜爹,皇太子朱常洛。 朱常洛眼含笑意,满脸的欣慰。他自己没有读到多少书,文化水平不高,是以看到自己儿子这么小就有人教念书,自然欢喜非常。哪怕教的人只是个太监,他也高兴不已。 他不是个好皇帝,但却是个好父亲。 站着看了一会,朱常洛就带着满心的欣慰走了。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自从朱由校开始读书,朱常洛就日日如此,从不间断。而至始至终,朱由校都没有发现这个默默关注他的身影。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发现,作为教书先生的曹化淳肯定看到了,但他却是一语不发。这次同样如此,他微微一偏头,目送了下太子殿下离开后,又将注意力投注到了朱由校身上。 这是他的希望所在。 时间,就这么漫漫的走过,朝野也一片平淡,无波无澜。似乎大家都在积蓄着力气,等着明年大干一场。 这天,朱由校随着曹化淳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内读书认字,负责他身边负责沟通内外传递消息的魏忠贤匆匆跑了进来,在他身边附耳说道:“小爷,戚金和俞咨皋到了。” “终于来了。”听到这句话后,朱由校蹭的一下站立起来,由于动作太急,他坐着的椅子都被他的动作给带倒。 “去,将他们带倒御马监值房。”朱由校脸色潮红,语气有些急促的吩咐道。这是激动的。而后他将一块令牌交给了魏忠贤,这块令牌是万历给他的,方便他在宫中来往通行。 “是,小爷。”应了一声,魏忠贤便匆匆离去。从朱由校的神态和语气,他感觉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在太孙出生后不就,他就来了这里,可以说他是看着朱由校长大的。这是一个宁静的小孩。这是五年下来魏忠贤形成的印象,他从来没有见过小爷失态,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惊讶,唯独这次。 是以,他也神色郑重,满脸严肃。“杂家倒要好好看看,两个粗鄙武夫缘何能让小爷如此看重。” 他这倒不是嫉妒,内臣和外臣完全是两个存在,无法相互威胁到对方的地位。他真正的目的是学习,他想看看对方身上有什么让小爷喜欢看中的,而后自己学过来,如此,到时候就能得到小爷的看重,为他办更多的事,他也就能压另外两个太监一头了。 在皇宫大内,太监只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哪怕你是皇上的大伴,当你不能办事,没有利用价值了,也会被皇帝给抛弃,最多只是落个好一点的收尾罢了。 皇宫之中,每个太监都是如此,概莫能外。 【作者题外话】:漫长劳碌的春节值班终于结束了,两张奉上,庆祝我的假期开始。 第十九章 名将之后 等到朱由校换了一身衣服,赶到御马监值房时,戚金和俞咨皋两人已经在值房中收拾出来的那用来练武的院子中等候了。 “小爷,两人已经在里面了。”见朱由校进入后厅,魏忠贤立刻迎了上来,低声禀报了一句,然后将令牌交换。 “嗯!”微一点头,朱由校表示知道,将令牌收拢到衣袖中后,他便在魏忠贤的伺候下,重新整理一遍仪容。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才缓缓步行进入,三大太监和奶妈客印月并两名宫女也跟在后面,一用进去。 在即将进入前厅时,朱由校顿了顿脚步,微微打量了下等候两人的长相。 前厅中分两排椅子,正有两人落座,落座 之人似乎不敢坐到首位,只是在椅子的中间相对而坐,一边一个。 左侧的那位锦衣玉带,衣着华丽,腰间下摆皆是配饰。只不过以朱由校当前的眼光来看,这些也不过是寻常,估计只是一般富足人家置办的行头。 粗看之下,朱由校有些失望,但仔细一瞧,他发现些许眼前一亮的东西。这位锦衣人身上的配饰衣服一丝不苟,全都规规整整,没有一丝凌乱,各种颜色配饰搭配规律整齐,透着严整的独特韵味。 相比之下,右侧的那位就有些邋遢了,一身紧身短打装扮,脸色黝黑,眼角不多的纹路深深凹刻下去,透着些许沧桑之感。 整体一看之下,这几乎就是一个乡下老农的打扮。唯独让人注目的是这个老农身上的气质,一股飙锐锋利的任侠之气。 这股气息几乎扑面而来,锋锐的让人不敢直视,忍不住就眯起眼睛。朱由校就是如此,当他的视线注意过去后,只感觉眼睛一痛,本来圆睁的眼睛顿时半眯起来。 吃痛之下,他心底顿时一阵恼怒,从他前世参加工作以来,到今世出生之后,何人敢如此当面给他难看。 今世他作为尊贵的太孙殿下,一人之一万人之上。从无人敢于让他难看;前世,作为一名管教干警,犯人在他面前无不老老实实,伏低做小,不敢造次。 只是,恼怒过后,他顿时醒悟。多年的小说阅读经验,让他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了一种较为深刻的理解。此刻这种刺目的表现,应该是这名任侠之气的老农实力高深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现。 意识到这点后,一阵欣喜不可遏制的从他心底涌现出来,如此实力,不正是我现在需要的么? 但随即,一股遗憾之情又出现了,儿子都如此厉害。当年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俞大猷又是何等英雄。 不用两人自我介绍,光是从他们这身打扮以及各自的气质特征,他就判断出了两人的身份。 轻声缓步走出去,朱由校满脸微笑的看向两人。尽管这种矜持的笑容在一个小小的孩童身上看起来有点搞笑,但直面朱由校的两人却一点都不觉得,或者说不敢表露出来。 如同排练好了一般,朱由校刚刚走出来,两人便同时站立起来,双膝跪地,大礼参拜,高声喝道:“微臣戚金(俞咨皋)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早在朱由校偷偷观察时,两人就发现有人在窥探,但他们却一点也不敢发作,这里是皇宫大内,宫禁森严,不是其他等闲之地,容不得他们造次。利用眼角的余光。他俩发现,在暗中窥探的,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小小孩童,联想到圣旨的内容。他们哪还不知道来者的身份。 面对两人仿佛有点预知般的动作,朱由校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两位爱卿免礼平身!” 学着万历的模样,朱由校沉声说道,只是清脆的声音加上就算板着面孔都显得可爱无比的面容,他的这番作态就显得搞笑无比,若是在前世,一定会有女生冲过来,一边大喊“萌萌哒”一边使劲亲他。 但跪倒在地参拜的两人却不这么觉得,只觉得天家子孙果不同凡响,威仪无边不可测度。 “你就是戚金吧!”两人站起身后,朱由校对着左边衣着规整的锦衣人说道。对方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还未介绍一个字,这小小的皇太孙殿下就认出来。 “是的,殿下,卑职就是戚金。戚武毅的侄子。”锦衣人也就是戚金,愣了下后就反应过来,忙垂手低头回答道。 不过朱由校却是没有在理会他,而是转向俞咨皋,“你就是俞咨皋?” “正是卑职。”俞咨皋话不多,应了一声就沉默不语,不过和戚金不同的是,他头颅未低,只是弯腰欠了欠身。 “嗯!”朱由校颔首示意,然后转过身,走到上首的主位坐了下去。 这番做派,让恭敬站立的两人感觉有些高深莫测,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正是朱由校想要的,不如此怎么驾驭的了手下。 “两位可知此次奉旨所为何事!”坐定之后,朱由校看着两人问道。 “是陛下欲用我们为东宫武学教谕。”面对朱由校的发问,戚金上前一步恭声答道。 “那你们二人可知具体要教何人。”朱由校又问道。 “不知!”这会二人对视了一眼,齐声回答。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不过看他俩来到这里后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八成是知道的。 “你们此次入宫奉职,全是本宫的意思,而你们所要教的人,也是本宫。”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朱由校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两人没有因为他年纪幼小而轻视他,态度始终恭敬如一。 “愿为殿下效死!”两人顿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齐声慷慨激昂的大声回答道。 来之前两人就碰过面,相互之间通过气,交换过消息,对于那道奇怪圣旨的手尾也了解清楚,知道这背后都是那位才五岁的皇太孙的主意。 之后,他们也想过去打听下这位才五岁的太孙的嗜好,只是缺没有任何消息,除了知道太孙喜欢运动外,其他脾气性情一概不得而知。 当然,两人不是想着良禽择木而栖,而是想提前了解下这位小老板喜欢什么,好对症下药。从他们接到圣旨那天开始,他们身上已经明显打上了东宫派的烙印。武将不比文官,没有那么多选择的余地,圣旨一下,必须立即行动,敢抗旨不尊,马上就是大兵拿下。 此刻还是万历朝,不比明季末年的崇祯朝,国家对军队的控制力还是非常强的。 接到圣旨后,有几乎一个月的时间给他们思考。他们此刻也已经想清楚了,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以他们俩的层次,想要提前站队,接触潜邸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于能自由选择的大佬们来说,朱由校只是潜力股,涨停的希望巨大,但想套现的时间太久,久到那些大佬们等不起。而对于年轻的后辈来说,此刻若是来到朱由校身边,那是妥妥的登天大道。 但奈何,根本没有理由凑过去,他们级别太低,远远轮不到自己选择去往何处,只能听凭上面大佬的安排。 所以说,这次东宫武学教谕的圣旨,对他们就是一次天大的机遇,就算自己熬不到太孙登基,那也能给子孙后代铺上一条康庄大道。 至于太孙能不能顺利登基,这个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了,那是文官们的事情,对于武将来说,能有一条接触天颜的就会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是以,面对皇太孙朱由校的询问你,两人反应迅速,毫不犹豫。且语气坚定诚恳,掷地有声。第一次见面,总要给未来的老板留个好印象,古人也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好,很好,希望两位教师能尽心尽力,教我横行战阵的真本事。”对于他俩的反应,朱由校很满意,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个态度就是好的。 “砰砰砰!”这会二人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大礼参拜,这就算是拜过码头了,以后这二人就是朱由校的人了。 “忠贤,上茶。”待二人见礼完毕,重新落座后,朱由校吵着旁边伺候的魏忠贤吩咐了一声。 这会上的不是招待客人的茶,而是拜师茶。虽然两人只是教授武机,但也算是师了,应该给予尊重。 端着茶,朱由校走到戚金面前,小手高举,身体微躬,“戚师,用茶。” “谢殿下!”戚金没有起身,而是坦然受了这一礼,这是规矩。接过茶盏后,他轻轻缀了一口,然后将茶放回托盘,算是用过了。 “俞师,请用茶。”给戚金奉茶后,朱由校又走到俞咨皋的面前,同样见礼如仪,躬身奉茶。 “谢殿下!既然殿下想学武,老夫自然会严格要求。”和戚金的一团和气满脸笑容不同,俞咨皋则是板着个脸,非常的严肃。 “谨遵俞师教导。”朱由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人家在提要求呢。他也不以为意,连忙点头应是。 看到朱由校这个反应,俞咨皋自进宫后才第一次的露出笑容。 戚金和俞咨皋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可以说是戚继光和俞大猷的某种延续,反应了他们各自的一部分性格和为人处世,如此看来,戚继光在朝野和史书上比俞大猷威望名声要高很多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时人是称颂俞龙戚虎。 第二十章 学武 第二日,御马监值房,朱由校的练武场所。 “殿下人小力弱……”俞大猷一脸严肃的说到,只是不等他说完,他跟前一身短打装扮的朱由校立马弯腰举起了一个三十公斤的石锁。 看到这一幕,俞大猷不禁有些迥然,没想到这个弟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力气,他忙不迭的改口:“额,天赋异禀,然年纪依然幼小,仍以打熬身体为主,辅之技击训练。” “是,俞师。”朱由校恭敬的应了声,然后再俞大猷和戚金两人的指点下,开始了站桩吐纳、强身健体。 他站的这个桩叫童子桩,是两人连夜商量后精挑细选出来的。整个童子桩分为静功和动功两个部分,此刻他朱由校练的就是静功,动功还要等他童子桩入门后才能练习。 之所以选择这个桩功,是因为童子桩最是温和,十分适合朱由校这个年纪的孩子打基础,而且这个桩功非常的全面,能够让练习的全方位的增长气力耐力敏捷之类,不会出现短板。 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限制和辅助措施太多。它限制必须是八岁以下的孩子才能修炼,而且还需要很多名贵的药材来配置药浴,洗练身体,补充营养。 普通的将门世家根本就没有这个财力来支持家族子弟的修炼,更加坑爹的是,你光有钱还不行,还必须有门路,能够搞到很多上了年份的药材,因此这个桩功又叫富贵桩。必须是既富且贵的人家才能练。 不过这一切在皇家面前都不是问题,朱由校根本不问钱财,只问效果好不好。 时间,就这么缓缓的流逝。每天清晨,朱由校一如既往的早起,读书,识字,练武,技击。 曹化淳虽有文化,但也只能给朱由校启蒙,更深一步就教不了了,因而渐渐的,他的重心都放到了习武上面。 当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三本启蒙书籍教授完毕后,他更加直接放弃了继续苦读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练武上面来。 武功,是需要不断苦练,天长日久之下,才能将其化为本能,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在这不停教授的过程中,戚金和俞咨皋也渐渐分工明确。戚金负责骑战,俞咨皋负责步战以及射术。 戚继光和俞大猷到底谁更厉害,这个一直没有定论,但单轮两人的继承者的话,显然俞咨皋要厉害上不止一筹。 因而整个个人武艺的训练,主要是以俞咨皋为主,戚金教授些俞咨皋不擅长的本事。不过,朱由校是立志天下的人,他怎么可能只是想练一身武艺,当个大侠呢。 他要的是全面发展,这就轮到戚金发力了。在骑战方面,戚金要擅长的多,这也可能跟戚继光后半生一直在北方有很大关系。 总之,两人的分工算是确定下来,戚金负责马上功夫,俞咨皋负责马下功夫,然后相互穿插些各自擅长的独门武艺,查缺补漏。 至于兵器,朱由校选择是剑以及长枪,远程则是用长弓。俗话说,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他可以说是选择了最难的两门兵器。 不过这却难不倒朱由校,他本身天生神力,又是穿越者,小孩子记忆力好,他理解能力又强,又有天下最顶尖的名师日日教导,成为绝顶武将只是早晚的事情。 每日的勤奋苦练,让朱由校的日子过得十分充实,训练疲惫了,则去万历那里休息下,晚上回来继续练,而后整晚就是夜宿在药浴当中。 从开始练武后,他基本就没有再上过床了,天天晚上都是泡在黑褐色的中药汤液当中,旁边是几个晚上值守的宦官,负责维持药浴的温度。 充实的生活下,时间飞速流逝。眨眼之间半年时间就过去了,日子一下就来到了十一月底。 这天,正当朱由校训练完毕,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突然从一个厢房内传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正好路过的朱由校楞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是有新生儿出生了,他又多了个弟弟或者是妹妹。 “算算日子,在里面生产的,应该是西李选侍了。”整个动功目前就只有两个人怀孕,西李选侍以及刘淑媛。刘淑媛月份还在,此刻只能是西李在生产了。 “走,去看看。”转过身,朱由校就往声音传来的厢房走去。 等走到近前时,已经是一波人在那里等着了,其中就有他的便宜父亲朱常洛。旁边还围着几个嫔妃,太子妃郭氏,他的母亲王才人,大着肚子的刘淑女。在四周还有几个朱常洛的其他子女。 他的便宜母亲王才人身边,还有个宫女抱着个两三岁多的孩子,那是他的同胞弟弟。在王才人周围,没有一个其他的太子嫔妃站着,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包括太子朱常洛。 但有些神经大条的王才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只是因为没有人和他撕逼而显得很无聊,到处东张西望,四处寻摸着什么。因此,也是她最先发现往这边走来的朱由校。 “由校来了?快到娘这里来。”王才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朱由校,看到这个让她人生走向巅峰的儿子后,不由得大声喊了起来。 王才人的叫声,将所有围在这里的人都给吸引了,他们皱眉的看来眼她之后,就顺着王才人招手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皇太孙正朝着这边走来。 待看清来人后,几个有着孩子的嫔妃纷纷脸色一变,不留痕迹的将自己的孩子拉在身边,退后了几步。 自从几个公主刚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皇宫中就流传开了皇太孙夺其他皇室子孙器运性命的流言。尤其是在太子妃郭氏的女儿,也就是朱常洛长女今年去世后,这个谣言更加的甚嚣尘上,为此朱常洛不得不狠狠的惩戒了几个长舌妇后,才将谣言勉强压下去。 不过就算如此,其他嫔妃也都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孩子接近这个太孙哥哥。只有王才人一点都不介意,带着自己另一个儿子走了过来。 不过朱由校不敢让自己母亲过来迎接,疾走了几步,赶了上去。随着他的走进,人群如同钢刀切豆腐般,裂开了一道口子。就连本来是在他前进路上的郭氏,也暗自咬了下嘴唇,犹豫了一下后,让开了道路。 宫中嫔妃,无人敢挡其锋。 郭氏丧女后,西李和王才人又撕逼了好多次,然而王才人战斗值不足,每次都急得哇哇叫,这番吵闹之下,顿时惹怒了东宫正妃郭氏,将两人狠狠的惩戒了一番,打了好几下板子。 这下王才人不干了,自从产下朱由校后,她的地位日渐尊贵,哪里受得了这番羞辱。只是东宫正妃她又惹不起。 心思电转之下,他将注意打到了朱由校的头上,在他面前好一番哭诉。而朱由校无法,毕竟是自己母亲,得帮下,就去万历面前告了一状。 这下可好,万历自然是信朱由校的,将郭氏狠狠训斥了一番。本就心情不好的郭氏,吃了一番斥责,颜面无存,顿时一病不起,几度病危,直到现在还是病殃殃的,卧榻不起。 这次还是借着新生儿的出生,过来冲冲,看看病能不能好。 郭氏遭到训斥后,王才人登时得意非凡,将这个事尝尝挂在嘴边,用以威胁其他嫔妃。除了西李仗着太子的宠爱和怀孕外,其他嫔妃,根本不敢招惹她,生怕遭到训斥。 而作为主力的朱由校,也同样被另眼相看,无人敢惹。 “父亲大人安好,母亲大人安好,母妃安好。”来到人群中后,朱由校分别冲三个重要的人行礼。 见礼完毕后,他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而他周围,同样是空出了一圈。 “嗯,!”朱常洛点头后,便扭过头看向了产房。最宠爱的妃子在里面待产,他担忧不以。 产房外面一片安静,皎洁的月光下,一片肃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只有王才人,拉着朱由校不停的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让人烦躁不已。 看着面前嘴巴开合不停的王才人,朱由校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这个便宜母亲越来越张狂了。 以往他还会惧怕太子的威压,太子在场时,还会顾忌一二,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行事变得有些肆无忌惮,是以有些软棉的朱常洛竟压不住他了。 而且她最近撕逼的功力越见高涨,在言语上,西李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真是的,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不应该帮她了。”看到眼前王才人的样子,朱由校不由得有些后悔。 他当初之所以帮助王才人,还是因为不想她随便的被人害死。明朝那些事上面可是清晰的写了,王才人死的不明不白。 毕竟是自己母亲,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是以朱由校出手,顶了自己母亲一把,就是想让其他人有所顾忌。 那想到,其他人确实软了下去,王才人却气焰高涨起来。让他头痛不已。 “走开走开,让他走开。”突然,西李高亢的叫声从产房里面传出来,声音嘶哑扭曲,似乎夹杂着极大的痛苦和愤恨。 可是西李选侍却顾不得这些,只是一个劲的咒骂着朱由校,让他赶快离开,不要夺了自己孩子的性命。 “嘎吱!” 一声刺耳的木门推拉声后,一名宫女从里面急匆匆奔来,跑到朱常洛面前汇报着什么。 似乎因为事情比较急,宫女忘了压低声音,让离得比较近的朱由校听到了全部。 第二十一章谣言 情况很简单,西李选侍难产了,在得知朱由校就在产房外面后,她顿时想起了那个谣言,一下就把难产的责任给推到了朱由校的头上。 母爱的伟大,让她此刻只想把朱由校给赶走,是以有了她声嘶力竭暴怒大骂的场景。 在场的都是妇女,对这样的事情最感兴趣了,一下子产房内的情况就传开了,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朱由校,更有人嘀咕出声,“没来的时候离选侍没事,怎么太孙一来……”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哪个贱婢乱嚼舌根子!”朱由校还未发话,旁边跟着的王承恩却突然暴怒起来,眼睛大睁着,死死的瞪着那群嫔妃宫女,试图将刚才乱说话的人给找出来。 可惜因为朱由校的到来,这些嫔妃宫女让路,已经挤在一块了,人挨着人的,根本找不出元凶。 “你们这……”王承恩正待再说些什么,却被朱由校竖起的手掌给阻止了。而后他就扭过头,静静的看着朱常洛的表情。 朱常洛听完宫女汇报后,一边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一边是自己的长子,皇太孙,无论如何,他都不好抉择。 一时间,朱常洛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是就这样僵持下去,加工希望寄托在产婆身上,听天由命,还是顺着西李的要求,将朱由校敢走。 看了看产房,又看了看自己儿子,朱常洛几次蠕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嘎吱! 正当朱常洛不知所措时,产房中又奔出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不像前一个,有点小聪明,她一出来就大声嚷嚷着。 “千岁爷,千岁爷,不好了,李选侍因为情绪太激动,快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憋死了。” 这句话让朱常洛下定了决心。他呆楞了一下,深吸口气,而后转过身,眼神坚决的看着朱由校,嘴唇张合,就欲说出那句冰冷刺骨的话来。 只是不等他张口,朱由校却率先动作了。 “我们走。”朱由校低声吩咐了句,便冷着一张小脸,带着随从们离去。人群又一次散开给他们让路。只是这次让的距离更加大了,几乎所有的嫔妃宫女都距他十米以外。 看着离去的太孙,朱常洛表情复杂,既有感激感动,也有愧疚自责。数种表情在她脸上交织,异常的精彩丰富,让这个平常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太子殿下顿时生动起来。 “生了,生了。”说来也怪,在朱由校走出十多米后,产房中徒然传出了这个欢呼声。 这一幕,让东宫嫔妃对朱由校更加的畏惧,对那个皇太孙夺人气运性命的传闻,在心底又信了几分。 “小爷,这些贱婢欺人太甚,竟然敢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您,不如……” 离开产房一段距离后,魏忠贤立马跑上来义愤填膺的表示,那些人就是贱,必须要好好整治一下。 只是,不等他说完,一阵欢呼徒然从身后的方向传来,听到这声欢呼后,一向精明的魏忠贤霎时就反应过来,李选侍,生了。 “不如……”魏忠贤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直至不见。甚至,他不知不觉的,脚步落后了那么两三个节拍。其他的太监也几乎是这样,只有王承恩反而往前走了几步,凑了过来。 “小爷……”王承恩张嘴,似乎想安慰下朱由校,只是却被对方一个手势给打断了。 “放心,本宫无事!”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只是在心底,他悠然的叹了口气。莫名的酸涩感不停的涌现,怎么也止不住。 “这些宫廷争斗什么的,最讨厌了!” 王承恩看了眼朱由校的表情,嘴巴再度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一行人沉默的走回了自己的宫殿。 途中,落后的魏忠贤登时反应过来,又紧赶了两步,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瞄着朱由校的表情。 最平淡的当属曹化淳,他一直面色淡然的就着。只是他颤抖的手和不停转动的眼球,就知道他此刻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回到房间,朱由校躺倒在床榻上,重重的出了口气。 虽然他自我吐槽发泄了一下,但依然心情不好,任谁被至亲之人这样对待心情都不会好。尽管朱常洛只是他的便宜爹,但也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几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好在,他还有个成年人的灵魂,人生阅历丰富,被人坑过,也被人卖过,还承受的住,不会一直沉浸在这些负面情绪当中。 恢复平静后,一丝淡淡的担忧又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有些烦躁。 他是穿越者,自然知道那些死去的皇子公主,不过是古代坑爹的医疗导致的,而西李的难产也不过是巧合。 但问题是其他人不知道啊。在这些愚昧的宫廷之人看来,自己简直是妖星降世,专门夺去其他嫔妃的孩子。 有一句叫三人成虎,有个俗语叫人言可畏。本来没有的事都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来,更何况朱由校的出生本就玄奇,而朱常洛的子女又是多灾多难。 这两两一结合,不生出点事端来才怪。想想嘉靖朝“二龙不相见”的箴言之语,闹出了多大的事端,让当时的弘治太子之位生出多少波折。 这么细细一想来,朱由校心底不由得深深泛起一股寒意,他突然意识到,皇宫中关于自己侵夺皇室子女性命的留言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嘎吱!” 正当朱由校渐渐回过味来时,他的房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儿可否安睡?”声音温和甜美,一点都不像王才人平常泼辣的样子。 “母亲,校儿还未睡,不知母亲前来有何事。”听到时王才人的声音,朱由校赶快起身相迎。 只是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回来后还没有点上蜡烛就躺倒在撞上了。 “客印月,还不速速掌灯。”冲着门外吩咐了声,朱由校便借着点点月光迎了上来, 那想到,他才刚刚靠近,王才人便蹲了下来,一把将他拉住,拥在怀里。 还未张口说话,王才人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扑簌簌的往下掉。贴着王才人的脸颊,朱由校能清晰的感觉到眼泪跌落后带来的湿润。 “我儿今日受委屈了。”说完这句后,王才人顿时哭出声来,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将朱由校紧紧抱住。 感受这浓厚而不做作的母爱之情,朱由校是真的被感动了。他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句:“娘!” “我儿不哭,我儿不哭。娘定然不会让我白白受委屈。”似乎是感觉到了朱由校心底的担忧,王才人猛的一把将儿子从怀中推出,双手抓着儿子的手臂,定定的说道:“娘一定要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王才人便决然起身,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看着王才人毅然的身影,朱由校不由得低低喊了一句:“娘亲!” 他有些愿意接受这个母亲了。 第二天,等朱由校早上从御马监值房晨练完毕回来用早膳时,却看到慈庆宫门前围着一圈的宦官宫女。 从人群的缝隙中,隐约还能看见一个年轻的宫女正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滩暗红色的液体从她身下流淌而出。 仔细一看,那液体竟是有些干涸的血液,凝固的血液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下,显的有些刺目。大滩暗红的颜色,光是看着,就仿佛问道了血腥的气息,让人心头隐隐发寒。 “这是怎么回事,东宫门前为何会有如此事情。”走到那群宦官宫女面前,朱由校皱着眉头问道。 此刻他走近了才发觉,这里的宦官宫女人数,几乎囊括了慈庆宫中所有的人。就连王安都在其中。 “参见太孙殿下。”发觉朱由校靠近后,宦官宫女们赶忙跪下行礼。 等这些人跪下后,朱由校才看清里面的情况,那是一个被杖毙的宫女,臀部的鹅黄色衣衫已经破碎,和白的红的血肉混杂在一起,让人看了绝对的醒脑提神。 “王安,起来回话。”朱由校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跪在最前面的太子伴读。 “是,小爷。”王安起来后,仍然佝偻着腰,往前凑了几步后低声说道:“回禀小爷,这是才人娘娘今天早上拉出来杖毙的,说是妖言害主。” “行刑时娘娘让我等在此观看。宫人杖毙后,娘娘决定将其暴尸三刻,说是让我等东宫宫人记住为奴的本分。” “我等在此守候观摩也是娘娘的意思。” 听完王安的陈述,朱由校终于明白了王才人昨晚那句话的意思。她竟然公然的杖毙了一名宫女。 皇宫中的宫人虽然命不值钱,但那也是暗地里的事情,一个宫人的死去,明面上总要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何况,王才人的位份仅仅是才人,并没有权利处理后宫事物。 但好在这里是慈庆宫,除了郭氏就是王才人地位最高,她处理慈庆宫内的事物也说的过去。遮掩一下,也就过去了,谁也不会说什么。 但王才人却偏偏决定暴尸三刻,东宫虽说安静,但关注这里的人可不少,王才人的做法固然有着极大震慑作用,但也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下面,一个不小心,就是被废黜打入冷宫的局面。 想当年万历只不过是在公共场合削了一名宫女的头发,便闹出偌大的事故,被慈圣皇太后威胁废去皇位,如此一看,就能明白王才人的付出有多大。 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再为朱由校撑场面。 想到这,他不禁又想到了另一个姓王的女人,王恭妃,也就是他的奶奶。 “王氏女,何其烈也!”他不禁感慨了一句。 听到这话,后面的曹化淳一愣,但随即反应,将这话连忙的记录下来。 【作者题外话】:过年的酒,太难喝了,天天都有,呕......... 第二十二章 景阳宫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王才人并没有因此收到什么责罚,只是听说郑贵妃想要惩戒一番,但却被万历给挡了下来,直到王才人将手伸到慈庆宫外,又打死了几个长舌的宫人后,才遭到了禁足的惩罚。 不过,经此一来,宫中关于朱由校的流言虽然没有平息,但是却被极大的遏制住,再也没有人敢大胆的当众说出来! 而此事过后,朱由校对王才人亲近了许多,平常走动的也频繁起来,这让被禁足的王才人开心不已,觉得自己这番心血没白费。 紫禁城,后宫,郑贵妃的居所。 “王氏,一个小小的才人,我看你能护住那个小杂种几时!”望着远处的天空,郑贵妃阴测测的吐出了这句话,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极度痛恨这个王氏。 “刘成!” “小人在!”一个老太监在郑贵妃的招呼下走了出来,若是朱由校在这里,定能认出来,一个老太监就是他出生第二天想闷死他的那个。 “附耳过来!” 刘成依言照办,矮着身子,将耳朵探了过来。郑贵妃一低头,红唇刚好就在刘成的耳边。朱唇轻启,丝丝密语进入了就成的耳中,让他脸色时而紧张,时而惶恐。 “是,娘娘,小的……小的这就去办。”听到最后,刘成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应了下来。 等刘成退下后,郑贵妃面上又浮现一丝愤恨,气愤难平得她顺手抄起旁边的茶盏就砸了出去,哐啷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宫殿里显得有些渗人。 西李生产后,时间很快就到正旦了,因为生了个儿子的原因,这个年西李过得很是得意,太子朱常洛也是经常陪伴我在她身边。 坐完月子后,西李又抖擞起精神,和王才人开始撕逼。 只是,似乎王才人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对朱由校的皇太孙地位竟有了深刻的认识,加上一些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言语,西李选侍竟然不是她的对手。 几番撕逼之下,西李只能退让,这个现象,让王才人越发的嚣张起来,连郭氏都不放在她眼里。 只不过,每天朱由校都早出晚归的,他只是有点隐约的察觉,具体的情况就知道不多,也不知道王才人在慈庆宫中到底怎样。在她面前,王才人很是慈祥。 大明紫禁城,万历三十八,除夕。此时的时间,差不多是前世晚上九点多了,在过两个多小时,就是万历三十九年了。 皇宫中的大年三十和民间普通家庭哦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烟花爆竹,同样的年夜饭,同样的拜年以及红包。 在和万历拜完年,吃完年夜饭后,朱由校便换了身方便的衣服,带着三个亲信太监,偷偷溜出了乾清宫,本来他是要在里面过夜的。 朱由校前世有些路痴,老是记不住路,今世不知道是因为换了个身体成为小孩记忆力变好的缘故,还是因为走多了的缘故,他基本上将整个紫禁城的地形建筑给记住了。 经过半年来的训练,他的个头窜的飞快,已经有一米多了,身体素质也比之前高了一大截。童子桩是专为发育期的孩童练武打基础的,其原理就是发掘发育期的生长潜力,极大的提高修习者的身体素质,是以并不会伤到身体,反而对孩童的发育有促进作用。 此时朱由校的身体素质已经超过了三个太监,是以他时不时的要停下来等下三人。 三个太监拖了后腿,也不敢说啥,只是咬牙坚持着。就这样,四人兜兜转转,通过了不知道多少道门户,才在一个冷清无比的宫殿外表停了下来。 朱由校仰着小脑袋,看着紧闭大门上的牌匾,脸色复杂。宫门上有把锈迹斑斑的大锁,虽然大锁锈蚀严重,但看起来仍然很结实。 在朱由校观察的时候,三个太监则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为了赶时间,这一路朱由校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 等喘匀气后,三个太监抬头一看,不禁脸色大变。之间那有些斑驳掉漆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景阳宫” 这三个太监中,除了曹化淳是进过内书房的,其他两人都是底层出身,若是没有来到朱由校的身边,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宫中秘闻。 但成为了太孙潜邸后,他们权利没多大,但地位却明显提高了,一些秘闻也逐渐能接触到了,尤其是关于太孙殿下的一切,他们都密切的搜集注意着。 比如,王恭妃。 这座景阳宫就是王恭妃的幽禁之所。 万历虽然对太孙很好,对太子现在也大差不差,但对于王恭妃却没有那么仁慈了,一直将她幽禁在这座宫殿当中。 同时贵妃,郑氏却能风光无限,锦衣玉食。而王恭妃,却只能幽居在这所狭小的宫殿当中,吃的差,穿的差,没有自由,儿子也不能相见,就连这里的宫人都欺负迫害她。这样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十几二十年,日日以泪洗面,她的眼睛,就在这种煎熬中瞎了。 正是因为知道这么清楚,三个太监才这的害怕,因为这里是万历的禁地,也是郑贵妃的禁地。真要出事了,太岁或许没事,但他们几人可就不保证了。 “小爷……”捧着纸笔的曹化淳不禁上前一步,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句。 听到他的喊声,朱由校豁然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着,那平淡的眼神,让曹化淳心里不由得发毛,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扫视一眼,将几人的表情一一看在眼底。 曹化淳满是畏惧,有些局促不安的垫着脚,手中的纸笔被他狠狠的攥住,洁白纸张被他弄得皱巴巴的。 王承恩虽也是一脸惧怕的神情,但胸膛却挺得很高,腰也板的很直,似乎在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害怕。 至于魏忠贤,他也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平静的大胆往前走了一步,跪下拜道:“小的愿助殿下入此宫。” 他脸上虽然平淡,但心中也忐忑不安,自上次自己在西李生产时退缩了一两步后,小爷就对他有所疏远,这下可让魏忠贤慌了神。 虽然小爷没有将他赶离身边,但明显不如以前重用了,有事也不交给他,而是找曹化淳和王承恩,这个变化,让他莫名的不安起来。 今天晚上正是个大好的契机,王承恩虽然忠义,但畏惧不能言,而曹化淳,则心生恐惧,裹足不前,此时正是他魏忠贤大显身手的时刻。 是以他心中虽也有惊惧,但仍硬着头皮上前。 “希望这次能赌对。”他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或许是他祈祷的作用,小爷果然对他露出了笑容。 “去墙根下跪着,等我站到你背上师,再慢慢起身。”朱由校一指红色高墙,示意他跪到那边去。 看着墙角的皑皑白雪,魏忠贤一咬牙,也顾不得寒冷刺骨,直接双手插到了积雪当中,跪了下去。 “嘶!”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骤然变化的温度,还是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听到这个声音,朱由校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理会。 待魏忠贤跪好后,他便在王承恩的搀扶下,站了上去,理都不理旁边干站着的曹化淳。而后,魏忠贤便慢慢的起身,朱由校也一边抓着斑驳的红墙缝隙,缓缓的调整姿势,站到了魏忠贤的肩膀上。 朱由校才六岁,本身不重,是以魏忠贤虽然力量不大,但也能把他驮起来。摇摇晃晃站起来后,魏忠贤扶着墙,咬牙坚持着。 而曹化淳看到这个情形,不禁脸色有些惨白,他咬着嘴唇,转过身,东张西望,做出一副望风的样子。 只是,看他眼神散乱,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不像是在望风。 魏忠贤站直后,朱由校伸手比划了下,然后在魏忠贤的肩膀上一登,整个人借着这个力道跳了起来,而后他便双手一抓,扒住了宫墙顶端的凸起,抓稳当后,他两脚在墙面上一登,整个人就翻了上去。 今世的朱由校,经过了两位大师的系统训练后,身手比上一世要敏捷的多,这点动作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若不是此刻身高不够,他都不需要人帮助,自己一个人就能翻过去。 在墙壁上站好,往里面瞅了瞅,看清地形后,朱由校便一个纵跃,跳了下去。 “小爷!!!”低沉呼喝声响起。 墙底下的两人看到朱由校这个动作,顿时惊的几乎叫出声来,好在他们还记得这里是禁地,及时收住,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嘎吱! 朱由校跳下去后,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扭曲声,那是用力踩踏积雪发出的声音。听这声音,似乎是落在了积雪堆上。这一个声响,又让两个太监的心高高的悬起来,放不下去,生怕因为雪太厚而让小爷扭到脚。 而后,便是一阵嗞扭的积雪踢动声,似乎是有人在积雪中行走。直到听到这里,两人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自己的这条小命算是保护了。 抬起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后,魏忠贤有些愕然的发现,对面的王承恩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也同样的抬起头来。 “哈哈!” 视线相对的两人有些愣住了,随即便是相视一笑,刹那间,两人心中竟有了些惺惺相惜的默契感,一股怪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腾而起。 这个夜,变得有些不一样! 第二十三章 王恭妃 从墙头跳下后,朱由校身子一矮,而后便站了起来,待看清了前方的路后,他才从阴暗茂密的杂草中出来往前走去。整个院子荒僻寂静,没有一丝烟火之气,在院子的正中央偏右的位置,有一颗大树,具体是什么树种他不认识,他对这些一向眼盲。 大树光秃秃的,树梢上挂满了白雪,虽然没有了树叶,但看起来却满是生机,是整座宫殿中唯一显得生气勃勃的活物,不像其他门扉、台阶一样,在冷厉的空气中显得死气沉沉、黯淡无光。 那天想起来还有王恭妃这么一号人后,他便开始在脑海中唯一能够信任的史料,明朝那些事中翻找,书中关于王恭妃的描述并不多,只有他和朱常洛母子深情的描写,资料不多,但却写清了王恭妃去世的时间。 万历三十九年。至于具体的日期就没有了。 当知道这一点后,朱由校犹豫了半晌,便下定决心,来看看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论是处于对历史人物的好奇,还是处于心底深处的恻隐之心,亦或者是这具身体的血缘关系,他觉得,自己都应该来看看这个伟大的女人。 在她身上,母爱这个词,得到了彻底的彰显。 从墙角暗处出来后,他往庭院深处看去,黑漆漆的夜幕下,一座有些破旧的宫殿静静的矗立着,哪怕是能掩盖一切罪恶的黑夜,也挡不住宫殿喷薄而出的孤独和落寂。 在宫殿的薄纱窗户上,倒映出了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像,两个人影相对而坐,似乎在说着话,一点豆大的光芒从里面放射而出,在漆黑深邃的庭院中,显得有些孤苦伶仃。 “这是谁?大年三十的,还有谁会来这里?”看到里面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朱由校不由得有些疑惑。据他探听来的消息,整个景阳宫,只有王恭妃和两个年老的宦官、宫女。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恭妃在落寞,那也是贵妃,被发配到这里的宦官宫女不可能和她平起平坐。那么此时此刻,在这里的人,就很值得怀疑了。 “莫非……….”回想了下今晚晚宴时众人的表情以及行踪,他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嘎吱!” 有些朽坏的木轴门被推开,缺少油料养护的木轴转动起来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声音,让里面正在密切交谈的两人心底悚然一惊。 “谁!” 朱常洛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有点惶恐,但他依然强装镇定,轻声喝问来者。而他的心底,也因为这声推门声,迅速的凌乱起来,无数可能在他心中划过,想到恐惧时,他的身体甚至轻微的颤抖起来。 他对面的那个老妇也颤巍巍的站起来,神情紧张的抓着椅子把守,皮肤有些松弛苍老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细细的青色血管也显露出来。 老妇右手死死的抓住椅子,左手揪住衣襟下摆,不停的拧巴,脑袋微偏,侧耳倾听,看其样子,似乎眼睛看不见。 正当两人紧张不已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后出现,身影微微躬身施礼,轻声喊道,“皇父大人。” “由校?!”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朱常洛不禁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讶。在来人出现前,他有过很多猜测。可能是郑贵妃派来监视这里的人,过来人赃并获;可能是万历手下的太监,过来警告;甚至还有可能是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过来讨点人情什么的。 但他唯独没想到,此刻出现的竟然是他的长子太孙,朱由校。他的出现让朱常洛惊讶万分,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常洛,常洛?”旁边的老妇人听到儿子叫了一声后便没有声息,不禁有些担心。她深处异常瘦弱的左手,在空中摸索了下,才一把的抓住朱常洛的手臂。老妇人抓住后非常用力,似乎生怕儿子从自己眼前被人带走。 老妇人这个举动,将朱由校的视线吸引过去,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女人。一身浆洗的发白的衣物,让位份为恭妃的她看起来异常的寒酸,这衣服的布料竟然没有一点丝绸,似乎是纯粹的麻布棉布做成的。 衣服套在老妇人身上似乎显得有些大,让她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风吹就倒的感觉。苍老的面孔上满是皱纹,松弛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光泽,但从其脸型眼角,依稀能够窥见往日的风情。 看着眼前这名宛如乡下八十老太的女人,朱由校不禁有些无语,这样的形象装扮,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这竟然是一国之贵妃。 “娘,我没事,只是有些惊讶。”老妇人的叫声让朱常洛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似乎是感觉到了老妇人的安心,他右手反过来抓住了对方枯瘦的手掌,轻轻的拍着,似是在安慰,让对方不要担心。 朱常洛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老妇人神情没有那么惶恐了,身体也镇定地下了,不再颤抖不安。 但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急切起了,苍老的脸上透出丝丝的骐骥,她松开了一直扶着椅子的右手,而后双手紧紧的抓住了朱常洛的手臂,迫不及待的问道:“常洛,你刚才喊的由校是……” 说到这,她突然顿住了,嘴唇蠕动,显得有些犹豫,不敢再往下说去,似乎生怕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 虽然和母亲分开了很久,但母子同心下,朱常洛依然明白了老妇人是什么意思,他遂点了点头,含笑的回答:“娘,来的是由校,我跟你说过的,我的长子,您的长孙,出生那天就被父皇册封为了太孙。” 听到朱常洛的回答后,老妇人突然浑身颤抖起来,那是兴奋的。她的脸上也徒然露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看着对方的笑容,朱由校不由得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被对方的笑容给晃到了。 “由校,由校,你在哪里?让奶奶好好看看!”老妇人松开了抓着朱常洛的手,然后颤巍巍的往前行去,一边走一边还用手不停的往身前摸索着。她脸上那种期待的神情,让人看了就不禁为之心酸。 犹豫了半晌,朱由校最终还是在朱常洛期待的眼神下,往前走了两步,凑到了老妇人的身前,让她的双手碰触到自己,而后低低喊了一声:“祖母。” 这个称呼让老妇人徒然僵住了,而后依稀的啜泣声传来,老妇人竟然哭了。这下可让朱由校晃了神了,他前世本就孝顺,最是见不得家人哭,只是,身材还矮小的他没有什么任何办法,只能不停地喊道:“祖母,别哭,祖母,别哭。” “娘,由校来看您了,您应该高兴啊,怎么哭了,大年三十哭什么,多不吉利啊。”最后,还是朱常洛走了过来,开始劝慰。 “是是是,为娘错了,高兴,应该高兴。”哽咽的说了一句后,老妇人掏出手帕擦了擦眼泪,不再哭泣。 而后,三人重新在桌边坐下,气氛有些静,但却不尴尬,一丝淡淡的温馨在房间中流转。 一个年老的宦官提着水壶走了过来,为朱由校泡上了一杯茶。看着热水中不停起伏的茶叶沫,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就算他不是嗜茶之人也知道,这是最为劣质的茶叶。前世煮茶叶蛋用的茶叶都比这好。 “殿下,请用茶。”老宦官轻轻将茶盏放到了他面前。 “嗯!”朱由校微微点头示意,而宦官在奉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借着这个空档,他扭头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些东西。看其形制样式,是一些吃食和衣物,其中有些东西他看起来很眼熟,似乎就是万历历年赏赐给他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些东西上面黏上了一些草屑以及丝丝雪花。见儿子看到了桌子上的物品,朱常洛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尴尬,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也不知是因为上面的草屑还是因为自己克扣了儿子的赏赐。 “哔啵!” 桌子下面火盆中的木炭爆裂了下,发出了声脆响。这时,朱由校才发现了自己便宜老爸那尴尬是神情。 他暗自笑了一下后,便转向了王恭妃,开始嘘寒问暖起来:“祖母,近来可好。” 借着这句话,祖孙三代人开始在这寒冷的大年夜中熟悉起来,而这个年,有着儿子和孙子的陪伴,让王恭妃变得异常高兴。她觉得,今天是她进宫一来,最为开心的一天。 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很快就月正中天,到了午夜子时。 突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停的响起,打断了房间中温馨的谈话。听到这连绵不断的鞭炮声,朱由校父子两人均是同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祖母(娘),我要回去了!” 这偶然的巧合,让父子俩一时间又楞了下,面面相觑起来,倒是王恭妃,听到了这一幕,高兴异常,笑的合不拢嘴。父子俩在王恭妃欢快的笑声之中,也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声鞭炮是个信号,鞭炮过后,各大宫殿就要闭锁了。而后就是万历主持的私人家宴,他们两个必须到场。 笑过之后,便是离别,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王恭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两人。 “等等,我有东西给由校。”说完,王恭妃便急匆匆的往里间走去,那急忙的样子,差一点就摔倒了。 朱由校有些纳闷,他不知道这位便宜祖母想干啥,难道是给自己一本武功秘籍么? 【作者题外话】:搬砖真累啊。 第二十四章 筛子一般的皇宫 朱由校这么想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此刻身在宫中,自然知道了恭妃的来历,她的父亲是一名下级军官,而后考中了武举,任职锦衣卫百户,家也从左卫迁到了北京。世代军户出身,又能考中武举,说王恭妃的父亲没带真本事都没人信。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有这样的猜测不足为奇。只是,令他有些失望的是,王恭妃拿出来的不是什么秘籍,而是一把短剑。 短剑大概只有四十多公分长,外面是黝黑的鲨鱼皮剑鞘,一些泥土斑点沾染在剑鞘上,似乎这把短剑是刚刚从土里面启封出来的古董。 颤巍巍的抓住朱由校的右手后,王恭妃一把将短剑塞入他的手中。 “祖母,这是…….”朱由校有些愕然的反问道。 “这是我父亲在我进宫后送我的……”王恭妃轻轻抚摸着剑鞘,擦拭掉上面的灰尘,苍老的脸上一脸的回忆,有些一股说不出的温柔,“说是我遇到什么不公时,能够痛快点!” 听到这,朱由校有些明白了,这把短剑的作用有些类似解放军光荣弹,是用来最后时刻自尽的。 等了解清楚了,他不由得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个父亲到底是有多么粗大的神经啊,竟然将这么一把凶器送给了当初还是十几岁小女孩的王恭妃。这是作死呢还是作死呢? 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这后果…… 想到深处,他不禁恐惧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下。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朱常洛,他这个便宜父亲也是脸色苍白,在这个呵气成雾的气温下,朱常洛的额头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朱常洛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母亲身边竟然藏了这么一把武器。 只有王恭妃,有些不解的抓着朱由校的手臂问道:“孙儿为何如此慌张!” “…………”看着对方满脸的无知,朱由校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最后只得说了句:“奶奶,我没事。” 同时他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危机,王恭妃一个如此落魄的妃子都能在皇宫中拥有一把武器,那其他妃子太监呢,又会在皇宫大内藏着些什么? 皇宫真乱! “这大明王朝的后宫简直就是个筛子!”想通了这件事情背后代表的意义,朱由校不由得在心中暗骂,“等我登基了,一定要将整个大内给清理一遍,太特么的危险了!” 而王恭妃犹自不觉,在知道孙儿无事后,她又轻轻的擦拭了一遍短剑,而后递给了朱由校。 “额……这是给我的?”朱由校心下有些愕然,他本以为这是王恭妃给他那个便宜爹的。 “自然是给你的,你那父亲打小有些懦弱怕事,长大后虽然有些改观,但让他见血还是不敢的。这把剑给你,是用来给你防身的!”王恭妃无神的双眼直直的看着他,仿佛童话中的巫婆一样,似乎预见了什么。 感受到对方的坚定,朱由校没有犹豫,右手接过了短剑,紧紧的抓在手中。至于旁边被母亲点评的朱常洛,则有些尴尬。任谁被人当着儿子的面被说成懦弱,心情都不会太好,但这个说他的人偏偏是他母亲,他除了尴尬外,什么也不能做。 “吾儿珍重!”王恭妃有些哽咽的说了一句。见朱由校接过短剑后,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哭了起来。只是不等对面爷俩反应过来,她便在老宫女的搀扶下,转身朝里走去。 “娘!!!”朱常洛轻声叫了一句,伸出手超前抓去,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最后却又无力的放下。 “娘,你放心,我们母子终究还会有相见的那天。”看着孤单的母亲,朱常洛一脸坚定的说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希望。 只有旁边的朱由校,一脸的黯然,这个温柔坚强的女人,会在在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 父子俩又站了一会后,便匆匆离去,他们还要赶到乾清宫去。 两人一句无话,默默前行,只是越走,朱常洛越加有些怪异。看这个样子,他这个从小就看不懂的儿子似乎不打算自己离开,要跟着自己一起走。 这怎么能行呢!这绝对不行! 眼看着就要走到自己进来的地方,朱常洛开始放缓脚步,越走越慢,同时在心里酝酿,看怎么才能将这个跟屁虫赶走。 虽然曾经他无比希望这个长子能够像现在这样,依恋的跟在自己身边。 只是,正当他酝酿完毕准备开口的时候,朱由校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传了过来,将他的话给憋了回去! “父亲是如何进来的?”仰着小脸,朱由校一副无知的表情看着他。 这下朱常洛不知道该怎回答了,难道说自己是钻狗洞进来的?而且这个狗洞还是他千辛万苦才找到的? “那校儿你又是怎进来的。”心下尴尬的他反问了一句,希望这个儿子能够自己回去。 “我是踩着魏忠贤的背爬墙进来的,墙太高了,我一个人出去,所以才想和父亲一起走。”朱由校面上一副故作不知的样子,心底却暗暗发笑,他自然能看出来对方的想法。 “哎!”看了看儿子虽矮小但却很结实的身体,又看了看高高的宫墙,朱常洛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他也曾经试过爬墙,但却爬不上去。 “走吧,跟着为父出去吧!”朱常洛无奈,只得带着朱由校一起出去,这个脸他是丢定了。 转过一个拐角,就到了他爬进来的宫墙,在漆黑荫蔽的角落里,正有一个豁口,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狗洞。 在朱由校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朱常洛满脸悲戚的矮下身去,缓慢艰难的从这个豁口中挤了出去。 这下作为父亲的脸面全都丢光了。出来后,朱常洛满脸的悲哀,本来他在朱由校面前的威严就没多少,但这下却将最后一点也给丢光了。 当然,这一点威严是他自己感觉的,在朱由校的眼里,这个便宜父亲就是个逗逼。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要吃虎狼之药去玩女人,结果一命呜呼,不是逗逼是什么。 学着朱常洛,小由校也矮下身去,从豁口中往外钻,对于朱常洛来说有点挤的洞,对他来说就很宽松了,一下子就爬了出去。 “父亲,我们走吧。”出来时候,朱由校有些奇怪的看着正在伤春悲秋的便宜爹,现在可不是耽搁时间的时候。 “王大伴,你帮我父亲整理下衣冠。”便拍着自己身上的残雪,朱由校便吩咐旁边站着的王安。 “是,小爷。”王安低眉应道。 “千岁爷,小爷出来了,咱走吧。”王安走上去前去,拍着朱常洛身上的残雪,而后低声叫了句,将朱常洛从悲戚中惊醒。 回过神后,朱常洛无颜面对儿子,率先快步疾走,往乾清宫行去。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朱由校不由得有些好笑,但去也不敢再去撩拨他。将短剑贴身藏好后,他也跟了上去。 乾清宫中,正同灯火通明,无数年轻宫女来回穿梭,奉上各种珍馐佳肴、陈酿美酒。 “由校来了,快到朕身边来。”高坐主位的万历一看到朱由校进来,就立马眉开眼笑,招呼他过来。 而对于他旁边的朱常洛则一脸无视装作没有看到。这一幕,让旁边无数的皇子公主,嫔妃淑人嫉妒无比,连郑贵妃也银牙暗咬,恨恨的看着那个小家伙。 “快来告诉皇爷爷,你今晚到哪里玩了。”万历笑呵呵的拉着朱由校的小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而朱由校也是一脸的乖巧,依偎着万历,开始编故事。 万历三十九年的新年,就在朱由校的乖巧中结束了,再享受了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后,他重新从乾清宫出来。 “承恩,给两位老师的新年礼物送过去了没。”揉着眼睛,朱由校一脸疲惫的问道。 “都着人在昨晚送过去了,这是两位老师写的感谢奏表。”王承恩递来两本大红的奏章。 朱由校翻开一看,都是些感激效死的喜庆话,随意看了眼后,他就又将奏章给丢了回去。这番表忠心的话看看也就罢了,要是真信了,他就真是三岁小孩了。 出了乾清门,朱由校没有回到慈庆宫,而是去了御马监值房,在那个小院子里练武。 寂冷的清晨,呵气成雾,冷厉的空气让朱由校有些燥热的头脑蓦然一清,心思通透起来。 他缓缓白开架势,将戚金和俞咨皋教的那些基础东西开始一一演练一番。心思通明下,他从这些东西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韵味。 他前世当过兵,后来又是警察,自然\(^o^)/格斗有过接触,只是练习的不够深入,但一些基本都理念观点还是知道的,此刻接触到古中国将门世家的传统秘技,相互印证之下,有了一番别样的领悟。 缓缓体悟了一会后,他又站了一会桩,如今这个桩功渐渐融入到了他的日常当中,坐卧行走,莫不是照着桩功上的要求来进行。 照着俞咨皋的说法,这个桩功他要练到大概十岁左右,然后再换一种练功方式。人的身体是不断发育变化的,自然作为强身健体打熬力气都根本功法也是要变的。而十岁,差不多正好是男孩子开始发育的时间段。 所有的一切,两位宗师都已经给他计划好了,他只要按部就班即可。 这就是身在皇家的便利之处,若是个普通人家,他哪里有机会能得到这样的指点。 收工后,他又摸了摸怀中的短剑,刚才他抽空看来下,这真是一把极为精良的武器,削铁如泥做不到,但吹毛断发还是可以的。 他打算将这把短剑日日携带,作为防身之用,身在危险的皇宫之中,必须有点最后的反抗手段。 第二十五章 去世 在新年之前,腊月二十四号,怀孕的刘淑人产下了一名皇子,为皇五子,取名朱由检。 刘淑人生产时实在白天,因此朱由校并不知道,但后来知晓时已经到了年三十,他太忙,直到过完年后,他才亲自去看了下,并补上了一份礼物。 本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作为皇太子的朱常洛已经加上这个,已经有五名儿子了,虽偶有夭折,但作为皇五子的新生儿,实在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怎么着来看他都和皇位无缘,最好也就是个封藩就国的命。 但令人奇怪的是,却是皇太孙的态度,虽然他也只是平常的询问关心,但对比下其他皇子公主的态度,顿时显得不一样起来。 面对皇太孙友好的善意,刘淑人惊喜莫名之后,便带着自己的儿子,日日去往朱由校的小院子中串门。 刘淑人看的很明白,就算日后太子登基了,皇位也只能是在太孙和西李选侍的儿子中产生,绝对和他的儿子无缘。 而从太子本身的事情来看,太孙登上皇位的机会怎么都要比西李的儿子大很多。此时面对太孙的善意不亲近,何时亲近。 是以,她也不顾谣言,接近皇太孙。只是每日暗自向满天神仙祈祷,要夺就让太孙夺去自己的性命富贵。 面对这个情况,朱由校只能无奈的苦笑,他只是出于对这个未来唯一的弟弟的关心才去看一下的,那想到他不同以往的作为而产生的影响。 此刻,对于刘淑人的亲近以及隐隐的投靠意味,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好在朱由检以后能够平安的长大成人,多少能够作为他的臂膀和标杆。 时间渐渐的流逝,朱由校在皇宫内平静的生活,每日早起,练武读书,了解宫内二十四监运转的情况。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校渐渐的将重心全部都转移到练武上面去了。一方面是武术技艺的训练日渐繁重,需要大量的时间堆积熟练度;在一方面,则是他对这些古文言书籍一点都不感兴趣。 虽然前世他也曾经幻想着,通读无数古书典籍,然后在别人面前引经据典,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典故俗语进行装逼。然而,真的到了这个时代后,每天面对着无数的晦涩文言,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读书。 在练武之余,他看的最多的还是脑海中带过来的那些书籍。经过整理,他发现自己曾经下载过一个应用,里面有很多经典书籍电子版本的本地文件,这让朱由校惊喜莫名。 不过,在外人眼里,这位皇太孙却变成了一位只爱练武不喜读书的武夫。这个表现,却让东林党中人既欣喜又焦急。欣喜的是,不读书便不明理,便于控制,而焦急则是在怕在出现个武宗那样的皇帝,让武官的地位得以提升。 因而,当朱由校渐渐表现的喜武厌文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紧锣密鼓的操作开来。 万历年间的张居正,让文官们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或者说是太子教育权的重要性。帝师的身份,在某一个关键时刻,竟然如此有用。 若当初东林党出现,若张居正是东林党人,他们恐怕就不会攻讦了,而是说姜尚伊尹,致君尧舜了。张居正开了个例子,让后辈文人看到了独掌朝政的希望。 朱由校在平静的生活着,但朝廷中却颇不宁静,因为今年是京察之年,辛亥京察。主持者是吏部尚书孙丕扬,东林党人。 于是一场大清洗开始了。按照《明朝那些事》上的说法,东林党基本掌握了大权,但因为一个猛人的掺和,齐、楚、浙三党开始逐渐联合起来。 这个猛人就是李三才,原因就是他要入阁。三党对他忌惮无比,十分害怕他入阁,于是就联合起来攻讦他,阻止他入阁。李三才没有挡住攻讦,滚回老家种田。 因为这个契机,三党加深了相互合作,共同抵挡东林党的实力,开始反击。 可以说,他们的折腾卓有成效,三年后,首辅叶向高下野退休回家,再三年后,又是一轮新的京察,主持者分别是吏部尚书郑继之,刑部尚书李志,郑继之是楚党,李志是浙党。 于是,东林党人就通通的滚回家,浙党的方从哲成为首辅,直到万历去世。 这是未来几年朝廷斗争的主线,有了《明朝那些事儿》的点名,朱由校再看这些文官间间的政治斗争就洞若观火,清晰无比。 这些消息,都是魏忠贤给他打听的,对于这个太监的能力,朱由校很是满意,基本上自己交代的事情都能完成的,让他用的很是顺手。 唯一让朱由校有些顾虑的是,关于魏忠贤没有阉割干净以及他精于房中术的传闻。不论是他前世听过看过的野史传记,还是他目前手头上唯一比较靠谱的史料《明朝那些事》,都是如此的描述。 这就让朱由校很是别扭,一群宦官中混着一个还有男人能力的太监,怎么想怎么也觉得不舒服。 难道魏忠贤才是主角么?看着明朝那些事前面的描述,朱由校忍不住这么想到。 这绝对不能忍!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将他拎出来,再去敬事房走一遭就好了。此时的魏忠贤还不是日后的九千岁,怎么折腾都没问题。 从敬事房出来后,魏忠贤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不是因为又挨了一刀,而是吓得。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孙会知道他没有阉割干净的秘密,他从没有对人说过。 无缘无故的挨了一刀,让魏忠贤心底泛起深深的寒意,朱由校在他心中的形象也顿时高深莫测起来,变得那么的神秘,那么的不可捉摸。自打这以后,魏忠贤变得老实起来,一些背地里的小动作也都收敛起来,一心一意的伺候太孙。 看到这个样子,朱由校也比较满意,基本上达到了他的初衷,像魏忠贤这样有能力的坏蛋,就必须经常敲打敲打,让他处在胆战心惊当中,才能放心大胆的用。 至于历史上的另一大祸害,客氏客印月,朱由校就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和魏朝结成了对食,但她却依然会出宫和人幽会。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次数多了,自然会被人发现其行径。 但朱由校却没怎么管,一来她十分会伺候人,将朱由校照顾的十分周到,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来客印月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没有将这种风气带到慈庆宫中,在宫中她还是很本分的。 不过对于这个女人不检点的行径,她的对食魏朝也却是有些厌烦了,哪怕是一个太监,也不希望自己头上绿油油的,但却又不舍得客氏的美艳动人,只好暂时装作不知道的维持着。 不过这些琐事虽多,但却没被朱由校放在心上,他依然平静的生活着,每日习武练武,并向戚金和俞咨皋两位老将求教关于战阵的事情。他将来要做的事情很多,现在要为自己打好基础。 这样的生活贯穿了他整个万历三十九年,直到九月的来临。 这个月,王恭妃去世了。 等朱由校得到消息,赶到景阳宫时,却发现,这里意外的冷清,除了几个行迹鬼祟的绿袍小太监外,并没有什么人。 景阳宫长年闭锁的大门已经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已被取下,丢弃在一旁,不等朱由校走近,一股陈腐之气就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呛了一下。 掩着口鼻,朱由校匆匆穿过了正门,往王恭妃寝宫行去。 等他刚一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间传出一句深情的话:“儿长大如此,娘死何憾!” 随后,里面便是长久的沉默。 走到门口,朱由校停住了脚步。在明朝那些事上,对这个场景有着详细的描述,王恭妃去世时有着郑贵妃的人在监视,她什么也不敢说,就怕给自己儿子带来麻烦。 只是刚才进来时,他却没有看到什么人,但转念一想,此时和历史上的情况并不相同,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些年太子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或许这也是自己带来的改变吧! 不过就算如此,王恭妃依然没有说什么,朱由校从门缝中看去,只看到两人执手相对,默默垂泪。 朱由校没有进去,他知道,此时此刻,只属于这对母子。 “母亲……”一声痛哭从里面传来,朱由校慌忙推门而入,却只看到王恭妃的手软软的垂下,随风摆动。而朱常洛正趴伏在船上,闷声大哭。 看了一会后,朱由校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去,他最受不了这样煽情的画面。而且他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他年纪幼小,此间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插手。 离开景阳宫后,朱由校来到了自己练武的地方,发狠猛练,宣泄着心中莫名的情绪。 王恭妃的去世,只是如同掉入湖泊中的石子,溅起一丝涟漪后,便悄然而没,在没一丝声息。 除了朱常洛会怀念她之外,没有人会挂念她最多谈起的时候,最多叹息一句,这是个苦命的女人。 而朱由校的太孙生活,在经过这么一丝插曲后,又一次的恢复平静。整个东宫,因为万历的态度,在大明朝野当中,依然只是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甚至人们谈论起来的时候,隐隐将太子和太孙相提并论,乃至在他们口中,太孙的地位都更高上一筹。 就连宫中的太监,也对慈庆宫里的人敬而远之,虽不得罪但也诸事推脱,但要是说是太孙身边的人态度就立马不同了,殷勤无比。 听着下面人反馈过来的信息,朱由校深刻的意识到,皇帝才是这宫中至高无上的神,他的态度决定一切。 【作者题外话】:有人看么?能否给点评论,看看缺点在哪里?求交流,求包养。 第二十六章 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朱由校越发的注重自己在万历心中的地位了,变着花样的讨万历欢心。尽管成天的卖萌让他心中很别扭,但好在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校在宫中的地位日渐隆重,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年纪太小,什么也干不了。 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悸动,苦苦等待,实在忍不住了,就沉浸到练武之中,宣泄情绪,打熬身体。 这样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万历四十年中,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 这个人,叫孙承宗。 孙先生的出现,比历史上要早两年,这是朱由校造成的蝴蝶效应,不过这个蝴蝶效应还没那么强大,没将孙先生给刮走,他依然出现在了朱由校的面前。 和孙承宗的第一次见面时在文华殿,这里是明代太子出阁读书的地方,而通知他的则是万历身边的贴身太监,至于名字他就不知道了,万历身边的太监时常换,他记不住。 得到通知的时候,朱由校练武的手都颤抖了下,太监并没有说来当老师的人是谁,但凭直觉,他觉得,这个人就是孙承宗。这无关乎其他,孙先生就是这么强大,无论世道怎样变化,他都会出现在朱由校的面前。 当洗漱完毕,匆匆赶到文华殿的时候,里面的场景,让朱由校一呆。因为文华殿里还有另一个人,他的便宜老爹,明朝太子。 而显然,从我们朱常洛同志执礼甚恭,以师礼侍之的样子,明显不是来这里和老师交流教育问题的家长。 “外面小儿,缘何驻足观望,还不速速进来。”正当朱由校呆楞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哦!”他回过神后,依言走进殿内,站到了朱常洛的旁边。这时,朱由校他才抬起头来,仔细观察这个明朝末年最牛的人。 孙承宗身材高大,有着一把浓密的胡子,用一个形容词来说,就是须发戟张,胡须头发如同兵器般,锋利刚硬。 “本官孙承宗,封圣命,恭为詹事府谕德。”说着,孙承宗的眼睛瞟向了落后半步站立的朱由校。 詹事府谕德是一个小官,但却是个前途远大的小官,无数有上进心的人求之不得。因为它主要负责太子的教育问题,换句话说,担任这个官职的人,就是太子的老师,也是未来的帝师。 东林党热也是运作了无数次,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孙承宗弄到上去的,这个位置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被选上的孙承宗,被隐隐的视为东林党下一代的扛旗之人。 当然,这一切没人对孙承宗说,但以他的聪慧机敏,自然能够感觉的到。 詹事府谕德,自然是教导太子本来孙承宗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以为自己将教导那名朝野中一直声明不太好的懦弱太子。但让他惊诧的是,无论是从东林党的核心人物处得到的信信息,还是从宫中皇帝身边太监传递过来的消息,他真正要教育的目标,是旁边这个恭恭敬敬的小童。 换句话说,我们的当朝太子朱常洛同志,只是个添头。若这让现在犹自兴奋不已的他知道的话,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想来一定很精彩。 孙承宗是个牛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从明史上的记载就能看出来,哪怕是强入于谦、王阳明,都是和其他人挤在一起。只有孙承宗,单独列传。 他的传记里,只有他和他的子孙,我相信,若不是因为他,他的子孙是不可能上明史人物列传的。 “学生朱常洛(朱由校)见过老师。”待孙承宗介绍了自己后,两人也连忙的见礼。说这句话的时候,朱常洛一脸的尴尬,但却又不想放弃读书明理的机会,只能这么挨着。 孙承宗估计也看到了朱常洛的尴尬,但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迅速的直奔主题,开始了教学。 果然,正事开始后,朱常洛很快就投入进去,也忘了七岁儿子跟他一起上学的事情。或者说,是故意忘了。 孙承宗老师不愧是专注教书十几年的金牌教师,只是提了几个问题后,他便摸清了自己这两个新学生的文化功底。 不用说的,都很差,只是刚刚启蒙完毕的样子,经义没有通读过一本。不过这难不倒教过无数熊孩子的孙老师,很开他就凭借自己的丰富经验,展开了针对性的教学。 风趣的语言,广博的知识,温和的态度,很快就赢得了两个学生的尊重。就这样,孙先生扎下根来,而朱由校的生活中,也多了一个老师。 御马监值房,朱由校的练武小院中,他依然挥汗如雨的训练着,旁边指点的是戚金。进入训练的正规后,戚金和俞咨皋开始进行轮值,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也需要休息。 此时朱由校的身体渐渐张开,能够进行更大负荷量的训练,也可以进行兵器的练习。比如今天,就是由戚金知道的长枪刺击训练。 戚金和俞咨皋两人可以说都是当世的武学大师,水平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且具有极其独特的个人风格。 戚金教授的武学风格简明,动作简洁犀利,一切以杀敌为主要目标,简单的横劈竖砍之间,杀气四溢。招数凌乱不成串,但却极为有效实用,颇有后世散打的风格。 而俞咨皋,则是传统的武学套路了,一招意识皆成章法,讲究手眼心的配合,杀伤力同样巨大无比,单杀能力极强。 形成这样的风格,或许也跟两人的经历有关,或者说是戚继光和俞大猷两人的经历有关。 同样是发迹于剿灭倭寇,但后面的经历却大不相同,戚继光渐渐转向北地,辽阔的草原骏马,深深的刻印到了他的个人风格当中。而俞大猷,困顿于沿海,一直在大海边打转,遂逐渐往海战发展,船只狭小的空间,长久的步战,同样对他影响巨大。 两人的继承人没,同样将这种风格给集沿袭下来,最后教给了朱由校。 两人的风格差异巨大,但却并不冲突,最关键的还是学习者,要从两者身上汲取养分,形成最为适合自己的风格。 前世看了无数小说,又先后经历了两种和暴力密切相关的职业,对于这个道理,他早就明白了,欠缺的只是实践罢了。 而且以后世学到了科学思维方式,他隐约有些把握到了两人教授武学中的核心要点。 一个是强身健体的吐纳功法,这是根本,任何杀伐技艺,没有一个强大的身体根本无法形成杀伤力。另一个,就是发力方式了,两人教授的的各种拳术、剑术、枪术,无不是在强化配合只一点。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一点点猜想,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等将两位老师的本事都学会,开始融会贯通时,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夺!夺!夺!” 朱由校一下下挥舞着手中的小长枪,不停的刺击面前的木桩,一下又一下的扎在同一个位置,就算偶有不准,但也不会偏差很大。 他这是在练习长枪突刺的准确度。 只是站在旁边的戚金却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问道:“殿下缘何今日心不在焉,这准头都下降了不止一筹,而且枪尖绵软无力,力道不能贯达?” 听到戚金发问,朱由校停下了自己的训练,嘴唇蠕动,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戚金说下。 他最近确实遇到了些烦心事,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准确的说,是孙承宗的表现。 距离孙承宗成为詹事府谕德已经一个六七天了,但他的表现,却让朱由校有些失望。这么些天来,孙先生依然只是讲些明理诚信的圣人言,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挽狂澜于即倒的风采来。 这不禁让他怀疑起孙先生的真实水平来,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值得自己托付。要知道,在朱由校的设想中,孙承宗可是他初期弱小时的定海神针,稳定边关局势的顶梁柱。 要是这个顶梁柱不行,他就得从新设计考虑,甚至改换整个计划。 “这个……”朱由校在心中组织了下措辞,还是小心翼翼的将想法告诉了戚金。 而戚金听后感觉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学生竟然是为这种事情发愁。他哈哈一笑,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殿下何不直接询问。我想孙大人能为詹事府谕德,必是道德高士,相比不会介怀。” 听到这个,朱由校的眼睛一亮,他发现自己还是被后世的职场经验给局限了,什么事都不好当面说,要委婉。 但对于他现在的地位来说,这些客套规矩什么的,都是没必要的,没人会对他不满,只会认为他不拘小节。 这就是高位带来的加成效果。 “如此甚好,还是戚师有办法。”朱由校高兴的夸赞了一句。他准备明天上午讲学的时候就当面去问。 而旁边的戚金,则高兴抚着胡须。这是个好现象,殿下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议,说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更重。 这就叫简在帝心。 【作者题外话】:求推荐,求收藏,求交流。 第二十七章何以固人心 其实如果单纯是为了子孙后代,戚金是没必要这么卖力的,只要将真本事交给朱由校,以后等他登基了,为为子孙求个一官半职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戚金并不想这样,他也有自己的抱负,他也想驰骋沙场,追亡逐北,而这,就需要君王的信任和支持了。 以这一年多的时间接触来看,这位太孙殿下,绝对有成为明君的潜质,其行事颇有成祖之风。 戚金相信,不光自己看出来了,俞咨皋也看出来了,从这老货态度的转变来看,就知道他在打着什么主意,连俞大猷密传剑经秘本都拿了出来,有什么心思还用说么? “我也该拿出点真功夫了。”戚金想着,是不是该将家里压箱底的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给拿出来。这两本可不同于世面上流传的,上面可是有着戚继光的亲笔批注和心得体会,其价值可谓无法估量。 拿定主意后,第二天,朱由校就兴致冲冲的去往文华殿进学,跟着他的还是三大太监以及客印月。 王承恩和魏忠贤还好,兴致高昂,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倒是曹化淳,显得有些阴沉,提着纸笔,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而客印月,却显得风情万种,烟视媚行,完全没有困守宫中的闺怨之气。最近一年多的时间,朱由校对于曹化淳有些冷漠,除了记录起居注的事情,什么也不交给他。 若不是还日日跟在身边,他几乎就要从这个核心圈子里淡出去,这就让曹化淳不由得心生怨恨。想起两年来时间自己暗地里干的事情,他眼神一沉,心中暗自做出了决定。 而这,朱由校犹自不觉。 来到课堂后,他的便宜父亲和老师孙承宗早已在里面等候,看到这样,朱由校嘿嘿一笑,表示不好意思后,就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整个课堂,除了他们两个人外就没有其他学生了,连通常都有的伴读都没有。这是万历出于照顾朱常洛的情绪,而特地交代的。虽然他不喜这个儿子但也不希望别人那这件事来嘲笑做文章,到最后,笑来笑去,总是打他的脸。 “老师好!”如同后世的学校一样,两名年龄不一的学生起立向孙承宗见礼问好。 礼仪过后,就是正是上课了,孙承宗还是老规矩,讲述经义。孙老师不愧是多年的教师,普通的经义被他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有趣无比,朱常洛是听的津津有味,认真的体会着里面蕴含的道理。 而朱由校却听的有些不耐烦了,后世那些心灵鸡汤,人文段子比这好笑多了,道理也不差。这些东西,他其实早就体悟的差不多了,根本没必要在这里听孙承宗讲。 他只想听真本事,只想听治国平天下的真本事。他想知道,孙承宗值不值得他托付大事。 几百年的时间,将历史人物扭曲的厉害,隔着如此无法触及的距离,谁也不能肯定当事人真正的面目。 不能仅仅凭一本书来评判一个人,这是现实,不是小说,一切都要以实际为准。尤其是朱由校身处在这个现实世界,不得不小心谨慎。 啪! 朱由校将书本一合,霍然站起来。椅子被他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卡啦声。 书本和椅子推开的声音,将正沉浸在书本大道中的朱常洛惊醒,他有些不解的看着站起来的儿子,不知道他又想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上次在景阳宫遇到他,可是吓坏了朱常洛,生平头一次做坏事就被自己儿子给撞见了。 “先生成日讲这些腐儒之物,不知于国有何益处。”朱由校目光灼灼的望着身材高大的孙承宗,他希望试出对方的真实水平。 终于忍不住了! 看着紧绷着小脸的朱由校,孙承宗不由得笑了起来。 成为朱由校的老师后,他宫内的熟人打听了一下,很容易的就得到了朱由校五岁那年夏天的那番豪言壮语。 对于聪明的小孩,他一直都很喜欢,因为对方聪明,能够理解他说的话。虽然孙先生也很擅长教授愚笨的孩子,但他并不喜欢,因为太累。还是聪明的娃娃好,一点就透。 毫无疑问,在孙先生的眼里,五岁就能说出那番欲为圣君的豪言壮语,一定是个聪明早熟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他最喜欢了。 “那殿下觉得何种东西于国有益?”孙承宗笑眯眯的开口问道,对待天才儿童,就必须从他擅长的地方打击他,让他心服口服,如此才好施教。 如果这是电影,此刻一定会有一丝火花出现在两人视线交汇处。 两个人都想折服对方。 “钱粮,精兵,能吏。”想了想,朱由校说出了大明王朝最为缺乏的三样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孙承宗有些无谓的笑了笑,这三个问题虽然很有见地,但并不足以让孙先生动容。这只能说明,太孙殿下小小年纪就对世事有了较为透彻的了解。 能看出这些东西来的人不少,这并不稀奇,真正难的,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而看着朱由校脸上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o^)/解决的方法也有一定的见地,不管这些方法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道听途说的,都殊为难得。 朱由校的神态表现,让孙承宗稍微郑重了些,他打算继续问下去,陪着太孙殿下,演完这出戏。 只是,在“殿下何以教我”这句话即将出口的时候,孙承宗突然眼睛一转,童心大起,嘴角挂上了一抹玩味的笑容,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那请问殿下,何以固人心?” 孙承宗再次一脸笑容的看着对方惊愕的表情,他想看看,这个小小的少年到底能有多么的聪慧,能不能看透世事真正的本质。 抛出那三个见解后,不出他所料,孙承宗果然凝重起来。 看着对方的表情,朱由校一脸的得意,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知道我的天才了吧,知道我是明君了吧。 知道了还不赶快问一句“殿下此三者作何解释”,然后让我再次的震惊你,让你痛哭流涕,跪倒在地,大喊“得遇明主死而无憾矣”。 想到深处,朱由校不由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在他心里舒爽到最高处时,对方徒然抛出了一个让他惊愕万分的问题。 “何以固人心?”朱由校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仔细思索了一会后,他才隐隐有些把握到了这里面的韵意。 人心,按照朱由校自己了理解,就是后世所说的意识形态领域,或者说是精神文化建设,不过这都是后世的概念,他不信孙承宗能够牛掰到跨越时空,领悟后世文化战争的精髓。他这么问,一定是另有原因。 人心,可以指广罗大众的心,也可以指读书人的心,更可以指官员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文官的心。这么想来,对方想问的,估计是自己秉持什么样的政治主张,拉拢哪一派人,打击哪一派人。说白了,就是自己想收拢哪一方文官的心,打击哪一方文官。而这,归根结底,还是属于传统的政治斗争罢了。 但这却不是朱由校想要的,他的心很大。 所以,他眯起眼睛,静静的思索着。房间中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孙承宗脸上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他似乎有些预感,这个孩子的答案,一定会让他大吃一惊。 而我们的朱常洛同志,则是一脸懵懂的看着两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钱粮啊,什么人心啊,这和现在的课本有什么关系呢?他翻了翻面前的书,怎么也没从什么看到这几个词。 暮然,朱由校似乎想通了什么,朝着孙承宗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细碎的牙齿缓缓说道:“无他,吊民伐罪尔!”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朱常洛感觉,朱由校身上一股莫名的气势徒然升起,让他小小的身子显得高大无比。只是,这种感觉仿佛昙花一现般,只是出现了一瞬,眨眼就消失。朱常洛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只是昨晚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啪嗒! 孙承宗手中一直持着的书卷徒然跌落,而他犹自不觉,只是嘴中一直喃喃自语:“吊民伐罪,吊民伐罪。” 吊民伐罪这个词出自《孟子?滕文公下》:“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这个词其实意思很简单,慰问受苦的人民,讨伐有罪的统治者。但不简单的是,这句话是从谁的嘴中说出来。 因为朱由校就是统治者,家天下的封建时代,从法理上说,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一个皇帝说,要讨伐有罪的统治者,谁有罪?谁是统治者?往深处一想,这里面的意义令人不寒而栗。 “殿下果英主!”孙承宗深深的看了朱由校一眼,这里蕴含的深刻含义连他一时都想不清楚,想不透彻,但他却凭借自己的智慧,此时的语境以及朱由校的神态眼神,隐隐感觉到了一种极大深意。 他感觉,若是自己能够想透这个深意,必然有极大的收获,甚至能开宗立派,创立一门不下阳明先生心学的学问。 孙先生当然想不明白,这里朱由校其实想表达的是阶级斗争的理论,若是他能够明白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的划分及含义,他便能明白朱由校说这个词的意思。 话谈到这个份上,课程已经没法继续下去了,孙承宗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书卷后,便匆匆离去,这个对话虽短,但他却给了他思想上很大的触动,他需要回去细细思索。 “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朱常洛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作者题外话】:我是盛宴之后,喜欢本书的读者希望多多支持。 第二十八章 蝴蝶效应 1 发生在这斗室之内的这场小小的谈话,并没有流传出去,朱由校是当事人,自不会四处乱说;朱常洛纯粹的文盲,听不懂这满是机锋的话语,至于孙承宗,却不知为何,也没有跟任何人说。 之后的生活一如往常,孙承宗照常来上课,对待朱由校的态度也是如从前一样,仿佛那天的谈话没有发生过似得,但不同的是,他在授课期间,偶尔会讲讲大明朝廷的各种趣事,说的随意,但敏感的朱由校去从中发现,这些趣事涉及面相当的广,民生、经济、政治、军事、风土人情,应有尽有。 对于这些东西,朱由校只是暗暗一笑,也不点破,默默的吸收学习着,遇到不懂的就大胆提问,将事情问个明白。这种学习态度,让孙老师很满意。不过,这些只是孙先生教授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时候,他还是传统的儒家经典教育。 每当到这个时候,朱由校就会打哈欠睡觉,练武可是很疲惫的。而我们的朱常洛同志却不同,他精神起来,因为孙老师讲的这些他听得懂。每每看到这父子两人截然相反的态度,孙承宗就想发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记起,朱由校小同学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娃。 然而,真正让孙先生苦闷的不是朱由校上课睡觉,而是他教授儒家思想时,朱由校没有睡觉的时刻。那才是真正的让人抓狂至极。 “先生,先生,你知道我们生活的土地叫什么?” “神州,九州,或者华夏。”这是孙先生一本正经的回答。 “不对不对,这只是我们明人生活的土地,那要是包括哪些胡人,昆仑奴,泰西诸国,安息呢?” 呵,还知道昆仑奴,还知道泰西诸国,还知道安息!虽然对太孙从何知道这些知识感到疑惑,但孙先生是个实诚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老夫不知,请问殿下,这作何称呼。” “叫地球啊,先生真笨,这都不知道。” 好吧,我是真笨。中枪的孙先生默默流泪无语。 “先生先生,你知道苹果为什么往地上掉,而不是往天上掉么?” “不知道!” “先生真笨……..” “先生先生,你知道大地是什么形状么?” “是方的,古语云天圆地方。”这个还是知道的,孙先生心想,不容易啊,好不容易会一个。 “错了,是大地是圆的,先生真笨,还相信古代那些老头的未经证实的猜测之言,一点都不严谨,哪像个做学问的人。” 又被批评的孙先生无语望天,你家做学问的会去研究大地是什么形状?老子学得是儒家,将的是修齐治平,不是挖地球的。 孙先生发誓,他从来没有被人在学识上鄙视过,而且还是被一个七八岁岁的小娃娃,而且这个小娃娃还是他的学生。 至于朱由校,则暗暗偷笑,生活太无聊,调戏调戏老师也是个消遣。 在孙承宗的郁闷抓狂的时光中,在朱由校学习和调侃的生活中,时间,眨眼又过了一年,来到了万历四十一年。 “哎呀,我儿回来了!” 这天,朱由校刚从文华殿回来,王才人便春风满面的迎了上来,除了在正式场合外,朱明皇室内部的称呼一直都很平民化。看着王氏这个表,朱由校不用猜就知道,她今天撕逼又赢了。 成日的闷在宫里不能外出,此时娱乐活动也少,这些后宫妃嫔们,真是除了撕逼打架害人外,没有什么消磨时间的乐子了,她们的宫斗技术,也就是在这样消磨时光的举动下,不断的推陈出新,越发的高超。 “见过娘亲!”朱由校无奈的上前行礼,再怎么说这都是他亲娘,必须恭敬。 “哎呀呀,由校客气了。”不等朱由校拜下去,王氏就将他给拉了起来,左摸摸右看看的,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眼睛都笑眯成了月牙状。 “好了,娘亲,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说吧!”无奈的叹了口气,朱由校打开了王氏乱摸的手,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样的把戏他已经很熟了,每当王氏有求于他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由校,瞧你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啊!”王氏见自己的手被拨开,有些不满的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持续了一会,转瞬间王氏又恢复过来,嘿然说道:“不过你还别说,娘真的需要你帮助。” “说吧,想要什么帮助。”朱由校眼睛一白,一副早就知道如此的表情。 “嘿嘿!”直接开口问儿子要东西,饶是以王氏的脸皮,也不禁有些发烫,不过她却顾不得这些了,为了以后撕逼更加的精彩,她直接向朱由校提出了条件,“你身边的三个随身宦官当中,不是有个叫曹化淳的么,我挺喜欢的,把他给我。” 听到这里,朱由校的心里不由警觉起来,他眯起眼睛看向乖乖跟在后面的曹化淳。后者此刻正低垂着眼帘,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两人谈论的人不是他一样。 “有意思!”淡淡的寒光在他眼中闪烁,各种各样的猜测在他心中闪现。 “母亲大人!”朱由校换了个正式的称呼,“从去年开始,一直都是曹化淳在指点你如何对付西李的吧。” “是啊,是啊,不愧是内书房出来的,就是不同凡响,只是稍微指点了下为娘,就压的那西李哑口……..”说着说着,王氏的声音逐渐的小了下来,最后化为讪讪一笑,“由校,你都知道啦?” “本来不知道,但娘亲你一承认就知道了。”朱由校冲着王氏说着话,但眼睛却是瞄向曹化淳,后者依然是副木头般的表情。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宦官么,校儿你对娘还这么小气?”说着,王氏就转身,招呼了下,让人把曹化淳领走。曹化淳也不吭声,只是将手中的纸笔搁到了王承恩的手上,然后跟着王氏的仪仗走了。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默不出声,任由王氏动作,甚至他还将打算上前训斥的魏忠贤给拦了下来。不论对方有什么打算,但至少要让他进行下去,这样才能顺藤摸瓜的找到背后的主使者。 “走!”见母亲王才人的身影渐渐消失,朱由校一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魏忠贤,王承恩,你们都不知道曹化淳的小动作么?”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后,朱由校瞪视着面前跪着的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魏忠贤开口说道:“小爷明鉴,奴婢两人先后发现了曹化淳的小动作,只是那曹化淳诈称是小爷您的吩咐,并且要保密,奴婢们就…….就……..” 说着,魏忠贤就支吾起来。看着他言辞闪烁,眼神荒乱的样子,朱由校那还不明白其中的缘故。这里固然是由曹化淳谎称奉了他的命令的原因,但更多的,恐怕是两人都收受了对方的银两贿赂。 “好了,本宫知道了。”朱由校一挥手,打断了魏忠贤的话后声说道:“你俩下去,各领三十棍,罚月例半年,若再有下次,赶出慈庆宫。” “多谢小爷饶命,多谢小爷饶命。”随着朱由校惩戒命令的下达,两人明显松了口气,谢过之后,忙不迭推下去受罚,那样子,生怕走迟了朱由校就会变主意一样。 “唉!”看着两人屁滚尿流的样子,朱由校不由得叹了口气,若不是实在是无人可用,他恨不得直接斩了两人,管他历史上什么评价地位。 “曹化淳啊曹化淳,你还真有本事呢!”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朱由校喃喃自语,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疲惫。他最讨厌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了。 至于跟着王才人走的曹化淳,心情却并不如他面上那样平静,一直在不停的起伏着。他也不知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当初他只是偷偷接触了下王才人,支了几招,搭上根线,以备日后所需。但哪想到,他的小动作全被郑贵妃的亲信刘成看在眼里,用来威胁他。渐渐的越陷越深,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个女人太蠢,想达成目的应该不是很难。”看着前面的王才人,曹化淳心里暗自盘算着,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只能卖命给皇贵妃了,就怕日后……….” 作为一个小小的孩童,尽管是皇太孙,但朱由校依然没有什么发言权,发生的任何大事都和他没有关系,每日他能做的,就是读书、习武。日子过的相当枯燥,但好在以他成年人的心智,终于坚持了下来,渐渐习惯。 孙承宗那边也不是每天都能来,而是隔几天来一次,是以朱由校还是以练武为主,日日锤炼着他这一身本事。 创业者,必须身先士卒。 当一个人沉浸在一件事物中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朱由校也是这样,充实的生活,让他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他觉得,生活会这样一直持续,持续到梃击案的到来。 直到,他被一个消息惊醒,才让他察觉到,这个世界并不按他的意志来运转。 “什么?你说刘淑人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朱由校惊的下意识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前来禀报的小宦官,锋利的剑尖,反射着阳光,显得寒光闪闪,吓得王承恩面如土色,生怕小爷在激动一点,就直接刺了过来。 “我说魏忠贤那个老货怎么不过来呢,一定是早就体验过了。”恐惧之下,王承恩在心中破口大骂魏忠贤。 稍稍平静之后,朱由校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手一抽,长剑收了回来。然后再次问道:“刘淑人是怎么死的。” 崇祯的生母什么时候死的他不知道,明朝那些事上面也没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刘氏绝对不可能是现在就去世的。一个没有亲生母亲的庶出皇子,基本不可能长大成人。 “不知道!”王承恩使劲的摇着脑袋,几乎都快变成拨浪鼓了。 “什么,不知道。”听到这个回答,朱由校的声音又提高了一度。 “是的,小爷,要不是太子爷宣布,小的根本就不知道刘淑人出事了。对外称是暴病而亡,所有慈庆宫的人都被警告过,出去不准乱说,只说得了暴病死的。”看着朱由校越发难看的脸色,王承恩显得小心翼翼,时刻关注着,随时准备闭口不言。 不过朱由校却没什么反应,而是闭上了双眼,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此刻他的脑袋里一团浆糊,什么也无法思考。他的心乱了。在心底,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终于出现了。 【作者题外话】:我是盛宴之后,希望喜欢本书的读者能多多支持。 第二十九章 蝴蝶效应2 等到朱由校匆匆忙忙回到慈庆宫时,看到的却是一如往常的样子,没有人悲伤,没有人痛苦,仿佛死掉的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阿猫阿狗。 看到这个样子,朱由校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他终于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受到了后世知识的影响。只有他知道,这个刘氏是历史上大明最后一位皇帝的生母。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此刻这个无故死去的女人,只是宫里妃嫔中最低等的一层,低等到死了都没人过问。 心里这么思量着,他脚下的动作也跟着改变,稍微一拐,就朝着自己的住所行去。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的王承恩看的满头雾水,刚开始小爷那惶急愤怒的样子,让他十分担心,生怕出了什么事。哪想到回了慈庆宫,瞬间就跟变了个人似得,让他白担心了一场。 “自己还是太小了!”朱由校却是没有管后面跟着的太监有什么想法,只是在心中感叹自己的年龄。此刻只有七岁的他,不论什么事情都干不了,没有人听他的。 “一切,都只能等待了。”朱由校在心中暗暗叹息。他不打算过问刘淑人的死因了,那没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让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如刘淑人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就他现在的情况来看,提升自身武力,是目前最安全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而且练武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好处,那就是健康,在古代这个医疗坑爹的地方,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在回去的路上,他还去了趟王才人的寝宫。王才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迎接他,问东问西,关心非常。朱由校有点受不了她的热情,两人说了一会话后就匆匆离去,只是走时他没有发现王才人欢欣脸色下的隐隐担忧。 等他回到自己的寝宫时,药浴已经准备好了,脱光衣服后,他就泡了进去,温温的药汁,给他带来阵阵舒爽,一下就让他浑身舒展开来。 旁边还有宫女不停的给这大浴桶的夹层加注热水,保证里面药汁的温度。这个过程一直要持续整晚,直到天亮。 从五岁那年开始习武,他夜夜都是如此过来的,三年时间,他几乎没有在碰过床榻了。 端坐在浴桶中,他并不是无所事事,而是要按照独特的呼吸吞吐方法,更好的的吸收药效,这种方式非常辛苦,若他不是有着成人的心智,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配合和呼吸吐纳,朱由校一边静坐着,一边静静思索着如今的慈庆宫。刘淑人的死,让他意识到,这个平日里宁静祥和的宫殿里,还赢藏着一股莫大的凶机。 更让他担心的是母亲王才人。 按明朝那些事上面的说法,王才人是被西李选侍欺辱羞愤而死。而照朱由校自己的解读,是被西李选侍折磨而死。至于原因,很可能是西李自己的儿子夭折,而王才人的儿子依然活着,而且还是长子。 哦,忘了说了,王才人剩下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朱由校的同胞弟弟,也已经夭折了。 总之呢,历史上西李选侍是心生嫉妒而将王才人弄死的。而现在这个时候,西李的儿子还好好活着,自己也是万历亲封的皇太孙,地位尊崇,母以子贵,王才人的地位也远远高于西李,远不是历史上那个没什么分量的妃嫔。 是以朱由校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母亲。他觉得王才人有些过了,太过于嚣张跋扈,迟早会出事的。 “改天得好好劝劝她。”思量妥当后,他便缓缓闭上双眼,专注于吐纳运气。 黑夜,慈庆宫内灯火通明,刘淑人的尸首已经被收敛起来,装入棺中,等待明天的下葬。刘氏的礼节很简单,只是以宫女的身份安葬,毕竟太子的地位并不好,更何况是他身边的一个最为低等的妃嫔。 刘氏凄惨到,连灵堂都没有立,只有一句棺材装着她,静静停在一个斗室之中。 “嗤!” 斗室之中,忽地闪过一丝光亮,而后一盏宫灯被点燃,朦胧的灯光,给这斗室提供了一丝光明。 两个人影出现在这光明之下。仔细一瞧,其中一个弯腰驼背的,正是被王才人要过去的曹化淳。另一个人则身着薄纱宫衣,长裙拽地,阵阵的幽香从她身上散发而出,看起来妖冶动人。 这正是独宠于朱常洛的西李选侍。 “娘娘对小爷,哦不,是千岁爷,真是了如指掌,堪比皇贵妃娘娘!”弓着腰,曹化淳满脸谄媚笑容的恭维道。 在这皇宫中,本来小爷是对太子的称呼,而朱由校的出去,却让这个称呼转移到他身上了,毕竟他最小不是么。至于朱常洛,那些宫女太监们,则改口称呼为千岁爷。这也是太子的另一个称呼。 “嘻嘻!那是自然。”对于曹化淳的马屁,西李甚为享受,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暗示他将来必有郑贵妃的威势,这正和了本就野心勃勃的西李的心思。 “曹公公,不知这么晚了,你让本宫出来是何用意?要知道本宫可是还要陪着千岁爷的,毕竟刚刚失手打死了刘氏,千岁爷心里也不好受。”笑过后,西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娘娘,何不就在今晚,趁势而动。”曹化淳阴阴的笑着说道,顺带还比划了个割喉的手势,其中蕴含的森森杀机,让西李打了个哆嗦。 “这不太好吧。”西李有些犹豫的说道,但她的眼神却亮若晨星,显然心里颇为意动。 “连续死了两个妃嫔,其中一个还是太孙的生母,会不会……”西李仍然有些担忧,怕事情闹得太大,会有什么不测。 “娘娘放心,陛下对王氏并不太喜,关注也不多,不然以王氏生下太孙的功劳,怎会直到现在还是个才人。”曹化淳有力的声音打消了西李不少的犹豫,只是她仍然有些迟疑。 见此,曹化淳继续劝说道:“娘娘,机会难得啊,那王氏似乎对于您引诱千岁爷失意行凶有所察觉,若是过了今晚,必然有所防备。而且……”曹化淳又阴森的小了下:“既然推说是得了暴病,那一个也是死,两个,不同样也是死么?” 曹化淳阴测测的声音,仿佛一阵风一样,将西李心头所有的担忧和迟疑给吹走了,让她下定决心,今晚就解决王氏那个贱人。 “好,那就今晚。”西李紧紧攥住手中的丝帕,恨声应了一句。 “那娘娘您今晚就将千岁爷引到王才人处,然后小的穿针引线,勾搭话茬,让那个王氏出言刺激到千岁爷,如此,大事可成矣!”见西李同意了,曹化淳立马趁势建言献策。 “好,就这么办,你的话茬一定要接好,让千岁爷进入暴怒恐惧无法自控的状态。” “奴婢省的。” “呼!”宫灯被吹灭了,人影消失无踪,只有静静躺在棺材里的刘氏,见证了一桩阴谋的发生。他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好姐妹,王才人了。 当夜,从王才人的寝宫处,传来阵阵的哭嚎哀求之声,那是王氏的惨叫。然则,王氏的亲信太监曹化淳和西李的亲信太监李宝带着人把守大门,任何人都进不去,直到太子伴读王安闻之动静,冲了进去。 可惜,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王才人已经呼吸微弱的躺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而太子爷正赤红着双眼,状若疯魔,高举着一把檀木椅子,朝着王氏,狠狠的砸了下去。 咔嚓,椅子的碎裂声,带走了王氏最后一丝生机,也敲碎了王安的心。 “祸事了!”王安痛苦的闭上双眼,缓缓瘫倒在地,这个坚强的太监,这个帮扶了朱常洛挽救了朱常洛无数次的太监,此刻终于无力的倒下了。 他束手无策了。 而死去的王氏,则丝毫看不到痛苦,她仍旧睁大的眼神里,仍旧充满了眷恋,在最后的时刻,她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只是气息微弱,让人无法听清。 不过若是有人懂唇语的话,一定能够知道这几个字是: “我儿保重,为娘不能再保护你了。” 吐出这句话后,沉重的檀木椅子砸到了她的身上,让她彻底陷入永眠。 然而,此刻慈庆宫内并不平静,毕竟王氏不同于刘氏,她是太孙的生母,而且朱由校平常也大方,平易近人,经常有诸多赏赐赐下,在整个慈庆宫内,他有着很好的声望。 是以,颇有几个念旧的太监宫女,想要急奔至东头的院落中汇报情况。然则,这些都被曹化淳和李宝的人手持棍棒打倒在地,甚至有些挣扎激烈的,直接被打死。见到有人丧命,出奔报信的人就少了,被打倒的也不挣扎了。 慈庆宫很大,王才人的哀痛之声以及这些骚乱并不能传出很远,身在最东侧的朱由校是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到。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没有一点发觉。 只有西李,看着眼前这骚乱的动静,脸色很是难看,这个愚蠢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作者题外话】:我是盛宴之后,希望喜欢本书的读者能多多支持。 第三十章 王才人 “去,将曹化淳叫过来。”有些慌乱的西李,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这个主动投靠过来的太监。 很快,她身边的人就将曹化淳唤了过来,不等曹化淳站稳,西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曹公公,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曹化淳神情宁静,显得很镇定。他并不慌张,只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料到失态会发展到这个程度,王氏太刚烈了,奋起反抗,哭喊声几乎直破天际,让外面的人都醒了,纷纷前去报信。也就是朱由校住的远才没听到,让他把那些通风报信的人给截住了。 不过,这么多人,瞒肯定是瞒不住,但好在太孙还不知道实情,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看着眼前西李无助的眼神,曹化淳在心底暗暗思量。 郑贵妃到底为什么要王才人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那个女人并不想借这件事生出风波来,她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王才人死去。 按照本来都计划,他此时应该前往郑贵妃那里复命,但就在临了要出发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若是自己一死,这件事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杀局。 自己一死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件事和郑贵妃有关,到时候她一发力,以杀妻为契机,搅动朝野风波,行废立之事,有了道德污点后的太子,可没那么容易的脱身,搞不好就真的会被废黜。 想到这里是,曹化淳冷汗津津,遍体生寒,他不禁要为郑贵妃的智商倾倒。只是杀局完美,自己却要做其中的祭品了。 叹息一声后,曹化淳停住了脚步,他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而就在这时,西李身边的小太监找到了他,让他眼前一亮,他找到了新的下家。 太孙生母已死,太子妃气息奄奄,太医断定挺不过这个冬天了。那么,等太子登基,后宫中就再也没有比眼前这个更为尊贵的女人了。 看着眼前的西李,曹化淳缓缓露出微笑,他仿佛看见,冯保在向自己招手。 俯身过去,他在西李耳边轻轻说出了自己的策略。 此时,王才人寝宫。 太子朱常洛已经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尸首,顿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定是自己的失魂症犯了,打死了王才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常洛发现,在万历长久的训斥及恐惧下,自己得了个毛病,只要被特定的词激怒,就会失去理智,疯狂的殴打激怒他的人。而且他被激怒时,力气非常的大,被人根本拦不住,不过每次激怒后,他便会虚弱一份,病上一段时间,毕竟这么大的力气,肯定透支了身体。 朱常洛不知道什么词语东西会激怒自己,但长久陪伴在身边的西李却掌握了这个规律,只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暗自记在了心里。 直到昨天,他在曹化淳的引诱下,道出了这个秘密,而后实验了一番,而这个可怜的实验牺牲品,就是刘氏。 如今,轮到王才人了。 望着王才人的尸首,朱常洛知道事情大发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宫女妃嫔,而是皇太孙的生母,尽管万历不喜欢这个女人,只给了个才人的封号,但也是御笔亲封的,死了怎么也要有个死因。 更甚者,他想到了郑贵妃,耳目众多的她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女人不兴风作浪才怪。以他今天犯下的错误,搞不好就会被废了。 想到这里,朱常洛不禁恐惧起来,身体瑟瑟发抖,绝望的看着前方,不知如何是好。 “千岁爷,请起身。”这时,王安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过来将朱常洛给扶了起来。 “大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王安沉稳的声音,让朱常洛清醒过来,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着王安的手臂,不停的问道。 “千岁爷,恕老奴无法了。”王安苦笑了一下,说出了一句让朱常洛绝望的话。他的手徒然松开,无力的垂下,若不是王安正扶着他,他自己可能就直接摊到在地了。 “唉!”王安叹息一声,扶着绝望的朱常洛往外走去。 只是这时,西李去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嚷嚷道:“太子爷勿忧,妾身有了办法。” 这句话,顿时让朱常洛眼睛亮了起来,直接一把推开王安,往前紧赶三步,抓住西李的手大喊:“爱妃救我,爱妃救我。” “太子爷附耳过来。”西李微微一笑,红唇轻启,缓缓说出了自己从曹化淳那里得来的法子。 而朱常洛,则听的时而为难,时而眉头紧锁,各种表情不一而足,最后才有些欣喜的点头答应道:“好吧,就这么办。” 看着两人的私语,王安一脸的焦急,他不知道西李这个蠢女人给太子爷出了什么主意,可千万别是自己作死啊。现在的情况虽然紧急,但也不是必死,关键还是看万岁爷的态度,就算郑贵妃要生事,但只要万岁爷回护就无事,此时最关键的就是别做什么让万岁爷生厌的事,不然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只是,往常对他信任有加的太子也不知道为何,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带着西李离开了,只是吩咐他在这里收拾后事。 朱常洛其实并没有去哪里,只是带着西李回去睡觉了。其实曹化淳说的策略很简单,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就是隐瞒。 只要东宫众口一词,一致对外说王才人是被刘淑人传染,同样暴病身亡即可。而这其中的关键点,除了太子外就是太孙了,毕竟只有太孙才有机会直面圣颜,陈说关窍的机会。 只要这两人的说辞统一了,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郑贵妃想要借机生事,也没有证据,毕竟慈庆宫还是太子的地盘。 其中,最关键的还是太孙朱由校。太子好说,人是他打死都,怎么说都行,但太孙不同,从小聪慧早熟的他,没有那么轻易的能说服。而身在慈庆宫中的他,很容易就能得到事情的真正经过。 只是,这件在曹化淳眼里很难办到的事情,在太子和西李眼中,似乎很轻易就能办到,这有些出乎曹太监的预料。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曹化淳日日跟着朱由校,自然知道他的聪慧和可怕,但其他人不知道啊,在他们眼中,朱由校依然只是个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 这整个事情的发展也是如此,王安和太子并不知道郑贵妃买通了曹化淳,也参与到了此事当中,是以他们非常担心这个女人插手,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只有知道事情所有经过的曹化淳,才显得很镇定,但他却担忧这是郑贵妃的另一个局,利用完他后把他杀了,一切就完美了。 在性命之忧的威胁下曹化淳最终选择了跳槽,倒向了西李,跟着新主子继续混。 只是对于郑贵妃的真实目的他依然猜不透,从几次见面来看,对方是真的只是想要王才人去死而已,但这个局又是如此的完美,只要切掉他这个点,掩盖证据后,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就算锦衣卫来查也查不到什么线索。 一切都是慈庆宫内部的矛盾斗争。 完美! 但最最令人奇怪的是,今晚前来和他接洽的刘成身边,并没有跟着灭口的人,只是让他办完了事回去就行。 对此,曹化淳是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郑贵妃的真实想法呢? 乾清宫,郑贵妃的寝宫,身为后宫第一人的她,早就搬到万历这里来了。 “哈哈,这个贱女人终于死了,看你还怎么护着你那个小贱种。”得到刘成确切的消息后,郑贵妃非常的高兴。 “让你生儿子,让你护着那个小杂种,让你灭掉流言,现在死了吧。”郑贵妃在心中痛快的想到,脸上满是说不出的得意。 这真是个蠢女人。 若是曹化淳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这样评价,出身内书堂的他,实在是无法理解郑贵妃的思维。 不过若是朱由校知道这一切的话,他一定会说,郑贵妃就是这么蠢,从他在三大案里的动作就能看出来,此人的政治水平极低,经常犯蠢出昏招。 但可惜,朱由校不知道这些,而曹化淳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历史观。 一切的一切,都是信息不足的缘故。 第二天! 朱由校依然泡在浴桶中,哪怕是熟睡的他,依然维持着绵绵若存的独特呼吸韵律。 “呼~吸~呼~吸~” 独特的气息流动声,仿佛是只沉睡的猛兽,给人一种沉默的力量感。 天光渐渐大亮,朱由校身边的那些太监宫女们也都醒来。 “小爷,小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个惶急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渐渐清晰。叫喊的人声嘶力竭,充满了惶恐,仿佛死了老子一样。 惊慌的叫喊声,将朱由校惊醒。他哗啦一声从依然温热的药汁中起身,看向外面。 旁边彻夜守候的宫女已经机灵的将窗户打开,方便他观看。 王承恩正屁滚尿流的跑过来,甚至因为惊慌还跌了一跤。 “殿下,不好了。哎呦!”王承恩慌不择路,临进门时还被门槛给绊倒了。不过显然他知道的信息极为重要,让他顾不得爬起来,就这么趴在地上满脸悲戚的大声说道。 “小爷,王娘娘……薨了!” 【作者题外话】: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一章 对峙 轰! 朱由校如遭雷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坐在浴桶之中,大片大片的黑色药汁被溅起,洒落到木桶外面。 “小爷,小爷,你可别有事啊!”王承恩心中一惊,语音中带着哭腔的挣扎起来,往这边扑来。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朱由校嘴唇哆嗦,连连念到不可能。见小爷没事,王承恩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和旁边守候的侍女一起将他给扶了起来,穿上衣服。 朱由校的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任由两人动作。他此刻的样子,哪里看的到往日龙精虎猛的姿态,彻彻底底的一个失去双亲的悲伤孩童。 两行清泪从朱由校眼角流淌而下。对于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他没有怀疑,如此大事,王承恩根本不敢乱说,一定是肯定了才回来禀报的。 是以他一听到消息,就感觉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蒙了。八年来,和王氏相处的一幕幕出现在他脑海中。 刚出生时,她满脸苍白和担忧;逗弄他时,她满脸的欣喜和自豪;亲昵他时,她满脸慈祥和蔼;胞弟夭折时,她满脸悲伤却又故作欢笑,只为不让他担心;西李想要斥责他时,她挺身而出;为他平息谣言时,她满脸冷肃刚硬,直接杖杀谣言者。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令朱由校恍然而觉,王氏,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在爱护他,充当他的保护伞,若不是有这么一个泼辣的娘,他在慈庆宫的日子就不会这么舒心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王氏,对他的任何举动都是支持的,哪怕是他想练武,所有人都反对,只有王氏支持他。 渐渐的,他心中曾经对于有这么一个和他前世差不多大的娘亲的抵触之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孺慕之情。王氏,和他心底深处,那个朴实本分的农村妇女身影,缓缓重合在一起。 “妈~”朱由校深情的呼唤了一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等到朱由校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胸前的衣襟都湿了一大块。 再看看周围,宦官宫女们纷纷换上素色的衣服,在右手肘上面带了一块白布,就连各处放置的宫灯和蜡烛,也都换成了白色,整个宫殿内,看不到一点鲜艳的物件。 守候在他身边的只有客氏、王承恩和另外一个中年太监,那是朱由校新找来的记录官。这个太监叫刘时敏,其笔锋文采比之曹化淳更胜几分,而且博学多才,机敏灵便,令朱由校很满意,只是他觉得刘时敏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具体的事迹,估计也是留名青史的大太监。 至于魏忠贤,则是去指挥那些大小宦官们布置戴孝的礼节了。 “承恩,为我披麻戴孝!”沉默了一会后,朱由校声音嘶哑的说道。话音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周围的守候的人也吓了一跳,刘时敏率先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一副劝谏的样子:“殿下口含天宪而出,身负天命,身系万民,还请节哀顺变,勿负天下黎庶期待。” 刘时敏的话一出口,顿时让旁边的王承恩脸色一变,心中更是破口大骂:“这龟儿子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会拍马屁。” 朱由校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刘时敏的话给他提了个醒,自己身为堂堂穿越者,挽救汉家衣冠的希望所在,是不应该这样英雄气短,要振作起来,更为重要的是,找出幕后真凶。 他可不相信,好端端的,王才人会暴病而死,就连刘淑人的死因,他也不信! 很快,在宫女的服侍下,朱由校就换好了白色的麻布孝服,粗重的麻布衣服穿在他身上,透出一股庄严厚重之感。王恭妃送给他的那把短剑,或者说是匕首,也被他贴身藏在怀中。 准备好后,他便出发。一出了他自个的独立小院落,朱由校便看到整个慈庆宫到处都是白色的物件,宫灯,服饰,帷幔,通通换成了白色。 王氏的棺椁停留在他生前的寝宫内,等待发丧。去那里的路朱由校很熟悉,很快就到了。 棺椁就停留在正殿当中,朱由校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只是令人奇怪的是,王氏的棺椁,已经被死死的钉住了,根本无法移开。看到这个样子,他更加坚信了心中的判断,王氏,如同历史上一样,是被人害死的。 望着被架起来的巨大棺椁,朱由校满脸悲痛的低声念叨了一句:“娘亲,得罪了。”向冥冥中的王氏阴魂告罪一声后,他便转身,对着自己带来的太监们大声吼道: “开棺,验尸!” 朱由校的话,如同寒风般刮过众人的心头,让他们隐隐一颤,反应机敏的似乎已经想到了些什么,抬起头来,瞪大着眼睛,傻愣愣的看着他。 “开棺,验尸!” 朱由校又大吼了一句,才让众人如梦初醒。大小太监们在魏忠贤和王承恩的指挥下,分批而动,寻找工具,准备开棺。 人多力量大,很快工具就被找齐,各个太监攀爬而上,就准备开棺。可在这时,一个声音,制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由校,何故在此胡闹,还不速速下来。”却是太子朱常洛赶到了。 朱由校转身,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便宜的父亲,对方如此及时的赶到,让他怀疑,王氏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太孙殿下,大局为重,还望殿下谨慎行事。”后边,王安也赶了过来,劝说他。 之后,又是一票人马挤了过来,西李,东李,以及其他妃嫔。出来卧榻不起的太子妃郭氏,朱常洛的后宫都赶了过来。在人群中,他甚至隐隐的看到了曹化淳的身影,只是朱由校此刻却根本没空去关注这个背叛者。 在场的人数虽多,但有资格站到前面,和朱由校对峙的,只有朱常洛和西李,嗯,还有王安,他也算半个。其他人,只能站到后边,静静的看着,等待事态的发展。 “皇父大人,莫非娘亲之死另有蹊跷?”对面人数虽多,但朱由校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岂会害怕,他踏前一步,小脸抬起,厉声喝问。 其语气凛冽粗壮,气势凶悍逼人,声音更是如洪钟大吕,在这宫殿内隐隐回荡,让在场者无不脸色一变,心头发颤。 他们第一次才发现,真龙虽小,却不可轻辱。朱由校的那些弟弟妹妹们,虽然还不懂事,但却能感觉到场中的气氛,看到他一句话就令在场者色变,全都用一种钦慕佩服的眼光看着这个从未亲近过的兄长。 朱由校此刻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高大无比,如天神般雄伟。 直面他的朱常洛更是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别过头去,不敢和他锋利如刀的眼神对视。但好在他醒悟过来,这样做不妥,遂挽救道:“你们这些奴才,还不速速下来,莫非想吃板子么?” 让朱常洛 不敢训斥儿子,我还不敢训斥这些奴才么? 要说最尴尬的,还是属这些准备开棺的宦官们了,此刻是上也不是,下夜不是。最后,还是魏忠贤看了看朱由校的脸色后,吩咐道:“都下来,都下来。” 有了台阶后,这些太监里面屁滚尿流的滚了下来,安静的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皇父大人还未回答儿臣的问题呢?”朱由校默许了这个动作,但却又上前一步,继续逼问。小小的身子,却气宇轩昂,仿佛挟着风雷之势,扑面而来,让朱常洛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转头,向旁边的王安求助。昨晚三人已经商量好了,由王安出面,劝说朱由校。对于王安这个老太监,朱由校还是蛮尊敬的。 看着千岁爷想退一步却又顾忌着面子而不敢退的样子,王安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只得担下这个苦差事。 “只期望小爷以后被找老奴秋后算账。”哀叹一声,王安走上前去,弯身附耳在朱由校耳边,低声说道:“殿下欲得大位乎?” 王安对朱由校的了解,远比朱常洛要深,他深深知道这个第三代接班人是有多么的聪慧。是以他没有采取昨晚商量的说辞,而是用自己的方法,他相信,小爷绝对听的懂。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朱由校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王安的话,让他确认,王氏的死,绝对和朱常洛脱不了干系。 不等朱由校发怒,王安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第二句话:“吾朝,未曾闻太子不登位而太孙得继大宝者。” 这是赤裸裸的利害关系,不过王安相信,小爷一定能够领会他的意思。 朱由校确实听懂了,王安的话让他想起了大明王朝最有名的两个太孙,建文帝朱允炆以及明宣宗朱瞻基。 两者同为太孙,但结果却截然不同。 这句话领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宫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让人仿佛窒息。朱常洛和西李心里全都在苦笑,他们再也没有昨晚轻易就能摆平朱由校的想法了。 朱常洛还好一些,父亲的尊严支撑着他让他扛了下来。西李就不堪了,若不是旁边的太监扶着,她根本就站不住,朱由校凛冽的气势,让她惊骇莫名,从头到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曹化淳这个老货如此重视这个小混蛋不是没有道理。” “走!”沉思了半晌后,朱由校终于忍住了一探根底的想法,狠狠的吐出一个字后,就带人离开。 他的开口,仿佛一个机关般,让几乎凝成固体的气氛瞬间破碎,正殿之中,满是大口喘息之声,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紧张,但在刚才就是不敢说话,不敢喘气。 一场冲突,在王安的两句话之下,被轻易化解,王安出众的表现,让朱常洛对他更加的依赖,但也让一些人记住了他,比如曹化淳,比如魏忠贤。 有野心的人,一般都看得比较远,尤其是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更是能提早发现。 【作者题外话】: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 第三十二章 扪心自问 砰! 朱由校狠狠的关上了门。 “这个女人如此全心全意的对你,你却无法为她做点什么,你安心么?”房间中,朱由校无力的靠在墙上,扪心自问,一股无比的愧疚油然而生。 我必须为这个女人做些什么! 朱由校默默的想到。前世,他不愿意去经营,就是为求心安;今生,他如此刻苦努力,除了想名留青史、千古不朽外,更多的也是求个心安。 只要稍微对明末那段历史有所了解的人,就知道,在这明清交替的几十年中,所遭受的苦难。 衣冠断绝,披发左衽,率兽食人,万马齐喑,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古老民族的所经受的痛苦。更别说,那百年的黑暗沉沦,那如坠十八层地狱的苦痛,狠狠的践踏着这个民族的尊严,直到朱由校穿越,也没有恢复。 为了自己心安,为了这个民族的复兴,他愿意忍受枯寂,愿意忍受疲劳,朝五晚九,不惧寒暑,苦练苦熬,只为能执掌这个帝国,带领他走向复兴。 同样的,为了自己心安,为了报恩,他愿意为这个女人做些什么,哪怕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也足以告慰地下之灵。 此刻,若是因为畏惧,因为自身利益而对这个女人弃之不顾,那就算等他登基为帝,执掌朝政之后,也会因为权势因为利益,而辜负他来到这个时代所肩负的历史使命。 无数的事迹在他脑海中盘旋,有革命先烈的,有汉奸走狗的,有扶不起,有香蕉人,有五美分,有弯弯分裂。好的,坏的,无法评价的,都混杂在一起,向他诉说着什么。 这些沉重的东西,让他不知不觉的淌出两行清泪,但他的眼睛却逐渐明亮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晰通透过。 站到微微有些模糊的铜镜前,朱由校裂开嘴,对着自己露出一丝微笑,而后轻轻说道。 “不求后人知我敬我,但求无愧于心。” “不求荣华千秋、万代昌盛,但求民族崛起,百姓安康。” “我只愿,初心不变!” “王安,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吧!”看着恭敬站在面前的太监,朱由校淡淡的问道。 既然要为王氏做点什么,那么首先就必须知道事情的始末,到底她是因何而死。而王安,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殿下,这……”王安诺诺不言。 “说!”朱由校的声音虽淡,却透着股坚定和不容拒绝。 “太子爷……太子爷他有个顽疾。”王安诺诺着,渐渐道出实情:“只要有人用言语激怒了千岁爷,千岁爷就会失去理智,且气力大增,非要打死激怒之人不可,旁人根本拦不住。” “这个病对千岁爷的身体伤害也很大,每发作一次,过个两三天就会害大病。千岁爷这些年来,身子骨每况愈下,这个病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听着王安的娓娓道来,朱由校听出了他话中的另一个意思,杀害王氏的真凶,就是朱常洛。 这个事实简直让他不敢相信。 “那,有没有人知道,什么样的言语会激怒皇父。”默然一会后,朱由校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老奴不知,殿下恕罪。”扑通一声,王安跪了下来,有些胆寒的回答道。不知为何,现在的朱由校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真不知?”朱由校头往后仰,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双眼土,右手渐渐放到了胸口。 “真……也许,西李选侍知道。”想回答“真不知”时,王安心里突地一下,感觉惴惴不安,是以他连忙改口,说出了自己曾经瞧见的秘密。 “嗯,!听说,曹化淳现在更在西李身边,颇得重用?”朱由校的手缓缓放下,又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然后,听到这个问题后,王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也想到了这背后的联系。 “殿下,这……”王安有些惶恐,真相变成这样,他不知道失态会往何处发展。 “是,还是不是。”朱由校却不管其他,只是追问。 “是!”最终,王安还是艰难的吐出了这个字。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房间中无形的压力,仿佛山一样,死死的压着王安,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好了,你下去吧。” 朱由校的这句话,仿佛大赦一般,让王安捡回来一条命,而后,他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退了出去。 “朱常洛,西李。”朱由校睁大着眼睛,楞楞的看着屋顶。一个主谋,一个行凶者,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常洛……西李……” 这两个人的名字在他嘴巴中来回荡漾,其中一个渐渐消失,只剩下一个名字。 “西李!” 不论是从自身的长远利益,还是道德礼法亦或者王氏的心愿来说,他,都不能动朱常洛分毫。从现代犯罪判定上来说,有这种间歇性精神病的人失手,也不够成犯罪。 那么,一切都罪孽,只能归咎于西李了! “那,就让慈庆宫再多一场葬礼吧!” 夜,寂静。 夜,凉如水。 朱由校如同一只大狸猫般,弓着身轻手轻脚的靠着墙根儿往前走着,每迈出一步,都跨过了一米多的距离,远远看去,就跟飘着走一样。晚上守夜走动的火者根本发现不了他。这是俞咨皋教的潜行之法,糅合了江湖行走的独门技艺以及军中探马的绝技,十分好用。 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朱由校好像飘着一样,往西李的寝宫走去。他的心情有些激动,血液也似乎有些隐隐有些沸腾掐了。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这句话正是目前对朱由校最恰当的写照。 忽然,一阵细密的耳语声传来,吸引了朱由校的注意。习武练功不仅让他身体素质大增,力气超过超过成年人,就连五感也不同寻常,常人听不到的看不清的声音和东西,他都能看到听清。 悄悄将耳朵贴到窗楞上,朱由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曹化淳。另一个声音他则听的有些熟悉,但想了一下,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刘公公,深夜来找咱家,所为何事。”曹化淳有些故作文雅的语气响起,让朱由校恨得有些牙痒痒。 “没什么大事,只是娘娘命我来问问曹公公,为何不去找娘娘,而是留在了这慈庆宫。”说到这,这个熟悉的声音停顿了下,“娘娘对你可是相当欣赏的。福王殿下大业未酬,正需要公公这样的俊杰相助。” “咱家……” 听到这里,朱由校那还不知道王才人的死有着郑贵妃的插手,而那个他有些熟悉的声音,他也认出来了,就是他出生当天,企图闷死他的那个刘公公,没想到,竟然是郑贵妃身边的亲信。 顿时,一股无明业火从心头而起,当初那一个翻身,可是让朱由校吓坏了。此时撞到了一起,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悄悄杀了着两个太监后,再去找西李。 这里离西李的寝宫已经很近了,顺手杀了这两个太监并不费事。初出茅庐的朱由校,对自己的身手有点盲目自信,对上两个体弱的太监,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以,不等曹化淳再说什么,他哐当一下,撞开了窗户,人如一条大蛇般,窜了进去。 “不好!” 哪想到,他的动作迅速,里面的人反应也不差,正对着窗户坐的刘成瞬间反应过来,将手中刚好端起的杯子砸了过来,他自己整个人也矮身一缩,躲到了桌子底下。 “铿!”朱由校拔出来一直握在左手中的短剑,将裹着热水咋过来的杯子给拨开,只是受了这一阻,让刘成有了喘息之机。 “轰!”他们会客的桌子被刘成扔了过来,旁边的曹化淳被这力道一扯,摔了出去。这刘成竟然身手不弱,在躲闪中,还能反击。 “快去叫禁卫军!”刘成大吼一声,又将一个凳子给扔了过去。 “卡啦!”那张厚重的桌子竟然被他一剑给劈成了两半,桌子贴着短剑的剑鄂往两边分开。虽然这一下没有伤到朱由校,却让他的势头耗尽,不得不缓一缓。 “救命啊,有刺客,快来人啊!”曹化淳被吼了一声,终于醒悟过来,连忙朝外跑去,大声尖叫起来。生死威胁之下,潜力激发,曹太监叫喊的声音非常大,尖利的公鸭嗓,几乎将半个慈庆宫的人给吵醒。 “托大了!”看到这个样子,朱由校有些沮丧,他有些太自负了,没料到那个刘太监反应迅速,身手不弱。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缓了缓后,有了准备的朱由校,几下就将他逼住,咬住了他的身形。朱由校的力量敏捷比之成年男子都要强的多,更不要说身子骨本就比普通人要弱的太监了。 刘成根本不是对手,几下就被朱由校一剑刺到腿上,继而抹喉而死。 “嗬嗬”刘太监捂着脖子躺在地上,眼睛大睁,有些死不瞑目的样子,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 看着殷殷流出的献血,朱由校喉头蠕动几下,感觉有些恶心。别过头,在刘太监的衣服上抹干净献血后,他便还剑入鞘,转身出去。 从远处,隐隐传来了铠甲碰撞声和军士的呼喝声。听到这个声音,朱由校知道,今晚没机会了。 “还是太年轻了,历事太少!”他叹了口气,背负双手,望向天空。 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围拢,火光映射下,朱由校的小脸被照的通红。 第三十三章 禁足 “太孙殿下?”借着火光,为首的将领仔细看了看后,失声大喊道。随即,他便立刻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末将东宫值守王全,参见太孙殿下。” 哗啦啦,金属铠甲碰撞声响成一片。那些兵丁们见上司都跪下去了,哪里还会站着,刷刷的跪倒一大片。只留下那些被吵醒的宦官们,站在外围不知所措的相互望着,不明所以。 “此处无事,还不速速退下。”朱由校看也不看,只是淡淡的叱责了一句。 “末将遵命!”刘斌毫不犹豫的大声应道。借着火光,他透过破碎的窗户,差不多看清了房间里面的情景,一个身着青色宦官服饰的人影正一动不动的躺倒着,殷虹的鲜血在他身下淤积了一大片。 当看清这些后,刘斌立即一个灵醒,心里泛起了深深的恐惧。无他,水太深了!他甚至不敢思考这些和太孙殿下的关系,就那么直直的跪着。 朱由校让他退下的命令正和他的心意,是以他没有一丝迟疑的应下。站起身,刘斌大声命令道:“东宫卫,立即回到宫外,彻夜值守。” “是,大人。”兵丁们应了一句后,便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鱼贯而出。等人都出去后,刘斌也不敢多待,仿佛被狗撵着一般,飞快的蹿了出去。 “由校,这是怎么回事?”身为东宫之主,朱常洛再怎么迟钝,这时候也该出现了。他披了件薄纱衣出来,皱眉问道。 当看到刘成的尸体时,他本就紧缩的眉头更是跳动了下,郑贵妃身边的两大亲信太监,他如何能不认识。正是因为认识,他才察觉到,麻烦大了。 “哼!”朱由校却没有理他,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白色的粗麻布孝衣,被飒飒夜风吹起,猎猎作响,让他忽然有股缥缈若仙的气质。东宫众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去,没有人阻拦。 朱常洛也是如此。他从今晚的事情,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刘成为何会在这里,朱由校为何会杀了他,而且,这里还是曹化淳的住处。曹化淳之前是跟着儿子的,后来又到王才人身边,最后竟然又成了西李的贴身近侍,这之间种种复杂异常的关系,让他一时间想的的脑仁生痛,他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根本无法理清这些琐碎异常的事情。 随着朱由校的离去,围拢在这里的宫女宦官很快在各自主子的斥责下散去,最后只剩下朱常洛一个人站在这里。夜风似乎也知道他满心愁绪一般,忽而轻柔起来,缓缓拂过他的耳畔,如同西李在他耳边温热的喘息,令他舒爽无比。 只是,一想到儿子朱由校的事,他就烦躁不已,小时候还好,父子两人挺亲近的,但不知为何,越长大两人却似乎渐行渐远,不论是心智,胆识,能力,哪一方面,年纪还幼小的他,渐渐超过了作为父亲的自己。 尤其是他竟然敢杀人! 这远远超出了朱常洛的预料,恍然之间,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自己儿子,不知道他为何喜欢练武,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知道学习进展到了什么地步,不知道他身高,不知道他体重。 这哪里像是父子,根本就是两个陌生人。想到这,朱常洛摇头苦笑不已。苦笑过后,就是深深的悲哀,略一回首,他发现,一道天堑深深的架在了两人之间。 摇头叹息着,朱常洛西李哪里走去,心头异常疲惫的他,迫切需要心爱女人的安慰。至于躺倒在地上的刘成,他却是睬也不睬,不过是一家奴而,死就死了,哪怕是郑贵妃的贴身近侍,也不过如此。 随着朱常洛的离去,慈庆宫再一次恢复宁静,静谧的月光下,只有收拾残局的火者在辛勤劳碌着。他们是这皇宫大内最低等的存在,这样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 清晨,霞光万道,笼罩住整个紫禁城,让它显得辉煌无比,威严的宫廷楼阁,彰显出大明王朝的存在。 乾清宫,刚刚用完早膳的万历,忽然接到了一本奏折。这本奏折递过来很及时,就在万历刚刚用完早膳的时候,而且也很快速,根本没在通政司迟滞。因为,这是皇太孙朱由校的请罪折子。 “自请禁足疏?”万历看完了整片奏章后,有些讶然。 这篇奏章是刘时敏执笔写的,一个典故未用,却文采斐然,比之曹化淳的水平要高出一大截。通篇奏章的意思也很简单,就是朱由校自认失手杀人,虽是家奴,但也罪责莫大,有失储君典范,愿自请处罚,禁足于御马监值房,读圣人经典,修身养性,静心养神,以正视听。 在奏章中,还写了一番朱由校思念母亲的哀悼之情,希望陛下能够同意他的请求,在禁足的时候,为母守孝。 仔仔细细的将奏折看了三遍,万历才啪的一声合上,缓缓闭目沉思。慈庆宫中死去的两个嫔妃他也是知道的,但从这里来看,这里面似乎还藏有内情。 “卢受,这是怎么回事?”眉头微皱的万历想旁边一个太监询问。这是新任的东厂掌印太监。 “陛下,此事奴婢正要禀报。”卢受附耳在万历身边,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来。宫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身为东厂掌印的他岂能不闻,而且他甚至还通过收拾残局的火者的话,几乎将事情发生时的场景给还原了。 只是,不等卢受说完,一个盛装丽人便闯了进来。 “陛下,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贱妾一个贴身内臣昨日…..”人还未凑近,郑贵妃哭哭啼啼的声音就穿了过来。见爱妃这个样子,万历心里一软,但他却未表露出来,只是将手中的奏折扔了过去。对于郑贵妃的心思,万历清楚的很,不过是又想将矛头对准东宫,借机生事罢了。 若是在以前,因为讨厌这个长子,万历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郑贵妃去折腾几下,但现在却不同了,东宫中多了个皇太孙。对于这个孙子,万历还是很满意的,聪明,孝顺,有野心,将来是个好皇帝。 正啼哭的郑贵妃不料万历是这个反应,奏折丢过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朝着面庞飞来的奏本。幸好身边的一个太监反应迅速,手一探,接下了奏章,没让郑贵妃被砸到。 顾不得和万历抱怨一番,她接过奏本后,细细看了一边,里面的内容出乎她的预料。 “如此处置,可还满意?”万历待她看完后淡淡的说道。他的语气虽平淡,但熟悉的郑贵妃却知道这神态后面蕴含的意识,此事就这么办,到此为止。 “多谢陛下为臣妾做主!”郑贵妃盈盈拜了下去,盛大摇曳的裙摆,如同一只花蝴蝶般,美艳不可方物。 “哈哈,爱妃快快过来,朕好久没有欣赏到爱妃的歌舞了,快来上一段。” “遵命,陛下。” 宫殿中,又是一片言笑晏晏,酒月歌舞同时兴起。 选侍,才人,太监,连续三人死去的影响,被朱由校的一封奏折给压了下来,再无一丝涟漪。不过,真正知道这封奏折起到作用的却没有几人。 短短的三天,慈庆宫就接二连三的死人,所有人都觉得晦气,不过这死人怎么也比不上皇太孙离开带来的影响。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年之所以慈庆宫的赏赐日厚,全都是因为太孙的缘故,若是太孙真的被禁足离开,恐怕东宫又要回复到往日的清苦了。 不过却没有人敢于质疑,这是小爷的命令,也是陛下的旨意,无人敢于违背。 这座御马监的值房位于东宫的西侧,之前朱由校练武的地方只是这里的一个角落。万历的旨意一下,这里很快就清空收拾了出来。不过,作为御马监禁军驻守的兵站,在怎么收拾也比不上宫廷殿宇住的舒服。 唯一让朱由校满意的是,这里的空地够大,只要拆除些没用的东西,就能搭建一个校场,在上面任意驰骋纵横。身子逐渐张开的他,已经能够练习骑射和马上功夫了。 这座值房虽然简陋,但却完全属于朱由校,是他的私人底盘,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用担心任何影响。在这里,他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研究火药火枪之类的。 看着这广大的底盘,朱由校不由得豪情万丈,借着这次的风波,他终于拥有了一片自己独自的住处,之前虽然也是别室独居,但没有院墙隔着,他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其他人眼下,根本不敢搞些小动作。 而这里,环境是简陋,但院墙高耸,挡住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就仿佛给自己的心灵穿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一样,给朱由校带来了一丝被包裹的安宁,让他踏实无比,宁静安定。 环顾了周围一圈,他不由得哈哈大笑。“我的大业,自此而始!” 第三十四章 时光匆匆 夕阳西下,绚烂的晚霞将整片大地染得通红。 “啵!啵!啵!” 一座宽敞的校场内,朱由校对着远处的木人,一次次的冲锋,刺击,再冲锋,再刺击,每次都准确的刺在木人咽喉心脏等要害处,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凹痕。如此快速而枯燥的训练,他整整练习了一千次才停下,换成长剑。 相比于长枪的简洁,长剑的招数就多了,但也不甚华丽,只是因为动作准确而快速,所以看起来气势十足,杀伤强大。辗转腾挪之间,并无寒光闪烁,却杀机四溢,招招都是奔着人体要害而去。如此招数,他练习了百遍后才停下来。 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白毛巾擦了擦汗后,朱由校才结束今天的训练,回到屋中,浸泡药浴,今天是药浴的最后一次,明天他就要结束现在修习的功法,换成新的。 坐在浴桶中,朱由校一边闭目凝思,嘴上一边说着些队列行进等军事词语,而旁边,刘时敏正操着根粗大的鹅毛奋笔疾书,将他说的话快速的撰抄下来。这样的场景,自朱由校来到这里后,日日可见。 此时已经是万历四十三年,他已经十岁了,按照明朝虚岁的算法,则已经十一了。此时距离他禁足已经有,在这四年中,他足不出户,一步都没有迈出这个简陋的值房。几乎断绝了和外界的交流,要不是王承恩和魏忠贤轮流外出打听消息后回来告知,他连当朝首辅换人了都不知道。 十岁的朱由校,由于锻炼得法,吃的好,还有药浴进补,个头已经有一米五左右,算是半个小大人了。放在外面普通百姓家,这个年纪,这种个头,也是半个壮劳力,能下地干活了。只是朱由校的面容依然看起来异常的年轻幼稚,让人才恍然觉得,这还是个孩子。 钢浇铁铸般的肌肉块,一块块的凸显在他身上,看起来极具力量感。他的力量,没有经过精确的测试,并不知道多少,只是他平常用来练习臂力的石锁都是上百斤的,而且是单手锻炼用的,他用来练习匀称身上肌肉的铅球都是两百斤的,如此力量,出现在一个不过才十岁的孩童身上,说出去都令人不敢相信。 这还是他的青春期没有到来,若是再次发育下,并辅以更贴切的吐纳功法,其未来的实力,不知道有多可怕。戚金和俞咨皋常常惊呼,称他为有明两百年以来的第一将才。能与楚汉项羽、三国吕布相比肩。他们两人联手,已经不是朱由校的对手了。 每每听到这样的称赞,他只是淡然一笑,心中并无骄傲,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苦,从五岁开始,整整五年不间断的苦练,才学得了现在的一身武功本领。五年的时间,让他得到了两位老将的真传,剩下的只差时间的累积了。 房间中的讲述记录仍然在继续,随着话题的转进,记录渐渐进入尾声,几分钟后,刘时敏提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将纸张整理下,刘时敏开始用馆阁体重新抄写一份。刚才的那份完全是他用草书写的,而且很多地方都是用了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简写,不重新撰抄一份,根本无人看懂。整篇文本全部是用大白话写成,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看懂。只是能不能领会其中的深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馆阁体必须一笔一划,书写的极慢,不过这是最后的成本,要和之前的编篡在一起成书,是以必须规整。好在这两年来,刘时敏天天干这样的活,早就练就了一副极好的性子,加之这又是最后一部分了,是以他抄写的极有性子,不紧不慢,一笔一划的慢慢写下来。 等所有的都抄完后,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小爷,都抄写完了,您过目下。”刘时敏双手捧着写满字迹的白纸,恭敬的奉上。 不过朱由校却不去接住,而是哗啦一下,从木桶中起身,往旁边走去,刷洗擦干身体,换上衣服。从五岁开始浸泡的药浴,在今天彻底结束。 等全部清洁完毕后,他才接过刘时敏递过来的白纸,过目了一边,确认无误后,他又递了过去:“和以前的装订成册,然后都拿过来。” “是,小爷。”双手接过白纸后,刘时敏恭敬的退下。 而后,朱由校开始用晚餐。虽然住的地方简陋,但他吃的却一点都不简单,全是虎骨熊掌等大补之物。对于他的吃穿用度,哪怕是被禁足了,万历都不曾少过一分,甚至比以前更加丰厚。 反而是慈庆宫,自他走后,彻底的沉寂下来了,太子朱常洛也几乎是闭门不出,和被禁足没什么两样。而郑贵妃似乎也消停了下来,一直以来都没有动作,夺嫡之战似乎就此平息下去。 反而是朝堂上的权势斗争却是如火如荼,从首辅的移位就能够窥见分毫,东林党的首辅叶向高下台,而浙党领袖方从哲成为独相,独掌朝政。 看着几案上丰富的食物,朱由校食欲大增,肚子更是咕噜噜的叫了两声。他常年锻炼、修习武功,消耗也大大超出常人,这满桌子的大补食材才刚刚满足他的消耗。抓起筷子,他就是据案大嚼,动作十分的粗豪。 远离了各种规矩的束缚后,他几乎将这一世的那些礼仪给抛之脑后,恢复了后世的随性。等他痛快的饱餐了一顿后,刘时敏才捧着本有些半旧的线装书走了过来。从侧边裸露出来的纸张可以看出,最后一些书页都很簇新,不像前面那些,带着翻阅后的痕迹。 甚至书页的边缘,还带着些许裁剪不甚干净的毛边,让整本书看起来有些别扭。整本书被刘时敏横着捧着,书脊朝着自己。在这本书和世面上的普通线装书没什么区别,只是装订的样式不一样,在书籍蓝色的封面上,工整的写着四个大字——步兵操典。 捧着书籍,刘时敏快速却轻柔的往前行去。这是来到这里后,小爷的要求,说是看不惯以往慢吞吞的走路姿态。四年的时间,早就让刘时敏习惯了这一切,甚至他还别出心裁的将小爷要求的快速和以往宫廷要求的轻缓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迅捷却无声的步伐。 这独特的心思,让刘时敏在众多随侍的太监中脱颖而出,被朱由校重用,担任了书记官、生活秘书、传令官等等职务,不再仅仅是个记录内起居注的小宦官,补上了曹化淳空出来的位置,成为太孙身边的三大太监巨头之一。 快速而安静的行走已经成为了刘时敏的本能,他没有费一点心思,反而还有余地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手中的书籍,这本书里面有着太多太多让他感到奇怪的东西。比如是用鹅毛写就的,比如是书本开口是朝右,行文竟是横着的,而且还是从左往右写。 这些还不算啥,只能当做小爷的个人爱好,最最让刘时敏震惊的,是书本里面用到的一种叫做标点符号的奇怪字符,划分句读停顿,表述语气,明确行为的意思。刘时敏也算是饱读诗书,他深深的知道,这种东西若是真的被流传推广出去,将会有多么巨大的影响。 那可真的是重定圣人之言啊! 解读四书五经,古之先贤之言不再是读书人的专有权柄,而是归用这套奇怪字符编篡书籍的人。简单的说,就是话语权的争夺,按照统治者的意愿来句读圣贤之言。刘时敏未必知道话语权背后的含义,但他却能深深的体会到这后面的影响。 太大了。 学会这套字符后,他常常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生怕被小爷灭口。好在时日渐长,发现小爷没有这个意思后,他才放下担心。 刘时敏的这些思虑,正端坐高位洗漱唇舌的朱由校并不知道,清洁完口腔后,他才擦干净手,接过这本厚实的书籍,缓缓的翻开。 书被一页一页的翻开,他的手指在凝固的黑色字迹上划过。朱由校的双眼有些无神,他并没有仔细的观看,只是这么一页一页的摩挲着,仿佛手中的是不是一本书,而是无上珍宝,绝世美女。 不过相比于两者,这本书对于朱由校的意义,绝对比堪称无价之宝。这是他两年来,集合自己脑海中的军事资料,以及戚金献上的记载戚继光手书的两本军事经典著作,编练的步兵方阵操演方法。 这两年的时间,他就干了两件事,练武,以及编篡这本步兵方阵操典。整本书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只是一些队列训练,长矛方阵的阵型以及军令传达等几部分。 整本操典全部都是由朱由校一个人完成的,他并没有向戚金俞咨皋或者孙承宗透露。有句话说的好,君不密是臣,臣不密失身,对于这些核心东西,他还是有保密意识的。何况,此刻的他,需要的是低调,而不是张扬,最好低调到所有人都忘了他,在那件大案之前。 第三十五章 时光匆匆 2 来到这里后,朱由校深深反思了下自己的行为,就是太张扬了,所谓过犹不及,就算他是想要获得万历的重视,但还是做得太过了。 枪打出头鸟! 这个前世他早就明白,却总是忽略的道理,如今已被王氏用生命深深的篆刻在他心底,时刻不敢或忘。他的禁足,也是同样如此。若不是高傲自负,目空一切,他岂会亲自动手去杀人,结果人没杀到,自己还落了个极为被动的地位,最后用这种弃卒保车的招数,来平息所有的事态。 虽然他也认为,来到这里后比之呆在慈庆宫要便利有用的多,但依然掩盖不了,他是被迫的性质。吃一堑长一智,做了一回出头鸟被打后,他自然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因此,来到这里后,他并没有急着展开火药火枪之类的研制,只是细细梳理了下自己脑海中的知识,和练兵有关的被他拿来编篡步兵操典,至于其他的,技术、制度类的,整理好后放置一旁,留待以后启用。而名著理论类的,则自己细细品读,提高政治军事休养。 “书编好了,就等机会降临,派上用场了。”摩挲了一会书籍后,朱由校有些期待的想到。他等的这个机会其实就是历史上万历三大案之一的梃击案,按照时间,此事发生在万历四十二年,五月初四。而此时,已经是四月下旬了,满打满苏,最多也不过只有十天时间了。 太子朱常洛天天宅在家里不出门,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的夭折,心情十分郁闷,却又不敢出去散心。而郑贵妃也不知是何缘故,似乎偃旗息鼓了,一点动作都没有。整个后宫,一时间海晏河清,一派和平风光,一点都看不出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这让朱由校有些担心,害怕梃击案因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会如实发生。 当然,后宫平静不代表朝廷平静,齐楚浙三党和东林党的争斗如火如荼,战况激烈,在三党合力之下,利用李三才案和熊廷弼案,将东林党打击的,节节败退。东林党的几个巨头,面对这种全面溃败的情况,根本止不住崩散的势头。 朝廷中党争的情况,又让他看到了丝丝希望。 据他从脑海中一些对梃击案分析的文字来看,此事背后有东林党的推手,他们利用了郑贵妃的愚蠢,整出了一出这样的闹剧,不为别的,只为利用国本之争转移视线,止住东林党目前溃败的局势。 “再等等吧,我就不信那些老狐狸能看着自己就这么被扫地出门。”舔了舔嘴唇,朱由校压抑住了心中的期待,而后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本,递给旁边的刘时敏。看着恭敬接过书本的中年太监,他忽然又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从脑海中的资料,朱由校已经知道这个太监的名字为什么会让他耳熟了,这个文笔非凡的太监今后会是魏忠贤的人,而后会改个名字,叫刘若愚,写了一本宫廷史书——《酌中志》。 “时敏…….”看着气质有些儒雅的刘时敏,朱由校心底一阵兴奋,那种得意的玩味笑容再次出现。谁知他的这个笑容却让刘太监心底一颤,浑身打了个哆嗦。每当小爷露出这样的笑容时,总会有些奇怪的事情法身,有的时候屁事没有,但有的时候却会让人生不如死。 记得最近一次这样的笑容,还是这本步兵操典刚刚写出一部分的时候吧,小爷就露出这样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却令熟悉人都发麻的表情。而后果不其然,所有的太监,包括他们三个,全都被拉出来操练,严格的按照步兵操典上的规定训练。 按小爷的说法是,没有士兵,那就用你们凑数,反正也只是队列训练,不需要多大的体能。自那之后,这里所有的太监都开始了闻鸡起舞的悲惨生活,每日都被队列和持枪行进给充斥着。 想到这,刘时敏整个人又哆嗦了一下,不过他心里还有有点期待,期望自己能碰到那位数不多的几次屁事没有的机会。 “小爷……”刘时敏哭丧着脸,浑身哆嗦着,就差没跪地求饶了。 “无事!就是想给你改个名儿。”看着更打了摆子一样的刘时敏,朱由校有点想笑。自己这个笑容的杀伤力,他也渐渐明白了,也曾经想要改过。但是每当想到这种创造历史,改变历史,干涉历史的举动,他就忍不住兴奋起来,这样的笑容就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来。改过几次没效果之后,他就不管了,放任自流,反正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习惯。 “请小爷赐名!”一听是这个,刘时敏立刻松了口气,只是改个名字而已,不是什么大事。看来自己蛮幸运的,碰到了屁事没有的机会。他心中暗暗想着,却不影响手头的动作,立刻三跪九叩,大礼参拜下去。 “不若就叫刘若愚吧!”朱由校笑眯眯的说道,脸上那种得意、玩味的笑容越加明显了。不过知道了具体细节的刘时敏却不怕了,只是在心中奇怪,若愚这个名后面蕴含着什么意思。 “谢小爷赐名,老奴以后就是刘若愚了。”刘时敏,以后就是刘若愚了,再次跪拜谢过赐名。 “嗯,我希望你人如其名,要愚一点,一些不该说的东西就不要到处说了。”朱由校眼中寒光一闪,紧紧的盯着刘若愚。步兵操典这个东西,干系太大,若有明眼者,能从这里开出太多的东西。 “是,小爷,奴婢以后绝不会和任何文人谈论这些东西。”刘若愚大声的应承道,口号喊得震天响。而他心中却想道,果然这些奇怪的符号干系重大,小爷都借改名来提醒我了,以后自当谨记,绝不泄露出去,妨碍到小爷的行事。 不过,若是以后小爷想推广这些符号,作为尽得小爷真传,第一个学会这套符号的人,说不得也要在这文坛盛世上留下一笔了。想到深处,刘若愚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丝的陶醉神情。 “那就好,下去吧。”盯着刘若愚的脸,朱由校有些狐疑。不过他还是将信将疑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几年在他的调教小,这些太监终于知道保密的严重性了,或者说是知道他对保密的看重,只要是自己讨论过的东西或者说过的话,一句多不敢外传。 当初跟他来到可是有近三十名太监,而今去只剩下二十四名了,其余的全都是因为泄禁中语的罪名被他杖杀,几条人命下来,什么规矩都学会了。人少了不够干活之后,他又补充了一批火者,这些人算是他的外围专门用来干杂活的。 “对了,去吹紧急集合的哨,步兵操典大功告成,应该庆祝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朱由校对着还未离开的刘若愚又吩咐了一句。 听到紧急集合这四个字,还未完全跨出房门的刘若愚当即一个呲咧,差点摔倒。好在他反应及时,扶住了门框,才稳住身形。 “是,小爷。”站稳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吐气开声应道。 “嘟嘟~嘟嘟~嘟嘟~”三声长哨声在寂静的夜空下响起。随即便是一阵蹬踏踢动的声音,咚咚几声后,一身青衣的年轻宦官们便从校场旁边的一栋阁楼上面纷沓而出,在两个头领的带领下,迅速站好,然后开始报数。 “1、2、3…….”报数声在空旷的校场上此起彼伏的响起,每一声报数声之间连接的非常紧密,此起彼伏,虽然宦官们的嗓音尖利,但依然透出股雄壮之美。 很快,两个领头之人整队完毕,依次跑步朝着笔直站立在校场中央的朱由校跑去。借着渐渐升起的月光,可以看见,这两个领头之人竟然是魏忠贤和王承恩。 “报告殿下,训导队第一什紧急集合完毕,应到十人,实到十人,请指示。什长魏忠贤!”跑到朱由校面前后,魏忠贤啪的一个立正,而后单膝跪地,行了个军中的跪拜礼节。 “按原计划进行。”身穿明黄色戎服的朱由校看起来威严无比,一米五多的身高,强壮精悍的身体,让他和众多成年太监看起来差不多,若是不看其面容的话,任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家门中的顶梁柱,虽然这个顶梁柱矮了点。 “是!”大声应诺后,魏忠贤起立,转身跑回。而后就是王承恩前来禀报。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三分钟,集合完毕后,包括两名领头太监在内的二十名宦官,开始了操练。各种口号从两名太监中响亮的喷出,虽然因为生理原因而有些尖锐刺耳,但却仍隐隐的透出一股铁血的强悍。 看着动作整齐无比的二十名太监,朱由校欣慰的笑了下,这算是意外之喜。起初他只是想要验证下自己编写的步兵方阵训练法,拿这些太监做实验,看看口号命令什么的有没有和这个时代的习惯用语冲突,结果却训练除了一伙子标兵。 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这些太监的动作有些绵软无力,但却非常整齐标准,用来做做样子和示范却是够了。 “平矛!杀!”雄壮的呼喝声传来,看着成一个小方阵的青衣宦官,朱由校开心的笑了,这些可以作为最初的教官来用,能省下不少的力气。 第三十六章 弟弟妹妹 噗通! 正当朱由校笑的时候,一声闷响,从并不高的墙壁那里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清脆的哎呦声。声音中性且稚嫩,一听就知道年纪不大,至于男女……朱由校倒有些分辨不清。 “墙边何人,胆敢在此窥探。”他轻喝一声,而后便向那边走去。宫中的小太监声音道跟这个有点像,但他们却绝对没有这个闲工夫来这里翻墙,而且也不敢。这个时候,离这里最近的小孩子们,除了那里就没有了。 一个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 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两个矮小的身影在墙角畏畏缩缩的,其中一个似乎穿着粉色长裙的,好像是个女娃子,正捂着左脚腕,撇着嘴低声抽泣着,粉嫩的脸蛋上湿漉漉的,满是委屈,一副想哭却又不敢大声哭出来的样子。旁边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安慰着他。 在墙壁的头上,还能看到两根凸出的圆木头桩子,看到这个,朱由校大概猜出来,两个小娃娃估计就是从这个楼梯爬进来的。 “五哥儿……“ 这时,墙壁的另一边,隐隐传来个轻微呼喊声,喊声很微弱,似乎不敢放大声音,而且因为隔着墙壁,是以听得有些不大清。不过还是能隐约分辨出,喊得是五哥儿几个字。 听到这,朱由校的眼神柔和起来,他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柔声朝着小姑娘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我的脚扭到了。”听到温和的问候声,小姑娘抬起头,眼泪汪汪的说道,大大的眼睛中,溢满了泪水,看的让人心生怜爱。 “我来看看。”朱由校轻轻拿起小姑娘的脚,然后脱掉她的鞋袜。顿时,意志白生生,崔嫩嫩的小脚丫子露出来了。被陌生人拿着自己的小脚丫子,虽然人还小,但小女孩仍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羞涩。脸蛋刷的一下子就红了,那只脚也不安的扭动起来。 “哎呦。”这一扭动,又牵动了她的伤处,让小姑娘疼的眼泪汪汪的。 “别动。”朱由校轻声说了下,而后右手覆盖到了脚腕上红肿的那一块。微微调整一下后,他掌心开始发力,开始揉搓起来。这一下顿时又让小姑娘痛呼一声。看的旁边的那个小男孩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扭伤,伤的有点严重,动了筋骨,必须用药。若愚,去将我平常用的跌打药拿过来。”边搓着,朱由校边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刘若愚吩咐道。 “是,小爷。”刘若愚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小姑娘由于还在全身心的抵御着痛苦,没有什么反应,那个小男孩却不同了,他听到小爷这个称呼后,先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讶,而后又转为好奇和惧怕,小心翼翼的盯着朱由校看着。 小爷这个称呼,在明廷里,一般都是称呼太子的,而朱由校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孙,地位尊贵,加之又是最小的,是以这个称呼渐渐转移到他身上了,旁边的这个五六岁小男孩虽然幼小,但这个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慈庆宫中的宦官婢女们经常会提起小爷这个称呼,总说小爷在时我们慈庆宫怎样怎样,一来二去,他就知道了自己还有个太孙哥哥的事情。 刘若愚来的很快,将他拿过的药水倒上一些后,朱由校又开始使劲揉动,这次有着药水的滋润,小姑娘的表情明显舒缓了很多,没有刚才那么疼痛了。双手动作间,他看见旁边的朱由校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有些好笑的的问道:“怎么了,由捡,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这个大哥了?” 哪知他这一问却让旁边的朱由检吓了一跳,骤然受惊的他被吓得一屁股做到了草地上,惊讶的看着朱由校,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叫朱由检的?” “我怎么知道?”朱由校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反而又用力了几分,让小姑娘的脸蛋又扭曲起来:“皇父七个儿子,只有我跟你活了下来,长大成人,你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再说了,这附近除了你,还会有哪里的小孩,半夜三更的爬墙跑到这里来?” “这样啊!”朱由检坐着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觉得是这么回事,脸上惊讶的神情也没了。等他想通了后,忽地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起身,冲着朱由校行了个大礼。 “臣弟朱由检,见过太孙哥哥。”小小的脸蛋上满是郑重,看着让人有些想笑。 “额,免礼平身。”朱由校脸上一愣,随即想到,这是君臣相见的隆重礼节。朱由检如此郑重其事,他只好无奈配合了。 这番对话个,让那个受伤的小姑娘也听到了,等到疼痛顿消之后,她也睁大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朱由校:“你就是那个天天被母亲提及的太孙哥哥么?” “是啊,你又是谁呢?”他对这个小姑娘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哪个妃子的女儿,跟朱由检走的这么近。 “我是朱徽媞,母亲是李选侍,慈庆宫的皇八女。”听到朱由校问起,小姑娘也就是朱徽媞,连忙正了正色,小脸一板,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爱的样子,看的让人好想捏两把。 “哦,原来是你啊!”小姑娘一说,他顿时明白过来,原理是西李选侍的女儿。难怪和朱由检走的这么近,难怪会大晚上的和他一起攀爬墙壁。刘淑人死后,朱由检就是交给西李带的。 两人年岁差不多大,朱由检大几个月,是哥哥。又是长在一起,玩在一起,自然爬墙也一起来了。 “那你们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里爬墙啊。”朱由校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两个小孩支吾起来,嘴巴张张合合的,说不清楚,最后朱徽媞小脸一扭,径直看向了朱由检,意思是这个全都交给你了。 朱由检小脸一垮,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满脸不情愿的说道:“我们……我们是听说还有个非常厉害神奇的太孙哥哥在,而且是住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了。” “太孙哥哥你不会怪我们,把我们也吃了吧?”说着,他仰起小脸,一脸怯怯的看着朱由校,生怕他怪罪。他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虽然是目前慈庆宫唯一的男丁,但也没受到多少宠爱,责罚反而受了不少。 “不会,不会,你们来看哥哥,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呢。”朱由校先是一愣,但随即想到估计是小孩子把自己和恐怖故事里的狼外婆等同了。想到着,他朝着两小温和的笑了笑,亲切的笑容,让两个担心责罚的熊孩子顿时放下心来。 而后,气氛有些沉默下来,朱由校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揉搓着,帮朱徽媞散开淤血,发挥药力。两个熊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相互摇了摇头,不敢在说啥。 虽然这太孙哥哥看起来很好看,很和蔼,但他的传说却很可怕。说是会吃了其他的皇子贵女,抢夺他们的福禄气运,非常的诡异。 “好了,基本没问题了,回去好好休息两三天,不要下地,过段时间又能跑跑跳跳了。”良久,朱由校怕了拍手,站起来说道。 “若愚,你去叫人来,将我这两位弟弟妹妹给送回去。”朱由校吩咐道。两人失踪了这么久,再不回去,估计又要闹大了。 “是,小爷。” 很快,这里唯一的宫女客氏被叫了过来,抱着朱徽媞慢慢的往外走去,而朱由检,则老老实实的跟在刘若愚的后面,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去。 而朱由校则不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他们。 “呵!眨眼间,当初的两个奶娃娃也长这么大了。”见他们出去,朱由校有些微微的感慨。“没想到西李竟然有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女儿,真是……” 想到西李,他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他又想起了王氏。 “算了,顺其自然吧!”再度叹了口气,他便转过身,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很快,一夜过去了。 今天是朱由校站的童子桩结束的第一天,也是新的功法开始的第一天。由于传功授法的重要性,是以今天戚金和俞咨皋两人都过来了。一个讲解,一个在旁边补充。 “这个功法没有名字,是我们两个悉心推衍出来的…….”朱由校恭敬的站在两人面前,听着他们讲解,仔细的观察记忆着他们的动作和蕴意。 而这时。两个小小的脑袋又出现在了墙头。哦,不对,是三个,其中有个熊孩子是被人背着,正是皇八女朱徽媞。这回两个熊孩子学聪明了,架了两辆梯子,一人一辆,保证不会被挤下来。 朱徽媞趴在太监的背上,和旁边的朱由检一起簇拥着,相互朝里面看去,对于这神秘的太孙哥哥,他们好奇的很,这里的一切都让他们新奇万分。武器架子,练功用的木人,地上的石锁和铅球,每样物品都留下了他们的目光。 第三十七章 弟弟妹妹2 有人在墙头偷窥,两名老师的反应也各不相同,戚金依旧春风满面,仿佛不知道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而俞咨皋则是眉头一皱,脸一虎,扭身想要过去赶走来人。现在这个功法可是两人苦苦推衍三年才弄出来的,里面蕴含了两家很多不传之秘,要不是这次教授的是皇太孙,他们两人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哪里能这么轻易的让旁人听去。 “俞师,稍安勿躁。”正在认真听的朱由校出声阻止了他,既然两个小家伙想看就看吧,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妹妹。 “是,殿下。”俞咨皋闻言停住了脚步,安静的在旁边站着。只是他时不时的还会往那里看一眼,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不同之处。墙头一个太监可以忽略不计,另外两个仔细一看,肤白水嫩,年龄幼小,穿着华丽,一副贵人小孩的打扮。 这里可是皇宫大内,能在这里到处乱窜的小孩,想想就知道是什么身份。慈庆宫就在这里东边不远处,说不得,这俩娃娃还是太孙的弟弟妹妹呢。想到这,俞咨皋终于安定下心来,不是被不相干的人听到就好。 “八妹,你看,他们是不是好像发现我们了。”朱由检脸色一变,率先发现了俞咨皋的动作,心下有些不安,由西李带大的他,日子并不好过,是以相对要成熟些。 “有么?我怎么没看见。”正东张西望四处观看的朱徽媞奶声奶气的回答,她要天真烂漫的多,对一切陌生的东西都显得很好奇。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过来。”此时俞咨皋不在看过来,但察觉被发现的朱由检仍然有些不安,昨晚被人送回去后,他就受到了责罚,他怕今天还是这样,是以有些胆怯,想趁着里面的人没过来时先走。 “嗯,那……..好吧,听五哥你的。”看的出来,朱徽媞明显有些不情愿,但却相当听朱由检的话,有些依依不舍的跟了下去。临走前,她还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朱由校迅猛绝伦的演武动作。 自那之后,两个熊孩子时常会跑过来,趴在墙头观看,或看朱由校演武,或看太监们操演长矛方阵。当然,身在大内搞不到大量的兵刃,只能暂时用长棍代替。 等到后来混熟了,发现传说中的太孙哥哥并没有那么可怕,也不会吃人后,两个小娃娃竟然大着胆子跑进来玩耍,甚至还缠着朱由校问东问西。对于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可不像对待宦官们那样,能硬下心肠,只得哄着他们。 好在两个熊孩子淘气归淘气,但还蛮懂事的,并不会闹些幺蛾子出来,让朱由校大大松了口气。 “先生,不知最近朝野可有什么重大的消息。”这一日,恰好孙承宗过来授课,朱由校就逮着他问些东西。被禁足在这里,毕竟有些不方便。而有些东西,是戚金、魏忠贤他们打听不到的。 “呵呵,还能有何事,不外乎就是党争,我辈正直之士**邪所压制,就快不支了。”说道这,孙承宗有些唏嘘,捻了捻胡须,显得颇为惆怅。对于孙承宗这个态度,朱由校倒是能够理解,身为东林党人,自然要为自己小团体的利益考虑。 “先生,开始授课吧!”对于孙承宗的叹息,朱由校不置可否,没有接下话茬。经过两年来陆续的接触,他对孙承宗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能力很强,自身品德也很高尚,是个真正为国为民的贤臣,但他却没有急着去收服对方。 无他,年纪太小了。任谁也不会对一个小孩子俯首帖耳,哪怕这个小孩看起来很英明很厉害。更何况,身为诸君,私自结交朝中大臣乃是犯忌的事,反正孙承宗也是东宫的官,想跑也跑不掉。 “唉!”见他这个样子,孙承宗暗暗叹息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他每次来授课都试图加强朱由校对东林党的好感,但对方的态度,却一直是这样,不置可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 相互交锋了一番后,便是正事,授课了,今天这一日,正好是孙承宗讲述朝野见闻,而且讲的是大明的兵制。 “我大明的兵制为卫所制,自洪武皇帝始……..”孙承宗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而朱由校则是在旁边静静的听着,这些前世他略微知道些,但却没这么详细,也不知道当时的人对这个兵制到底如何看。 “……..此兵制可谓极佳,不费一钱而养百万兵,比之唐之府兵并不差多少。卫所兵中虽能战者少,但世代军旅传习,精选之下,总能有十多万数。可惜人心变幻,让这一兵制颓败,演变至今,无一可用之才。惜哉洪武大才。”最后,孙承宗用这么一句叹息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这段论述,听得朱由校目瞪口呆,他不是为对方的见解而拜倒,是惊讶。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眼中落后至极的卫所制度,到了对方眼中,却是大大的良方,只是因为人的贪欲才败坏下来的。 这不是典型的儒家论调么,只谈心性,不谈其他。 随着今天的谈话,孙承宗在朱由校心中的定位愈见清晰起来。其人军事才干,为臣之道,治民手段可谓上上之选,然则也是典型的儒士出身,用来守成能巩固国家,但却不适合用来主持改革,进取心不足。 “先生谬矣,本宫观之,这卫所制,乃至帝国绝大多数制度,都有一个根本错误。”看着孙承宗,朱由校缓缓说道。他准备和自己这个头号文臣沟通沟通,统一下观念。说话间,朱由校用上了帝国这个词,他喜欢这个词,也希望用此来提高民心的凝聚度。 “噢,殿下有何高见。”孙承宗有些期待的问道。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谈话他依然历历在目,短短几句的对答,让他认识到,眼前这个孩童的不凡,其稚嫩的外表下,是一颗睿智的心。只是可惜的是,在那天之后,对方再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了,让有心想了解些的他颇为失望。 “本宫认为,帝国所有体系都缺少了运动。”朱由校一脸洞彻世事的神情,看起来颇有些神棍的样子,然而孙承宗这样的旧式文人还就吃这一套,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肃穆起来。 “运动,此作何解?”孙承宗有些迷惑。 “运动,亦可说流通。俗语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生在世,讲究的就是一个发展,一个越过越好。而帝国的绝大多数制度,却只是将人钉死在一个位置上,不仅自己不得变,子孙亦不得变。要知道,任何制度,最后都要人来落实,如此世世代代永不得变,便如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般,何人还能把事情做好。”朱由校缓缓开口,却吐出一段令孙承宗骇然的话。 “这……殿下言重了,朱子云,存天理灭人欲…..”孙承宗脸色大变,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搬出圣人的话来。 “吾师,史记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之欲,只能疏不能堵,堵之则如黄河决口,无法挽救。朱子谬矣!”朱由校再次轻描淡写的说出一段大逆不道的言论。 “这……..”孙承宗呐呐不能言,像他这种饱读诗书又历遍人世的老儒士,早就发现了朱子所言的不实之处,世界并不像朱熹所言的那样僵化宁静。只是大多数人只能感觉到,却说不出来,只有王阳明,凭借天纵奇才,另立心学,开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整个房间中气氛有些沉闷,两人都不说话,一个在消化,一个在等对方的反应。除了二人之外,这里就只有在旁边伺候的客氏了,听到他们的谈话,客氏眼神有些闪烁。看她的神态动作,似乎听不懂这些,但却在默默的记忆着。 “殿下,今日所闻,太过惊骇。容老臣回去整理整理。”说完,孙承宗不待朱由校点头,就径直离去,其步履匆匆的样子,仿佛屁股后面有恶狗追着一样。 他的这个反应,让朱由校有些愕然,他怎么也没猜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小爷,奴婢可否告假一日,外面有些亲戚等待奴婢的接济。”在他愕然的当口,旁边不出声的客氏忽然上前,想要出宫。 “如此便速去速回。”正心神不定的朱由校并没有发现客氏有些闪烁的眼神,只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便放行了。 “多谢小爷恩泽。”客氏万福一礼后,便也匆匆离去。 对于客氏的离去,他并不在意,虽然客氏的风闻并不太好,但以朱由校后世的观念来看,让一个年轻的姑娘守寡太残忍了,太监毕竟不能顶事,在外面找个相好也好。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疏漏,却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持着放行的腰牌,客氏小心翼翼的出了宫门。她刚从东安们出来后,便被旁边一个一身麻布衣服的男子给拉住,扯到了墙角僻静处。 “哎呀,是你这个死鬼啊,吓死我了。”等看清来人后,客氏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 “好了,你个小妖精,别这么勾搭我,等下一定好好让你满足满足。”男子咽了咽口水,强压住心头的躁动,“快说说,这两日可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么?” “有是有,但…….”客氏反而不急了,逗弄了下男子。 “好了好了,我还不知道你么,这个给你。”男子从怀中摸出了个金镯子,在客氏面前晃了晃,顿时让她眼睛一亮。她伸手去拿,却被男子躲开了。 “你这死鬼,还信不过老娘。”客氏嗔怪了一声,然后附耳过去,将今天听到看到的慢慢复述出来。边听着,男子的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心想这情报要是卖出去,又是好大一笔钱。 【作者题外话】: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八章 梃击 大明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上午。 站在校场上面,朱由校脸上有些忐忑和期待,知道今天有大事发生的他,有些不能安静的坐在书房中。只是,来到了外面的他依然无法宁静,仿佛浑身上下有只蚂蚁在爬一般,坐立不安。 无奈之下,他只好抄起旁边架子上插着的大枪,开始演武。相比于有些平民化的长矛,大枪的用法更加的系统,也更加的正规,比较适合哪种冲锋陷阵的猛将使用。而长矛,因其制作简单,用料便宜,普遍用于军中步兵。 大枪在手,朱由校仿佛忽然变了个人,一股雄浑的气势凸显,他的个子才到大枪的三分之二左右,但却丝毫不影响发挥,简洁流畅的枪法,缓缓自他手中使出,寒气森森,充满杀机。 不知为何,朱由校感觉今天的状态特别好,大枪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般,如臂指使,顺畅无比。隐约间,他似乎把握到了一丝武术的本质,就是之前自己总结的,各种招式的根本,发力方式。 忽然间,他的枪式一变,没有那么凌厉了,整个白蜡杆做的枪身仿佛如同面条一般,不停的颤抖起来。大枪舞动间,充斥着一股圆润的味道,气势忽而凌厉,忽而柔韧,方寸之间,变幻莫测。 若是戚金和俞咨皋在这里,一定能发现,朱由校对武术招式的掌握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领悟了阴阳变幻,刚柔相济的真谛。 空荡荡的校场上,只有他小小的身影在挥舞着,但却没人觉得他渺小,旁边随侍的刘若愚等人,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和朱由校一样,一起沉浸到这种流畅的境地当中。 而正当这个时候,三名身穿葛布麻衣的男子手持大木棍,悄悄的推开了这座值房的大门。御马监的这座值房还是很大的,朱由校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他只是收拾出了其中的一个院落来住。 整个院落的也很简单,就是一大片空地(被该做校场了)和一栋主体建筑。从大门一推开进入这里,就能直接看到正屋。而此时朱由校正站在校场的中央演练,在四周还有几个青衣宦官四处站立警戒着。 在这里,一切行的都是军法,虽然很安全,但朱由校照样安排了执勤人员。不如此不足以获得练兵经验,他前世只是个普通的义务兵,从来都是被被人训练,没有训练过别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获得些微薄的经验,很多东西,看起来和做起来完全是两码事。不做不知道其中的难度。 在整个院落的大门口,就有两个这样执勤的太监。不同的是,他们手中并没有什么器具,只是这么呈军姿状站立着。 三名男子进入后,看到两个笔直如同木桩一样站着的轻易宦官后,先是一愣,但随即就迅速的反应过来。三人反应速度各不相同,当头那个面色黝黑额头眼角有着些许深如刀刻皱纹的男子明显要慢一拍,等他举起手中的大木棒朝宦官们打去时,这两个执勤的宦官已经被他的同伴给击倒。 在他身后的这两个同样装扮的男子,看起来明显要比他孔武有力的多,粗豪的面孔,强壮的臂膀,就连手上抓着的木棒都要大上一圈,满脸的横肉让他们看起来杀伤力巨大。 迅速打倒两个太监后,三人朝前一看,立即就看到了正在校场中央演练大枪的朱由校,他们眼神一凝,显然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目标。 齐齐高举大木棒,三名葛布麻衣男子跑动起来,朝着朱由校冲了过去。这一跑动,又让他们显出差距来。本来刀刻皱纹男子在前,但不过是几个身形动作之间,他就落到了后面,另外两个粗豪男子冲到了前面。 看他们小心调整的脚步和姿态,显然是有两手的练家子,难怪看着朱由校手持大枪还冲了过去。 沉浸在新的领悟当中的朱由校并没有发现这些,他依然陶醉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直到一声凄厉尖锐的喊声传来,才让他惊醒。 “小爷当心!”却是恰好捧着热水毛巾出来客氏,看到了已经冲到了朱由校身后的三人,扯着嗓子惊声尖叫起来。 吃这一下,朱由校的动作一缓,枪式慢了一下。此时,两个沉重的大木棒已经呼啸而来,携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朝他的脑袋砸落。 旁边的三名心腹太监在客氏的尖叫下,也清醒过来。可以回过神来,他们就看到了如此销魂的一幕,顿时就吓得脸色惨白起来。有些文弱的刘若愚最是不堪,脑筋最快的他霎时间就浮现了种种可怖的后果。心中惊惧之下,顿时放声尖叫起来。 而魏忠贤和王承恩两人,经过两年的操练,起码有了些许行伍之气,胆气要壮许多,当下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朱由校挡住大木棒。 然而距离有些远,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棒落下。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时间仿佛定格了,在几人的眼中,只能看到,木棒,一点点的落下,朝着小爷的脑袋砸落。 忽而,一杆枪头的出现,打破了这几乎固化的氛围,当啷一下,仿佛玻璃破碎一样,整个世界又开始运转。 朱由校仍然沉浸在武学领悟的氛围中,其各种感官在此刻非常的敏锐,常年锻炼修习桩功又给了他一个强大的身体,几乎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大枪一抖,一个顺势,枪头往上一挑,直接挑开了两根大木棒。 此时他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晓得有人袭击他。面对袭击,他自然做出了最为直接的反应,持枪反杀。 跳开两根木棒后,他双手一抖,大枪横扫,啪的一下抽在左边男子的胸腹上。 “咔嚓!”一声清脆无比的硬物断裂声响起,听着让人心头发毛。 朱由校这势大力沉的一击,竟是直接将男子整个身体抽的飞腾起来,往后跌出四五米远。噗通一声,该名男子如同一个破布麻袋一样,毫无反抗的摔倒在地。朝他胸口仔细看去,竟然整个塌陷下去了,里面的骨骼寸寸断裂,殷红的鲜血缓缓淌出,在他身下堆积。 这一击之威竟然如此骇人,一个有两下子身体强壮的成年男子竟然直接被一枪抽死。 看到这一幕,另一个幸存的男子龇目欲裂,心下更是冰寒一片。惊惧无比的他,在心中大骂,这哪里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十岁的孩童有这么大的力量么?有这么高明的身手么? 被人坑了! 这是男子现下唯一的念头,然而直面朱由校凌厉大枪的他却没空去想这些,生死危机之下,他只能尽力去拼搏,争取一线生机。 “噗!” 双手举起,艰难的用大木棒挡住朱由校一记正中直刺的男子,裂开大嘴,焦急的说道:“小爷,小人………” 然而攻势连绵的不断的朱由校根本没注意这些,他手中大枪一转,直接将木棒拧开挑飞,而后长枪圆抡,直直的朝着男子头颅劈去。而此时,男子才刚刚吐出“小人”二字。 噗啦! 一声闷响。如同用木棍敲破西瓜一样的响声过后,男子的头颅从头顶裂开,整个脑袋往下一缩,朝着脖子中缩进去了一截。一些红的白的灰的不明物质到处飞溅,有一部分就溅到了后面那个额头眼角皱纹深刻的男子脸上。甚至由于冲击力巨大,这些不明物质还发出了吧唧一声。 看着朱由校一枪劈碎成人头颅的威势,这名男子呆愣愣的停了下来,傻傻的看着,而后伸手摸了下脸上灰白的不明物质。看着满手黏糊糊的液体,他似乎才回过味来这是什么。脸色暮然一边,松开了一直紧抓着的木棒。 “哐当!” 木棒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随后男子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整个人浑身哆哆嗦嗦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如此反复几次,但就是说不出话来。看来他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够呛,连话都不会说了。 “啊!!!” 刘若愚和客氏的尖叫还在继续,直到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魏忠贤和王承恩拍了他们俩一下,这两个只顾得蒙头大叫的奴婢才反应过来,小爷没事。 “小爷,小爷你没事吧!”回过神后,客氏立马带着哭腔的叫喊着,扑到朱由校身边,在他身上捏来摸去的,生怕他伤到了哪里。客氏这真情流露的一面,令正沉思的朱由校心中一暖。 这么多年下来,就是只阿猫阿狗都有感情了,何况客氏日日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本宫无事,尔等勿忧!”安抚了这些下人一句后,他又转过身来,长枪拄在地上,凝视着趴在地上,哆嗦不已的那个男子,默默思索着。旁边几个下人四面相顾,眼神中有些疑虑,但却不敢出声打扰。 思索了一下后,朱由校提起大枪,朝着门口走去。 在半开的大门后边,那两个被打翻的太监依然昏迷着,尽管经过了两年的操练,但依然还是花架子,一碰就散。太监就是太监,再好的方法,用在他们什么也无济于事,至阴之身岂能行至阳之事。 瞄了他们一眼后,朱由校便跨了过去,走出这两年来他从未出去过的大门。站门口,他四面环顾,往日肃穆整齐,人数繁多的守卫,此刻一个也无。 整个大门口,竟是空无一人,无人护卫。 “这…….莫非梃击案击打的对象,换成了我?”这种种熟悉的一幕,顿时让他啼笑皆非,怎么也没想到,期待了两年的机会,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 第三十九章 旁观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我更加的名正言顺!”想到这,朱由校不由的笑了起来,他的机会,来了。 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这场梃击案便传遍了整个宫廷上下,朝野内外,万历震惊,诸位大臣震惊,官员纷纷大哗。 此事定是郑贵妃所谓,欲杀太孙殿下,动摇国本,为福王张目。这样的论调迅速的冒了出来,并且传播开来,一时之间,国本之争甚嚣尘上,一下子就占据了朝野的主流。之前的三党联合对东林的攻势瞬间被扭转,也瞬间被人遗忘。 而这个局面,正是某些人想看到的。 “回小爷,此案由巡城御史刘廷元刘大人审理。”魏忠贤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对着正在闲坐品茶的朱由校大声禀报道。 此时,看似悠闲的朱由校,正在脑海中翻看《明朝那些事》,书页正好翻到刘御史审理案件装糊涂那段。 听着耳边仿佛照着戏本演戏的汇报,他不由得微笑起来,那莫测的笑容中蕴含的深意,如同蒙娜丽莎的微笑般,不可捉摸。 看到小主人这个意味莫名的微笑,魏忠贤心中突地一禀,他又想到了那天,小爷也是露出这样的笑容,而后把他丢进了敬事房,从新走了一遭。那种重新阉割的痛苦,简直…… 想着想着,魏忠贤感觉胯下又隐隐传来一阵阵疼痛,让他忍不住夹了夹腿。“小爷,小爷……” “无事,你退下吧!”朱由校摆了摆手。 “回禀小爷,刑部主事王之寀王大人入刑部大牢审讯,得出了新的结果。”王承恩站在三米开外大声的将最新的情况汇报上去。 闻言,朱由校停下了自己手中挥舞的长剑。此刻,他脑海中的明朝那些事翻到了王之采审讯的那一段。 “实招与饭,不招当饿死。” 朱由校微微一笑,事情果然和书上写的差不多。知道情况后,他并不放在心上,而是重新扬起手中长剑,继续剑术练习。 看着小爷那嘴角勾起,意味莫名的笑容,王承恩心中突然一暖,他想起了那天夕阳下的奔跑,哦不,是扫地。那是他逝去的痛苦。 当时才刚刚到他大腿部位高的小爷,站在他面前,也是露出这样的笑容,看着他说道:“你是王承恩?我很欣赏你,今后你就来我身边侍奉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改变了他的命运。 想着想着,王承恩有些微微激动激动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默默的站着,静静的守候着,一如历史上他陪伴崇祯的默然。 “小爷,案件渐渐清晰,目前由刑部七位大人会审。”刘若愚站在旁边,恭敬的向正观看宦官们演练长矛方阵的朱由校禀报。 而此时,他脑海中的书页,翻到了陆梦龙问话那一段。在东林党的设计下,挺击案一步一步的滑向他们希望的地步——越闹越大。 有着明朝那些事,这些政治事件背后的鬼蜮伎俩,都一一在目,洞若观火。这让朱由校不由得微笑起来。 看着那意味莫名的笑容,刘若愚心中一颤,浑身紧张起来。这次小爷不会又想出什么花招来吧,上次只是个改名,但再来一次的话,刘若愚可不敢保证,自己会有上次那么幸运。 要是如魏忠贤般,去敬事房走一遭或者是被拎去训练方阵,那可就凄惨无比了。 好在,后续并没有发展,朱由校只是笑了笑,而后就默默的看着方阵的演练。这无疑让刘若愚安安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日久,朱由校身边的宦官渐渐对他那种嘴角勾起,意味莫名的笑容心生畏惧。每次这个笑容出现在小爷脸上时,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这些事情,让这些宦官们十分疲惫,因为他们根本揣测不到,下一刻小爷会是什么想法,什么表情。就连公认的三个心腹太监,也无法把握到一丝一毫。 “小爷,小爷,祸事了,祸事了。刑部召开十三司会审,案件真相大白,最后存活下来的犯人张差说,是郑贵妃……” 三名心腹太监狼奔猪突般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大声的嚷嚷起来,只是他们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校阻止住了。 看到朱由校的手势,他们三人才醒悟过来,自己行事孟浪了。如此大事,岂能高声喧哗。而此时,朱由校脑海中的书页,翻到了挺击案主人公,张差交代案情的那段。什么红封教,什么庞老公,刘老公之类的。 当然,刘老太监刘成已经被他杀了,此时换成了另外一个名字,不过这都是小事,不用在意,事情的具体经过并没有什么改变。 当日,自那个幸存的袭击者被带走后,朱由校就将三个太监给放出去打探消息。三人性格不同,学历不同,经历不同,各自有各自的手段和朋友圈,能打探的消息也不同。 陆陆续续的,各种琐碎的信息被他们传递过来,然后被朱由校正和拼凑,在结合上明朝那些事高屋建瓴的历史大局观,整个挺击案的发展在他眼中简直是洞若观火,清晰无比。 这种万事都在掌握中的感觉,令他陶醉无比。 缓缓的竖起手掌,阻止了三个太监的汇报,一句轻飘飘的话从他口中出来,“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这句话一出口,简直让三名太监如遭雷击,我们还没说您就知道了,这是逗我玩呢还是逗我玩呢! 虽然三人心中各有想法,但却不敢说出来。最近朱由校的神态表情,无不说明,此事都在预料当中。对于小爷为何会如此,他们都不知道原因,但这并不妨碍朱由校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变得高打起来。 朱由校出生那天的天地异像他们都经历过,不光他们,就连那些长在操练的年轻太监们,也大部分都经历过。出生本就玄奇,而此时的种种不可思议,不同寻常,无法预料的表现,又佐证了之前的异像,让他们对天降圣君的说法深信不疑。 圣君么,不是凡人,有不同寻常之处很正常,我们毕竟是凡人,无法理解圣君的考量。 且不提三个太监的想法,朱由校却是心中畅快起来,他苦苦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若愚,你文笔好,这封奏章,我来说,你来写!”想到即将被他扭转插手的历史,朱由校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微笑。 “又来了!” 这个笑容一出,顿时让旁边的三个太监心底一颤,大声疾呼狼来了。看着这个韵味如此清晰明显的微笑,他们都知道,这次小爷准备来真的了,而不是像前几次一样,只是笑笑了事。 “若愚?”朱由校又叫了一声。 “老奴在。”刘若愚慌忙回过神来,然后迅速的铺开空白的奏本,研磨墨锭。 随着刘若愚的动作,一丝淡淡的墨香味逐渐在空中弥漫开来,上好的徽墨,气味清香扑鼻,古拙质朴,让人回味悠长。 朱由校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思量着自己的言辞。墨水研磨好后,他扔在思考,空气中的气氛渐渐凝滞,有些压抑的让人难受,但谁也不敢出声。 刘若愚右手执着毛笔,饱蘸浓墨,反复的在砚台中磨蹭蘸洗,梳理着毛笔的笔尖,试图让手中的笔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皇爷爷在上。”暮然,朱由校停住了脚步,缓缓开口说道,“儿臣朱由校顿首百拜。” 朱由校开口后,刘若愚迅捷的反应过来,大笔一挥,在制式空白的奏章上,急速的写下了一行漂亮的行楷。 “儿臣尝闻……”轻柔的话语不断的吐出。朱由校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年了,也受过这里的启蒙教育,更加跟随孙承宗读过书,但却依然无法自己执笔写一篇漂亮的古文文章。就连他深思熟虑后的措辞,也很直白。 好在有刘若愚,这个文采非凡的太监,把握住了他的核心意思后,大胆的添加、修改、润色,一篇漂亮的文章渐渐成型。 只是,写着写着,刘若愚的脸色蓦然惨白起来,大滴大滴的汗珠在他额头涌现,他执笔的胳膊也颤抖起来,最后甚至传染到全身。 两股颤颤,惊慌无措。 好在他执笔的手腕依旧稳定无比,尽管手背上的肤色惨白惨白的,连青筋都冒了出来,也依旧稳当,顺利的将奏本写下去。 再反观旁边等候的魏忠贤和王承恩两人,他们都表情并不比执笔的刘若愚好多少,随着朱由校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他们心中惊惧之下,也浑身颤抖起来。 其抖动的幅度比刘若愚要大多了,简直就跟打摆子一样。甚至到了最后,两人胯下一松,湿润温暖的液体顿时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在浸湿了裘裤的同时,也让空气中多出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此皆为儿臣肺腑之言,望皇爷爷思之。”随着朱由校最后一句话出口,通篇奏章完成。 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刘若愚放下毛笔的右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甚至产生了阵阵的痉挛。 强忍着剧痛,他捧着奏本,两膝一软跪倒在地,而后双手高举过头,膝行前进,来到朱由校身前。 朱由校接过奏本,仔细看了下后,便哈哈一笑,啪的一声合上了奏本,大跨步的走出房间。 “噗通”一声闷响,完成了自己工作的刘若愚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被奏本内容惊吓到的他,此刻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此时,校场上传来了朱由校还有些不分男女的中性稚嫩嗓音。 “摆驾,乾清宫!” 【作者题外话】:求推荐,求票票。 第四十章 出击 院落外面,侍卫扎堆,真可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这都是梃击案发生后万历加派的,他对这个孙子可是非常喜爱和看重的,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威胁到他。而之前守卫这里,被调虎离山支开的侍卫将领,差点获罪入狱,还是朱由校手书一封,替他们求情,才被万历放过。但也基本被剥光了身上所有的职务荫蒙。 井然有序的侍卫们,在这里严密布防,防止再一次的袭击发生。 “吱呀!”一声,他们守护的那所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身着素白衣服,看起来有些消瘦矮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和他们这些普遍一米七五往上的身高相比,出来的朱由校好似有些矮。 被推门声吸引,担任值守的将领回头看来一眼,而后楞住了。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少年。稚嫩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年纪十分有效,不过身上却有一种睿智淡然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给人一种洞彻人心的寒意。 心底微微一惊,这名将领旋即就反应过来,这个应该是太孙殿下无疑。他虽未见过,但在这里上任之前,却是请那名被夺职的前任吃过饭,知道太孙这两年来,只着就素白色衣物,为生母守孝。 “末将拜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哗啦一声,这名将领就跪下大礼参拜。 “起来吧!”客气了一句后,朱由校便不再理会,而是准备登上刚刚停稳的车辇。看这架势,竟然是要离开这个禁足之所。 一时间,这些宫廷侍卫当中的小头目有些侧目,而后纷纷盯着刚刚起身的头领看去。被这么多下属目光注视,头领的脸色有些微变,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殿下,您的禁足令还未接触,若是离开这里,怕是陛下会怪罪。”头领小心翼翼的上前阻拦了下。但他那站在旁边弯身恭敬的样子,哪里像是阻拦的,反而像是送客的小二。 “哦!”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后,朱由校微微一笑,说道:“谢谢将军的好意,皇爷爷的旨意本宫自是不敢违背,但他的旨意当中,却是没有规定本宫要禁足多久。”说完,他便在太监的服侍下,登上了车辇,扬长而去。 “没有规定禁足时间。”原地,只剩下了那个有些愣愣的将领。 此刻,乾清宫内,正在发生一场好戏。 大殿内,郑贵妃正嘤嘤缀泣着,向万历哭诉:“陛下,臣妾真是冤枉的,这事真的不是臣妾干的。臣妾是冤枉的啊,陛下!” 这事郑贵妃的老伎俩了,以往只要遇到些什么事,她往万历这里一哭,基本上都能解决,万历都会护着她的,除了册立太子和太孙的时候。这已经是几十年的保留剧目了,大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都见怪不怪了,低头垂手,默然不语。 万历此刻有些烦躁,他几十年来不上朝,但却依然默默掌控着朝政,以往他也拿自己和爷爷嘉靖相比,自己的掌控力要强的多,可不会发生什么壬寅宫变之类的事情。 然而,梃击案的出现,赤裸裸的打了他的脸,而且此时还牵扯到了自己最为宠爱的孙子。这就让万历非常暴怒了。 听了郑贵妃的哭诉后,他心头愈加的烦躁起来,语气也有些无情:“这事为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找太子解决。” 听到万历这么说,往日不可一世的郑贵妃只好收起眼泪,但让她低下脑袋去找自己的敌人,似乎比较难。想了想,她灵光一闪,而后就带着宫人匆匆除了乾清宫,往乾宁宫而去。那里是王皇后的寝宫。皇后没有派系,而且德行一直很好,威望很高,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面对郑贵妃的求助,皇后也无能为力,她回答道:“这件事太大,我一个孤寡女人,也帮不到你。你要想解决,只能去找太子当面说清。” 至于十岁的朱由校,则被王皇后忽略了,不是因为他没地位,而是他实在太小了,才十岁的年纪,谁都不认为他有处事的能力,自然要找就是找他的父亲了。何况太孙和太子本就是一体的,此事由太子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对于梃击的事情,太子也表现的愤怒不已,甚至比自己的事还要上心,他甚至还摆脱了东林党中一些和自己关系良好,交往密切的文官上书,请求彻查此事。朱常洛想的十分的明白,自太孙册封后,就再也无人盯着国本问题了,自己的日子也开始过的舒心了,父皇也不训斥自己了。 这一切因何而改变,他当然清楚。如今太孙受到袭击,看起来和他无关,但真正剑指的,还是他这个太子。尚若太孙因此而死,他的太子地位,恐怕又要开始动摇了。 面对王皇后这个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回答,郑贵妃有些束手无策了。没有人愿意帮她,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向自己的敌人低头,这让往日高傲不已,一直看不起太子的郑贵妃十分难堪。不过,思来想去,再也没有任何法子可用的郑贵妃,最后还是银牙暗咬,强忍着羞愤,接受了这个方法。 但多年来独宠六宫的她,依然丢不下最后一丝自尊,不愿意前往敌人的寝宫,而是回到了乾清宫,向万历求助,希望他能传唤太子前来。这个忙万历倒是没有理由不帮,很快一名小太监便匆匆而出,带着万历的口谕,前往慈庆宫。 而此时,又是一个銮驾前来,却是王皇后出于好奇以及关注事态的发展,也来到了乾清宫。 御马监值房和慈庆宫在同一个方位,从位置上来说,值房还要离乾清门更近些,但由于朱由校书写奏章耽搁了,两人的仪仗恰好在路上碰到了。 按照礼仪停车让路后,朱由校便从自己的车架上下来,登上了太子的车架,见礼问好后,他便问道:“皇父行色匆匆,是前往何处?” “是你皇爷爷传召口谕,让我去一趟乾清宫,大概是因为梃击的事情。刚好,此事你才是苦主,正好一起前去。”朱常洛的依然有些愤然,脸色因为心中的愤怒而显得有些通红。 “多谢皇父好意,儿臣此次出行,也正是为了此事。”相比于愤怒的便宜父亲,他倒显得很冷静。 “哦!”听他这么一说,朱常洛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时间,场面暗劲下来,气氛似乎也变得有些沉默。父子两人相对而坐,相互打量着,却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王氏的死,让两人心中有了些隔阂。 “我儿,真是长大了!如今已经初露峥嵘。”仔细打量了朱由校后,他如此感慨。朱由校结实的手臂,修长挺拔的身材,除了面容外,一点都看不出他才十岁,反倒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洞彻人心。 嘴唇再次动了动,朱常洛想说点什么,扭转下父子间的关系,但他本就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什么事情都明白,但却都放在心中,加上自己文辞也不好,空有满腔父爱,却是一句也表达不出来。努力了几次后,他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这让朱常洛尴尬不已,暗骂自己没用。 “父亲,这两年过的可好。宫中可还安康,弟弟妹妹们可还健康。”正当他尴尬的时候,朱由校却是开口了,一连串的三个问题,直接打破了有些沉闷的气氛。 “都好,都好。”听到这温暖的话语,朱常洛一时间眼睛都湿润了,他听得出来,儿子这都是真心的话,他已经原谅自己了。这个态度,顿时让朱常洛高兴起来,借着话茬,开始和朱由校聊了起来,向他诉说自己这两年的生活。 朱常洛这两年的日子过的还不错,相当的清闲。但让他揪心的是,子女接二连三的夭折,每次接到一个孩子夭折的消息后,他都要痛心好久。好在,最让他看重,最让他牵挂的长子,一直没有事。 太子和太孙的仪仗合二为一,形成了一条长龙,驶过了乾清门,朝着乾清宫行去。车轮滚滚,车上的父子两人却攀谈的兴致高昂。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朱常洛再说,朱由校在听。 通过谈话,朱常洛感觉自己和儿子的距离一下拉近了好多,甚至他恨不得就这么一路走下去,好让自己多和儿子相处一会。然而事实总是不如意的,很快乾清宫就到了。 “千岁爷,已经到了。”王安温和的话打断了车上两人的交谈。谈话被中断后,朱常洛有些懊恼,但还是不情愿的从车辇上下来,在王安的服侍下,整理衣冠。 王安此刻看起来和两年前没什么两样,只是面容苍老了些。下车后,打量了下这个太监中的异类后,他点头笑了笑问道:“王大伴,近日身体可还好。” 这个问候,可让王安有些受宠若惊,一向对太监有些轻视的太孙殿下竟然主动向他问好。他连忙躬身侧让,表示不敢接受:“小爷可折煞老奴了,老奴还当不得小爷问候。老奴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还能在为小爷,为千岁爷跑腿卖力。” “当得,当得。王大伴这些年来的功劳,本宫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朱由校笑了笑。这边两人寒暄,朱常洛却有些等不及了,他决定,今天要好好为自己儿子出口气。王氏能为儿子撑腰,我也可以。 “好了,由校,随为父进去吧!”打断他们的谈话后,他便端正身姿,目不斜视往大殿行去。 见此朱由校也抱歉了声,跟着进去了。 第四十一章 振聋发聩 “嗯?” 看着从大殿正门进来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里面等候的几人都脸色微变。尤其是郑贵妃,心下登时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今天的事情怕是难办了。 王皇后和万历都是这样想的,包括旁边那些大太监们,莫不是如此想到。谁也不会觉得,这是太孙自己想要参与进来,只会认为,这是太子想要借住太孙的荣宠向郑贵妃施加压力。 一时间,郑贵妃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又不好发作,毕竟太孙才是苦主,只是,她犹自有些不甘心,强笑着问道:“太子这是何故,缘何将太孙给带了过来,太孙不是还在禁足么?” 她试图用万历的禁足令挽回点不利的局面,想将当事人太孙朱由校给排出去。 “作为当事人,由校来不是很正常的么?何况,父皇并没有规定由校要禁足多久。我认为两年的时间已经够了。”在车撵上,他也问过朱由校这个问题。此刻正好拿过来回答郑贵妃。 “这……”郑贵妃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只是强硬的顶着,“没有陛下旨意,私自走出……”。 不等郑贵妃说完,万历就出言打断了她,“好了好了,由校出来就出来了,被袭击的是他,他应当来,都别吵了!” 眼看着又要起火,万历不能不管,他不希望今天事情没解决,反而又引发了另一场矛盾。是以,他出来做了个和事人。 “是,陛下。”郑贵妃也不想吵起来,刚才语言强硬只是碍于面子,此刻有了台阶,自然要走。装作不甘的笑了笑,她退到一边。 “哼!”反倒是朱常洛有些不满,愤愤的喷出一个鼻音。 “好了,太子,别不满了,说说你对挺击的看法吧!”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争端,万历有些不耐,直截了当的问道,他想早点解决。 因为这件事情,他已经被文官们闹得十分火大,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调解。一方是他老婆,一方是他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实在不好处理。所以他才让郑贵妃去找太子,作为双方当事人,他们意见达成统一才能解决此事。 听到万历询问自己的意见,朱常洛有些默然,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周围的人也不急,静静的等着。 沉默了几分钟后,朱常洛缓缓抬头,环视了大殿一周后,一字一顿,语气坚定,掷地有声的说道:“我看,此事必有主谋!!!” 这句话一出口,就如同往沸腾的油锅里倒了一盆冷水,瞬间将大殿没有些凝滞的气氛炸裂开来,尤其是郑贵妃,更是神情激动,甚至于有些语无伦次。 “此事若是奴家干的,就让奴家全家死光!”郑贵妃有些心虚的大声喊叫起来,试图撇清自己,但她这刻毒的言语,却让万历心头怒火瞬间高涨。 “嘭!” “你全家死光又如何,谁稀罕你家!!!”万历狠狠的一拍身前的几案,大声吼道。他手上巨大力道,让案几狠狠的颤了两颤,上面一个青花瓷茶盏也被震翻,咕噜咕噜的滑了下去,摔倒在地上。淡褐色的茶水淌出,将华贵的波斯毛毯给浸湿一大片。 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顿时让殿中禁声。许是没有想到万历会这样说,郑贵妃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更是哗啦啦的跪倒一大片,头埋的低低的,抬也不敢抬。 甚至有个年轻的太监,可能因为经历不多,没见过万历发怒,竟然被吓得失禁,淡黄色的液体将下体浸湿一大片,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拖出去!”不等万历发话,一个身穿绯红色袍服的老年太监立刻起身过来处理。这个老太监朱由校依稀有些印象,,似乎叫卢受。 很快,这个瘫软的太监便被人脱了下去。香炉被端了过来,点燃里面插着的檀香,袅袅烟雾散发开来,驱散了空中的尿骚味。 万历仿佛没有看到殿中发生的这些,只是不住的喘着的粗气,一脸的激动。郑贵妃则嘤嘤哭泣,而太子朱常洛却不管不顾,狠狠的盯着她,一副不分个是非黑白、对错曲直决不罢休的表情。 整个殿中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混乱。而这时,一个年轻稚嫩的嗓音响起,坚定昂扬的声音,一下就将所有人给吸引过去。 “我看,这件事的主谋,就是张差。”看着殿中的诸人,朱由校平静的说道。 这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言论,一下将目光都给吸引过来,盯着发声的人看。细细一看,他们才发现,说出这个惊人言论的,正是一直被众人忽略的太孙。 略一打量后,他们竟然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身材修长,挺拔昂扬的小郎,那里是他们印象中十岁的孩童。完完全全就是个峥嵘初现的少年。 “我看,这件事的主谋,就是张差。”面对众人诧异的眼光,他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言论。重复的话语,才让众人注意到他言语间的意思。 等醒悟回味过来后几人的表情各异,王皇后一脸的讶异,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出现这样的神转折,她本以为,一反常态的太子会和郑贵妃激烈的冲突起来。 郑贵妃则是一副惊喜交加的样子,眼泪还未干却又忽然欢欣起来,泪水在白皙的脸上纵横交错,让人看着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至于朱常洛,却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保护的儿子,忽然跳了出来,和自己唱反调。不过他随即就平静下来,自己的儿子他了解,从小就很有主意,主见极强,这么说定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反倒是万历,他的神态却让人有些琢磨不清,不是松口气,也不是惊讶,却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 “由校,时不时有什么人教你这样说的。” 面对万历的质疑,朱由校丝毫不显得慌张,而是微微一笑,说道:“皇爷爷明见,这却是孙儿自己的想法,只是今日孙儿却不是为此而来。在此次事情中,孙儿有些发现,也有所得。孙儿将这些想法悉心记录书写了下来,请皇爷爷过目。” 说完,一本青色制式奏疏被他从怀中取出,双手呈上。不用人吩咐,身穿绯袍的大太监卢受立刻走上前来,接过奏疏,就欲转呈给万历。 出于好奇心和职业习惯,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奏疏的名字。这一扫可不得了,当即让他呆愣在当场,脸色煞那间全都白了,没有一丝的血色。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他额头上,转眼间就布满了这方寸之地,甚至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尤其是捧着奏疏的双手,抖动的更加剧烈。 “啪嗒!” 奏疏从卢受手中跌落,在地上翻腾了一下,反过来盖在了地上。 “啊!”被奏疏跌下发出的声音惊醒,卢受茫然的看了周围一眼,两三秒后才醒悟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噗通一下,他猛地跪倒在地,慌里慌张的去捡拾奏疏,动作异常的小心谨慎,甚至还用袖子去遮挡。 卢受的所有反应,都被几人看在眼里,他们实在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奏疏,竟然只是一个名字就让司礼监掌印太监惊慌失措,以致连奏疏都拿不稳。 可惜,尽管他们伸长了脖子去看,但也依然没有任何收获。全都被卢受小心翼翼的动作给阻挡。 捧着奏章,卢受看着上面七个漂亮的行楷,又忍不住颤抖了下。带着恐惧,他浑身战栗的往万历行去。他那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内相的威风。 “陛下……”卢受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万历也有些心急,不愿意等他陆陆续续的说完,一伸手,一把就将奏章夺了过去。 将奏疏摆正,他缓缓扫了过去。只见在青色制式奏疏封皮的留白处,写着七个漂亮的行楷。等看完这七个行楷后,绕是万历已经心中有了准备,却也是心头狠狠的剧烈跳动了下。 巨大的惊讶在他心头浮现,他的脸色也迅速沉了下来,阴沉沉的,十分可怕。他缓缓伸出右手,试图翻阅里面的内容,然后有些颤抖的手动了几下都没成功。 反而因而歪斜的力道,将奏疏从他左手打落,在空中翻滚着朝地面的波斯毛毯落去。 噗,一声轻微的闷响,奏疏直挺挺的落下,由于毛毯的缓冲,并没有继续翻滚,只是跳动了两下,正面朝上的停了下来。 刷!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他们实在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奏疏,光只凭一个名字,就让司礼监张印太监以及皇帝,如此的失态。 只见,在青色封皮上,一溜烟的摆着七个漂亮的行楷,看完这几个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后,他们全部都心头徒然跳动,莫大的恐惧油然而生。 “请复东宫六率疏!” 第四十二章 天子咆哮 “请复东宫六率!”这几个字反复在口中咀嚼,一些学识丰富的人已经隐隐感到了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当然,能有这种联想的人并不多,大都是上过内书堂的司礼监掌印和秉笔,他们很多人都知识并不比外廷的举人进士差多少。站着的几个当事人中,除了万历外,基本都处于茫然的状态。 王皇后和郑贵妃不用说了,出自民间小户,能有多少知识,而朱常洛,基本上是个半文盲,再加上几人政治嗅觉低到令人发指,他们根本没有将这个奏疏和皇位联系到一起。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种大事,有着皇帝和文官们的支持就够了,不需要其他。 东宫六率,又叫太子六率,是在秦汉至隋唐年间太子亲自指挥的一只军事力量。可以说,历史上那些太子屡屡能够造反,就是因为这只军事武装力量的存在。 到了宋朝立国,这只力量基本上就消失了。只有在明朝开国时,因为太子要亲临战场,直面战争的原因,有过一些军队护卫,但数量都不多。 这本奏疏的名字,如同一柄大锤一般,狠狠的轰击在万历的心头,让他一时间头晕目眩,不能视物。待他恢复过来的时候,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勃然而发,让他忍不住就欲破口大骂。 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的理智给拦住,这是他的孙子,是皇太孙,是未来的皇帝,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不能让事态扩大。 嘴巴一张,原本的话化为一声怒吼:“其他人都给朕滚出去!” 巨大的咆哮在大殿内轰鸣回荡着,万历通红的双眼,迸射出骇人的凶光,让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万历虽还未有这样的委实,但盛怒之下,依然雷霆降落人间,让人惊骇无比。 在没人敢耽搁,所有人全都恭敬的行礼后,小心翼翼的鱼贯而出。临出门时,走在最后的朱常洛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 整个大殿中,只有自己儿子孤零零的身影倔强的站立着,不知为何,这一刻朱常洛忽然觉得这个十岁的孩童已经长大成人了,再也不需要自己为他撑起一片天天空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的眼眶湿润了下。 “左右侍卫,敢有近大殿十丈者,杀无赦!”门还未关上,万历的咆哮又从里面传出,让守候的侍卫心头惊的一颤。 嘎吱! 最后一丝门缝被合的严严实实的,整个殿中再度陷入了沉默安静当中,只有清幽深远的檀香味道在飘荡着。在万历的暴怒之下,殿中的气氛显得无比压抑,然而朱由校却似乎感觉不到什么一样,仍然昂首挺胸,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到底是谁,是谁教你这些的。”万历双手撑着案几,身体前倾,愤怒的问道。虽然朱由校看起来有那么一丝小大人的模样,但他却觉不相信,这是他自己能够想出来的注意,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怂恿挑拨。 背后出谋划策的人到底打的什么注意,他一时间想不出来,但绝对的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到底是谁!“万历又忍不住咆哮了一句,“时不时孙承宗,是不是他!朕这就让人将他下到诏狱,凌迟处死!” 思来想去,太孙什么能想出这个主意的,能有这个见识的,除了孙承宗外别无他人。想到这,万历心头的怒火又忍不住高涨了一层,他感觉自己被欺骗,被背叛了。 “来人……”万历高声喝到,就欲下诏逮捕孙承宗。然而朱由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愤怒的万历,朱由校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非常,但心头也是惊惧不已,这可是皇帝,真正的天下第一人,地球上权势最大者,他的暴怒,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好在来到这里后,朱由校天天身居高位,无人管辖;日日颐指气使,发号施令,也养出了那么一丝的上位者气势,人君气度,苦力支撑下,倒也能够承受下来。 他镇定心神后,上前一步,大声的说道:“皇爷爷,这难道就不能是孙儿自己的注意么。古语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孙儿已经两年为何皇爷爷亲近,皇爷爷可知孙儿已成材呼?” “放屁!你知道什么……”万历本欲再度大骂,然而却不期然的看见了朱由校的眼神。 黑白分明、纯澈见底的眼眸中透着丝丝看透世事的傲然,尽管眼底深处还有些些许的惶恐惊惧,但仍然无法掩盖那满是智慧的神光。 万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自己孙儿养成了这样的眼神,但他却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十岁孩童才能有的,哪怕这个孩童看起来已经很高了。 放下因愤怒而抬起的手臂,万历走下床榻,拖着胖大的身体,有些瘸着的走到朱由校面前,慎重的问道。 “这些,真的是你自己想的?” “真的是孙儿自己的主意。” “没有人教?” “没有人教!” 看着神情坚定的孙子,万历仍然有些半信半疑,他还是无法相信,朱由校才十岁就能想到这些东西。要知道,哪怕是他自己,也是在经历了被废风波后,才渐渐明白过来,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但没有实权的皇帝,只不过是一个尊贵的傀儡。 东宫六率几个字,虽然简单,到哪却直至帝王心术的核心部位,军权。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万历未必知道,但却绝对体悟到了。这些东西,都是历代皇帝口耳相传的宫廷机密,御人之术和军权。 “那好,既然这样,那朕就考考你。”万历还是无法相信,他决定自己做些验证。“我大明从立国至今,已有两百余载,虽有诸多不肖子孙,荒唐皇帝,到哪仍然绵延传承至今,繁荣昌盛。” “你可知,这其中的缘由。”看着朱由校,万历颇为有些期待。 听完整个问题,朱由校不由得笑了,这些在后世早就有过大量的研究。这么多年朝廷能平稳的运行下来,正是因为内阁制度的存在。他代替了皇帝对于政务的处理,维持着整个天下的安宁。 而能够成为内阁大臣的,又是什么人呢? “文官!”朱由校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嗯?”万历眼睛瞪大,似乎没有听到。 “文官!”朱由校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 这下万历是真的惊讶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若这些真是朱由校自己的注意,定能听到一个特别的回答。然而这个答案出来后,依然还是让他惊讶不已。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孙儿见事如此之明,他自己也是在如此多年的碰壁和倦怠政事之后,下醒悟过来。只要大明还存在文官,就不会断绝传承。 “好,好!”万历有兴奋:“你既然见事如此明朗,那朕就再考考你。” “朝廷虽说安定祥和,但却已是弊病丛生,你若当真能洞彻这些,定能感觉的到,那朕问问你,可知这些弊病的根源何在。” 听到这个问题,朱由校的笑容更大了,明末亡于党争,这是众所周知的,而党争就是起源于万历,这些弊病,毫无疑问,定是党争而引起的。 能参加党争的,又是什么人呢? “文官!”朱由校畅快的回答着,他没想到这两个问题竟然如此简单。 看着万历那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似乎隐隐把握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优势,不是脑海中的那些资料,不是因穿越而带来的强大身体,而是那超越千年的见识而积累下来的看待问题的眼光。 朱由校的回答,再度出乎万历的预料,但凭借他多年亲政的经验来看,这个答案,竟然几乎能够套到所有的问题上面。只要从这里着手,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想到这,万历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没有一个十岁的孩童见识明白,真是白活了。 “若是年轻时能有你这样的朝臣,朕……”万历忽而感觉有些疲惫,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晃。 “皇爷爷小心。”朱由校眼疾手快,迅速上前将万历扶住,而后搀扶着,坐回床榻上。 路过跌在地上的奏疏时,万历又低头看来一眼,封皮上东宫六率这几个字刺眼无比,让他的眼角又是隐隐跳动起来。 “唉!”万历做回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脸色一沉,紧紧的盯着跟前的朱由校,发问道:“汝复东宫六率,可是欲行不忍言之事!” 这句话,顿时让朱由校心底一惊,差点惊的跳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万历竟然会问这样的诛心之语。 若他真丝寻常的少年天才,智商高的同时,情商定然不高,在这突然的问题袭击之下,定然无法掩饰住自己心中的真是真实想法。就算是身为穿越者的他,若真有这样的想法,估计也掩饰不住。毕竟年龄摆在这里,前世今生加起来,他也才三十来岁,远远不是君临天下如此之久的万历的对手,有些东西,真的是需要时间去积累的。 好在,他本身就没有这个想法,并不用费神去掩饰什么,只用表现出自己最为真实的想法就行。 “呼!”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镇定下来后,重重的跪倒在地。 第四十三章 直抒胸臆 “皇爷爷明鉴,孙儿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朱由校说着,头就重重磕了下去,其用力之大,哪怕是在毛毯上,也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从皇父的身上,孙儿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贵妃郑氏之于皇父,犹如西李之于孙儿。皇父种种窘迫局面,令儿臣心忧不已。” 边说着,朱由校边磕着头,一时间,咚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儿臣之忧,恰恰也在文官。皇父虽有郑氏在旁虎视眈眈,然则有着朝中大部分文官的自持,犹自能支撑下来。” “然则孙儿呢,由于自小习武,在文官中的声明并不太好。外无助力,内有豺狼,敢问皇爷爷,若无东宫六率,倘若皇爷爷不幸,孙儿……” “何以为凭!” 说完,朱由校狠狠的磕了下去,重重的声音,仿佛一柄大锤砸在万历心头,让他痛心无比。这些年我这个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虽然心中痛惜,但万历还是谨慎的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般眷恋武艺,而不去经营自己的名声,获得文官的支持。” “皇爷爷在上,以孙儿观之,东林党与三党之争,已如火如荼,恰如唐末牛李党之争,此乃亡国之祸也,孙儿恨不得提剑将他们一一斩杀干净,肃清妖氛,如何愿意与之同流合污。”朱由校的语气渐渐慷慨激昂起来。 “孙儿五岁曾言欲为圣君。圣君者,当文武兼治,文韬武略,皆不可忽视。如今文官势大,武官卑微,已入歧途。孙儿自当从武略始,以武抑文,以文治武,达到文武平衡之度。” “孙儿所欲者,唯愿日月双轮永照,大明功业不朽。愿我大明如秦汉隋唐那般,威名远播,光耀千古。孙儿只愿大明在我的手中,繁荣昌盛,拓土开疆,远迈汉唐。孙儿只愿,百姓安康,传承绵延。孙儿只愿,百年之后,尽皆是华夏衣冠。” 说这些的时候,历史上,华夏民族所遭受的苦难,在他心中缓缓流淌而过。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百年黑暗沉沦,列强撕咬瓜分,乃至最为酷烈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华夏儿女一朝丧命。 种种悲惨命运,顿时让朱由校真情流露,放声大哭。抬起被泪水模糊的脸颊,朱由校字字泣血,边哭边声嘶力竭的喊道:“此皆是孙儿掏心挖肺之言,实不敢有任何欺瞒之处。东宫六率,实乃孙儿心中伟业之起点,望皇爷爷明鉴,望皇爷爷恩准。” “请复东宫六率!” “嘭!” 朱由校再度深深的磕了下去,长跪不起。朱由校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全都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大明繁荣昌盛了,自然就挽救了后世的苦难。所以他没有掩饰什么,也没有遮掩什么,就是直白白的告诉对方,我要当皇帝,然后当圣君。在万历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这是最好的方式,最直白的话语才能表达自己的真诚,才能感动对方。 望着泣不成声的孙子,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真诚,万历大为动容。被朱由校悲伤的情绪传染,万历也迷糊了双眼,泪水,一滴一滴的在他眼眶中出现,而后缓缓满溢出来。 不过他却并不擦拭,而是有些虚弱的支起身子,缓步走到朱由校身前,弯下腰将他扶起。“好孙儿,真是辛苦你了,爷爷答应你。” 万历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朱由校也是如此,两张被泪水模糊的脸相互望着,却又忽然笑了起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明万历四十三年(西历1615年)五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万历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不朝后,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上,召集内阁大臣,文武百官,以及太子、皇孙,当众训话,表示这件事就是疯子张差的干的,此事到此结束。 一天后,张差被凌迟处死。一直有极深牵连的庞保等太监也不明不白的死在刑部大牢当中。所有有关的一切,都被湮灭了。 又一天后,一道诏书传来,晓谕皇宫内外各大太监头目。大致的意思是,鉴于东宫护卫实在有所疏漏,竟然别有用心的奸邪分子趁机利用,特此从御马监调拨人手,组建东宫禁军,保护太子的安全,要二十四衙门配合。至于具体执掌训练这只卫队的人选,则是年仅十岁的太孙朱由校。 由于这道旨意起初是密旨,而且是调整内廷二十四监的,是以并不为人所知,等到列位朝臣知晓时,早已尘埃落定,不容辩驳。但仍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整个东宫禁军的编制是八百人,驻扎和训练场所就是朱由校现在禁足的地方。那里曾经是御马监的值房,场地广大,朱由校只是占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容纳八百人绰绰有余。这里离慈庆宫又很近,正好能遮蔽到,应合了东宫禁军这个名字。 八百人的卫队,合护卫整个皇宫大内的两三为的军队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但乾清门处守卫的禁军依然增加了大约一半,而晚上的门禁制度也更加的严格。 不过,朱由校此刻去没空去关注这些,他此刻正在宝藏库里,挑选一些能用的上的装备。明朝皇帝有内帑,就是自己的私房钱,而执掌这些内帑的就是内承运库。而内承运库起初是明朝的国库,只是后来随着储存物资的类型以及时间的演化,渐渐变成了明朝皇帝的私库。 内承运库里面存储的东西可谓包罗万象种类繁多,既有珊瑚珠宝象牙等奢侈品,也有瓜果蔬菜粮食等消耗品以及木炭丝绸等日用品。而现在朱由校所在的这个宝藏库,则是大明皇室历年仓储一些极为珍贵物品的地方,可谓是皇帝的收藏室。 嘎吱! 随着掌库太监打开厚厚的铁门,朱由校踏入了这个价值连城的房间中。门刚一打开,就是一片清幽好闻的香料味道。这大大出乎他的预料。据他所知,万历因为懒惰,几乎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踏入这个地方了。 而其他的皇子公主,由于不得宠爱,也没有进入过,只有福王早年间尚未封蕃之国时,才进入过这里挑选赏赐。朱由校也是因为听说过这个,才趁这次机会请求万历,进入这里挑些自己能用的上的东西。 站在门口,朱由校朝里看去,一排排的木架子陈列其间,虽然繁多却不凌乱,摆放整齐,显得极为秩序规范。木架子上干净清爽,没有灰尘霉斑,显然经常有擦拭打扫,地面也是一尘不染,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小爷,小人孙岩,是这里的掌库。”那名老的牙齿都快掉的没几颗的掌库开完门后,冲着朱由校淡淡的说道。他态度随意,但手下的几个小太监却殷勤无比,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佝偻着腰,谄媚的讨好,表示为太孙讲介绍下这里。 “嗯!”朱由校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讲话,对于老太监的态度,他并不在意,看对方的样子,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尊老爱幼之心他还是有点,哪怕对方是个太监。而他自己,则一边听着,一边在这里闲逛着。随着小太监的讲解,他对这里也大概有了个了解。 宝藏库,是皇帝收藏皇帝私人藏品的地方,每一件藏品入库时都清晰无疑的记录着收藏者,收藏时间,品相,种类,来源,经办者等,其管理制度极为完善,根本不给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因而在这里办差的太监,可谓清苦又劳累。 而能来这里的支取藏品的,非富即贵,根本不是这些处于边缘的宦官们敢得罪的,外水收入几乎没有。除了能克扣一些维护费用外,这里的太监几乎有没其他能够捞钱的渠道。 一件件藏品看过来,让朱由校大开眼界,这里的收藏的东西,无一不珍贵或者重要,永乐大典的副本,王羲之的手稿,吴道子的画本,永乐用过的宝剑等等。不过,这也就让他过过瘾罢了,他今天来主要是来挑选一些兵器铠甲的。 站在储放武器铠甲的区域,朱由校仔细的看着。这里东西,几乎都是开过几代皇帝收藏的,后面的继位者,除了正德外,就再也没有哪位收储了。 被密封在木头盒子中的兵器铠甲,尽管过了上百年的时间,但仍然鲜明锃亮,锋刃处闪烁着掩盖不住的寒光。储存这些东西的盒子是特制的,里面的夹层中有石灰,还有一些其他他认不出来成分的粉末,用来保证铁制品的完好。 一个个盒子被打开,让朱由校一一观看,忽然,他在一个正方形的盒子面前停住脚步。“嗯?这是什么?”看着里面被叠的非常整齐的白色衣物,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听到太孙问话,孙岩看也不看小太监手中捧着的厚厚的记录本,只是瞟了一眼盒子中盛放的物品,便迅速回答:“小爷,这是正德爷收藏的东西,上面记载,是正德爷寻访天下高明工匠,收集材料,冶炼金属,而后花费了三年功夫编织而成的金丝软甲。” 看他这样子,竟是对这里的东西如数家珍。 “哦,是么,拿出来看看。”金丝软甲朱由校听过,不过都是在小说中,黄蓉的软猬甲就是金丝软甲。看到宝藏库里有这么一件,他顿时来了兴趣,能被皇帝收藏的软甲,怎么都不会差,更别说是皇帝亲自寻访工匠炼制的。 【作者题外话】:实在不好意思,本人工作忙,自己又有点小赖,所以晚了点,更新也少,见谅见谅。 第四十四章 甲胄 见太孙对这个有兴趣,孙岩手底下很快就有机灵的小太监出列,将东西取出,两人一扯,软甲便被延展开来。 凑到凌空而立的衣服面前,朱由校仔细观察着,他对这种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很感兴趣。整件软甲呈白色,不是金属的银白,而是类似于雪花的晶莹洁白,在光线下反射着柔和的色泽。 粗一看去,这件软甲和普通衣物没什么区别,朱由校并不能看到明显的金属丝丝线,待他凝神聚目仔细看去才隐约的在强烈的太阳光线照射下,看到了内部的一些丝线痕迹。 旁边看到朱由校这个动作的孙岩,却是咧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笑着说:“小爷不用瞅了,这是正德秘炼的金属拉制的丝线,制作方法现在已经失传了。这金属本身是透明的,里面混杂了大量的天山雪蚕丝编织而成,是以看起了晶莹剔透,似雪般洁白。” 老太监这会似乎兴致有些高,竟是为朱由校喋喋不休的讲解起来,从材料的采集到最后的炼制,他竟是一一道来。见对方讲的这么详细,他索性停止了自己无用的动作,驻足倾听。 两人一个讲的兴致勃勃,一个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竟是持续了半晌。待到老太监有些气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停下时,朱由校也对整件白色的金丝软甲有了详细的了解。 这件软甲的延展性柔韧性非常的好,几乎能防御世上一切都刀枪剑戟,长矛大弓的偷袭。就算是被强弓射中,也能如同丝绸般,裹住箭头不让其深入,而且自身还不会断裂。 除了对重武器防御基本等于没有外,这件软甲简直太符合朱由校心中神兵宝甲的身份了。而且以这软甲的延展性,只要他以后不是长到两米多的巨人,就不会穿不下。当然,他现在是用不了,这件软甲还有些大,待他在长两三岁,身高体格就刚好了。 最为难得的是,这件软甲你竟然还有袖子,甚至在袖子上,还连着一双手套,只要解开一个锁扣就能放下来穿戴上。整件软甲着装下来,配合着高领子和手套,竟是能够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给护住,这简直太出乎朱由校的预料了。 据孙岩老太监说,这件软甲是正德制作后自己穿的,目的是打算行走江湖时用来防身。行走江湖?听到这个用途后,朱由校顿时囧然。 只不过后来,这件软甲制作好后,正德还没用上,就身染重病,最后一命呜呼,软甲也就被继位的嘉靖给送到了这里锁起来。当然,现在就便宜朱由校了。 “很好,这件软件本宫很满意。”命随身伺候的刘若愚将软甲收好后,他又对老太监笑眯眯的说道:“既然老公公对这里如此熟悉,不如为本宫做个引导,挑选几样东西。” “小爷请吩咐。”面对朱由校礼貌的态度,孙岩老太监貌似很享受,也大刺刺的应了下来。他的这个态度,让旁边看着的刘若愚眼角直跳,人跟人的待遇,真的不能比。 “我想要一柄能随身使用杀人的宝剑,以及一杆能冲锋的大枪,一套能陷阵的盔甲。”朱由校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如寒风呼啸般,凌厉逼人,让人心头忍不住发抖。 除了孙岩外,其他人莫不是被他用的形容词给吓的瑟瑟发抖。杀人,冲锋,陷阵。小爷这是想干嘛,刘若愚在心中忍不住呐喊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便被他死命按下去,想都不敢想。 孙岩依然是笑呵呵的,听完朱由校的话后,反而笑的更加的畅快了,“如此甚好,小爷请随我来。” 转过身,老太监便在前头带路,边走着,他还一边不住的唏嘘感慨:“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对于老太监的碎碎念,朱由校不以为意,他在前世就已经习惯了,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单独的立着个有些娇小的木头架子。由于位置偏僻,这里的光线十分不好,朱由校只能隐约的看见,架子上似乎用铁索悬挂着三个木头盒子。等到随侍的太监将烛火弄得更亮,他才看清,上面正是三个木头盒子。从大小长短上来看,里面装着的,似乎就是朱由校想要的东西。 不等人发话,孙岩带的那些太监就上前将三个盒子取下来,放置到地上,然后一一打开。里面的东西赫然正是一刀一枪一甲。 “这是?”看到那把锋刃弯曲,刀身笔直狭长的武器,朱由校有些愕然,怎么是刀? “这是苗刀。”老太监略略解释了下。 “苗刀。”朱由校有些恍然,难怪这把武器他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正是那些经常进出皇宫大内的锦衣卫和侍卫身上们佩戴的武器么?苗刀,在明代又有御林军刀之称,其最为直系的传承是由汉环首刀、魏晋御刀以及隋唐仪刀,渊源非常悠久。 “小爷,刀比剑,更适合战场。”看着朱由校不是很满意的表情,老太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额!”这话让朱由校有些惊愕,莫非这个太监看出了什么?只是,不等他发问,老太监又转移了话题。 “这也正德爷制造的,是给大将军朱寿准备的,只穿过一次,只杀过一个敌人。” “朱寿?”朱由校疑惑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正德给自己取的别名,而且还封了个什么将军的封号。至于只穿过一次,杀过一个敌人,他似乎记得,正德真的上过战场,而且手刃一人。 看着面前崭新的,仿佛没穿过的金属制品,朱由校默然,这些最顶尖的杀人装备,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就他们了。”朱由校也没有说话的兴趣了,选好后,直接离开了这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老太监有些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下:“局势,要变了。” 离开这里,回到御马监的值房后,万历的旨意也过来了。军队人数八百,号为东宫卫,归御马监管辖,由皇太孙统领训练,每月饷银一万两。 一万两,这可是一笔巨款,要知道御马监一年的银钱流水也不过二十多万两,一万两几乎就是它的二十分之一。而它麾下的勇士营,四卫营,腾襄四卫人数可远不止东宫卫的二十倍。 当然,圣旨是下了,宫中各个内廷衙门也不会阻碍,但人却是没有的。万历十分清楚朱由校的想法,想要掌握一只自己绝对信任的部队,因此给了他这个极大的特权,自主招人。 不过,在招人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办,就是将整个御马监值房给改造下。这里空间极大,就是戒备程度以及一些设施不够,需要一定的改造,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 等到工匠们将整个值房翻修一遍,按照朱由校的想法改造城里一个大军营后,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经过他的合理规划好设计,新的东宫卫军营足足能够容纳三千人而不显得拥挤。他编制的八百人填进去会显得极为空旷。原本的目墙也被拆掉了,换成了砖墙,这是花费最大,也是最耗时的一项工程。 皇宫内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朝臣,他们众说纷纭,但就是猜不到这是干什么用的。朱由校执掌东宫卫的事情,只有那些掌印太监知晓,万历可是下了死命令的,泄露者死。 不过这也瞒不了多久,但只要最初阶段过去就好。等到开始训练了,基本就尘埃落定,朝臣们知晓也无所谓了。 “是该出宫去招人了。”看着簇新的建筑,朱由校满脸的欣慰,自己终于迈开了脚步,可以聚集生发自己的基本盘。欣赏了一会后,他就一摆衣袍,带着三个太监,往皇城外走去。 此时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纯白色的唐巾,上面没有多少复杂的纹饰,只是简单的点缀了几朵雪花,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整个人看起来洁净淡雅,颇有种人淡如菊的气质。配合他白净的俊秀的面庞,好一副翩翩佳公子,儒雅读书人的形象。 万历赐给了他一面进出皇宫的腰牌,今后他就可以随意的自己或者带人进出了,这也方便他出去招募新兵。 走在出宫的路上没,朱由校心头隐隐有些兴奋,从出生到现在,他还从未出过皇宫,更没有在北京城里逛过。整整十年,他完全生活在封闭的皇宫当中,若不是能时不时得到外面的信息,他几乎都怀疑自己的穿越是场梦。 自由的空气,热闹的街市,走街串巷的卖艺人,吆喝不断的小吃摊,穿梭如织的行人,花枝招展的姑娘。想着这些经常在古装电视中出现的场景,朱由校几乎都快醉了,嘴角也露出些许微笑。 三名太监看着前面走着的小爷,有些面面相觑。这还是小爷么?竟然会露出正常的微笑! 第四十五章 出笼 等到从东安门出来时,几人已经换了一身行头,骑上了高头大马。本来他是打算是走着出去的,但不过是刚刚走到皇城的一半,几个太监就气喘吁吁的,他只好换成了马匹。 好在由于朱由校好武的原因,身边的几个太监自然投其所好,跟着学会了骑马,倒也不耽搁什么。一行四人,伴随着哒哒哒的清脆马蹄声,朝着京城行去。 他们倒是轻松了,但这却苦了跟着他们随身保护的锦衣卫了,一个身着便装的锦衣卫小旗有些郁闷的吐了口唾沫,然后招呼自己的手下努力跟上去。 十几个精壮的汉子陆续从旁边的小门中出来,他们手上都提着一个长条的包裹,里面是他们的绣春刀。一行人在小旗的带领下,迅速分散,然后快速奔跑起来,凶狠的气势如同猛虎下山,一看就知道是精锐。 在皇城边上由于警戒的需要,并没有什么人家和街市,一出来之后,朱由校就策马狂奔,等到行人渐渐多了,他才减慢速度,缓缓的逛了起来。 皇太孙骑的马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身量高大,鬃毛柔顺油光水滑,黑乎乎的看起来跟木炭一般,四肢肌肉紧绷,矫健有力,品相十分好,一看就知道是匹千里马。加上几个随从鲜亮的丝绸衣服,街边百姓根本不敢靠近,纷纷让路。 朱由校却是没注意这些,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周围的景色,热闹喧嚣的气氛,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逛街感觉,也让他恍然间似乎回到了尘世,他感觉,和这个时代又融合了一些。 周围行人如织,有鲜衣怒马者,有麻布披身者,也有一袭澜衫者。看着看着,他忽然微笑起来,这些,未来都是他们的子民,而他,要守护的,也是这鲜活的景象。 大明皇城各大城门处都是热闹的商业街道,东安门这边也不例外,酒肆,铺子,摊贩,各种各样的经营形式都有,繁华无比。 沉醉在这繁华的热闹景象当中不知多久,朱由校忽然清醒过来,举目四顾,发现自己任由马儿随意的走着,却是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然,胯下的黑马突然停住了脚步,停在一个门楼前面,探头不停的往里面张望着。 朱由校一看,门楼上面有一个巨大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醉仙楼。阵阵幽香从过里面传出来,闻着这味道,他哑然一笑,原来马儿是饿了。 "这位爷......"一位小二打扮的伙计蒙头跑了过来招呼道,等跑过来才看清朱由校的相貌,顿了顿改口道:"这位小郎君,是要打尖呢还是要住店?" "打尖?"朱由校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极度专注的生活让他有些从未接触过古代底层的生活。愣了愣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吃饭的意思。 见他没答话,小二也不急,他们这类职业都有一个好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来朱由校的不凡,绝对的出身富贵人家,这样的人家,尤其是少年郎,有些怪癖不足为奇。 三个随身太监一直紧紧的跟着,寸步不离,他们都知道小爷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绝对会出现些尴尬的事情,是以朱由校只是刚愣了一会后,跟的最紧的魏忠贤立刻翻身下马,跑过来招呼。 "去去去,靠那么近干嘛,万一冲撞了我家小爷你吃罪的起么?"魏忠贤一过来就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粗着嗓子大声训斥。这是三个人商量好的,他早年在社会混过,这方面经验足,出门在外由他负责。 遭到这呵斥,小二也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定,等着贵人吩咐。见这小二识趣,魏忠贤也挺满意的,在皇宫内装多了孙子,偶尔出来装装大爷也挺爽的。 "你这小店哪里能供得起我们小爷这尊大佛,来这自然是吃饭的,给找个有二楼靠窗的桌子,然后上几个拿手的招牌菜,再冰一壶好酒。"冲着小二噼里啪啦的吩咐完后,魏忠贤又谄媚转过来,笑着说:"小爷,你看这样行吗?" "行,就这样吧。"对这个朱由校要求不多,这次主要是出来招人的。 "好嘞,天字乙号桌,好菜三个,冰酒一壶。"等到吩咐后,小二高着嗓子一副唱腔多喊道。随着小二的引领,一行人往楼上行去。至于马匹,则交给了另一个店里的伙计,牵到后面上好的饲料伺候着。 许是看这桌人有些不凡,这店里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坐下后不过才一刻钟左右,几个招牌菜久给上齐了。菜叫什么名字朱由校不关心,只是样式色泽都不错,让他有些食欲。 随意翻动着筷子,他有一口每一口的吃起来,偶尔还喝一口冰凉的酒水。酒一般般,和宫里的没得比,但冰凉的温度,却让他喝的挺高兴的,在这日渐升高的气温下,这酒倒也能去去燥,降降火,让人心头平和。 边喝着,他边看着街道上纷繁的路人。酒虽寡淡,但他现在的身体年龄也不过才十岁,几杯冰凉的酒水下肚,倒也有些微熏。借着这微微上涌的酒意,朱由校不由得浮想联翩,关于明王朝的走向在他心中缓缓流淌。 留给他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不过他却不太担心,凭着自己的能力,自己脑海中的知识,怎么着也能维持现状不变。真正让他担心的,反而是因为他的到来,以及行动引起的蝴蝶效应。 很明显的,刚刚在万历旨意下强行结束的梃击案就是如此,本来针对太子朱常洛的拙略阴谋忽然一变,被扭转到了他身上,这不能不说,里面没有他自己那些行动的原因,尤其是他因为那宏大异象而被封为皇太孙。 但是,让他庸庸碌碌,就这么干坐着,啥也不管,啥也不问的,就等着等上皇位再来大展宏图,又不是他的性格。尤其是有些事情,不趁着现在无人关注去做,等到君临天下后,根本就做不成。 亲临这个时代后,他发现有些事情不早做打算,不早点开始积蓄力量,根本无法进行下去,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小说,一拍脑袋能做出决定,却做不成事情,他可不想中国没有挽救到,反而给自己留下了个白痴皇帝的名声。 想着想着,朱由校又想到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招人练兵。想到这,他就有些郁闷,他还是受到了后世经验的局限,以为还是在大天朝,只要在求职网发个广告就有大把人上来应聘。来到这繁华但有些陌生的街道上后,朱由校才发现,自己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想要的人。 八百个名额他他不打算全都用满,这次只想招三百个,剩下的五百个名额他另有他用。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要说是三百个人了,他连一个人都招不到。作为他未来起家的班底,这三百个人可不是简单的服从命令,能够吃苦训练就够了的。还必须具有良好的学习能力,他可是将这些人作为未来的军官培养的。 这么细细一算下来,最好是十五岁左右,聪明伶俐的少年,但是这样的好苗子真的很难找,一个两个还好说,但是量一多,他也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想着这些难题,不知不觉间,朱由校的眉头渐渐微蹙,酒也被一杯一杯的倒进嘴里,丝丝红晕爬上脸颊,看起来白里透红,俊秀无比。 忽然,一声喧嚣呼喊从楼下传来,隐约的呼喊大叫声中,还夹杂着些许哭腔,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情。侧耳倾听,从楼道口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叫声中,好像是一个小二在向掌柜的报告,客人的马丢了。 “马丢了?”朱由校有些疑惑,他很快就联想到了自己一行人的马匹,无疑,宫中的御马绝对是上上之选,若是有人见了,心动之下顺手牵羊也不是没有可能。正当他想到这的时候,却见本该在大堂中收账的掌柜满头大汗的往楼上小跑而来。 “这位郎君…..”跑到跟前,掌柜小心翼翼赔笑的说道。然而不等他说完,魏忠贤就跳了传来,大声训斥。 “去去去,站远点,别搅了我家小爷的兴致。”魏忠贤恶形恶状,典型的狗腿子模样。他装的也挺像的,粗豪的声音,丝毫听不出以往的尖利阴柔来。 “是是是,贵人勿恼,贵人勿恼。”掌柜赔笑着往后退去。见他如此识相,魏忠贤也没揪着不放,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养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掌柜说道:“说吧,如此惶急,是有何事。” 朱由校却是没有理会这些,而是依然自顾自的小酌着,静静思考自己的问题。哪怕是马被偷了,但魏忠贤出马,这点小事不成问题。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九千岁,其办事能力还是非常令人放心的。 “是这样的…..”掌柜瞄了一眼朱由校,见对方不在意,便和这似乎是管家一样的魏忠贤诉说起来,“贵人的马本来好好的在后院马棚里放着,上好精料伺候着,哪想到……哪想到后面的伙计却忽然被人蒙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发现贵人的四匹马通通不见了。” 说到这,掌柜脸几乎拧成了一团,都快哭出来的样子。那几匹马他都看见了,绝对上佳的品种,放到市面上,怕不得几十上百两银子,若是丢了,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第四十六章 刘斌 醉仙楼是有背景,是开在内城,但随随便便弄丢客人的马匹,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是这个掌柜,他不惶恐才怪。 骤然耳闻马匹丢失的消息,魏忠贤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是愣住了。他可没有朱由校那么好的听力,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这是他最真实的反应,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毛贼打到自己头上来了。 “马被人偷了?”魏忠贤眨了眨眼又问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等到满头大汗的掌柜再次点头确认,他不由得勃然大怒。第一次陪小爷出门,就发生了这么重大的失误,简直是在打他魏公公的脸,要知道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操持的,他还想借这事在小爷面前长长脸呢。 “你个老货……”魏公公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指着掌柜的鼻子就欲破口大骂。换做是以前,魏公公还没有这么大的气性,但不知为何,从一月前开始,从小爷踏出禁足之所开始,事情似乎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小爷的令谕变得非常好用,想要办什么事,一道谕旨过去就办成了。作为小爷身边人的他们,也好像水涨船高,走到哪里都有人捧,而且捧的都是那些以往让老魏羡慕嫉妒恨的大太监。捧得人多了,自然气性就大了。 正当我们魏公公想要发挥表现一下的时候,一阵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从这脚步声来判断,似乎有三四个人。这不由得让离朱由校不远处三四桌上面的人紧张起来,他们的左手轻轻的搭在了桌面上的长条形包裹上。 坐着旁边静静思考喝酒的朱由校耳朵也微微颤动,他从声音中听到的更多,为首之人是个练家子,脚步沉稳,每一脚都踏的极为扎实,一步一个脚印,显然下盘极稳,手上功夫应该不错。 “咚咚咚!”随着声音的临近,为首之人规律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听到这个声音,那名也在这里坐着的带队小旗脸色不由微微一变,神色凝重起来,他还朝着旁边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示意来的是个棘手的角色。 咚! 最后一声脚步落地,那伙人终于走上了楼梯,在他们上楼的一瞬间,所有交头接耳都恢复平静。当然,还是有些食客抬头看了他们几眼,见来一身粗布短打装扮,便没有兴趣的低下头去。能来这的非富即贵,自然不会怕什么,只是心中奇怪,为何会放这些人进来。醉仙楼他们也知道,背景颇为不错,不像是有人敢上门勒索的样子。 从楼梯口上来了四个人,每人手上也都抓着个条形包裹,他们年岁都不打,二十啷当的样子,为首的人年纪大一些,大概三十岁左右,满脸风霜,相貌粗豪。他上楼后,环视了一周,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到了朱由校一桌,如同苍鹰猎食般的目光,立即让朱由校起了反应,抬起头皱眉往这边看过来。 被朱由校看了一眼,大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收敛自己的眼神,低头垂手快步往这边行来。看到这大汉的动作,那些锦衣卫顿时紧张起来,握着条形包裹的手更加用力,谨慎者已经悄悄的解开了,保证自己随时能将里面的绣春刀给抽出来。甚至在那小旗的一桌上,有人都站了起来,右手抓上刀柄,只是被那小旗给按了下去。 掌柜的是个人精,从周围种种的动作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妥,额头上本就密布的汗更加的多了,不停的往下流,让他擦都擦不赢。周围离得近的几桌食客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饶有兴致的朝着这边看来。 “噗通!” 让人惊愕的一幕出现了,那大汉带着三个年轻人走到朱由校那边时,竟然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这突兀的变化,让一直关注的人错愕不已。就连朱由校也微微有些吃惊。 “你是何人!”反倒是一直身在局中的魏忠贤丝毫感觉都没有,他一如既往的嚣张问道。出了皇宫,除了小爷,没有任何人能治他。 似乎感觉到了魏忠贤的轻蔑,大汉撑在地上的手握紧成拳,但却又松开,用一种沉稳的语调说道:“几位贵人可是丢了马,我等正是前来送还。” “送还?”老魏狐疑的盯着他看了看,常年混迹市井的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旋即,过往丰富的混混经验让他反应过来:“好啊,原来偷我们马的竟然是你们。” 知道了由头,魏忠贤的气焰再度高涨起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盗我们小爷的马,你活得不耐烦了?” “贵人,我等是来归还马匹的。”大汉在归还两个字上咬的特别重,头也高高昂起,直视着魏忠贤,平静中带着微微的倔强,似乎在说,都已经把马还过来了,还要怎样。 “归还马匹,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大汉的话似乎激怒了魏忠贤,让他破口大骂:“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躲在娘胎里吃奶呢,你个…….” “小爷面前,不得无礼!”刘若愚突然出声,喝止了他。此时魏忠贤才反应过来,小爷还在自己旁边呢,他顿时心里一个激灵,连连告饶道:“小爷恕罪,小爷恕罪。” “无妨。”朱由校手掌一竖,制止了他,而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倒在面前的几人问道:“为何归还马匹?” “这……”见是正主发话,大汉没有坚持刚才的那套说法,而是有些犹豫不定。最后,他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解释道:“贵人的马实在太珍贵了,而且来头很大,小的吃罪不起,故此归还。” “呵,你倒挺有见识的。”朱由校轻笑一声,看着这个还算机智的汉子,他心中冒出了一个主意。古代有牙行他是知道的,一般对市场不太了解的商人买卖都要通过牙行。做人口贩卖生意的,就叫做人牙子,他本来是想通过人牙子去找到自己需要的少年,但想想又不妥,堂堂天家贵胄,去接触这种低贱的行业肮脏的行业,传出去不太好听。 而眼前这个汉子的出现给了他另一个选择。能及时归还马匹,说明他见多识广,认出了在马屁股上印刻的御字,知道其中的含义。而硬顶着用归还二字,说明并不想担上偷窃的名声,心中有着自己的底线和担当,可以为他所用。 不过他要用人,却是不能这么草率。 "你是作何营生?"朱由校饶有兴致的问道,他需要一个代理人,作为在皇宫外的行走。身为未来的皇帝,这个人必须比较正直,不能败坏他的名声,还必须有一定的能力,这两点,目前这个大汉都还算比较符合。 "小的们并无正经营生,平日只是以走镖护卫卫生,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赚点卖命钱。"犹豫了下,大汉还是痛快的回道,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幅决绝的样子。 这幅表情看的朱由校想笑,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就明白了,这毕竟不是后世,职业众多。这个时代,往往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通过职业和一定相貌的描述,很快就能追根究底,找到某些人。 "放心,本宫......子。"说到这,朱由校顿了下,改了口,"本公子并无恶意。即然是以走镖为生,想必对道路交通什么的,都很熟悉吧。" "是的。"这回大汉倒是没有犹豫,"小的们在已经从事这行七八年了,信誉一向很好,行商都爱找我们。是以去的地方也多,整个北地几省都走遍了,道路交通什么的都很熟。" "很好。"朱由校微微一笑,大汉的职业,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的一个计划,虽然现在不太好实施,但可以先埋下人手,做些准备。 "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我这位管家会和你接触,帮我办点事情。"朱由校指着魏忠贤说道。这个突兀的话语,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 从朱由校的表情,大汉和三名随从,都猜到他并不想追究,但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说完后,朱由校便起身往外走去,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临下楼时,他词啊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让其办事了。 大汉依然在愣神,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根本没听到朱由校问话。 "喂,那汉子,我家小爷问你话呢。"魏忠贤出声提醒了下。 "哦!"这回大汉终于回过神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小的叫刘斌。" "刘斌,不错的名字,希望人如其名,能文武双全吧。"淡淡的评论了下,朱由校头也不会的下楼而去。三名太监也跟着一起下去,只留下仍然一脸兴奋的一群糙汉子。 "忠贤!"骑着马,朱由校轻轻的喊了一声。 "小爷,奴婢在呢。"随时注意朱由校动静的魏忠贤立马应道。 "你去找卢受,传本宫的口谕,让他去查下这个刘斌。"从这个汉子双手上的老茧上,朱由校有些不一样的发现,对方的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是,小爷。"魏忠贤恭敬的应了下。 随后,一路无话,四人回到了东宫禁军驻地。 第四十七章 委以重任 回到新建成的东宫禁军驻地,朱由校换了身衣服,又开始了自己日日重复做的事情,练武。一切正在步入正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磨练好自己。 宫中的生活十分平静无聊,除了朱由检带着朱徽媞又过来了一趟外,并没有什么波澜。两个小家伙此刻和他已经相当的熟念,只要一有空就过来。朱由校对这两小也想当当好,每次都拿好吃的给他们,或许这也是两小乐意过来的原因。 自他离开后,慈庆宫的物资供应就下降了一大截。平常连个小娃娃根本见不到什么零食蜜饯,来到这里后,自然跟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一样,离都不想离开,日日过来粘着朱由校。 甚至这次还有另外两个陌生的小姑娘跟着过来,让他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这里的到成了这帮子小家伙到乐园了。不过这也好,他们其乐融融的气氛,朱由校一直有些孤寂的心得到了亲情的滋润。乐呵呵的拿出好东西招呼他们后,他便坐在一边,静静等看着这小家伙们你争我抢到吃着零食。 第二天,朱由校刚一从药浴中醒过来,魏忠贤就轻轻的走上前来禀报。 "小爷,卢公公那边有消息传来。"说了一句他便递过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张。擦了擦手,朱由校小心的捏着这张纸,以防掉到木桶中去。 纸上写着俊秀的行楷,看着让人赏心悦目。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他便看起纸上的内容来。看着看着,他的额头就皱了起来。 刘斌那伙人的来历,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他们全都是逃人,也就是从蒙古那边逃回来的,一个个身强力壮,还会一些武艺。当初在九边听说御马监收容逃人,便千辛万苦的来到了京城,哪想到,勇士营四卫营早已堕落,编制渐渐固化,他们身无分文,自然进不去。 无奈之下,只好操刀子为人护卫,过起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一边和强盗毛贼厮杀讨生活,一边他们也收容哪些同样遭遇的逃人,渐渐的人数多起来,也有了些名声,雇佣的人多了,走的地方也多,整个北地诸省他们几乎都去过。 不过让朱由校蹙眉都不是他们的来历,而是纸上提到的一句话,无法进入勇士和四卫两营,他记得,这两个营头诗专门收容这些讨人的,因为他们会骑术,而且身家清白,无牵无挂,是最好的骑兵兵源了。 捏着纸张思虑了半天,朱由校还是默默的将纸张给撕碎,这里面牵扯的瓜葛太多,不是他目前能够过问的。一切,都要等到他登基之后,目前还是先经营好自己的小局面再说。 “忠贤。”闭目沉思了下,朱由校轻轻呼唤了声,在旁边等候多时的魏忠贤离开弯腰侧头过来,聆听小爷的吩咐。 “你去昨天的醉仙楼,和刘斌接触,让他……”朱由校细细的吩咐着,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告诉魏忠贤。通过东厂的情报,他对这个从草原逃回来的刚直汉子的生存状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因为是在最底层讨生活,三教九流都有接触,门路很广,像这种寻找优秀好苗子的事,交给他正好。 魏忠贤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时不时的还出声问两句,直到彻底明白了朱由校的要求后,才缓缓应诺,转身拿着桌子上早就弄好的印信,出宫办差。他不得不这么小心,在小爷身边的三人中,他老魏这次可算是拨得了头筹,只要将小爷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当了,日后的富贵指日可待啊。 “呼!”看着出门的魏忠贤,朱由校轻轻出了口气,相比于其他那些历史小说中穿越的主角,他的条件可谓是得天独厚,一出生就有个极高的起点,有着大量的人愿意供他驱策,很多事不用他亲自出面,交待下去即可。 但有利就有弊,身在局中,就必然会受到很多东西的影响,而这些影响,却是他最不想要的,也是他最想铲除的。他整整积累了十年,扮演一个乖巧的孙子,利用亲情,影响万历最终才获得了这么一个略施拳脚的机会,这最初的三百人,就是他未来的班底,必须力求受到最小的影响。 只有根基纯正,这颗大树才能长成他希望的样子。 轻轻从浴桶中起身,舒展双臂,任由旁边伺候的客氏为他穿上白色的麻布孝衣。他立志为王氏守孝三年,如今才两年,只要一回到这里,他就会换上这样的衣服。既然一开始就是孝子贤孙,怎么也要维持下去,况且,他是真的想以此感谢纪念下王氏,谢谢她这么多年的照顾和支持。 过来伺候的客氏表情微微有点异样,她再努力回想刚才听到的内容,可惜朱由校说话的声音太小,她什么没听到。无所收获后,她放弃了努力,专注到了眼前的少年郎身上,看着眼前稚嫩但却饱满健壮的身体,她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手指有些颤抖的抚过那些硬若磐石的肌肉,如同过电般,带给他一阵酥麻,让她浑身一抖,只觉下体一阵湿润。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曾经靠吃她奶水为生的小小孩童,如今已经渐渐长大成人。没来由的,她又想到了皇宫外的相好。对方强健的身体,高超的技术让她无比痴迷,家庭又富裕,除了喜好打探皇宫中尤其是小爷的消息外,简直完美。 想到这,她又有些担忧起来。她知道就这么泄露宫中的信息是大罪,尤其是小爷极端重视这一方面,甚至以泄禁中语的罪名打死过几个小太监,但她就是挨不住对方在床上时的软语相求,也更加舍不得那些花样新奇名贵的金银珠宝首饰。 客氏想着自己的心事,手上穿衣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一些,但正专注思考的朱由校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穿好衣服后,走出房门,开始了自己每日的晨练,刺枪一千次,击剑一千次,以及挥刀劈砍一千次。挥刀劈砍是他新加的,那天孙岩老太监的话让他有些反思,在战场上,刀确实是比剑好用,因此,他又加了这么一门武器的训练。 相比于剑,刀确实要好练的多,只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把握到了一些精髓,进境神速。 “一,二,三,四!”正当朱由校练着的时候,一阵听着有些尖利刺耳的呼喊声突然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脚步声不大,但却极为有序,密密麻麻的落脚声,全都踩在一个节拍上,听着宛如一人。 “再怎么训练,也只有个花架子。”看着从面前走过的小方阵,朱由校微微摇头,两年的辛苦训练,依然是如此只能做个摆设,让他越发理解历史上所谓内操的真相,以及崇祯那种穷途末路的心情。 好在,他没想着自己也去练一支内操,只是想要以这二十名太监作为最初的教官,教即将到来的那三百人规矩,队列而已。之后,他们就会从这只队伍里彻底消失。这三百东宫禁军,是朱由校梦想的开始,是一切的起点,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东西玷污它。 为着这一天,他整整准备了两年。这二十名太监是他身边所有太监轮番筛选过后,精选出来的,他们有能力,有野心,也有着蓬勃的干劲,任何一样朱由校交代的事情,都会尽力去做到最好。这些人,也是他播下的种子。 京师内城,保大坊,醉仙楼二楼,还是昨天的那张桌子,只不过现在做的确实刘斌四人。一身粗布短打装扮的他们,坐在这往来皆豪奢的地方,实在是实在是即心痛又别扭的很,屁股扭来扭去的,如坐针毡。但他们却又不敢离去,生怕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保大坊这种富贵云集的地方,本来不是他们这种苦哈哈能来的,但他们的雇主却是个豪奢人物,来到醉仙楼附近后,忍不住腹中饥饿,进去饱餐一顿后住了下来,他们一伙人本来是被命令看守货物的。 哪想到,自己的几个弟兄,见到好马,一时手痒,忍不住就出手了。若不是他眼尖,隐约间瞅见了马屁股上的一个御字烙痕,阻止了他们,那可就是一场泼天大祸。对于那个贵人的身份,他不敢猜测,也猜测不到。不过不管是什么身份,对方想用他办事,对他们这一伙居无定所,刀口讨生活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天大的机缘,万万不可轻忽。 按捺住旁边忍不住想要起身的小六子,刘斌颇有静气的端坐着,静静的等待,许是被他所感染,几个本来有些不耐烦的年轻人也渐渐安静下来,默默的等着。 噔噔噔,一阵缓慢却又节奏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声音传过来后,本来静默如同雕像的刘斌突然间耳朵耸动了下,甚至如同兔子般,转了转。这是他独特的本事,当年也是靠着这个本事,他才能带着旁边这三个还是半大小子的兄弟从草原上逃回来,也正是这一份不一样的交情,让他愿意为三个闯大祸的兔崽子出头。不然若是换了其他人,他才不会冒出来呢。 细细听了一下,刘斌面露笑容。昨天贵人离去时,他就通过自己的耳朵,细细分辨了一番,发现贵人身边那三个随从居然各自有各自独特规律的脚步声。现在这个晃晃悠悠,缓慢有节奏的如同县太爷迈着八字步巡视自己领地的脚步声,正是贵人说的,来接洽他们的管家。 “咳咳!”咳嗽了下,提醒几个混小子后,刘斌正襟危坐,努力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听说,有钱有势的人家,最吃这幅表情。几个小子得到大哥的提醒后,也是各自整理了下,端正的坐直,静静的等着。 第四十八章 委以重任2 咚咚咚! 果不其然,从楼梯口上来的正是魏忠贤,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也是做仆从打扮。上来后,他环顾了一下周围,很快就找到了刘斌四人,毕竟在一堆天鹅中找一只丑小鸭还是很容易的。看着对方的打扮,他皱了皱眉,然后便一脸嫌弃的走了过去。 “小的们见过管家大人。”刘斌奉承的话语,让魏忠贤好受了一些,他正处于将发未发的时候,正是最爱听这些好话的时刻。 在主位上坐下,魏忠贤押了一口小二奉上的香茗,砸吧砸吧嘴说道:“你叫刘斌是吧。咱….咳咳!”魏忠贤突然想起小爷关于尽量保密的要求,改口已经来不及,只得用咳嗽掩饰下,此时正是天热的时候,这一转换,却是让他难受无比。 机灵的小六子一看这样,立马上前一步,为他敲打后背,顺顺气。“咳!不用敲了,好受多了。”又喝了口茶,魏忠贤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我家公子为何会看上你,让你替他办事,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公子交代下来了,我就会好好配合你,希望你别把差事给办砸了。” 尽管魏忠贤竭力掩饰,但仍然带上了一些官腔和官场用语,这让颇有见识的刘斌心中忍不住暗喜,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能和官场中人搭上。连管家都是这幅做派,那那位小公子,相比就是公侯之家了。 强忍着心中的喜色,刘斌尽力放下自己的桀骜,奉承道:“请管家放心,小的们肯定哪怕是命都不要了,一定会把公子的事给办好。只是不知小公子有何事需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帮忙的呢?若是杀人……..” 说到这,刘斌突然顿住了,他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此刻他才醒悟过来,公侯之家,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到却要自己这些社会最底层的贱民来办的呢?除了买凶杀人外,他想不到其他。 在荒郊野外护卫商队和盗匪厮杀他并不怕,但若是在城里动手,刘斌就不敢了。大明是如此的强大,让从小在草原长大的刘斌畏惧不堪,这里的行事准则和草原大大不同,不是拳头大刀子狠就行的。他跌跌撞撞,吃了无数的亏,才渐渐在这搏命逃生的一行站住脚,成了家,可不敢就这么将一家老小和身后十多个兄弟给陷进去。 看着对方四人煞白的脸色,魏忠贤不屑的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自己,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要少人我家公子会找你们?” 虽然是句讥讽的话,但却接触了刘斌的担忧和恐惧,他尴尬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问道:“还请管家大人示下,要小的们去做何事。” “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让你们去招募一些十五岁左右的少年郎。记住,一定要机灵,肯吃苦,人聪慧的,事情若是办好了,不用公子发话,咱……咳,我保你一场大富贵。”魏忠贤身体前倾,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刘斌。 这个笑容,登时让刘斌心惊胆战,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从旁边的搁着的包袱中拿出一封银子,放到了魏忠贤的面前,看那钱袋鼓囊囊的样子,怕不是有将近十五两。这可是他们所有人全部的积蓄了。若是事情不成,他们身后几十号的老小都要饿死。 “管家大人,请您仔细和小的说道说道,公子到底有哪些具体的要求。”强忍着心痛不去看哪些银子,刘斌低声下气的说道。如此难得的机会,他就算拼尽所有也一定要抓住。凭什么我们要遭人白眼,被人欺压,我也是堂堂大明子民,汉家儿郎。 接过银子,掂量了下分量,魏忠贤顿时笑开了花,脸上一些隐现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这些苦哈哈的,想不到还蛮上道的,竟然如此有有油水,他在心中欢喜的暗想着。虽说就算没有送银子,他也不会隐瞒什么信息,但有了就不同了,他可以多说些,甚至指点对方一二。 只是,他没看到,身后站着的两个太监中的一个,在刘斌拿出银子的时候,微微抬了下头,往这边瞟了一眼,随后便迅速的低下去。 “既然你如此识相,那我就跟你细细一说。”魏忠贤嘴角含笑,将小爷对这件事的重视,以及自己揣摩出来的猜测一一告诉对方。经过魏忠贤这么一解说,刘斌顿时恍然大悟,周围公子感情是想自己养点人手,就打算招募一批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从小开始培养。 而且数量还是达到了夸张的三百人之多。对方要这么多人想干什么,他不知道,但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后,刘斌登时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在城里杀人放火就一切好办。 “管家大人,您就放心,这件事包在小的身上绝对没问题。您别看我混的差,但这三教九流的小的可真熟,外城那一块,谁家种田,谁家有良家子弟,谁家有浪荡子弟,小的可是一清二楚,绝对不会耽误公子的大事。” “只是,想要招募人手,可是…….可是一件费钱的事,而且,不知是以何名义呢?”说道钱的事,刘斌语气有些支吾艰涩,在他看来,直爽的汉子不应该谈钱,太俗了。 “呵呵!”魏忠贤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色镶金的名刺,递了过去。刘斌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翻看一看,只见里面并没有过多的内容,只有正中央有一行漂亮的字体。看着这行字,刘斌突然有些羞愧。 “管家大人,小的……小的不识字!”刘斌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 “呃!”他的这个回答,倒让魏忠贤一愣。不过看在十五两银子的份上,我们的魏公公还是好心的给他复述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公子身边随身行走魏忠贤拜上。” 听完内容后,刘斌感觉怪怪的,他没有见过,或者说是听过正式的名刺拜帖是怎样的,但凭直觉,他也觉得手上这封拜帖有些怪怪的,不过他却不敢多说,贵人如此行事,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自己不明白罢了。 “多谢管家大人。” “嗯!”魏忠贤抚须颔首,这个粗糙汉子虽然不识字,不通文墨,但还算机灵,“明日,你拿着这封拜帖,去灵春坊王府,那里会有人和你交接,给你银两场地。今后你招募到的少年郎,先送到郭府,而后再有我家公子一一删选。” “如此,你可明白?” “管家大人,您看,还有这里……”刘斌又问了些细节问题,魏忠贤起初还有些不耐烦,但答着答着却发现,这些细节问题却是小爷没有交代过的,但又很可能面临的。这让魏忠贤心底悚然一惊,暗道自己因为事事有吩咐,而懒得动脑筋了,万一真的办砸了,小爷不发配他才怪。 抬起头,略微有些惊异的看着这个小心翼翼四的糙汉子,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孤身一人,能在如今的北京城站稳脚跟,确实有些过人的本事。魏忠贤的态度有些好转,耐下心来回答对方,不清楚的他就开动脑筋,根据小爷最为根本的意思来作答。 一番对话下来,魏忠贤确实有些疲惫,但他却更加的开心,整个招募人手的事情,已经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轮廓,哪里要重视,哪里容易出问题,都成竹在胸。 看着同样有些疲惫的刘斌,他挥一挥手,“既然都明白了,那就去办吧。” “是,大人。”刘斌抱拳行礼,便带着自己的三个小弟离去。 而魏忠贤又坐了一会,略微吃了些东西后,便也离开了醉仙楼,朝着灵春坊王府而去。 灵春坊王府里面的主人,名叫王升,是朱由校生母王氏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舅。按照明朝的规矩,外戚都是在皇帝登基之后册封,因而王升此时也只是封了个散轶,领些禄米。当然,身为太孙殿下的舅舅,怎么也不会饿着,田产宅邸这些还是会赐下的,只是位置不太好罢了。灵春坊虽然也好,旁边都是富庶人家,但却也比不过皇城六坊,那里可是真正的贵人云集。 随着马车咕噜噜的前进,魏忠贤很快就到达了灵春坊,停在了一个在他看来有些矮小的府邸门前。矮矮的门楣,让正中央的牌匾都有些奄奄一息的样子,没有一点精神。 不过,好歹也是殷实富贵人家,门房还是有的。敲了敲侧门,唤出门房后,魏忠贤将另一张白色的名刺递上。和之前那一张相比,这张就显得很是素雅,里面的字也换了,写着“皇太孙殿下亲随太监魏忠贤拜上。” 门房接过名刺看了一眼后,明显愣住。甚至还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再次看了一眼后,神情一慌,手就一抖,名刺掉到了地上,然而他却顾不得捡起,直接转身,朝着里面飞奔而去。 了“呵!”魏忠贤有些好笑的弯腰捡起掉落的白色名刺,拍干净上面的灰,然后重新收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国舅 魏忠贤没等多久,很快这座府邸就中门大开,一个大概三十来岁做富贵打扮的男子堆着笑脸出门迎接。如此隆重的礼节,顿时让魏忠贤心下受用。不过他也不敢托大,作势来就欲跪下去见礼,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小爷的舅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他的主子。 但王升哪里敢让他跪下去,赶忙一把死死的抓住魏忠贤的手臂,“公公多礼了,公公多礼了。”使劲抓住魏忠贤,将一他牵扯起来后,王升便一副把酒言欢的样子,将我们的魏公公给拉了进去。 “小的魏忠贤,小爷身边的亲随,见过舅老爷。”面对王升,魏忠贤显得很低调,主动介绍自己。他的这幅作态,让王升明显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后,他便笑容满面。 朱由校自小长在深宫,除了这次外,根本就没有出去过,而只是身为不受宠太子的一个妃子的兄弟,王升自然不可能出入宫廷,自从这个姐姐选入慈庆宫后,他就只见过一次。自己姐姐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是见更加受宠的太孙了。 这对甥舅十年了从未见过。 不过这不代表王升忘记了,自家的荣华富贵从何而来他清楚的很,也日日惦记着自己这个太孙外甥,只是宫廷规矩森严,他见不到罢了。这次外甥身边的亲随魏忠贤上门,可是让他好一阵欣喜,尤其是魏忠贤态度放的如此低,更是让他惊喜莫名。 成为外戚有一段时间了,也有人看好他,来烧他的冷灶,因而王升对一些这种圈内的规矩规则都有了解。太孙身边的太监如此,说明太孙本人对他这个舅舅还是很挂念的。若是等到外甥登基,想到武清候的富贵繁华,王升就忍不住心下激动。 “好好好,魏公公客气,客气了。”面对魏忠贤的低姿态,王升同样不敢托大,连忙还礼,两人相互来回几次后,也就宾主落座。 “魏公公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此次来是因何事?”看的出来,虽然已经过了差不多十年了,王升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只见他有些别扭的坐在高背椅子上,看门见山的问道。 这直接的话语,让正喝茶的魏忠贤差点呛到。好不容易平复后,他在心中暗想道,果然是乡下来的,如此不知礼数。按照文人士子只见的交往,一般先要寒暄寒暄,问问情况之后,才直奔主题,哪有这样一开始就谈的。 不过他也晓得王升之前的来历,惊诧了一下后便释然。“此次前来舅老爷府上,是奉了小爷的吩咐,想在舅老爷这里借点场地,作为一个中转,办些事情。这是书信。”说着,他便双手奉上了之前朱由校早就写好的一封信。 “这!”王升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朝着皇宫所在的方位,磕了几个头,之后才恭敬的接过信件,拆开查看。 这一看,顿时让他心花怒放,脸上忍不住的呵呵笑了起来。 其实朱由校并没有写什么,只是一些厚后世常见的寒暄话语,但被他用一种平等,甚至更低姿态的语气写出来,就顿时不一样了。王升一个苦哈哈出身的,哪里见过这种话术。这可是最贵无比的太孙写给我的,一定要好好裱起来,流传给后世子孙。 看完信后,王升小心翼翼的将信件藏到怀里,心中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定。 还被说,这封信真的被他的后人给传了下去,到了后世,这份朱由校亲笔书写的信件,更是他极为少见的亲笔写下的文字,价值千金。有富豪出过十亿的高价,王升的后人都没有卖掉,让世界轰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王升也想不到那么远。此时他心底有的只是慢慢的激动,面对外甥的请求,他想都没想想,直接连连点头答应。 “那就好,明天就有人持着写着杂家名字的名刺上门拜访,到时候舅老爷给拨快宽敞的地方就行。办事的经费就在外面的马车上,舅老爷派人去卸下来就行。”看对方这个样子,魏忠贤也不想久留,直接将话全都交待完毕。 此时朱由校手握两个月的饷银,也就是两万两白银,他这次直接就搬了一千两出来,用于招募人手。 “这怎么……行,我立刻派人去卸下来。”王升本来想说费用我包了,但想了想自己不够丰满的荷包,顿时大话说不出口,只得改口。等知道了魏忠贤带来的银钱数字后,他再暗吸了一口凉气之后,为自己的谨慎暗自赞叹,如此巨大的数量,他根本就拿不出来,钱还是小事,要是因为钱办砸了外甥第一次托付的事,那才真正祸事了。 目睹了全过程,见事情办妥当后,魏忠贤重新行礼,“舅老爷,小爷吩咐的,杂家已经传达完毕,这就回转宫中,前去复命,不知道舅老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当不得公公吩咐二字。不过却是有些物件需要公公捎带一下。”说着,他便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信件,在信件下面,还包有一封银子。“这封信麻烦公公捎带个殿下。至于这些银子,公公跑来跑去的,也是辛苦,权当是王升的一点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说到送银子的时候,他还有点羞赫,似乎感觉这是一件十分让人羞耻的事情,脸上甚至还有一点怕人拒绝的担心,但哪想到,他刚一递过去,顿时手上就空了,魏忠贤抓银子的速度,让他一时目瞪口呆。 “见笑,见笑。”尴尬的一笑,魏忠贤也就厚着脸皮,顶着王升惊诧的目光,做着马车离开了。 “爹爹,爹爹,那个就是太孙表兄身边的人么?怎么让人感觉怪怪的。”就在魏忠贤刚一离去,一个粉雕玉逐的七八岁男童偷偷从一根柱子后面跑了出来,抱着王升的大腿好奇的问道。 这是他的儿子王国兴,这个小小的孩童对素未谋面的太孙表兄十分的好奇,自家爹爹天天在他面前念叨,让他十分想见一面。 “对啊,他就是你表兄身边的人,是太监,你现在可要好好练本事,到时候好为你表兄效力,知道么?”见是自己儿子,王升立刻一脸兴奋的将他抱起,使劲的在他脸上亲昵了几下。 “爹爹讨厌,胡子扎人。”小男孩一脸嫌弃的使劲擦了擦脸,可爱的表情惹得王升放声大笑。 东宫禁军军营。 “小爷,事情已经交待妥当了,这是舅老爷的回信。”将事情经过细细的将了一遍后,魏忠贤将王升让他捎带的信件拿了出来。 刺啦! 接过信后,他直接撕开,然后看了起来。信上写的东西不多,只不过是感叹了下他那苦命的娘,说下自己这个便宜舅舅对他的思念,之后就是表忠心了,说绝对会把他交待的事情办妥当,让他放心。 看完后,朱由校摇了摇头,将信件递给刘若愚,让他收好。 “这件事你抓紧点,日日都出去查看一下,我会让王承恩协助你的。等到有了一定的结果后,就向本宫汇报,本宫去看看挑选的成果。”想了想,朱由校又吩咐了下。 “小爷放心,这件事奴婢一定办的妥妥当当。”魏忠贤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嗯,有心就行,下去吧。”对于他的能力,朱由校还是有了解的,交待下去基本没问题。挥退了魏忠贤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编写的那本步兵操典,再次细细的读了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在心中思量自己的训练计划,查缺补漏。 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笔头,就算是他自己编写的东西,时间一长也是会忘记的,需要经常翻看。他脑海中国呢带来的那些资料,也仅仅只是资料,对他的记忆能力并没有什么帮助,没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智商上面的提高。除了知识本身带来的眼光外,他真正最大的改变,还是那紫色的雷霆闪电影响的身体。 这是他除了那些知识外最大的本钱。也正是因为如此得天独厚的天赋,他才打算走一条以武入文的道路,先把武功弄好,再接着搞文治。这也符合明末的现状。 在这大乱的季世,文人的血性几乎被消耗殆尽,风气奢靡,士心堕落,追逐金钱利益,孔夫子的教导被抛之脑后,用来曲解掩盖自己丑陋的行径。而武人则走向极端,百年压制一旦松懈,则尽显狂态,残酷暴虐的兽性全都展露出来,残民害民以为常态。哪里有一点赳赳武夫,国之干城的样子。 水太凉,不敢投湖。想着这可笑的借口,朱由校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随即他便暗暗道,我一定要开启民智,扭转这丑态毕露的时局。 自我坚定了一番信念之后,朱由校便合上书本,换上宽松的练功服,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无间歇的训练。他之所以刚才回想一番,也是想借助悲惨的历史,坚定自己的心智信念。懒惰几乎是人的一生之敌,每当他快坚持不住,想要偷懒的时候,便静心凝神,回顾过往历史,以此来激励自己,督促自己奋勇前行,不可懈怠。 繁琐的皇室常服除掉,显露的是一幅初具规模的躯体,矫健纠结的肌肉线条,显得无比优美,这是最为正确的锻炼方式锤炼出来的身体。按照明朝婴儿落地一岁的虚岁算法,此时的朱由校,应当是十一岁。十一岁,已经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家教不严的富贵人家公子,已经开始初尝禁果了。 第五十章 五妹六妹 喧嚣一时的梃击案在朱由校的放弃追究,在万历息事宁人的态度下,在太子谦卑孝顺,阖家欢乐的作态下,渐渐平息下来。尽管这个案件确实如幕后推手的意愿,吸引了众人的眼光,但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竟然意外的平息下来。 摆脱了麻烦事的三党在此联合起来,纠集力量,继续猛攻东林党,而颓势尽显的东林众人,似乎已经无力抵挡,全面败退,在后续的几年中,他们在朝中的力量,几乎尽皆被横扫一空,除了一两个他们拼死保住,作为耳目的职位外。 而在深宫中的万历,不知是处于何种原因,似乎也乐见其成,就这么看着三党的动作,任由东林党被横扫。甚至,他还加了一把力,让东林尽快的滚蛋。也许,在梃击案中,他嗅到了什么东西。 明末三大案的第一案就此终结,与他一同消失的,是东林党在万历朝的政治生命。朝局平淡下来,身在慈庆宫的朱常洛也松了一口气,他有种预感,今后似乎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只是,不知道由校会怎样。"看着气象森严的军事建筑,他不禁露出了一丝担忧。 "咦?"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凝神看去,只见四个小小的身影正左顾右盼、偷偷摸摸的往卫队驻地里面钻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溜门撬锁的小贼。让人奇怪的是,门口守卫的禁卫也不阻拦,似乎见怪不怪的样子。 细细辨认了下,作为父亲的朱常洛很快就认出来,那几个小小的身影,正是自己仅存下来的一儿三女。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朱常洛笑着摇了摇头,孩子都大了啊。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感慨连连,背着手回转慈庆宫。 "太孙哥哥,太孙哥哥!"见无人注意到自己,朱由检和朱徽媞带着两个妹妹就熟门熟路大从侧边大小门溜了进去。那如进自己家门的熟络,让旁边看着的守卫门直翻白眼。 一进门,看到那个熟悉的正在挥洒汗水的身影,朱徽媞就大叫起来,双手举起,奔跑了过去。孩子们是单纯的,她不会明白自己娘亲和哥哥之间紧张的关系,在她看来,朱由校是自己亲哥哥,还拿好吃的给她,对她很好,这就够了。 "额。"被呼喊声打断了训练的朱由校一愣,很快就看到了正朝着他奔跑而来的朱徽媞,他笑了笑,放下手中修长锋锐的苗刀,张开双手,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姑娘。 "哥哥,哥哥,媞儿过来看你了。"小姑娘在他怀里亲昵的蹭了蹭,开心的大叫着。后边朱由检也是小跑着过来,见到他后,恭敬的行了一礼,喊道,"臣弟朱由检见过太孙哥哥。"他那小大人般的正经模样,看着惹人发笑。 放下朱徽媞后,朱由校好玩的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在这么客气,以后就不要来了。" 这话让朱由检愣住了,沾了朱由校的光,他时不时的也会接受学士们的教导,知道些礼节大义。朱由校的话和他平日受到的儒家纲常教育极为不符,但却说不出的让他心里温暖。 一股暖洋洋的热流在他心中来回流淌,让他眼圈微微发红。他低头微微掩饰道:"哥哥,臣弟........."他竟感动的有些哽咽。 看到朱由检这幅表情,朱由校反而愣住了,他怎么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句关怀的话就让他这样。这孩子平时到底有多缺爱啊! "好了好了,大男子汉的,哭什么哭!若愚,你去给他们端些吃食过来。"轻轻呵斥了下,朱由校便扭过头对着旁边侯着的刘若愚吩咐。此时只有他一人在身边伺候,其他两人都被他赶到外面办事去了。 "是,小爷。" 很快,在刘若愚的招呼下,桌椅板凳,干果蜜饯和时令水果被端了上来,玲琅满目的小食,摆满了整个桌子。看着这些诱人的食物,几个孩子的眼睛都直了,朱徽媞最为夸张,在她嘴角,隐约可以看见丝丝水迹。朱由检最为好玩,看一眼食物,露出一副馋样,而后又迅速收敛,低声默念"我是男子汉,我是男子汉。" 可是又忍不住零食的诱惑,念叨完又看了过去。如此来回三四遍,看着惹人发笑。反而是刚才并未发声的两个小姑娘比较正常。 她们也不是不馋,只是似乎更为懂得礼数规矩的样子。双双联袂过来,万福一礼:"妹妹见过太孙哥哥,多谢太孙哥哥的招待。" 两个小姑娘一个文静秀气,年岁看起来似乎比皇八女朱徽媞大一些。白白净净的小脸蛋,看着极为可爱,细密的小辫子在头上纠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可爱的发型,脑后留着一束松散直发,看起来非常的淑女。 另一个要偏小一些跟朱徽媞差不多大,看起来似乎颇为害羞,只是和自己哥哥说了这么一句话脸就红了起来,有点婴儿肥的脸蛋上通红一片,直达耳根,如同红彤彤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 起初朱由校也是以为是她们母亲教导的好,但等仔细看清她们俩身上的衣服后,就不这样想了。两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的因为浆洗而有些失色的宫裙,一看就知道是穿了多年未换。 "她们在慈庆宫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朱由校心中有些黯然的想到,不是她们想如此知规矩,而是现实让她们变得如此。 "两位妹妹客气了,说来也是我这个兄长的不是,竟还不知道两位妹妹的名字。"朱由校柔声问道,生怕动静一大,就吓到了这两个可怜的人儿。 "怪不得皇兄,妹妹也是才第二次见到皇兄。"文静的小姑娘客气了一句后,便介绍自己,"妹妹行五,名叫朱徽妍母亲是淑女傅氏。" "唔..........."轮到害羞的小姑娘时,她似乎不敢说话,低着头,手指不停的卷着衣角,身子也微微侧着,藏了半边到文静姑娘到身后。 "禀皇兄,她是我的同胞妹妹,行六,名叫朱徽婧,她生性如此,害怕生人,不喜说话。希望皇兄不要见怪。"朱徽妍赶忙解释道,生怕太孙哥哥生气。 "无妨,都是自家兄妹,不要太拘束了。"朱由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他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生个小女孩的气。 "媞儿(检儿)谢过哥哥款待。"这时,那两个光顾着盯着零食的小人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赶忙过来见礼道谢。 "好了,都别客套了,到我这里就随意些。"他反复如此说,终于让两个第二次来这里的小姑娘放松下来,朱由检和朱徽媞到没有什么感觉,他们来这里的次数多着了,早就熟悉了,只是因为有两个不熟的妹妹跟着来,他们才客套了下。 "好了,快去吃吧。"看着几张馋的不行的小脸,朱由校也不吊着他们了,挥挥手让他们过去。 "哦!"生性最为活泼的朱徽媞闻言立马欢呼一声,朝着食案跑了过去。后面的几个孩子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跑了过去,就连最为害羞怕人的某某也是如此,朱由校温暖的话语,让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绽放出小孩子纯真的天性。 看着他们欢快的样子,朱由校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情畅快了不少。 旁边的王承恩见到他的笑容后,也是心底高兴。自从几位皇子公主经常来这里玩耍后,小爷的笑容正常了好多。以前不是一脸严肃苦大仇深,就是意味莫名让人心惊肉跳的古怪笑容。 还是现在的小爷可爱。 若是朱由校知道旁边的王承恩这么腹诽他,定然会一口老血喷出来。哥这么大年纪了,你竟然用可爱来形容。 看着这欢快的场景,朱由校忽然觉得心中的懈怠懒散一扫而光,心中满满的都是动力,开始勤奋的练起武来。他手头的动作,比之刚才,要沉稳有力的多。 此后数日,四个小家伙天一亮就往这里跑,在他这里玩耍蹦跳,尽情舒展自己的天性,甚至连午膳都不回去,直接在他这里吃了。而慈庆宫里,却似乎也不急,就这么放任他们在这里疯。 这种情况下,朱由校也不会派人去那边询问,自然是好好的招待自己弟弟妹妹。看着小家伙们活蹦乱跳,活力四射的样子,他自己的心情都能舒畅一整天。练起武来,更加的有耐性。 他在武学上天赋异禀,此刻到了这个境地,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磨练苦熬了。日日练一些熟门熟路的东西,几乎将他的耐心给耗尽。但小家伙们来了之后,看着他们欢快的样子,他又再次能沉下心去,磨练自己的武技。 这也是他十分欢迎他们来的原因之一。更何况,几个小家伙的到来,让他这里更增添了几分鲜活的气息,他怎么会讨厌呢! 第五十一章 行动 “老大,你说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呐,连他身边的一位管家都这么气度森严。” 离开醉仙楼后,小六子兴奋的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火焰,那火焰不停的跳跃着,灼人眼神。那是名为野心的东西。那天盗马也是他提议的,其他两人本来并不想动手的,却被小六子描述卖马后的收益给打动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管家大人刚从楼梯上上来的时候,那气质,那姿势,比从前那个头人都威风多个,把我给吓的啊!”小六子手舞足蹈的夸张叙述着,兴奋的神情,大幅度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浮夸。 他的这幅表现,上其他三人皱眉不已。“小六子,若不是你我们又怎会惹上祸事,要不是老大眼尖,及时阻止了我们,还带着我们去贵人面前赔罪,我们这次就死定了,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另一个青年叫嚷起来,他的脸上全是后怕,他儿子才刚刚开始吃奶,若是他这次陷进去了,孤儿寡母的,还不知道要这么生活呢! 被他这么一说,小六子神情一窒,暗淡了下,但他随随即又反驳起来,“这不是没事么?你看,我们还得了贵人的欣赏,为他办事呢,若是……” 听他这么死不悔改的嘴硬,其他两个年轻人怒目而视,让他接下来的话说不下去,老大刘斌也发话了,“过去的就不要再说了,当下把贵人的事情办好才是最主要的。不过小六子,你这个毛病真得改,不要一见到银子就走不动道,有些钱,有命拿,没命话。” 说完,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六子,眼神中微含警告之色,。在他刺人的注视下,小六子有些畏惧的低下头去,呐呐道,“知道了,老大。” “嗯!”刘斌颔首,然后也不去管他。一行人默默走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从皇城六坊的核心区域,到外城的坊市,有些很远的距离,几个壮年男子,足足走了有一个时辰。本来他们昨天可以跟着护卫的那位豪商的车队出来的,但为了朱由校给的机遇,他们硬是在保大坊住了一个晚上,就为了今天早上能及时遇到那位管家大人。此时他们两手空空。只拎着一些吃食,手中的兵器已经不见了,这次的酬劳,加上卖兵器的钱,被他们凑足了十五两,送给了那位管家。 这么多钱,虽然让他无比心疼,但相比于得到的消息和办事的指点,确实微不足道了,何况这是汪先生支的招。汪先生名叫汪文言,是刘斌一次路过小巷口时拔刀相助就下来的文人。当人,汪先生从来没这么说过,但一番攀谈下来,刘斌自然而然的觉得,对方肯定是文人士子,不然怎么会知道这多东西。 这回也是巧,汪先生留给他的住址,恰巧也是在这里,他才有时间跑过去询问,让对方拿主意,他才能有了些准备,让那位管家大人对他有了个良好的印象。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是一个破旧的四合院落,不过茅屋虽破,却是吾家。看到这个地方,刘斌几人明显露出了一丝游子归家的笑容。 "大哥回来了?事情办的怎样了。"等他们一进去,在院子中坐立难安的五六个年轻人登时围了过来。他们都知道昨天的事情,但由于钱财所困,不能所有人都留在保大坊,是以他们提前回到了这里。 几人脸色有些憔悴,双眼周围可以看到浓重的黑眼圈和眼袋,显然昨晚休息的并不太好。 "成了。"随着刘斌这两个字的出口,顿时一伙人欢呼起来,他们也知道大哥得遇贵人,今天有了确切的消息,今后一定会有好日子的,再也不用刀口舔血,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了。他们身后的房间中,也隐隐传出压抑的惊喜声。 "大哥,贵人交代了什么事情下来?"一个看起来比较冷静沉稳的青年男子问道,他叫罗清,平素一贯理智沉着,算是这伙子人中的二号人物。 "事情是这样的。"当着大家的面,刘斌讲事情一五一十的细细讲来,一群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听着,这可是关系到他们未来生计的大事。 "这么说来,明天还要去灵春坊的那个所谓的王府一趟?"罗清沉吟着,"大哥,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 "行,没问题。"刘斌痛快的答应。 第二天天不亮,两人就起来往外走去,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正好走到了灵春坊。 "大哥,你确定就是这里吧?"站在王升府邸的门外,罗清有些皱眉样的问道,"这个府邸的门楣很大啊,这里的住户怕是不一般呐!" 在魏忠贤眼中显得有些矮小无法配上舅老爷身份的门楣,却让罗清惊讶无比。 "就是这里,没错。"朝着四周看了看,刘斌和脑海中的记忆的地址核对了下,肯定无疑。 "既是这样,上去一问便知。"罗清走上前,轻轻叩响了朱红色大门上的铁环。 "铛铛铛!"清脆的金属声,在大街上传出很远。很快,旁边的侧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门房打着哈欠探出头来,不耐烦的嘟嚷道:"什么人啊,这么早就上门。" 刘斌不敢怠慢,陪笑着将名刺递了过去,"这位大哥,是这名刺的主人让小的过来的,说是会给我安排。" 门房起初还有些不耐烦,等接过名刺看清之后,脸色明显一变,态度也缓和了很多。"你们进来,稍等一会。" 在这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门房又匆匆跑来,身后跟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男子一过来就未语先笑道:"两位壮士可是魏大人介绍来的,请跟我来。" 做"老朽是这府里的管家,和主人同性,二位可以叫我王管家,以后二为壮士有事可以直接来找老夫。" "不敢,不敢。"刘斌客套了下。 很快,在王管家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有个小小的院子。在旁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门,门不大,只容一人通过。 "这便是给二位的场所了,有什么人就从那个门进来,往这里带。"说这,王管家一指那个小门。 "多谢管家大人。"刘斌抱拳道谢。 "无妨。"王管家摇了摇手。这时,一位仆人端着一个托盘上了,上面放着十锭银子。托盘上的红布和白花花的银子,交相辉映,显得十分耀眼。 "这时给你们的经费,用心办差,差事办好了,自然........"后面的话不用说,刘斌也明白。 "小的明白。"刘斌低头受教。 "此话你不用和我说,跟魏大人说。"王管家摇了摇头,走了。 从王府的侧门出来后,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烟,出了巷子,就是繁华热闹的大街。 看着身后的巷子,以及手中提着的装着一百两银子的包袱,刘斌和罗清皆是恍然若梦,有些不敢置信。 "真是豪门大户的气度啊,只是一见面,就给了一百两银子。"刘斌一脸的感慨。 "是啊!不过,你说的那位公子的来历怕是更加的不简单"罗清显然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哦,怎么说。"刘斌好奇的问道。 "那位王管家,管名刺上面的主人,魏忠贤,叫魏大人。"罗清意味深长的说道。但那想到,他这幅做派是给瞎子看来。 刘斌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榆木疙瘩,罗清气的翻白眼,扭头就走。 "哎,等等我啊。"刘斌急忙喊到,他还有和对方商量下到底怎么招认呢。 这边刘斌忙忙碌碌的,皇宫中的朱由校却悠闲的很,每日出了练武就是逗弄几个还小的弟弟妹妹们。对于招募人手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急,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了。不过这一幕,落在时刻关注他的万历眼中,却是满意不必,认为他有宰相气度,临大事而不慌。 就这样,平静而充实的度过了七八天后,魏忠贤忽然匆匆跑了进来,向正在练武的他禀报道,“小爷,舅老爷那边已经有了十个人了。" "哦,是么。跟本宫说说,你们是怎么进行的。"朱由校身形并不停顿,依然在高速运动着,但他的话音却清晰无误的传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魏忠贤也只好扯着嗓门,大声的将这些天的动作喊出来。原来,那天回去后,刘斌和罗清仔细商量后,终于拿出了一个非常行的通的方法,那就是借住豪门大户王家的名义,招募一批机灵的小子,从小培养。 只要将那些少年的父母拉到灵春坊一看,再开具文书契约,那些苦哈哈们哪有不同意的。与大户为奴,是时下非常流行的风气。刘斌将这个主意和魏忠贤一说,当即就被夸奖了一番,而后决定就这么干了,至于具体的操作,自然是刘斌去。常年在市井当中厮混,他十分知道该怎么去宣传拉人。 "不错啊,老魏。"听完魏忠贤的讲述,朱由校高兴的夸奖了他一句,这登时让魏公公兴奋的找不到北了。 小爷叫我老魏! 第五十二章 少年 没有理会兴奋不已的魏忠贤,朱由校依然在继续自己的训练。他成年人的心智,显露在外,自然是天资聪颖,对于武技方面,戚金和俞咨皋该交的基本都交给他了,其中自然包括俞大猷的剑经秘本,以及戚继光的辛酉刀法。 辛酉刀法讲的是戚家刀的用法,而戚家刀,正是苗刀的一种形制。正德铸造的那柄苗刀,虽然和戚家刀略有区别,但使用原理却是一致的,都是长柄刀,即可单手也可双手,威力无穷。 他此刻演练的,正是辛酉刀法。 只见长刀挥舞,寒光闪烁,一纵一横之间,杀气四溢,气度森然。从这里可以看出,他已深得辛酉刀法的精髓。这也不奇怪,从五岁那年开始,他就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到了练武当中,加之成人心智以及妖孽般的身体素质,进步自然神速。若不是年岁还小,他此刻都想亲领一军,去辽东冲锋陷阵了。 他前世先是军人,后来是警察,从小又受到武侠小说的影响,可以说暴力的因子已经深深的刻入骨髓。此生既然有条件,又有名师教导,他自然要一尝所愿,锤炼个人武力。何况,练武与他胸中大志并无冲突,反而有颇多的臂助,他就更加不能放弃了。 至于将来文治武功中的文治,自然有脑海中那些资料来帮助。在外人看来,他不学无术,除了认识些字,会写自己名字外,就是一个崇尚武力的莽夫,但最真实的情况,却只有和他十分亲近密切的几个人知道。 比如三大太监,比如戚金俞咨皋,比如孙承宗。 磨练了一番自己的武艺后,朱由校拄刀休息,这种全身心都关注进去的修炼,最是累人。喘匀气息,恢复心神后,他便开始享用丰盛而营养的早膳。 如同猛虎下山,大口大口咀嚼完食物后,他又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武士劲装,那把苗刀则悬在他的腰间。对于这把修长轻捷的武器,他非常的喜爱,日日佩戴在身边,并为之取名——男儿行。 这三个字就被他刻在刀柄上,日日摩挲,每当看到这三个字,大中华民族复仇主义宣言便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脑海中。宣言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男儿行,是一个名叫仇圣的人写的,著名的“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便是其中的诗句。 每当自己心中热血冷却,心生懈怠之时,他便会默默念诵这首诗,以此来激励自己,到了如今,整首诗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摩挲了两下后,他便还刀入鞘,任由整把刀在自己腰间摇晃不去管它,大步朝外走去。跟在后面的魏忠贤看着他那熟悉的摩挲刀柄的动作,心里直犯嘀咕,他曾经问过小爷,这男儿行三个字,有何来历,但小爷却笑而不语,让人好生郁闷。 素白的紧身劲装,修长挺拔的身材,搭配上腰间狭长轻捷的苗刀,朱由校整体给人一种昂扬欲飞,利刃出鞘的锋芒感。就连日日跟在他身后的三大太监,也不敢太长时间的盯着他看,看久了刺眼。 骑上一匹黑色骏马,挥舞着马鞭,带着三大太监,朱由校就从东安门扬长而去。每次外出,这三人不用人去催,就会不约而同,一起出现在他面前,就连被他扔去登记造册,管理小金库的王承恩也不例外。 上有所好则下欲同焉。朱由校整日骑马射箭,这三人自然也在旁边跟着学,射箭他们不会,但马却是会骑了,而且骑术还不错。 哒哒哒! 铁质马掌踩在城中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发出青翠欲滴的声音。听着这声音,世代居住在天子脚下的老百姓们十分有经验的往旁边一闪,等待快马过去后,才继续上路。 纵马疾驰在大街上,让朱由校十分的畅快,他仿佛有种前世在高速路上飙车的感觉。激烈的劲风迎面而来,打在他脸上生痛,但却让他心头畅快无比,似乎所有的烦闷憋屈都随之消散。 御马狂奔之下,灵春坊很快就到了。 “吁!” 几声呼哨声,四匹颜色各异的矫捷骏马在王府面前停下。翻身下马后,最为机灵的魏忠贤第一个快步走上台阶,咣咣咣的使劲敲门。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门房满心不乐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嘎吱一声门响后,中年门房探头从里面往外看去。他看到魏忠贤后,顿时脸色一变,笑容立刻堆了起来,谄媚的笑道:“这不是魏大人么,今儿这么早就来了啊。” “行了,老赵,别跟我套近乎了,去跟你家主人说,就说我家公子登门拜访来了。”魏忠贤和他笑骂了两句,说出了正事。 “得嘞,小的这就给您去禀报。”门房笑嘻嘻的往里跑去,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朱由校的身份。 随着门房的离去,不多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很快,中门大开,一个气喘吁吁的男子有些激动的小跑着出来,他走的很快很急,甚至因为急促而差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 “微臣拜见…..”走到朱由校面前,这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双腿一弯,就欲跪下去。只是朱由校却不想声张,右臂一伸,一把抓住他,将他提了起来。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此刻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很轻松的就阻止了王升跪下去的姿势。 “舅舅不必多礼,我此番是微服出宫,不想声张。”看着这个和王氏依稀长的有些相似的男子,朱由校轻声说道。 “是,是微臣孟浪了,殿下……。”不等他说完,朱由校一伸手,阻止了他,“舅舅叫我校儿吧,娘亲一直都是这么叫我的。”听他这么一说,王升眼圈登时有些泛红,心头微微感动。 “校…..校儿,去里面坐吧。”结巴了下,王升终于完整的说了出来。这会朱由校倒是很没有任何反应的接受了,跟着王升,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来到客厅落坐下来。 “来,兴儿,过来见过你表哥。”等到仆人上完茶水点心后,王升拉着一个七八岁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亲切的给他介绍。 “校儿,这就是你表弟,王国兴,今年七岁。” 小兴儿也在爹爹的指引下,噗通一下,跪在朱由校面前,乖巧的喊道:“表弟兴儿,见过太孙哥哥。” 他那可爱的小模样,顿时让朱由校心中一软。他笑呵呵的说道:“表弟真乖,快起来,地上凉。” 他伸手一拉王国兴的小手,就将其从地上给拽的站直起来。“来,表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块玉佩给你,算是表哥的见面礼。” 摸了摸身上,发现并没有什么好物件之后,朱由校接下了挂在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放到了小王国兴的手中。哪想到这个小娃娃并不伸出手来,反而回头看了看自己老爹。 “既然是表哥给你的,你就接着吧。”有了这么一句首肯的话,小男孩才放心大胆的接过玉佩,放到怀中。 “好了,兴儿,你自己下去玩吧。”介绍完自己儿子后,王升就让婢女将他领下去,然后对着朱由校依然有些拘谨的问道:“不知道校儿今天来舅舅这里,所为何事。” “并无大事,只是前些天我派魏公公出来办的事,有一些眉目了,所以过来看看,不知道舅舅能否带校儿前去看看。”看出了对方的紧张,朱由校语气显得很随意,就跟拉家长一样。 这样的方式果然有效,王升一下放松了很多,他也笑笑回答:“没问题,校儿你跟过来便是。” 带着自己的外甥,王升将所有的下人赶走,而后便前往后院拿出僻静的院落。他身边除留下最为信任的老管家在一同伺候外,并无任何外人。随着目的地的接近,丝丝丝丝喧嚣的话语声隐约传来。 那声音仿佛是好多人聚集在一起讲话的音调,嘈杂刺耳。 “就是这里了。”王升停在了一处院落前。此刻,从院落里正传来两名成年男子大神训斥的声音。训斥声一出口,顿时将刚才喧嚣的嚷嚷声给压了下去。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到处乱闯,若是一个不小心…..”不等他说完,朱由校就推门进去,老旧的木轴转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嘎吱声,惊醒了里面的人。 走进去后,他双眼一扫,就将里面的情况给印入脑海当中。院落中两伙人对峙着,一方是两名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身上气息彪悍,肌肉鼓胀。其中一人,他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就是那天跟着刘斌一起来赔罪还马的。 另一方则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他们衣着破旧,到处都打着补丁,但却浆洗的十分干净,看不出一丝的污脏之处。只是,这些本该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此时有些畏缩,低着头,畏惧的看着前面的两名男子。 他们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紧紧密密的,几乎插不进针。似乎在借着旁边同样处境的小伙伴们温暖自己的体温,使自己不那么害怕。 第五十三章 进宫 嘎吱作响的木门声,打断了院落中的进度,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待看清了率先进来的人后,那两名壮汉当即一喜,由那名朱由校看着面熟的人领头走来,冲他垂手见礼道。 “公子,您来了。” 公子! 这个称呼顿时将那群少年郎给吸引过去,他们立刻支棱着耳朵,仔细倾听。这位神秘的公子,他们这几天日日听闻,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带着他们来这里的刘大哥,只要有空,就对他们宣讲跟随公子实心用事的好处,就算不能有个出身,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出身不出身什么的,这些小子并不知道,真正吸引他们的,是那二两银子的安家费和衣食无忧四个字。安家费是给他们家里的,和他们无关,他们关心的只是衣食无忧四个字,也是对他们吸引力最大的四个字。 而保证这一切的,自然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和他们一般年纪的公子了。面对未来自己的衣食父母,这些小子中有些脾气倔的,性子火爆的也登时安静下来,本来还有些细微嘈杂声音的院子中,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嗯!”面对两名壮汉毛手毛脚的礼仪,朱由校微微颔首。而后便走到了他们刚才站着的走廊台阶的位置,看着面前杂乱扎堆在一起的十名少年,他的眉头挤成了一堆,有些不悦,见惯了身边太监训练有素的模样,再看这些,就会觉得十分的反感和无法忍受。 “回到宫中后,定要好好操练。”朱由校在心中暗暗想到。 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朱由校,这些少年心中充满了骐骥,他们张大着眼睛,紧紧的盯着朱由校,十分希望他能说些什么,来平复自己那颗有些躁动的心,来告诉他们,他们昨天听到的那些不时梦,而是真实存在的,是触手可及的。 其实刘斌给他们许下条件没什么,只是保证每年发几身衣服,餐餐吃饱,每三天吃一次肉,干满最初的一年之后,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例。古代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一千块钱的样子,每月一两也就是每月一千块。这在现代人看来比黑心煤矿还要黑的条件,在这些天子脚下的苦哈哈们看来,简直优厚无比。 若不是刘斌招人有极大的限制,他们自己都想卖身过去。包吃包住包衣服,一个月还有能纯得一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两。当时娶个黄花大闺女的也不过是四五两的聘礼,一年十二两,简直天上掉馅饼啊。 更何况,刘斌还领着这些孩子的父母到王府周边转了一圈,那气派无比的大门,闪亮亮的大铜钉,青瓦红墙后面隐约可见的阁楼,无不让他们惊诧万分,尤其是得到了这家府邸管家的答复,顿时让他们放下心来,掐灭了心中以为刘斌干起了人拐子的心思。 何况,刘斌要他们签的不是卖身契,只是干长工的文书,类似于佃户和地主的关系,户口并不会变化,等以后日子好了,攒了些钱,还可以供养一个孩子读书。 本来朱由校也是想要学大明水夫里面的主人公那样,让他们签卖身契的,但后来想想,再也未来的计划中,肯定是要取缔奴隶的存在,至少是要取缔华夏奴隶的存在,为长远计,他就改换成这样的长工契约了。 而且,他身为皇太孙,天生有无数的优势,并不用让人卖身,难道这些人知道他身份后,还会跑么?何况,他还需要为自己营造一个好的名声和正面形象,就更不能买卖良民为奴了。 当刘斌这里传出用如此优厚条件招募长工的消息,并被确认之后,他家的门槛登时被挤爆了,面对无数的请托说辞,他也是心中挣扎犹豫了好久,才能从头到尾的坚持下来,保持立场不动摇。 当然,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魏忠贤的功劳,他日日敲打威胁着刘斌,若是不能办好差事会有什么什么后果,如此才让有些膨胀的刘斌谨慎冷静下来,严格的按照魏忠贤的方法来筛选人手。最后从最初的一批三四百人种,精挑细选了这么十名少年。 从朱由校这里传下的筛选标准十分简单,但在北京城这个大都会里,却有些难度。他的要求,说白了,就是三个字,良家子。良家子在汉代时常出现,是汉朝最为重要的兵源。从汉代到明代,良家子的意义并没有怎么变化,依然是非医、非巫、非商贾和非百工之家,这些人家的子女,就被称为良家子。 对于这个标准,他没有更改,良家子的范围和戚继光选择兵源有异曲同工之妙,他队伍最初就这么点,可定不能混进来太多油滑之人,不然风气不好树立,等到盘子大了,各方面都成熟了,这个标准就可以放开了。 明朝宫廷选秀,一般都是从良家子里面挑选。他挑选自家的东宫禁军儿郎,就是比照宫廷选秀来的。这中选人方面的记录,在宫廷中非常的多,世代传承,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职业了。魏忠贤只是打着太孙的旗号往宫中一走,便在浣衣局找到了个比较擅长这方面的老年太监。 虽然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但挑选的过程是一样的,只要身体强健,够聪明上进就行,其他的后天调教就好。他朱由校是皇帝,没什么不可以包容的,实在不行,到时候刷掉就好,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想当官的人。 站在这里的十名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就是从刘斌目前交际圈中所能找到的所有符合标准的少年了。这些小子中,有的是家中的军户余丁,有的是站街卖苦力的,有的是在衙门当差的,还有家中是支摊做小买卖的,甚至还几个佃户子弟。 看着下面四十双无比期待的眼神,朱由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分开,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看身体,看眼神,看面相,看神情。十个人一一看过去,他竟然没有发现一个令他不满的。不得不说,这些世代传承下来的东西,还是非常玄妙有用的。 又站回了刚才的台阶,朱由校看着这些已经变得疑惑紧张的半大小子们,微微一笑,这种表情他前世看的多了,都是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后,对未来的期盼和担忧。清了清嗓子后,他和声细语的说道:“你们的情况,我看了,基本都符合我的要求。” “所以……”说道这,朱由校故意停顿了下,而那些小子们,也适时随着他的停顿,露出了极为紧张的情绪。来之前他们就晓得,能否获得这个极为难得的机会,还需要经过公子的同意。对于这个机会有多珍贵,这些还不是很熟悉世事人情的小子们并不知道。但旁人的竞争,父母的叮嘱,过五关斩六将式的筛选过程,无不清晰的向他们诉说,这个机会是多么的难得,绝对不能放弃。 尤其是这十名走到最后一步的小子,若真的被剔除出去,脸皮嫩薄的他们,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失望的父母或者弟弟妹妹。只要这么想一想,那种羞愧自责的情绪,几乎让他们窒息。 所有人都盯着朱由校,伸长脖子等着他的审判。 “所以………所有人,我都留下了。”不等朱由校这句话说完,一声声压抑不住的欢呼声雀跃而起,甚至相互不认识的他们都手拉着手,跳了起来。看着他们兴奋的神情,朱由校也跟着笑了起来,当初他考上公务员时也是这样,只觉得美好人生在等着他。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说法也算不上错,被身为皇太孙兼穿越者的他选中,今后就算不能名垂汗青也会功名马上取,封妻荫子不在话下。而这一切,却是源自刘斌归还御马。不得不说,缘分二字,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只要中间一个环节不对,那么结果就完全不同。 “小爷,舅老爷已经准备好马车了,现在就可以回宫了。”这时,魏忠贤走过来禀报道。马车是刚才他让魏忠贤通知王升弄的,就是为了把这群小子给送到皇宫中。 “你去招呼他们吧。”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让魏忠贤去操持剩下的杂事。这就是身为上位者的好处,一切琐碎的事情都有人替他去办。不过这样的的好日子也没多少了,只要训练计划开始,朱由校就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彻底以一个军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凡事亲力亲为,打造自己崛起的根基。 随着身后魏忠贤的呵斥声,那群小子很快就安静下来,然后在那两个刘斌手下的带领下,有序的跟着往外走去。在府邸的大门口,停着一辆窗帘被订死的宽大厢式马车,马车很大,需要四匹马拉动,车内黑漆漆的,只有隐约的光线,进去之后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他现在还不希望这些小子知道他的身份,以免影响了他们的训练,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看到这个情况,小子们有些迟疑,这个架势,他们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事。 “看什么看,还不快进去。谁在犹豫,直接给踢出去。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有资格让我们公子来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魏忠贤的叫骂声甚快响起,说来也是奇怪,他虽然骂得凶,骂的难听,但这些半大小子们反而放下了心中的担心,依次的登上了马车。 站在旁边,朱由校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只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在离这里有些距离的街道上,有些衣衫破旧的百姓正不停的朝着这边招手。 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数不多,十多个的样子,他们脸上神情还蛮兴奋,不停朝着这边摇手,在陆续上车的少年中,也几乎所有人朝着那边摇手微笑,甚至大声的喊了起来。 看了一会,朱由校顿时明白过来,这些都是放心不下孩子的父母。 “可怜天下父母心!”微微感慨了一句,他伸手阻止了想要去驱赶他们的刘斌手下,任由他们在那里观看。 第五十四章 大消息 十名半大小子,家境都不富裕,没有那种肥胖的人,身形都不大,一辆宽大的马车挤一挤也就全都装下了。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所有人都上了马车,而后魏忠贤和王承恩便自告奋勇的前去赶车。当然,他俩不上也不行,刘若愚又不会赶车,只能他们上。 车轮麟麟,咕噜咕噜的往前进。灵春坊距离朱由校出来的东安门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人跟着走下来够呛,因此后面那些放心不下的家属们,也只是跟了一段路程就放弃了,各自回家。 刘大哥说,自家的小子选中了就发二两银子的安家费呢,今天好像都选中,得赶快回去领银子去。 朱由校骑着马匹,慢悠悠的跟着车晃荡着,身后则跟着刘若愚。至于另外两匹马,则是被两个突然冒出来,拎这个长条包袱的精壮汉子给控制住,骑着慢慢的跟在后面。 这辆四马拖拉着的宽大马车看起来有些古怪,引得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什么巡察御史,承天府捕快,巡街的锦衣卫或者五城兵马司的人来过问。对于这有些反常的现象,朱由校心知肚明,肯定是暗中跟着他的那些锦衣卫的功劳。 无人骚扰也好,慢悠悠的骑着马,他就这么一边欣赏着四周的繁华市井,一边晃荡着往皇宫中走去。也许是在寂冷的皇宫中待久了的原因,他现在长时间的呆在街道上,却反而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以后还是要多出来走走,不然都快得自闭症了。”朱由校嘴上轻轻嘟嚷着,而后便暗自在心下盘算自己日后的计划和行程。 “呼!” “呼!” “呼!” 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车厢内部不停响起,许文也是如此,大口大口喘息着,以此平复自己都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紧挨着他的另一个小子也是如此,炙热的气流从他鼻孔中喷薄而出,打在他的耳孔中,让他痒痒的麻麻的,甚至一种异样感觉在他心底升起,让他有种怪怪的感觉。 “喂!” 许文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往后边靠靠,太近了。”他本想直接推开对方,那想到触手的是一片强壮的肌肤,许文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动对方。 “啊?哦!”对方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憨厚的笑了笑,往后挤了挤。他的动作引起了一片呼声,他们被这个强壮少年的动作给压倒了。有些气不过的少年也发力试图挤回去,但却丝毫没有阻挡到这个憨厚少年的动作。 少年憨厚的笑容看不到,但却能感受对方友好的态度。强壮少年让开一点空间后,他好受多了,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也消失不见,这让他对这个少年升起一丝好感。 “我叫许文,你叫什么?”许文忍不住问道。他家中是这些少年中仅有的几个佃农之一,家里之所以给他取名为文也是希望他日后能进学,成为读书人。可惜的是因为他父亲的一场大病,本来还算富裕的家道徒然中落,他也只能无奈辍学。 “俺叫李捕鱼。”憨厚少年笑了笑,说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名字,这个怪怪的名字顿时引起了其他少年的注意。 其中一个被挤在角落里看起来一脸和善的圆脸少年好奇的问道,“我家是专门为人杀猪的,所以我叫李屠。妮叫李捕鱼,那你家就是渔民喽?" "额.........不是。"李捕鱼愣了愣后,咧嘴笑道:"不是的,我家是京中卫所的军户,我是家中的余丁,不是什么渔民。" 这个年纪的少年,已经对社会有所了解,但却依然保持着赤子之心,还没有形成什么高低贵贱的固有观念,对于这些未来的小伙伴,他们大都是抱着友善的态度。军户的地位虽然低下,但依然没有人出言嘲讽,这不禁让李捕鱼心中微微有些讶异。 "那你怎么叫李捕鱼呢,和你家中祖辈的产业完全不相干啊。"还是圆乎乎的李屠问道,或许是因为一个姓,他对李捕鱼要热络一些。 "是这样的。"李捕鱼深吸一口气,有些骄傲的回道:"根据父辈说,我的祖上参加过捕鱼儿海战役,立下了功劳,被封为世袭百户,传下我家。所以家中给我起名李捕鱼,希望我不要忘记祖先的荣耀。" 托大明英烈转的福,对于明初的那些战役,这些少年们听的是耳熟能详,戏剧里面的各个英雄好汉都成为他们小时候过家家模仿的对象,捕鱼儿海战役,这些少年们都听过。 捕鱼儿海战役和世袭百户这几个字一出口,登时让车厢中想起一片呼声,这里的大多都是平民子弟,军中百户再怎么不堪大小也是个官,只要是官,那和老百姓就是两个层次。刚才知道李捕鱼家中是军户而心下微微有些不屑的少年也收敛起来自己的一点小心思。 "百户啊,好大的官啊。" "是啊,是啊,我这辈子还没跟当官的一起做过一辆车呢。" "呵呵呵呵。"面对小伙伴青涩的好话,李捕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并不是有意的炫耀的,只是家中大人是这么对他教育的,平素也是这么对外人介绍自家门楣对,他只是有样学样,照搬过来而已。 尽管李捕鱼时无意的,但依然有人看不惯他出风头,或者说,不满语出风头的不是自己执迷,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大抵都是如此。 。 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噢,手指间有不少老茧的少年有些不悦的开口:"百户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还是礼部的经制吏呢。'' "哦!" 这下惊呼声比刚才还要大,毕竟和这些底层民众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衙门里的吏员了,他们才是真正主掌百姓生死的人。 比刚才大的多的欢呼声,让少年的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是他在从前的小伙伴身上从未有过的感受。这中感觉让他像是喝醉了酒般,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所以。在这种微醺的状态下,他张口得意的说道:"我叫李陶,陶渊明的陶。记住这个名字,因为等下他要告诉你们一个大消息。" "大消息?"众位少年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大消息能和他有关?虽然心中想着,但李陶有些狂妄的预期,却是勾出了他们的好奇心,让他们全部关注过去。 "咳咳!"虽然车内很暗,但李陶依然感觉到了其他人的视线,被人如此关注,让他心中异乎寻常的满足,清了清嗓子后,他音调有些颤抖的说道:"你们不知道吧,根据我爹爹的打听,这家王氏府邸的主人,是皇亲国戚。" 说完,李陶就故作高深莫测的闭口不言。皇亲国戚这四个字,登时让在场的人浮想联翩,大将军卫青的故事豁然在他们脑海中浮现,据说卫大将军就是被某个皇亲国戚举荐给皇帝,才成为大将军的。 十五岁少年的心思还很简单,这种种不确定的联想,顿时让他们心中火热起来。少年时哪个没有一点点幻想呢,只不过后来都被残酷的现实给磨灭了。这些少年很幸运,幻想还在时,遇到了朱由校。 "李陶,陶哥,再说说呗,再说说,还有什么消息啊。"甚至有些性急的少年,不停的催促着,不过李陶就是闭口不言,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其实不是李陶想这样,而是他真的不知道更多的了。T啊父亲也只是这么摔下了着几个字,然后翩然而去,什么也没告诉他,他并不比其他少年知道的多。 见李陶沉默不语的样子,其他少年也不敢过多的逼迫,皇亲国戚哎,要是自己被这主人给赏识了,那还不飞黄腾达。 尚若说刚才他们还只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现在则变成了对未来的幻想了,千百年来无数贫民子弟得遇贵人而后一飞冲天的故事在他们脑海中盘旋起伏。 一时间,车厢内彻底的安静下来,只有这些小子们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些少年们叽里咕噜交流时,马车驶到了东安门,守卫这里的禁军早已对这位经常进出的小爷熟悉,但看到他带领的马车依然尽职尽责的拦住检查。 只不过朱由校出示了一枚令牌,他们才退散下去。这枚令牌是万历赐给他的,权限级别非常的高,几乎等同于皇帝亲临,任何人不得阻拦,是万历给他办事以及调动宫内二十四监用的。 车轮滚滚,很快就行驶到了东宫禁军的军营当中,在一排排平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都下来吧。"朱由校朗声说道。 他的声音这些少年海记得,就是招募他们的那位公子。也是他们未来的主人。听到他的吩咐,这些少年不敢犹豫,从最外层的开始,陆陆续续的走了下来。 刚一出来,不少人都捂着眼睛,站着不敢动。待到适应了光线后,才放下来四处看着。高耸的围墙,绵延的房子,宽阔的大校场,无不让这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良家子纷纷讶异,长大着嘴看着。 甚至外墙外表远传那些冒尖的辉煌建筑,更是让他们看直了眼睛。下车后的少年,没有一个嚷嚷的,全部都安静垂瘦站立,这里肃穆威严的氛围,让他们吓坏了。 "果然是皇亲国戚。"他们在心中暗暗感慨着。他们把自己所有不能理解的,奇怪的,全部都归咎到皇亲国戚四个字了,在他们眼中,也只有这四个字能解释这里的高大威严和金碧辉煌。 这些少年家中都生活在外城,基本没见过皇城,根本就没有往这边是皇宫去想,就连自家是在衙门当差的李陶也是如此。 第五十五章 训练开始 "若愚,去拿来纸笔,给他们登记造册,讲姓名年龄住址及家庭情况详细记录下来,而后再抄写一份,送到乾清宫去。"刚一回来朱由校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将自己招募人手的情况向详细汇报上去。 万历在乾清门处增加禁卫的动作,让朱由校注意到,自己这个储君之一掌握军权的情况,已经触及了皇帝内心最敏感的那根弦,哪怕掌握军权的是自己最为宠爱的孙子,哪怕万历自己已经懈怠政事。 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不得不万分小心,一切都向万历汇报。 不得不说,他的小心谨慎太正确了,只是在刘若愚将花名册送过去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嘉奖的旨意,上面夸奖朱由校颇有孝心,且行事谨慎,不孟浪,特赏银万两。 听着传旨太监的口谕,朱由校有些无语,这些当皇帝的,就是一群被迫害妄想症患者,成天觉着,总有小人想害朕。 "老魏,你去领着他们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饱餐一顿,分下床铺。承恩,你先去把那教导队给我召集起来。我有话对他们讲。"送走了传口谕的太监后,朱由校开始办正事。 此时,随着他这种非正式的开府建衙,三名太监的职事也渐渐的固定下来啊,刘若愚执掌文书工作以及命令传递,王承恩执掌财务统计和账务管理,魏忠贤则是作为宫外行走,处理具体的事物以及打探消息之类的。 "是,小爷。"两名太监垂手应诺,而后纷纷前去办事。 在魏忠贤的怒斥下,这些本就拘谨不敢乱动的半大小子们老老实实的跟着往旁边的一栋宽敞屋子走去,那里是公共浴室,里面早就有火者准备好了衣物。 现在发给他们的衣物并不是什么明朝卫队军队的鸳鸯战袄,而是外面大户人家的家丁服饰,灰扑扑的衣服,看起来一点都不美观,但好歹不影响大体力动作。 教导队经过了两年的严格训练,集合的速度很快,几乎是那些半大小子刚刚被赶进浴室,这些青衣太监成两排笔直的站在他面前。 笔挺的身姿,整齐的队列,响亮的口号,这些无不吸引了那些还未进去的小子们的目光。虽然这些太监的声音有些尖利难听,但这并不妨碍军队这个集体队年轻人的吸引力。 "报告殿下,教导队集合完毕,应到二十人,实到二十人,请指示。"啪的一下,王承恩小跑过来,单膝跪地,一个军种礼节过后,便大声汇报。 "稍息。"朱由校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 "是!"王承恩大声喊到,然后起身往后跑去。下达命令。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微微有些皱眉:"这种老式的明军礼节似乎有点过时了。不仅不够简洁,而且需要跪下,无形中,下级军官从人格上就比上级低了下来。这和我想要移风易俗的初衷不符。" 王承恩跑到队列前,大声喊到,"稍息。" 垮的一下,所有的青衣太监齐齐伸出右脚,笔直站立。见已经准备好了,朱由校也就暂时放弃了思考,缓步走过来训话。 他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你们,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我的学生,都是我的兵。我知道,两年的艰苦训练,你们都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简单,单纯,团结,有爱。你们也知道,我这是拿你们在练兵,我的要求很严,也很怪异,到哪你们从来没有迟疑,一切都按照我说的去办,尽力做到最好。" "事实上,你们也做到了最好,若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你们就是最好的兵。"说到这,朱由校顿了顿,注视着眼前着二十名太监,对于这二十人,他可谓是异常的熟悉,,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叫的出来,每一个人的家乡是那里的他都知道。 二十名太监静默着,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仿佛就是二十座雕塑一般,动也不动。他们神情有些黯然,两年的艰苦训练生涯,让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也让他们渐渐的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早在集合之前,他们就知道这个教导队要被拆开,他们需要去带新人。只是尽管早有准备,他们仍然有些暗淡。不过这不是因为朱由校所说的,他们成不了最好的兵,而是因为就要分开,领到职事去做了。 一旦有了职事,便有了好坏,便有了争执,也就有了利益之争,今后再也没有如同现在般这么单纯的生活了。在利益之下,这二十名太监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不会为了利益而出卖朝夕生活了两年的朋友。普通的正常人都无法保证,何况他们这些造就尝遍了冷暖,明了了利益,身处在世界上最肮脏场所之一的皇宫中的太监。 解散训练,开始带人,就仿佛婴儿降生一般,从妈妈的肚子里,来到这污浊的人间。这才是他们真正黯然的原因,而不是什么无法成为真正的最好的兵。 他们毕竟是太监,不是军人,荣耀对他们来说没有用。不过这些朱由校并不知道,他依然按照自己过往的经验讲述着。 "尽管你们无法成为最好的兵,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成为最好的教官,将你们从我这里学到的,一点一滴的交给那些新来的学生。"朱由校大声的说着,看着下面那些青年太监的表情,他有些满意,不管是什么反应,自己说的话有效果就好。 本来他是不想讲的,但后来想想,就这么开始,似乎有一点不妥的样子,感觉很违和,最后他还是决定加上这么一次讲话。现在效果看来么,还是不错的,至少有些人不就蛮伤心的么。 之后,朱由校见那些小子们还没洗完澡,就又张开嘴,随意聊了些激励的话,大话套话是哄不住人的,只有真正的利益才能驱使无数人去行动。 对于这首批的十个人,由于人数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少,所以朱由校打算亲自上阵,让那二十名作为教官的太监看看自己是怎么训练的,然后后续人手来了,他们在上场教导。 待到自己将该讲的话都讲完了,魏忠贤那边也分配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分配的,十个人一间的高低木床,什么东西都是他这里发送,只要分下床铺摆下东西就好了。 十名少年集中在一起,歪歪扭扭的站着一排。接下来,痛苦的新兵训练就要开始了。这个痛苦,即是对朱由校来说的,也是对这十名少年来说的。 他按照从前看过的,红军时期训练新兵战士的资料,来一步步的详细给他们讲解,哪边是又,哪边是左,向右看是什么,向前看是怎么做,稍息又是怎么回事,什么是看齐,什么事队列笔直。 再讲解完毕,每个人的右手右脚上都绑了个红绳子后,他就开始了第一次发号施令。 "向右看齐!"朱由校的口号叫的十分的标准,中气十足,韵调悠长,非常好听,但那十名小子的表现却惨不忍睹,有站立不动的,有整个身体都转过去的,还有头向左扭的,姿势各异。 看到这个情况,朱由校也没用生气,这早就在他的预料当中。让他们恢复过来,重新站直后,他又开始讲解,又重新来过。 然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名少年就是没有一次对过,无论如何,总有人做错。一次又一次的讲解和训练,渐渐磨灭这朱由校的耐心,他脸上露出丝丝不耐烦的神色。那些被训了的少年也是如此。 日头逐渐飘到了晌午,阳光普照。这些少年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朱由校皇亲国戚的身份,不敢有任何言语上的冒犯,但他们脸上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以及饥饿的表情。 从早上进来到现在,他们没有吃任喝东西,还要不停的动来动去,造就肚子咕咕叫了。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无用功最是消磨人的耐性,在不知道多少次错误后,朱由校终于爆发了,他抄起旁边一根鞭子,论起来就朝着错误最多的一个圆脸少年抽了过去。 "你是猪么,每次都错,而且还总是一个错误,每次都向左看。"啪啪啪的几鞭子下去,朱由校心中的怒气顿时消散大半。 但他依然恶狠狠的大声喊道:"等下谁要是再错了,我就抽他三鞭子。" "向右看齐。" 或许是因为鞭子的威胁,这次动作做对的人很多,包括刚才那个圆脸的李屠。拎着鞭子,朱由校走到做错的人前面,就是三鞭子,重重的鞭子下去,顿时让挨罚人倒吸一口凉气。 被抽完鞭子后,所有犯错的人都对第一个挨打的李屠另眼相看,因为只有他刚才硬抗老下来没有出声,后面的全都忍不住嘶嘶呼痛。 啪啪的鞭子抽完后,又是再一次的重复训练,这回错的人 又少了一个。一遍又一遍的训练,配合一一次又一次的鞭子,似乎非常的有效果。 如此往复三四回,讲所有人都抽了一遍后,忽然间,在朱由校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都做对了动作。 这让他十分诧异,也让等着鞭子响起的少年们一时间不太适应。 "你们真是属陀螺的,不抽不行!"看到这个情况,朱由校笑骂了一声,而后大声喊道:"解散,开饭!" "杀!" 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喜悦的杀。 【作者题外话】:感冒了,头好痛,好难受。 第五十六章 渐入佳境 “好了,都不要探头探脑了,进来领钱吧!” 打开自己院子的门后,刘斌冲着那些徘徊不肯离去的人大声喊道。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爆发了一阵轻微的喜悦声。嘈杂兴奋的讨论登时而起,大家不约而同的朝着刘斌的院落中挤去。 院子里,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正手执毛笔,过来一个,记录一下,让人按手印,然后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白花花的银子,给签字画押的人。这个老人就是负责过来长眼的,在刘斌依照家庭背景选过一边后,他再次用自己阅人无数的眼珠子,给筛选一边。 相比于有些懵懂不清的刘斌,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为谁做事,因此非常的刻苦用心,兢兢业业,一点都不敢懈怠。后半辈倒是是享福还是去倒马桶,就看这一遭了。 刘斌站在旁边,看着那些笑的合不拢嘴的街坊邻居,也有些得意,冲着最后派对领钱的一个佃户打扮的黝黑中年男子笑骂道:“铁壳子,你不是说不把自己娃给送过来的么,不是说我是改行做人拐子了么?怎么,还来我这人拐子这领钱?” 听到对方这么寒碜自己,这个外号叫铁壳子的庄稼汉立马泛起不好意思的笑容,冲着打趣他的刘斌连连告饶:“刘小哥儿,别嘲笑俺了,俺不是见识少么,不懂事,之前嘲笑你的是俺的不对,是俺不对。” “行了,行了,别作揖了,快去领钱吧。”刘斌也不是真要怪他,只是出出之前心中那口闷气而已。铁壳子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连连又是几个鞠躬,才跑过去,最后一个画押领钱。 十个人的家属,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一下子就发完了。等到这些自己相熟的人走了,刘斌才走过来,有些恭敬的冲正揉着手腕的老人问道:“董老,您可曾休息好。明天能否出发,陪同我一起去选人。” 刘斌并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知道老人姓董,因而如此称呼。听到他的问话,董太监松泛了下手腕后,沙哑着嗓子说道:“杂…..老夫自然无事,明天能和刘壮士一同出门。” “那可真是太好了。”刘斌大喜。这个太监厉害程度,他是见识过的,光是这么捏捏看看,就能将那些身子骨先天不好或者是有隐疾的少年给挑出来,让他省去了无数的麻烦和功夫。 当知道这老太监有这个本事后,朱由校还十分好奇,见了他们次,亲口询问了下。其原理听起来有些神奇,就是一些相士的特殊技巧,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他不过是凑巧学会了一些,加上宫廷中的经验,才有了这么一身奇怪的本事。 “董老,您今天可要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可要出了这北京城,去周边的农田农庄那里去招人,到时候可有的走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过后,刘斌又有些担心。 仔细研究了下朱由校良家子的标准后,刘斌发现,在这城里,想要找齐三百个这样的少年郎,真的是非常难了,不是身体素质不达标,就是家庭背景不符合,要不就是在街道上混过,太过油滑刁钻。 自己发动认识的所有人,陆陆续续的有那么二三百个少年郎来,但符合标准的却只有十个。天子脚下之民的这个素质,既让刘斌有些吃惊,也让他隐隐有些担忧,怕会耽误贵人的事情。 结合管家大人给的筛选标准,他和罗清绸缪商量后,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到了北京城最外围的地方,那里有着大量的农庄田场,佃户众多。贵人不要商贾子弟,不要走街串巷之人,那里正好合适,全是身家清白的正经农人。 人员都安排交代妥当后,刘斌便拿着魏忠贤给的经费,开始购置行头车马。久在坊间行走的他,深深的知道,一身光鲜气派的行头是多么的重要。而且去往城郊,肯定不能像这次这样,让人带着那些将信将疑的市民去灵春坊查看。 为了诸事妥当,又快又好的办成事情,刘斌和罗清细细思量了大半天,才有了头绪,而后便分派人手,各自去准备置办,只待诸事妥当后,就驾着车马前往城郊农庄。 东宫禁军驻地。 朱由校正捏着一根制作精美的鹅毛笔伏案疾书,一边写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鹅毛笔是他让银作局里的大匠制作的,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将手往那边伸,但是却经常让那些匠人们做些小玩意,比如现在用的鹅毛笔,炭笔等。至于牙刷这个东西,在他穿越来不久后,不用吩咐,就开始用上了。 这些东西其实老祖宗早就发明了,只是流传的不广,不过后世的考古却早就证实,我们的祖宗还是很聪明的,像是牙刷啊,坐便器啊,下水道水管啊,游标卡尺啊之类的,早已存在。朱由校只不过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工匠们就能给他做出来。 这次的书写,他没有让刘若愚来执笔,倒不是说写的东西又多机密,只是朱由校觉得这样更让他进入思考状态,逐条逐句亲笔写下了,能让自己的思路更加的清晰。他此刻正在书写的,正是对这几天自己亲自训练后经验的总结。 在鹅毛挥动之间,隐约能听到阵阵有些怪异的口令声飘进来。现在正在外面指挥十个少年郎训练的,是那二十名太监中的一个,这是朱由校的注意,他打算让这二十人,轮流带一遍,每个人带上一天,尝试下带新兵训练是什么感觉,积累下经验。 为此,他还特意嘱咐了下魏忠贤,让他先不要送人进来,等到二十天后,他这边都轮了一遍,再往宫里送人。这个吩咐,刚好也让魏忠贤松了口气,刘斌的计划虽好,但却出乎意料的要多费不少时间,此时有了二十天,正好可以多准备下,弄得妥当些。而为了这事,魏忠贤也是,天天早出晚归,白天在宫里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 不过尽管事情很多,但魏忠贤晚上,必定会回来,绝不会在外面过夜。每天到了晚上,朱由校就会将这二十名教官太监给集中起来,然后让刘若愚教他们认字,而这个时候,没有进过内书堂的魏忠贤和王承恩也会一并学习。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就发现,这位小爷非常的不一样,他特别重视手下对于文字的掌握。当得知这些太监只有极少部分进过内书堂后,他立刻就安排这样的学习。而且安排的学习和内书堂有些不一样,不仅有启蒙识字,还有一些九章算术,账目计算之类的。王承恩之所以被安排去管理财务,便是因为他在算术上面学习的极好。 自从训练了这些太监一段时间,发现他们不是当兵的料,朱由校立马就改变了自己的注意。他当初是想学着一本小说里,将这些太监训练成类似于政委的专门做思想宣传工作的训导官,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身残志不残太监还是极少的,身上的零件缺少了一块后,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的习惯,改都改不过来。 所以他立马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只打算让他们做一个中转,帮自己训练一棒子人,至于之后的去处,他也有了个想法,走商贾路线,替他管理财务。所以他才开始让这些年轻宦官们学些算术账目。 房间内非常的安静,只有朱由校沙沙的写字声和客氏扇着扇子的声音。写着写着,他还时不时的停下来思考半晌,认真的神情,和他稚嫩的脸蛋,显得极为不符,让人看得有些忍俊不禁,但房间中默默站立伺候的太监宫女,却熟视无睹,似乎已经习惯。 他在大幅度的修改自己制定的训练方针计划。他前世当兵那会,提倡讲究的是文明带兵,虽然新兵连打人也不是没有,但却已经极少了,他三个月的新兵连下来,也不过就那么三四起。等到他参加工作,又赶上了司法改革,监狱也讲究起了文明管理,各种打人骂人查处的极为严厉。 受到这些影响,他一开始制定计划自然也就朝这面偏向了。当经过自己两三天的亲身经历后,他却愕然的发现,自己似乎错了。和现代人见多识广,接受适应能力强不同,这里的明朝人,似乎身体记忆来的更加快。噼里啪啦的几棍子下去,各种毛病很快就跟着改了。 什么生活卫生习惯啊,什么身体的孤僻动作,礼貌以及排队的秩序行为养成之类的,棍棒加身,很快就改正了。说教没用,惩罚才有用。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可能教条的坚持自己错误经验指导下写出来的计划方案。他可是常常自诩毛爷爷的信徒,实事求是,因地制宜,与时俱进可不是说着玩的。 既然棍棒有效那就用棍棒。 还别说,如此一番惩戒下来,秩序顿时井然,十人横排走动间,隐隐有了那么一丝的味道。对于挨打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有些奇怪,不是说好来当长工的么,怎么成天训练这个。都是底层的子弟,对于队列的作用,他们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有出身军户的李捕鱼,似乎隐隐有所察觉。 慢慢的写了几大页的纸,朱由校才渐渐的停了下来,搁下鹅毛笔,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逐渐炎热的天气,让他出了一头的汗,就算旁边的客氏使劲的扇风也消不下去。 稍微休息了下,朱由校又翻出了自己那本步兵操典,然后开始批注修改,错误的东西,必须及时改正。 第五十七章 肉的诱惑 “解散!” “杀!” 饱含着喜悦和疲惫的怒吼声后,排头兵一个向右转,然后横排变成纵队,跑步着前往食堂开饭。整齐有序的排着队,经过水槽洗手,领取餐具,然后打饭用餐,人数虽少,但他们的动作却十分的认真。 一天五遍的棍棒下来,再愚笨的人也学会了遵守规矩。何况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并不笨。他们和当初朱由校训练的太监完全不同,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听话讲规矩,只有进过棍棒的磨练后,才会从疼痛中吸取教训。 “哇塞,今天又有肉吃啊!”看到今天的午餐后,一声忍不住的低呼声响起,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前方装着菜的木盆当中。油汪汪肥嘟嘟的红烧肉堆的冒尖,暗红色的酱汁看的让人直流口水。在红烧肉的旁边是盆蔬菜,再旁边是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细腻洁白的默默,看起来晶莹可爱,十分可口。 咕嘟咕嘟的咽口水声不停下响起,就连旁边排着队的二十名教官,也忍不住喉头耸动,自从这群小子来了之后,伙食忽然高了一个档次,每天中午都有肉吃。 依着次序领取了自己的食物后,他们静静的站在自己的餐桌旁边,虽然他们的眼光时不时的瞟向碗里的红烧肉,尽管喉头不停耸动,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那些充任教官的青衣太监也是如此,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着什么。 “开饭。”今日负责训练和值班的太监操着有些尖利的声音大声喊道。 轰! 一声整齐的轰隆声后,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坐下,然后有些饥不择食的开始大吃起来。尤其是那些少年郎们,动作更是如同猛虎下山,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加上大体力的消耗,以及对肉食的渴望,大块大块油汪汪的肥肉脸皮带肉的吞下去。相比于有些柴的瘦肉,他们更喜欢滑腻的肥肉,吃起来更香,到肚子里更加的舒服。 一时间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响彻一片,整个餐厅只有这一个声音,在没其他。 吃完饭后,便是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们的宿舍在西面,一溜烟的青瓦木房,房间高大宽敞,里面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几乎是紧紧挨着的五张上下两张铺的床和一排衣柜,以及放置脸盆的架子。在床上,还有着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方形被子,当初被万千解放军痛恨的豆腐被子也被他引进来了。尽管现在是炎炎夏季,但铺着竹席的木板床上,依然放着被子。 所有的宿舍都是一样的,内部格局也是一样的,一排排罗列下来,一排有二十个房间,一个房间能睡十个人,总共下来共有一个横排房间能住下两百人,八百人的编制,八个横排房间就够了。不过本着公家的钱不是钱,朱由校借着自己督工的机会,一次性的将整个能容纳三千人的营房住所都给建了起来。 十五个整齐排列的平房,看起来别致独特,将整个营地的西边几乎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是洗漱洗衣的地方以及晾衣场。 除了数量有些多的宿舍外,像是伙房,蓄水池,餐厅,校场,指挥部等,全都建好了。整个军营,功能齐备,防守坚固,差就差些像样的兵丁了。 朱由校当初只是个大头兵,这些东西一开始并不熟悉,只是随着他对二十名太监的操练,一步步复原出来的。从开始的队列,到后来的起居,吃饭,内务卫生,操课等,前世他所有记得的训练和制度,都被他应用在了最初的这二十名太监身上,随着制度的落实,自然而然的是对配套设施的要求。 如此一步步下来,一个小型的军营运转模式就成竹在胸,之后的建设,只要将其扩大就行。这也是为什么,他训练二十名太监需要整整两年的时间,实在是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自己去摸索领悟。但也正是这两年的训练,让他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开始有能力组建更大的队伍。 回到宿舍后,十分疲惫的五个少年郎直接仰躺在了整齐的被子上,将其当做枕头。原本漂亮干净的被子,顿时被摧毁了骨架,歪歪扭扭的松散开来。反正等下起床后,这些被子也是要从新叠过的,就算是你不用,过来吹起床哨的教官也会将它掀开。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先弄散呢。 躺下后,其中一个少年许是十分的疲惫,就这么穿着单薄灰色劲装睡着了,鞋子也没有拖。其他四人没有他这么好的入睡功夫,因为剧烈运动后的身体兴奋,躺在床上一时也睡不着,就这么干等着眼。 仔细一看,这四个大眼瞪小眼的人,正是姓李的李屠、李陶、李捕鱼以及许文四个。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在这里的训练有点奇怪啊。”瞪了一会后,李捕鱼有些忍不住的率先开口说道。此时已经训练了十来天,虽说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但是那种淡淡的熟悉感依然在他心头徘回不去,在他心底深深的搅动着。 “奇怪?没有啊。这里挺好的,每天都有肉吃,比刘叔说的好多了。”最壮实也最为能吃的李屠满脸幸福的说道。他父亲虽然是个屠户,但也只光光是个杀猪的,给人干活最多也就是混一副猪下水回家,哪怕他父亲日日沾着血腥,他吃肉也吃的不多。 当了这里后,每天都能吃到一顿肉,这几乎是让他幸福的找不到北。至于来这里干什么,他李屠才不在乎呢,只要有肉吃就好。 “是啊,这里生活挺好的,就是规矩太多太森严了,动不动就打板子,比我父亲当差的衙门还要严厉。”符合着李屠的观点时,他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他,性子有些机灵跳脱,因而挨打也是挨得最多的。若不是这里的外伤药药效非凡,他的屁股非得被打烂不可。 “你们…..”对于他两的不在乎,李捕鱼一时有些气急,然后他连忙扭头看向这里学识最高的许文,希望他能赞同自己的观点。 “这里…..”许文顿了顿,随即有些迟疑的说道:“是有些奇怪。” “看吧,我就是说了么,这里很奇怪。”见有人支持自己,李捕鱼有些得意。 “奇怪,怎么奇怪?”李屠和李陶没有理会他,而是向许文询问。读书最多的他,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很快就成为了众人的中心,被人尊敬。 “我说不出来。”许文摇摇头,“但这肯定和当初刘叔说的当长工的说法不一样。” “这有啥,当初不是说是因为要从小培养么,没准这就是培养的一部分呢。”李陶反驳道,这里就他的见识和思维能力能和读过书的许文一拼。 “是吗?”李捕鱼抿着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给说出来。 “行了,既来之则安之,想再多也没有。赶快睡吧,等下还要整理内务叠被子呢,下午也还要训练。”相比于他的纠结,也似有所觉的许文倒是放的很开,很快就鼾声响起,进入了睡眠。 李屠李陶也是,只有他依然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万历四十三年,七月十八。 此时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正是北方麦子成熟收割的时间。一路行来,北京城郊外的农田上,到处都是弄人忙碌的身影,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滴下摔八瓣。 整个家庭,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能走动的,能干的动活的,几乎都到田间地头来了,或是捡拾遗漏的禾苗,或是送水送饭。阡陌之间,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身影。 七月的天气,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黄土铺就的道路上,尘土飞扬。按说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人出行,但今天却偏偏例外。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响起,四五两马车从摇摇晃晃的从京城方向驶来,然后在一处大树荫旁边停了下来。 此时树荫下已经挤满了因为日头太毒而稍事休息的农人,看到马车停下他,他们骚动了下,让出了一块位置后,便也不在理会。一些相熟的继续他们的闲扯,聊聊天气,聊聊收成,再或者骂骂自己没用的猴崽子。 马车停下后,出来了七八个身材壮实的汉子,看他们彪悍的气息,明显不是什么良善人士。一时之间,树荫下聊天的声音都小了下来。 汉子们出来后,也不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开始搬运东西。他们般的东西也奇怪,是一些箱子啊,锣啊鼓啊之类的。而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些人从马车上下来,不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一个身穿丝绸做员外郎打扮的中年男子,以及一名身穿青衿作文书打扮的青年男子。 本来指挥大汉们摆放东西的领头人见到员外郎后,跑过去低声说了什么,那名员外则是点头颔首,示意对方可以。 那名领头人昂首阔步的走到锣鼓摆放的地方,然后一挥手,示意那些青状们敲打起来。顿时间,叮铃哐当的声音响起,锣鼓喧天,就连在其他树荫底下休憩的农人都被惊醒,朝着这边看来。 【作者题外话】:漏了一章,现在改过来。 第五十八章 长工 “灵春坊王府招募少年长工,从小培养,只要合格当场签订契书,给二两银子安家费。”见人都被吸引过来后,几个汉子齐齐大吼起来,尤其是最后一句,二两银子安家费,咬字特别重。 话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顿时让人群有些骚动。这些平时很少见到银子的农人有些心动。 说实话,这个方式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一处拙劣的小工厂招人,基本上连看都不会有人去看。但在古代却不同了,这里的人接收信息匮乏,这个新颖的方式一下子就让他们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好奇心之下,几乎附近所有暂时休憩的农人都过来了。 而且,刘斌选择的这个地方很是讲究,这里是各个农庄的交界处,很多京师的贵人在这里有着自己的庄子,这些农人白天在这里干完活后,就会回到自己的庄子,这样就能将信息扩散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 二两现银的诱惑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很快就有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上前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套说辞,那些跟着刘斌的几乎都熟悉,流利的话语说出来,顿时将询问的汉子砸的蒙圈,不停的追问,这是真的么,这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这时,那名员外郎走了出来,拿捏过的嗓音,让人听得有些怪怪的。他不是别人,正是出宫办差的魏忠贤。 “我旁边的这位,正是顺天府衙的叶书办,只要当场过了我们的检验,立刻签字画押,发放安家费。”魏忠贤胖胖的圆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顿时让这些害怕上当的农人心下一宽,有些信了。 “敢问这位大人,这灵春坊王府,到底是何人家,想要多少瓜娃子?”一位上了年纪,两鬓有些斑白的汉子谨慎的问道。 “咳咳!我家主人的跟脚,说了你们也不懂,只要你们到灵春坊,过了坊门,第一个街口右拐,最前面最气派的一家就是。”魏忠贤胖胖的圆脸似乎有股力量,让那些乡亲顿时相信了他的话。 虽说如此,但是依然没有人上前来,大家都抱着让别人试试的心理,静静的等着。不过魏忠贤也不急,反正离小爷交待的时间还有七八天,等等也无妨。 “这位书办大人,我好像见过。”沉默半晌后,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农人间,忽然传出了这么一个迟疑的声音。有些人回头一看,发现发出声音的,似乎是自己一个庄子的。 “田家老三,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见过那位书办大人?”顿时,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追问起来。听到这个声音,魏忠贤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位叶书办是户房的干吏,本来立契约文书这种小事情用不着出马,只是考虑到他经常出入田间地头,办理田产过户,被这些农人见过的最多,所以魏忠贤才同意刘斌的意见,花了重金将他请出来,作为一个凭据。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自然是真的,上次东家买地过户办手续的就是这位书办大人,没错,就是这位大人。”田家老三仔细看了看后,断然确认道。刹那间,听完这句话后,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嗡嗡嗡的讨论声轰然作响。 有说这是真的,有官府背书呢;有说这是假的,是合起来骗人的,也有人心动,说要不要将自己家年龄合适的娃送过去看看。种种议论,不一而足。 “这位大人,您看我家娃子合适不?”一位脸上皱纹如刀刻的中年汉子配笑着问道,看他身上的衣服缝补的程度,可知家中极度贫困。 看着他的穿着和身上灰扑扑的泥土,魏忠贤有些皱眉,但还是维持着和善的面容问道:“今年多大?” “今年十五啦,身体倍棒。”老农笑着回道,腰弯的低低的,表现的极度恭敬。 “行,去那边让人检查。”魏忠贤一指刘斌的位置,示意对方去那边,董老太监也在那边。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被对方允许,老农十分高兴,拉着自己有些拘谨的娃子跑去刘斌哪里。之后就是一系列的家庭背景盘问和董老太监的相面摸骨之类的,大概半柱香后,当场宣布合格,而后就是开具衙门的契约文书,发放二两银子的安家费。 当老农颤颤巍巍的结果雪白的二两银子后,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将银子放到嘴边,使劲的摇了摇。嘎嘣的脆声响起,然后老农吐出了半颗带着血丝的牙齿,尽管嘴巴里满嘴的血腥味,但老农却顾不得这些,举起手中的银两,迎着太阳看去。 火辣的太阳让他几乎张不开眼,但就算如此,他依然清晰的看到,银两上那清晰的压印。顿时,老农泪水就话的下来了。 便哭着,他一边喃喃念叨着:“太好了,这下彩礼又着落了,老大可以娶媳妇了。” 老农的一举一动,都被旁边观望的人看在眼里,见到真有银子发,人群先是一静,而后轰然散乱,到处都是呼唤自家娃子的声音。他们生怕去晚了,这种好事就没了。 看到这一幕,不论是刘斌还是魏忠贤,都暗暗高兴,小爷交待的事情基本上是办妥了。 “呼!”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校从有些凉了的药液中站起身来,这个药液,他已经整整泡了五年了,还有再泡两年,然后再换一个新的药方。 在客氏的服饰下,他擦干净身体后,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起那把苗刀,缓缓的抚摸着男儿行三个字。熟悉无比的热血诗词缓缓在他心中流淌而过,伴随着慷慨激昂词句的,是古中国悲惨的命运。 这些东西,他每回想一次,便会触动一分,自己的信念又会加强一分。借着催人奋进的悲剧,他才能数年如一日,每天克服心中的懈怠和懒惰,早起练武。 “不努力?看看二十八年后的崇祯,他就是你的下场。”暗自惊醒了一句后,朱由校振奋了下精神,提到走出了房门。 此时,也正好是那些少年郎起床出早操的时间,穿着单薄透气的衣服,他们被教官挥舞着鞭子,不停催促的快步绕着校场跑步。看到这里,朱由校将刀往肩上一抗,飞快的跑过去,跟着一起跑来。 “都跑起来!”带鞘的长刀不停被他挥舞着,时不时的还砸向最后一名,那透彻肌肤的力道,顿时让最后一名雪雪呼痛,拼命的跑着。整个队伍的速度,顿时被加快了不止一筹。 值班的青衣太监停了下来,站在旁边看着,不是他不尽职,而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跑下去了。 早操完毕后就是早饭,白面馍馍,鲜浓豆浆,以及水煮鸡蛋,无比让这些少年胃口大开。看着这些早点,李捕鱼心里的那点小疙瘩顿时不翼而飞。管他是干什么的,就冲着这里的吃食,就算是训练兵丁也不走了。一边狠狠的咬着白面馍馍,李捕鱼一边在心里狠狠的想到。 早饭完后,又开始了一整天的训练。这次是朱由校亲自上场带队,修改完计划后,其他的青衣太监旁观充当监督者,二十双眼睛盯着下,这些少年顿时苦不堪言,站军姿的时候动都不敢动,队列列训练的时候,更是务必认真。这么多的眼睛,只要他们翻一个错误,哪怕这个错误在小,都会被揪出来,然后就是军棍加身。 至于执行军法的,则是他亲自动手,如今他的武技已经很高了,对力道的掌控也非常的好,既能让这些少年非常疼痛,又不会伤到他们的身体,只要晚上擦擦药酒休息一晚上就会好。 曾经他经历过的队列项目,一项项的循序渐进的往下训练,这种层层递进的感觉,让他无比扎实,仿佛在看着自己的作品慢慢成型一样。 时间,就这么缓缓流淌,很快就过去了二十天,所有的青衣太监都带着这只实验队伍训练到了一边。不停的轮换教官,让这些少年们有些无所适从,痛苦无比。来一个就要从头开始,不停的重复二十遍,这种感觉换谁都受不了。 这天下午,魏忠贤持着他给的进出印信,带着四辆宽大厢式马车缓缓驶了进来。每辆马车十人,他一次性就给朱由校送来了四十人。 马车挺稳后,车上的少年陆陆续续的下来,简陋的,打满补丁的衣服,让他们看起来有些寒酸,由于是到了新的地方,他们的神情更有些小心和畏缩。不过朱由校却是没有管这些,直接让青衣太监们去招呼他们,换衣服洗澡,然后宣讲这里的规矩。 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站在大校场上训练的,就不是孤单的一个横排了,而是整整五个横排,五十个人在那里集体站着军姿,看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 “这个衣服…….似乎不对。”看着看着,朱由校的眉头皱了起了。他的训练基本上是照搬自己曾经的经历过的。他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磨合这些人,使他们养成服从的习惯,而后就开始长枪方阵以及长矛刺击的训练。 只是,不知是他自我感觉的原因,还是现代和古代的不兼容,他看着穿着灰色长袖古装的兵丁们演练着现代的东西,十分的别扭。尤其是长袍的下摆,虽然是紧身劲装,但依然十分碍事。 “看来,还是要采用新式的军服,还有这个军礼,也不对,太繁琐,要改。”仔细看了几遍后,朱由校凝眉沉思。他本来想要保留点古风特色,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不仅不美观,还妨碍到了训练,而且布料用的又多,有些浪费。 第五十九章 抢钱 自从那日一口气送来了四十名少年后,每隔一两天,魏忠贤都会送十名少年回来,全是他要求的那种家有恒产身世清白的少年郎。差不多一个月后,前前后后朱由校总共招募的人手,已经有两百名了。二十名作为教官的青衣太监也全部都开始了实践,充任这些新兵蛋子的班长,进行训练。 整个东宫禁军的军营,一到早上,就是整齐响亮的口号声,声振寰宇,搅得离得近的慈庆宫中人没有一个好觉睡。到了此时,算上营造军营驻地以及招募人手的时间,朱由校负责组建训练东宫禁军的消息,也有两个月了,尽管万历下了严令要保密,但这个消息还是慢慢的透露出去,被人得知。 不过这个消息目前还只是在高层内流通,他们或是和宫内太监大挡关系好,从而得知,或是世代经营,门路广阔。知道太孙初涉军权后,他们聪明的没有做声,而是谨慎的选择了观望的态度,甚至他们还动用自己的关系,来保守这个秘密,竭力拖延它扩散出去的时间。 对于这种微妙的态度,朱由校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来证实,但他猜也猜得到,不过他却没有理会,而是一心一意的沉浸在在打造自己的班底当中。 来的最早的那个班已经训练有一个月了,身体也在大量的肉食和营养补充下渐渐壮硕起来,每个人平均都胖了五六斤。不过朱由校仍然没有着急,将训练推进到第二个阶段当中,而是依然用队列训练来磨练着,单个军人队列动作训练完成后就是班的队列动作,这个学完了就复习,反复的训练。 本来空旷的大校场上,此时已经被二十个训练单位给占据,每个班都有一快空地用来训练。三大步伐,左右转向,军姿站立,礼节礼貌,以及体能训练,等等动作项目,都搞得热火朝天。 后世pla训练时各种激励举措都被他用上去了,什么加餐啊,什么吃肉啊,什么罚扫厕所啊等等,都让这群血气方刚的小子们嗷嗷直叫。 此时,已经到了七月的天气,炎炎夏日,高挂天空,哪怕是躲在浓郁的树荫下,都让人忍不住流汗。 不过尽管汗水将丝绸里衣浸透,魏忠贤依然笑呵呵的,满脸欣慰的看着眼前排着的队伍。数以百计的佃户农民带着自家适龄的小子过来报名体检,一旦过了,就领着二两白花花的银子笑呵呵的回去,然后将自己家的小子丢给了刘斌。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的口碑已经建立起来,灵春坊也有人去看过,确实有个王府,也确实在招人,有怀疑的人拿着那封契约文书去,对方也认。这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场骗局,的确有人在撒银子招人。 真实性被确认后,一下子,刘斌的这处场地顿时从之前的门可罗雀变的车水马龙,让他们忙都忙不过来。尤其是负责鉴别这些少年身体的董老太监,更是累得直喘气。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抱怨,他们都在勉励的坚持着,只为了心中那点期盼。 正当众人都忙碌的时候,一个趾高气扬的吆喝声传来。“都让开,都让开,冲撞了我家公子,你们这群泥腿子吃罪得起么?” 七八个精壮汉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年行来,头前的汉子低眉顺手,点头哈腰的样子,正是之前发话的人。看到这几个汉子,刘斌紧张起来,他身后的罗清等人也是如此,纷纷聚拢起来,围在魏忠贤的身后。 他们从那些汉子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那是鲜血的味道。 被围在中心的少年十五六岁,皮肤白皙,身上衣服华贵,腰间玉带宽厚,挂满了饰物。少年看起来有些瘦弱,脸色苍白,神色却高傲的很。他似乎不屑于和这里的人说话,只是一扬下巴,示意头前发话的人开口。 那个家伙不愧是狗腿子,只是一看自己公子的神态,就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他踱着步,慢慢的走到魏忠贤一伙人的面前,有些傲慢的说道:“你们这群山野刁民,聚拢在这想干什么?莫不是想造反么?” 此时已近晌午,正是农闲的休憩时刻,本来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农人,或是看热闹,或是带着自家娃子过来试试的。此刻看到这一伙子明显是找茬的人过来,他们顿时鸟兽群散,纷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只是停留在远处围观。 在狗腿汉子发话之前,这些人还本着事不关己,有热闹就看的态度围观着。只是,等到狗腿汉子想造反么这句话出来后,那些人心底一惊,连忙逃离开来,敢这样说的人,大都是有官府背景,这样的人的热闹可不敢看,搞不好就被牵连进去了。 刘斌等人,面对着对方欺凌的态度,有些弱气,不敢直面应对,纷纷看向了依然镇定的魏大管家。这种情况下,作为主心骨的魏忠贤不得不站出来,“你是何人,敢在此大言欺人。” “呦呵,你连我家公子都不知道,就敢在此招摇行事?”魏忠贤的回话,让狗腿汉子一愣。“好叫你死个明白,我家主人乃是英国公府上公子,见尔等聚敛钱财,欺凌乡里,特此过来探查,为民做主。” 说着,他的眼睛就扫向了后面半开的箱子,一丝丝银光从里面迸射而出,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这是魏忠贤为了取信于民而打开的,以示自己确实是正经人家,并无歹意。 朱由校划拨的一千两纹银,此时已经用去了一半,还剩下五百两,此刻全在箱子里面。五百两的银子堆在一块,还是很有诱惑力的,让人看了直流口水。看到对方的动作,人精的魏忠贤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自己钱财外露,有人盯上了。五百两银子,也不算小数目了,足够让人心动。 想通了这点,魏忠贤又气又笑,气的是这下小爷的事肯定得耽搁了,说不得自己还得吃顿斥责或板;笑的是还真有不长眼的人,竟然敢来找他的茬。 “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敢来这里找麻烦。漫说是英国公府上,就是藩王府上也不敢来这里索要钱财。”这番话魏忠贤说的大义凛然盛气凌人,配合上他跟在朱由校身边逐渐养出来的丝丝大太监的气度,显得极有气势,气场强大。 作为混完市井混宫廷的魏大混子,他对勋贵有着深刻的认识,这是一群只看世家背景的特殊人群。在文贵武贱的今日,在将门世家被科举世家全面压制的现在,勋贵们是个特殊的例外,他们靠着祖上的功劳和深久的积累,依然把持着北京周边的军备和经济物产,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文官们抗衡着。 尽管连续几个皇帝,勋贵们似乎跟消失了一样,没有发出过多大的声音,但随便拎出一个来,仍然不怵文官。 魏忠贤的考量没有错,利用大气的语言和强硬的气势斥退这些闻着味而来的小人。对方所谓的英国公府上公子,估计也是哪里来的远方亲戚接着国公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图谋钱财罢了,这样的人,语气强硬一些对方就退了。 只是,一向精明的魏公公漏算了一点,他身后跟着的可不是宫里的自己那些太监手下,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是未谁办事。一听到英国公的名号,当即腿就软了下来,他们投奔过来,积极办事,就是想求个好去处,没成想去处还没定,就先惹上了一个国公。 就连一向沉稳的刘斌和素有急智的罗清,此刻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甚至在心下思量着,是不是该利用手上的冰刃,抢的一点银子,跑出去带着家小离开京师。这也怪不得他们,一听对方是国公家里的,所有人顿时都没了斗志。 国公和他们,简直是天上的神仙和地上蚂蚁之间的距离,光是一个名号就让他们束手无策,更别说还是勋贵中分量十足的英国公。世代执掌京营的英国公可谓是勋贵中的勋贵,牌子非常的硬。 “哈!好大的口气,竟然连我家老爷都不放在眼里。”仔细看了看对方一群人的神态后,狗腿男不屑的笑了起来。魏忠贤的话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什么藩王都不怕,胡吹大气。也不看看自己后面那些软脚蟹,演戏都演的露出了马脚。 “来人,给我打,将银子给抢过来。”狗腿男异样手中的带鞘的长刀,就冲了过来。别看他在那位华服少年面前低三下四的,手头的功夫却是极为硬扎,这边功夫最好的刘斌迎上去不过是几招后,就被带鞘的长刀给抽了一下。 “管家大人快走。”刘斌带人迎了上去,护住了魏忠贤和董性老太监。混乱的局势发展,顿时超出了魏忠贤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只能说,我们的魏大人扯旗扯错了,他不应该说出藩王的名号来。自从福王之国,这北直隶当中,就只有东宫中才有皇子了。圈养在深宫中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有手下在外面晃荡呢。 狗腿男别看狗腿,这些他想的十分的透彻,也正是因为他对这些门门坎坎十分清楚,再加上手上的硬功夫,才挤走了无数竞争者,成为了公子的头号心腹,出面处理很多不方便的事情。 他下手也极有分寸,并未拔出兵刃,只是带着刀鞘劈砍着,借着势大力沉的武器砸人。旁边那些他招呼上来的也是如此,举着兵刃砸人。京师,首善之地,出事没啥,但不要出人命。 “哎呦!”依然呆愣的魏公公被人扫到一下,顿时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挨打了之后,他清醒了,不管局势怎么样,银子是保不住了,先回去再说。遮掩着脸,他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对方都跑了,狗腿男也不追赶,而是拎起来装着剩下五百两银子的小箱子,献宝似的捧到了华服少年的面前。 “哈哈,五百两,这下赌资又有了,走,回去找他们报仇去。”少年对发生在眼前的抢劫事件竟然习以为常。只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带人离开。 第六十章 锦衣卫 “所以,你们就这么被人揍了一顿,灰溜溜的跑回来了?”看着趴伏在地面的魏忠贤,朱由校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爷赎罪,小爷赎罪,不是奴婢无能,实在是对方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仗着武力,当众强抢。”朱由校的这个表情,让魏忠贤心里发毛。他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孩童,哪里来的这么深的城府何威严,脸只是这么一沉,就让他胆战心惊。 “起来吧!”盯着他看了一会,朱由校的口气才缓和下来。他心里明白,这怪不得魏忠贤,大明的传统是皇权不下乡,除了城,县太爷的指令就不太管用了,皇帝也是如此。更何况,面对的还是勋贵中最顶尖的英国公,对方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不过话虽如此,这个场子还是要找回来的,不然他皇太孙的面子往哪里搁。只是细细一想,他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手段。这只是一件小事,他的手谕过去,英国公府上自然会给个交代出来。 但他不能亲自下场,不然会有落下不好的名声,无论是以大欺小,还是无能无用,都不是他想担上的。名声好不好他不在乎,等自己开始搞改革,无论如何都有人黑他,这些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在万历眼中的形象。 这事办的不漂亮,固然不会影响他的登基,但对他训练新军的计划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现在的种种便利,也很可能会受到影响,这样就会拖慢他的脚步。十年太久,只争朝夕。这个国家太大,他要改变的有很多,他要做的事也有很多,不从现在开始,他怕时间不够。 “小爷,奴婢有事禀报。”正当朱由校凝眉沉思的时候,王承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进来吧!”他揉了揉眉心,放下了脑中的思考,打算听听又发生了什么。 “是。” 王承恩进来后,摊开了一本书册,照着上面念了起来。起初朱由校还不知道是啥,等听了几句后才回过神来,这是最近两个月的收支和开销。 收入很简单,不过是每月一万两的军饷以及他作为皇太孙每月一千两的月例开销银子。支出就很复杂一些,各种各样都有,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现下那两百来号少年的吃食和衣帽鞋子。 他是皇太孙,本身就接受宫中供应,但他麾下的人马却不是宫中的人,吃穿用度,全都要从一万两银子中支出,没有哪个衙门敢无偿供应给他。 “上月肉食消耗六千四百斤,蛋类消耗四千八百余个,粮米消耗……”听着王承恩的汇报,朱由校慢慢点头。但听着听着,他却发现了一丝不对,这个开销似乎有点大啊。 “总计,上两月银两支出四千七百两,结余三万四千三百两。这还是包括了本月刚刚到账的一万两饷银。”如此巨大的开销,让王承恩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没有练过兵,但也知道,养兵不是这样养的啊,哪有顿顿吃肉,餐餐管饱,天天训练的道理。 朱由校历年积存了一万两,加上三个月的饷银,总共四万两。如今只有两万五不到了。而这,还只是两百个少年,等剩下一百个齐备后,支出将会更大,每月一万的饷银根本不够。必须未雨绸缪。 “都下去吧。”朱由校挥挥手,让他们两个退下,自己则坐在床榻上沉思。 总共两个问题,一个是钱,一个是可以在宫外行动以及打探消息的力量,魏忠贤他们,局限性太大。通常来说,明朝的皇帝,惯用的力量一般有两只,太监以及锦衣卫。这是他们用来钳制文官,巩固皇权的最有效的手段力量。 太监现在不好用,朱由校能寻求的助力,自然只有锦衣卫了。 或许是因为张居正掌权的时代,锦衣卫指挥使为他门下走狗的原因。在张居正倒台后,万历一直将这只直属皇帝的力量抓的很紧,所有背景异常的人全都清除出去。朱由校想插手锦衣卫,只能从万历那里想办法。 “来人,摆驾乾清宫。”换上他惯常穿的素白色长衣后,他便登上车撵,朝着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的一处偏殿内,凉风阵阵,万历正在这里纳凉。整座偏殿四周的墙壁全部掏空了,里面塞满了冬天存下来的冰块,使得室内温度远远低于外面,再加上宫女们不停的扇扇子,让万历在这炎炎夏日,难得的享受到了一丝清爽。 他旁边的案几上,摆满了各色被冰水浸泡的时鲜瓜果以及冰镇的葡萄美酒。一身纱衣诱惑无限的郑贵妃正在旁边小心的服侍着他,时不时的,万历还调笑两句,摸上一把。 “陛下,小爷来了。”正当万历和郑贵妃说笑的时候,一个绯袍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哦,由校来了。让他进来吧。”听到朱由校来,万历明显一喜,神色更加高兴。 “是,陛下。”绯袍如同来时一样,低头默默退了出去。 “咚!咚!咚!” 很快,一阵沉着有力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有规律的沉闷响声,让人不由得感觉到,脚步的主人每一步走的一定很稳,一定很重。这是朱由校特有的声音,万历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孙子来了。 果不其然,白色的熟悉身影出现在偏殿门口。 一进门,疾走几步,朱由校来到万历跟前,行礼如仪,大礼参拜道:“臣朱由校参见陛下。” 他的这番做派,反倒是让万历一愣,奇怪的问道:“由校缘何如此行事?” “今日因公事而来,自当行君臣之礼,国家礼仪纲常不可废。”朱由校正色道。 “哦,倒是有趣。你有什么公事?”万历笑意盈盈的问道。朱由校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有些想笑。 朱由校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眼睛盯着郑贵妃,说道:“太祖曾言,后宫不得干政,还请陛下屏退左右。”此时只有一位后宫妃子在此,他指的是何人,不言自明。 “这……”这个要求让万历为难了,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倾向于哪个都不好。 “哼,什么破事,不听就不听。”郑贵妃却是聪明,不想让万历为难,冷哼一声后,有些傲骄的出去了。路过朱由校身边时,她也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仿佛被赶出去的不是她一样。这个女人确实聪明,在万历面前,她从不显露对朱由校恶劣的态度。 “好了,如你所愿了,可以说了吧。”万历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语气虽然无奈,神色却透着丝丝的高兴。 “陛下,臣的东宫禁军如今已有两百人整,初具规模,其兵员主要来自…….”朱由校一脸正经的样子,将这段时间筹建卫队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的一一道来。各种琐碎的事情说得非常的详细。 在讲述行动时,他还会解释下,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样做的好处有什么。起初,万历听的有些无聊,但随着他详尽的解释,娓娓道来的讲述方式,让万历渐渐听到心里去了。一番谈话下来,万历自己都能清晰的讲述朱由校的方案了。 细细听完朱由校的讲述后,万历顿时对自己这个孙子刮目相看,没想到他做事这么有条理,这么缜密。几百人的吃喝拉撒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条,要知道他才十一岁啊。万历倒不怀疑是其他太监替他管理然后教他这么说的,从刚才的讲述和回答当中,其详细程度绝对是只有亲身参与才知道的。 “哈哈,这不是很好么,朕看你做的挺好的。”万历哈哈笑道,任谁看到一个有出息的继承人,都会是这个态度。 “好是好,可是皇爷爷,我也有些问题无法解决。”朱由校小嘴一撇,眉头一皱,整个小脸登时苦了起来。 “哦,原来是有困难了。朕还觉得奇怪呢,之前还只是将名册文书送过来给朕过目,今天怎么转了性子亲自过来讲解了,原来是这样。”万历有些调笑的问道。 “嘿嘿!”朱由校嘿然不语,只是笑笑。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无数次,以往一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他就过来求万历,只是现在年纪大了,不需要想以前那样卖萌撒娇了。 “行了,行了,说吧,有什么困难想要皇爷爷帮你解决的。”万历收敛笑容,有些正色的问道。自从这个孙子自请禁足独立居住后,就再也没来求过他,这次发生的事肯定不小。 低着头,朱由校组织了下语言,慢慢将魏忠贤遇到的事情讲述出来。一边说着,他自己也一边总结着。这次的事情其实也是一个教训,在大明,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充当手下小弟的,也不是任何人能够替他办事的。 以他现在的层次,只要手下出面办事,必然会接触明朝的统治阶层,官僚士绅。而像刘斌这类没有身份的平民百姓,面对他们根本就如同待宰的牛羊,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至于魏忠贤……从这次事情就能看出来,出宫办差的太监,没有帮衬的话,什么也不是。 “你呀你呀,还是年轻了,去找一帮子不入流的人帮你办事,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听完他的诉说后,万历摇头笑道,“还是太年轻了。” “你想要朕怎么帮你?下旨斥责英国公一顿?”万历开玩笑的说道,他的语气明显是在调侃朱由校。 “皇爷爷,别逗孙儿了,人家正伤心呢。”朱由校翻了个白眼,而后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皇爷爷,孙儿想要一些锦衣卫用来帮衬办事。” “锦衣卫!”万历沉吟下来。 第六十一章 骆养性 “朕会调拨一个百户到你麾下听命。”万历沉吟许久,最终还是开口同意。 “谢谢皇爷爷。”朱由校大喜,他来这里恳求万历也是心情忐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毕竟事涉皇权军权,其中的关碍很着紧。 随后,达到了目的的朱由校又陪着万历说了会家常话,唠唠嗑后,便起身告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万历忽然微微一笑,“不愧是朕的孙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使用锦衣卫了。” 走在皇宫内的御道上,朱由校的心情有些振奋。有了这一个百户的锦衣卫后,他可以干的事情就多了。比如,开店铺之类的。 心情大好之下,他没有回自己的驻地,而是拐了个弯,去往了慈庆宫,他打算去和自己有些天没见的便宜父亲聊聊。因着朱由校超然的地位和宠幸,很多礼数礼法在他身上的约束就没有那么大了。 当他出现在慈庆宫门前时,守卫的禁军有些楞住了,他们其中有的蛮久没有见到过皇太孙殿下了。楞归楞,但没有不长眼的上去阻拦,反而迅速的齐声见礼。 “见过太孙殿下。” “嗯。”他微微颔首,便从中间的通道穿行而过。后面则是一群摆着仪仗的太监宫女和禁军。 进入宫门后,入目的是一片熟悉的环境,让朱由校颇有些感怀,他在这里也曾经生活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都很熟悉。左顾右盼的怀念了一会后,他便收敛了那一丝情绪,朝着正殿而去,那里是太子朱常洛的寝宫。 许是接到了下人的通禀,等朱由校到达时,他竟是已经泡好了茶在那等着。旁边,并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见过父亲大人。”朱由校上前叩首行礼。如今的他对这套礼仪已经熟悉很多了,心中也没有那么大的抵触了。对方是他的父亲,这是他应该做的。 “我儿请起。”朱常洛却没让他跪下去,连忙过来扶着,只是朱由校却并未顺势站起,而是依然跪了下去,将礼仪做足。这让朱常洛不由得苦笑了下,父子间何时这么生分了。 “皇父大人近来可安好?”礼仪完毕后,朱由校客套的问道。 “很好很好。”朱常洛连忙回答,然后赶在朱由校再次发问前,连忙插话,截住道:“校儿最近的差事办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各个大档也很配合,要什么就给什么。”朱由校楞了下,然后回答道。 “弟弟妹妹们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他们都很乖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七子九女,如今就剩下你们这五人了,定要和睦相处,不要生了龌龊。” “知道了,父亲,孩儿省的。” 随着谈话的渐渐深入,原本横隔在父子间的那份陌生逐渐消失,两人间的距离忽然就便小了,态度也亲近起来。 这一聊,就是半天,他连午饭都是在这里和朱常洛一起吃的。 “父亲,孩儿该走了,还有事要做。”待到下午三点左右,朱由校便起身告辞。 “嗯,你去忙你的吧。”朱常洛一愣,但并未挽留。 看着朱由校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希望,希望他们都有个好结果吧!” 东宫禁军的驻地离慈庆宫很近,不过是片刻,他就会到了自己的地盘。身后的那些禁军留守在外面,而太监宫女们,则各自解散回去。对于他们,禁军朱由校还时常留意,给些赏赐,而那些宫女太监,则关注的并不多,只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罢了。 “小爷,有个锦衣卫百户在偏厅候着呢,从上午就来了,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朱由校刚一脱下让他有些难受的明黄团龙常服,换上惯常穿的素白长衣后,魏忠贤就小跑过来禀报。 “哦,这么快?”朱由校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对方要第二天才来呢,没想到上午他从乾清宫那里离开后没多久,就来了。 “看来身份背景不错啊,人也挺聪明的。”朱由校微微一笑,洗漱一下后,便往偏厅而去。一进门,他就看到一个身穿飞鱼服的年轻人正襟危坐着,他的旁边放着一杯茶,袅袅雾气升腾而起,如同天外云烟。 年轻人大概二十三四,一身华丽的飞鱼服显得很精神,笔直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煞气,看起来很是凶厉。只是此刻这一抹凶厉全都被紧张所掩盖。 一看到朱由校进来了,这个年轻人立刻起身大礼参拜,口中高喝道:“臣锦衣卫百户骆养性参见殿下。” 他的动作很标准,也很流畅。尽管脸上神情紧张,但依然熟练的做了出来,显然事先经过了多次的演练,保证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错。 “免礼平身。”朱由校微微颔首,而后在主位上坐下。骆养性也从地上起来,回到座位上,只是他的坐姿有些奇怪,只有半边屁股挨着,看起来很恭敬的样子。 “骆百户姓骆,不知和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是什么关系?”坐下后,朱由校有些好奇的问道。两人之间同样的姓氏,让他有了些猜测。 “正是家父!”骆养性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释然,难怪来的这么快,敢情是骆大特务头子打听清楚消息后,立马将自己儿子派了过来。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朗了,太子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尽管皇帝不喜欢,但并不影响其接掌皇位,而作为太孙的朱由校,在未来注定是要当皇帝的。 这对于骆思恭来说,朱由校索要锦衣卫办事,简直就是飞来横福,天上掉馅饼,这时候他要是再派其他人来,那就是脑袋真的有问题了。 “很好,家学渊源啊。”朱由校微微一笑,而后拿出一封白色拜帖说道:“你帮本宫将这封帖子交到英国公手上。” 帖子很洁白,一如他身上穿着的素白长衣。长年累月的一身白色服饰,让他喜欢上了这个颜色。 “臣谨遵殿下诏谕。”微微一愣后,骆养性立刻起身恭敬的结果帖子,他明白,这是殿下想看看他的能力。 “如此,你便去办事吧。”朱由校轻轻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去了。 “是,殿下。”再一次大礼告退后,骆养性倒退着离开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朱由校沉思了一下,也从这偏厅离开,来到了校场上。此时那些少年们依然在训练,并没有因为骆养性的到来和离去而停止。手持这长棍,朱由校不停的在这训练场上巡视着。 时不时的,他出言纠正下训练中的错误和不到位的地方,或者将那些屡教不改者拎出来执行军法。他的威信,便在这一点一滴中逐渐树立。此时只是初步的训练,使得这些少年们褪去散漫的习气,有个令行禁止的样子,真正的战阵训练,到时候还是要他亲自上阵。 整个大校场上鸦雀无声,除了噗噗噗的军棍声外,就是青衣太监们有些尖利的叫喊声以及偶尔的鞭子抽打声。两百个少年,在这皇宫大内默默的承受着纪律的洗礼,一切都在向着有序的方向发展。 拄着长棍,朱由校肃立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两百个人整齐排列着,做着同样的动作,那种数人如一人的美感,让人心醉。默默看了一会后,他发现,此时这些青衣太监们的能力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光是教授目前这十个人,就有些吃力。 毕竟是太监,很多队列动作是需要用很大的力气的,而这些恰恰是太监们的短处,他们自己的动作都只是徒有其表,看着还行,但是要是照着自己的体会来教授别人的话,往往错漏百出。 整整二十个横排队列,只有最初的十个人动作很标准,很整齐。只有这个班,是朱由校当初自己亲自带过的。 “人数,暂时这么多够了,先就两百人吧。”看着吃了军棍后,依然动作有些错漏的少年们,朱由校微蹙眉头,“得像个法子纠正过来。” “呼!”远离了那座军营,骆养性才放松下来,长长的出了口气。回首望去,那座风格和周围十分不搭的军事堡垒静静的矗立在暴烈的阳光下默然不语,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 “这么多十五六岁的少年,太孙殿下到底是在干什么?”回想着里面所见的情况,骆养性微微皱眉,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朝着自己家走去。 回到家后,他将情况仔细的描绘给自己父亲骆思恭听,骆思恭听了后,也皱起眉头来。锦衣卫和普通的卫所不同,强调的是个人的身手,对正面战阵并不是很精通,但凭借多年的经验,骆思恭似乎还是察觉到一丝端倪。 “殿下,似乎是在练兵。”他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练兵?”骆养性很是惊讶,堂堂皇太孙殿下,不在皇宫内好好学习,却去练什么兵,简直闻所未闻。 “应该是的。看来,最近宫廷中似乎发生了些什么。”骆思恭喃喃自语,渐渐陷入沉思。看着父亲皱眉深思,骆养性不敢打扰,只得在旁边静静的等着。直到半晌之后,骆思恭眉头舒展开来,他才举着鎏金拜帖问道:“父亲,这封拜帖……” 骆思恭没有回答,而是拿过帖子,直接翻开,查看里面的内容。只是扫了一眼后,他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这个表情,让骆养性有些惊异,他迟疑的出声问道:“父亲,您…….” “这封拜帖,我带着你一起送过去。”骆思恭断然道。这个反应让骆养性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恭声应道:“是,父亲。” 【作者题外话】:漏了五十七章,现在补上了。 第六十二章 汪文言 “大哥,魏管家真的这么说?”外城,刘斌一伙人的小院子中,罗清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是的,老罗,管家大人说,招人的动作先停一停,让我们等候吩咐。”刘斌闷闷的回答,然后将手中沉重的钱袋子放下,里面有一百两银子,是刚刚离开的魏忠贤给他们留下的,说是公子给他们的辛苦钱。 “大哥糊涂啊,这钱你怎么能收啊!”看着从袋子中反射出来的银光,罗清顿时脸色一变,神情急躁起来。 “额,为何。”刘斌被他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哥,这明显是对方给的了断钱,真拿了,我们就和对方再也没有一丝的关系了。难道我们辛苦忙活,就是为了这一百两银子么?”罗清恨恨的跺了跺脚,一把提起银子,追出门去。只是,等他问清情况,再提着银子追出来时,魏忠贤的马车早就没了影子。 “哎呀。”见这个样子,罗清一拍额头,很是懊恼,他不过才出去打探消息,情况就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贤弟,这……现在如何是好啊?”罗清懊恼后悔的样子,让刘斌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刚才你和魏管家谈的时候,有没有听他说今晚在哪里过夜?是在王府柱脚还是直接打道回府?”罗清有些期待的问道。若是在灵春坊过夜,那他们还能找过去,若是直接回去,那他们就在恨得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了。 至今为止,他们都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方人士。 “似乎……..似乎是在王府过夜,管家大人说好像那里还有东西要收拾,明天早上再回去。”刘斌努力回应着。他的这番话让罗清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的神态也轻松下来,没有刚才那么的急躁了。 “那还好,还有时间。走,我们去找汪先生。” 在北京城内城正南面的大门正阳门的左右两侧,有两个街道,当然,街道是现代的叫法,那时候叫坊。正阳门西边的,叫大时雍坊,东边的,叫南薰坊。这两个放和热闹,也很有钱,因为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官员。 至于官员们为什么住在这里,无他,离衙门近。明朝中枢的那些机构,绝大部分都在大明门的两侧,围绕着大明门的御道分列两边。而这两个街道,也正好在大明门的两侧。家中养不起马车的小官们,就只能靠步行了,离衙门近些,上班也方便不是。 刘斌和罗清决定去找汪先生后,也不耽搁,从那一百两中取出二十两银子,就出门了。他们走的很快,因为马上天就要黑了,到时候正阳门封禁,他们就进不去了。由于时间紧迫,他们两人紧赶慢赶的,一路上几乎是跑着去的,终于在最后一刻,进了正阳门。 到了内城后,他们也顾不得歇息,花了五两银子在店铺中买了四色糕点,两匹布一些肉和时鲜水果后,便往大时雍坊而去。汪先生就住在那里。 汪先生的家是在一个胡同中,从地理位置来看,这似乎是一个宅院的后门。至于正门是哪个府上,这就不是刘斌能知道的了,他只知道这里的主人似乎是在刑部任职,是他将汪先生礼聘进京的。 “咚咚咚!” 轻轻敲响了这个有些矮小的木门后,两人等了一会,门边吱呀一声给打开了。不过开门的不是汪先生,而是一名憨厚的后生,后生很壮实,看起来孔武有力。这是汪先生的常随,据说是他的同族,跟着汪先生一块来到了京城,来见见世面。 “汪小哥,不知道汪先生在家么?”刘斌抱拳行礼,客气的问道。 “哦,汪大哥不在家,他和别人喝酒去了,就在平日他时常去的杜寡妇开的酒肆里。”汪小哥很爽快,一下就将两人想知道信息给说出来了。 “多谢小哥了。这些是给汪先生的礼物,还请收下。”刘斌大喜,连忙将手中的东西给递了过去。那小哥也不客气,直接将东西接了过来,抱着满怀的往里走去。 两人也不耽搁,告辞后就循着路往杜寡妇酒肆而去。这个酒肆他们知道,当初汪先生还在这里请他们喝过酒。 来到大街上,拐过几个弯后,便传来一阵清冽的酒香,问着这酒味,刘斌喉头忍不住的耸动了下,咽下了一口口水,他忽然想喝酒了。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刘斌使劲咽了咽唾沫,将酒虫给压了下去。 这条街上有好几个酒肆,在其中一个角落中,有一面破旧的幡子在迎风招展,上面写着杜家酒肆几个字。幡子上破了几个洞,看起来也有些脏兮兮的,明显用了很久的时间。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但依然有着一丝夕阳,天空并不是很暗。由于天气炎热,手中有两个闲钱的,此时都沽了壶酒,别和人聊天便喝着,这几家酒肆几乎都坐满了人,显得十分热闹。 “大哥,你看。”刘斌正不停的耸动着鼻子,咽着口水,眼睛并没有向前看,只是凭着往日的熟悉往前面走着。直到旁边的罗清拽了他一下,示意他往前看,他才将注意力放到前面。 “那是…..汪先生?”刘斌一抬头,在杜家酒肆门口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视力没有罗清好,有些不敢确认。 “没错,那就是汪先生。”罗清肯定道。 此时汪先生正和人挥手告别,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头发隐隐有些发白,年纪有些大,但精神头很好,面相清正,身上有股从容不迫的气质,看起来似乎是读书人。 “汪兄告辞,杂家差事在身,要先回去了,改日再聚。”由于这里本就很小,那人的一些话语飘了过来。虽然刻意掩饰,但两人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这个上了年纪的读书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尖利刺耳。 他和汪先生告辞后,便转身离开,刚好从两人什么擦肩而过。罗清平素善于思考,观察力也不错,这人的装扮并无异常之处,但他却不知怎的,从这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和魏管家身上一样的特质。 “大哥,你有没有发现,这人和魏管家有些相似啊。”罗清扬起手肘,往旁边刘斌的位置捅了捅,似乎想询问他。但哪想到,他这一肘子捅了个空,刘斌已经不再他旁边。 他抬头一看,刘斌已经迎了上去,和汪先生寒暄起来。 短暂的寒暄过后,汪先生和他们二人又重新做了下来。 “杜家娘子,将这的残羹给撤下去,帮我重新上几个下酒菜,再来一壶酒。”刚一坐下,汪先生就熟络的喊道,看他那态度,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 “好嘞。”从酒肆的里间传来的一身清脆的吆喝声。很快,一个布衣荆钗,系着围裙的清丽女子便提着壶酒走了出来,女子相貌清秀,很有股温柔的气质,干起活来手脚很麻利,三下两下的就将桌子收拾干净。 “来,菜还要等一会,先喝一杯,去去暑气。”汪先生给二人倒满之后,端起酒杯,很豪气的一口就干了。他的脸色有一丝红晕,显然刚才喝了不少。 汪先生全名叫汪文言,长相听儒雅文弱的,但却满身的豪气,行为举止非常大方,言语得体,和什么人都谈得来,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冷落或者不适。 干了一杯酒后,汪文言汪先生有些关切的问道:“刘老哥,上次不是说你遇到贵人了么,贵人还要你帮着办事,事办的咋样了?有没有入了贵人的法眼。” “嗨,先生,别说了。我们正是为这事而来的。”刘斌放下酒杯,当即就苦着一张脸,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汪先生还不是很在意,一边听着,一边缀着小酒,吃着小菜。但听到后来,用马车送人的时候,他明显一惊,嘴里的酒都差点呛住了。不过他并未打断刘斌的讲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等刘斌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后,汪先生脸色有点凝重的问道:“刘老哥,你能不能将那几辆马车的样子仔细描述下。”他的这个要求让刘斌和罗清顿觉奇怪,没有去关心银子被抢的事,反而去关心马车的细节。 不过二人对于汪先生素来敬佩,也没说什么,再次将马车仔细描述了下,“那马车没什么稀奇的,普通木料做的,就是比较宽敞,能装下蛮多人的,最特别的,是窗帘被钉死了,从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听着听着,汪先生脸色的凝重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兴奋和喜悦,他似乎从刘斌的语言中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 不过,他强压着脸色的喜色,再次问道:“刘老哥,你能不能将那个灵春坊王府的大门形容下,我好判断判断。” 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于对方的表情,但刘斌还是照着他的要求,将自己在王府门前见到的东西描述了一下。汪先生这次听得更加仔细了,还是不是的出声问些奇怪的问题,例如大门上铜钉有多少颗,门口的瑞兽是什么之类的。 等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汪先生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哈哈大笑起来,“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你们两的事不用急,待我回去细细思量一番,明早我们在灵春坊碰头,去会会那个魏管家。”说完这句话后,他竟是大笑着扬长而去,姿态潇洒无比。只留下刘斌和罗清两人傻傻的做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君有佳子 朱由校很挫败,他发现自己又一次犯错了。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拿太监来练手,搞的现在骑虎难下,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 用的话,错漏一大片,再这样训练下去,整个部队的根基都会歪掉,到时候整改都不好整改。不用的话,又有两百号青年等着训练,他实在是没有教官了。 本来,他想抽掉最早来的吗十个少年出来冲任教官,但仔细了解后,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是这些少年太年少了,没有经验没有阅历,一个月前还只是普通的底层百姓,无法独当一面。二则是此时部队风气还未形成,这十个最先来到的少年丝毫没有自己是老兵的心理优势,面对着这么多人,自己都吓得要死,怎么去教。 尽管他们十人的队列最好,动作最标准也依然无济于事,就像那些青衣太监一样,自己做着看还行,教就不行了。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朱由校叹了口气,而后一振衣袍,持身肃立,满脸郑重的吩咐道:"自今日起,东宫禁军全面封闭,无关人等不得外出。尔等三人,轮流值守于营门处,通传内外。" "奴婢谨遵殿下谕令,恪守宫禁。"王承恩和刘若愚齐声应是,神情严肃无比。此时魏忠贤还未回宫,在外面逗留了一夜。 朱由校这是发了狠心,他打算亲自上阵,手把手的来教这些新兵蛋子,将他们带出师。至于拿二十个青衣太监,则充当监督者以及老师。照顾这些少年的生活以及扫盲工作。他们的职责,有点相当于后世大学中的辅导员,不过要更加点细致繁琐。 轰隆隆! 大白天的,往日并不闭锁的卫队军营大门反常的封闭起来,看的门前值守的禁军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传太孙殿下谕令,从今日起,无关人等不得靠近此处,若真事,尔等叩响侧门呼唤即可,自有人接待。"肃然的对那些禁军们传达完命令后,王承恩回身入内,大门的最后一丝缝隙被关上了。 "谨遵殿下谕令。"守门的将领躬身应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遵守命令肯定事没错的。 封闭营门后,朱由校开始了自己忙碌的生活,每天都是拉着这两百来号人训练,一点一点的疏离自己的军事制度和纪律。一开始编写的步兵操典也被他改掉乱七八糟,混杂了许多和方阵无关的东西。 青衣太监彻底的从军事基础训练中退了出去,至阴之身行至阳之事终究是不妥的。如今这二十人之事分布在训练场上,充当朱由校的耳目,负责揪出那些动作错误,训练开小差的人。这对于常年听命行事的太监来所很容易。 训练如今是朱由校一个人全面负责,他一个班一个班的教,教会了一个班后就让这十人进行端腿摆臂的定位定型训练,等所有人都会了后,在齐刷刷的来连贯训练。这样虽然累,效率也低,但却是犯了错误后他唯一管用的方法了。好在,他此刻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慢慢磨下来就是。 在这不断的亲身教学中,他也总结了队列训练多一些要点出来,虽然这不能让太监们重新带人训练,但却能让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监督者。 借着这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训练经验,朱由校忽然想起了一件被他遗忘的事。在部队中,每次选出带新兵训练的士官后,都会有一次为期半个月道一个月的班长集训,他虽然没去过,但却听去过的老兵讲,里面教的似乎就是他现在总结的这些。 这不禁让他有些懊恼,仅仅因为这一点,他两年的准备,很多都没用了,必须从头开始。懊恼之后,他又有些庆幸,幸好这是发生在刚开头的现在,若是在以后的关键时刻,造成的损失还不知道有多大。 "以后一定要多听取各方意见,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后才着手实施。"心中暗暗警醒着,朱由校将这次的教训默默的记在心中,防止以后再次发生。这种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都能处这么大的纰漏,更何况那些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尤其是和这个时代息息相关的,隔的就更加远了。 "大人,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身在锦衣卫大堂中,骆思恭听着手下将那天发生的事详细的禀报上来,骆养性也肃立在父亲身边听着。 "那纵奴抢钱的少年可真是英国公张维贤的嫡孙张世泽?"听完收下的讲述后,骆思恭询问道,处于谨慎考虑,他询问的非常清楚,讲当事人的背景全部倒了出来。 "是的,大人,正是英国公的嫡孙张世泽。" "好了,你下去吧。"骆思恭挥挥手,让这名手下退出去。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过短短一个晚上,他就将那天的事情经过给查清楚了。他不知道太孙身边随身太监的行踪,但若大的英国公府上公子的行踪,却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父亲,现在该怎么办?"骆养性有些担心的问道。此时他才清楚从太孙手中接过的这封拜帖没那么简单,里面竟然牵扯到了英国公这种顶级勋贵。 "还能怎么办,为父带着你将这封拜帖送上去不就行了。"骆思恭冷笑道。对于自己儿子的担心,他似乎有些不屑。 "走,为父今天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子鹰犬,皇帝爪牙。" 面对锦衣卫一把手的造访,张维贤还是十分重视的,虽不是中门大开,但也是起身相迎,亲自将骆思恭迎到了客厅。 张维贤相貌和善,满身富贵之气,让人丝毫联想不到武将这两个字,然而眼睛开合之间,屡屡精光闪现,才让人略窥这位京营执掌者真容。 将骆思恭引到客厅后,薄纱罩身,春光隐隐外泄的侍女奉上香茗,一番宾主寒暄后,张维贤试探到问道:"骆老弟可是稀客啊,此次亲身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啊?"他的态度相当的和善,身为靖难勋贵,张维贤虽然不怕锦衣卫,但也不想平白得罪了人。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有位贵人托小儿给国公大人送上一封拜帖。只是张大人家门槛有点高,小儿迈不进来,因此老夫只好亲自过来了。" "哦,那可是稀奇了,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竟然能劳动堂堂锦衣卫的指挥使。"对于骆思恭的暗讽,张维贤似乎没有听到,依然谈笑自若。 骆思恭也不说话,只是那封很朴素的白色拜帖给拿了出来。拜帖的封面洁白一片,一尘不染,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接过帖子,张维贤迟疑了下,看了骆思恭一眼后,缓缓的打开。上面只有一行简单的字,字体说不上多么优秀,但却铁画银钩,大气逼人,隐隐间有股锋芒扑面而来。 闻君府上有佳子,素有勇力,胆魄非凡,吾闻之欣喜,意召为麾下儿郎,不知君意可否? 看完这段非常礼貌的话,张维贤脸色顿时一变。帖子上的话看起来很平和,但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他从上面隐约嗅到了那么一丝不寻常的信息。 出事了,家里有兔崽子闯大祸了! 这是张维贤的第一个念头。能劳动骆思恭亲自来送帖子的,身份背景怎么也不可能简单,而且这几句话虽然平淡,但其中那号令天下的意味,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怕是从宫中传来的拜帖。 "敢问骆大人,不知拜帖上的佳子是指老夫府上哪个小兔崽子,这帖子,又是哪位贵人的意思?"张维贤抬起头,有点脸色有点难看。这封拜帖上的内容实在是不亚于当面斥责。 "不知道最近公国大人是否听到一条宫中的传言?"骆思恭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骆大人说笑了,宫廷中发生的事情,我们这些我外臣怎么会知道呢。"张维贤谨慎的一笑,口风非常紧。只是他的买脑海中却迅速的回想起来,这段时间从宫中得到的消息。 "呵呵!"骆思恭嘿然一笑,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而后直接点明道:"宫中传闻,陛下有感于五月梃击案,特建立了一只禁军,号曰东宫禁军,专职负责守卫东宫,归于御马监麾下。" "至于他的训练以及执掌者,相比不用某多言了吧。"骆思恭微微一笑,似乎在嘲笑对方的谨慎。 "莫非........."张维贤心中一动,有些恍然。 "没错,就是那位主。"骆思恭接了一句,然后也不等张维贤的反应,直接起身,带着自己儿子扬长而去。 张维贤也不以为意,只是低低念叨了一句,"皇太孙!" 沉默良久后,他忽然高声喝道:"来人,去把那群兔崽子都给我找来,到底是哪个混账,这么不开眼?" 当天夜里,整个英国公府上灯火通明,所有的和张维贤沾亲带故的少年郎都被集合起来。 而后,便传来了张世泽公子哭爹喊娘的叫喊声,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让人听着都觉得他一定受了很大的痛楚。 第二天,张世泽是被下人抬着送往皇宫的。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工作忙,更新会受到影响,抱歉。 第六十四章 雄心 汪文言有个好朋友,名叫王安,他是东宫太子的伴读,是个太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得知了很多宫廷内的隐秘消息。 譬如说,太孙正在练兵这回事。这件事情,除了官僚体系中国呢最顶级的那一个层面外,很少有人听闻,然而他却通过王安知道了。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幸运。 然而更幸运的是,他刚从王安这里知道这个消息后,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而这两个人带来的消息,更是让他欣喜无比,从这些信息中,他窥见了皇太孙的意图。 汪文言无疑是个聪明人,还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不聪明他也无法成为东林党的两大智囊之一。 通常聪明的人野心都很大,他们自身聪慧,利用智慧将敌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往往出身越低的聪明人,往上爬的欲望就越强烈。汪文言就是这样的典型代表。 他之所以从自己混的很熟的老家出来,接受刑部郎中于与立的邀请,就是这种欲望的表现。他想往更高的地方走。当然,于与立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帮他,而是想借助汪文言的业务能力,帮他拉关系。 只是,我们的汪先生混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往常惯用的手段失效了,行不通了。准确来说,不是失效了,而是没有人愿意见他。 汪先生虽然聪明会来事,但于功名一途没有缘分,直到来到京城之后,他都只是个白身,连个秀才都不是。没有同乡同学同年的引荐,他根本无法成为京城中哪些官僚们的堂上客,也没有人愿意见他。 面都见不到,还怎么拉关系。 不够汪先生也不灰心,知道症结在哪里就好,想办法解决就是。安心下来后,他就四处出击,寻找哪些有潜力,但是目前地位暂时低下的人投资。 王安就是他的投资之一。 汪文言很聪明,他知道,自己欠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自己登堂入室的机会。 封建王朝的和平年代,什么才是最大的功劳。从龙之功,也只有从龙之功才能让人飞黄腾达。二围绕着从龙之功,无疑又会发生无穷的变化,什么杯弓蛇影,什么狸猫换太子啊之类的。 而身为太子伴读的王安,无疑是汪文言目前为止能解除到的,距离从龙之功最近的人物。也是最有可能为他带来机会的人物。 他本以为,这个机会要等很久。然而,当机会真的来临时,他一时间不敢相信,如做梦中。 狠狠的灌了一口烧酒,借着火辣辣的液体,汪文言的大脑暂时冷却下来。他细细思量着这里面带来的机遇。 此时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太孙殿下借着梃击案插手军权,能自练一只军队,他没有从御马监麾下抽调人手,而是选择了自己招募,招募的方式,则是通过刘斌与罗清两人,搜罗民间的良家子。 想着这些,汪文言仿佛闻到了血腥的鲨鱼,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脑袋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他天生对这种背地里的阴谋和利益交换有种敏感,此刻他就忍不住去想,这位皇太孙在梃击案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有何利益牵扯。 不过只是刚刚稍微深入一想,他就拍了下自己脑袋,将思绪脱离出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思考如何从刘斌这件事上面获取利益才是真的。 因着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皇太孙停止了对外招募人手。而听刘斌讲,原本是要招收三百人的,现在却中途停止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汪文言仔细思索着,凭着直觉,他感觉只要想透了这个问题,一定能搭上皇太孙的线。 到底是什么呢? 汪文言一口一口的灌着酒,刺激的液体让他的大脑开始眩晕,但也带来一种兴奋的刺激,让他的脑袋比平常更佳的快捷。 皇帝的阻力? 文官的弹劾? 宫内衙门的拖延? 一个又一个的可能,在他脑海中盘旋,又被他划去。无数纷杂的念头,让他隐隐有一丝头痛。只是就算如此,因为信息的缺乏,他始终无法肯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太孙停止招人。 等等,我似乎考虑的方向错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汪文言手上往仰头倒酒的动作徒然停止,他仔细开始回想和刘斌的谈话。然而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倾斜的酒杯却没听,辛辣的液体从小口酒杯中缓缓流淌出来,一点一点的往下流,滴在他的脸上,顺着往下,浸湿了整个衣襟。 只是陷入沉思的汪文言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依然保持这可笑的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的姿势。 "若是不招人了,我们对于贵人来说,还有什么用呢。"刘斌这么一句抱怨的话闪过他的脑海。 是啊,何必去想什么原因呢,只要做个对皇太孙有用的人不就好了么? 想想,练兵最缺什么呢? 渐渐的,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浮现在他嘴角,他已经想到办法了。不仅能解决刘斌的问题,还能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 "喔喔喔!" 暮然,外面传来了一声高亢的打鸣声,远处的天空也出现了一丝鱼肚白,整个天空渐渐的开始变的透亮。他竟是思考了整整一夜。 思路通透后,汪文言整个人精神好的不得了,似乎连酒也醒了,丝毫没有宿夜未眠的那种萎靡感,整个人反而精神奕奕,光彩夺目。 他也不休息,直接起身出门,往着灵春坊而去。 他来到王府附近是,一下就看到了在那里不停徘徊的刘斌和罗清两人,看他俩的状态,竟是一夜未睡,一直在这里等候。 "放心,一切交给我,绝对不会有问题。"不等他们俩开口问,汪文言就拍着胸脯保证。 渐渐的,日头升了起来,等到大概九点左右,王府的大门敞开,王升陪着魏忠贤出来。 "就是那个,那个面白无须的就是魏管家。"眼尖的罗清直接就讲魏忠贤给指认出来。三人也不停顿,直接往那边走去。 只是不等他们走到,魏忠贤竟是略略拱手后,便告辞等上了马车,作为主人的王升,也关闭了府门。 "不好!"汪文言暗叫一声糟了,然后对刘斌吼道:"快拦下马车。" 他的声音非常大,让刘斌耳朵都微微震了一下。刘斌此刻也知道到了紧急时刻,也顾不得自己的耳朵,放声大喊起来,"管家大人留步,管家大人留步。" 刘斌的声音很大,中气十足,按理说马车上的魏忠贤绝对听到了,但马车却一丝停顿也无,毫不留情的扬长而去。 看到这种情况,汪文言简直五内俱焚,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自己苦苦等候的机会就这样离去。 情势紧迫之下,他的脑筋急转,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快,赶快喊公公留步。" 旁边的刘斌依然大喊着,"管家大人留步,管家大人留步。"丝毫没有听到汪文言的话,知道对方使劲掐了他胳膊一下,才反应过来。 "公公留步!"刘斌爷不知道为啥这么喊,不过汪先生让这么喊就这么喊吧。反倒是旁边的罗清,听到公公这个称呼,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 汪文言不是不想自己喊,只是奔跑途中,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大喊出声来,这种粗活,还是交给粗人干吧。 公公这个称呼果然有用,刘斌不过是大喊了一声吼,前面的马车猛地紧急停了下来,而且还调转马头,重新驶回来。 见这个情形,汪文言心下一喜,停下了脚步,开始整理自己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的仪容。 马车吁的一下,准确的停在人三人的面前,魏忠贤沉着一张脸掀开门帘,冷声问道:"刚才是哪个喊道公公留步。" 那阴冷的神情,竟是让刘斌这个铁打的汉子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寒意,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正是在下。"汪文言向前一步,面脸笑容的拱手行礼。 "上车来!"魏忠贤丢下一句话后,又缩了回去。汪文言也不以为意,扔下一句"一切交给我,等我回来。"的叮嘱后,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掉头,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魏忠贤现在很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办个差事怎么这么难,先是被人打了一顿,银子也被人抢了去。这个事还没解决,小爷又忽然不招人了,他的差事夜停了。 没有差事,他怎么讲其他两人比下去?这令魏忠贤心头本就没有消下去的气更大了。 更更冷人生气的,事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家伙,揭破了自己的身份也就罢了,竟然还说货什么有妙策能让宵夜后顾无忧,银钱无缺,自己问他却又闭口不言。 这时候魏忠贤真想就这命人将他乱棍打死或者甩袖而去。可是他不能。若真是有什么好主意,自己没报上去,等到其他人承禀上去,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了想,他又把这家伙带上,打算带到皇宫里去。有宵夜给的那块通行无阻的腰牌,别说一个了,十个他也能带进去。 一路上,魏忠贤都是冷着一张脸,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此刻气性不好。他郁闷的心情,直到在驻地门口看到了躺在担架上,屁股开花,爬都爬不起来的张世泽之后,顿时开朗起来。 他似乎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倒霉的,起码还能跑能跳的。 第六十五章 盐 他看到了张世泽,张世泽自然也看到了他,顿时回想起来,这个家伙似乎就是当时自己抢钱的对象。只是此刻张世泽却是嚣张不起来,他将头深深的埋到身下。 此时他已经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强抢皇太孙殿下的银子,简直不是作死能形容的,简直是带着九族在一起作死。 旁边的魏忠贤看了一会后,也心满意足,他已经从旁边禁卫的口中知道,这家伙是正宗的英国公嫡孙,长房长孙,很可能是未来的英国公。看一会笑话就够了,若是在出言讽刺,那真是没带脑子了。 心里得到满足后,他便带着汪文言往里面走去。和还需要等候通传的张世泽不同,他能直接进去。 刚刚到侧门口,不等他叫门,本来关上的木门嘎吱一声就开了,王承恩从里面冒了出来,差点和药进去的魏忠贤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王承恩错开一步,告饶一声后,从旁边过去。 "传殿下谕令,命张世泽即刻回家修养,待身子骨养好后,再来麾下听命。" 念完谕令后,王承恩也不管对方的反应,直接回去了,小爷这会儿被那群傻小子给气着了,气性正大着呢。 "你们这群蠢货,傻蛋,二百五.........."一连串骂人的词语从朱由校的胸腔中喷薄而出,巨大的吼声让校场上两百个少年噤若寒蝉。 站在旁边的刘若愚听着小爷一连串不带重样的脏话,眼皮子直条,脸颊都抽搐起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小爷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词句的,这要是让万岁爷听到,还不活剐了他们这几个跟班长随啊。 巨大的咆哮声在校场上空盘旋,无数人默默静立,动也不敢动。这就是汪文言进来后看到的第一幕。 这是一个很凶的主。 这是他的第一个印象,那咆哮简直就如天上的雷霆,让他心中直打颤。默默的,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将自己脸色那有些欠扁的笑容给收起来。在这里还耍小性子,被人砍了都没处说理去。 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响起,朱由校抡起鞭子就往那些不长记性的少年身上抽去。抽完后他还不解恨,抡起长棍一抖,将几个屡屡犯错的少年挑翻在地,然后狠狠的打起来。 那凶狠的态势,让一些刚进来没多久的少年看的心惊肉跳,感觉自己似乎进了狼窝。心下一时有想逃跑的冲动,可转眼却又被餐餐吃肉的待遇给压了下去。 不就是挨打么,为了吃肉,忍了。 打完之后,又开始了训练。或许是因为挨了打的缘故,这次比之前有些进步,这让朱由校的脸色缓和了很多。和这群榆木疙瘩呆在一起久了,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暴躁了很多。 不过他面上凶狠生气,但心底却还是挺爽的,能够肆无忌怠宣泄人类本性深处的暴力倾向,这在前世简直是不可能的。 见他情绪稳定,机灵的魏忠贤立刻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上来禀报。 "有人要见本宫?还说有妙策献上?"朱由校一脑门子的问号,都躲在皇宫大内了,竟然还被人跑过来献策。虽说小时后最喜欢诸葛亮三顾茅庐的逼格,但真要被人耍到他头上,他可就不高兴了。 "来者何人。"朱由校随口问道。他已经打定主意,若这个找上门来的家伙上来就装逼,一定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至于对方如何找过来的,他才不关心呢,他派魏忠贤出去办事根本就没掩盖过,只要稍微关注下他,都能发现他的动作以及手下的去处。 "那人自称汪文言,说有发财妙法贡献给小爷。"魏忠贤说道,他的语气还有些愤愤,似乎心头的气还没消掉。 "汪文言!"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校心中一动,有种惊诧的感觉。在明朝那些事中,这个家伙的评价非常的高,因为他的加入,东林党在天启初搞垮了三党联合,独掌朝纲,号称众正盈朝。 他可是东林党两大智囊之一,能在一个以进士为主的团体中成为智囊,其能力毋庸置疑。 "竟然是这个家伙找上门来。"朱由校喃喃自语,"若真是这个家伙,那可不能放过,我身边还真差这么一个狗头军师呢。" "将人带过来吧。"朱由校吩咐道。对于汪文言口中的发财密法,他倒不是很干兴趣,要论创造财富,当今时代有哪个能比的过他。脑海中那些资料,随便找找都能找到七八十个点子。想赚钱,太简单了。 目前他只是因为训练新兵的事牵扯了精力,一时间腾不开手,再说他现在也不缺钱,每月一万两的饷银暂时够了。因此他也就没动这个心思去经营。 "学生汪文言,见过太孙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上来,汪文言就大礼参拜,持礼甚恭。这个态度让朱由校很满意。 "说吧,你想对本宫说什么?"朱由校拄着长棍,眼睛看着正在练习齐步摆臂的少年们,对汪文言是看也不看。 "不知殿下可知道盐?"汪文言不以为意,一脸微笑的问道。 "行了,别卖关子了,有啥就说啥。本宫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白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俗语本宫还是听过的。"扭过头,朱由校平静的看着对方。 他的反应,大大出乎汪文言的预料,和传闻一点也不符合。汪文言尴尬的一笑,也不七绕八拐了,"殿下可知道晒盐法么?" "说!"朱由校有些不耐烦了,他最讨厌这个时代的人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听的好不痛快。 "是,是。"汪文言心中一惊,赶忙解释道,"学生在乡间生活时,曾经救济过一人,从他手中得到过一份晒盐的法子。" "晒盐的法子前宋就有,本宫早已知晓,有何稀奇?"朱由校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对方的发财密法就是这个? 他的这个态度,让汪文言心中一禀,这个见闻,可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殿下所言极是,然学生得到的这个法子却是大大的不同,乃是对方世代晒盐后总结的新式盐场营造法子。" 当下,汪文言如竹筒倒豆般,详详细细的解释。这个晒盐法是利用海边常年的风力作为动力,建造一种风帆风车来提取海水,进入事先建造好的盐田暴晒,而后过滤,最后出盐。 这些汪文言也不懂,他是照着从怀里掏出的一本书来解释道。整个过程清晰明确,各个环节简介流畅,只要照着书上写的来,就能建造一个颇为机械化的盐场。 "如此说来倒是个宝贝,不过相比于这个法子,我更关心写这本书的人。"朱由校接过那本已经泛黄的手写手册翻了翻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死了,他死在一次追杀当中。那人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家是江南那边的,世代的盐商,家中很是有几个不小的盐场。那秀才也不知道从何处学来写稀奇古怪的知识,结合宋代的晒盐,写就了这么一本册子。他父亲也是不晓事,竟然真的照着做,结果引来了灾祸。"汪文言平静的将首尾道来。 "可惜了。"朱由校沉默了下,最终只能无奈叹气。有文化,又学了些机械知识,最重要的还是知道学以致用,这就极为难得了,他现在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殿下,这个法子对那秀才来说是灾祸,对殿下可就不一样了。而且天津这边自古就有盐场煮盐,以殿下的权势自是能轻易的插手。盐这个字上,是非本就多,殿下练的兵不就差个是非之地历练么?"汪文言目光灼灼,仿佛已经看透了朱由校的目的。 前面的话对朱由校来说并无多大的意义,天下赚钱的法子很多,没必要在盐上插手,他目前羽翼未丰,盲目下手只会惹的一身骚。只是,汪文言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他一直记得,只有见过血部队才是精锐,龟缩在京城之中,固然没有风险,但也少了很多机会。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天津,还真实他唯一能让部队实战的地方。距离又近,又是边境海线,是非多,不仅有贩私盐的,还有海上的来客。京城周边的其他地区,可没有这么好的地理条件。 "善,大善。"想通了这点后,朱由校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因为那些笨小子而郁闷的心情也顿时开朗起来。 "你就留下来,帮本宫出谋划策,参赞军机。"看着汪文言,朱由校出言招揽。 "愿为殿下效死。"汪文言也面露笑容,直接答应下来。这正是他苦苦等候良久的机会。 事情虽然敲定了,去天津开设盐场晒盐,但真要实施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场地,人员,批条,名目,等等一系列的都要解决。尤其是名目,绝不能打着皇太孙的旗号,还有内阁盐运的公文,这都需要一个好的时机。 想着想着,朱由校慢慢陷入了沉思,他在他在思考,到底该怎样说才好让万历给他这样的旨意。如今他年岁尚幼,只有通过万历才能做些事情。 第六十六章 意动 "殿下可是在想如何插手盐业,组建盐场?"忽然,一个声音将他惊醒,朱由校凝神看去,汪文言正笑吟吟的望着他。 "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心中一动,朱由校请教道。 "办法说不上多好,无非是官商勾结罢了。"汪文言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显然心中已经有了万全的主意。 "请先生教我。"朱由校问道。只是刚一问完,他就一拍脑门,有些歉意的说道:"是本宫怠慢了,先生里面请,咱们慢慢说。" 将汪文言请到偏厅,奉上香茗点心后,朱由校再次开口询问:"不知先生所谓的官商勾结是如何行事?" "殿下莫急,且听在下细细道来。"端起茶杯,汪文言轻轻缀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开始娓娓道来。 "殿下有所不知,我朝初年,设立盐业转运司以及盐课提举司管理全国的盐业,于各地盐场,又分别设立官职,直接管理生产,商人凭借转运司开具的盐引提盐,而后分发贩卖。" "然则随着时间推移,盐场管理不善,各地盐场有荒废的,有被本地士绅勋贵侵占的,产盐日渐不足。后转运司就联系一些精善生产的盐商,将盐场交予对方经营,自己只是收取固定的盐税。" "学生所谓的官商勾结,便是在于此处,派一人奔赴天津,收买一处盐场,而后自建经营。待局面做大,有人前来捣乱,便是殿下练兵之时。" 说完后,汪文言又端起茶盏,慢慢喝了起来。而朱由校则漫漫消化他所说的。其实汪文言的法子不稀奇,概括来说,就是现代国企中常见的外包业务。包一处盐场,自己慢慢生产。 别看他说的简单,但这里面所蕴含的门道极度复杂,对于前去操作的人员要求非常的高,朱由校现在身边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才。 不,也不是说没有,今天刚好投靠来了一个。想到这,朱由校将目光投到了汪文言的身上。 此时汪先生刚好放下茶盏,他抬起头一看,只是稍微一愣便明白了。长笑一声,汪文言起身拱手拜道:"若殿下信得过学生,此事交给学生即可。" "信得过,自然信得过。先生且先回去等候三日,三日之后,于灵春坊王府上相会,到时自然有人将银两和助手与先生交接。"朱由校笑吟吟的说道。 "如此学生先行告退。"汪文言又行了一礼,然后出了偏厅。他并没有自己离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进出皇宫,都需要内侍引领。 "老魏。"朱由校冲着魏忠贤一招手,示意他过来。等对方靠近后,他轻声吩咐道:"你送汪先生出去后,去一趟英国公府上,然后.........." 等到三天之后,汪文言带着两万两白银出发时,身边已经跟了不少人。英国公的嫡孙张世泽,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朱由校身边的长随太监魏忠贤,他的舅舅王升,以及刘斌罗清那一伙七八个人,此外还有骆养性带过去的二十名锦衣卫校尉力士,满满当当的四五十号人,走在路上都是一大片。 骆养性是去应付当地的锦衣卫的,张世泽则是对付天津卫的军户,魏忠贤呢是和镇守太监打交道,王升则是明面上的主事者,汪文言是行动指挥,至于文官,银子开路就好。 这是朱由校的初次尝试,若是能成,有大把的银子回来,一切都好说,若是不成,老老实实拿着每月一万两的银子慢慢练兵,等着登基吧。 。 送走人之后,朱由校也没用其他事情,一心的扑在训练上面。白天由他亲自带队训练,晚上则是那二十个青衣宦官给这些少年们启蒙,教他们识字写字。 当得知要识字后,这些少年简直惊呆了,他们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认字的这一天。虽然只是当个长工,要搞这么多训练,还要认字,让这些少年们心下犯嘀咕,但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离开。 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这里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机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每一个人都听过的,也是他们从小就被人灌输的观念,识字,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后代的命运。 对于这个机会,他们每个人都抓的紧紧的,学习的非常认真刻苦,一点懈怠都没用。只有真正从底层爬起来的人才知道,想要获得一个改变的机会是多么的难,如今出现了,怎能不牢牢把握住。 在这种情况下,最早一批少年中流传出来的皇亲国戚的流言渐渐传播开来,这个流言也刚好解决了这些少年们心中的疑虑。不管是真是假,每个人都愿意去相信。 "小鱼,你今天表现的不错啊,你可是我们这里第一个公子表扬的人。"坐在教室,李陶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李捕鱼。这种启蒙级别的教学,对于李陶来说非常对容易,他早就学过了。 "嘿嘿!"李捕鱼憨厚的一笑,也不言语,他本就是卫所出身,对于这些训练有种天生的敏感性,多训练几次后,很快就把握到了其中的要点,进步非常大迅速,得到了朱由校的表扬。 "无趣!"看着对方又一次埋头下去苦学,李陶嘟嚷了一声,然后又用手肘捅了捅他右边的李屠。李屠却不如李捕鱼温和,直接一个巴掌拍了过来,打在他的手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这一声极为响亮,顿时将整个教室的眼光都吸引过去了,分管他们这十个人的宦官立时走了过来,冷声问道:"李陶,你又在捣乱了?" "教官,我没有~"李陶试图分辨,但不等他说完,青衣宦官直接掏出了戒尺,意思不言而喻。 李陶无法,只得伸出右手来,被宦官用戒尺重重给你的打了三下。 "嘻嘻,三李中的鬼李挨打了哎!" "太棒了,上次被这家伙暗算了,丢了差点到手的第一名,这次挨打,真是老天有眼。" "我就说了,在这里耍小聪明是没用的,早晚被人抓住。" 李陶挨打后,登时一连串的议论声传来,刹那间整个大礼堂响起了杂乱的嗡嗡声。 "安静!"在旁边监督朱由校立马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将这些议论给压了下去。而后,他又拿着军棍,开始在走道中巡视。 他一入场,整个大礼堂登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沙沙沙的鹅毛笔写字声音,以及少年们时不时的提问声。 白天操课,晚上习字,而后体能训练,然后洗漱熄灯睡觉,这就是东宫禁军中一整天的生活。 在梃击案的风波过去后,俞咨皋、戚金以及孙承宗又恢复了他们的日常,给朱由校上课,顺便带来些外界的信息。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反倒是民间很有些大事。 最重要的就是山东北直隶大旱,饥民作乱,万历开仓赈济。其实早在魏忠贤去招人时的天气就已经有些端倪,只是没人注意。 对于孙承宗三人,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没隐瞒,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不过他却没有让他们指点评论,只是让他们看而已。他自己本身就是职业军人出身,又有着远超时代的目光,非常清楚知道未来军事的发展方向。别人照做就行,不需要多言。 对于他的队列操课训练,三人的评价很高,认为这非常有利于士兵的纪律养成,但对于战斗力的提升与否,他们却不置可否,各执一词。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朱由校演武观兵的事渐渐也传扬出去,很自然的引起了轩然大波,文官们纷纷上书弹劾,说不合祖制,只是所有的奏折都被万历留中不发。 对于这个,所有文官都毫无办法,太孙所领的军队属于御马监,对于这个皇帝最后的屏障,文官是没有发言权的,他们只能喷喷不合祖制。然而不论是太祖的太子还是成祖的太子,都有领兵的经历,这点被人拿出来做挡箭牌后,文官登时哑火。 最后只能默认事情的发生。 天津那边的事发展的就很顺遂了,他们一群人已经在那边扎下根来。其顺利程度让每次想办件事都会遇到阻碍的朱由校很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这也是正常情况,如此豪华的阵容去往地方上,那简直就是猛龙过江,不顺利才是不正常的。 他们到天津打得旗号就是买地置业,以王升的名义购买海边的田土,白花花的银子开道之下,加上当地卫所指挥使的说和,他们很快就拿下了一个破败的盐场,然后重新开始装修整顿。 带去的两万两银子也勉强够用,当地人工很便宜,海水更不要钱,真正大头的是买地的钱,他们将那家盐场周边的土地都给买下来了,然后就是整修的钱,铺设盐田的材料花销很大。 当地没有石材,只能用火药炸山去石头,然后再去铺设。加上给官员送礼的开销,两万两银子勉强够用,能够支撑到盐场到建设完毕。 不过就算建好了也没那么快出盐的,卤水浓度的调试,生产工艺的调整,盐路的打通以及关系网的拓展,等等一系列的搞下来,没有三四个月时不成的。 满打满算下来,最迟到年底差不多可以看到收益了。 不过朱由校也不急,慢慢等就是了,反正他的时间多的是到了年底,差不多两百人的方阵算是成了,到时候正好接上。 第六十七章 长矛落地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尽管文官们叫嚷的凶悍,但却丝毫影响不到朱由校,他依然按部就班的训练自己麾下的那群笨小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两个月后,两百名少年基本都将队列动作给学会了。 齐步跑步都走的似模似样的,不了解的人乍然一看,还会觉得很威武雄壮。每天早上,下午,以及晚上,大校场上都会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轰隆隆的声音,如同一个巨人在怒吼,让人听得有些胆寒。 时不时的,大半夜还会有一声急促的哨声响起,随后就是凌乱的声音。那是已经列入常态化训练的紧急集合。朱由校经常会搞些这样的练习。 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少年们习惯了日日刻苦操练的生活。虽然不知道未来要干什么,但目前是安定下来,刚开始的那种人心浮动却是没有了。当然,有这样想法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本质淳朴的农人子弟,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天天有肉吃,训练虽然苦了点,但也比种田好。 他们巴不得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呢。 所有的队列动作,两百个少年都学会了,哪怕是再笨的,在皮鞭以及军棍的威慑力下,也通过身体的记忆而掌握住。剩下的就是强化练习了,这个可以交给以后的日常训练,现在是时候开始长矛方阵训练了。 明朝政府对于民间武器的管控是非常宽松的,除了火器外,刀枪弓弩都是不禁的,哪怕是平民百姓,也能弄把刀挂在腰间刷刷。当然,不禁归不禁,但大白天公然携带刀剑上街的也是少数,大部分人就算要带也会弄点东西遮掩一二,毕竟携刀带剑的也太扎眼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现在不该捣鼓火枪的原因,弄点长矛方阵还是没问题,但若是弄来大批的火枪,怕是立刻就有人跳出来说他想谋反。 两百跟长矛在银子的威力下很快就送过来了,然后被一一分发下去。然而东西是分下去了,却没有人敢拿起来。甚至有人接过去了,待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立马又慌张的丢到地上。那紧张害怕的神色,仿佛手上拿的不是长矛,而是毒蛇。 一时间,整个校场上都是长矛落地的吭吭声,本来整齐的队列也因为地上的物体而有些凌乱扭曲。 “看来训练的还是不够啊,地上就多了这么点长杆子就让队伍散乱。”朱由校眉头紧皱,他最先关注的是这些新兵的军事素质,而不是他们此刻的态度。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他心知肚明,无非是信息的不透明,他们以为自己是来做长工,没想到最后却被分发到了长矛,这不是和戏文里造反的情节一样么? 一时间,四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紧紧的盯着朱由校,希望他这个皇亲国戚能给个解释,为什么好好的长工忽然变成了长矛。 所有人都很紧张,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反倒是三李以及许文神色自若,甚至李陶还有点兴奋的情绪。 “喂,小鱼儿,真的让你说中了哎,公子是在练兵哎,我们是他手底下的兵丁。”作为最早来的一批,他们已经经过三个多月的训练了,潜移默化之下,却是不知不觉的将朱由校当做了自己的主家。 李捕鱼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一股沉着大气在他身上慢慢显现出来。自从在心中确认公子就是在练兵后,他的心反而安定下来。这里的训练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却又有着丝丝缕缕掩盖不住的熟悉感。 哪新奇的教学,神奇的队列,无不让李捕鱼打心底惊叹,整整两百个少年中,也只有他对这一系列训练体悟的最为深刻。 凭着以前耳濡目染打下的基础,他如饥似渴的学习着,体悟着。军队世家最重实力,不管公子将来要干什么,都无法阻碍他此刻疯狂的学习。不管怎样,学到的本领是自己的。 “管他娘怎样,老子反正是跟定公子了,从来没有人让我吃过这么多的肉,哪怕是为了这些肉,就算让老子造反老子也去。”李屠的性子最为直爽火爆,刚才下意识的跟着周围的人丢掉长矛已经让他很羞愧了。 清醒过来后,他唾骂了自己一句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长矛,往地上狠狠的一杵,昂首挺胸的笔直站立着。 在一群人安静的情况下,他的叫嚷唾骂是如此的清晰,他的动作也是如此的鲜明,周围的人纷纷盯着他看,他周围的李捕鱼和李陶也是如此。李屠许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他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都他娘的怂瓜卵蛋,一根长矛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羞恼之下,李屠冲着他们大骂一声。 他的叫骂似乎是开启了一扇门,那些脾气耿直火爆少年纷纷开口。 “干了,不就是根长矛么,有什么好怕的。” “怕个球,大不了跟着造反就是了。” “公子让我有肉吃,我跟着公子干!” “老娘告诉我,谁对我好,就要对得起人家,公子对我好,我一定要对得起公子。” 或激昂,或热血,或朴素的话语,代表着这些淳朴少年们最真实的想法。在李屠的动作和言语下,他们纷纷弯腰捡起地上的长矛,紧抓在手上,一脸坚毅停滞身子,看着朱由校。随着他们的带动,越来越多的人行动起来。不过是片刻功夫,所有人都将自己刚才丢弃的长矛给捡起来。 “屠哥,你真棒。”脸蛋红扑扑的许文夸奖了李屠一句,被人这么一跨,刚才还豪气干云的李屠顿时有些扭捏起来。他别扭的表情,让所有的少年都哈哈的大笑。 笑过之后,就是一片宁静,然而无形中的气氛却是浓烈起来,所有人都热切的盯着朱由校,似乎在期待着他讲些什么。哪怕他此刻吼一嗓子去造反,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冲过去。忠诚,似乎在刚刚的捡起长矛的举动中褪去了身上的尘埃,从而显露出来。 队列中发生的事情,朱由校都看在眼里。本来他是准本出来揭破自己身份的,没想到最后事情却有这样的反转,一时让他感慨不已。也让他坚定自己的制度理念。 说的再好听,不如做的实在。 一开始,他也是学着部队中以前的模式,时不时的去营房中转转,做做盖被子啊,唠家常的举动。可是除了刚开始外,效果并不是很好。他仔细反省过后,发现这是两个时代军队根源不同造成的。 解放军最早可以追述到上个世纪二十年代,那时候正是士气低迷,民风颓唐的时候,是一个万马齐喑究可哀的悲伤时代,需要的恰恰是这种精神上的激励,心灵上的温暖。而此时却大不相同。 不管明朝的皇帝如何荒唐,也不管士林之风如何逐渐败坏,但至少面子上他们做的很好,政治宣传上做的很到位。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称臣,不纳供,不割地,不和亲。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深入天下臣民的内心深处,也保留了汉民族的最后一丝血性。尽管他的上层开始渐渐腐坏,但作为国家基础的民众却是健康的,鲜活的。 这是一个健康的民族,他不需要心灵的抚慰。 对比出了这一点不同后,朱由校及时改正自己的策略,对伙食的投入又加大了,从以前的天天吃肉变成了餐餐吃肉,甚至还在前几天,以训练刻苦认真的名义,每个人都发了一两银子的奖励。 这种种实质性的激励,才有了现下这种令他感动的支持。不论他是什么身份,不论他想干什么,都有人赴汤蹈火义无反顾的跟随。 这一次意外的事件,仿佛是一次熔炼,将杂质去除,显露了人心最美好的东西。他们不知道朱由校是什么身份,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而朱由校,也仅仅只记住了他们各自的名字,其他的家庭情况,兄弟姐妹一概不知。 但这并不妨碍两颗心的贴近。 凝视着校场上两百双神情坚定的眼睛,朱由校没有说什么,而是大声的下达命令。 “全体都有,向左转,跑步走!” 整个队伍在他的命令下集体转向,声音整齐无比,每个人都做的极为认真。而朱由校也跑到了队伍的左侧,开始喊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轰然的口号声冲天而起,响彻云霄。 整个队伍朝着营地的大门笔直的跑去,丝毫没有转向,这个动作令排头兵有些兴奋,他们终于可以跨出去,看看这个神秘的地方。 大门,在他们逐渐逼近时,早就被守候在这里的王承恩勒令打开。 轰隆隆的,整个队伍没有丝毫的犹豫,从洞开的门口跑了出去。出去后,朱由校并没有让他们乱跑,而是约束着他们,绕着营地的围墙开始跑圈。 虽然不能乱动,但这却不能阻止少年们的眼镜四处乱瞟。 皇宫中肃穆的环境,金碧辉煌的建筑,繁复华丽的装饰雕琢,无不让他们打开眼界,惊叹之声在队列中此起彼伏,一刻都不曾停歇。 所有人都在极目四顾,欣赏远处的端庄秀丽的建筑风景。除了李陶,他越看越心惊,乃至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傻掉了一般,若不是好心的许文拉着他,他估计都要掉队。 【作者题外话】:昨晚停电,不好意思。 第六十八章 我在皇宫 相比于其他人,家中父亲在衙门中做小吏的李陶可谓是出身最高的,相对来说,他的见识也要更为广阔一些,住在内城之中,父亲就经常带他到皇城根脚下闲逛,偶尔看看从墙头露出来的一些建筑物顶角。 从小的这些娱乐活动,让李陶对皇宫中那些特别高大的建筑非常熟悉,此刻尽管是来到了皇宫内,可是稍微适应了一会儿后,他就发现,这些是往常自己经常看到的东西,只是距离近了很多。 我这是在哪儿? 我这是在皇宫! 李陶几乎是艰难无比的承认这个现状。等到终于认清这个现实之后,他的身体几乎僵硬,整个人都是蒙的,身体只是下意识的随着许文的拉扯往前跑着。 “喂,清醒点,你怎么了”拉着他的许文发现不对,使劲拍了拍他的脸。有些刺痛的力道,终于让李陶清醒了些。 “我们这是在皇宫!”看了他一眼,李陶有些昏沉沉的活到。这是事实对他的刺激到现在还没有消退。 “啊?你说什么?”许文惊讶的问道。他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我说,我们这是在皇宫里!”迎着风,李陶大声的喊道,他的话传去出了很远,让后面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我们是在皇宫里! 我们是在皇宫里! 我们是在皇宫里! 这句话不停的在众人耳边徘徊,机灵一点的已经张大着嘴巴反应过来,脑子木一些的还没转过弯来,嘴巴里念叨了几遍才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皇宫?我们怎么会在皇宫里呢? 这里就是皇宫么? 原来我们是在皇宫里! 我们果然是在皇宫中! 徒然间,整个队伍爆发出了巨大的声浪,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几乎冲破天际。整个队伍也因为议论而有些凌乱,甚至快散了开来。 “都排好队,乱什么!”一声怒吼从队伍的左后侧穿来,听到朱由校愤怒的声音,所有少年心底都一颤,本能的收起了有些胡乱的思绪,将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体能训练上。从训练刚开始朱由校的威严就在他们心中种下了。 在朱由校的管束下,队伍重新整好,继续绕着围墙跑步。整个能容纳三千人住宿以及队列训练的营地是非常大的。周长差不多有一公里多,跑了一圈后,朱由校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跑着。 轰隆隆整齐的脚步声一直在持续不听的响着,惊醒了大片的人。 看着再次从眼前穿过的一长串整齐的队伍,在此处守候的禁军们嘴巴张的溜圆,几乎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小爷这兵是怎么练的,怎么能够如此一直的保持整齐的步伐。”禁军中一位盔甲明亮的头领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然而,旁边的人却没人能给出一个答案。禁军也有操练,但从未达到过这个程度。 “嘁,跑的整齐又有什么用,真上了战场难道对方和你比脚力么?”一位中年禁军晃了晃手中的钢刀,语气有些不屑。只是他的神态却有些虚,不像他的语气那样坚定。 真的没有用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吧。 在慈庆宫门出也出现了一群身影,那是被轰隆声吵到的朱常洛,他也出来查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等看到了弄出动静的是一群整齐的,正在奔跑的少年们之后,他的表情很微妙,有点惊讶,有点愕然,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见到稀奇古怪事物的好奇。 “八妹,你快看,那是太孙哥哥,太孙哥哥在带队跑步锻炼呢。”朱由检稚嫩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相比于他们的父亲,他反而知道的多一些。 “是呐是呐,太孙哥哥还拿鞭子抽人呢,好威风啊!”朱徽媞双眼近乎快冒出了小星星,一脸崇拜的看着正在挥着鞭子抽打跑在最后一个的少年。这个少年正是李陶,由于过度的震惊,许文一时间没有拉住他,他自己还没回过神来,一下子就落到了队伍的最后,直到被朱由校的鞭子抽醒。 在他们两个的旁边,是一脸不高兴的西李,朱由校过的越好,她就越难过。尤其是两年前晚上的喋血命案,若不是郑贵妃旁边的刘成替她挡了一劫,说不定此时她已经命丧黄泉了。从那之后,朱由校就成了她的眼中钉。 “威风什么,跟着一群粗鄙之人披头散发的跑着,哪里有一点堂堂皇太孙的模样。检儿,媞儿,你们可不能学你们这个不成器的哥哥。知道么?”看着两个小人儿,西李一脸尖酸刻薄,只要是能诋毁朱由校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知道了,娘亲。”遭到了西李的训斥。两个小人儿也没有刚才看到大场面的兴奋了,低头乖乖的认错。 在原本的历史上,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都是交给西李带的,等西李生孩子后,照顾不过来,就将朱由检交给了东李。然而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朱由校的蝴蝶效应,还是因为她本身的一些阴微、不可测度的小心思,朱由检被她收养过来后,就没有撒手,一直到现在。 在后面的则是排行第五第六的两个皇女了,她们的母亲地位低微,连带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看着自由奔跑的太孙哥哥以及备受宠爱的五哥和八妹,她们小小的脸上满是羡慕憧憬之色。 “啊!”在鞭子的威力下,李陶惨叫一声,奋力的跟上了队伍。 “让你小子爆料!”抽了李陶一鞭子后,朱由校心中舒爽了很多,他本来想将队伍带回去后在说,结果被这小子一下子给说出来了,差点就让整个队伍溃散。若真是出现这种局面,收拾了还好,没收拾住,让人到处乱窜,闯入不该去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没准他得队伍都得解散,自己的能力也会受到万历的质疑。如今的他按照明朝的算法才十一岁,实际年龄更是才十岁,而且还是未满十岁。作为一个小屁孩,本就没有什么自主行动的权利。 若不是他从小一贯表现的语出惊人,天赋异禀,根本不可能说服万历,自己召集人手训练新式军队。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绝对不容许出现一丝差错。他还想凭借这次训练出来的好成绩,向万历索要更多的权利呢。 也正是因为他自己年龄太小,万历又还有四五年的时间,他才如此的循规蹈矩,一直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若是此刻换成万历四十八年,他的态度绝对不同。 带着队伍跑了三圈差不多五公里后,朱由校才终于一声令下,让派头拐弯走进营地的大门。相比于出来时有些凝重的气氛,此时队伍中轻松了很多,到处弥漫着一股走了狗屎运的氛围。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奔跑,哪怕是最为愚笨的人此时也已经想明白了,这里是皇宫中到底意味着什么。 皇宫哎,能住在这里面的除了皇帝老爷就是他的儿子太子爷了,公子这么大的年纪,肯定不是皇帝老爷,那就一定是太子爷。 太子爷哎,以后能当皇帝的,跟着未来的皇帝当兵,不亏,真是不亏啊。 “等到太子爷发了饷银后,一定让父亲修修家里的祖坟。” “我家的祖坟上肯定冒青烟了才让我遇到了太子殿下。” “我跟你们说啊,我爷爷坟头上肯定长满了灵芝,不然我怎么能被太子殿下选中呢!” 这是所有少年心中此刻的想法。若不是先祖庇佑,他们这样的苦哈哈怎么可能遇到太子还被选中了呢。当时不知道多少少年和他们一样有机缘,但却根本没有选上。 “饮马捕鱼儿海!”李捕鱼眼睛深邃无比,里面闪烁着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火花。他的嘴里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这句家中长辈对他们兄弟两人的教导。 “呵呵,太子好啊,太子好,以后可是有吃不完的肉了。”李屠傻呵呵的笑着,也不知道他父亲从小怎么养的,家中以杀猪为业竟然还会缺了肉吃。 “太子爷?不对啊,太子的年纪比这大多了,难道是太孙,可是看身高不像啊,太孙听说才十岁,怎么可能跟我们差不多高?”经常父亲讲述朝中见闻的李陶满肚子的一伙,相比于其他憨厚的少年,他要聪慧的多,也更加的喜欢刨根问底。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报数!”一连串的命令下来,刚才还有点凌乱的队伍瞬间恢复平整。 整理完队伍后,朱由校重新走上了校场中央的主席台。站在台子上,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底下的少年,迎接他的,是一双双探究以及询问的眼睛,眼底还夹杂着浓重的疑惑。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是很相信,以往只在戏文里听过见过的天上人物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会成为他们的教官。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奇迹。 “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也许你们不知道。”朱由校缓缓开口,语气很庄重,“不管你们知道,或者不知道,本宫都要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因为你们刚才的表现,我很满意。” 听到这里,李屠满脸的自豪,刚才就是他第一个带头捡起长矛。 “本宫,乃是大明皇帝的孙子,当朝太子的儿子,御封皇太孙------朱由校。” 第六十九章 皇太孙是什么 “……….” 校场上的队伍死一般的寂静,既没有朱由校想象中热烈激动的欢呼,也没有期盼的神情,灼热的目光。他仔细看过去,那一双双无辜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不解。 好像是在问他,皇太孙是什么,能吃么? 这样的目光让朱由校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虽然现在每天晚上都会进行识字扫盲,教授他编写的小学课程,但直到现在,他们仅仅只勉强做到书写自己的名字,这个年代的老百姓似乎特别的笨,怎么教也教不会。 皇太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理解的含义,但对于这些现在为止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少年们来说,还是个太复杂的概念。他们或许知道皇帝,或许知道太子,但皇太孙是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看到这种情况,朱由校突然一阵无力,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些单纯的战士们解释自己的身份了。 “皇太孙是什么,你们不知道就算了,以后会知道。现在,你们只要知道,从今以后,你们是东宫禁军,是我朱由校的兵就好了,你们只需要记住我的名字,朱由校,他是你们的长官,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听到了没有。”说到最后,朱由校怒吼出来。 “听到了!”底下的少年们条件反射的高声回答。 “我是谁?” “长官。” “我叫什么?” “朱由校!” “你们是谁的兵?” “朱由校的兵!” 三问三答之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前达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今天休息半天。解散!” “杀!”这声杀被意外惊喜砸中的少年喊得喜气洋洋。也难怪他们如此,从他们一迈进这里开始,就一直在训练,从来没有过休息。 当然,这里的休息和后世的pla一样,只是指不训练,并不是让人自由活动。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寝室大扫除,清洗自己的衣物被子。分发训练的军用物资。 这次分发下去的物资可就多了。镶着铁片的皮甲,鸳鸯战袄,作训服装,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发了下去。既然挑明了身为官兵的身份,自然要配齐物资了。除了这些外,还有许多朱由校自己设计的零碎小物品,比如绑腿,比如木制水壶,比如牙刷毛巾袜子草鞋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是他这两个月训练以来陆陆续续备齐的,两百人的物资,看起来不多,但却花了他足足一万两银子。加上支给汪文言的两万两,他的小金库基本见底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冒险同意汪文言的计划,练兵的花销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两百人就这样了,若是将八百人招满,每月一万两的饷银根本支撑不住。 轰隆隆! 一声剧烈的响声后,碎石飞溅,一座海边的山崖被炸的粉碎,待烟尘散去后,无数衣衫篓缕形似难民的百姓缓慢的走过来,肩挑手提的,开始搬运碎石块。这些山崖上有的地方被海水腐蚀出的窟窿,往里面塞满黑火药就能炸碎。这些经过海水浸润泡透的石料,恰好是用来建造盐场的最佳建筑材料。 这十来天,在天津卫城外的海边,这种火药爆破的显现经常出现。来自京城英国公和锦衣卫的压力,让他们行事非常的顺利,几乎很简单就将一个小盐场和其周边的土地都盘了下来,然后开工。 在旁边的一处高地上,汪文言和一个身穿军装的中年汉子站立着,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衣服勉强完好,神情畏缩的老头,老头枯老的脸上满是皱纹,头发白花花的,仔细一看上面凝结着无数晶莹的颗粒。 海风烈烈,吹得三人的衣袍不听的跳动。那个身穿军装的中年人是天津卫的一个指挥佥事,那些衣衫篓缕的人事天津卫麾下的军户,被他借来开采石料。 看着又一座山崖的石料被蚂蚁搬家似得搬走,汪文言暗自估量了下,转身对老头说道:“老周,搬完这些差不多了吧。” 汪文言对晒盐自然是一窍不通,不过这并不妨碍盐场的建设,自己不会没关系,有人会就行。这个老周就是他从盐场中找出来的好把试,就是在盐场出生的,长大后也在这里讨生活,可谓是一辈子都和盐打交道了。 汪文言只是将想法一说,老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其实晒盐法古人早就发明出来,只是一直得不到推广,在盐场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周,也早就凭借多年的积累,知道用太阳光晒是可以出盐的。 汪文言得到的晒盐秘法也只是多了些风力机械的运用以及对盐田合理的规划和工序的优化,并没有超出老周理解的太多,何况上面很多文字都是盐场同行的术语,汪文言看不懂,但只要说给老周,一下子就明白了。 正是在这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协助下,盐场才能这么顺利的开始平整土地,规划位置。如今石料够了,就可以开始建设了。 “大人,这些石料完全够了。”老周有些哆嗦的回答,他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一伙人,竟然不怕死的开始运用晒盐法,真是活腻歪了。老周看着汪文言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可惜他此时正好背对着老周,没有看到这个眼神。 石料搬走后,汪文言和那个天津卫的指挥佥事带着人往回走,来到了盐场的选址,那时一块位于海边的平整土地。土地的面积非常大,长满了茂密的芦苇,那还是盐丁煮盐时的燃料。 这里同样有着上千名的军户在干活,努力的平整土地,铲除已经没用用的芦苇。在军户中,还混杂着一些浑身腥咸味的盐丁,他们在一些关键的地方劳动。从整片盐场来看,这里被分成了好几个大的功能区。 利用风力提取海水的引水区,面积最大的蒸发区;最为奇怪,混杂了泥沙土壤木炭的过滤去,以及最后出演的结晶区。对于这些晒盐工序的划分,汪文言并不懂,他只知道,经过这么一连串的工艺,最后出来的是能够直接吃的细盐就行了。 在社会上常年混的他,也知道现在盐的行情,一般直接开采出来的是粗盐,这样的盐是有毒的,不能吃,简单过滤后的就是沙盐,沙盐是能直接吃的,只是里面有很多细小沙子之类的杂质,口感不好。不过大部分明朝的百姓都是吃这种盐。就是这种盐还不能敞开了吃,必须节约。 沙盐上面就是细盐了,也就是现在盐场直接出的盐,盐的成分干净,没有杂质,只是颜色不太纯正。一般殷实人家吃的大多是这种盐。在往上就是精盐,精盐上面是青盐。精盐和细盐没什么差别,只是更细腻更洁白,口感也更好。至于青盐,则不是用来吃的,是讲究的人家用来清洁口腔卫生的。 听说太孙殿下就有用青盐清洁口腔的习惯。 整体来说,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盐场很快的就开工了,那个秀才给他的晒盐秘法确实好用,能直接出细盐。只是令汪文言奇怪的事,看到他主持开工建造天津卫的卫所高级军官,还是本地的盐丁老周,似乎都有点乖乖的,好像隐瞒了什么。他追问下去,对方又顾左右而言它,什么都问不出来。 最后想来想去,汪文言还是猜测不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明面上的官府已经没问题了,也取得了本地锦衣卫和卫所的支持,自己这边也有二十多号精壮韩勇的锦衣卫守候,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够威胁的。 “最近要小心些,估计会有什么事发生。”汪文言暗暗的警醒着,这个盐场可是他的投名状,可不能给办砸了,自己还要靠这个以为进身之阶呢。 天津这里可是属于长芦盐区,在整个天下间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是产盐的重地,虽然如今有些破败,但是一些有心人在这里还是有着自己的眼线,加上汪文言行事又没有任何的遮掩。 震天响的黑火药简直是在向他人宣告这里有大动作。很快,他们一行人的身份资料和目的就被人收集齐备,然后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传到了南方产盐的核心区域,淮南盐区,而那边进过讨论后,也有了自己的反应。 消息一路通传,往沧县长芦镇传递而去,管理整个北直隶境内的盐课转运使就设在这里,是整个长芦盐区的核心区域。只是由于北直隶、山东的大旱,传递消息的人员被难民辗转困顿,一时不能通行,等到大概耽搁了两个多月后,消息才到达河间府。而后这边的人才开始商量讨论。 在这个期间,朝中的一些言官也开始上书弹劾,只是他们弹劾的对象有些特殊,是以他们用词尽是些比较隐晦的词语,什么孟浪啊,什么货殖啊,什么有失体面之类的,不是当事人根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啥。 这样的折子,很自然的不会被送到万历面前,而他们折子中的人,该怎么做依然是怎么做,没有丝毫改变。河间府那边商讨完后,很快就派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很快的出现在汪文言的面前。 第七十章 建制 “纹银五万两,从这里撤出,盐场拆毁。”这是那个人见到汪文言后的第一句话。 此人一袭宝蓝色丝绸直缀,下摆拖地盖住脚面,两只衣袖肥大,看起来有那么一丝飘然的气质。此时已是十月间,天气已然变冷,整个盐场也因为温度的原因,产量有些下降,当然,这对汪文言没有什么区别,他主持的这个盐场,今天才刚刚流顺,产出第一批细盐。 产出细盐后,汪文言还没来得及去看,这个人就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盯着他看了一会,汪文言哑然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一句话也没回的走了。 他没时间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人纠缠,实力都不亮,就想让人罢手,他背后的主子哪里是这么好欺负的。连续的三个月的奔波劳碌,让汪文言非常的疲惫,眼窝深深地凹陷,眼袋很重,眼睛中还泛着浓重的血丝。 细盐的产出算是让他看到了希望,给了他足够的动力。只要他能将这个盐场经营好,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要去开拓销路,可没时间在这里斗嘴。 汪文言这个态度,让对方愕然,等回过神明白过来后,整个人气的都直哆嗦,从来没有人如此对待过他,哪怕是南边的那些世代盐商也是如此。 “哼!”一甩袖子,此人气哼哼的离开。 紫禁城内,东宫禁军驻地。 “平矛!”站在整个方阵队伍的第一排最右边,朱由校气沉丹田,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场,发号施令。 “杀!”他爆喝一声,手中长矛放平,猛然前刺,在他的动作示范下,方阵中的其他少年同样如此动作,一时间矛杆如林,杀声震天。 “拒马!” 又是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再次变幻,前三排的士兵猛然靠紧,手中长矛尾端狠狠的往地上一插,身体半蹲,右脚踩住尾端,双手握住长矛矛身,后面的士兵则将长矛平举,搭在前排人的肩膀上。 一座庞大的人工拒马就这样形成了,矛尖冲天,在阳光的照耀下,寒光闪烁。在如此密集的阵型下,是没有任何马匹敢于冲撞过来的,哪怕是那些久经训练的战马也是如此,这是动物面对危险躲避的本能,无法克服。 “铁林!” 一声令下,整个方阵忽然密集的集合起来,队列中的士兵头颅微微往下低,长矛拄在地上,矛尖朝天,然后开始不停的晃动。一时间,哗哗声作响,仿佛狂风吹动山林般。这是用来防御对方远程攻击的。 这个阵型演练完毕后,接下来又是另一项科目。 “向左,刺!” 整个方阵开始缓慢的前进,士兵们手中的长矛平举往左斜着,在朱由校的命令下,猛然往左边狠狠的刺去。一时间矛出如龙,整个校场上回荡着嘶嘶的尖啸声,那是空气被长矛撕裂后发出的声音。 阵型演练完毕后,整个队伍散开,开始了基本的长矛刺杀术的训练。这是所有训练中,唯一教授的,可以算的上是武技东西。但也十分的简单,来回就是那么几招,向左刺,向下刺,向上刺,向左上刺等等刺击动作。 这个长矛刺杀术是朱由校根据后世pla的刺杀术,结合长矛的尺寸改编过来的。动作简洁但却十分犀利,杀伤力十足,配合两米二左右的长矛,十分适合军阵中使用。 随着一项项训练的展开,可以看得出来,朱由校两百人的长矛方阵算是基本成型了,无论是行走变阵,还是刺杀队列,都初步熟练,虽然偶有人还有些生疏或者凌乱,但这都是细节问题,需要时间慢慢细扣,草创阶段有这个成果已经不错了。 对于自己的未来的兵种配备,朱由校只打算设置三个兵种,一个长矛兵,一个火器部队,包括火枪手以及火炮手,还有一个就是骑兵了。这三个兵种将会构成他未来陆军野战的主力。其他兵种就根据地形少量配备,集中使用。 当然,这里所说的基本兵种并不是明朝卫所部队那样,发根长矛就算成了,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训练以及提供装备的,最起码铁甲和头盔是要人手一件的,不然他的长矛方阵虽不至于崩溃,但接战后的损伤会大很多。 时间渐渐流逝,一项一项的训练慢慢展开,队列,体能,跑步,武装越野。除了越野无法开展,只能绕着卫队驻地绕圈走外,其他的pla科目都被朱由校给搬了过来,应用在这些少年的身上。 白天训练完了,晚上又是文化教育,识字读书。在之后就是半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洗漱的洗漱,擦药的擦药,在青衣宦官的约束下,少年井然有序的活动者,干着自己的事情。而后就是熄灯就寝,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和生活,这些少年已经过了三四个月了,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劳累,但却比不上农忙时的劳动强度大,而且还有合理的休息时间以及饮食。尤其是食物,更是让这些以前很少吃肉的少年们赞不绝口,除了早上外,每餐都能吃肉吃到饱,而且还有水果吃。 这样的日子对他们这些经常吃不饱饭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神仙一般。当然,时间过久了,肯定会有人想家,但自从渐渐明悟了公子的身份后,这份思念之情就被他们悄然的压了下去。 能跟着这样的人物干,以后光宗耀祖指日可待,那简直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没人会因为思念之情而放弃。这也是战阵训练开始后,这些少年如此听话努力的原因,不论什么样的命令都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朱由校说的每一句他们都记在心里,每一个命令都努力的去遵守执行。这个机会是如此的难得,没人希望因为一点小错误而被剔除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起床后,按照惯例,少年们起床出完早操,开完饭后,在主席台下面集合。这个时候朱由校通常会讲点什么,或者表扬谁,或者批评谁。被点到名字表扬的,则满脸微笑,一脸的荣幸,一天内都会保持高昂的训练情绪。 被点名批评的,则会垂头丧气,暗自反省。接下来的一天内都会时刻谨慎小心,注意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 经过朱由校的言传身教,此时整个团体当中,基本养成了那种以荣誉为自豪的正面风气。本就淳朴的他们,被朱由校这么正面的引导,每个人的心态都变得积极健康起来。 站在主席台上,朱由校看着下面一脸坚定,朝气蓬勃的少年们,他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朗声说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今天是我们东宫禁军正式成军的日子。一支军队,有执行的士兵,就是指挥的军官,都是生龙活虎的血性汉子,谁都不服谁,但总得有个领头服众的。” “今天,就是分班建制,提拔班长的日子。”朱由校沉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旁边的刘若愚捧着一本红色的册子走了上来。 看到这个情形,下面的队列微微有些骚动。所有人的眼睛中满是热切渴望之情,苦苦熬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些么。尤其是李捕鱼,眼睛中的火光明亮的吓死人。出身卫所的他,早就隐隐的感觉到了这一点,也早就在期待这一天。 他如此的努力学习,吸收领悟着一切,如此体会朱由校的心意,就是为了走上军官之路,一路往上,最后饮马捕鱼儿海,再次重现先祖的荣耀。此刻,这个机会离他这么近,让他整个人都兴奋激动起来。 其他人虽然不如李捕鱼哪有情绪激动,但也都是眼巴巴的盯着朱由校的动作,没有人认为自己比别人差,每个人都希望这所谓的班长能落到自己的头上。两百双眼睛,此刻眨也不眨的盯着朱由校。 缓缓的翻开红色的册子,朱由校开始从头到尾的念着。 “一班班长,李捕鱼。” “二班班长,李屠。” “三班班长,周老实。” “四班班长,辛双江。” “五班班长………”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从朱由校的嘴唇中蹦出来,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不是神情激动,脸色潮红,这可是能够管十个人的官呢,军官啊!在这个当官就有一切的时代,没有人不想当官。何况,这两三个月的文化教育上,经常有哪些草根名将的励志故事,在让他们情绪振奋的同时,也渐渐打开了他们的眼界。 原来,一个贫民子弟也能走这么远! 听到第一个是自己的名字,李捕鱼垂着的右手猛然狠狠的一握成拳,他用力之大,指节都发白了。脸色的神情也是溢于言表,上面的兴奋激动之情,简直无法形容。相比于他的高兴,同一个队列中的李陶就很沮丧了。 从头听到尾,一直都没有听到他的名字,这让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平日里,他可是颇为积极,仗着自己的富裕的家庭出身和见闻广播,在宿舍中都是充当老大哥的存在。 结果这一下任命宣布出来,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李捕鱼当上班长,他还勉强可以接受,但平日里他最看不起出身的李屠都当上了,简直让他接受不能。一个贱户子弟就行,我却不行,不是说我比他还差么? 这对李陶来说是个天大的打击。 “没事的,还有机会的。”身高和他差不多,站在他旁边的许文捏了捏他的手,冲他笑了笑安慰道。见还有一个伙伴陪着自己,李陶的心里好受了些,起码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差。 第七十一章 磨合 这些能够成为班长的人,都是朱由校亲自开始带队训练后一个一个挑选出来的,无论是文化方面,还是军事素质方面都堪称优秀,尤其是李捕鱼和李屠,让他非常满意,一个非常有军事天赋,对他的各项军事训练理解的特别透彻,不仅做好自己,还已经开始帮助别人。他们那十个最早进来的,都受到过他的帮助。 而李屠为人处世天生豪爽大气,特别是身上有种憨厚忠诚的气质,让朱由校一看之下就喜欢上了这个杀猪出身的少年。他也是这所有两百名少年中唯一见过血的。当然,不是人血,而是猪血。仅这一点就让他和其它人拉开了差距,看起来更有军人气质。 随着二十名班长的任命,朱由校的部队算是成型,开始进入稳步发展的阶段。他们二十人出现,让青衣宦官彻底从一线退了出来,以后的训练和队伍带领都有这二十个班长负责。 班长任命完成了就是人员飞划分调动。四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他对这两百人都熟悉无比,每个人什么情况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本着强弱搭配的原则,他将所有人都打散重分,重新构成二十个班。 “李陶,一班,许文,二班……”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从他嘴巴中出来,而后被念到名字的人就站到自己班长的身后,按照高矮顺序拍好。 一阵混乱后,两百人从新站成了一个20x10的长形方阵。而后就开始了上午的方阵训练完后就是长矛刺杀术的训练。而这时,二十个班长的好处就出现了,他们纷纷利用自己领先的军事素质,开始不停的纠正下属手上动作和发力方式,规范他们的练习。 看了一会后,朱由校十分的满意,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基本上他就不用亲自深入到一线了,只需要保持关注即可。亲自带队训练花费了他很多的时间,如今能脱身而出,他就可以干更多的事情。 比如跟万历打打感情牌,获得一次武装越野拉练的机会,或者去讨要一些火器工匠,开始研发自己需要的火枪也是不错的选择。总之,要他做的还有很多。 “好久没有去请安了,该去一次了。”朱由校微笑的看了一会,心情愉快的他换了身衣服后,拿好自己早就备下的礼物,登上车架,朝着乾清宫而去。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万历聚一聚了。 天津,盐场。 渤海湾这边新建的盐场已经全部完成,规划整齐的盐田已经开始工作,大量的海水被架起来的大风尘不停的提到一个蓄水池中,先是初步过滤一遍后到蒸发池中暴晒,再到添加了许多奇怪东西的过滤池中过滤,最后是结晶池中沉淀结晶,直接出盐。 此时有些结晶池中已经铺上了一成有些发黄的洁白晶体,那是刚晒出来的细盐,盐丁们拿着麻布袋不停的装着,很快装满了麻布袋被堆在小推车上推走堆放到库房当中。作为首领的老周则揣着本册子不停的在盐场内巡视着,指点这些年轻的盐丁如何收拢储存这些盐。 他如今已经被任命为这个盐场的管事,负责这个盐场内部生产及其他事物的管理。这个任命让老周头十分满意,不仅仅管事薪水要高了近一倍,更因为这个位置的体面,不用自己劳心劳力的从土里刨食了。 此时来看,这个晒盐场已经能够正常运转,各种设施也基本齐全。在一处坚硬高坡上起着一排排的房子,那时盐丁的住所,尽管墙壁是土砖垒的,屋顶是海中的海草,但盐丁们也满意无比,至少有了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说起来盐丁们非常感谢这一伙从京城来的体面人,是他们让盐丁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仅不用辛苦的弄柴草煮盐了,而且以后还有稳定的工钱拿,干得好还有奖赏,逢年过节还会发节礼。 这不,已经十一月底了,根本不用盐丁们操心,这些京城的老爷们已经将年货给他们置办好了,让他们过个以往从来没有的肥年。 这种种政策的实施,一下子就将盐丁们的心给收拢起来,干起活来非常的卖力,往往还没到出工时间就自发的跑到盐田中开始干活。 本来对于给盐丁们这么好的待遇,汪文言还是颇有微词的,哪里有这样雇人干活的,又是盖房子,又是给工钱,又是发衣服的,甚至还给置办年货,这得费多少钱啊。盐丁这样的灶户给口吃食不就够了。 不过,等到出盐时间提前了半个月后,汪文言渐渐察觉到了这些行动的好处。这不得不让他感慨一句:“果真是天生帝王,步履凡尘而知人心向背。” “呦,这不是周叔么,怎么又背着个手到处闲逛啊?”一个看起来跟老周头应该很熟的后生打趣道。 “嗨,东家把这里交给我,我得对得起人家啊,这不过来看看你们几个猴崽子有没有偷懒。”旁人打趣他,他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回答。 “哪能啊周叔,新来的东家这么好,这么掏心窝的对待咱们,咱们怎么也不能对不起东家啊,这还偷懒那还是人么?周叔你也太小看咱们几个了,好赖咱还是分的清的。”听他这么一说,这后生顿时急了。以前偷懒偷工还能收的过去,现在的东家都这么好了,在偷懒会让人戳脊梁骨的,这名声要是坏了,他以后还怎么娶媳妇啊。 “哈哈,瞧你急的,你周叔又没说你偷懒。”老周头哈哈大笑一声,又往别处巡视去了。一遍走着,他一遍指导下各个岗位的年轻人怎么干才能更加的顺遂。凭借自己多年丰富的经验,老周头很快的就吃透了那份晒盐的秘法,如今可以说是整个盐场对各个工艺最懂的人了。 只是看着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又收敛起来,脸上换上了一幅忧愁的表情,明显的心不在焉,他嘴巴中也不听嘀咕着,“到底要不要说呢,到底要不要书呢?” “死老头子,你这游魂呢,不去盐场里巡视,怎么转悠到这里来了。”一声熟悉河东狮吼就是一阵同样熟悉的剧痛,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使劲揪着他的耳朵。 “哎呦,疼,死婆子快放手。”好不容易挣脱自家婆娘的铁爪后,老周头往四周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伙房的位置。 伙房位于一口深井旁边,离他们的新家不远。这口井可是整个盐场的水源,这口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老周头只知道自己很小的时候这井就存在了,如今四十多年了,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水位都没有降低一寸。 老周头的老婆由于厨艺了得,也被任为伙房的管事,负责为盐丁们做饭烧水。她刚放下手中的活计,就看到自己男人一幅神不守舍的样子漫无目的的走着。这可把她给急的,能有现在这么个管事的差事多不容易,这没出息的还不守着盐场好好看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把差事黄了那可怎生是好,不能辜负了东家的好啊。 “你这嘴里嘀咕啥呢,什么该不该告诉的。”老周头的婆娘很精明,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连忙的追问。 “哎呀,男人的事,你个妇道人家问啥子问。”老周头有些不耐烦。但他这句话可戳到了婆娘的敏感度,让他婆娘顿时火大。 “好啊你个怂瓜卵蛋,当初为了娶老娘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如今倒好,在老娘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的。”干瘦婆娘伸出手就是一顿猛掐,让老周头杀猪般的叫了起来。她薄薄的嘴唇中更是不依不饶,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出来了,还都是老周头的糗事。 旁边一些正在干活的妇女一看,又是他们两口子的老节目——盐娘教夫之后,也只是笑笑,全都当热闹看。 “停停停!”老周头忍着疼低声求饶道:“给我点面子,晚上回家随你咋样。” 老周头都这样说了,他婆娘怎能不给面子,在外面男人的面子最重要。不过放下手后,她又刨根问底的加了一句“行,但你得给我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 “行行行,告诉你。”这件事埋在老周头心底很久了,他自己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想找个人商量商量,这婆娘平时倒也挺精明的,拿捏事情很有几分火候,告诉她也无妨。这么一想后,老周头将婆娘拉倒旁边僻静处,偷偷将自己担忧的事情告诉了她。 “什么,这样的事你还瞒着,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哪知道刚一听完事情,他婆娘就大骂起来。 “你小点声,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万一以后走漏风声,我们哪里担的起?”老周头赶忙上来捂嘴,脸上满是惊慌,甚至还往四周张望了下,将没人听见才放下心来。 哪想到她婆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他的手后指着他的额头大骂:“你个死窝囊废,跟着你我真实倒了八辈子霉,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会看上你呢。这事情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第七十二章 危机 “这话怎么讲?”见这婆娘果然有点货,老周头也顾不得被骂窝囊废了,要是在往常,他非得跳起来扇这婆娘一巴掌不可。 “怎么讲?你说那些杀千刀是因为晒盐过来杀人,你现在也知道晒盐了,那些人会不将我们给杀掉么?你个怕事的窝囊废,还不快去告诉东家,让东家早日防备。”他婆娘果真是气坏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手指头更是不停地哆嗦着。最后,气不过的她更是将插在腰间锅铲给扔了过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老周抱头鼠窜,躲避锅铲后,赶快往盐场飞奔。今天汪文言正好过来巡视了,正在库房那边检点库存呢,再晚点可就见不着人了。 一路飞奔来到库房,老周头顾不得喘气,连忙将自己一直埋在心底的事情。汪文言听完,也是心下一惊。 “你说十年前有人也在这里想建个晒盐场,结果被人海匪上岸给杀了个精光?”汪文言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里可不是普通地方,这里可是天津卫,天子渡津之地,不远处有着三座卫城看着海防呢,哪里的海匪敢在这里登陆杀人? “呼呼~”喘了几口气后,老周头拍着胸脯保证:“东家,小的真没说谎,真的被杀了,东家你可要小心呐。”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因为建晒盐场被杀的,而不是仇杀或者买凶杀人。”机敏的汪文言很快就发现了不妥之处。这种机密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一个老盐丁知道的呢。 “东家,上次来找你的人小的十年前见过一次,和当时要在这里建晒盐场的人发生了冲突,临走时直接扬言让他们等死。当时他们是在外面谈的,那个人还年轻,很傲慢,声音也大,所以小的听到了写些。”老周头将情况详细说了下,最后,他蠕动了下嘴唇,提醒的说道:“东家,最近来这里的货郎多了好多。上个月来了四五次,而这个月已经来了七八次了。” 这个消息顿时让汪文言心下一禀,顿时注意起来。这里周边只有这么一个盐丁聚集的破败村落,一个月来这么多次货郎确实反常。细细往深处一想,将以前所有的古怪之处一联系起来,他顿时感觉,老周头说的怕是真的。 他来这里也没白来,在长芦镇,他利用自己往常在县衙里的功夫,很快就混开了,也曾经有些得过他恩惠的,想从他这里拿盐货的贩子私下里悄悄点过他,只是被当时光顾着产盐的他给忽略了。 “这事怕是不好办,得找舅老爷和张小公爷好好商量商量。”喃喃自语了一句后,汪文言回过神来,发现老周头还在后,就挥挥手,“行,你做的很好,若真有事,盐场度过了这次难关,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谢东家。”老周头满脸喜色的退了出去,活了大半辈子,终于遇到个赏识他的东家了,真真可谓是苦尽甘来。 带着这个偶然间得来的重要消息,汪文言回到了长芦镇。天津三卫是军户卫所,不适合居住,且盐课转运司就是设在长芦镇,他们的住处自然也是安排在这里了。 回到最为长芦镇最中心的大街上的住处后,汪文言很快将这次一行人中领头人物给召集起来,国舅王升,小公爷张世泽,锦衣百户骆养性,以及皇太孙的唱随,太监魏忠贤。 人齐了后,汪文言将消息一通报,顿时表情各异。 “我们快回去吧,有海匪杀人,好危险。”这是公子哥张世泽。他一脸的紧张,投四处看着,生怕海匪现在就冒了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盗匪横行,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王升,他倒是不害怕,但说的话却让汪文言直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官面上的话。 “上报地方官府,组织大军围剿。”魏忠贤愤怒的说道。这个主意好是好,就是时间太长了。 “抽调附近天津三卫和本地锦衣卫的力量,做好抵抗围剿的准备。”这是骆养性,典型的武人思维,但也是最靠谱的一个。 至于汪文言,则紧皱着没头深思着,面对这种危机情况,他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而此时,朱由校却满脸笑容的从乾清宫而出,他备下的礼物让万历很满意,连夸他有孝心,这么忙还不忘记爷爷。其实朱由校准备的东西也不稀奇,就是一把藤椅,几把老头乐以及几把有着软垫靠背的椅子而已,没想到却让万历高兴坏了。 万历一高兴,对他满嘴的请求一下就同意了,不仅准了他去城郊武装拉练以及在外面过夜的请求,甚至还让他自己去内廷或者工部挑选想要的工匠。 “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高兴的朱由校哼着不知名的歌曲,优哉游哉的出了乾清宫,往东宫禁军驻地行去。 回到驻地后,晚上的时间他也没浪费,除了按照往常一样,让青衣宦官给那些少年扫盲,自己则将二十名班长聚集起来,给他们上课。 很快,二十名新上任的基层军官都到齐了。二十人依次落座后,朱由校走进了这件小小的房间。 “殿下好。”朱由校刚一走进,二十人立马起来,噼里啪啦的行了个单膝跪拜军礼。确实是噼里啪啦的,空间有点小,军礼的动作又比较大,撞到了旁边的桌椅。不过尽管如此,每个人的礼仪都十分的标准,没有一点的变形,尽显他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起立!”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坐下!” 朱由校完全是按照部队的那一套来搞的,这些少年也习惯了,每天晚上的文化大操课都是这样,一举一动都是规矩,四个月的不间断训练以及让这些规矩深入了他们生活中的点滴。 这其中,站在第一排第一个的李捕鱼让朱由校尤其的注目,在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中,他做的最为出彩。这个出彩并不是指动作神态方面比其他十九人更为标准什么的,他们都是在朱由校精挑细选的,水准都差不多。而是一种整体给人的感觉以及气质,似乎朱由校一系列的规矩以及刻印到了他的骨髓里,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所当然。 这是一个天生的军人! 朱由校在心底给李捕鱼下了个评语,他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尽管你们才是新上任的,但历经了三四个月的相处,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就不搞那些虚的了,我直接开始给你们讲解整个东宫禁军的战术思想,以及训练的纲要。”看着正襟危坐的二十名少年,他微微一笑,开始了自己的授课。正儿八经来说,这二十名少年才是他真正的笛子,也是他新式军队生根发芽的种子。 “对于两军交战,我是这样理解的,就是扩大我方的杀伤力,抑制对方的杀伤力,并尽可能多的将我方的杀伤投注到敌方身上。”摊开自己冲洗你编篡了一遍的步兵方阵操典,朱由校侃侃而谈,一点一点的解释自己的名字和观点。 “相比于混乱的冲突,整齐的队列方阵,能尽可能的保护我方士兵,并杀伤敌人。其次就是良好的防护和远程打击了……..”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朱由校也结束了自己的授课,今天他只是大概阐述了下自己的理念,并没有细讲,但就算如此,也让这些少年恍然大悟,让他们明白了队列训练的深刻意义所在。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练好转向了!” “是啊,是啊!我才知道,原来走路走其了竟然这么重要。” 反倒是李捕鱼,衣服疑惑不解的样子,他站起来,鼓起勇气的向朱由校问道:“殿下,三大步伐中,经过您刚才的讲解,跑步和齐步都对作战有帮助,那正步呢?这个对作战有什么用?” 他的这个问题,让周围的小伙伴愕然,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步伐有什么用处,李捕鱼这么一问,他们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是啊,这个步伐有什么用呢?腿抬这么高,又累又走的不快。” 一时间,二十名少年都睁大着眼睛,看着朱由校,希望他给出个答案。 “呵呵,军队,不光光是要有战斗的需要,还要有宣传的需要。”朱由校这么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后,也不解释,直接走了出去。 只是在临出门前,他又扭过头,对仍然迷惑不解仔细深思的二十名班长说道:“我将的这些东西,你们可不要藏着掖着啊,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讲给自己班上的人听,我会考察的,还有,有问题出现,记得反应上来。” 说完,朱由校直接走人。 他的这句话,顿时让房间里炸了窝。 “啊,还要讲给别人听啊,我自己都还没记全呢。” “完了完了,屠夫,快,刚才我有一段没听懂,你给我说下。” “小鱼儿,快,这里,我不太懂,你指点我一下。” 一时间,房间中乱来起来,大家都相互询问学习回忆着,确定刚才朱由校讲的内容,有些学习比较快的,已经能自己做笔记了,此刻正紧张的看着。要给自己班上的人讲,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就连一直淡定无比的李捕鱼都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回顾刚才朱由校讲解的内容,以及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能够在这次被选为班长,每个人都很优秀,自然心底之中有那么一丢丢的优越感,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在众人面前丢脸,哪怕是自己手下的人也不行。再说了,殿下还会考察,谁知道考察的结果好不好,会不会影响自己啊。 没有人敢怠慢。 第七十三章 求援 “怎么办!” 客厅内,五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商量来商量去,就是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一向足智多谋能混开局面的汪文言此刻也没了往日的风度,领子扯开,不停的喘着粗气。 虽说没得出什么好办法,但几人却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凭着现在带出来的二十多个锦衣卫是没有办法抵抗的,必须搬救兵。至于这个救兵,是从当地卫所和锦衣卫搬,还是直接快马进京,就没有统一起来。 汪文言和骆养性自然倾向于于前者,自己找人解决,而魏忠贤、王升和张世泽则是倾向于后者,回去找太孙去。 “这样吧,先去当地的锦衣卫和天津卫,看看能不能拉来帮手,如果来的人手够多,咱们就自己防守,如果援军不够,再进京找太孙殿下。反正也不过是四五个时辰的距离,很快地。” 最后,还是作为掌总的汪文言定下处理的基调,先本地,后京师,这样既能体现出他自己的能力,又不会发生万一,出现什么大的疏漏。 其他四人一听,思索了下,发现没什么漏洞后,也纷纷同意。这之后,就是发挥自己的本事去拉关系搬救兵了,张世泽去卫所,骆养性去锦衣卫,魏忠贤去沧州府衙。由于事情讨论的太晚,只能第二天去了。 然而,等他们三人满怀希望找上门去后,竟然连人都没见到,不是什么本地卫所责任重大,要守护漕运,不能轻易出动云云;要不就是没有上峰命令,不能公器私用;再不就是本地惊现江洋大盗,官府正在组织围剿,没有人手之类的。 总之,三人乘兴而去,悻悻而归,没有得到丝毫的援助。 “回来了!”看见他们三人,汪文言语气平静的问道。似乎对三个人的遭遇早有预料。其他两人没有察觉到,但向来精明的魏忠贤却似乎发现了点啥。 他忽然笑起来问道:“看来汪大人似乎发现了点什么。”魏忠贤的语气很和善,但不知为何却透着股阴寒,让人听了极度的不舒服。 其他两人都知道,他心中是憋着一团火呢。至于为什么,因为张世泽和骆养性现在也是这样的状态。 “汪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帮卫所的龟孙子,竟然敢给本公子拿捏姿态,真是气死我了!”张世泽嚷嚷起来,他从小到大,还真没今天受到的气多。对方那不阴不阳,皮里阳秋的语调姿态,让他难受无比,却偏生又不知该如何发作,憋的心中难受无比。 骆养性到时没有嚷嚷,只是眼睛眯起来,受不住的抚摸着绣春刀的刀柄,给人一种猛虎将醒的感觉。 “我今天在镇上发现了给我传话的那个人,然后去打听了下,却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或者说,他背后的家族不得了。”汪文言慢慢将自己今天打探的消息说出了。 长芦李家,表面上是个诗书传家的本地大族,但背地里却几乎垄断了整个长芦盐区的私盐贩售,是个坐地分赃的黑道大枭,家中有一人在户部当员外郎。除此之外,这个李家和江南那些盐商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和我们作对的就是这个李家?”张世泽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在他眼中一个员外郎小的不能再想了,能有什么能量? “不,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我们肯定从天津这边得不到援手了。”看着几人懵懂不解的样子,汪文言忽然放弃了解释,直接将结果道出来。他改怎么和几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解释底层错综负责的关系呢。 皇权不下乡啊!叹了口气,汪文言闭目道:“向太孙殿下求救吧,骆大人,麻烦从麾下挑选三四个好手,我怕这一路不太平啊!” “好……..”骆养性满口答应。只是他犹豫了下,思索了下汪文言的话后,决然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趟京师吧。” 不等其他人劝阻,他抓起绣春刀就出门,去召集自己带出来的精锐手下。临到出门时,细细一数,竟然不下十人。一行人皆是快马,哒哒哒的往京师赶去。 从长芦到京师的官道上,一处必经之所。两边的隐蔽的灌木之中,密密麻麻潜伏着不下五十人。这些人全都持着武器,脸色凶狠,一看就不是良民。他们埋伏在此处,其中一个黑脸汉子不停的朝着官道上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穿了,这个声音,让这伙人中为首的黑脸大汉精神一振,暗道一声来了! 远处一骑单人独骑的疾驰而来,他似乎知道这里有人,来到这处后,直接吁的一声,停下马来。四处张望了下,好像没有发现什么。他也不下马,手上举着快玉佩,直接大喊道:“李首领,家主有令,放弃行动,放弃行动。” “呸,呸!”黑脸大汉一脸不高兴的从隐蔽之地走出了,他的那些手下也跟着走出来。 “回去!”这个家住似乎非常的有威信,只是一道命令,竟然让黑脸汉子问都不问,直接放弃了自己辛苦半天的行动。 紧张之后他们也不免疲惫,稀稀拉拉的从另一条小道上离去,那传令的骑士见此,也不在说什么,将玉佩放回怀中,折返离开。 就在他们离去大概一刻钟之后,一行大概十余骑卷着风尘疾驰而来,等到跑到这里时,为首的骑士一招手,整个队伍都听了下来。 立在马上,骆养性仔细的朝着周围看去,不停的大量整个官道四周的环境,可以藏人的灌木,被踩得凌乱的田埂,倒伏的草丛,纷杂的脚印,越看他的脸色越难看。 “真是好大的狗胆。”骆养性脸色难看无比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他心底暗自庆幸,幸好这次自己出去完全起见,亲自带队,让对方有所顾忌退去。不然若是任由麾下上路,不仅会折损人手,还很可能会耽误殿下的大事。 “大人,这是有人想伏击我们,但却不知何故退去。”旁边也有懂行的人,观察周围的环境后,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哼!到时候再见分晓。”骆养性没有回答,一扬马鞭,疾驰而去。一阵尘土飞扬后,这里再无人烟。 紫禁城,东宫禁军驻地。 呼和的声音响个不停,两百个少年穿戴整齐,手持长矛不停的训练着。此时就可以看出提拔班长以及给他们讲课的好处了,相比于之前,整个方阵灵动了许多,这些年轻的军人们正有意识的努力保持着队列的整齐。 这就是明白事情道理后的结果。 此时已经是朱由校宣布班长任命的第二天,经过两天的磨合熟悉,两百人的小队伍,似乎真有那么一丝融为一体的感觉。 “差不多了,可以进行第一次野外拉练了。”看着阵型变化自如,队列整齐无比的队伍,朱由校心下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比后世多花了好多的时间,但只要能够从无到有的训练出来,就是最大的成就。 这时,王承恩快步走上来,附耳低声道:“小爷,骆养性骆百户求见。” “骆养性?他不是去天津了么?”朱由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怕是出了什么他们处理不了的大事了。 “让他进来,带到偏厅来。”朱由校立刻起身从主席台上下来,衣服也不换,就这么一身戎服的过去。而队伍的训练依然没有停止,阵型演练完毕后,各班带开,各自开始小范围的训练。 “说吧,怎么回事?”等骆养性进来,不等他大礼参拜,朱由校直接开口问道。这份直接,让刚进来的骆养性有些惊愕。不过,回过神后,他还是很恭敬的行了个礼后,才开口讲事情经过详细说出来。 “长芦李家,江南盐商,我就知道不会这么轻易的让我插手盐业。”朱由校冷笑一声,也不动怒。他早就预料到情况不会这么简单了,从政府每年仅仅只有百万两的盐税收入就知道,这里面的的黑幕有多重了。 几千万两的食盐产出,却只能收获百多万两,这里面的黑幕,怕是只有漕运才能与之相比。 “来的也正是时候,海匪,刚好给我的队伍试试刀。”朱由校在心中默默的思索。从京师到天津也需要多久,走路一天就够了。刚好这次拉练,出于多多锻炼的效果,他给万历汇报了要在皇宫外带上个七八天,足够这次了。 “刘若愚,传令,收拾行囊,打好背包,明天凌晨寅时,全副武装拉练。”计议一定,朱由校便下达了命令。 “是,小爷。”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刘若愚立即封诏。 “骆养性,明日寅时,于东安门等候,为本军探马。”扭过头,朱由校又对一直跪着的骆养性下令。 “属下得令。”骆养性一抱拳,也领命退下去。 “天津。”所有人都出去后,朱由校看了看外面昏黄的太阳,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 第七十四章 向东 “都过来,开班会,传达下殿下的指令。”一回到宿舍后,李捕鱼就召集刚好一起下课的班级成员,开始讲注意事项。 “今晚大家讲一些零碎的东西先行整理好,塞到背囊里,等明天早上起床后,直接打好包裹走人,这次可不是现在这样,在这围墙里圈子里面练,可是要走到外面的,千万别丢了殿下的脸。”坐在主位,李捕鱼慢里斯条的讲着,一点一点的将刚才朱由校给他们讲的东西传达下去。 外出拉练的消息已宣布,其他九个人顿时喧哗开来。 “哇塞,竟然要出去了。” “是啊,是啊,从来到这里后,还没出去过呢。” “嗯,也不知道会不会路过我家那里。” 看着下面讨论的气氛,李捕鱼笑了笑,没说啥,只是咳嗽了声,将主题拉了回来。这种轻松的气氛是朱由校努力维系出来的,也是延续pla一贯的做法,没办法,他参军的两年对他的影响太严重了,现在自己组建部队,总是不自觉的照抄,改都改不过来。 以上的这一幕在其他十九个班级也一同发生,他们共同努力,将朱由校的命令和提点传达到每一个人。 “呜呜呜……..” 很快,低沉的牛角号声吹响,这是熄灯的命令。很快,房间里明亮的火烛被班长吹灭,走廊上巨大的蜡烛也被值夜班的战士给熄灭,只剩下每个房间门前悬挂的灯笼,方便夜起的战士方便。 好吧,这些也是跟pla学来的,不过效果还不错的样子。 等虽然熄灭了,战士们也都上床睡觉了,但聊天声却止不住,嗡嗡的细密声音不停的响起,查夜的青衣宦官一走近,声音变小,等他们一离开,又立马恢复。今晚的消息太兴奋,太突然了,让每一个人都很兴奋。 只是熄灯了他们也不知道该做啥,只好说说话,聊聊天发泄发泄。对于这种情况,在后面又一次过来查夜的朱由校也知道,但却没有去管,该严的时候要严,但是一些无伤大雅无关紧要的地方,却没必要这么挑刺。 管理之道,在于一张一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晚上值班的战士换了一波又一波,最后一班战士值班时,不停的瞄着一件稀奇的物件,那时一架自鸣钟,被朱由校从万历那里要了过来,用作计时。平常这座自鸣钟都是放在他自己房间里的,今天因为要早起,不能听着鸡叫声才起床,所以被朱由校放到了上面。 看着上面奇怪的古罗马数字,两个小战士十分纳闷,不知道这画的是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看时间,睡觉之前,青衣教官们特意告诉过他们,种响了几声后。相比于他们以及那二十个班长,这些宦官的文化水平要高多了,毕竟受过朱由校两年的教育。 “嘿,狗娃,你看,时间到了吧。”跺着脚,一个小战士捅了捅正睁大着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外面的同伴。 “急什么,种还没有响呢。”狗娃瞅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四处转动着目光,警惕的看着漆黑的院子,甚至他还往外面走了走,去看看那些火盆还有没有柴。在一些关键的地方,都有火盆燃烧着,用作照明。 “铛!铛!铛!铛!铛!” 忽然,深沉悠扬的钟声传来,正在外面不停查看的狗娃猛然回头喊道:“狗剩,吹哨!”喊完,他从火盆中捡起一根细小的正在燃烧的树枝,快步往回走,去点燃走廊上的那些蜡烛。 “嘟嘟嘟!” 急促的哨声响起,狗剩吹响了紧急集合的指令,紧跟着,后面一排房屋中也隐约传来了同样急促的哨声。 在两声哨声下,正个军营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立马起床,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有些人先跑去洗漱,之后再回来收拾。 装着青盐包、牙刷、筷子的竹筒,洗脸擦汗的毛巾,铺在地上的厚油纸布,垫的厚麻布毯子,盖的被子,干粮,木制脸盆、水壶,绑腿,皮甲,鞋子,一样样的东西被战士们或是穿戴在身上,或是叠好塞在背囊中,整个场景有条不紊,来回走动间,这些小战士们竟然非常的默契,很少碰撞在一起。 朱由校自己这边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他默默的穿上衣服,披上皮甲,他此刻身材还有点小,不能穿那套找来的甲胄,只好先用上皮甲,不过那件金丝软件确实被穿在里面了。和其它战士红色的皮甲不同,他的皮甲被漆成了银白色,看起来非常的亮眼,除此之外,他的一身装备,除了金丝软甲和那把苗刀,和所有的战士没有什么两样,他们有的他也有,他们没的他也没有。 “殿下……”王承恩欲言又止。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此次我就带着那两百名少年前去,你们都留在这。”朱由校抬了抬手,止住了对方下面的话。 “哎!” 王承恩叹了口气,面露忧色,小爷打小就意志坚定,自己定下的注意,别人怎么说都没用,就是不改。 很快,手脚麻利的战士已经在班长的带领下,在大校场上集合,一个班一个班的,慢慢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背着自己的背囊,朱由校来到了他们面前。 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烧着,将这个队伍照亮,让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一身打扮。 “嗡!” 看清楚他后,霎时间,整个队伍有一阵慌乱,不过随后就在各班班长的呵斥下安静下来。深深地看了队伍一眼,朱由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简单喊了一句,“出发!” 他颠了颠身上的背囊,右手抓着长矛,第一个走出去,随后跟上的是一班,接着是二班,然后是三班,两人一个横排的队伍,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轨迹。 在朱由校的前面,是那些青衣宦官,他们不停的往前奔驰,手拿着朱由校的手谕,奔赴各大城门,命令开门。 本来此时还未天亮,是不能开门的,但朱由校有了万历给的最高等级的令牌,自然是没问题。东华门,东安门,一道道城门洞开,供他进出。整个队伍非常的安静,只有沙沙走路的脚步声,脚步声都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低沉的仿佛潮水般连绵不绝的音调,让人听了有些胆寒。 每个城门的把守的禁军,看到这只队伍经过后,都肃然起敬,他们简直无法想象,如此漫长的队伍,竟然能够将所有人的步调都保持一致,没有一点的错误,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有幸观看了这次夜间行军的人无不骇然。 出了东安门后,有十余骑人马正在旁边等候,正是奉命为东宫禁军探马的骆养性。一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朱由校,骆养性立刻滚鞍下马,单膝一跪,大声禀报道:“启禀殿下,卑职骆养性前来复命。” 说话间,他还神色有些惊讶的瞄了眼朱由校的装扮,心中十分的不解,不知道为何殿下做这个打扮。 “为军前驱,遮蔽四方,探查情况。”朱由校看他他一眼,十分简洁的命令道。说完后,他也不管,直接越过往前走去。 简洁利落的要命。 好在骆养性的军事素养也不错,一下就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队伍分散开来,形成一个单薄的圈子,将这个行走的队列笼罩起来,往外扩散。 此时已经六点了,天慢慢亮了起来,但是街道上依然没有多少行人。农历十一月底的天气,还是非常冷的,呵气成雾。不过这么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东宫的那些少年,朱由校准备的物资堪称豪华,皮甲外面还给他们罩了一件棉甲,既能御寒,又能防护。 一刻不停的走路其实速度也不算慢,他们很快就出了朝阳门,往东边的天津而去。 紫禁城,乾清宫。 等朱由校彻底离开了京师后,万历才起来。在他用早膳的时候,大太监卢受过来禀报。 “万岁爷,小爷于寅时出了宫,在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的儿子百户骆养性的引领下,从朝阳门出城,往东边的天津而去。”卢受说的非常的详细,没办法,不详细点,万岁爷都不知道这些小人物的来历。 “小爷身边什么人也没带,都留在了东宫,除了骆大人的儿子外,就只有小爷自己招募的那些半大小子了。” “天津?”万历抬起头,眯起了眼睛,“他在那边是不是弄了个盐场?” “是的,万岁爷,听下头的孩儿们的禀报,据说弄得还不错,已经出盐了。”卢受暗暗夸奖了一句,停顿了下,他又有些担忧的补充道:“万岁爷,小爷那边怕是有些什么麻烦,所有才带人过去…….” 万历没有说话,依然眯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卢受说话,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夹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往嘴巴里送。 “万岁爷,小爷那边是不是再派些人,只有他自己跟两百个半大小子,是不是太…….”卢受看了看万历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用了,既然他想做圣君,想自由行动,那一切都由着他。后果…….也由他自己承担。”万历有些冷然的说道,然后猛地一搁筷子,发出当啷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推开椅子,万历起身跛着脚往屋子外面走去,空中飘来一句有些意兴阑珊的话,“圣君…….不是那么好当的。” 来到屋外,望着湛蓝的天空,万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当初的自己,是何等的雄心壮志,是何等的勤奋努力!结果呢? 校儿,爷爷老了,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吧,等你当了太子,等你当了皇帝,就没有这么自由,没有这么随心所欲了。 第七十五章 小冲突 出了朝阳门,踏上官道,在骆养性的引领下,以朱由校为派头的纵队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刻不停的朝着天津赶去。 如此齐整却又古怪的队伍,肯定少不了被围观。大军出行,自然会派出前哨清扫道路,保持安静,但朱由校这两百人的队伍,拢共也就只有骆养性十余骑探马,根本谈不上什么遮蔽,什么静街,只能讲靠的太近的百姓拦住,不让他们继续往前。 面对官军,一般老百姓自然是不敢去凑热闹的,碰到了更是有多远躲多远,但京城脚下的居民却不同,首善之都,养成了他们大胆的性格,看到这么古怪的军队,那里能不围观。 此时已经六七点了,天光大亮,勤劳的农民伯伯早就起床,在城门外排着队等着进城,看到朱由校的队伍后,他们也成了围观群众中的一员。 “嘿,快看,这些丘八们全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唉。”有眼尖的壮汉看清楚后,大声嚷嚷了起来,“真是的,这么好的壮劳力,不跟家好好种田,跑去当什么兵啊!” “是啊是啊,当兵有什么好的,那些什么什么卫所的,不都吃不饱饭么,经常自己跑出去做活,养活老小。”旁边有人附和道。 说话的都是喜好出风头的人,面对森严的大军他们不敢上前,只得高谈阔论些见闻,以博取他人的眼球。还别说,真有些人受到了他言论的影响。 “婶子,那不是你家小三子么?不是说给大户人家当长工了么?怎么变成丘八了?”一个身穿大花棉袄的年轻小媳妇,扯了扯旁边的一个衣着有些破旧的中年妇女。那妇女顺着小媳妇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一惊,那前面第五个,不正是自己日日放在嘴边的小三子么? 当初不是说好是去做工的么?怎么去当兵了? 小三子身上的火红色的鸳鸯战袄其骗不了人,大明立国两百余载,军服的款式早就为人所知,就连乡下的老农都识得一二。听着耳边当兵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吃不饱,怎么怎么被人看不起,妇女脸上顿时燥了起来,红通通的一片。 头昏脑热之下,妇女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将小三子拽回来,狠狠的抽他一顿,让他不学好,偷偷跑去当兵。 猛地一推开前面挡着的人,妇女冲了上去,边冲边喊,“三儿,是你么?三儿,是你吗?你去当啥子兵啊,快给我回来。” 妇女的声音又尖又利,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咿!这娘们真是不知轻重,这样行走的大军是能随便冲撞的么?”刚才口若悬河大说当兵不好的壮汉轻蔑的啐了一口。 “婶子,婶子,快回来,快回来!”小媳妇在后面焦急的喊着,她也没想到,自家婶子这么冲动,就这么冲了过去,要出事啊。 “你个死人头还愣着干啥呢?块去将你婶子给拉回来啊!”喊了几句没有后,小媳妇似乎想起了什么,使劲推搡了一把一直跟在他们什么后的年轻汉子,看他们这亲密的模样,似乎是一对夫妻。 “诶,知道了!”年轻汉子憨憨一笑,立刻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走什么啊,跑过去啊!”看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小媳妇又喊了一句。 “好嘞,媳妇儿”年轻汉子回头又憨笑下,然后撒腿跑起来。他这副作态,登时惹得其他人笑了起来。 “这汉子,看着孔武有力,没想到还是个如此听媳妇话的人。”有人打趣道。 “是啊,这小媳妇也挺厉害的,将相公管得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晚上是谁在上,谁在下。”紧跟着,又有人调笑道。这句话一出,顿时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小媳妇的脸更是红了起来。 “死一边去,在调戏我就可就骂人了!”小媳妇红着脸啐了一口,往旁边躲了躲。 妇女的声音很高亢,也让行进中的少年们回头看过去,尤其是第五个少年,回头的动作更猛。他往后一看,顿时惊喜不已,“娘亲!” 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能看到自己娘亲,一时间,思念之情泛起,让他忘记了所有,也忘记了自己正在队伍中,正在行军中。 “娘!”他又喊了一句,身体往后一转,就想跑过去。让人好笑的是,他转身的动作虽然是往左转,但明显能看出来队列转动的痕迹,甚至他的脚后跟还靠了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噼啪声。这名少年的队列素质由此可见有多高。 发生在后面的是,朱由校全都看在眼里。从一出来,他就十分的紧张,经常往后扭头看。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出来,没有任何其他的帮手,全都靠平日里训练养成的纪律来约束他们,他生怕自己带着人,还没走出多远就溃散了,那时候他就真的成笑话了。 看到少年想要出奔队列的动作,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阻止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家伙带头破坏了纪律,弄乱了队形。 只是,还没等他大喝出声,有人动作了。 朱由校的队列是两人并排走,他自己则是单独走在最前面,带领队伍。第五排,刚好就是一班的最后一排,李捕鱼就是和那个少年并排而立。而动作的,正是李捕鱼。 不等少年惊喜交加的跑出去,李捕鱼猛然的抬起右脚,狠狠的踹了出去,一脚将那个少年踹倒在地,大大的背囊压下了,让他登时闷哼一声。在倒地的瞬间,他醒悟过来,自己怕是犯了大错了。 殿下最重纪律,最讲纪律,一切都要按照纪律来办,不能干的事情绝对不能干,稍微出格就是一顿猛抽。皮鞭,军官,罚跑,一个人清理厕所,等等朱由校能够想到的手段都被他用了出来,加在这些少年身上,强化他们的纪律观念,组织观念。 诸多手段,已经在这些少年的潜意识里烙下了时刻都要遵守纪律的印象,一想到自己竟然私自抛出队列,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少年顿时眼泪花都出来了,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悔的。 “啊呀,我的儿啊!”看到自己儿子被人踹倒在地,妇女顿时再次尖叫起来。 “骆养性!”朱由校高喝一声,朝着前面的一名骑士看过去。对方果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拉缰绳,马头调转,疾驰几步,停在了那名妇女面前。 “唏律律!”急停急跑,让马儿不由得喊叫出来,也让妇女一惊,跌倒在地。 “铿!” 看着跌倒的妇女,骆养性一下将绣春刀拔了出来。他没有一丝表情,冷峻的脸上全是肃然。 “敢有冲撞大军者,死!”高举着绣春刀,骆养性大喝一声。锋利的刀刃在初升的太阳底下寒光阵阵,吓破了围观者的胆子,也让正跑过来的年轻汉子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看自己媳妇,又看看跌倒在自己不远处的婶子,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这是……这是锦衣卫啊!”那个颇有见识的壮汉结结巴巴的喊了出来。他的话顿时让周围的人一静。 锦衣卫啊,这可是锦衣卫啊,想抓谁就抓谁的主,逮着人就能猛往死里搞的,没人能管。举人老爷们都谈之色变,不敢多言。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往远处挪去,离着那个小媳妇远远的,锦衣卫老爷的事,谁敢多管啊,不怕被抄家么? “还不速速退去。”骆养性又大喝了一声。他的喊声,让正想爬起来的妇女腿又是一软,再次跌倒下来。看到这个样子,他也有些头疼。事情经过他都看在眼里,殿下麾下兵丁的亲人,肯定不能动粗的,只能这样吓唬吓唬。 看了眼还没走到年轻汉子,他绣春刀一指,“你过来,将她拖走。” 被锦衣卫老爷的刀一指,那年轻汉子可以明显的看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但听到后面的话后,他脸上一喜,哆哆嗦嗦的慢走过来,馋着自己的婶子慢慢往后退去。 而那边,朱由校正在处理这一起突发事件。 “刘威,私自跑出行军队列,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重违反了队列管理条令,杖责二十军棍,立即执行!”等到队伍稳定后,朱由校当众高声宣布处理决定。他的这个处理决定一处,让被按在地上等候处理的刘威心下一松。 军棍就军棍,不怕,只要不被赶出去就好。 “李捕鱼,李屠,你们两人执行刑罚!” “是!”李捕鱼和李屠两人大声应道,然后走出队列,将手中长矛调转,尾部朝上,充作军棍,然后开始执行。 “啪!” “啪!” “啪!” 一连三辊,狠狠的打在了刘威的屁股上,让他连连闷哼!谁都能听出来,刘威声音里的痛苦。 “我的儿啊!”被拖走的妇女,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又心疼的叫喊起来,家中三个儿子,她最喜欢这个老三了,平常有什么好吃的她都是偷偷留给这个老三,此刻看着一直被自己当做宝的老三如此被狠打,怎能不心疼。 “呜呜呜!”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这几天家里和工作上都有事,实在是无法保证更新。 第七十六章 军歌 “行了,行了,我说大姐啊,你别哭了,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旁边那个颇有些见闻的壮汉实在是被吵得的受不了了,忍不住开口说道。 “嗯?”他这番新鲜的说辞非常有效,登时让这妇女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的问道:“这位大哥,你这是咋说?” 被人一问,壮汉好高谈的性子又上来了,他指着正好退回去的骆养性说道,“看到没,这位爷,锦衣卫,还是个百户。再看那边,喏,那个站在所有人前面的,这派头,一看就知道是这队伍的将主。你瞧瞧你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外面鸳鸯战袄,里面套着皮甲,绝对的家丁待遇啊。” 壮汉见识颇为广阔,指手画脚的,将在场的东西都认了出来,“能够使唤的动锦衣卫的将主,绝对的这个。”他竖了竖大拇指。 “你家三儿,有福气喽,跟了这么一位将军。”说完,壮汉摇着头走了,“要是我当初有这么个将主………” “这……”小媳妇,妇女,和他侄子三人一时间愣住了,“我家三儿有出息了?” “出发!” 打完刘威的军棍后,朱由校重新回到排头,一声令下,队伍重新出发。而刘威则是重新回到了队伍当中,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一瘸一拐的跟着走。他腿脚虽然有些不便,但动作依然十分的标准,迈步摆臂,完全跟上了队伍的节奏。 他也强忍住了自己回头的欲望,低着头,看也不看,闷着头赶路。他是真的不敢再犯了,如果再有如此严重的错误,估计真的会被赶出去。 每天晚上的文化教育,除了识字扫盲,还会夹杂着纪律条令的学习,这完全是朱由校根据前世自己学习的条令,结合现在的实际,一点点编出来的,非常的全面,战阵,队列,内务,日常全都包裹在内。 而这些,就在平日里慢慢的交给他们,虽然还只是个开头,但也在这些少年心中,慢慢的树立起纪律不得违背的观念。三大纪律八项规定也是在这个过程被他提出来的,作为最直接的纪律规定,让他们遵守。 训练中各种惩罚措施,晚上青衣教官的耳提面命,无不让遵守纪律,纪律最大这个观点深入内心。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后,整个队伍都沉闷下来,只有沙沙的走路声,所有人都埋头赶路,似乎连腰也有些弯了。朱由校自己也有些担心,让骆养性的手下在前头开路,自己则背着个大背囊,跑前跑后的看着。 以他的实力,这个背囊基本不碍事,背起来轻松的。扛着长矛,他不停的巡视着。队伍沉闷的气氛他也看在眼里。 “不能这样下去,得想个办法,不然这样下去士气会败光的。”来回扫视着,朱由校皱起眉头,默默思索。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来教大家唱歌吧!”他气沉丹田,大声的说道。在他的控制下,声音传遍了整个队伍,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唱歌?” 少年们都疑惑起来,抬起头看向他。 “这首歌叫很简单,就是把我们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给唱出来!”朱由校解释了一句,然后就开始起头。 “东宫禁军个个要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耳熟能详的调子从朱由校口中出来,他略略改动了下,将革命军人四个字换成了东宫禁军,后面不合时宜的地方也被他给改了,虽然在后世人听来有些怪怪的,不过却并不影响歌唱。 “东宫禁军个个要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朱由校唱完一句后,有人都跟着唱一句,只是声音有些稀稀拉拉的,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开口。 “大家都唱起来啊,都张嘴啊!”朱由校再次高喊了一句,然后又将第一句重复了一边。这次跟唱的人多了起来,音调也比较整齐。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朱由校又唱了一句,整个队伍跟唱一句。就这样,他唱一句,少年们学一句,很快的整首歌就唱完了。这首歌的调子非常的简单,每一句歌词都是同一个调子,一下子就记住了。 “来,我起头,大家一起跟着唱,完整的来一遍。” “东宫禁军个个要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悠扬的歌声渐渐的响彻起来,在歌声的影响下,少年们顿时精神起来,没有刚才的萎靡了。 整首歌是朱由校用现代普通话唱出来的,和北京话有些区别,但好在上课时,青衣教官们也一直是这个话音,他们也是北京人,普通话本身就是以北京话为基础定义规范的,,他们学都不用学,基本就能听懂。何况经过了这么几个月,朱由校也好,青衣教官也好,都是说这个话,他们早就习惯了,虽然说还有些结巴,但这并不影响唱歌。 普通话也是朱由校想要推广的,只是他目前人小力弱,只能在自己的影响范围内推行,比如那些太监,比如他的这些东宫兵。既然是革新,那一切都是新的,要打破陈旧的东西,营造出自己独特的新文化,去通化他们,不然他这么吃力不讨好的鼎革干嘛。 反复唱了这首歌几遍后,见他们还不过瘾,朱由校又教了两首歌,一首《团结就是力量》,一首《咱当兵的人》,每首歌都是这么的振奋人心,这么的提振士气。 三首歌循环往复的唱着,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路也被他们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时间慢慢的跑到了晌午。问了下骆养性现在的位置,朱由校大致估算了下,现在大略只走了四十公里的样子。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大致走了五个小时左右,每个小时八公里的速度,还背着这么多的物资,已经很可以了按他的预测,是要天黑到达天津的。现在是冬天,大概六点左右天就完全黑了,而天津距离北京的距离,差不多是一百二十公里的样子,照现在这个速度,天黑根本赶不上。 若果要按照他的原定计划,就只能摸黑赶路了。 “这样正好,锻炼下夜间行军能力。只是还需要做些准备。”朱由校低头思考了下,然后将骆养性唤过来,“骆百户,你拍几个手下,去盐场,让汪文言准备好两百人的食物和热水。其他的就不用管,只要食物和热水就行。” “是,属下遵命。”领命后,骆养性就下去安排,他一口气直接排出了四个人,两人一组,分成两组,他是不知道此刻汪文言是在长芦还是在盐场,只能这么安排。 长芦镇虽然距离盐场近,但也有三四十公里,快马虽然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但殿下的事却不能耽误。 “停止行进,原地休息,吃午饭。”来到一处山坡平缓的地方后,朱由校大喊一声,命令整个队伍停下。 队伍并没有停下,而是以班级为单位,有序的散开来,各自找了个地方,将背囊中的油纸布取出来,垫在地上,对于队伍的安全和卫生,朱由校是十分注意的。 都坐下后,少年们取出干粮,就着木质水壶中的凉白开,开始吃午饭。干粮是一种烙饼,亮了后有点硬,不过里面搁了盐,调料,以及牛肉粒,吃起来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又咸又香,还有牛肉,虽然饼是凉的,少年们吃的还是津津有味。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现在的这个饼,那真是和他们的时候吃的也是差不多了,甚至比大部分人过年的时候吃的还要后,他们过年时可吃不起牛肉的。 看到所有人都在吃午饭了,朱由校找了个中间的,能够看到全局的空地,解开自己的背囊,将自己准备的干粮拿了出来。 和少年们一样的饼,一样的凉白开。 这下,让本来还打算看看堂堂的皇太孙殿下打算吃什么的少年们给惊呆了。那边看过来的骆养性也给惊呆了。少年们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长长见识,看看皇家的大人物吃什么,以后也好跟人吹吹。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太孙殿下竟然吃的和他们一模一样,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他们心头和嘴巴里盘旋,甚至有些人眼眶都莫名的有些湿润。 军人世家的出身的李捕鱼感触最为深刻,哪怕他父亲只是个小小的百户,但派头也是摆起来了,根本不会和手下人一同吃饭,更不要说是吃同样的东西了。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周围打点野味来烤一烤。”旁边的骆养性凑过来悄然问道。 “不用,不要多事!”见他这样,朱由校语气不由有些严厉,他的眼神也如刀剑般扫了过去。 “殿下莫怪,属下知错了。”骆养性心下一惊,暗叫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如此收揽军心的时刻,岂能半途而废。 平常由于练武需要,要吃好些,而且也是身份的原因,要稍微讲究下,分开吃也就算了。但出来了还讲究,那就真真的是白痴了。看着周围有些感动的少年,朱由校决定,以后队伍中,所有的军官,必须和战士一同用餐,而且吃一样的东西,不许开小灶,他自己也不例外。除了是驻扎在皇宫中外,在任何地方都是官兵一样的待遇,包括他自己。 掏出本子,朱由校将默默的将这一条给记下来,打算以后补充道操典里。 第七十七章 抵达 被骆养性派出去的四名骑士,前往长芦的两名没有任何收获,只有另外前往盐场的两名骑士找到了汪文言,通传了消息。 之所以赶赴盐场,汪文言有自己的考量。有人要摧毁盐场,不可能只杀了在这里的干活的盐丁就算了的,定然要有个首脑人物去交差。 张世泽是英国公的嫡系孙子,身份尊贵,没人敢动,王升是太孙的舅舅,同样如此,而魏忠贤是宫里的太监,来历不凡,也不好动,从头到尾看起来,就只要一直忙活,推动主导盐场建立的汪文言最合适了。 长芦镇本就是对方的大本营,呆在那里不是找死么,何况太孙要派人来,也肯定是在守在盐场。所以,综合考虑下,汪文言就自个跑到盐场去了,不仅如此,他还将剩下的十名锦衣卫和刘斌那伙人一起带过去了。 当传信的锦衣卫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盐场督促生产,而暂时归于他手下的刘斌正在统计盐的数量,为日后的贩卖销售做好准备。整个盐场看起来井然有序,一点都没有被人摧毁的迹象。 “什么?殿下竟然亲自带人过来!”汪文言十分的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年幼的皇太孙亲自过来,他本以为会是请动圣旨,派遣其他军队过来守护呢。 不过此时说什么也没有,他干涉不了皇太孙的决定,唯一能做的就是讲对方吩咐下来的事情办好,组织人手准备饭食和开水。至于房屋住处,就算没有朱由校的吩咐,他也置办不下来。 这里本来就是个简陋的盐丁聚集村落,只有那么两百多号人,现在的房屋还是他在这里建造盐场时,为了收买人心而盖的,根本没有多余的。 两百人的饭食,弄起来并不算麻烦,本身盐场就承担了盐丁们的日常吃食,各种餐具炊具都有,只要在晚饭时多置办两百人的食物就好。 当天晚上,这个命令就被汪文言传达下去,然后很快那些盐丁家属组成的伙房就忙碌开来。 而中午稍事休息后,朱由校带着人又出发了。扛着长矛,背着牛皮背囊,两百名少年从休息的坡地上下来,在官道上列好队,然后在骆养性的引领下,默默出发。 相比于上午,下午的行程就要沉闷的多。经过一上午的行军,少年们已经消耗了蛮多的体力,没有回复过来。中午时朱由校已经通知了,晚上不休,一直要走到目的地后才会休息和吃饭。为了节省每一份力气,很自然的,少年们都闭口不言,锤头默默赶路。 很快的,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天空慢慢的暗下来,经过一下午毫不间歇的行军,大部分少年体力基本快见底了,但他们仍然咬牙坚持着,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心目中最贵无比的皇太孙殿下跟他们一样,从早上一直走到了现在。 殿下能坚持下来,我们为什么不能。 天空慢慢黑了,但队伍仍然在不听的走着,只是阵型调整了下。官道本来就广阔,白天是为了怕堵着路,所以一直维持的是两人并排的走。但晚上的野外可就没有什么行人了,队伍被朱由校改成了五人并排行进。 整个队伍大大的缩短,既能减少有人跟丢的风险,也能在遇到突发事件时,及时应对,五人一排已经是个小方阵了,足够应付大部分突袭了。少年们虽然脚步有些无力,但依然一丝不苟的遵守着行军队列的规定,整个队伍依然严整无比。 朱由校则是单独在外,跑前跑后的照看着,同时嘴巴中更是大声宣读着夜间行军的各个要点,让少年们跟好周围的同伴,不要掉队,而二十个班长们,也在他的要求是,隔一会就清点一遍自己班山的人数。 因为天天吃肉的原因,两百人中基本上是不存在夜盲症这种病了,在加上种种严密的措施,才是保证朱由校这支队伍在夜间行军不走丢一人。 长芦镇。 整个长芦镇,最为中心的区域,当然是位于这里盐运司了,里面的一把手盐运大使自然是这里的风云人物,说一不二,掌控着整个长芦盐区盐的产量和贩售,就连驻扎在这里,为皇宫精选贡盐的镇守太监也无法与之相比。 不过,整个长芦镇最为繁华的地方却不是位于这里,而是位于东边城门口的那条长街。长芦镇是个小镇,人口不多,城墙也不高,拢共也就一个城门,人流汇聚之处,自然是繁华之地。往来这里的,大都和盐有关系,出手自然豪阔,这里的各种享受场所不比京师差多少。 牡丹楼,长芦镇最好的风月场所。二楼的雅间之内,一伙人正在饮酒作乐,其中一人,正是通传汪文言自行摧毁盐场的人。 都是以盐为营生的人,这里又是整个长芦盐区的大本营,自然免不了这方面的谈论。 “李兄,听说天津那边开了个盐场,据说是用什么晒盐法出的盐,盐的品质还不错,直接出细盐,有这么个事么?”一位五大三粗的黑大汉,借着酒意,似笑非笑的问了起来。 那李兄闻之脸色一变,连忙否认,“哪里有的事,黑金刚你定然是听错了,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哈哈,是吗,我也就是随口一问,说说而已。”黑金刚打了个哈哈,随口揭过,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不过与会之人哪个不是厮杀出来的,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个黑金刚明显不是随口问问。而这个李哥的反应也让他们确认了,确实有这么一家盐场,用晒盐法出盐。 有了这么个插曲后,房间中的气氛再也没有刚才那么浓烈随意了,随后不久宴会就匆匆结束哦。而那李兄也赶回了位于西边的李家大宅。 咚咚咚! 进入大宅深处后,那李兄在一处厢房门前停留下来,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苍老,但却平和的声音。 李兄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此刻老者正手握毛笔,悬腕练字。看到这个情形,他没有打扰,而是在旁边静静的站着,等老者写完。 “什么事。”老者将毛笔搁在笔洗上,转过身来问道。 “老爷,天津那个晒盐场的事情,很多过来提货的已经知道了,就连一向凶残,人缘很差的黑金刚都知道了。”那被人称为李兄的恭敬的回答着。 “知道了,你下去吧。”老者毫不在意,转过身开始在笔洗中清理毛笔。他的清洗的动作举止有度,充满了一派大家风范。 “是,老爷。”李兄不在言语,默默退下。 “已经传开了么?也好,南边联系的人也该过来了,就在这一两天了。”老者默默的将毛笔清理完,挂在笔架上后,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 轰隆! 就在这时,老者的话刚刚落下,天空中忽然一道闷雷炸响,顿时间风起云涌,带着湿气的狂风顿时四处吹响,吹得房间内哗啦啦作响。 “要下雨喽!”老者看了看外面的阴沉沉的,嘎吱一声关上了门。 “糟了,要下雨了。”与此同时,朱由校也抬头望天,他怎么也没想到,冬日的北方,竟然还会下雨。 “大家加快脚步,马上就要到了,在坚持下。”他大喊一声,然后带头加快了脚步。后面的少年看了一眼,也咬牙跟了上来。而骆养性也带着人先行一步,去往盐场,让那里的人做好准备。 骑着马匹自然是快,虽然骆养性胯下的马也走了一天,但由于是跟人保持一个速度,是以也并不怎么累。此刻快马加鞭之下,距离又近,不过是十来分钟就赶到了盐场。 骆养性的到来,登时让盐场鸡飞狗跳。 大堆大堆的篝火在村口的空地上烧了起来,上面驾着大铁锅,开始讲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在热一遍。谁也烧起来,慢慢的加热。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去打扫仓库,准备给即将到来的人收拾个落脚的地方。 这也没办法,谁都没想到,北方的冬日竟然也会下雨。好在当初建造盐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建了很多仓库,有些仓库堆满了食盐,有些则还是空的,刚好用来此刻给人遮风避雨。 只是在盐丁们忙碌的时候,他们没注意到,东边的海面上,有着影影绰绰的灯火,正往这边飘来。 天津城,天津兵备道衙门。一个军官打扮的人急匆匆的走来,在后衙住的地方找到了兵备道。 “大人,在钟楼上驻守的兵丁发现,在南边大约二十里处有灯火靠近,根据判断,是有三艘大船想在这里停泊。”军官恭敬的禀报,面对兵备道大人,他的姿态摆的很低。 “南边,二十里。”天津兵备道摸了摸胡须,“好像,那边新建了个盐场。”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抬起头吩咐道:“此事你不必多管,密切注意就行,只要那三艘船不靠近港口就行。” “是,大人。”尽管这条命令很奇怪,但军官却不敢多问,匆匆领命下去。 第七十八章 敌人从海上来 很快,脚步加快后,不过是半个小时左右,走在最前头的朱由校就已经看到了前头的火光。由于道路的难走,此时队伍隐隐有些维持不住,显得很凌乱。 这条通往盐场的路还是汪文言修筑盐场的时候拓宽修整过的,不然的话更加的难走,路两边的芦苇也被他给扫除了一大片,让视野开阔了很多,能看到整个盐场。当然,此时天黑,朱由校自然是看不到什么,由于位置的关系,他也看不到海面上的灯火,只能看到村口的火光。 这里整片滩涂十分的平坦,只有这个盐丁村所在的地方地势高些,是快坡地。整个村子,正好是位于坡地底下,而盐场,则在位于坡地的后面,要绕过去才能看到。 “小人汪文言,参见殿下。” 忽然,前面传来了一个男子有些激动的声音,接着依稀的光线看过去,朱由校看到一个人正冲着他这个方向大礼参拜。通过声音,他一下就分辨出这个跪拜的人正是汪文言。 “不用多礼,汪先生头前带路,儿郎们已经饿坏了。”朱由校的声音有些疲惫,连续行军了如此长的时间,就算是他也不免疲乏,更不用说其他少年战士了。 “是是是。”汪文言也知道,此刻不是多言的时刻,赶忙将人给领了过去。 两人说话间,队伍丝毫没有停顿,朱由校也没有停顿,他们仿佛机器人般,机械的迈着双腿,不停的往前走着。对于朱由校的到来,汪文言已经十分的惊讶了,等到走到近前,看到真人后,他更是惊愕无比。 展现在他眼前的皇太孙丝毫没有皇宫中见面那次雍容素雅的风度,除了身上的被鸳鸯战袄罩住,漆成白色的皮甲和腰间悬挂的长刀外,他和其它默默走在队列中的小兵一般无二。同样的背着背囊,同样的扛着长矛,同样的双脚走路,跋涉了一百多公里来到这里。 湿润的空气不停的吹着,夹杂着冰寒的温度,让穿的很厚实的汪文言忍不住打了个颤栗,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朱由校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依然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队伍不停的从他眼前经过,里面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朱由校的翻版,紧抿着的嘴唇,坚毅的神情,沉重但却坚定的步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着这支队伍,汪文言嘴巴张的大大的,一股巨大的冲击在他心中来回震荡着。 他不通军阵,但光凭自己直面的感受,也能从这沉默但却整齐的队伍中,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这股力量他形容不出来,但却震撼无比,尤其是那低沉、宛如一人的脚步声,仿佛一头野兽在咆哮,令人胆战心惊。 好半晌,等到队伍都过去了,他才回过神来,神色复杂难明的跟了过来。等来到村口时,他又看到了一幅令他吃惊的画面。 队伍来到这里后,并没有自行解散,反而在进行一些他看来奇怪的动作,每十人一排站的整整齐齐的,然后那些人开始不停的喊着数字。 汪文言眼中奇怪的动作,是朱由校在整队、清点人数。背着火光,他默默站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他的面前,是二十个横排,每个班长都在整理队伍,清点自己班上的人数。 “报告将军,一班应到十人,实到十人,全部到齐,请指示。”清点完人数后,李捕鱼跑步过来报告,他身上的背囊并没有方向,长矛也提在手中。尽管他已经很疲惫了,背上的背囊也仿佛山一样压着他,但他的动作依然很标准,尽职尽责的完成规定的程序。 “稍息。”朱由校回了一句。 “是!”行了个礼,李捕鱼又跑了回去。 然后接下来是二班,三班,一直到二十班,建制太小,就显得整个场面很繁琐。看到这个情况,朱由校也反思了下,回去之后就把建制构建完成,不然指挥起来太麻烦,而且军礼也要改了,刚才李捕鱼半跪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等核对完人数后,各个班才在班长的带领的下,慢慢的往火堆旁边走去。他们的身上的挂着的东西以及背囊也没有乱丢,而是有序的放在火堆不远处,堆在一起,长矛也一根根的架在背囊堆上面,十分整齐,随时可以取用。 此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吹的篝火摇曳不定,也让阵阵的食物香气不停的飘过来,这阵子经常吃肉的小战士们耸了耸鼻子,登时从香气中判断,那咕嘟咕嘟不停响着的锅里炖着的正是羊肉。 想着香酥可口的羊肉,这些少年们不禁满嘴的口水,喉咙不停的耸动着,哪怕是寒冷的狂风也无法熄灭他们心中对吃肉的向往。 不光是他们,就连旁边正在捡拾柴火的盐丁们也是满口生津,时不时的往锅里瞄一眼,这样的吃食,他们也是好久没有吃到过了,也只有盐场刚刚开工时,东家大方,请大家饱餐了一顿肉食。 那个场面,全村男女老幼都吃的哭了起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篝火点了十堆,两个班一堆篝火,碗筷他们自己也有,和装着干粮的竹筒一样,只是要粗一些。这样的竹筒他们有三个,一个装包好的青盐和牙刷,用来洗漱,一个装着干粮,还有一个则是冲做饭碗,里面放着筷子。主食村里没有准备,他们自己带着的大饼比村名准备的要好多了,用火烤一烤就软了,香咸无比,也是一道美味。 不多时,所有少年都各就各位,看着在在寒风中,在美食面前依然姿势挺拔的小战士,朱由校笑了笑,“开饭!” 没有欢呼,所有少年只是默默的开动,而此时,海面上的点点灯火也停止了移动,静止下来,只是在狂风吹拂之下,这些灯火也有些摇晃不定,在枯寂的海上,显得十分可怜。 除了架锅的盐丁外,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剩下的盐丁和他们的家属都被赶到了村里,不许围观,这是汪文言的注意,他怕这里粗鄙的盐丁冲撞到了太孙殿下,也更怕人多复杂,出些什么意外。 轰隆隆! 又是一阵闷响。黑压压的乌云堆叠起来,几乎将所有的月光给遮住,只有月亮一丝丝的边角露出来。 朱由校自己并没有吃多少,长久的富贵生活,虽然没有消磨他的意志,但却养成了他比较讲究的生活,尤其是吃的方面,这大锅煮的羊肉,除了盐之外,就只有少量的一些八角花椒之类的调料,在这些少年看来是美食,但对他来说却有些吃不下去。 随意在锅里捞了一块肉,就着大饼吃下,朱由校就没了食欲。看了看狼吞虎咽的少年,他笑道,“大家慢点吃,别噎着,每人跟你们抢。” 一些少年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缓了手中的动作,细嚼慢咽起来,这都是平常的规矩,吃东西不能太快,必须嚼碎的再咽下去,只是今天太劳累,太饿了,他们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汪先生,陪我逛逛?”朱由校望向一旁的汪文言,发出邀请。 “小人不胜荣幸。”汪文言笑笑,然后在头前引路,一边走一边简单介绍这里这盐丁村。后面,骆养性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食物,带着几个人跟了上来,随身保护。 “将军,这个村子一共两百七十三人,壮丁共有一百三十四人,其他都是老人妇女或者儿童。起初这里也是个盐场,只不过是煮盐,只是由于经营不善,这个盐场慢慢的破败下来,人也越来越少,后来官府设在这里的管理人员也撤了,任由这些盐丁自生自灭,只是定时的过来搜刮些油水。”汪文言领着朱由校慢慢参观这里,然后往坡顶走去。 将军这个称呼朱由校没有特地交代他,是他自己见刚才那些很年轻的士兵汇报时这么说的,他也就如此称呼了。 “盐场就在这个坡地后面,站在坡顶就能看到了。”走了几步,来到坡顶后,汪文言指着下面一片黑乎乎的,十几个高大的黑影说道,“将军,那边就是大风车,日夜不停的提水上来存好,然后慢慢引流到蒸发池当中。” “这边是过滤池,这边是……..”汪文言慢慢指过来,一一介绍。 “等等,那是什么?”忽然,朱由校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在远处更加黑一些的海面上,似乎有点点灯火,隐约之间,能看到几个巨大的黑影。 “哪里?”顺着朱由校的手指,汪文言也看了过去,“这…….这好像是灯光,奇怪了,谁会在海面上点灯啊。”汪文言的视力有点差,他没看到那些黑影。 骆养性也奇怪的看过去了,他也是练武之人,视力比较好,也看清了灯光下巨大的黑影,盯着看了一会,他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将军,那……..那似乎是船!” “船?海船?”朱由校嘴巴里咀嚼了下,忽然笑了起来,“我们的敌人,来了。” 猛地一转身,他身姿挺拔,大踏步的往下面走去。越往下走,他的心越加的振奋起来,血液也慢慢沸腾起来,甚至在心中呐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身后,骆养性也带着人紧紧跟了过来,原地只剩下汪文言在那发呆,“敌人……..敌人从海上来?” 第七十九章 与吾同在,生死与共 往村口的路不远,但朱由校却仿佛走了很久的样子,等到了村口,他满身都是热血沸腾,蒸腾的血液,将一天的劳累驱散的干干净净,他整个人都充满了精力,无处发泄。 “想不到我竟然如此渴望战争!”感受着自己的状态,朱由校哑然失笑。他前世当兵参军时,就时常忍不住想,要是发生战争多好,我就可以参加了,可以建功立业,不让人生碌碌而为。 当然,那时只是他个人的妄想,只是没想到,这个妄想却在明末这个时代实现了,想到这里,朱由校就忍不住心生向往。他隐隐觉得,自己一来到这里就找门路学武,然后练兵,估计就是这个潜意识在推动着。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打赢这场遭遇战再说。”压下心头的杂念,朱由校大踏步的来到村口的篝火堆旁。 “全体集合,准备迎敌。”简短的命令响彻整个营地,哪怕是呼呼的风声也无法吹散,甚至天上的乌云似乎也摄于他的威严,在此刻悄悄裂开一道口子,大量的月光倾撒而下,照亮整个盐丁村。 呼啦啦! 朱由校的命令一出,那些正在不停吃喝的少年士兵们如同条件反射般起身,然后迅速的跑向交叠堆在一起的长矛,整个过程流畅自然,仿佛演练了无数遍。但你仔细看去,却能发现,有些少年口中还在咀嚼着羊肉,他们如此快速的反应,全部源自平常的训练。 轰隆隆! 一个个班的脚步声相互交错、震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声音,让旁边围观的人心生震撼,甚至将一只呆在房间中的盐丁家属都给吸引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如此巨大的整齐的声音。 很快,一个巨大的方阵就形成了,一共十排,每排二十人。 “稍息!” “立正!” ……… “向右转” 在朱由校一连串的口令下,整个方阵变得整齐起来。而后集体向右转,原地饶了一个圈子后,来到了坡地的北边,而朱由校,也随着队伍一起行动,位于队伍的左侧。 “一二一,一二一……..” 队伍在他的不急不缓的口令下,整齐的向前,此时整个队伍呈一个长方形,短的那边在前面,正好冲着海边,正对着海上那稀疏的灯光。长矛被少年们高举着,如同树林一般,在湿润的海风下摇曳生姿。 在远处的黑暗之中,朱由校已经看到了密集成片的火光,如同萤火虫般,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借着依稀的月光,朱由校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灯火的下面,绕着弯的朝这边跑来。 朱由校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从坡地北边进入村子的必经地方,本来这些人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可以直线过来,这里本就是海边滩涂,全是一片平摊,没有什么险要。只是由于现在扩建盐场,在这里弄了条晒盐的流水线,破坏了一部分地形,这些人就不得不绕路过来。 是以在朱由校看来,他们举着的火把就变成了或左忽右的样子,他们在不停的找寻可以通行的道路。这些火光时而分散,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四周,时而又聚集成长龙,蜿蜒前行。他们本来还算有序的队形,此刻变得凌乱四散。 若是换了个指挥官,敌在明我在暗,而且敌人的队形散乱,怕是会悄悄的指挥众人,借着黑暗隐蔽身形,接近敌人,然后发起冲锋,来个半渡而击。 骆养性就是如此想的,他看到对方穿过盐田火把光芒,登时心中兴奋,带着自己麾下精干的锦衣卫,牵着马越过朱由校的队列,打算翻身上马,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自信,在这二十多骑的突然冲击下,就算对方人数众多,自己也能将之冲散。 而且今晚的天气最适合偷袭了,呼呼不停的寒风,能将一切声音掩盖,让对方察觉不到,到时候突然杀出,定能有所斩获。 正当骆养性跃跃欲试,带着人融入黑暗,接近过去时,朱由校似乎发现了他的企图,冲着他命令道:“骆养性,等待我的命令再行出击不得擅自行动。”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般,将他心中的火焰给熄灭,听到这个命令后骆养性几乎破口大骂,你到底看不看得清形式啊,此时对方散乱,又没有防备,正是偷袭的最好时机,你竟然不让我去!!! 随着双方一起运动,此刻距离已经很接近了,对面那细密连绵的火光,仿佛一条火龙,呼啸而来。细细一数,那不停晃动火把几乎有三四百之数,若是按照三四个人公用一个火把来照亮道路,来袭之人怕是有上千人。 上千人啊,我拼着不要这条命打算带人偷袭,半渡而击,你竟然不要我去,骆养性在心中怒吼着。看着就这么会功夫,已经开始重新聚拢汇合的火光,骆养性知道,偷袭的最好时机已经过去,此时就算在去,也没有多大效果了,最多让敌人混乱一阵。 想到这,骆养性心中郁闷的几乎吐血。他真想狠狠的揪着那个冷漠的混蛋,大声质问他,你这些年你跟着戚金和俞咨皋到底学到了什么,怎么草包到连这样的大好的时机也看不出来。 你难道是三岁小孩么? 郁闷的牵着马的骆养性,此刻似乎才隐约的记起来,自己暗骂混蛋草包的这位皇太孙殿下,此时好像只有十一岁。 好吧,十一岁。 骆养性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跟着这么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到处落跑,而且还参与到了这样激烈的,已经能算的上是战争的厮杀当中了。 想到这,他不禁无语望天,泪流满面,对今晚的厮杀,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信心。垂泪之后,他又收拾心情,比了个收拾,牵着马,带着手下,稍稍放慢速度,落到了队列的后面,然后跟在朱由校的身后。 既然击溃对方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包住皇太孙殿下的性命,然后赶快回到京城。这个小娃娃太不靠谱了,下次再也不跟他出来了。 队伍骆养性的这一连串心理活动,朱由校是丝毫不知情,他只是奇怪,对方怎么忽左忽右的,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这样在战场上海走神的人,以后竟然还能接掌锦衣卫?”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后,他就不在理会对方,只要他听从命令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他的心神,全部都投注到了这次冲突遭遇当中。 口中一边喊着一二一,控制着队伍的行进速度,同时他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火把,默默估算着双方的距离,当还有大概一百米左右的时候,他忽然下了命令。 “一二一,立……定!”加重语气的立字咬在左脚上,定字咬在右脚上,一阵整齐啪声之后,整个队伍停了下来,纹丝不动,没有人多走一步,也没有人少走一步,他们平日里的刻苦训练,此刻展现出了强大的成果,令跟在后面,将这一幕映入眼帘的锦衣卫们震撼不已。 说来骆养性也算是世代军户,将门世家,但他去从来都没有见过,或者听过哪只军队有这样严整的队形,就算被推崇备至的戚家军,似乎也没有过此类的传闻。 就在他心神恍惚的时候,朱由校又动了。 “向左转!” 一个命令,整个队伍面向朱由校,侧对着来袭的海盗。尽管危机已经近在咫尺,甚至站在派头的李捕鱼都隐约闻到了空气中顺风飘来的腥臭味,但他们依然时刻谨记着纪律,严格按照朱由校的命令行动。 长矛拄在地上,笔直挺立,冲天而起,他们的身姿也和长矛一样,背脊挺得直直的,双腿也绷得紧紧的,一点弯曲都没有。 借着稀疏的月光,朱由校的不停的扫视着队伍中的少年们。 他们的脸色还残留着着浓重的稚气,尽管身体已经强壮了很多,不输于成年男子,但任谁一看,都能轻易推断出他们的年龄。 稚嫩的脸色,有着紧张,有着苍白,也有着对即将面对的厮杀的恐惧。一路上缓慢的行走,已经让他们明白过来自己马上就要面对着什么。 无穷的恐惧在他们心底蔓延,慢慢的向外传递,让他们抓着长矛的手都颤抖起来,连带着整根长矛都开始抖动,发出细密的嗡嗡声,连绵不绝。可就算如此,他们的身体,依然坚韧挺拔,没有一丝的动摇。 看着下面的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而颤抖的手臂,朱由校意识到,自己该讲点东西,鼓舞下士气。 在两百双眼睛的紧紧的注目下,他缓缓开口。 “我,朱由校,大明储君,未来的皇帝。此刻与尔同在,生死与共。”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难以形容的镇定。 看着朱由校沉着的眼神,他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慢慢的镇定下来,长矛也不在颤抖。是啊,有什么好害怕的,殿下与我同在,只要听从殿下的命令就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与吾同在,生死与共!” 忽然,一声呐喊从队列中传出来,因为激动的缘故,声带都破了,听着嘶哑无比,让人难受。可就是这么一声难听的声音,似乎道出了少年们的心声,顿时让他们沸腾起来。 “与吾同在,生死与共!” “与吾同在,生死与共!” “与吾同在,生死与共!” 少年们声嘶力竭的喊着,每一声都拼尽全力,灌注了他们的感情,喊着喊着,他们手中的长矛也开始顿地,发出咚咚的声音,声音整齐,在这空旷的还被传出很远,引起了近在咫尺的海盗的注意。 “那里有人!”一个声音大喊,顿时整个火龙倾斜,朝着这边行来。 第八十章 好整以暇 “肯定是盐场的人发现了我们的火光,想要狙击我们。”有人高声说道。 “对,没错。”有人附和道。 “赶快杀光他们,然后去般盐,我刚才发现了,这里仓库存着好多白花花的盐,全是细盐。”又有人喊道,他刚才发现了位于盐场的仓库。 “杀光他们,把盐搬空。”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高举着手中的大刀,大声喊道。 “杀光他们,把盐搬空!”头领发话后,后面一群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登时兴奋的手舞足蹈,狂乱的喊了起来。 此时说话的时间,让他们离朱由校那边只有八十米左右了,双方差不多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轮廓了。 海盗这边估计有上千人,黑压压的一大片,四散着往这边走来,而朱由校这边,由于人站的比较紧,两百人看的像是只有一百人一样,只有那么一小片的轮廓。海盗方面见是这个样子,顿时心中大定,这场战斗,他们赢了。 想着那白花花的盐,头领心中几乎都乐开了花了,本以为是个没有油水的苦差事,没想到到了低头,却发现是快肥肉,这次的收获,都比的上他出海打劫一只大船队了,而且还没有半点危险。 仓库里的哪是盐啊,简直是白花花的银子,任由他们过来捡啊! 怪不得龙头会让他们坐着福船过来,甚至还把那艘颇为难得的西式怪船也给拍了出来。当时他还奇怪,为什么不坐速度更快的广船,而是坐慢悠悠的福船。到了低头他才明白过来,原理龙头早就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的盐。 看着还剩下七八十米的距离,头领哪里能忍得住心头的激动,大喊一声:“冲啊!”然后他就带头冲了过去。后面他的属下见自己老大如此神勇,也登时士气高涨,大踏步的往这边冲来。 头领大喊冲啊的时候,朱由校似有所觉的往这边看来,见海盗们四散的冲过来,他不屑的撇了撇嘴,然后大声命令道。 “右转弯,齐步走!” 这个命令是班的队列动作里的,在这条命令下,整个队伍开始变化起来,派头开始原地踏步,而排尾则以派头为圆心,开始绕圈往右边走去。 整个队伍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似乎变成了一条紧绷着的线,以派头为圆心,划过了九十度,从侧对着海盗,变成了正面对着海盗。 在整个队形变幻的过程中,朱由校还悠闲的喊着号子,控制着队伍的行进的速度,既不太快,也不太慢,整个队伍既显得严整有序,又从容不迫。而被鼓舞了士气的少年们,似乎也恐惧全无,一心一意的听从着命令,做着自己的动作,对迎面冲来的海盗视而不见。 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若是此时天光大亮,仔细看去,还是能发现他们脸上惶恐的表情,苍白的脸色,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经历这种厮杀。若是没有平日养成的遵守纪律的习惯,以及朱由校沉稳有力的命令约束,他们此刻怕是早就在冲锋而来的海盗面前溃散了。 “不要怕,听清殿下的口令,做好自己的动作。”发现身边少年们的情绪不对,李捕鱼及时的出声安慰,缓解他们的紧张。此时李捕鱼也顾不得隐藏朱由校的身份了,此刻只有殿下这两个字最能安定军心。 他身后三班的班长也有样学样,开始出声安慰自己班上的成员,“相信殿下,殿下是上天之子,老天爷会保佑我们的。” 随着他们两人的动作,其他班长也跟着学起来,安慰自己班上的成员,整个队伍,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情绪稳定了许多。刚才队列虽然没有乱,少年们动作也很标准,但却虚浮无力,甚至在紧张之下,白天的疲惫也慢慢爆发出来。 但此刻有了各个班长的话语,所有人情绪都缓和了下来,渐渐变得稳定,动作充满了力道,身体上的疲惫和心中的倦怠被他们重新压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方阵内里的变化,外人是看不到的,在后面骆养性以及汪文言等人的眼中,整个长方形的方阵,如同一只由生命的巨人般,自己慢慢的动了起来,从纵队变成了横队。 整个过程优雅有序,充满了绅士风度,不,在中国来说,应该是儒雅之风。 “好整以暇,好整以暇,这是好整以暇啊!”亲眼目睹了真个方阵变幻方向的过程后,躲在后面的汪文言口中不停的重复这个词。 “好整以暇?这是什么意思?”听到汪文言不停的念叨这个词,旁边一直等候命令的骆养性好奇的问道。 “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从汪文言口中,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听得骆养性晕头转向。 “这是好整以暇的来历,出自左转,是形容春秋时晋国国军队接战迎敌的风采。”汪文言又解释了一句,只是这个解释对一介武夫的骆养性来说,还是听不懂。 “算了,不跟你说了。”这会,汪文言不在解释了,而是转过头,睁大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方阵。 七八十米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十来秒的样子,就算是在滩涂上,阻力大,跑的慢,但在冲刺之下,也不过是十五秒左右。 花了十秒的时间,朱由校将队伍调整过来,在调整的途中,他自己也跟着队伍走,当整个纵队变横队,他也来到了队伍的最右边站定。 “标齐!” 一声令下,队伍自行看起立正,这又花了两秒,此时跑的最快的海盗,距离第一排的少年们只有七八米了,在狂奔几下,就能短兵相接了,然而此时,他们还没有出矛。 见到这个样子,最前头的那个海盗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笑的连牙花子都出来了。在他想来,这群人虽然手持长矛,队形看起来也像是这么个样子,但在他这种经验丰富的厮杀汉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人都这么近了,长矛还不伸出来。手臂也太僵硬了,把矛握的太近,等下怎么变招,而且脸也这么嫩,一看就知道是奶味都还没有散去的瓜娃子,这种半大小子,自己一刀下去就能劈成两半。 这么想着,海盗的笑容又扩大了一分,满嘴的黄牙几乎都显露出来,让人看得有点恶心。其他海盗也是这么想的,凑近了一看,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对手如此的年轻,如此的稚嫩,几乎都乐开了花,甚至有些嗜好特别的,还不停的在人群中逡巡,寻找自己的猎物,等下好手下留情,让自己快活一番。 唔! 啊! 哈! 各种各样的叫喊声从海盗们的嘴巴中发出来,寒风凌冽,吹的他们杂乱的头发和混搭的衣服漂浮起来,让他们看起来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没什么区别。个别胆小的少年被吓得嘴唇都哆嗦起来,几乎都快哭了。 这几个少年的表情,更是让海盗兴奋起来,若此时不是在冲锋奔跑,他们肯定会笑出声来。 这最后的几秒似乎特别的慢,就在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朱由校忽然大张着嘴,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平地炸起一声旱雷。 “平矛!!!” “杀!!!” 这个口令是少年们在长矛刺杀术中听得最多的,接下来的动作也是他们练习的最多的,在朱由校的口令一出后,他身边听到的少年条件反射的平举长矛,向前刺击。 “平矛!杀!” 在朱由校的口令喊出后,旁边的李捕鱼,以及第一排中间的李屠,一起都大声的重复他的命令,然后是其他的班长,在重重叠叠的喊声中,整个前三排的长矛都猛然的刺了出去。虽然有前有后,但却形成了一张密集的长矛阵列,杀伤着敌人。 大部分的少年在平举长矛并刺出后,并没有碰到敌人,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收回长矛,因为没有命令,就这么举着,维持着向前刺出的动作,后面两排的少年也是如此,从前面队列的缝隙中,伸出了自己的长矛。 整个方阵,在瞬息间变成了一个长满了密布着尖刺的刺猬,只是刺猬的尖刺只能让人疼一疼,这个方阵刺猬却能要人性命。 “啊!” 一个海盗,收不住自己的脚,直接撞了过来,他整个人直接扑到了长矛上面,被三根交错的长矛给桶穿,直接毙命,不过他不是最先死的,最先死的,是许文面对的那个海盗。 许文在第一排,他面对的海盗是跑的最快的几个,粗糙的面孔,粗大的臂膀,无不显示这个海盗是多么的孔武有力,多么的难以对付。尤其是对方鼻子上的鼻环,更是让许文胆战心惊,以为是哪里的妖怪,他被吓得嘴都哆嗦起来,都快哭了。 到最后,在极度的恐惧下,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打算等死。只是他离朱由校较近,命令传来后,他条件反射的平举长矛,猛然向前刺出。 “噗!” 一声闷响,而后一抹温热的液体飚来,打在他的脸颊口鼻上,甚至还有一丝溅到了他的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直接咳了起来。 “噗!” 一根长矛从他身后刺了过来,狠狠的捅在一个斜着跑过来的海盗腹部,将他捅翻在地。随后一声怒吼在许文的耳边响起,“你不要命了,在战场上干什么呢?” 只是许文此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嘴巴里鼻子里被浓烈的气味塞满了,好难受。见许文如此,大吼的少年眉头一皱,伸手一拉,将许文直接拽了下来,自己顶了上去。 “向左,刺!” 这时,朱由校的大喝声又一次传来,这个少年站定后,平举长矛,狠狠的向左刺去,此时大部分海盗都上来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刺到了谁,他只知道,自己刺到了人,然后拔出来,再接着刺过去。 他的眼前,世界一片血色。 第八十一章 死战不退! 有人在战场上恐惧,同样有人出色发挥,拉下许文的少年是如此,李屠同样也是如此。只见他颇为享受的深吸一口蕴含着浓烈血腥气息的空气,整个人显得颇为陶醉,露出一丝有些嗜血的笑容。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杀猪的场景,是那么的爽快,是那么的享受。 “杀!”暴喝一声,李屠紧握着长矛,平举起来,狠狠的向左刺出。 他旁边的李陶此时也是同样的动作,斜斜的向左刺出,只是和其他人盲目的往左不同,他虽然也是往左,但却微微调整了下高度和角度,奔着敌人的右胸刺去,哪里是对方的盲点,握着武器的右手根本无法防御。 和李屠有些癫狂的样子不同,他此刻的表情很冷静,也很理智,他一点一点的计算着,调整自己的身形动作,想着如何才能根好的杀伤敌人,保护自己。战争能使人崩溃,但也能让某些人发掘自己的天赋。 李陶就是如此,气氛渐渐浓烈,进入战争后,和那些紧张或者惶恐的同伴不同,他自己仿佛成了第三者一样,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侧耳倾听每一道命令,曾经的训练也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 结合着战场的实际,这些动作,这些技巧绽放了无比璀璨的光芒,他顿时明白了往日殿下教导的东西是多么的有用,是多么的有效。用着这些东西,他理智而有效的杀戮着。 海盗冲锋的浪潮,仿佛潮水拍击岩石一样,在方阵面前被撞得粉碎,只是短短一接触的十来秒种,就有不下于二十个海盗被方阵的长矛刺死。然而后面的海盗却看不见前面的情况,蜂拥过来,这又造成了一批人的死亡,直到前面的人死光了,空出了一块地方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踢到了铁板。 “前进!” 朱由校大喝一声,然后开始平举长矛,开始向前迈进,他的步子迈的不大,速度也不快,但是很稳,一步就是一步,绝不多走。他是排头,必须控制步幅步速。 后面的人跟着他的节奏,同样手持长矛,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整个方阵仿佛一堵活了的城墙,不停的往前走,碾压着一切。 海盗们看看闪亮的矛尖,再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前同伴,一时间,海盗们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就这么一会功夫,就死了四十多人。整块平摊的土地上,只有方阵行走的沙沙声。 “你们这群孬种,怕什么,他们才一两百人,我们上千人,一起上,淹都淹死他们了,给我上啊。”忽然一个声音狂吼起来,却是海盗头领,他并没有死在刚才的接战当中,只是伤了胳膊,正那布按着伤口怒吼指挥着。 被他的话惊醒的海盗们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是这样,对方阵型虽然严整,但人数太少了,我们这么多人,耗都能耗死他们。 “啊呜!” 海盗们狂呼乱叫着,又往前冲,这是这次他们学聪明了,换了好几种攻击方式,并不时刚才那样,直愣愣的过去,给人当靶子。有的海盗快要接近是,猛地一跃,跳了起来,挥刀猛劈,有的则矮下身去,试图从下面攻过去,还有的却是想从两人间的缝隙中过去,进入方阵内部。 只是,他们这些想法都落空了,除了第一排的长矛外,第二排,第三排的长矛都从缝隙中伸出来猛刺,根本没有死角,所有尝试攻击的海盗都被方阵的长矛捅死。只是眨眼间,又是二十人死了,如此高效率的杀戮,让这些刀口舔血为生的人也吓着了,一些比较油滑的海盗脚步稍稍减慢速度,落后下来,将前面的位置让给了那些热血笨蛋。 因为海盗的冲锋,方阵停了下来,开始接敌交战,百八十号冲的最快的海盗猛地涌了过来。不过因为每个人速度不一的原因,每次冲到方阵面前的人数总是不多,在局部上面,长矛方阵维持着数量上的优势。 杀!杀!杀! 捅!捅!捅! 少年们将平日里自己训练的技巧发挥到最大,每次都照着左手边刺去,刺中后在狠狠的往回一拉,接着进行下一次攻击。每次攻击,少年们总是用尽最大的力气,高强度的爆发,第一次厮杀战斗的紧张,让绝大多数人都脸色苍白。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白天已经行进了一天,气力早就耗的差不多了,刚才吃饭时又没有好好休憩,他们真的到了最后的时刻了。每个人都砸咬牙坚持着,尽管他们已经很累了,握着长矛的手都有些抖了。 战斗在激烈的进行着,鲜血飞溅,呼声震天,海盗们神色癫狂,嘴中发出呜呜的不明叫喊声,冲上来送死,然而死了一个,又接着一个,好像杀不完一样。 “蠢货啊,攻击两侧,攻击两侧!他们侧翼没有防护!”负伤站在后面的指挥的头领再一次大喊起来,他的声音尤为激动,他觉得自己发现了对方的死穴。 “围住他们,他们人手,四面围剿,他们顾不过来。”头领依然大喊着。 在头领以及他身边的护卫一起呐喊下,被杀戮刺激的眼睛发红的海盗们终于转过弯来,一些人开始往旁边绕一下,打算从侧翼攻击。最先行动的就是那些油滑的海盗,他们跟本没有出死力厮杀,只是做做样子,是以第一批转变方向,绕到侧翼乃至方阵的背后去。 此时方阵离开刚才整队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骆养性处于安全考虑,带着他麾下二十多骑士也重新策马奔腾起来,在外面来回不停的逡巡,海盗有些密集,他不敢带人冲上去。至于汪文言,此刻已经不知去向,想来是躲到某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去了。 攻击侧翼确实是一个好招,见海盗从旁边绕过来,方阵两边的少年们心头有些害怕,顿时让整个方阵都游戏波动。 不过妙法子是妙法子,海盗们的分散,恰恰也给了骆养性机会,看到这些急着抢功而脱离大队的海盗,他眼睛一亮,登时带着手下冲了过去。 雪亮的绣春刀映着寒光,呼啸着劈了下去,只不过一次冲锋,就让他们收割了十来条人命。等杀透海盗穿过去后,最前头冲锋的骆养性一拉缰绳,带着这一小队骑兵从长矛方阵后面饶了过去。 往另一边散乱的海盗杀奔过去,这一次又是十条人命,十个海盗被他们劈死。杀死这波人后,骑兵小队往外兜了一个打圈子,给马匹重新加速。只是骑兵小队人数有些少,尽管他们极力在杀敌拖延,但海盗们还是成功散开,围成一个圈子将长矛方阵彻底围拢起来。 只是,有了骑兵小队的拖延,朱由校那边早就反应过来。 “四面方阵,变!” 一道口令从他口中喷出,借着身边几个班长的帮助,命令传达到了整个方阵。而后,如同变魔术般,方阵自动变换起来。 第一排的动作最简单,只是猛然往前踏步,而左右两侧和后面的则多了一个动作,他们转向之后,面部朝外,然后才往外踏步。他们完成后,后面几排也跟着行动,同时还有一些少年往空缺了的地方填去,堵住缝隙。 不过是十来秒的时间一个四面朝外,有点类似于回字的空心方阵就形成了。每一面都足足有三排长矛,足以对付这些无甲的海盗了。 面对这个情况,最前的海盗有些抓头,只是他们本就是脑袋缺根筋的人,想了一会没有好办法之后,便再次冲了上去。顿时,四面八方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让方阵的四面墙壁中间都往里凹了一些。 只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长矛给订了回去。 战斗,再一次陷入白热化当中,海盗们疯了一般往前冲,而身在方阵中的少年,同样是脸色狰狞,死命咬牙的坚持着,他们身上本就是红色的鸳鸯战袄变得更加鲜艳了。 站在方阵中间的空心处,朱由校举目四顾,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四处查看奔走着,哪里有险情了,他就冲上去解决。在他的努力,战斗进行到现在,少年们竟然没有死一个。只是有些负伤了,被他托了进来。 如此奇闻,即跟长矛方阵队形严整有关,也是朱由校努力抢救的结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未来的军官种子,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行啊,这样下去,方阵迟早要崩溃的。”看了看少年们的脸色,朱由校深深的忧虑起来。到了现在,海盗们已经死了差不多有三百了,然而依然剩下七八百左右,仍然使他们的三四倍。 三成的高伤亡率,让海盗们也有些坚持不住。事实也是如此,不断的有海盗想退后逃跑,但却都被那受伤的头领身边的护卫斩杀。他们没有一起冲上来,就是充当督战队的角色,谁跑杀谁。如此严酷的军法下,那些海盗们才没有崩溃。 “啊!” 右手抓着刀,头领再一次神色疯狂的斩杀了一名逃兵,“哪怕再大的伤亡,也必须歼灭他们,将这里的盐搬走。” “三四个大仓库,堆得满满的,那可是将近二十万斤盐啊,搬回去一转手,就是五六万的收入,就算龙头要分润,自己也能落下一半,三万两银子,足够我买一条大福船了。” “在海上跑的大福船,那可是能下金蛋的母鸡啊,有了这条船,哪怕我有一天遭遇不测,月儿也有了个依靠。” “这批盐,必须拿下!”头领心中怒吼一声,再一次双眼通红的砍死一名逃兵。 第八十二章 斩首 “这样不行啊!”站在方阵中,朱由校看着战况,眉头直皱。别看现在他这方面的形式很好,自己不死一人,而杀伤了大量的海盗,但这都是暂时的情况。 经过了一天的行军,少年们本就十分疲惫,此时能坚持下来,全靠了他刚才言语之下激发出来的士气,强撑着一口气死战不退。受伤的越来越多,撤到方阵中心的人也越来越多,逐渐影响到了他们战斗力。 海盗被头领逼着冲上了,少年们也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两方都快到极限了。一旦方阵崩溃,自己这方就输定了。海盗们输了,还能往海船上跑,自己这方撑不住,跑都没地方跑。 “必须想个办法。”朱由校的目光不停的在战场上巡视着,想看看突破口在哪里。这时一声怒吼响起,顿时让他注意过去。 “儿郎们加把劲,攻破敌阵,每人赏赐百两纹银。”海盗头目大喊道,他此刻也红了眼,不攻破这个敌阵,回去绝对没发交差。而且赏赐的银两不用他出,由委托方出,他自然十分大方,若是从卖盐的银子中出,他绝对不会这么爽快。 “杀啊!”巨大的赏额,顿时再次激发海盗们的士气,让他们又疯狂的冲了上来。 顺着怒吼声看过去,朱由校顿时眼睛一亮,脸现喜色,他发现了转折的契机了,“就是他了。“ 抓着长矛,朱由校往那边靠去,趁着又一个少年捂着手臂退下来的空挡,他举着长矛,猛然往前一刺,杀死了正面的一个海盗之后,变拨开最前面的少年,自己从缝隙中走了出去。 “杀!”他平举长矛,怒吼一声,朝着海盗头领的方向,猛然发动冲锋。两米多长的长矛,被他灌注了强大的力道,仿佛一条出洞的毒蛇,如闪电般弹射出去,瞬间洞穿了三个海盗。 一举杀死三个海盗后,朱由校再次发力,特殊的力道技巧被他用处,被一个根长矛穿糖葫芦班串在一起的三个海盗,猛然被他举起,横扫出去。 如此神力,顿时让海盗们躲闪不及,纷纷被撞倒在地,让出了一个通道。 咔嚓。 一声脆响,木制的矛杆承受不住如此力道,断裂开来。不过此时朱由校已经不需要他了,扔掉手中的短棍,他反手一握,铿的一声,狭长轻捷的苗刀被他拔了出来。 这把刀,正是他在宫中藏宝库中找到的,正德打造的那把利器,被他命名为男儿行。 男儿行的刀柄颇长,即可单手也可双手,此刻朱由校就双手紧握住刀柄,认准方向,脚下发力,猛然冲了出去。 “杀!” 一个挡路的海盗瞬间被他斩首,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一腔热血喷洒而出。如此血腥残暴的一幕,让旁边被血淋到的那个海盗顿时傻眼,呆愣在当场。 “噗!”又是一个海盗被朱由校斩断喉咙,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声音,倒在地上。辛酉刀法简洁狠辣的招式被他流畅的用处,威力无穷,海盗中无人能档,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他连杀五六人,冲出了包围圈。 看着在海盗后面督战的头领,朱由校咧嘴笑笑,双手握紧长刀,再次冲了上去。目的很明显,他要实施斩首行动,若是没有这个头领的逼迫和诱导,恐怕海盗们早就在三成的死亡率下溃败而逃了。当然,若是少年们不是白天走了一天,体力几乎消耗殆尽,他也不会如此行事。 “拦住他,拦住他。”看到朱由校冲过来,海盗头领顿时慌张,连声呼喝,命令身边的护卫冲上去。朱由校的神勇,简直亮瞎了他的眼镜,这些久经厮杀,战斗经验丰富的海盗在他面前简直就跟孩童一样,没有丝毫的反抗就被杀了。 头领自己,哪怕自己没有受伤,也不过是在这人手上走那么三五招。而此时他右臂受伤,武器都拿不动,在朱由校面前,那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命令手下往前面抵挡后,他自己转身就跑,往人数多的地方逃去,试图借助人数的优势和他对抗。 “杀!”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朱由校只是轻蔑的一笑,再次爆喝一声,持刀冲锋。对于自己的武功,他十分的自信,没有人能在他面前逃走。 当当当! 一连串的兵器对砍声音响起,男儿行十分的锋利,斩断了海盗们的武器之后,顺便还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巨大的伤口。头领身边的护卫那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无数次海上冲杀存活下来的精锐,此刻却被朱由校轻而易举的斩杀。 连杀五人之后,他冲出了护卫们的阻截,看到了正在往左侧逃跑的海盗头领,头领离那边的人群只有十几步,只要让他冲过去,躲到人群中,朱由校想杀他就难了。 仔细看去,朱由校甚至能看到海盗头领脸色劫后余生的喜色以及一抹狠辣之色。 “天真!” 长刀拖在手中,朱由校脚下一登,整个人仿佛离玄之箭,朝着头领电射而去,一连串的小坑出现在他前进的路上,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就来到了头领身后,男儿行斜斜的往他脖颈砍去。 还有七步。 六步! 五步! 马上就能躲进去了,海盗头领心中暗喜。朱由校的武力简直吓破了他的胆,那一刀一个砍瓜切菜般的随意轻松,在他厮杀了十多年的生涯当中,从来没有遇到过,那哪是人啊,简直是杀星下凡。 “等我躲进去,然后就集合人先退到海上。妈的,大意了,早知道就不让弓手们留在船上了。”头领一边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大意,一边又寻思着如何再卷土重来。 咦?自己怎么越来越高了? 一阵凉意闪过之后,海盗头领忽然发现,自己离地越来越高了,随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那个人脖子上面没有脑袋,猩红的血液如同喷泉,不停的往外喷涌,洒在地上。 奇怪,那个人怎么这么像自己。头领心中好奇,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个无头人就是自己。在后边,还站着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杀星。 “原来,我死了。”明悟了这点后,头领忽然感觉自己不停的往黑暗深处坠落而去,过往的一切也闪现出来,不停的回放着,最后定格在一个温柔的面孔上。 “月儿,对不起,我不能照顾你了。”眼前一黑,海盗头领彻底的陷入了黑暗,就此长眠。而此时,他飞离身体的头颅,也正好落地。 噗的一声,怒目圆睁的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几下,最后来到了围攻方阵的人群后边,头领生前没有跑过去,死后却还是到达了。 一个海盗可能是被人撞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滚到他后边的脑袋。一时不察之下,他被这圆溜溜的脑袋带着摔倒在地。 “草!是什么东西,敢绊倒大爷!”海盗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然后往脚下看去,这一看,顿时让他呆住。 “头……头……头领…..”他嘴唇哆哆嗦嗦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头领死了!”凄惨的嚎叫一声,这个海盗用尽力气吼出一句后,手中钢刀落地,跌跌撞撞的往海边跑去。 “头领死了!” “快跑啊!头儿死了。” “走了走了,当家的被人杀了。” 海盗头领的死,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海盗们惊慌失措,群龙无首,瞬间崩溃。就算有几个看起来是小头目样的人出面呼喊聚集,也是无用。海盗们本伤亡极大,本就不想打了,此刻威逼的人死了,哪里还有不逃的道理。 呼啦啦!大群的海盗如同潮水退去般,不停的往海边跑出,跑着的时候,他们还特意绕过了朱由校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不敢去面对死去的头领。 咚咚咚! 一连串的闷响,却是一直带着人在外面徘徊的骆养性抓住了机会,带着二十多骑冲了出来,抓紧时机,扩大战果。 看着咬着海盗尾巴追击的锦衣卫,朱由校摇了摇头,回到了方阵。他本来想让方阵也冲动追击,但看了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刻少年们虽然脸上兴奋,但脸色却苍白无比,更有不少人都受了伤,需要救治。更何况,此刻乌云密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雨,身体虚弱之下,再淋着冬雨,绝对会生病。 不要战斗中没有人死亡,却被病魔给干掉几个。 拎着刀回来后,朱由校连忙下达命令,然后带队往回走去。这一站,虽然检验了方阵的威力,证明了他选择的正确性,但也暴露了好多问题。指挥体系不健全,命令传递系统没有,更重要的是,没有军医。 好在,这次受伤人数虽多,但重伤的几乎没有,海盗们都是短兵器,没有远程攻击手段,更没有骑兵,能对少年们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而严重的,又被后面的人给替换下来,没有加重伤势。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低烈度的遭遇战,虽然少年们走了一天的路,但依然占尽优势,方阵中的人还有空闲替换人手。 回到盐丁村后,消失不见的汪文言此刻正不停的指挥着,盐丁村的青状几乎全体出动,帮着他们搬运背囊,运送食物,转移到仓库中去,天气阴沉沉的,谁都能看的出来要下雨了。 仓库很大,完全够他们两百人住的了。 “伤员全部集中,集体救治,其他人解散,班长管理好。” “杀!”整耳欲聋的声音后,队伍解散,所有人在各自班长的带领下,按照顺序占了一块地方,开始布置营地。 轰隆!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而后狂风大作,哗啦一声,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 下雨了。 第八十三章 赏 轰隆隆,巨大的雷声之下,是狂风暴雨,外面气温寒冷,仓库内确实温暖如春,十几盆篝火将整个仓库照的亮堂堂的,坚实的石头墙壁挡住雨水和暴风,让人有种奇异的安全感。 海水呼啸,随着狂风不停的涌动着,然而却无济于事,虽然看起来汹涌澎湃,但却不能伤到不远处晒盐场的分毫,长久的生活下来,自然让海边的居民摸清了大海的脾气,不论是晒盐场的选址,还是盐丁村的位置,都在安全线以内,大海不能侵袭分毫。 东宫禁军驻扎的仓库内,大部分少年都已经累得呼呼大睡了,为了让他们能有个好的休息,今晚全部都是安排班长值班,这也是朱由校从pla身上学来的,大年三十的时候,都是军官干部值班。 在仓库的一角,朱由校正忙得不可开交,在他旁边不远处,有着一个大铁锅,铁锅中是烧的正旺的篝火,过火上面又是一个小一些的铁锅,锅中开水沸腾,正煮着一些线团和白布。 盐丁村没有专用的篝火盆,铁锅倒是不少,都是以前煮盐的时候留下来的,现在改晒盐了,这些铁锅没用,正好拿来充做篝火盆。 此刻朱由校正低头为以为少年清理伤口,他拿着消过毒的白布,沾着盐水,为对方清理伤口,那种被盐分侵蚀浸泡的感觉,让受伤的少年脸庞都扭曲起来了,然而他却死死的咬住嘴巴中的白布,一声不吭。 清理完伤口后,朱由校又从药包中取出一些药粉,涂抹上去,这是出发前他准备的伤药,他一个人给背过来了。敷上药后,他就用沸水煮过,然后烤干的白布包上。这是轻伤的处理方法,遇到伤口大的,还要先止血,然后用针缝合。 朱由校前世不是医生,但从影视剧,小说等各种渠道,总能耳闻目睹一些急救的知识,此刻处理这些不严重的外伤还是没问题的。 “都学会了没?以后遇到外伤,就这么处理。”朱由校处理完一个伤员后,对身后充当帮手的班长们说道。 这第一批的班长,都是朱由校亲自挑选的,无论是个人武力,亲和力,学习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学这些比较简单的急救术还是没问题的,当然,想达到比较熟练的效果,还需要练习,今晚正是个大好的机会。 搁以前,没有练习前,朱由校是不敢这么赤膊上阵并给人做师范的,不过自从习武后,他动手能力大增,双手非常的稳定,只要回想起前世急救的知识,就能用出来。 “记住了。”十几个班长观摩了一遍后,就开始动手救治伤员。顿时间,仓库中响起了大量的鬼哭狼嚎之声,他们没有朱由校的控制力,让伤员们疼的难以忍受。不过饶是如此,也没有吵醒同一个屋子,那些睡着的少年们。 外面值班站岗的李捕鱼和李屠,听着里面的惨叫声,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两因为实在不喜欢这些,被派出来值班站岗。 就这样,一边在呼呼大睡,一边在鬼哭狼嚎,诡异的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最后一班的十班班长吹响了勺子。嘟嘟的哨声中,酣睡的少年们条件反射般起床,然后开始整理个人内务,之后刷牙洗脸,由于是在一个新的地方,难免会有些杂乱,不过在各班班长的约束管理下,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搞定,然后开始出操。 少年们新奇的举动让早起的盐丁们围观,他们驻足在旁边,好奇的看着东宫禁军们的一举一动,然后又被老周头呵斥着,去往盐场劳动。 等他们在老周头的带领下经过昨天的战斗的地方,去往盐场时,全都大吃一惊。不大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倒伏的尸体,土地一片暗红。 “这…….这…….这……..”老周头站在最前面,双目瞪的溜圆,他虽然猜到了一些,但怎么也没想到,这里惊扰死了这么多人。 “老周,你带着这些他们,将这里的尸体都丢到海里,清理干净。”后面赶到的汪文言开口说道,他是专程来吩咐,处理战场的。 而那边,骆养性则带人抬着个小箱子来到朱由校的面前,“殿下,这是昨晚那些海盗身上的缴获。”箱子完全打开,里面是堆在一起的的散碎银子。 “嗯。”朱由校看了一眼,抬手让人收下。 早操完毕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骆养性去天津城找郎中过来,给伤员治伤。汪文言则带人处理尸体,三四百人的尸体,一个早上可清理不干净。而朱由校自己,则开始整顿部队,修建营地。 他要带人在这里驻扎几天,所以一些必要的设施还是建的,比如厕所,比如一些防御的设施。忙忙碌碌一个白天后,到了晚上,他将部队集合起来,召开大会。 “昨晚,大家刚刚来到,就经历了一场战斗,你们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瑕疵,但我依然很满意。”朱由校看着下面聚精会神听着的少年,觉得很满意。现在部队初建,还没有后世那种缝着开会就打瞌睡的毛病。 开会的场地就在他们现在驻扎的仓库中,聚拢一些,朱由校的声音还是能覆盖全场的。 “所以,我宣布,我们羽林军,今天正式成立。而你们也从今天转正,从下个月也就是十二月开始,正式发放饷银。”朱由校轻飘飘的,却抛出了一个让人欢呼的消息。 只是瞬间,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下,就爆发了一阵欢快的浪潮,就连那些班长们也各自议论开来。 朱由校嘴角含笑的看着,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朗声道,“好了,都安静。” 他的话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说安静后,仓库内很快就安静下来。 “除了这个外,我还有立功的消息宣布。下面,我宣布。”此刻朱由校收敛起笑容,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李捕鱼!” “到!”李捕鱼从最前面的地方站起来。 “指挥得当,作战勇敢,记功五次。” “李屠……….记功五次。” “……..” 一项项立功的消息被朱由校宣读出来,只要是昨晚表现突出,功绩卓越的都在记功人员名单上面,所有人对这个名单也很服气,名单上面的人的表现,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最后,羽林军战胜来犯之敌,且自身没有折损,所有人记功两次。”最后,朱由校又宣布了一个集体功劳。记功是他自己发明的一项奖励体系,所有表现突出,指挥得当并取得胜利的战役后,都会评判功劳,功劳的大小,就体现在记功次数上。 而这个记功次数,对以后的升职是很大的影响的,是今后仕途的最为重要的参考。如果有职位空缺,只有满足的记功次数的人才能竞争,而成功上位后,这些记功次数则清零,上位者从新开始累积,在任上做出功劳来。 这有点像是游戏中的功勋值,是一种消耗品,用来向系统兑换物品奖励之类的。 之后,朱由校又宣布的物质奖励的消息。从缴获的五千了白银中,分出两成,作为奖赏,分给全体羽林军成员。 这个消息,又让少年们欢呼起来。三大纪律中有一条是一切缴获要归功,他们本以为,所有东西都要交上去,没有自己的份呢,没想到战后竟然会重新分配。想到这,所有人心中都火热起来,这次的缴获他们都知道了,两成就是一千两,如果是平均分下来的话,每个人都能分到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啊! 羽林军两百个人当中,从来没有人摸过如此数额的银两。只是,出于过往的经验观念,大部分人觉得,自己不会分到这么多,毕竟普通士兵上面,还有十个官呢。然而,等朱由校真正分发奖励的时候,还是让他们很是意外。 “李陶……”照着招募时的名单,朱由校一个一个念着名字,然后一个个少年上来领取奖励。名字是按照班级来念的,在最前面的名单中,就有着一班班长李捕鱼的名字。然而让所有人都出乎预料的是,他拿到手的,竟然也只有五两银子。 所有普通士兵都脸色讶异,反而李捕鱼一脸的风淡云轻,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他的心中,通过这次事件,再一次坚定了自己总结体悟出来的经验。 这是一只不同寻常的部队,不能用以往的流俗的眼光来看待,反而一些传闻中的军队比较符合。比如…….岳家军。 所有人的名字被一个个的念到,然后一个个的上来领奖,少年们都很激动,本来按照规定,只需要行礼,然后双手接过奖励就行,但每个人上台后,都忍不住心中的情绪,说上那么两句。 有说谢谢殿下的,也有说愿为殿下效忠的,不过最后都变成同样的一句,“誓死效忠殿下。”而后,这句话逐渐成为了一个传统,每当军中发放军饷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高喝这句话,等到朱由校登基后,就变成了“誓死效忠陛下。” 随着奖励逐渐的发放,有个人慢慢开始不安起来,等到他的班级时,没有念到他的名字,等到最后,所有人都领完奖励了,还是没有听到他自己的名字。 汗,从他的额头上涌现,慢慢的滴了下来。 第八十四章 罚 “从招收你们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强调一句话,遵守纪律,遵守纪律,遵守纪律。”朱由校一连说了三遍,语气一句比一句重,脸色也越来越沉。 在他气势凌厉的气场下,台下所有人顿时收敛起脸上的喜悦,大气也不敢喘,心中惴惴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机灵的,听了他的话后,立刻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自己平常某些行为不太注意,触犯了纪律。 军中纪律绝不可违反,不然就要受罚。 这个观念早就通过一次次的军棍,灌输到了他们意识深处,牢牢扎根下来。听到朱由校这句话后,仔细思索下,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是不是有人违反了军中严苛的纪律。 尤其是某人,脸色煞白,额头的汗更是密密麻麻的,不停的往下掉。他的这个样子,立刻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他们都差异的看着他。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周边的顿时用异样的眼光看过去。 “他…….刚才殿下……..没有念到班长的名字。”一个小战士有些慌张的说出这句话来。他的声音挺大,在寂静的仓库中,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连朱由校都注意过来。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家都知道,就在昨天,我还教大家唱歌,唱了很多遍。然而,还是有人违反了铁一样的纪律。”朱由校沉声说道,他的目光朝着脸色煞白的某人看过去。 “谢大米。” “到!”被叫到名字,谢大米条件反射般的应到。只是他整个人有点哆嗦,让回答的声调也有些颤抖。 “上来!” “是!”谢大米身体猛的一颤,然后双臂提起握拳,朝着主席台跑了上来。 跑上来后,谢大米啪的一下立正,面朝着朱由校站立。 “朝向大家!”朱由校面无表情。 听到这话,谢大米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语气艰涩无比的应道:“是…..” 他身体一动,绕着脚跟一阵旋转,面朝众人,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看起就跟死人一样苍白。 “掏出来吧,还要我搜身么?”朱由校一脸严肃的说道,每次涉及到纪律的问题,他都是这个表情,羽林军纪的威严,就是被他这么维护下来的。 “是。” 谢大米这回没有颤抖,只是认命般的将手伸入怀中,掏啊掏的,掏出一个荷包。荷包鼓鼓的,显然里面装满了东西。 “打开。” 在朱由校的命令下,谢大米颤巍巍的解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在亮堂堂的篝火光芒下,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泛着丝丝让人迷醉的光芒,那光芒金闪闪的,让人忍不住想据为己有。 “黄金…….”有人低低的惊叫了一句。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谢大米在作战的时候,看到了这些,然后偷偷自己藏了起来,想据为己有。 看着慢慢一荷包的金子,有的小战士暗自想到,若是自己遇到这些,自己会不会私藏起来。很多人这么问自己,得到的往往是肯定的答案。 想到这,他们都抬起头来,满是同情的望着谢大米,好处没捞到,反而被殿下抓住了,这下不知道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谢大米,你可知罪?”朱由校一脸威严的问道。 “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谢大米身子依然挺直,但头却低下去了。他心中没有任何的不满,有的只是对自己行为的悔恨,恨自己怎么一时鬼迷心窍,将这包金子偷偷藏了起来。 对于自己能被朱由校选中,成为他的兵丁,所有人自豪无比,这其中不仅仅有着巨大荣耀,也蕴含着巨大的机遇,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康庄大道,只要好好干,不愁日后的荣华富贵。 就算进入之前家中贫穷,不谙世事的少年,在这里待久后,日日听着一些见闻广播的少年诉说,也明白自己的遇到了多大的机遇。很多少年都在想,当殿下放假,自己带着军中发的饷银回到家乡后,到底会收获怎样的荣耀,怎样的关注。 谢大米平常也爱这样幻想,尤其是他还成为一名官,老谢家往上数八辈子都是贫民,如今出了个官,那是多大的荣耀啊。哪知道,因为一时的冲动,还没回家让父母高兴高兴,就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谢大米不怕责罚,他只期望殿下不要将他赶出军中。 朱由校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而后用一种低沉的语气宣布自己的处罚,“诗班班长,谢大米,私藏缴获,严重违反军中纪律,现处罚如下。” “剥夺其班长职务,清楚所有记功次数,军棍三十。” “由于目前驻扎在野外训练,军棍暂且记下,回到京师后再行刑。” 一连串的处理决定,让台下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处罚好严重,职务都被剥夺了。随后,他们暗自警醒,自己以后绝对不能触犯,处罚的太狠了。 最后,他们又为谢大米高兴,职务没了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军中就好,以后早晚能通过努力再当上班长的。 “谢大米,如此处理,你可有意见。”朱由校问道。 处罚决定宣布后,谢大米反而镇定下来,就和他们想的一样,他也觉得,只要自己没有被赶出去就好,“启禀殿下,属下毫无意见。” “那就行。我宣布,处理措施,即刻执行。”朱由校做了最后的宣布,然后又对谢大米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十班班长位置…….”谢大米下去后,朱由校沉吟了下,说到一半的话语停顿住。他这一停顿,让下面所有战士都眼巴巴的望着他。谁都知道,谢大米被剥夺了职务,那就空出了一个位置。 班长啊,管着九个人啊,那可是个不小的官啊。 朱由校目光缓缓往下看去,然后停在了一个人的脸色。被他关注的人自然察觉到了,只是对方却很淡然,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 李陶自然知道朱由校目光停留在他脸色意味着什么,然而经历过这次战斗后,他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顿时成熟起来,回想以往患得患失,功名利禄之心热切的自己,他很不好意思。 太幼稚了。 不是功名利禄不要,而不是这个方式要。 “暂时,由李陶代理。”对方的表现,让他很满意,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而下面的众人,有为李陶惊喜的,也有淡淡的叹气声,但唯独没有质疑。 李陶本就有资历,文化学习很好,队列也不差,昨晚的表现也让人惊艳,由他来代理十班班长,所有人都挑不出意见来。 “是。”朱由校宣布任命后,李陶走出队列,行了个军礼。他整个人显得很淡然,和第一个领取奖励的班长李捕鱼几乎一样。这种风度,让人折服。就算刚才有不服气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不由心中佩服。 行完礼后,李陶直接来到了十班的位置,而谢大米则自个跑到了一班,站到了刚才李陶的位置。 见事情完毕,朱由校开始点评教育。 “你们被我招募,自然是天大的机遇,听我话,跟我走,照着我的规矩做,自然前途远大,未来光明。封妻荫子,光宗耀祖,那只是小事,我能带给你们的,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这番话,朱由校说的无比傲然,也万分的理所当然。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本钱。“但是,想获得这一切,那就必须遵守我的规矩。直白的说,就是必须遵守我立下的军中纪律。” “用你们的生命去遵守,哪怕是死,也要给我牢牢守住军法的底线。”最后这句话,朱由校是吼出来的,里面充满的斩钉截铁,绝不容违背的意味。 “听明白了么!”朱由校大吼。 “明白了。” 所有人都挺直了身体,用尽最大的力气吼道。朱由校的态度,赋予了军法至高无上的地位,那是他意志的体现。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他此刻的神态,此刻的话语,然后当成一种传统,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很好。” 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那么进行最后一项,大讨论。” “大讨论?讨论什么?”所有人还都脸红脖子粗,显然没有从刚才的氛围中出来。听到朱由校的宣布后,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大讨论讨论些什么。 不等他们自己开动脑筋,朱由校就解释道,“就在昨晚,我们进行了第一次的战斗,战斗的胜利,每一个人都有功劳。同样的,对于战斗中的缺点与不足,事后回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今晚的大讨论,就是让所有人都畅所欲言,说说自己的看法。”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博采众人之长,才能不断完善我们羽林军的制度。”朱由校的话落下后,整个队伍都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怀疑自己耳朵是听错了。 就连李捕鱼这个对朱由校理念最为理解,以及刚刚有所顿悟的李陶,此刻都张大了嘴,让所有人都参与讨论,提出建军意见,这……..这简直天方夜谭! 第八十五章 船 “没错,就是让你们说说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什么感悟,说说改进战斗的方法。”看着他们错愕的神态,朱由校肯定的点了点头。 让我们说话啊! 看着台子上殿下鼓励的表情,不知怎的,一众少年们忽然没来由的泛起了一丝感动。想听我们的意见,想获得我们的帮助。这………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此时此刻,所有的少年都感觉到了一种被人重视的幸福感。 “李捕鱼,你是一班班长,你带头,说说自己的看法。”见没人主动,朱由校直接点名。 “是,殿下。”李捕鱼从地上起身。由于大会要开很久,所以大家都是坐在地上的,屁股下垫着的是油纸布。 沉吟了半晌,李捕鱼才缓缓开口,“我觉得,我们的方阵是很坚固,但是却缺少了一些东西,比如弓手。如果我们有弓手,那么昨晚想要战胜海盗怕是会容易很多。” “我的意见就这一个。”说完后,李捕鱼就做了下去。 “啪啪啪。”朱由校带头鼓起掌来。然后是一连串的掌声,所有人都拍起手来,不说的时候他们还不觉得,现在李捕鱼一说,他们真的感觉到,要是能有一队弓手,那简直……. 简直什么他们形容不出来,只知道肯定会好厉害好厉害。 朱由校也很高兴,他很早就注意到李捕鱼了,所有人里面,只有他是真正的在努力体悟所有训练的目的,探寻这些训练的必要性。而其他人,包括李屠和李陶,都只是被动的再接受训练,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其中的差别可谓天壤之别。 也难怪,他今天晚上能一语道破方阵最为缺乏的东西,那是朱由校未来的计划。 “好,下一个……”李捕鱼坐下后,朱由校点了下雨给人的名字,虽然小伙子站起来很紧张,磕磕巴巴的,只是说方阵好厉害,自己没有什么有用的建议,但朱由校依然给力他掌声鼓励。 就这样,一个一个的站起来发言,虽然很多人的话语只是单纯的感慨和赞美,但也有很多非常具有建设意义的看法,大大拓展了朱由校的思维。他虽然知道自己的选择的路肯定是正确的,但却没有足够的经验,将自己脑海中的知识与现状结合起来。 而今晚听取了这么多人的感悟,吸收了别人的看法后,大大补齐了这方面的短板。尤其是,经过今晚的讨论,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释放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凝聚了向心力,让整个羽林军的战斗力再次上了一截。 这天晚上的讨论到了很晚,每个人都热烈参与了进来,到了最后,之前不好意思,或者太突然而没说什么的人也叽叽喳喳的提出自己的智慧的火花,虽然很多没有,但却启发了其他人。 这场会议虽小,但却极具历史意义,对于羽林军这个注定会传承下去的部队,更是重要无比,在后世,这场讨论被称为羽林之魂,和后来朱由校回到皇宫后,进行的军队建制改编并称为大明近代军队之始。 第二天,由于昨晚开会到很晚的原因,这天整个羽林军都没有早起出操,朱由校难得的给他们放了半天假。他自己,则带着人去巡视盐场。 虽然他不知道怎么晒盐,但依然能够给出一些意见来。不论是技术上的,还是运营管理上的,他都能手上那么很有用的一些建议。目前,汪文言作为盐场的负责人,支持全面工作,刘斌辅助他,负责销售方面的事情,而老周的则是负责盐场的生产,继续改进工艺,提高产量。 盐场是朱由校的第一份产业,也是为为了重要的资金来源,虽然一开始他没打算做这个,而是想到自己的技术吃饭,但既然现在已经插手进来了,那就没理由退去。 骆养性他也留下来了,帮着一起完善盐场的稍后网络以及招募护院人手。虽然以后不可能再有这么大的战斗,但必备防护人员还是需要的。而且,汪文言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他只是临时主持,等理顺了所有的事,完善了各方面的关系渠道后,就会回到京城,将这里交给刘斌。 这么一个大智囊,若是丢在这种穷乡僻壤,简直是浪费,而朱由校,则是最讨厌浪费的人。 一边与汪文言先聊着盐场的发展,朱由校一边看着海景。只不过,没有经过人工的处理和净化,这里的海显得黑乎乎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在他旁边,则是骆养性,他此刻充当着朱由校的护卫,带着几个精干的锦衣卫,寸步不离。 “汪先生,等你将这本的事情理顺弄清后,就交给刘斌,然后回京师吧。”朱由校总结了一句。 “是……..”汪文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高呼声给打断了。 “东家!” “东家!” 老周头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着,一边大喊着,他不知道朱由校的身份,也不知道汪文言和朱由校是什么关系。索性,他干脆全都喊东家,谁也不得罪。 “东家…….”跑过来后,不等气喘匀,老周头就一脸不知是喜是忧的说道,“东家,小的们在那边几里外的沙滩上,发现了点东西。”说完,他伸手往西边一指。 顺着老周头手指的方向,几人凝目看去,果然在那边西方极远处啊,隐约看到了一个黑点。这种距离还能看到黑点,显然是个庞然大物。 “走,去看看。”朱由校顿时来了兴趣,招呼一下,就翻身上马,朝那边跑了过去。骆养性带着锦衣卫们立马跟上,至于汪文言,书生体弱,就不过去了。 骑马朝黑点跑过去还是很快的,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朱由校逐渐能看清黑点的真面目了,那赫然是一条船。 只是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船,它的样式和此刻中国海岸流行的船的样式完全不同。这是一条盖伦船,还是一条吨位不小的盖伦船。 盖伦船,是一种大型横帆船,上面有三个桅杆,挂着柔软洁白的长帆,横渡海洋,从欧洲来到了南中国海。 等来到了横躺在沙滩上的盖伦船旁边的时候,朱由校才发现这艘船真的挺大,狭长的船身估摸着有四十多米,看起来很是修长。吨位的话他估计不出来,毕竟他大学学的不是船舶专业。 此刻,这艘海洋中的健儿此刻正凄惨的躺在沙滩上,任人围观。原本应该有着大量桅杆和帆布的甲板上,此刻光秃秃的一片,从上面的木茬子来看,显然是全都断掉了,在船的周围,洒落这一些尸体,明显是随着船被海浪一起冲到沙滩上的。 “啧啧,真是稀奇啊,没想到在中国的地界上竟然能够看到西方的盖伦船。”朱由校砸吧着最,啧啧称奇。大概环顾观察了下后,他就发现这艘船被抛弃的原因了。 在船底有一个巨大的洞,洞很大,能够容纳三四个人同时通过。显然是这艘船在触礁了,而后被人放弃,最后被前天的暴雨给冲到了这里,那些尸体估计是船上来不及逃走的船员。 检查完盖伦船后,朱由校又去看了看那些尸体,这下让他有了惊奇的发现。他不认识这些死人,但却认识他吗身上的衣服,不,更准确的说,是他们衣服身上的许字标记。 在被他抛到海中的海盗尸体上,他也发现了这个标志。此时看到一模一样的标志,哪里还不明白是怎回事。 肯定是那日海盗慌张逃跑,而后又大雨临盆,他们慌不择路,结果盖伦船撞到了海底暗礁,最后被放弃,然后被冲到了这里。 “虽然船坏了,但对我来说,这艘船的价值也是无可估量的。”站起身来,朱由校满意无比的看着眼前这个巨大的木头制品。 “喂,小家伙,去通知你父亲,带上所有人,过来拉船。”扭过头,他冲着一个和老周头长的有些像的少年喊道。就是他和小伙伴们发现了这艘船,然后报告了上来。 当天晚上,这艘盖伦船就被所有人,借着涨潮的时机,给拖到了盐丁村的旁边,然后放着。除此之外,他什么命令也没有,对于他来说,这艘船最重要的就是参考和借鉴作用,其他的像是船能不能修复啊,还能不能出海啊,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在拖船的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个斗大许字。这让朱由校看的满眼迷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对于明末的海盗,仅限于郑芝龙,李旦,颜思齐这寥寥几人。 在盐场呆了几天,训练了四五天的五公里全副武装越野之后,朱由校就带着人往回走去,与之同行的有国舅王升,小公爷张世泽。他们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得知了朱由校到了,纷纷赶了过来。 不过这两位主可不是走着回去的,而是骑着马。在队伍的末尾,还有着另一群小心翼翼的少年,他们是盐丁村的子弟,被朱由校招募过来。这些少年本质淳朴,体格健壮,纪律性有强,当真是上好的兵源。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周头过来求了,希望自己的小儿子能跟着东家一起走,以后不要当个盐丁灶户了。看着对方的无比期盼的眼神,他心一软,就收下了,后果就是又多了二十号少年。 回去的路上一帆风顺,没有在出什么波折,比来时顺利多了。只是回来之后的事情,却不那么安逸了。 纸终究保不住火,朱由校带人出宫的事还是被人捅出来了,他那天出发的是早,但也天亮了,行踪总归还是有人看到,被有心人一搜集,就是一桩证据。更何况,长芦李家后面的人已经知道了那场战斗的结果,怎么着,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罢手,哪怕对方是皇太孙! 【作者题外话】:感谢‘萝卜丝爱俞大兔’‘夜码十三章’‘嚣张达叔’‘杀破狼v’几位同学的打赏。若是大家真的喜欢本书,就多投几票吧,谢谢支持。 第八十六章 修路 万历还是皇帝呢,还不照样被文官们弄得没有脾气,闭锁深宫,足不出户。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皇太孙,只有一点点的锦衣卫为抓牙。 自从朱由校返京之后,雪花般的奏折飞向万历,这其中既有风闻奏事的都察院御史,也有科道言官,不过大都是些七品小官,那些大佬一个个都隐没不出,静静的旁观着。 不出意外,这些几乎将通政司堆满的奏折一概是留种不发,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万历拿文官没有办法,同样的,文官拿万历也没有办法,文官的笔杆子还没有这么硬,能逼着一个皇帝处理自己的孙子。 只是,不能做出官面上的处罚和申斥,文官们也并不是毫无办法,许多本来只在深宫中流传的谣言瞬间传递到民间,还添油加醋的增添了许多东西,甚至有些还被会写剧本的士人编成戏剧,到处传唱。 这下,朱由校这个皇太孙登时出名了,从京城开始,慢慢的向外流传,各种各样关于他的戏说曲目出现,虽然改了名字,但却又许多秀才之类的读书人讲解。他的恶名,慢慢的在老百姓口中流传。 不过也仅止于此罢了,这也只是作为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闲谈的趣事,没有人真的认为一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而回来后,朱由校也不去关注这些,只埋头发展自己,按照自己心中的计划,一步步的进行。 盐场的大战,让朱由校用了有最为宝贵的一笔经验,在战后,他还仔细询问了参战的所有人员,吸取了他们智慧的火花,结合这些,他开始编制自己的军制,完善作战系统,培养自己的军官。 两百多人虽少,但做够他做出个完整的部队架子了,等所有人都培训完毕后,他才打算开始招满八百人。 在回宫后,朱由校还特地的去见了万历一面,打算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禀报一番,但见面后,万历去只字不提他这次出宫的事,只是拉着他说家常,每次朱由校想提起的时候,都被他岔开话题,几次之后,朱由校也明白了万历的意思,不在往这方面引,只是说着生活的琐事。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没人会拦着你的。”在最后,万历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朱由校愕然。不等他询问,万历就有些疲累的挥了挥手,回去休息了。 思虑一番后,朱由校还是没有想明白万历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或许只是单纯的支持,或许还有其他?他没有想明白,不过自那之后,他还是习惯的将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记录在刘若愚主笔的内起居注上面,然后给万历抄录一份。 不管有没有用,朱由校就这么做了,上位者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尤其是皇帝,你天天找他,他嫌你烦,你不找他,他又感觉很失落,一失落就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索性就抄一份记录过去,看不看随他。 万历虽然说的真诚,但朱由校却不敢真的就相信了,不管是小说,电影,还是史书上,皇帝都是一种小心眼的生物,生命不走到尽头,不来到最后一秒钟,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弃手中权力的。 因此,朱由校也不会就这么傻乎乎的真的什么都去干,像是研制新式火枪,铸造火炮,炼钢,锻造钢甲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涉及的,不然被人告发,让万历知道,哪怕他此刻是皇太孙,也绝对会被废掉。 所以现在朱由校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除了将现在的两百二十三人,哦不,是两百二十四人,张世泽在回来后也被他给丢进来了。除了将现有的这两百多人训练好外,他也只能搞搞经济赚赚钱了。 回来之后一个月,汪文言那边就建立好了销售网络,之前库存的十多万近食盐全都销售出去,获得净利润十一万三千余两白银,被朱由校带人再次跑了一趟,将白银给押运回来。 也正是这次押运白银的经历,让朱由校诞生了一个念头,那就是修路。 明朝的道路有多坑爹,他这次是真的体会到了,人走的时候还好,除了尘土大一点外,还没什么。三十一旦车辆上路,那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坑坑洼洼的,都没有一段好一点的路。本来走路一天就能够到达的,硬生生被他用了三天的时间。 要想富,先修路。路不修好,他以后就算武装了一直全火器化的大军,也运不过去。而修路,什么都不涉及,只需要钱和时间就好了,正好这两样东西他现在都不缺。 而现在正好北直隶发生大灾,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灾民,人力什么的根本就不缺,只要给口吃的,就能招来大批的青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走起。 这股东风很简单,就是水泥。在朱由校看来,他只要有三样东西,就能够在整个中国横着走了,一个是水泥,一个是钢铁冶炼,还有一个就是造船术,有了这三样,他便能横行天下。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三样技术他的电脑里最为详细,清清楚楚的记录了很多,现在正好用的到。 水泥的技术很简单,更别说他现在有了技术指导,省去了自己摸索的时间。水泥的主体是石灰石和黏土,但添加不同的材料以及不同的煅烧时间,能得到不一样的性能的产品。 只不过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他就指挥自己从工部和皇宫中抽调过来的工匠,煅烧出了硅酸水泥,虽然只是普通标准的,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坏的了。 天津到北京,有着便利的水路交通,但那是用于漕运的专门通道,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何况,朱由校并不像走水路,将自己的东西置于他人的掌控之中。 而且,换个思路想,不方便放在皇宫中的火器工坊、高炉炼钢,那放在天津那边,放在盐场那边呢?天距离北京那么近,等到水泥马路修好,在将四轮马车用上,全力奔跑起来,不过是三个时辰的事情,很快就到了。 由修路联想到这里,朱由校登时感觉自己仿佛跳出鱼缸的鱼儿,飞上蓝天的雄鹰,登时感觉到天地是如此的广大,只要将地点放在天津,那些他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计较一定,朱由校立刻就去找万历。 “什么?你想修路,而且还是修到天津的路?”听完他这给消息后,万历登时感觉不可思议,原本随意的神态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好奇。 “京师到天津有运河,水路便利,你修通往天津的路干什么?” 朱由校羞涩的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孙儿在那边有个盐场,天津那边都是盐,放在那边买不上钱,所以孙儿想弄到京师来卖。而漕运毕竟是有文官的插手,孙儿不想弄个让他们攻击的地方。” 他这么一解释,万历顿时了然,朱由校和文官的关系,他显然十分的清楚,只要真的被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孙子有盐在运河上走,那群无事生非的文官不抓住机会才怪。 万历摇了摇头,笑着说,“你这个小财迷,做庄还不行,还要自己亲自下场。” “皇爷爷,求求您了。那盐在天津孙儿真的卖不出好价钱啊,那群盐商欺负孙儿是新人,死命的压价,真的没有什么好收入啊。”朱由校这话到没作假,自从他离开后,盐场又产了些盐,加上之前的,总共有二十多万斤。 然而这么多盐,却只卖出了五万两银子,平均每斤盐才两钱银子。大明的重量单位很奇怪,一斤是十六两,但一两却又是十钱,一两银子就是十钱银子。 明朝此时的盐价也很贵,各地不同,但大致在四钱银子左右,这个价钱,足足翻了一番。由此可知,朱由校的价钱被压了多少,哪怕是批发商,也被压惨了。 至于京师这边,各种生意,一向都是朝中各个势力大佬的自留地,平民百姓吃的也是官盐。不过朱由校本身就是统治阶级的一员,还是里面最顶层的皇太孙,对于这些他才不怕呢。 万历派往各地的矿监,全体文官都反对,从中央到敌方,从官场到民间,但那又如何,不管怎样的反对,都是然并卵,万历依旧我行我素,靠着这些全国各地的太监,聚敛了极大的财富。 “谢谢皇爷爷!”万历的答应虽然在预料之内,但这么轻易,朱由校依然大喜过望,他站起身来,猛地包住万历,吧唧吧唧的就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一不小心,他以往讨好万历的手法又用处来了。对于朱由校的举动,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好奇的看了一眼后,又见怪不怪的垂下去,这样的场景他们之前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只是最近太孙年纪渐长才比较少见。 “这孩子。”万历一惊,随后又放松下来。这个待遇自从朱由校禁足后他就没享受过了,没想到这次又重温了。 摇了摇头,万历看着朱由校欢快的离开乾清宫,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一丝温馨的笑容。正是朱由校的这幅随性,让他备受宠爱,在他的身上,万历是真正的感受到了那种亲情之间的快乐。 【作者题外话】:感谢‘萝卜丝爱俞大兔’‘夜码十三章’‘嚣张达叔’‘杀破狼v5’几位同学的打赏。若是大家真的喜欢本书,就多投几票吧,谢谢支持。 第八十七章 动工 其实,朱由校真正的意图,是在天津那边修建一个秘密个工业基地基地,而修路则是方便他往来两地之间。很多秘密的事情可以放在盐场附近,而盐场距离天津卫又很近,处于大军的监视之下,能够让万历放心。 当然,这些只是朱由校的想法,万历其实并不关心,他还真的不信,一个十一岁的小娃娃,还有能力篡夺权位不成,他这几十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 有了万历的首肯,一切都对他大开绿灯,从工部调集筑路的官员和工匠,然后招募大批的青状,简历水泥烧制场,开山取石,就可以开始筑路了。 平整路面,铺设碎石,夯实路基,最后倒上水泥。从朝阳门开始,一条宽敞的水泥路出现了额,如此新奇的路段,自然有大批的百姓围观,然而顺天府的捕快却大量的在旁边守着,根本不让人接近。 水泥厂朱由校设在北京的西郊,哪里森林茂密,山脉众多,资源丰富,不论是烧制水泥需要的黏土还是石灰石,或者是能源,都很丰富。烧制好后,他就让人将水泥装入麻布袋,送到朝阳门这边。 水泥马路从朝阳门开始,一路修来,到了天津后,一路往下,来到水泥厂附近,然后后拐个弯,往盐场修去。马路修好后,朱由校并没有停下,而是指挥灾民,开始扩建盐场。 这里虽然不像长芦盐区其他地方那样有着丰富的卤水资源,但是地势广阔,多风少雨,正好适合朱由校的晒盐法。 如今正是旱灾,但灾情却慢慢减轻了,因为朱由校战斗那天的暴风雨,很多地方解除了旱情,开始播种。每天他这里都有灾民离开,但也有灾民进来,这里是日结工钱,他们都是来赚些路费的。 趁着如今还有大量的劳动力,朱由校是全力扩建盐场。这次他扩建的盐场不是用碎石了,碎石只是打地基的,上面覆盖的是砖。有了水泥之后,黏土烧制的红砖就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平整地面,快速的修建。 在这个时代,砖和水泥能发挥的作用简直就是神效。只要劳动力足够多,一夜筑城绝对不是神话。 在扩建盐场的时候,朱由校还对盐场进行了一定的改进,他取消掉了原先用来提取海水的风车,改为利用海水每日潮汐的时间积蓄海水来晒盐。他特意在海边修建了许多沟渠,每次涨潮就顺着沟渠流入空的蒸发池,然后开始蒸发,形成卤水。 整个盐场他设计的十分合理,认为的设计成阶梯式,利用地势的高低,能让盐田里的卤水自由流动,省时省力。 整个盐场的规模非常大,在盐场的最边缘远望,甚至能隐约的能看到天津城。盐场盐场扩大,自然需要巨量的劳力,一些可以从灾民中招收,一些从直接将军户据为己有,再有就是将其他破败的盐场中的盐丁收为己用。 他多次试探过万历,发现对方真的放手让自己去做后,朱由校也就不在乎明面上的遮掩了,直接利用自己皇太孙的名号明火执仗的占据,整个天津海边被他占据了一大片,甚至还包括了海河入海口。 之所以占据这里,因为这里是一个优良的港口,朱由校想在这里建造一个造船厂,好发挥出那艘意外得来的盖伦船的作用。本来他是没打算这么早进军海洋的,但得到这艘盖伦船之后却让他雄心大发,打算直接攀海洋科技树,组建海军。 本来,朱由校是想在这里开一个秘密工业基地,炼钢造甲,研制火器,但仔细想想后,他又放弃了,自己还是太弱小了,没有自保能力,万历虽说让他放手去敢,但也不是真的让他干什么逆天的事情。 造甲,生产火器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人告发,后果不堪设想。但海军就不一样了,自从宝船的图纸传说被烧掉后,明朝就一直不太重视海防,就算嘉靖年间爆发了巨大了倭寇之乱,也没有将海军建设放到心上。 朱由校和这个时代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眼光了,他是真正的知道海军的潜力以及重要性。俗话说,十年陆军,百年海军,现在虽然还没到那种程度,但早点开始也没错,等到他登基为帝后,正好可以用。 而且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变故,他没能登基,这只新组建的海军还能帮他逃亡海外,作为东山再起的根基。而这些,是一座军工厂所不能给的。 这么一想想,朱由校觉得,走海军这步棋真的是太妙了。 万历四十三年的最后一个月以及万历四十四年的上半年,就在朱由校铺设马路,扩建盐场的充实生活中过去了。 盐场的扩建十分的顺利,没有人能够抵御一个已经不要脸的皇太孙,就算那些无耻的文官也不成。偶尔的骚乱以及暴力对抗,也在整齐的方阵和两百二十三根长矛下崩溃。 经过这次修路,朱由校是得到了大大的历练,彻彻底底的在和这个时代最底层的民众接触了一会,这对他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而收获更大的,则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少年们。 由于无人可用,朱由校只能用这些少年帮助自己处理事务,虽然在最初的时候出了不少的笑话和事故,但后来却渐渐进入正轨。 经过世事历练后,少年们脸上的青涩和稚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自豪。从哪些灾民们羡慕的眼光中,他们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跟着朱由校的好处。这种好处不是存在于以往同伴们的讨论和憧憬当中,而是被他们从别人的眼睛中感受到了。 这种事实在前,比什么样的言语都有用。 今天是万历四十四年三月的最后一天,随着最后最后一个仓库的封顶,整个盐场算是扩建完毕,按照朱由校的估算,大概月产量能有达到百万近左右。这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数字,百万近的产量,哪怕是一斤盐卖两钱银子,一个月也有二十万两的收入。 当然,这只是毛收入,还要刨去盐丁的开销和盐场的维护费用。不过这些一个月也就几万两银子,相比于收入来讲不值一提。 “终于可以开始盈利了。”看着连绵大片的水泥建筑,朱由校一连的欣喜。盐场一遍建造一遍投入生产,然后由于不是整体,一直不能产量最大化。就算产出的那些盐获得的收入,也被他投入到了扩建中。 为此,他不得不忍守那些大盐枭的剥削,让他们用半两银子的低价买入,然后用一两八钱的高价卖出。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卖盐了。盐丁不够用,手下的羽林郎也不够用。 盐场扩建完成,朱由校自是高兴无比,可他后面的人却逐渐沉闷起来。他们都是在这里做工的灾民,工程完成了,他们也该走了。可是家已经毁了,自己的田地也成为了别人的,走能走到哪里去呢? 灾民们茫然了。 远处,一片茅草搭就的棚户区中,无数的妇女,或牵着自己的孩子,或扶着自己的老娘,也慢慢朝这边聚集过来,她们默默的找到了自己的丈夫,一声不吭的,就这么站在,悲伤在弥漫。 似乎发现了不对,两百多个少年立刻结成方阵,将朱由校团团围住,此刻气氛诡异,哪怕这些灾民在怎么善良,也不能大意,殿下的安危高于一切。 而这边,朱由校正高兴着呢,眼前突然一阵凌乱,无数人影在他身前穿梭,迅速的结成方阵将他围住。 “这…….”朱由校膛目结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此地情形诡异,请速速离开。”张世泽和李捕鱼同时前来禀报道。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李捕鱼就是如此,通过这段时间的长久训练和办事,他用自己的能力和人格魅力征服了羽林军中的所有人,隐隐有军中第一人的苗头。 当然,这并不包括张世泽。由于多了二十多个盐丁子弟,羽林军中也就多了两个班,张世泽就是其中一个班的班长。 他堂堂未来的英国公,怎么会对一个军户子弟俯首低头?这半年多的历练和学习,让每个少年的见识都今非昔比,每人都知道,现在的建制不健全,今后一定会改变,每个都想你出彩,都想在未来的完善中获得更高的职位。 李捕鱼也是如此,他靠着自身压过了其他所有人,但却无法亚服张世泽,张世泽虽然纨绔,但也不是个草包,其他人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对于这个羽林军第一人的名头,他自然也想争上一争。 面对李捕鱼,所有人都退让了,只有他不。这就造成了刚才的一幕,两人同时前来禀报示警。 哪知道,对于他们的示警,朱由校却毫不在意,只是盯着他们两个人看了看,然后又瞅了瞅周围结成方阵的少年们的神态。 “是时候了,时间差不多了。”说了这么一句让两人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朱由校分开人群,来到方阵外,静静的看着沉默的人群。 【作者题外话】:明天要加班,从早到晚没有时间碰电脑,估计更新不了了,抱歉。 第八十八章 盐 此时聚集在这里,听从指挥扩建盐场的灾民都是比较固定的人群。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回到家乡后,却发现田地没了,房子也没了,甚至想成为一个佃农都是奢望。被逼无奈之下,他们又再一次回到了朱由校的施工队。 相比于种田,这里的待遇要好的多,每天都能有几十文的工钱,而且还能直接换到盐,那价钱可比市面上便宜多了,而且还包吃。当然,不是他们全家,而是干活的。不过他们家中的妇人也不会闲着,被招揽到了伙房干活。 如此一来,解决了两个大人的饭食,两人又都有工钱拿,负担大大减轻,养家要容易的多。细细算下来,要比种田来钱快的多,两人工钱加起来,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呢。 因此,朱由校这施工队人员流动非常的大,缺少路费的灾民都会来这里干上一段时间,换点钱再回去。人数最多的时候,几乎有上万人。不过随着灾情的减轻,大多数灾民都回到家乡了,只剩下眼前这三千左右的壮劳力。 他们已经是无业游民了,若是在失去这里做活的机会,根本就没有地方去。 不过灾民们却没有闹事,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让他们习惯了靠自己的双手吃饭,靠自己的勤劳致富,和朱由校的施工队他们是相互交换,绝不会因为没有活干了而闹事。 看着原本活力四射的面孔渐渐变得麻木,看着隐隐哭泣的孩童,朱由校心中一痛,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不能就这么放任这些灾民离去。他们四散而去的后果,不是啸聚山林被官府剿灭,要不就是饿死,或者卖身为奴。 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朱由校希望看到的,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有义务给他们一口饭吃。 “咦?你们要去哪里?还有活没干完呢。”朱由校对眼前的情况视而不见,故作惊讶的反问道。 “?” 他的话让灾民们一阵骚乱,后面没听到的一看,也连忙去问,等得知还有活计要干的时候,登时兴奋起来,刚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着灾民脸色喜气洋洋的表情,朱由校暗自松了口气。将人交给汪文言和刘斌后,他就带着两百多的羽林军返回京城,他还有自己的计划呢。 至于这三千多壮劳力,算上家属的话,怕是有上万人。不过这些人都是用熟了的,都知道规矩,很好管理。而且汪文言和刘斌管理盐场,都有丰富的经验,从盐场抽调一批管理经验丰富的头目,就能把架子搭起来。 带着着一大批人,汪文言和刘斌来到了海河口,当初之所以将这里也给圈起来,归到盐场的地盘,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理位置。这里在后世,可是鼎鼎有名的天津港,那可是国际性大港口。 “哎!这都什么事啊!”望着安排任务的刘斌,汪文言一脸的郁闷,想他一堂堂文士,智谋出众,到如今,计谋还没出过一个,却干起工头的事,真是寂寞如雪啊。 摇摇头,汪文言拿着一大摞的文书资料,往海边走去。朱由校手下就他一个读书识字,有文化的,港口规划设计之类的,自然只能他去做了。也只有他能从那些借调的工部官员中套到技术资料。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在朝阳门响起,让人一听就知道马匹数量不少。街道两边的行人忙不迭的躲避,以防被马蹄踏伤。然而,出乎意料,出现的确实一连串的大马车,这马车很古怪,竟然有四个轮子。 四个轮子支撑起了一个巨大的车厢,车厢前面位置宽敞,坐着两个车夫。马车连成一长串,让人望着仿佛一条长龙蜿蜒而来。 对于这种奇怪的马车,京城的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在过去的半年中,这种马车经常在经常的大街上奔驰,往那条奇怪的马路上运送东西。 那条水泥马路在老百姓眼中,更是神奇无比的存在,谁也不知道这路到底是怎么修建的,看起来就是一个整体,而且平整宽阔,走在上面舒服极了,下雨天都没有泥巴。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费鞋,草鞋在上面磨不了几天就破了。 传言说,这条路是皇太孙修建的。对于这个说法,哪怕是最愚昧的老百姓也不信,堂堂皇太孙,天家人物,怎么回来干修路这种活计呢。不过看看那神奇的马路,老百姓们又不敢不信,如此超出理解的东西,怕也就是那种天上人物才能弄出来吧。 四轮马车越过城门后,毫不停留,哒哒的往前行去,直到在一个粮油铺子前停下。不过整个车队只停下了两联,其他马车偏了偏车头,就绕过去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一个路口时,车队又分散开来,往各自不同的方向行去。 如果此时有人能从天上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马车四散开来,停在了一个个的粮油铺子前面,然后有伙计从上面搬下一个个麻布袋。 许是有个麻布袋不解释,被一个伙计抓着一角往下一拽,突然破了,一些白花花的颗粒从里面流淌下来,仔细一看,这不是盐是什么。 很快,就有过,伙计打出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今日盐价,一两一斤,旁边还画了个图形,代表盐和价钱。 偶有个一身短打装扮的壮实汉子从粮油铺子旁边路过,扭头一看,顿时就挪不动眼睛了。 “三钱一斤?”汉子的眼睛瞪的铜铃般大小,嘴巴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布包,里面包着自己的这几天的工钱,那是他要去打酒买肉的钱。犹豫了半晌,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做苦力的,不吃酒可以,不吃盐那时绝对不行的。 英国公府,后花园的一个小亭子里,张维贤和朱纯臣正相对而坐,喝着小酒纳凉。 “老张啊,你真打算掺和进去了?”朱纯臣灌了一口葡萄酒后,有些纳闷的问道。 “嘿,你当我想啊,我家那个没长眼的小子抢了那小娃娃的钱,早就脱不开身了。”张维贤也是郁闷的缀了一小口,相比于朱纯臣的粗豪,他要文雅的多。 作文靖难功臣中的标杆,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一向交好,两家可谓是世交,时常有走动来往,这次也是朱纯臣发现张维贤在卖低价盐后,特地跑过来问问。 “嘿嘿,那小娃娃的道行,还能让你栽了?怕是你自己也想跟那边搭上线吧。”朱纯臣有些不屑,一语道破。 “…….”张维贤不说话了,举着酒杯,沉默下来。 “那小娃娃有点门道,他手下那两百个羽林郎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精悍无比,比我府上的老家丁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张维贤这么一说,朱纯臣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对方说的老家丁他知道,他自己府上也有,那是每个国公府上都有的,是他们在军中立足的根本。 “没你说的这么神吧,那小娃娃才多大啊,哪怕是戚少保在他那个年纪也没这么大本事。”朱纯臣满脸的不相信。 “嘿,你别忘了,俞龙戚虎的传人,戚金和俞咨皋都在他门下。”张维贤提醒了一句。 “也是,那两位当初多大的本事,他们的后人只要有个七八成也能横行天下了。”朱纯臣恍然。 “可是,我们靖难一脉与国同休,有必要这么急吼吼的靠过去么。”朱纯臣对于张维贤的做法还是有些不解。 “哼,就凭他现在的表现,我当然不会了。不过……..”张维贤身子往前一倾,拿出一锭元宝,轻轻放在桌子上,“如果加上这个呢?” “银子?”朱纯臣疑惑起来,“他到底许了你多少利?” “他给我的盐价,是这个………”张维贤伸出了右手,竖起了两根手指。 “噗!”朱纯臣一惊,将嘴中的酒喷了出来,“多少?” “两钱银子!” “两钱的进价,你卖三钱,自己能得利一钱。”朱纯臣喃喃自语,开始不停计算,“假如是我家,一百零三家粮油铺子,一个月下来,差不多能卖十万斤的盐,如此一来,净利能得一万两。” “每个月一万两!” 这个数字顿时让朱纯臣呼吸急促起来,国公府说出去威风,但家大业大,开销大,他们本身除了田产庄园外,就只能做点小生意维持,但这方面又被文官打压,手伸不出去,只能困守京城。 如今只不过是换个卖家,一个月就能多一万两银子,这怎么能不让他垂涎呢。当即,他就急吼吼的大喊道,“老张,咱们两家世代交情,你可要帮我这个忙,跟那小娃娃,不,跟太孙殿下带个话,说老朱我也想从他那里进货。” “这个自然没有问题,不过我可跟你说在前头,想从太孙那里拿货,就必须按照他定的规矩来,售价必须是三钱银子一斤,而且以后他那里要是降价了,咱们也得跟着降。”张维贤微笑着说道。 作为大明勋贵,贩卖私盐这种事情,他们干起了一点负担都没有。不过这也是当今盐政败坏的原因,很多人拿着盐引换不到盐,而这些眼却被私下里卖出去。 “没问题,没问题。”朱纯臣满口答应,他也不傻,知道这是太孙的拉拢手段,就算到时候要降价,对方都会维护他们的利益的。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对不住了。 第八十九章 东宫建制 对于朱纯臣的要求,朱由校只是犹豫了下就答应了,这也是因为成国公的地位,若是换了个国公,他还不一定会答应呢。幸好,要求分润私盐后,朱纯臣没有提其他要求,让自己的后辈进入羽林军。 张世泽被批准加入,是有特殊原因的,朱由校想要借助英国公的影响力,必然要给点甜头。不过也仅限于此了,潜邸之臣,不是谁都能当的。而且,对于这只新军,朱由校并不像让过多的特权阶级参与进来,有张世泽这一个接触点就行了,再多就不好了。 汪文言在天津海边带人建设造船厂和海港,由于天气、人手、技术等原因,这注定是旷日持久的工程,短时间以内是见不到什么成效了。不过他也不急,之所以现在开工,他就是不想让那些有建筑经验的灾民散去,多弄点工程给他们做,以后就能成为专业的建筑团队,筑路筑城什么的,都少不了。 想到汪文言,朱由校还很庆幸对方的自投罗网,不然他还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一个能力又强,头脑又好的手下,虽说历练总能出来人才,但也耽误事不是,有现成的最好。 “唉,想想我也真不是做计划的人,每次都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擅自行事,打乱了原本的规划。”朱由校有点自怨自艾。 他本来就是打算将八百的羽林军训练好,然后安安静静的等待登基,可是哪知道,找他那种训练法子,一个月万两饷银根本不够。当然,最主要还是给配置齐全装备的原因,这个才是大头,只要过了最初的时间段就好,熬一熬就好。 朱由校也是这么想的,熬一熬就行,但架不住意外出现啊,汪文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能抵御住银子的诱惑,但抵御不住增加实战经验的诱惑,没有经历过血火的军队算不上一只真正的铁军。 抱着这种想法,朱由校伸出了自己的触手,然后有点刹不住脚了,禁锢的思维一旦放出去,收到收不回来。 盐场有收益后,他想着扩大,然后弄出了水泥,然后弄出了马路,再然后还想着炼钢造火器,水力铸甲,还想着研究那艘盖伦船建设自己的海军。 一下子冒出来的想法太多太多。 好玄乎因为铸甲造火器风险太大,他退缩了,但海军船厂的诱惑却不是那么容易打消的,更是因为,这两样东西的风险小,民间都有船厂,自己为什么不能开。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意识到海军的作用,包括站在权利巅峰的万历,没有人的眼光能比自己远了。 海军,无论如何都要开始了。 正当朱由校放空思维,胡思乱想之际,刘若愚走过来禀报道,“小爷,羽林军集合完毕,正等待您训话。”说着,他递上了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蝇头小楷,从笔迹风格来看,这些字都是用鹅毛笔写就的。 如今这种笔在他这里已经成为主流了,无他,书写速度快。与之一起的,还有炭笔,也就是铅笔,这是战士们习文练字的用的,便宜,好用。这两样东西技术简单,宫中的大匠随手可做,真正难得是钢笔。 钢笔朱由校也吩咐下去了,让负责匠作的太监督促,不过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就不知道了,暂时有鹅毛笔,他也不急,慢慢等着就是了。 “走吧。”接过纸张,朱由校就往校场走去。 此时校场上,羽林军已经集合完毕,他们手持长矛,站的挺直,每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昂扬自信的气质。 走上主席台,朱由校也不多说,下达了稍息的命令后,就开始照本宣张,“李捕鱼,第一连连长,谢高,第二连连长,张亚,第三连连连长,许文,教导连连长,李屠,骑兵连连长,李陶,后勤连连长。” 谢高,就是那个主动将许文拉下,自己顶上去的人,而张亚,也是功勋卓著,是记功次数第三的人。两人都是战绩出众,他们上位,没人不服气。至于之前还想跟李捕鱼争一争的张世泽,则是不升不降,依然是一个班长。而且还被划分到了后勤去了。 宣读完连长的任命,然后就是排长,排长之后是班长。这个编制是朱由校重新划分的,在战斗中他是深有体会,基层组织太多十分的不好指挥。 职位调整完毕后,就是编制的确认,一个连两百人,四个排,二十个班。总共就是两百人,三个战斗连就是六百,骑兵连两百人,教导连五十五人,后勤连四十五人。这样下来总共就是九百人,在这里,朱由校狡猾了一下,教导连和后勤连都是顶着伙夫的名义,而在明军的体制中,这些人是不算在内的。 之所以将许文提到教导连是因为他最早接受儒家的启蒙,在不知不觉中,总是有点好为人师的情怀,而且,他性格温和,说话和风细雨,很有耐心,放到教导连正好合适,而李陶,或许是因为家传的原因,他数学学的最好,对各种账目算计很在行,所以放到了后勤连。 整个任命宣布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升任连级干部的大都满脸的笑容,只有李陶,他虽然也很高兴,但心底总是有点暗淡,他感觉自己被发配了。在看看分到自己手下的,不是在战斗中惧怕不已的,就是记功次数非常少的,要不就是犯了错误的。 “就算是搞后勤的,我也要操练到最好,我李陶没有这么差。”他在心中暗暗发狠,狼一样的目光恶狠狠的扫视着自己未来的部下,“以后,所有的训练比羽林军的翻倍。” 而被他扫视过的,划分到后勤连的战士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升起,让人心底寒意大盛,然后环顾四周却什么异样也没发现。 二十个班长里面,除了极少的部分被撤职或者原地不动外,其他的大部分都往上走了一步或者两步。跨度最大的算是李捕鱼了,哪怕朱由校没有明说,但一连连长的职位,却让众人猜测纷纷。 之前和他想要竞争的张世泽,不仅没有升任,还被扫到了后勤连,连带的还有一些表现不佳,以及最后招收的那二十来名盐丁子弟。 对于这些,朱由校没有过多关注,他一切都是按照功勋以及能力来安排的,除了表现外,这里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编制和职位确定后,就是待遇饷银的问题了,朱由校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他没有按照pla的方式来划分,而是纯粹的以当兵年限来排,每一年的涨一两银子的饷银,而往上的军官,也是这样定级的,但有所不同,是兵龄饷银加军衔津贴。排长是少尉,它的军衔津贴是五两,中尉连长十两,上尉就是十五两。 至于不算是军官的班长,则是在自己的年限上加一,也就是多一两银子,而班长职务撤掉后,则自动取消。 等到这个方式一经宣布后,登时获得了满堂的欢呼,因为到了今年,所有人都算是二年兵,能拿到二两银子的饷银了。再怎么远大的前途,都没有实际到手的银子来的让人兴奋。 何况这并不是羽林军所有的收入,缴获的敌军物资,是会按照一定比例分发下来的,这算是战争的红利,每个人都能享受的到。 然后就是军衔,这个朱由校偷了点懒,直接采用的是pla的军衔,三阶十级,排长是少尉,连长是中尉之后以此类推。然后就是军服这些,他基本上是以后世的为标准,在加上一些这个时代的特色,作出些改变,军中礼节什么的也是照搬,举手礼啊,举枪礼啊,都被他弄了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初步的设计,之后肯定还会根据实际情况再改,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让整个羽林军正规了许多。 如此繁琐的事情,朱由校整整通读了半个时辰,不过下面的人却没有一个走神的,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些都是和他们自身息息相关的。 军制宣读完后,就是宣布军中的法典,三大条令,纪律,内务,队列全都被朱由校编写出来,然后颁布下去,从今日起,整个羽林军都是按照这些条令规定来执行。 当然,朱由校并不仅仅是宣布就完了,在之后的训练当中,每个晚上都要将人组织起来,认真深刻的学习这些东西,军衔,军礼,军制,条令。 当天晚上,在大礼堂中,由朱由校担当讲师的大学习活动就开始了,为期三个月。三大条令以及军制都是学习内容,学完之后,才开始招收新兵,将所有连队补满人数。 第九十章 工匠 随着时间的流逝,朱由校的一切事物渐渐上了正规。 港口在慢慢修建,造船厂也在请过来的师傅指点下,囤积材料,挖掘地基。盐场已经正式投入生产了,随着技术以及人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熟练的原因,产量也逐渐稳定在一百一十万近左右,刨掉开销利润大概在三十万两白银。 新兵经过一个月的寻觅,也招收完毕。带队的依然是魏忠贤和董老太监,标准也没有任何的放松,头脑,体格,心性,都要求的非常严格。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后,这次魏忠贤要轻车熟路的多,仅仅一个月就完成了。 这新来的六百多个少年,有来自盐场的,有来自港口建筑队的,有京师郊外的佃农子弟,有来自街头的流浪乞儿,也有正常家庭的少年。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出身贫寒。 相比于上次,朱由校这次又加了个条件,那就是家境贫寒。之所以这样,朱由校也有着自己的考虑。 一个家境殷实的少年,和一个家境贫寒的少年,哪一个跟需要改变的机会不言自明,后者需要一切的机会摆脱贫困,而对于给予他这个机会的,后者比前者更加感恩,也更加的铭记在心。 当然,这种严苛的筛选条件,只限于这九百少年,以后的除了身体条件外,将没有任何的门槛,这也是军队扩大化的必然趋势。 招收完之后,就是训练,这是教导连的任务,六百多个新兵,全部交由他们训练,朱由校不插手,只在旁边监督,指正错误。 至于那些参加过战斗的少年,他们各自有着任务。三个战斗连队每日都要前往盐场押运银两回来,后勤连要完善自己的运输工具和炊具,骑兵连要进行骑术训练。 三个部分当中,骑兵连是最辛苦的,现在他们基本上都是泡在了御马监的草栏场,白天骑马,晚上和马睡在一起。对于骑兵的训练,朱由校没能做什么指点,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如墙而进,所有的骑兵,必须训练的和方阵一样,横平竖直,按照规定来动。 所有的事务都在慢慢的进行着,朱由校和万历的关系,也更亲密了一步,尤其是在他将十万两白银送到万历的内库之后,就更好了。 这十万两不是一次的,而是每个月都有,一年下来那就是一百二十万两白银。也难怪万历会笑的合不拢嘴了,对于朱由校的请求他更是听都不听,直接大手一挥,让他自己去搞。 万历四十四年,依旧不平静,天灾处处,北直隶南部以及山东的灾情尤其严重,万历都下发诏谕,赈济灾民。但是赈济的力度在朱由校看来,简直就是儿戏,都是几千两几万两的措施。 看看自己一个大盐场月产三十万两白银的盐,想想自己几百人一个月上万两的军费开销,朱由校忽然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似乎不是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消费观念差距太大了。 这个时代的民众真可怜。这是朱由校最为直观的念头,习惯了后世物质极大丰富的现代社会,在回首一看,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一会后,就被朱由校给掐灭了,这都是廉价劳动力,只要给点钱,给口饭吃,他们就觉得是天大的恩惠了。 等到灾情开始泛滥,灾民四处求活的时候,朱由校就给汪文言下达命令,让他指挥好建筑队和盐场,有序的接受灾民,转化为劳动力。这两个地方,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运转,已经产生了一套比较健全的体系,上上下下凭着个人的本事,都催生出了大大小小的领头人,足够消化一些灾民了。 尤其是盐场,目前可谓是超负荷运转,人手严重的不足,甚至很多时候有的盐田都没有人去收集晒好的盐。几十里大的盐场,那么一千多人根本就不够。想要整个盐场运转起来,每个五六千人根本就不够,尤其是这个纯靠人力的时代,没有什么机械。 招人只是小事,朱由校一个命令的事,最最苦逼的是汪文言,他本来将两个地方的管理者都带出来了,刘斌负责建筑队,老周头负责盐场,基本上这两处地方的事都交给他们了,他只负责在两人出问题时候出面解决。 本来他都打算在看护一段时间后就回到京城去,一个幕僚不呆在东主身边怎么出谋划策?然而朱由校的命令却让他这个打算无限期的推延,招募灾民,充实盐场和建筑队。 “唉,不知何时才能在回到那个人间极乐之地?”汪文言西望京城,手中端着一杯酒,皱着眉头喝了下去,他此刻无比怀念杜家酒肆,尤其是俏丽泼辣的杜寡妇。 招募灾民说的简单,但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而且光是招募还不算,要想方设法让他们留下来才行,这才是朱由校的真正意图,而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刘斌一个草原逃人以及老周头这个世代盐工能搞定的。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汪文言,也只有他才能将这些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让朱由校满意。 “不行,得找些帮手来了,我汪某人如今能搭上太孙这条线是多么的幸运,简直是列祖列宗保佑,绝对不能就此沉沦,必须混出个人样来。”捏着酒杯,汪文言心思转动。 一方面,他有些分身乏术忙不过来,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有着巩固自身的考量。如今太孙殿下潜龙在渊,还未升天,此时投靠过来最为划算,绝对是一天登天之路,潜邸之臣可不是说着玩的。 ‘ 以汪文言这段时间的观察,太孙殿下绝对是一代雄主,野心,能力,手腕都不缺,缺的只是时间罢了,需要时间成长,需要时间等待。 只是,汪文言有想找帮手的想法,但细细思索下来,却发现自己不认识几个有能力的人,他毕竟只是一个狱吏出身,而且还是因为监守自盗逃奔京师的,哪里能认识几个上得了台面的人。 “算了,这个以后再托人留意打听,现在先把以前的几个手下叫过来吧。”汪文言以前在歙县也算是一方人物,手下自然有几个奔走之人,都是用熟用惯了的,现下叫过来也能帮衬一二。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孙殿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出主意的人,一切都在他的胸腹之中,他要的只是能够执行他意图的人,既然如此,汪文言也不打算往京师凑了,就在这渤海之滨扎根下来,做出些业绩,以为进身之阶。 不提汪文言这边的忙碌,朱由校在皇宫之内也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尽管万历一再表示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朱由校仍然不敢大意,依然小心翼翼。皇位的斗争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么的残酷,有多么的肮脏,容不得一点差错。 郑贵妃虽然老师,朱常洛虽然安稳,但底下流淌的潜流却数都数不清,如今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罢了,朱由校绝对不能让人找到借口,借机生事。 火器铠甲不敢沾,那就做点别的。盐场给他带来的极大的收益,有了充足的资金,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开展了。 借着万历的旨意,朱由校大肆在皇宫之中搜罗高明工匠,什么铁匠,陶工,木匠,篾匠等等,只要是手艺高明的,他都要。 有着锦衣卫帮助的他,工部那些大匠根本隐藏不住,全都被他抢掠而去,安置起来。至于二十四衙门下的匠人就更不用说了,哪个大太监敢私藏,只要小爷喜欢,他们恨不得自己过去。 熙熙攘攘四五百人,大匠们带着自己的学徒以及家人,都被朱由校放到了自己的底盘——西郊水泥厂。虽然多了些负担,但出于保密,还是得这么做,不过这仅限于大匠,学徒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呆在里面,等到他登基之后才能出去。 水泥厂周围被他圈了一大块地,甚至连一个皇庄都被他给占了。五六米高的砖砌高墙,足以挡住所有窥探的视线,保住里面所有的秘密。 很自然的,在朱由校抢掠完工匠后,他的名声又一次的臭了,什么玩物丧志,什么木匠太孙,各种他的不和主流价值观的事情都被爆出来,在士大夫阶层流传。不过朱由校不在乎,看过明末历史的他,深刻的知道,这些是大夫只是一群纸老虎,在刀剑之下,他们没有任何的血性。 大匠找来后,朱由校就给他们划分地方,然后安排任务,他将自己的一些技术和知识告诉他们后,就任他们自己捣鼓,只在有成果或者大匠们有问题的时候过去看看。朱由校可是忙得很,没有空泡在这搞技术创新,他又不是真的木匠天子,对做木工活感兴趣。 第九十一章 困守 清晨的阳光从天际照射而来,薄雾之中,一群年轻人从各自的房间中鱼贯而出,然后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早晨是锤炼身体的时候,排好队,在各自排长的带领下,他们绕着围墙开始奔跑,轰隆隆整齐的脚步声,仿佛打雷一样。 晨练之后就是早餐,吃完饭后,休息半个小时,便开始了一个上午的队列操练。整齐如林的矛尖,在阳光下反射着阵阵寒光,此时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连早已结束,各个排都补满了人数。 整个羽林军,以排位单位,在大校场上呼喝训练着,当真是军阵如山。 “两位老师请看,我的羽林军如何?”朱由校微笑的介绍着,语气中满是自豪。和这些少年待久了,他整个人也爽朗了许多,往日因宫廷规矩束缚而变得有些虚伪的气质被彻底洗去,流露出最本质的气息。 虽然我我的自称有些不够自重,但却意外的让人觉得真诚而不做作,相比之下,俞咨皋和戚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太孙殿下。 仔细观摩了大校场中训练的一个个方阵之后,两人脸现骇然,如此纪律严明,军阵如山的部队,他们很久都没见到过了,用自己曾经带过的队伍一比,那简直无法比较,也就是戚金还有点兜得住,毕竟戚继光也很讲究阵型配合,但也不如朱由校要求的这么变态。 “殿下……..这……..”两人有些不知道该说啥,既是对校场上的军阵,也是对朱由校叫他们过来观看的意图。 在这之前,他们只是隐约的耳闻过,太孙殿下正在练兵,但从未见过。自从梃击案之后,他们两人就很少进宫了,偶尔进来也是行色匆匆,解决完朱由校的问题后就出去了,从未碰到过训练。 “我这军阵的厉害之处,我自然知晓,今次叫两位老师过来,也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夸奖,而是想要老师们助我一臂之力,对儿郎们进行全方面的培养。”朱由校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全方面培养?”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我这羽林军中,还有很多的缺陷,比如指挥命令的传达,探马的培训,骑兵的训练,野外行军经验,安营扎寨的方法,这些都需要两位老师丰富的经验来完事和传授。”朱由校详细的解释道。 “你是说让我们来教授你那些手下?”戚金率先开口问到。 “不仅仅是如此,两位老师除了日常传授武技和经验外,我还想成立一所军校,将他们分批次的送进去学习,而军校的老师就是两位了。”朱由校道。 “军校?!”戚金和俞咨皋相视一眼,脸色震惊。自古以来,从来只有文人办学传教,却从来没有武人开办学校的,此事简直闻所未闻。 “对,就是教授军事技术的学校,希望两位老师不要吝啬各自的经验和学问,倾囊相授。”朱由校目光炯炯的盯着两人,“若是两位愿意,可以将家中子侄送一位进来,为羽林军儿郎。” “嘶!”两人倒吸一口气,在震惊之余,心思登时动了起来,潜邸之臣的好处谁都明白,尤其是他们两人观太孙演武,其中多有新奇之处,其制也和大明军中现行完全不同,礼节,命令,训练,纪律,作战,虽然能看到些影子,但却截然不同。 而且从殿下的言行中也能感到,处处都透露着对目前明军的不屑,若是他日太孙登基,怕是要大改军制。想到这,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们仿佛闻到了一股细密绵稠的血腥味。 但转念一想,在极大的危险之下,又蕴含着无穷的机遇,在一个新生事物的初始阶段,其机会是最多的,尤其是以殿下对武事的重视程度,未来军将们的地位绝对不低,此事大有可为。想到这,他们的心思顿时热切起来。 两人思绪电转,很快就把握住了其中的关键,只是俄而,他们又郁闷起来,因为太孙殿下说的是送家中子侄进来,而不是他们两个,这明显是嫌弃他们年纪大了。不过以殿下此时年岁,喜用年轻人十分正常,以他们俩的年级,真等殿下要大用时,他们怕也是跑不动了。 两人自嘲了下,赶忙收拾下心情,躬身答应,殿下还在旁边等着呢。 “承蒙殿下不弃,不嫌臣等暮气深重,臣等亦不敢推辞,谨遵殿下谕令。”戚金俞咨皋异口同声的说道。 “如此甚好。”朱由校也很满意,两位老将的经常和知识此时也正是他最缺乏的,有了他们的加入之后,对羽林军的培养也会加快步伐。 就这样宫中多了一所小型军校,而羽林军中也多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叫戚威,是戚金的独子。戚金是老来得子,所以他儿子年纪也不大,今年才刚刚十三岁。另一个叫俞明远,是俞咨皋的孙子,和戚威一样大。 为了让戚金和俞咨皋更加的卖力,朱由校特地还将两名小子放在了第一批接受培训的人员名单中。一是显示自己的诚意,另一个也是让他们两接受完整的新兵训练,此时新兵已经全部下连,不可能单独为他们两个重新进行,只好放到军校中了。 第一批总人数五十二个,为期半年,等运转顺畅后,会逐渐增加人数。这样的短期军校培训班,朱由校打算办十期,将整整九百人全部都轮一遍。 因着这个军官培训,羽林军的编制跟着做了改变。教导连解散,成为一个临时单位,只在需要时组建。其中人员分配下去,里面的军官到其他连队任副职。各个连级单位增设了两个副职,排级单位增加一个副职,作为一把手的助手,协助管理一个排的事物。而此次,所有的正印官全都丢去培训了,他们的事物由副职接手管理。 这次调整,军衔形制也出来了。士兵的简单,一年就是一道细的横杠,然后每五年合成一道粗的横杠。至于军官的,就是一根长矛穿着星星,少尉一颗,中尉两颗,以此类推,其形制基本上是按照后世的军衔来的,至于将军衔也是一样,只是将两个麦穗换成了火枪。 在这次调整后,陆续还有新的规定以及制度确立,这次的,以及上次编制调整,在后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基本确立了大明新式军队的体系,因而两次合称为东宫建制,和之前的羽林之魂会议,两者并称为新式军队的两大奠基石。 时间飞速流逝着,借助低价盐帮助,他很快就将其他涌向京师的私盐给干翻,独霸了整个京城的市场。占了京师的市场后,朱由校也没有往外扩张,他的盐场全力运转开来,也只能勉强保持对京师的食盐供应,想要外扩基本没有余力了。 不过有京城这个百万级人口的市场也暂时够了,从这个市场中,光是批发盐他就每月能够入账三十万两,就算出了分润给万历的,他每年都有两百多万两银子,那可是一笔巨款。 当然,就算朱由校贪心不足,想要继续扩大盐场也没有地方了,盐场周边的地区可是被他占光了,在往外面扩张,就出来天津的地界,那些地方早就被各方势力所占据,根本容不得外人插手,哪怕他是皇太孙也不行。 何况长芦盐区历来都是皇室贡盐的产地,里面里面错综复杂,勋贵、文官、外戚,藩王都有插手,他此时根本没有能耐将手伸进去。 因此,朱由校打消了扩张盐场的想法,只是稳定住京师这个巨大的市场,不往外扩张,甚至在几次莫名的冲突后,那些背后的势力见无法毁掉盐场,他也没有进一步外扩的想法,两方隐隐的有了一丝协定。 你不出京师,我不来找你麻烦。 这种关系确定后,朝堂上登时风平浪静下来,无论只在野的东林党,还是占据朝堂的各大党派,都偃旗息鼓,没有人在上书弹劾朱由校,各种流言也平息下来。 面对这种情况,朱由校隐隐不屑,但也没有故意去破坏,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他登基了,早晚要收拾这些蛀虫。 既然外部环境安定下来,盐场也无法扩张,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内部羽林军的整训上,士兵的深化训练,识字扫盲,军官培养,装备配置,战术研究,体系运转等等一系列工作,忙得他不可开交。 除了羽林军外,他的另一个重点就是开设在西郊的工厂了,在哪里他占据了一处皇庄,沿着河流圈了一大快地,起了一道高墙围起来。被他搜集的能工巧匠都放在里面,水泥厂也在里面。 这里是他的另一处生财之地,里面的大匠们的工作,就是研究朱由校扔过来的技术,然后进行生产,有空的时候,朱由校还会亲自过来,指点一二。 这里的大匠放在整个大明来说也是最顶尖的一批,要说让他们自己研发不太现实,待有了朱由校的现代工艺,将其实验制作出来还是能行的。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地时间,烧纸玻璃的成熟工艺便实验出来了。 在这个好消息之后,香水、烧酒都制作成功,让朱由校一下子多了许多可以贩卖的货物,尤其是烧酒,更是极为畅销,前来进货的人络绎不绝。 自然,在财源广进的同时,其技术也免不了被人觊觎,可是面对五六米的高墙以及羽林军严密的守护,前来偷盗技术的没有一个成功,全都被抓住,吊死在工厂的城墙上,大大震慑了那些不怀好意之辈。 不过这也让朱由校起了警惕之心,除了制定更加严格保密制度外,就是控制人员的流动进出,外围由锦衣卫负责,内部由羽林军防护守卫,里面生产产品的工人,他也只从流落各地的灾民中招收,而且进来后短时间内是不准出去的。 如此变态的防护,让无数暗中眼红的势力只能望而兴叹,无可奈何的同时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过来巴结讨好,希望能获得一些进货的份额。 朱由校不是没想过自己贩卖这些货物,这样既能赚取更大的利润,也能将自己的手伸到京师之外,但是这样的行动却毫无例外的失败了,每次出京师的商队都以货物被抢为结局,几次之后朱由校也不派人试了。 毫无疑问,这背后有人捣鬼,而且牵扯的幕后黑手范围还非常的广泛,就连朱由校想要和张维贤以及朱纯臣合作,两人都没有答应。 要么是阻挠他出京的黑手势力太过庞大,庞大到让两位国公都惧怕,要不就是两位国公也在其中牵扯不清,为阻挠他的局势出了一分力。不论是哪一种情况,朱由校都暂时都解决不了,只能困守京城。 而这一困,就是整整五年!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td93295879’的打赏,这是今天的更新,晚上要上班,因此提前了更新了。 第九十二章 万历四十八年1 京城西郊,阜成门三十里处,此处原先是一皇庄,但若是有老人过来一看,却会愕然的发现,不过是短短一两年不见,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五六米的高墙耸立,平整灰白,光滑古怪的墙面,无不让人对这里好奇无比。在高大围墙的正东方,一栋大门耸立,巨大的铁门黑黝黝的给人一种肃穆感觉。在大门上有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天宫二字。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宫作坊了。 话说天宫作坊也是这几年兴起的,这里出产皆是不凡,每一样东西都在整个大明热销。经过几年时间的流传和发酵,哪怕是普通的山村老农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家工坊,里面有仙人手段,做出的东西精美无比。 天宫作坊大门的正对面,密集的人流形成了一处繁华的集市,集市中唯一的一家酒肆内,热闹非凡,都是各地敢来这里进货的商人。 “两位客观,里面请!”忽然,小二一声高喝,将两个结伴而来的中年商人给迎了进来。随意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后,两人就做了下来。 “赵老哥,这天宫作坊可真够气派的,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水泥做的吧,瞧瞧这墙壁上的瓷砖,除了水泥可没有什么东西能贴上去。”其中一名穿着丝绸长袍的商人喝了一口茶,双眼四顾,啧啧称奇的打量着周围。 “还有这玻璃窗户,真够亮堂的,也不知道我们这次来能不能买到一些。”赵老哥接了一句,语气有些感慨。 “赵老哥,这中间还有什么关节么?我们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还能买不到货?”丝绸长袍商人有些好奇的问道。他是第一次来这里,对这里丝毫不清楚。 “嗨!”找老哥苦笑了一声,伸手一指周围,“你看,他们都是来这里进货的,你说你能轻易拿钱买到么?” 丝绸长袍商人举目四顾,顿时发现这家酒肆中坐着的客人个个不凡,无论是举止做派,还是谈吐言语,都有着一股大家风范。 “那是?”蓦然,丝绸长袍商人似乎看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缩,“松江府徐家?” 徐家是松江府第一士绅之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首辅徐阶了,其门生故吏遍天下,势力可谓极大。 “还不止呢。喏,那边那桌,张家口王家,还有那桌,辽东将门的,还有…….”赵老哥一个一个的点出来,每一个在各自的地方上都是庞然大物,土霸王的存在,然而现在却都聚集在这里,喝着寡淡的茶,无聊的等待着。 丝绸长袍商人越看,心底越惊,他之前心中还有的不以为然此刻顿时烟消云散,跟这些人比起来,他只是个小蚂蚱。 “来了来了!”一阵喧嚣叫嚷声响起,让商人顾不得灰心丧气,赶忙好奇的看了起来。一名身着古怪短袖衣服的人走了过来,来人不过三十来岁,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走到大堂中央的台子上,他抹了把汗,大声说道:“诸位,今日天宫作坊共有宫廷佳酿五十坛,圆镜四十面,方镜三十面,各色香水八十瓶。现在,宫廷佳酿竞价开始,底价,一千两。” 来人说完后,下面的商人赶忙举手竞价。 “我出一千一百两百两!”松江府徐家的人站出来喊道。 “一千二百两!”王家的人站起,他们是做口外生意的,在草原上,烧酒就是硬通货,什么都能换到。 “一千三百两。”辽东李家的站了起来,他虎目一扫,语气凶狠的说道,“希望大家能给我们李家点面子。” “哦,李辽东死后,我不知道你们李家还能有什么面子。”王家的人站了起来,语气淡淡的说道,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因为他背后不光光只是王家一家,整个做口外生意的晋商都是为他撑腰,这些就也不是他一家的,大家都有份。 “一千五百两。” “一千八百两!”李家的人毫不犹豫的开口,看他们的态度,对这批烧酒势在必得。 “两千…….”王家之人依然淡淡的轻声叫价,只是不等他们说完竞价,松江府徐家之人站了起来打断他们。 “依我看既然我们三家都想要这批酒,不如就一千八百两吧,我们三家平分,不要气相互竞争,免得让不相干的人得了便宜。”徐家人提出了建议,说话时他的眼睛往旁边扫了扫,似乎暗有所指。 “如此甚好。” “我同意。” 王李两家人异口同声的答应了,朱由校这里的竞拍货物让大明天下之间的顶级势力都有了个对外交流的场所,如果不是十分必要,这些势力之间也不想得罪对方。 “一千八百两,成交。”主持拍卖的短袖汉子语气平淡,看不出丝毫的异样,但他眼睛中那一抹浓重的失望还是瞒不过在做的商人,他们心中嗤笑的同时,也坚定了私下里联合商量的潜规则。 “也学我该建议东家换个售卖的方式了。”看着在做商人轻蔑的眼神,短袖汉子心中很是无奈,出来开始的一两年,竞拍还能拍出高价外,后面的一年不如一年,这些来自大明各处顶级势力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每当出现几方势力都想要的时候,就在一个价格停下来,几家平分,这样搞的拍卖的利润越来越少了。 “找老哥,这…….这是怎么回事?”丝绸长袍商人吃惊的问道,竞拍之法是这几年兴起的,在他那边也有,但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竞拍者,当着东主的面直接达成协议。 “这?这就是我们也能竞拍货物成功的关键。”赵老哥点了一句,也加入到了下面的竞拍当中。 紫禁城,羽林军驻地。 大校场上,朱由校站在主席台上,神情严肃的看着下面操练的方阵,他旁边是一身新式军装的戚金和俞咨皋,当然,也少不了刘若愚这个贴身秘书。在几人的身后还有着几个干练的太监,他们手上捧着些文书。 这几个人是当初二十名青衣太监中的一些,比较擅长文事,就被分到了刘若愚的手下,帮朱由校处理各种公文来往。其余的一些,有一半在王承恩手底下,负责账务明细,银钱来往,审核账本之类的,剩下的就都在魏忠贤手下了,负责在外奔走,管理天宫作坊的事务。 在主席台的另一边,架着一些锣鼓唢呐以及不同颜色的旗帜,此刻一些手上戴着袖标的御林军士正按照一定的节奏摆弄这些器具。 随着不同的声音的响起和旗帜的变幻,下面的庞大方阵也来回不停的变幻着,阵型变幻迅捷,士兵动作灵敏有力,精神集中,身形动作之间,气势禀然,杀气四溢。若是外人看见,定然惊呼,好一群家丁。 “两位,羽林军怎样?”朱由校平静的问道,他语气虽淡,嘴角的微笑却出卖了他,显然他心中很是得意。 “殿下练兵,比之戚少保亦不遑多让!”俞咨皋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萧索。旁边的戚金也是如此,脸上明显可以看到暗淡的神色。 “不过,殿下果真要用火器么,彻底放弃弓手了?”打起精神,俞咨皋又一次的问道,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好几遍了,然而他依然不死心,继续劝说着,在俞咨皋看来,太孙殿下练的长矛方阵犀利是犀利,但却少了弓手,被人严重克制,至于火器,他不置可否,显然不是很信任。 不等朱由校回答,戚金将话接过去了,“老俞,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我跟你说,火器才是未来的大趋势,殿下不练弓手,准备训练火枪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火枪能有什么用,你看看工部制造的那些火枪,能用么?一开枪就炸膛,谁敢用?”俞咨皋不服气的反驳道,他常年在海边,自然不觉得火枪有什么用。 “那是工部那群蛀虫的错,怎么能说是火枪没用呢?”戚金也高声反驳,“只有火器制作精良,严格监工,控制质量,有序管理,生产出的火器绝对好用。” 两人再度争吵起来,不过旁边的人去见怪不怪,这样的剧目,只要朱由校进行操演就比如会上演,刘若愚以及羽林军士们已经屡见不鲜了。 “殿下……..”忽然,骆养性步履匆匆的走来,禀报道,“天津船厂那边又被人焚毁了,所有的建筑都焚烧一空。” 朱由校脸色一变,刹那间阴沉的可怕,旁边的戚金和俞咨皋也停止了争论,此刻只要没有眼瞎,都知道太孙殿下心中怒火高涨。 轰! 一阵沉闷的响声,整个主席台似乎都颤抖了一下。剧烈的声势,让站在主席台上的人心头猛颤,只有他们此刻才知道朱由校心底有多么的恼怒。 “枪来。”朱由校似乎毫无所觉,淡淡的吩咐了一声就往演武场走去。他离开后,原地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刚才那番声势,竟然是他一跺脚产生的。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整整五次。 每当天津那边的船厂要完工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群海盗冲上岸来,将船厂焚毁一空,让朱由校的心血白费。 哪怕他安排了羽林军守护也无用,对方根本就不接战,见到羽林军立刻退去,利用别的手段纵火。朱由校的羽林军总共就九百人,还要分出人手来驻守天宫作坊以及押运银两,不能时时刻刻守着造船厂。 这群家伙却阴魂不散,只等朱由校防备一少,便是雷霆一击,烧完船厂就走,羽林军人手,又被对方拖住,根本防不胜防。 那伙海盗也不神秘,虽然对方从来没有打过旗帜,但在万历四十三年交战的时候,朱由校就发现了一面写着许字的旗帜。有了明确的线索,很容易就查到,那是福建大海盗许心素的手下。 之后虽然没有任何标志,但朱由校却通过蛛丝马迹,确定对方依然是许心素的手下。从万历四十三年低建造船厂开始,到现在万历四十八年,天津船厂已经被烧了整整五次。 这怎能不叫朱由校心中痛恨! 第九十三章 万历四十八年 2 “许心素!” 朱由校怒吼一声,凌空一枪,将面前的假人狠狠的抽碎,然后他枪出如龙,将另一个木制假人再次打的粉碎。 那杆从皇宫藏宝处找到的精钢长枪宛如活了一般,在朱由校手上不停的盘旋飞舞,他身边则是一地的碎木块,被劲风刮得到处都是。 等到戚金和俞咨皋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小小的演武场中,全是朱由校的身影,一套普通简单的军中枪法,在他手中用来,杀气腾腾,出神入化。哪怕是军中宿将的戚金和俞咨皋也看的入迷,被朱由校的技艺所震惊。 忽然,朱由校的枪势一变,由刚才凌厉刚猛,霸气侧漏变得和风细雨,一杆沉重的精钢长枪在他手中忽然想面条一般,随他摆弄各种形状,一招一招的枪法之间,虽然刚猛依旧,但却似乎蕴含了些什么东西。 “这是……..”俞咨皋瞳孔猛地一缩,语气有些惊疑不定。 “内劲!”戚金接了一句,肯定了对方心中的猜测。 “内劲啊!”俞咨皋长叹一声,音调中有着说不清的唏嘘,大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而沉浸在武艺突破之中的朱由校并没有发觉这些,他依然在不停的挥舞着,体悟刚刚突破的心境界,一股股不一样的力道自他手中传递到大枪之上,让大枪违反常理的做出许多惊奇的动作。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等到朱由校停下练武之后,俞咨皋率先上前道喜。 “恭喜殿下,成功突破,掌握内劲。”戚金也不落后,走上前来道喜。像这种暗暗较劲的小交锋,两人时常会发生,朱由校早已习惯了。不过他们两说的境界突破让他有些好奇,内劲?怎么那么像小说里写的。 “是的殿下,这是锻体杀敌之术的境界划分,之前殿下一直都是劲力显诸于外,爆裂刚猛,如今借着心中怒火情绪,成功突破,劲力入体,混元如一。”戚金解释道,而后,他又将内劲的效果以及境界划分原原本本的跟朱由校说了遍。 其划分和修炼大致和以前看的一本小说中写的有些相似,但也有很多的不同,之前他修习的时候就感觉有些熟悉,但却没有多想,以为只是巧合,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作者号称走访半年,接触国术大师的传闻,估计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啊!”朱由校感叹了一句,“难怪之前和两位对练是总是感觉到有股难以防备的劲道,原来是暗劲啊。” 感叹了下,朱由校话锋一转,“只是两位老师既然已经掌握了内劲,为何还…….”他话没说完,但两位军中老将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当下两人老脸一红,有些羞赫,“我等身体欠佳,实力有所下滑,加之殿下天赋异禀,天生神力,哪怕只是外劲境界,其实力也远超我等。” “哦,原来是这样。”朱由校恍然大悟,基础不同,同样的境界发挥的实力不同,他的基础太好了,将战斗能力给放大了。 大概了解了一番后,朱由校也没有将这次突破放在心上,他此刻的实力说一声军中猛将一点也不为过,其天生神力放在三国那也是能和张飞吕布等人走马斗将的,不过这对于身为皇位继承人的他来说却不重要,他是君主,而不是真的将军,有固然可喜,没有也无妨。 真正重要的,还是他势力的拓展和手下的成长。 当天晚上,朱由校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看着一张表格,若有所思。这是他为万历统计的一张健康表格,离万历四十八年越近,万历卧床休养的次数就越频繁,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就在刚才,他接到消息,万历再次卧床不起。 “时间差不多了,万历的身体差不多到极限了,他现在应该没有精力来关注我了。”朱由校微微一笑,随后将写着文字的纸张放到蜡烛上点燃烧掉,然后将书房中的文书搬下来翻看,在脑海中细细整理自己手头掌握的力量和发展情况。 首先是羽林军,经过他五年不间断的调教和训练,麾下九百人堪称精锐中的精锐,每一名羽林军士兵,都被他当做军官来培养,在基础训练完毕后,他不仅请戚金和俞咨皋二人教授他们更加高深的沙场刀法,战阵武艺,还开设短期军官培训班,自己和俞咨皋,戚金任教,对他们深化培养。 此时的羽林军,军官培训已经到了最后一期,除了正在培训的人员,其他都接受了完整的军官训练,他们现在可以说能完虐五年前的自己。不论人员的素质,还是阵型配合变幻,都已经达到了巅峰。这九百人的羽林军,堪称朱由校最大的依仗。 梳理完羽林军的事情后,他又看起了天宫作坊报表,看完之后,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天宫作坊,此时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作坊,或者说是工厂,虽然给朱由校带来了滚滚财源,但这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按他最初的想法,是想将天宫作坊打造成一个实验室,除了将他丢过去的现代技术本土化外,就是建立一套完整的技术分类体系,利用大匠们丰富的经验,从基础材料开始,从度量开始,完善自己的科技树。 然而,他才刚刚开始不久,一队锦衣卫就闯了进来,将他手中大部分手艺精湛的各类核心工匠给带走,这让朱由校郁闷的想吐血。好在,制作烧酒、香水和玻璃的工匠不在其中,都是些边缘的匠人,他的损失不大,只是自己的计划中断了而已。 事后,他就开始打听探查,从卢受的口中,他发现竟是郑贵妃的捣的鬼。 “陛下,听闻太孙手中有着大批的工匠,其中不乏铁匠和造火器的匠人,西郊那边又靠近山脉,山中盛产各种矿物和铁料,若是……..” 就这么一句话,让当时听闻的万历脸色大变,而后便有了锦衣卫的行动。在末了,卢受还偷偷的告诉朱由校,这番话是万历让他转述的。 敲打,这是赤裸裸的敲打。 对于帝王那如同大海的心思,朱由校是彻底领教了,真的是太变幻莫测了,一会说是让他放手去做,不要有顾忌,但转过身来,别人一句耳旁风却又让其心思大变,毫无来由的就是一通闷棍和敲打,真真是说变就变,没有丝毫征兆。 天意如刀,真是天意如刀啊,悄无声息的就捅你一刀。 自那之后,朱由校是再也不敢乱动了,就安心守着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向外扩张自己的商业,也不随便瞎折腾,只是扩大天宫作坊的规模,扩大盐场的人数。 宫廷佳酿,香水,镜子,盐,马车,水泥,除了这些外,其他东西朱由校是一点也没有染指。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一点暗地里的发展都没有,凭借着超出时代的知识和见闻,他将所有的小动作,都藏在了水泥和马车当中。 水泥还好说,朱由校除了让他们提高性能以及改进生产工艺外,能做的不多,真正的技术发展是在木材加工上,马车只是一个掩盖。 利用西郊的丰富的水力资源,朱由校暗地里展开了水力的利用研究,制造一个巨大的木制轮机放置在河流当中,然后通过轴承和齿轮将动力给输送出来,然后使用各种机械将其利用起来。 通过木材的切割加工,天宫作坊的木匠们积累了丰富的水力使用经验,朱由校自信,只要放开了手脚让他搞,水力锻造,水力印刷,乃至水力机床都不在话下,一段时间之后就能出成果。 这种对水力的悄无声息的研究使用,就算是放在那些万历的探子眼中,他们也不明白其重要性,甚至反而会向万历汇报,太孙殿下沉迷到了木匠活计当中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天津盐场那边,除了不断重建的建筑队外,盐场也是规模巨大,托这几年天灾人祸的福,朱由校的盐场招募到了上万的稳定工人,这些人将他的盐场塞得满满的,为他提供霸占整个京师的食盐。 打着加强防卫,防倭备盗的旗号,朱由校抽掉军中骨干,组建教导队,放到盐场来,,精选三千青年壮丁,集结起来,进行半脱产训练。而训练内容,就是羽林军方阵的核心,队列训练。 除了这个外,他还招募了一大批的秀才,放到盐场,开设私塾,给那里的孩子们启蒙读书。当然,借着这个幌子,他让孩童们也接受了军训。 羽林军的战力,外人并不很清楚,他们的训练方式也就更加没有多少人知道了,自然就没有人知晓队列训练的作用。这里的动静被锦衣卫上报过万历,然而万历看后,只是说了句小孩子过家家之后,就不在理会。 大凡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迷信的,总是认为名将明君之类的东西,总是要间隔一段时间才会出现的,前脚刚有个不世出的戚继光,后脚又出现个擅长练兵的朱由校,你是在逗我玩么?你当名将是你家田里的萝卜啊,想要多少有多少? 基于这种想法,没有人会认为朱由校会练兵,羽林军规整的样子也不过是个花架子,和大汉将军们一样,只是好看而已,济不得什么事。 打探到万历是这样的想法后,朱由校登时心中大定,更加变本加厉的操练起来,只要有空闲,就发放钱粮,让精选出来的盐丁们训练。甚至到了后来,风声松了之后,这三千人几乎放弃了盐场的活计,脱产训练。 就这么着,在旁人眼中可笑的转圈走路,跑步锻炼当中,一只具有强大战斗力的部队暗暗成型,只要发根长矛,让他们适应几天,拉出去就能打。 而这样的人数,朱由校整整有三千,全都是二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壮丁。这并不奇怪,能灾荒中逃出来的,往往是壮丁,老人和孩童几乎是不可能逃荒成功的。 而且,经过这种带兵训练,以及护卫盐场船厂,和海盗厮杀的经历,九百人的羽林军已经彻底成型,即见过血,又有丰富的带兵经验,只要将之放出去,安插到三千人中作为骨干,转眼之间,就是一只大军。 李成梁为何能成为辽东王,就是因为他手中有着八千家丁的铁骑,而朱由校自信,经过他现代化队列训练出来的五千人,列阵集结起来,并不比李成梁的家丁铁骑差。 尽管他因为想要一步到位,没有训练弓手,尽管他因为万历的忌惮和打压,没有研制出新式火器,也没能炼铁炼钢攀科技树,尽管因为江南海商盐商的抵制和打击,屡屡烧毁他的造船厂,让他出海的计划付诸东流。 但朱由校并不怕,他有三千长矛手,大势已成,无人可挡。 第九十四章 万历四十八年 3 “这是?”翻看着书房中的文书,朱由校忽然愣了下,他手中一份图文资料,上面画的全都是一个盖伦船的模型,旁边标注了很多的尺寸以及技术状况。 他恍惚间想起了,在第一次建造船厂的时候,从南边找来了几个造船的大匠,将那艘盖伦船给拆了查看技术,之后因为船厂被烧的事,他就把这几位大匠给忘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了?”朱由校一拍额头,有些无奈,没想到还有几个大匠未安排事情,就这么浪费了几年。 “明天去看看吧。”正好他也到了巡查的时候,带着羽林军野外拉练,然后去天津那边看看。 定了明天的行程后,朱由校开始看财务报表,这是他这几年收获最大的,无论是天宫作坊的三大畅销物还是盐场的低价盐,都给他带来了巨量的财富,朱由校只知道他钱很多,但多到什么程度,他还没有个清晰的概念,现在是该好好梳理下了。 一页页的账务明细翻下来,朱由校的嘴角越来越大,他预感会有很多,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王承恩执掌的金库存银……..一千七百万两! 这简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大到朱由校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想想也差不多,整整一个京城,近百万人口,吃的全都是他的盐,五年下来也有一千多万两的利润了,在他后面吃点汤水的两个国公都赚得盆满钵满,更不要说他了。 再加上一个赚钱能力并不比盐场差的天宫作坊,他的除了养九百羽林军以及建造船厂外,又几乎没有什么支出,有这些巨量的存款一点都不意外。若不是每个月还要给万历送保护费,他相信自己的存银还能更多 “哈哈,看来我心中的想法在登基的时候绝对能够实现。”朱由校忍不住的咧嘴大笑,在第一次见到了盐场的收益时,他心中就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想法疯狂到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疯了。 可是现在看到如此巨量存款,他似乎感觉,自己那个疯狂的想法在登基的时候,似乎可以实现。 “就让我疯狂一把吧!”想想等到他登基的时候,宣布那个消息后,天下间所有臣民吃惊疯狂表情,朱由校就忍不住心中畅快,哈哈大笑。 第二天,朱由校上午先去乾清宫探望万历,亲奉汤药。 “皇爷爷,孙儿想要带羽林军出去训练。”边喂着药,朱由校边问道。 “去吧,去吧。”躺在床上,万历无力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请求,他毫不意外,每年朱由校都要提出几次这样的要求。如同前几次一样,万历毫不犹豫的照准了。只是不同于前几次,万历多叮嘱了几句。 “出去要记得回来,有些事是不容错过的。”万历语气幽幽的说道,那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意味。看着对方浑浊的眼球,朱由校大感意外。 莫非,万历自己感觉到了什么? “孙儿省的,孙儿的家在这里呢,自然是要回来的。”朱由校笑着回了一句。然后他又陪着万历说了会话后,和旁边过来伺候的朱常洛请安问好,之后他就出了皇宫。 “万历大限将至了。”朱由校一时间有些唏嘘。 双眼暗淡无光,精神疲惫,浑身上下透着股暮气,以前万历虽然老,但精神头很好,眼睛虽然惺忪,但时不时还有精光闪烁。确认了万历的情况后,朱由校放心下来,对方如此状态,是不可能去关注他了,可以按照计划行事。 中午,朱由校去天宫作坊视察了一趟,作坊没什么变化,一切都秩序井然,酿酒蒸馏,调制香水,烧制玻璃,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横隔在河流中的木制水轮机也运行的很好,巨大的动力传递到木材加工厂中,带动圆锯等木工工具,不停的切割刨铣出各种规格的木板,然后组装成一辆辆四轮马车。 如今四轮马车在京城中还是颇为流行的,用于城内的货物运输或者承载人员,只是除了北京城就不太好用了,道路不允许,不是什么地方都和北京城一样,一水的青石铺路,平滑整齐。 在之后就是水泥厂了,这里倒是天天开工,不过产量却很少,只是在仓库中保持着一定的产量,并锻炼工匠们的手艺。水泥是朱由校的一个秘密武器,他肯定不会这么早泄露出去的。水泥的工艺并不复杂,用料也很简单,以中国人山寨的天赋,他要卖出去,不出半年,就会出现仿制品。 中午视察完天工作坊后,朱由校带着羽林军就出发前往天津。除了正在培训的最后一期学员外,全部出动。八百多人,几十辆四轮大马车,浩浩荡荡的一大群,走在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上,惹人围观。虽然这几年经常看到这只队伍出动,但老百姓们对他们依然很陌生,一点都不了解。 作为天子脚下治民,京城的老百姓们有种自豪,也喜欢谈论政治,上到内阁诸公,下到卫所军队,都是他们的谈资。然而在羽林军面前,他们却碰壁了,没有人知道这只部队的底细,就连这只偶尔出来招摇撞市的部队的主将是谁都没人知道。 当然,不知道的只是底层的小民,那些朝廷大佬们却是一清二楚。 正午时分,羽林军刚一出了皇城,没走多远的距离,就引起一阵骚动,除了因为好奇而驻足观看的百姓外,还有一些人奔走相告,引来其他的一些人。 “快,他大婶,块去叫你家当家的,看那,那不是你家三小子么?”其中有些衣着简朴的老百姓似乎有些不同,他们好像认识羽林军中的一些人,脸色显露出明显喜色。 “真的是哎,那是我家小三仔,长这么高了!”以为妇女仔细看了看后,眼中竟有泪花闪现。她看了一会后,手一捂嘴,呜咽一声,往旁边跑去,显然是去叫当家的一起来看。 在朝阳门大街两侧的酒楼上,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只队伍,这些人或是在观察羽林军的实力,或是紧紧盯住走在最前头,全身都包裹在精钢盔甲中的高大人影。带着头盔的他让人看不清面目,但其昂首阔步的精气神让人忍不住赞叹。 长龙般的队伍中,他是最显眼的,比前面那些如墙而进的骑兵更加显眼。 人如虎,马如龙,气势如虹。 “好一队精锐的家丁!”其中一家酒楼上,有懂行的人看了之后,忍不住变色。看其一身儒士服,身上却有着丝丝干练气息,显然有过行伍经历。 “过了年他也才十六,如此精锐,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旁边一名文士折扇一展,出声赞道。下面行走的羽林军士方阵,横平竖直,宛如棋盘,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震撼。 世间竟有如此规整的队伍! “也不过如此,宫中大汉将军的阵型拉出来也不差,甚至比他们还好,然而又如何,不过是样子货而已。”又有一人开口发表意见,不过他的言语中充满不屑,显然对朱由校的队伍不以为然。 “听说他在宫中日夜操劳自己这八百人,全都是走来走去,不练器械,不厮杀对打,光站有什么用,站的再整齐,能杀人么?”此人继续抨击,将朱由校批评的一文不值。 “话也不是这么说,戚金和俞咨皋乃名将之后,他们练出来的兵还有有战斗力,可惜这个娃娃不知道听了什么传言,竟然尽皆不用,反而把大汉将军操练的把戏用上了。”又一人出声,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朱由校颇为了解。 “不论如何,亦当尽早谋划,如此八百军士,总归是个麻烦。”这伙人中,坐在主位的老者缓缓开口,若是有认识他的人一看,定然吃惊不已,这位竟然是早已闲置在家的前任首辅叶向高。 听到这句话后,其他人再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闪烁,显然在暗自思量着什么,叶向高的话让他们浮想联翩。 类似的场景在朝阳门大街上不停的发生,这些观看的人或是惊讶,或是赞叹,或是不屑,种种表情,不一而足。但到最后,都化为好奇,目不转睛的盯着方阵最前头的那人。所有人都穿着皮甲,只有他一人浑身包铁。 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朱由校默然无语。敏锐的五官告诉他,此刻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他,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一点异样的反应也没有,这样的情况他早就习惯了,这几年,只要他拉着羽林军外出驻训都会出现,区别只是多少而已。蕴含着种种意味和情绪的眼神,早已不能动摇他分毫。 像前几次一样,整支队伍默默无声的穿过大街,走到朝阳门外,踏上了那条神奇的水泥马路。整个羽林军,除了整齐隆隆的脚步声以及偶尔的马嘶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仿佛行走的都是死人一般。 这个表现让朱由校很满意,五年不间断的训练,让纪律早已融入他们的身体,没有允许,绝没有人会发出多余的声音,做出多余的动作。而一些心思细腻的人注意到这点后,心底再次一惊,甚至有股寒气从脚底涌上头顶百汇。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支队伍! 第九十五章 万历四十八年 4 “三儿!娘在这里!” 暮然,一声哭喊响起,喊声中蕴含着饱满的情绪,让人闻之忍不住落泪。随后,就是更多的叫喊声响起,发出声音的人虽多,但却大致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认亲喊人。 然而,在无数真挚的呼喊下,羽林军依然默默无声,一步都没有停顿的往前走去,只有被呼喊的军士们微微颤抖了下。 旁边呼喊的妇女亲人们也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回应,他们只希望自己的声音能让儿子听到,让他知道,爹娘过的很好。 “狗娃,爹娘过的都很好,你的饷银娘也收到了,你不要担心,好好当兵,等时候到了,娘给你说门亲事。” 喊完了自己的孩子,那些妇女们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也不管身在队伍中的孩子们听不听得到。这些平实的话语比刚才的叫喊更加打动人心,一些听到熟悉声音的羽林军士们眼眶已经湿润,泪水都滑了下来。 然而饶是如此,也没有一个人从队伍中跑出来,甚至连一个扭头观望的都没有,整个队伍仿佛没有看见这些妇女老人般,没有丝毫停顿的往前走着。 其纪律严苛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听着那些不停呼唤自家孩子的声音,朱由校心里也很不好过。整整五年,那些他招募过来的少年,没有一个回家,全都在毫不停歇的训练。他很想给他们放次假,让他们回家团聚,然而他不敢。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多了,现在已经是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初了,离万历逝世最多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朱由校将所有的情绪狠狠压下去,然后在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快了,已经快了,我的时代马上就快来了! 若是有人仔细观察朱由校的队伍,那么就会发现,这次的队伍十分的庞大,光是四轮马车就多了几十辆,几乎像是搬家一般。不过也确实如此,在多出来的那几十辆马车上,满满当当的装着三千人的装备,长矛,皮甲,衣物。 这些都是这几年,朱由校接着损耗以及更换等名义积攒下来的,不多不少,刚好三千。正好今次接着野外驻训的名义,给运到盐场。 此时的羽林军,相比于第一次走路前往天津,速度可是要快多了。日日脱产训练,心无旁骛,一心打熬身体,训练杀人武艺,无疑让这九百人身体素质强悍无比,虽然是中午出发,但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几乎走了一半的路程了。 安营扎寨休息了一晚上后,天刚亮,羽林军就埋锅造饭,吃过早饭后,就出发,等到了差不多中午时分,就已经走到了盐场。 此时的盐场已经完全大变样了,整个海边滩涂,全都被水泥建筑给包围住,到处都是仓库以及盐丁们房屋,宽阔笔直的水泥马路,像是一条条巨大的血管,将整个盐场练成一体。 带着大队的人马,顺着最宽的主干道,朱由校来到了盐场的中心区域,这里中央是一栋三层小楼,全部都是水泥建成。这栋房屋就是建筑队的杰作,在本时代的工艺条件下,铁匠们依然打造出来钢筋只能支撑这么高了,再高就有危险。 这栋楼是盐场的中心,进进出出的人流,显示这里十分的繁忙,确实也是如此,每天食盐的搜集,货物的运送,生产的安排,事情多的很。小楼的旁边,是一些水泥建造的房子,这是盐场管理层居住的地方。 在小楼的前面,汪文言正带着一伙人,他身后是一群人,有负责盐场的刘斌,有老周头,还有建筑队的负责人,丁勉,他是从建筑队里成长起来的灾民,似乎以前读过书,认识不少字,因为能力强,人仗义,在在民中很高的威望,被汪文言提拔上了,负责建筑队的具体工作。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朱由校带着队伍驻扎下来。羽林军依然恪守着军纪,不住民房,而是自己安营扎寨,单独成营。多次的野外拉练驻训,早就让朱由校总结出来一套安营扎寨的方法。 第二天,天一亮,朱由校就开始进行自己的计划,集结三千长矛手,编入羽林军,进行训练。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不怕暴露的集结这三千人,也之所以这个时候外出训练,是因为他那天突破晚上得到的消息。 万历卧床休养! 到了万历四十八年,万历皇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更是频频抱恙,吃药更是家常便饭,而今年的七月份,就是他的大限了。 七月二十一号,万历驾崩。 当然,朱由校知道的灭这么清楚,他只知道是在七月份,万历驾崩。此时,距离七月份只有个把子月了,他的一些行动可以开展了。 皇帝老子卧床不起,身为太子的朱常洛自然得亲奉汤药,贴身伺候,无论是从孝道角度来讲,还是从权利的传递上来讲,他都得这样做。太子地位早已巩固,接替皇位已成事实,谁也阻挡不了。 此时虽然关键,但大部分人却并不是很关心,哪怕万历皇帝身体不好的消息传递到宫外,朝臣们也没有太大的波澜,班照旧的上,生活照旧的过。 万历在位的时间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会以为万历这个年号能一直用下去。哪怕最近几年万历身体时常抱怨,也没人想到那种事情上去。这几年万历生病的次数太多了,多到让人麻木,每次朝臣以为会怎样的时候,总会传出皇帝康复的消息。 如此反复之后,再也没有人起那些阴微的心思。包括这次也一样,对于朱由校这次出行,没人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和以前一样,不过是一个贪财的少年带着随从去自己的产业那里查看。 除了叶向高。 心思细腻的他发现了多出来的那些马车,他总觉得,对方这次出去不同寻常,似乎背地里有什么动作。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一种直觉,一种多年宦海浮沉生涯培养出来的直觉,没有丝毫的根据和理由。这个想法,他只是放在心底,谁也没有告诉,但暗地里,却加强了对皇宫的关注。 万历身体抱恙,自然是万众瞩目,而朱由校此时从这个漩涡中脱身后,等于脱离了朝臣的目光,隐身到暗处了。正好借助这个机会,进行一些的计划,确保自己能够顺利登上皇位。 因为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蝴蝶效应,现在这个时段,他总感觉有些很不一样。似乎有些人结成了联盟,在针对他,限制他。从天宫作坊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要不是他防备的严密,要不是他的产品实在是不能被替代,要不是万历十分敌视文官,他们的奏折一概留中不发。 没有以上这种种,朱由校的那点产业早就被人以各种理由给霸占了,包括天宫作坊,包括盐场,没有一样能保的住的。 就连原本对他十分亲近的朱常洛,也在这几年中,与他渐行渐远,每次见面,他都批评朱由校,说他不该与民争利,不该以太孙之尊位,行商贾之事。而朱常洛这种态度的发生,据朱由校掌握的情报得知,其中王安,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而王安,乃是整个有明一朝,太监中最像士大夫的,换句话说,王安是亲近文官的。而从他身上唯一靠谱的史料——明朝那些事上得知,王安和东林党是朋友。 朱常洛的态度,从某一方面来讲,恰恰就是东林党对他的态度。朱由校十分有理由怀疑,那幕后联合起来,阻挠他发展的势力中,就包括东林党。 王安十分有能力,从朱常洛成为太子开始,他就开始不停的为朱常洛排忧解难,一路扶持,走到现在。这些都被朱由校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王安如此有能力,背后又站着东林党,对方还对他有一定的敌视,为保证自己能够顺利,朱由校不得不来到盐场,取出自己暗地里备下的力量,进行自己疯狂大胆的计划——藏兵于宫中! 明朝的文官很大胆,后世也有很多这方面的帖子分析指出,明朝几任皇帝的死,隐隐间和文官有着抹不开的联系,不管这是真是假,朱由校都不打算去赌,他习惯将所有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将变数扼杀,哪怕这个做法有着很大的风险。 在宫中,还有着最后一期培训的军官,有戚金,有俞咨皋,有王承恩,有魏忠贤。在外面,他有手下八百儿郎,有汪文言,有刘若愚,只要要计划周密,掩盖得当,其风险并不是很大。 虽然他倚重的六人中,有三个是太监,但这并不表明这三人能力很弱,能够青史留名的,没有一个无能者,而且,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这三人早就绑在他的马车上了,除了跟他一路走到黑外,别无选择。 而且,整个藏兵计划全都是朱由校一个人制定的,其他人在事前毫不知情,只有在藏兵行动真正开始的时候,他才会召集人手行动,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想泄密也来不及了,再说了,他也不是想要造反,只是想确保自己登基而已。 当然,藏兵计划也不会这么快展开,最起码也要等到他的便宜老子朱常洛挂掉才行。朱常洛被人称为“一月皇帝”,在位仅仅一个月就挂了,九月份,朱由校登基,年号天启。 【作者题外话】:感谢‘td93295879’‘嚣张达叔’‘神一般的爱’的打赏,我也想多更新一些,但最近工作实在是太忙,单位的事,家里的事,夹杂一起,乱糟糟的,没有这个精力,望海涵。 第九十六章 集结 “稍息!立正!” 宽阔的水泥广场上,大批大批的青状集合起来,按照口号各自行动,整整三千人聚集成方阵,场面蔚为壮观。 看着这三千人,朱由校满心欢喜,这可是他五年来最大的成果了。这些人里面,年级最大的,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正当壮年,年富力强,又进过长达五年不间断的训练,除了没有见过血外,各方面素质都很强。 八百人的羽林军全部都分派下去,挑选人手,进行扩编,这一次,整整扩编出一个团来。成绩优秀的成了排长连长甚至营长,成绩中等的也当上了班长,至于一直各方面都不突出的,则充当老兵,作为骨干,和盐场壮丁们混编在一起。而那批还在培训的,就只能可惜了,谁让他们功绩是最差的,只能排到最后进修。 闹哄哄的分兵场景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知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结束,站在高台上,朱由校目光扫过,打量自己的手下。 所有人都案首挺胸,神情刚毅,五年不间断的训练和筛选,造就了他们铁一般的纪律。尤其是在盐场这里的,谁不听说,就会被赶出去,不仅会失去盐场护卫队的资格,也会被赶出盐场,流落到田间地头,饥饿而死。 这样的事情他们见得太多了,五年的时间,在残酷的处罚下,所有人都明白,认真做好上面交代的每一件事情,才有安定的生活,才能吃饱穿暖。 目光缓缓扫过,朱由校能轻易的分辨出羽林军和盐场壮丁之间的区别,羽林军士兵们昂扬向上,精神饱满,整个人都有种奋发图强的精神头,而盐场壮丁,虽然同样身体强壮,神情肃然,但却有些机械呆板。 就仿佛是流水线的产品和大师精雕细琢的产品间的区别。 虽然如此,朱由校心下依然欣喜不已,机械就机械,呆板就呆板,能很好的完成命令就好,不需要有过多的想法。从另一个侧面来看,这反而能证明朱由校的训练卓有成效,方阵最重要的不就是纪律么,只有最残酷的纪律,才有最强悍的战斗力。 三千多人的方阵颇为浩大,站在其中的人和其他人紧密相连,仿佛自己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全感,这就是集体的力量。 朱由校看的心下也十分满意,这是他第一次将所有人都集结起来,以往都是分成小部分小部分的训练,不敢聚拢太多人,怕被人告发说他要造反,哪怕万历知道这里他训练了一些明兵青状防盗也是如此。 他不得不万分小心,从天宫作坊的产品无法离京之后,他就感觉,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他,片刻都不去离去,只想寻找出他的错漏之处,进行致命一击,这也是这几年来,一直都不敢有太大动作的原因。 这次,他也是趁着万历卧床的时机才敢将所有人都聚拢起来,进行整训,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用再害怕什么了,等到这里的情况被人摸清,然后在反馈到万历那里时,估计就已经到七月了,那时万历有没有这个精力还两说。 “十天之后,校场大阅!”朱由校沉声说道,滚滚声浪,在他胸腔鼓动之下,传遍整个校场,相比于以前风雨中大喊才能让人听到命令,他此刻的实力强了很多。 “是!” 底下的士兵们怒声吼道,无数声音,汇集成一个字,冲天而起,连天空的海鸟都吓得惊慌四散。若是让那些质疑朱由校练兵能力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那些人都不会怀疑这些士兵的战斗力。 “解散!” 在朱由校的命令下,一个营一个营的离开。在他的编织当中,营是最基本的作战单位,一个营一千人,差不多可以负责独立出动了。当然,此次扩编并不完整,首先每个营该有的骑兵连因为没有马匹,所以被取消了,后勤连也是如此。 所以跑掉两百原有的骑兵连,每个营九百人,总共就是三千六,剩下一百人就是新的后勤连队的人数了。 人数扩编,以前所有岗位的都提了一级,副职转正,正职升半级,成为副营,不过军衔却没有丝毫变化,这个只能立功之后才会提升。无功不受禄,军衔也是如此,在军队中首重军衔,自然要重视起来。 三千壮丁分配下去之后,基本上不用他去管了,自由各个连长负责训练。趁着还有十天时间,他就在盐场转悠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自然要好好打量下。 此时的盐场,在几年中又往周边扩张了些,虽然圈进来的地不适合划分盐田,但用来修建居所却挺好的,地势高,风景好,还能节省盐田用地。 围绕着盐场,汪文言修建了十个固定的村落,上万的盐丁就分散居住在这十个村落当中,每日清晨在管理人员的带领下出工,日落而回,除了生活来源不同,他们和以往的农夫并没有什么两样的。 在这里,不论是青状还是妇人,都有活干,区别只是工钱的多少。一万多人,不种粮食,不种菜,也不织布纺纱,因而他们所有需要的生活物资都是从外界输送,这也就存生了一个庞大的市场。 这里所需要的物资,是盐场所属的商队去天津城,或者去北京买来,然后送到各个村落去贩卖,这既能方便盐丁,也方便回收他们手中的银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发展到此时的盐场,早就不是当初什么都供应的制度了,除了房子盐场帮你免费做的,其他都需要自己出钱去买。当然,现在的工钱肯定比以前的多,比较少了那么多的福利。 在每个盐丁村落当中,还有一所私塾,私塾中有十多二十名老师,所有六岁到十五岁的适龄儿童都要在这里就读,这是强制性的。对于这个教育,朱由校美其名曰,九年义务教育。 当然,在孩童们学习的课程中,除了古文启蒙外,最重要的就是数学了,在之后本来朱由校还打算教其他的,可后来想想,五年之后,这些从来没识字的文盲能通读文章,会算术就不错了,其他的弄了也是白弄,真有这等聪明的孩子,等到他登基之后开设更加高一级的学校。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朱由校没有课本,他一个人可编不出来后世初高中的教科书。因此,整个盐场的私塾中就两门课程,语文和数学。 花了三天时间,朱由校将整个盐场都给逛了一遍,对于这里的情况他很满意,“汪先生果真大才,将这里管理的井井有条。” “惭愧惭愧,都是殿下规划的好,在下不过是照章行事而已。”汪文言练练谦虚,然后有吹捧起朱由校来,“殿下真是治国有术,只是小试牛刀,就将上万之民治理的如此安康。” “古之三代之治也不过如此。”他的这句感慨倒是真的,他是打心底里佩服朱由校的治理手段,不过是寥寥几手,就将盐场弄得妥妥当当。 “哈哈。”朱由校只是笑笑,也不在意。看完整个盐场后,他又带着骑兵连往管理区走去。 管理区就是盐场大楼所在的地方,这里是整个盐场的中枢,控制着食盐的流出和物资的采购等等,管理区位于整个盐场的最北方,在过去就是港口和造船厂了,顺着港口中的海河往西走就是天津城了,两处有水利之便,往来十分的方便,盐场的大部分物资能在天津买的,都在天津买。 这也带动了天津的发展,哪里的军户和兵备道都因此大受实惠,如此互惠互利之下,天津对盐场的事情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动静不是太大,不会过来干涉。 走着走着,朱由校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旁边的汪文言说起来,“汪先生,我忽然想起一个妙招来,你来把把关。” “在下洗耳恭听。”汪文言打马凑了过来。因为身上还没有任何官职的缘故,汪文言一直都是以在下自称,朱由校也一直是称呼他为汪先生。 “是这样的。”整理了下语言,朱由校就将养老保险的概念提了出来。 听着朱由校娓娓道来,汪文言的嘴巴也是越长越大,他这不知道对方脑袋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够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这…….”汪文言使劲按了按自己的下巴,将其合拢,他苦笑了下,万分抱歉的说道,“殿下大才,在下只能勉强理解殿下所言,若是要在下斧正,恐怕强人所难。” “这样啊!”朱由校默默下巴,保险的概念确实有些超前了,就算是后世的中国,也是八九十年代才流行起来的,想要在五六百年前的旧社会让人接受,恐怕有点难度。 只是,他仔细思量了下,好像推出保险除了观念上的转变外,再没有其他的阻碍了,后世的中国和此时的中国对于保险的推行,并没有什么两样。当然,没有电脑,数据的统计和记录是个大问题,不过这却不能阻碍保险的发展。 “待我再想想。”朱由校开动大脑,深深的思考其了,他觉得,他这个一时兴起的想法有很大的可行性。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确实是工作忙,还有自己的事,现在正是年中的时候,什么都多。 第九十七章 船坞 “殿下莫非想要在这盐场之中实行这养老保险之策?”见朱由校沉思,汪文言忽然出口问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我之目标,乃是建立一个老有所依,幼有所教,壮有所用,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人道乐土,这养老保险之策,正是老有所依的保障。”朱由校语气淡淡,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比震惊。 汪文言蓦然凝立,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是朱由校第一次对外人吐露自己的志向,以他此刻的地位,根本没必要说假话骗汪文言。一位未来的皇帝说出这样的话语,这……. 词语已经不能形容汪文言此刻的心情了,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心里翻滚开来,宛若沸水一般,不停的翻腾,他脸上的神情也在心里情绪的变化下,精彩万分。 好半晌,他才定了定心神,将心中情绪压下,开口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行事,岂不闻升米恩斗米仇之说,若是各种条件给的太好,反而会生出不必要的变数。相比于那些流落各处,无所依凭的灾民,盐丁们的日子可谓身在天堂。就算殿下有此思量,也当日后慢慢打算,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好吧,依先生所言。”朱由校勉强答应道,他之所以问对方也是想知道现在实行合不合适,既然明知不行,他也不会强行推动。现在,还是登基要紧,只要确保登基了,想推行什么政策,还不是他说了算。 将保险这个想法暗暗记在心里后,朱由校带着众人回到了管理区。 那块容纳三千多人操练的大校场就在管理当中,无数人在上面操演方阵,此时已经过了三天时间,基础的队列已经熟悉完毕,正是进入了方阵集结的大演当中。 只见一个个连队组成一个个小型方阵,不停的走路转圈,长矛刺杀,时而停顿列阵,时而阵型变幻,成四面方阵,如同穿花蝴蝶般,方阵中的人不停的通过复杂的演练进行磨合,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越过管理区之后,就是港口了,在吃晚饭后稍做休息之后,朱由校又带着人朝那边行去。港口此时已经修建好了,到处都是砖石铺路,水泥粉砌。港口很大,建筑队只要没有事做,就在这了挖沙拓深泊位,铺设码头,修建仓库建筑,扩大港口的吞吐能力。 可惜,如此规整的港口却没有一艘船舶停靠,空空荡荡的区域内,只有建筑队的人在。建筑队此时已经有五千人了,其中有三千的青状,剩下的都式老弱妇孺,在建筑队中负责后勤工作。五年不间断的铺设港口,修建房屋,让这群之前农民成了专业的建筑工人。 砌砖垒墙,铺设路基,打造钢筋,挖掘地基,盖房修桥,他们那是样样都会。 在港口的旁边,另有一处建筑的残骸,那时一处斜拐进去的港湾,里面有几个巨大的船坞,此时船坞中并没有水,露出了水泥粉砌的地面。此时船厂中到处都是木材燃烧后黝黑的痕迹,船坞四周几面墙也是如此,门窗架子,龙骨木材之类造船用料都被烧毁了。 朱由校建的这个船厂十分的巨大,总共有是个干船坞,东面临海的方面没有墙壁,其他三面都被水泥墙壁环绕,墙壁高达十米,成梯形,上面还有很多台阶卡扣,可以搭建一些木质平台、通道。 整个船坞是半封闭式的,不是朱由校不想盖顶,船坞太大,他根本就没这个技术封闭起来。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天津这边适合晒盐,不光是地势海水,还有天气,这里常年晴朗多风,少雨,偶尔有下雨也不会持续很久,半封闭式的够用了。 要不是为了保护写造船的木材、油漆之类的材料,他连班封闭的都不想弄,直接来个露天的,还省时省事。 看着被这些残垣断壁,朱由校眼睛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这群该死的家伙竟敢阻挠他的计划。若是他能早一步造船出海,就能在海外寻找岛屿,建立一个秘密基地,到时候炼钢锻甲,打造火器,什么不能干?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京城当中,动弹不得。 也是因为万历对他的敲打压制,让他不敢讲那三千的青状给召集起来,结阵御敌,不然被人告发,让万历知道这里有这么一群精锐,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而他能够光明正大动用的羽林军又人数太少,要防备的地方很多,根本就顾不过来。 而且海盗来去如风,占了地利之便,随时随地都能杀过来,烧毁船厂,根本防御不过来,这让朱由校苦恼万分。 身为储君,尤其是明朝这种没有一丝权力,连行动都受到限制的储君,不是一般的苦逼,没登基之前的发展,还真的不如在乡间当一土豪。不过等到登基之后,那就不同了,绝对的一飞冲天。 “许心素。”朱由校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的情报无不显示,前来袭击海盗和许心素脱不开关系,尤其是他在那艘被风暴卷到岸边的盖伦船上找到的那面许字大旗。 许心素,福建同安人,明末大海盗李旦的把兄弟,是李旦和福建官府的中间人,大海商,在大陆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人脉关系广大的许心素来说,出动几千海盗跟玩似得。 明末海盗的海上势力极大,以霸占大陆和日本贸易的李旦来说,其麾下全部出动时,战舰千艘,人员几万。作为李旦把兄弟的许心素,在海水也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时不时来天津这边转一圈烧烧船厂跟玩似得。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这焦黑破败的迹象,看的让人气闷。”朱由校环顾了下四周,带头走出去,“去看看那几个造船大匠,听说他们好像在这混的风生水起啊。” “殿下这边走。”汪文言微微一笑,也不言语,直接在前头带路。 出了造船厂,他们骑马上了一条水泥马路,往回走去,回到了港口,在港口内部的一个港湾内,有一个封闭的船坞。从外表看起来,这船坞看起来有点像后世工厂里的车间。 一伙人走进去,映入眼帘的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无数船工正在竹子搭建的架在上走来走去,围绕着两艘船忙来忙去。这个封闭船坞不是很大,但却摆了两艘船,看起样式,应该是渔船。 “这是?”朱由校疑惑的问道,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个船坞,而且还正常开工了。 汪文言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着忙碌的人群那边大声喊道:“高老,您过来下。” 转过头,汪文言又对朱由校解释道:“高老是殿下您找来的那几个工匠中技术最好的,听说祖上是龙江船厂的大匠,督造过三宝太监下西洋乘坐的大宝船。” 很快,一个身材虽然矮小,但身板挺直的老者走了过来,他头发有些花白,脸上满是皱纹,但精神矍铄,走路虎虎生风,一股大家气度透体而出。这种气度朱由校前世经常在那些专家学者身上见到。 那是一种非常有底气表现,能有这种表现的人都是在各自领域的权威。 “高老,这是东家,你给东家介绍介绍这几年的情况。”汪文言笑呵呵的说道,看他的态度,对着高老十分的尊敬。 汪文言是内陆人,他本身是对航海船舶不懂,之所以对这高老如此尊敬不过是因为朱由校重视的原因。五年来,朱由校不顾一切,花费了极大的银子想要建造一所制造海船的船厂,虽然最后因为海盗袭击的原因没有成功,但却将他重视的态度表现出来。 “好的,汪管事。”对于汪文言的态度,高老处之泰然,显然以前也是经常这么受尊敬。清了清嗓子,高老用自己雄浑宽厚的声音介绍起他这几年的经历。 高老本是南直隶人士,世代一造船为业,自龙江船厂荒废后,他也没有丢下手头的技艺,而是去了福建,在那边造船,后来某一天就被锦衣卫给掳掠过来,丢到了天津。与他一起的还有造船业内其他的几个大匠,一共七八号人,都被锦衣卫给送了过来。 一路上倒还好,锦衣卫对他们还蛮客气的,倒也没吃什么苦,只是受了些路途的颠簸而已,真正吃苦的是到了这里。 一开始看到那十个巨大的船坞后,高老和其它大匠都很兴奋。他们在路上已经弄清楚了,是有贵人要他们去北边造船,知道这点后,他们都放下心来,既然是想用他们,可定就没有危险。 只是,过了开头的兴奋后,他们就开始不停的骂娘了,船厂是很好,大木料也很多,帮工业多,但架不住有人三天两头来捣乱啊,经常是大批大批的海盗从海上奔袭过来,烧毁船厂。 开头几次真的将他们给折腾坏了,到处的躲避跑路,直到后来在港口中建了这个封闭式的船坞,他们才稳定下来。稳定之后,他们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将那艘盖伦船给复原出来。 那艘朱由校捡来的大盖伦船在第二次海盗袭击的时候连同船厂一起被烧毁了,幸好上面的形制尺寸已经被他们给记录下来,没记录下来的他们也研究透彻了,就算船被烧了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一艘原本能修复的大海船。 令人遗憾的是,几个造船大匠们的仿制没有成功,一边是技术没有研究透彻的的原因,另一边也是没有合格的人手和工具。光靠他们几个,累死也造不出一艘船来。 后来,在汪管事的建议下,他们一边在这封闭船坞中造渔船,一边带学徒。造出的渔船一边既能出海打渔,补贴盐场的肉食,另一方面还能训练水手,等到盖伦船造出来之后就有足够的人手操控了。 说到这,高老奇怪的看了眼汪文言,这些事情他不都是知道么,怎么让自己来说?难道是想让自个在东家满前露脸。 第九十八章 帆船 听到高老说完,汪文言矜持的笑了笑,他很明显的看到朱由校脸色浮现出满意的神色。那是听到盐场组价到了船队出海打渔,训练水手的时候,他之所以叫旁人来解说这一切,要的就是这种氛围。 旁人说的更加真切客观,而且少了自己主观的邀功情绪,能让太孙殿下更加的满意。果不其然,太孙殿下回过头满含赞许的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几乎让汪文言飘起来。他知道,自己做的对了,不过还要再接再厉,再添一把火。 “殿下,请跟我到这边来。”说着,汪文言走到前头去引路,而高老也在他的招呼下,一起跟了上来。 “嗬,倒挺神秘的。”朱由校轻笑一声,跟了上去,显然是汪文言做了些什么事情,现在邀功来了。 汪文言带着众人,绕过一些遮挡物,来到了一处隐秘的泊位。这里处于港口的最深处,若不仔细寻找,怕是很容易的就遗漏。 刚刚看到这处泊位里面停泊的物体时,朱由校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睁大着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那个物体,眼里满是吃惊和意外。 “这………这是盖伦船?!”朱由校的语气都有些颤抖,任谁见到本来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时,都会是他这个样子。 停泊在这个隐秘港湾中的,正是朱由校一直朝思暮想的远洋海船,盖伦船。洁白的软帆,原木色的船身,流畅修长的线条,无不让朱由校着迷,只有他知道,这艘船多代表的意义,那是未来。 盖伦船, 随着距离的缩短,朱由校隐约间听到嘈杂的呼喝声,仔细看去,这艘盖伦船并不是静止的,上面似乎有很多人在动,船帆也是时降时升,或者左右摆动的变幻着角度。 “这是?”朱由校疑惑的望向汪文言,后者却是一副神秘的表情,只是微微一笑道。 “殿下何不亲自过去看看。” “也好!”朱由校不以为意,快步往那边行去,这出乎意料的事情显然让他兴趣大增。这可是盖伦船啊,目前西方最主流的战船和远洋船只,不论是战斗能力还是货运能力都十分出色。 等走近了,所有人都看的真真切切,这确实是一艘盖伦船,只不过比当初朱由校捡回来那艘要小了几乎一半,大概只有四百料的样子。明代形容船只的料和现代船只所用的排水量不太一样,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而这两者之间的换算,大概在二比一的程度,也就是说,眼前这艘四百料的盖伦船,按排水量来算,是两百吨。 在朱由校眯着眼睛打量的时候,高老不停的为他介绍,而他自己则不停的结合脑海中的知识和图片,对比眼前这艘船。 很显然,眼前这艘船知识一艘小型盖伦船,就算是它仿照的前身,那艘朱由校捡来的船,也不过四百吨的排水量,依然属于小型盖伦船,只是是小型中比较大一些的。中型的排水量在五百吨到八百吨,而大型的则在九百吨到一千两百吨。 以许心素的能力和人脉,想要从西方国家手中弄搜盖伦船不是很难,但估计他手上的也不多,最多就那么一两条,还损失了一条在天津。也难怪后来他一直来找朱由校的麻烦,就算是没有淮南盐商的怂恿和串联,他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过天津盐场,无他,心疼的。 损失这么大,总要找补点回来。不过若是他知道这个盐场背后的东主是大明的皇太孙的话,他估计也没有这个胆子来找麻烦。 很显然,从他持续五年不间断的袭击,将朱由校得罪狠了的方式来看,和他联系的淮南盐商并没有告诉他实情,不然借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找朱由校的麻烦。 和李旦的根基在日本不同,许心素的根基明显是在福建大陆,或者说是福建的官场上,他若是知道实情,根本没有这个胆子得罪封建官场上的顶峰,未来的皇帝。 在这艘小型盖伦船上,正有一些年轻的水手不停的在复杂的软帆桅杆之中爬来纵去,栓记缆绳,而在甲板上,则站着个白种人,不停的高声怒吼着,从他并不是很标准的中国话来看,他似乎正在训练那些年轻的中国水手。 这个白种人教官,是汪文言花费了极大的力气,从澳门找回来的,从朱由校意图建造船厂之后,他就排了一拨人前往广东的澳门,去哪里招揽西方的船工水手。由于这个事情一直没有眉目,所以汪文言一直没有汇报过。 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派去广东的人才带着几名白种人回来。当初汪文言派出去有二十人,其中还有两名是他之前做牢头时的小弟,结果只回来了一半,两个小弟也只回来了一个。 汪文言说的轻描淡写,但朱由校完全能想象得到这里面的艰险和困苦,几个北方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广东澳门,一路上的山贼盗匪,关卡官府就不说了,光是几千里路途颠簸就能要了人半条命。 更别说后面在澳门展开活动了,那更是辛苦无比,难怪要花上三四年的时间,而且只带回了三名西方人。 “该死的,我怎么没有想到澳门呢,没有想到从那里招揽一些人才呢。”汪文言说到这,朱由校非常懊恼的拍了拍额头。他还是被自己的思维给局限了,什么都想到自己种田发展,就算是缺少这方面的人员,也只想到在自己国度里找,完全遗忘了此时在中国非常活跃的一群人——传教士。 此时能不畏艰险的来到中国的传教士大都是那种信仰坚定,非常虔诚的人,而他们也是真的为传教而来,想要传播上帝的荣光,而为了取悦此时中国的统治者,他们往往具备非常精湛的天文历法,数学物理乃至造枪造炮造船等实用的技艺。 以万历对朱由校的喜爱,虽然也敲打警告过,但想要弄些西方传教士过来还是非常容易的,只要一道圣旨下去,那帮人不哭着抢着贴过来才怪。 不过,只是懊恼了一会,朱由校又平复下来,仔细想想,就算多了几个传教士,对他目前的局面也没什么改善,枪炮这种东西,他脑海里的知识不多,但也不比那些教士们差,足够指点现在中国的工匠了。但关键的是,他没有这个空间来制造,背后有一只眼睛一直盯着他,让他不敢松懈。 至于造船,万历是允许,也没有卡他,但他始终不能将船厂建设完毕,一直被海盗烧毁破坏,就算有会造成的传教士来了,也没发挥的地方。至于港口中的封闭式船坞,只能造四五百料的小船,造不了大船。 各方面因素相互交叠影响之下,才造成了现在朱由校只能困守京师,赚取白银的局面。好在,这些制约因素,随着万历身体渐渐衰弱,正在快速的崩解。 旁边的汪文言和高老奇怪的看着朱由校,不知道他脸上一会懊恼后悔,一会释然轻松的表情是何意思。不过汪文言却不敢出言相问,反而学着旁边围绕的骑士,将头撇开,不去看他。 上位者的事情最好不要关注,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因为什么死的。 等到朱由校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后,汪文言才转过头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再次开口介绍。 “那位正在怒吼的据说是一艘大佛朗机商船的大副,他似乎是因为商船被海盗抢劫,从而流落到澳门的,被招揽过来。” 大佛郎机是明朝对西班牙的称谓,这个称谓是根据佛郎机,也就是葡萄牙来的,名人根本赖的去理会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只是知道葡萄牙是属于西班牙的一部分后,就这么将名字给按上了。 这里面的骄傲和蔑视是后世中国人所无法理解的,那是一种真正的天朝上国俯视万邦的傲然。 “这个人来后,刚好解决了高老他们关于那啥……盖……盖伦船船帆的争论,然后按照他们的描述的桅杆形制,仿造出了这艘四百料的小船。”汪文言指点着,将前因后果给详细解释出来了。 “经过大概快半年的训练,利用这艘盖……伦船,盐场培养出了大概一百名左右的合格水手,差不多能熟练的操作这些复杂的桅杆和三角帆了。”汪文言颇有些自豪的说道,当然,他的话语里也充满了邀功的味道。 只是这些朱由校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睛里全都是那艘最小型的盖伦船。有船员,有教官,有工匠,还有传教士,更重要的是还有自己脑海中那详细的资料,最最绝妙的是,此时万历根本没有精力关注他,而可以尽情的将自己拿三千长矛手集结起来,抵御海盗的袭击。 建,一定要建,船厂必须要建起来。 造,一定要造,必须造船。 朱由校呼哧呼哧喘着气,在脑海中不停的盘算着,他此时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胆小,若是自己放开手脚,早点护住船厂,估计现在新式的战舰都已经下水了。 当然,这只是朱由校想当然,造船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光是木料的备制就颇为繁琐,造船的木料可不是直接在深山老林里砍伐下来就行,那是要放在特定的地方阴干几年后才能用。根本没朱由校想的那样,早点来就能早点造船。 第九十九章 汤若望 “走吧,我们去看看剩下的那两个西方人。”喘了半天粗气,朱由校才冷静下来,然后带人离开。他只是脑海里有造船的资料技术,本身并不懂得造船,也不懂得操纵船只,在这里除了看个新鲜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对了,这两个等他们训练结束后,晚上带到我的住处,我有事情询问他们。”临走时,朱由校有交代了一句。 “是,殿….公子。”汪文言嘴一块,差点叫了出来,好在他也算是反应机敏,硬生生的将后面的给咽了下去,强行改口。 “电公子?难道东家姓电?”旁边的高老奇怪的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好奇的猜测着。 骑着马,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管理区,停留在了一个院落的门前。管理区除了是盐场动作的核心外,也是这些管理层的住所,他们在这里都有自己的房子,像汪文言,就有唯一的一栋二层小楼。 其他人,像刘斌,丁勉,老周头,都有各自三进三出的院子,当年的屌丝、下层人士,此时完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处院落很静谧,也很小,不过是一进一出,在外面还有着几个壮汉拿着武器守着,在这管理区中很是鹤立鸡群,非常显眼。 “就是这里了,公子。”汪文言往里面一指,然闪开身子,让出路来。 朱由校稍微打量了一下,没什么发现就推门进去。此时海边天气还是很炎热的,他身上防护的衣甲全都脱了,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丝绸薄衫,薄衫的腰间不是什么琳琅佩饰,而是挂着那把名为男儿行的狭长苗刀。 这身打扮,配合他高大强壮的身材,显得极具冲击力,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一国太孙,反而像是一个峥嵘初露的少年将领。 刚一走进院落,朱由校就听到了依着叽里呱啦的争吵声音,那奇怪的语言,不像是他以前曾经学过的英语,至于到底是那种语言,他就判断不出来了,一个高考英语考七十六分的渣渣,能判断出对方用的不是英语就不错了,再多就不能强求了。 不过从此时欧洲的环境来判断,他们交流的语言不是法语就是意大利语。 对着门口的正屋门没有关,绕过影壁后,朱由校很轻易的就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一位身穿襦裙的年轻金发姑娘正和个大概三十岁左右,身穿儒服的男子激烈的争论着,两人说的唾沫横飞,谁也不肯让步。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没有出声打扰,而是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尤其是对两人的装束,看的更是兴趣盎然。从他们衣着打扮,能得到些很有意思的信息。 比如此时西方世界对中国的态度,传教士们秉持的策略等待。 可惜,朱由校的观察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随侍他身边的骑兵连,尽管天气炎热,他也没有解下身上镶着贴片的皮甲。如此一来,他们走动之间就有着无法掩盖的铿锵声,不过是一会,就被屋子里面的三人给发现了。 只是稍微一打量院子中的情况,那名三十岁左右,满是睿智气息的男子就微笑起来,缓缓朝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朱由校走来。见到这种情况,随侍在左右的李屠身形一动,就欲阻挡。 只是他还没来的及行动,就被朱由校拦了下来。李屠明白殿下的意思,放这人过来。没有犹豫,他往旁边闪了个身位,让出了路,只是眼睛依然紧紧的盯着男子,一刻也不放松。 被李屠盯着的白人男子显然感觉到了自己动作带来的紧张气氛,在紧张之余,他心下一阵兴奋,从周围人的动作神态来判断,这肯定是个大人物,说不定对他的传教大业就有帮助。 不,是肯定有帮助。汪先生说过,他背后的主人,这庞大盐场真正的拥有者,在这个巨无霸的国度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和权势,这样的人物绝对能帮助他大开这个傲慢排外的国度大门。 承受着七八名骑士的压力,男子缓步朝朱由校走去,敢于穿越万里大洋,来到中国传教的教士,那都是心智坚毅无比的人,万里大洋的历练,赋予了他们莫大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 但饶是如此,他在李屠的注视下,也额头冒汗,紧张不已,他不是承受不住这股压力,而是本能的感到了一种危险,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这名骑士,十分的危险。这种感觉,他只在那些百战余生后的骑士老爷们身上见到过。 看到那怪异白色皮肤的男子,在自己的压力下竟然只是额头微微冒汗,李屠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家伙还有点货。 从五岁开始,李屠就开始被老爹带着去看杀猪,到了八岁,他亲手杀了第一头猪,这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八岁的小李屠,就成为了一名杀猪能手,跟着他爹到处去接生意,等到他十五岁被朱由校招募进羽林军的时候,死在李屠手中的猪已经不下百头。 这之后,在屡次对阵来袭的海盗时,从小杀戮的李屠更加的兴奋,死在他手中的海盗也是最多的。杀人见血之后,他一身煞气更是庞大,宫中再烈的御马在他面前也温顺的很。这也是朱由校选择李屠为骑兵连连长的原因,他能让那些暴躁的马匹安静下来。 事实证明,李屠是个非常合格的骑手,在他的带领下,骑兵连飞速的成长着,此时的骑术已经不比御马监那些逃人差了,而在骑马列阵冲锋方面,更胜一筹。 等走到朱由校面前时,男子额头上已经密布着细密的汗珠,不过他却顾不得擦,而是依照中国的规矩,抱拳躬身行礼,“尊贵的先生,我是汤若望,秉着葡萄牙国王的名义,前来中国传教。不知道我能荣幸的得知您的姓名么?” “汤若望?!”看着眼前的白人男子报出一个中国名字,朱由校十分的惊讶,但随即,他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皱眉思索了下后,似乎恍惚间记得,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西方传教士。 朱由校的这个态度,让旁边候着的汪文言误会,以为殿下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他当即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汤若望,公子身份尊贵,姓名岂是你能得知的,还不速速退下。” 这一连串的话语,说的汤若望有些眼晕,他此时才刚来中国不久,别人语速一块,他就听不清说什么。他只能略带无辜看着汪文言。 “好了,汪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朱由校制止了汪文言,不过他也顺着这句话,将自己的身份轻轻带过,没有谈及。 “听说汤教士不远万里的来到大明传教,想必不会什么都没带吧。”朱由校笑吟吟的问道,来中国传教的教士身边往往都会代谢新奇的东西,用来取悦当地的统治者。 “是的是的。”汤若望喜出望外,刚才汪文言的神态让他以为会和这名大人物失之交臂,没想到还有转折。 “大人请随我来。”他也入乡随俗,用了个恭敬的称谓。在他看来,能拥有这么一大片盐场的人,绝对是这里的官僚。 走到房子里后,汤若望冲着里面还呆呆愣着的那个年轻姑娘喊了一句,他就往屋子里跑去,那名姑娘回过神后,也跟了进去。然后两人吃力的搬出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层层叠叠的放着许多东西,汤若望一件件的拿出来,一一介绍着。有巨大笨重的自鸣钟,有装饰华丽的单筒望远镜,有各色外文书籍,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科学仪器。 不过真正让朱由校感兴趣的,是一件装在扁平盒子中,用丝绸包裹着的物体,一把短柄火枪。 拿起火枪仔细的端详一番,朱由校就确认,这是一柄燧发手枪。手枪华丽,打造精细,用的是上好的木材精心雕琢而成,握着的手感极其舒服,插在枪管下面的通条也十分牢固,轻易不会掉下来。 “这把火枪我喜欢,不知道汤教士能否送给我。”朱由校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看来就算是汤若望不答应,他也不会将火枪给放下来了。 汤若望脸色一僵,他来中国一年多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尴尬的笑了笑,“大人若是喜欢,自然就送给大人。” “好,那我就收下了。”朱由校将火枪放回架子里,然后让李屠拿着。他是解放军出身,摸过各种枪械,自然不会对一把古老的火枪有多么大的兴趣。之所以做出这幅样子,只是为了不让汤若望拒绝罢了。 这把燧发枪对他有着极大的借鉴参考作用,就和那艘他捡来的盖伦船一样。在他的想法中,给羽林军配置的远程火器自然是燧发枪。只是燧发枪虽然不复杂,但从头开始研究也有些费时费力,此时一把现成的东西送到眼前,他怎么会放过。 收好燧发枪后,朱由校又随意的看起来,看着看着额,就瞅见了桌子上摊着的,涂涂改改的一个线状本子。 “汤教士,这是什么?”朱由校拿起仔细翻看,上面都是些奇怪的公式定理和圆圈之类图案,看起来似乎是关于天文方面的,他看的不是很明白。 “这是一些数理天算,我打算翻译过来,作为礼物进献给大明的皇帝陛下。”汤若望解释道,说到这个,他的脸色有些苦恼,“可惜我的中文水平不够,无法准确的翻译过来,刚才我还和瑟琳娜小姐争论一个词组的翻译呢。” “天文历法!”朱由校眼前一亮,这可是好东西,历法历来都是一个朝廷最为正统的象征,调节天下农事,想不到汤若望竟然精通这一方面。只是翻了翻后,他又有些失望,“还没翻译过来啊!” 由着这本书,朱由校联想到了一个人,徐光启,那个毕生致力于将西方学说介绍到中国的文人士大夫。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写的太入神了,忘了时间了。 上架了,盛宴在这里厚颜求下支持。 第一百章 交换 徐光启其实就在天津,只是朱由校却一直没有去拜访他,理由很简单,万历。 在万历的注视下,他怎么敢去结交外朝大臣,虽然在万历四十四年,徐光启调任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算是东宫官了,去结交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朱由校依然不敢,他只是太孙,不是太子。 他是真的被万历给的敲打给吓到了,当时大批锦衣卫冲到天宫作坊锁拿工匠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太孙的身份在皇帝的旨意下屁都不是。穿越之前,朱由校也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当了两年兵,但也没上过战场,胆子自然不会很大,锦衣卫凶神恶煞,横冲直撞的场景,真的让他受到了惊吓。 封建时代,皇帝之下俱为蝼蚁! 他是真切的有了这个认识,也是重新领悟了皇帝这两个字的意思。自那之后,他再也不敢有一点出格的举动,不和朝臣牵连,就连孙承宗都疏远了,只是一心操持自己的羽林军和盐场以及天宫作坊里面的四个拳头产品。 皇帝都是一群疯子,只不过是一句谗言,一丝丝未来的可能,他们都不会放过。更不要说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败后,徐光启在通州督练新军,这种情况下,朱由校躲都躲不及,怎么还会去主动凑上去,授人以柄。 因此,他只能这么看着一个大才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在天津悠闲的度日,而自己不要说去结交了,他连天津城都不敢踏入半步,那里可是军城,有着三个卫所,谁知道他前脚刚进去,后脚会传出什么谣言。 在被敲打后的这几年,他都很少来盐场这边,只是每年借助几次难得的野外拉练才过来看看,为的就是减少破绽。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后来好像真的起作用了,似乎勾起了万历当初对他豪言支持的回忆,万历将他喊了过去,好一通温言抚慰,让他不要担忧之类,让他放手去做,爷爷会支持你的。 对于这样的话,朱由校当然是表面应承,心下却是一副鬼都不相信的样子,之前那番锦衣卫破门而入的恐怖场景还历历在目,他怎么会相信。 他依然还是小心翼翼,只在自己一亩三分地地内打混,也只折腾现在还存下来,没有被锦衣卫摧毁带走的那些事和人。 见他还是这样,一副担惊受怕的小受模样,万历后来又找他谈过几次,然而朱由校丝毫不为所动,一副不敢越雷池半步的样子,再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几次之后,见没效果,万历也不找他了,但对于他的央求却是全部照准,包括他想造船,想要练青状守护盐场,想要每年几次的在外驻训拉练。万历这福样子,又让朱由校的心蠢蠢欲动起来,不过想想万一的后果,他还是按捺下自己躁动的心,还是保命为先。 因为盐场和天宫作坊的事,朱常洛已经和他有了一丝间隙,现在怎么能在恶了万历,哪怕是放弃一些机会和时间,也不能让万历对自己产生怀疑和厌恶。 现在这样最好,万历对自己有了愧疚,他既能借助这丝愧疚做些没人知晓的小动作,还能保护自己的性命和地位。 保命是最重要的,凭着他头脑中的知识,哪怕是最糟糕的境遇,只要命还在,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本钱,若是命都不在了,一切皆休。 五年来,他一直这么谨慎小心的过来,直到现在,万历再次卧床休养,以他得到的情报,万历这一次的情况很严重,几乎不能视事。 这让朱由校的心砰然而动,开始动作起来,到九月一号朱常洛驾崩,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虽不多,但也勉强让他能布置开来。 “汤教士,你可会铸炮造枪?”朱由校直接问道。 “这……”汤若望沉吟起来,枪炮他自然会造的。 在历史上,汤若望于1634也就是崇祯七年,协助徐光启、李天经编成《崇祯历书》一百三十七卷。又受明廷之命以西法督造战炮,并口述有关大炮冶铸、制造、保管、运输、演放以及火药配制、炮弹制造等原理和技术,由焦勗整理成《火攻挈要》二卷和《火攻秘要》一卷,为当时介绍西洋火枪技术的权威著作。 在1636年,汤若望又奉旨设厂铸炮,两年中铸造大炮20门。 虽然这份履历不是很漂亮,两年才造了二十门大炮,不够人家毕竟专业是传教,而不是造大炮,还是情有可原的。朱由校也不是要他去设厂铸炮,只是想要他贡献西方先进的技术,指导明朝的工匠罢了。他一个传教士,知识再怎么先进,也比不过朝廷专业的铸炮工匠。 来到明朝已经一年多了,他对这个庞然的国度也有了些了解,知道在这里和他的国家一样,私自铸造火枪火炮都是违法的,他可不希望天主的荣光还未传播,自己就因为触犯君王的法律而进了监狱。 沉吟了一会,正当他准备开口拒绝时,朱由校又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汤教士,若是你能帮助训练指导我的工匠,制作出世界上最先进的火枪,我承诺在京城为你修建一座教堂。” 这个条件,登时让汤若望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也瞪得溜圆,他们西方的传教士不远万里,横渡大洋来到中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撒播主的荣光,扩大主的影响力么?传教士来到中国多年,但只在一些偏远地区传教,最好的也不过是在南京建造过教堂。 对于北京这座明朝的中心城市,他们想过,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允许,这不仅仅是宗教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在明朝,政治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难道,耶稣会的扩张就要在我的手中实现了么?汤若望激动的想到。只是转而,他又强抑着激动,怀疑起来,眼前这位年轻的明国人有这个能力帮助自己实现么? 虽然他有用一个庞大的盐场,在汤若望的眼中,可定是一个大贵族,大领主,但他也知道,在这个神奇的国度,贵族说了不算的,只有皇帝首肯和文官同意,他才能安全的传教。 汤若望并不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他心底想什么,自然就在脸上流露出来,看到他那怀疑的神色,不等朱由校发话,汪文言当即就有些狗腿的训斥道,“我家公子的身份…….” “汪先生。”朱由校伸手阻止了,然后看向汤若望,笑眯眯的说道,“我叫朱由校,乃是大明皇太孙,你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皇太孙?”汤若望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不是很标准的官话惹人发笑。他脸上迷惑的神色愈发的重了,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这个皇太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一个官职的名称? 他来明朝不久,只知道这里的君主叫皇帝,那是堪比罗马皇帝的尊贵人物,皇帝的接班人叫做太子,也是十分尊贵,再有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我的爷爷,就是当今的天子,我父亲是太子,我是皇太孙。换句话说,我就是这个国家的第三代继承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朱由校笑呵呵的给他解释了下。 “第三代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皇帝?!”汤若望嘴中念念有词,眼神却越来越亮了。 噗通一下,汤若望登时跪倒在地,叩首行礼道,“葡萄牙的使者,耶稣会的传教士汤若望见过太孙殿下,未来的皇帝陛下。” 看他这样子,竟然是大朝会上次用的,最为正式隆重的三跪九叩之力。一下一下,汤若望都很用力,头磕的砰砰响。 “哦?”他的这个反应让朱由校愣了下,然后才回过味来,这个时代的白种人面对东方文明可是一派的仰望,对他这个太孙行跪拜礼很正常,现在可不是后世洋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年代。 “汤教士免礼平身。”朱由校强忍着心中的暗爽,让汤若望起身。 “感谢您,仁慈的殿下,愿您的光辉在未来照耀整个大明。”起身时,汤若望顺嘴送上了一个马屁。 “好了,汤教士,不用说了,这些我都知道。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朱由校笑着摆了摆手。 “感谢您的慷慨,我自然愿意贡献我的知识,为大明帝国服务。”汤若望大喜过望的应承下来。 “那就好。帝国?这个词我喜欢。”朱由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带人离开,这里也看够了,他还有事要做。 “明天你来找我,我对你进行安排。”临走时他又交代了一句。 “恭送您,伟大的殿下。”汤若望在后头行礼如仪。 朱由校摆了摆手,带着人走了。 “耶!”等人都走了后,汤若望喜难自抑的挥了挥手拳头,整个人兴奋的在原地转起来圈来,手舞足蹈的,宛如疯子。 “约翰先生,风度,你的贵族风度呢?”那名叫瑟琳娜的年轻金发女子上来劝道。 “瑟琳娜,你知道么?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汤若望大喊大叫,抱着她跳了起来。瑟琳娜挣扎了下,发现挣不脱后,只能任由他抱着发泄心中的欢喜。 第一百零一章 夜会 离开汤若望住的地方,朱由校没有再去哪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开始筛选整理脑海中关于造船的知识资料。虽然这是他搜集资料最多的三个技术之一,但其中的东西是份凌乱,各式各样都有,需要好好整理下。 整个下午,就在他默默的静坐冥思中过去。到了晚上,那个白天在训练水手们操帆的白人被带了过来,令人奇怪的是,白天在汤若望那里的那个年轻金发姑娘也跟了过来。 这倒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看她这态势,明显是有什么事情想单独和他说,不然白天那么好的机会,她为何一语不发。不过朱由校也没有急着发问,而是问起了那个大副的情况。。 那名大副叫塔伦.艾萨克,西班牙人,他所在的商船在往东方航行的时候遭到了海盗的袭击,他趁乱跳到了海里,之后被路过的商船所救,辗转流落到了澳门。 “哦,那你为何不回到你的家乡?”朱由校有些奇怪的问道。 塔伦苦笑的摇了摇头,操着怪异的汉语说道,“大人,不说回到家乡的费用我这个身无分文的人付不付得起,就算回去了我又能干什么,我所有的积蓄都换成了货物,和船长一起投到了商船上,除了货物,我没有一分钱财产了。” 听到这里,朱由校明白了,对方这是还想在东方这个传说中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搏一搏,至少赚取一定的黄金,回到家乡置业。 反复问了几次后,朱由校终于肯定,这个家伙只是个熟练的船员大副,除了航海外,没有其他的特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后,朱由校饶有兴致的对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金发姑娘问道。 “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么?” “是这样的,皇太孙殿下。”皇太孙这三个字她一字一顿的慢慢念出来,虽然音调还是不准,但别人还是听得清是什么。 “我希望在殿下这里获得一份工作。”瑟琳娜有些期待的问道。 “哦,在我这里获得一份工作?”朱由校反问道,“请问瑟琳娜小姐,你是因何而流落到澳门的?” 朱由校确实有些好奇,这个念头,一个柔弱的姑娘是怎么漂洋过海,来到万里之外的中国澳门。要知道,一路上那些海盗和商人可不是遵纪守法的绅士,面对这么一只可口的小绵羊会忍住不动手。 在汪文言的人遇到瑟琳娜时,对方似乎正处于危险当中,一身华丽的衣衫破破烂烂的,身上有些地方还有着血渍,她神情慌张,好像正在躲避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瑟琳娜眼圈一红,神情悲伤,似乎想起来什么难过的回忆,“殿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想提起他,我只想在大明这个祥和安宁的国度生活下去。”她有些梗咽的说道。 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配合上比中国女子更为丰满的身体,一时间颇具风情,看起来楚楚动人。朱由校虽然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但面对一个柔弱的姑娘,也实在逼问不下去,只好转移话题,问道,“那不知道瑟琳娜小姐会些什么?” “我……会…….会念诗,会插花,会化妆……”瑟琳娜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会些什么,只是说了几个后,她也意识到自己会的这些东西华而不实,排不上什么用场,越说声音越小。 朱由校一连无奈的看着她,会这些东西能有什么用?一个西方姑娘而已,自己说养了也就养了,但对方说想用工作换取报酬,他也不好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我…….我的礼仪课成绩很好,文章学也学的很好。”似乎想起来什么,瑟琳娜红着脸,咬着嘴唇,有些献宝的说道。 “哎!”朱由校很无奈,“瑟琳娜小姐,你要知道,这里是东方,你会的礼仪在这里不不流通,而且,这也不流行文章学。” 听到这个回到,瑟琳娜的头低了下去,脚尖轻轻碾着地面,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特长能够换取劳动报酬。 “算了……”朱由校张口,不打算耽搁下去了。 “殿下,我的语言课很好,我会很多门语言,会西班牙语,英语,法语,德语,希腊语。”忽然,瑟琳娜满脸喜色的抬头说道,她突兀的动作,打断了朱由校后面的话。 “额!”朱由校顿了下,将后面即将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这个金发姑娘还真是执着,非要靠自己的本事生活。 “好吧,你暂时先作为汤若望教士的助手,帮助他翻译那些西方的著作,以后我这里获得了西方的著作,也由你来翻译,怎么样?”朱由校飞快的说道。 “好的,好的。”瑟琳娜笑了起来,那高兴的样子,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谢谢您,仁慈的殿下。”她行了奇怪的礼仪后就高兴的走了,也不问问自己的报酬是多少。 “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朱由校楞了下,然后感叹了一句,之后他就不再理会,不过是多张嘴吃饭而已,他还养得起。 大概了解了两位西方人后,朱由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背后再怎么有隐情,也比不上他的事情。缓缓吁了口气后,他重新闭上眼睛,开始默默的梳理自己脑海中的资料,等到梳理的差不多了,他就拿出自己常用的鹅毛笔和纸张,开始奋笔疾书。 除了大段大段的从脑海中抄写技术资料,他还绘制了许多张简笔图,这些图很简单,只是由线条和各种圆弧组成,但看的出来,他画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船只。 接下来的几天,他足不出户,窝在房间里,就干一件事,抄写和绘图,他也不去巡视,也不关心羽林军的扩编,除了偶尔早上的时候抄起长枪练武外,什么也不敢,就一心的撰写造船的资料。 直到距离校场大阅还有三天的时候,他才停下自己的动作,拿着厚厚一叠的资料,往港口中的小型造船厂奔去,将所有的大匠们给召集起来。 【作者题外话】:第一百零一章夜会 第一百零二章 飞剪船 海河入海口的新建港口内,其中一个隐蔽的港湾内,矗立着一个封闭的船坞,此刻在船坞的一角,朱由校正捏着一根削好的炭笔,站在一块木板面前,不停的画着什么。 那时一艘很怪异的船只,整个船身非常的修长,看起来有点像是那艘他们建造的盖伦船,但船的长宽比远比那艘船大的多,在旁边的观看的高老在心中估算了下,这图上的船长宽比几乎达到了六比一的程度。 也就是说,船的长度是宽度的六倍,而且其船首尖锐修长,形如剪刀,光是看就让人感觉到一股锋锐的感觉。高老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极端的船只,就算是那艘他们自己造出来的夹板船也没有这么极端。 朱由校不停的画着线条,同时也不停的标注着数字和尺寸,最后在船的的船首位置做了个标记,写上两个大大的字——空心。 “空心?!”高老失声叫道,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几声惊叫,每个人的声音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味道,船首空心,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造船的认识。 “东家,这是什么样式的船,怎的如此怪异?”高老忍不住的开口问道,其他几人虽然没出声,但也双眼紧紧的盯着朱由校,生怕漏了一个字。 这些造船大匠都是典型的技术宅,只要是碰到他们领域内不知道的高深技术,不搞清楚是不罢休的。 “这叫飞剪船,是我偶然得到的一种船只设计图纸,它没有别的优势,唯独就是速度快,非常的快。”朱由校指着自己画出来的图形,慢慢的讲解着,他的脸皮还是不够厚,终究不好意思说这是自己设计出来的。 “这种船的设计特点就是其非常大的长宽比和空心船首,加上其他的一些设计,比如剪刀形的尖端,阻力很小的船底设计,让它具有了非常快的航速,其正常速度,大概是十二节到十四节左右。” “额?节是什么单位?” “节是一个船只的航速单位,一节就是一海里,船只一个小时,额,半个时辰能航行多少海里,速度就是多少节。” “额,海里是什么?” “海里是一种海上长度单位,一海里等于一点八公里多一些,额,也就是三点七里的样子。” 就这样,朱由校不停的解释各种名词,磕磕巴巴的好不容易将飞剪船的各种技术标准和特点给讲解完毕。飞剪船和盖伦船有着很多的共同性,只是将某些方面给放大了而已,本来没多少东西。 然后各种陌生名词的出现,让朱由校不停的解释,一个名词由牵扯出了另一个,他又不知道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的叫法,只好一个接着一个的解释,好在这些陌生名词不多,一个半时辰后他终于讲解完毕。 只是本来一个小时可以讲完的,愣是让他给讲了三个小时。 “都听明白了么?”朱由校放下炭笔,猛灌了一口水后问道。 “东家,我有些地面不太明白。”高老仗着自己前几天见过一面,率先发问。 “这里啊,我跟你说……”照着手上的纸质资料,朱由校给他解释了下。他的这个问题不光是飞剪船上的,也是盖伦船上的。 看着高老一幅小二受教的样子,朱由校心下不由一阵满足,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孔夫子诚不欺我也。他心下感慨着,顺便鄙视了下自己不正常的心态。 只是不等他享受多久,其他几个大匠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开始几个问题朱由校还能仗着看了几天的资料给解释下,但大匠们后面问的却越来越高深,他根本解答不了。 “给你们,自己去看,别问我了。”朱由校大叫一声,将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给扔了。 “真够疯狂的。”朱由校矮着身子,好不容易从大匠们的围堵中钻出来。在他身后,几个平时德高望重的大匠们跟恶狗抢食一样,争抢着那些图纸资料。 “你大爷的老高,那是老子的,别抢。”一个老头动作慢了些,高声怒骂道。 “日你姥姥的李九指,老高抢了你的你就来抢我的。”又一个老头怒骂起来。 混乱就此发生,这帮子大匠们不知道是以前就有过节还是怎么的,竟然借着这个茬开始打了起来。你插鼻子我掏裆,你抓耳朵我要你胳膊,各种下流卑鄙的动作,看的旁边的朱由校羞耻无比。 “快,李屠,上去拉人,快去拉人。”朱由校楞了一会后,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喊着让人制止,这些老头可都是他的宝贝,伤了哪一个都不好。 在朱由校的介入下,这些老头才停下手脚,然后都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的对视之后,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一起研究观看。 接下来的几天,朱由校几乎是泡在这个小型造船厂了,借着自己远超常人的知识和见识,和这些大匠们讨论起来。此时明末南洋上面,中国飘荡的船只几乎都是福船,大大小小的福船,构成了海盗们作战的主力,以及海商们出海贸易的船队。 不过朱由校的船厂却没怎么建造过大福船,只造过些渔船,算是培训人员。朱由校来到了这里,行动也没什么遮掩,手头有了足够的人手,自然是要将那个大的造船厂给建起来,而这些大匠肯定是到时候的主力。 在这几天,经过不断的讨论,朱由校和几个大匠大致达成了共识,今后大造船厂以仿造西方船只为主要的任务,直到船厂有能力自己独立设计船舶为止。 不是中国的福船不好,只是不适合这个时代,不论是水密隔舱,还是全方向的硬帆,亦或者是v字船底设计,任哪个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这些船舶的设计方向,在后世二十一世纪,依然出现在那些高科技化的船只上,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只是,这些东西不太适合这个时代,或者说是不适合这个时代的海战。此时已经是大炮远超海战技术初露峥嵘的时代,接舷战条帮战已经被淘汰落伍了,福船的大载货量,大载人数的优势越来越不明显,而他内部的水密隔舱设计和v字型船底,也不能提供足够的火炮位置和足够的抗震能力,若是在福船上装满火炮,在一次炮击后,整条福船可能倾倒或者被火炮的后坐力给震散船体结构。 只能是或,中国人的老祖宗的智慧太超前了,他们的许多设计放在二十一世纪会是很好的技术,放在这个逐渐以火炮数量和航速为标志来判断船只战力的年代,西方盖伦船的u字形船底,大面积软帆以及横向船体肋骨才能提供足够的速度和坚固。 西方大帆船,是船舶发展史上很怪异的一个船只类型,他们只适合这个时代,一旦这个时代过去,他们也就过时了,不像中国的福船,上面的智慧光辉,哪怕是到了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也一直在闪耀。 不过,朱由校的船厂首先的任务却不是仿造西方盖伦船,哪怕是他捡到了一艘盖伦船,拆解后获得了较为完整的技术资料。在这个强者林立的,已经划定了各自势力范围的大海上,想要取得一席之地,除了建造大量的战舰,进行一场大海战,打退那些入侵者。 就想英国舰队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一样! 住哟徐走的也是这条路子,不过却不是从盖伦船开始的,他另辟蹊径,打算从飞剪船开始,如此借用飞剪船的高航速,很短时间内就能在海上势力中取得一定的优势,省时又省力。 飞剪船,可以说是风帆船只发展的巅峰,其速度非常的快,各种设计非常的有特点,除了保证必须的稳定性外,所有的一切设计,都是为了提高其航行速度。飞剪船的出现是在帆船发展的巅峰,这之后就出现了蒸汽机作为动力的铁甲战舰,风帆战舰迅速被淘汰了。 因此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以飞剪船体为基本船型的战列舰,此时此刻,在这个大帆船横行的时代,出现飞剪船可谓是划时代的颠覆,谁也不知道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飞剪船能不能安装大量的火炮,作为战舰?若是不能,那盖伦船和飞剪船的特点相结合,能不能设计出一款兼具火力和速度的新式战舰船型?在这种情况下,高速度,大火力的战巡会不会提前出现? 这些可能,对于无数船舶爱好者来说,都充满了无限的吸引力,让他们忍不住沉醉其中。不过对朱由校来说,这些有的没的精神上的享受都不重要,他之所以抛出飞剪船的设计,就是看重其无与伦比的速度,在这个年代,速度就是金钱,速度就是生命。 而这无人能及的速度,可以快速给他新生的舰队带来海上巨大的优势,练武之人中有句话,叫武功高上三分,就强的没边了,这个放在科技发展上也可以,技术高上三分,军队的实力就强的没边了。 英国舰队对上西班牙无敌舰队就是如此,第三帝国横扫欧洲各国也是如此。 第一百零三章 校场大阅 朱由校一直在船厂中,和那些大匠们一起泡了三天,直到他定下的校场大阅十日之期到来,才被人叫醒,从技术传授中清醒过来,离开船厂。 改传授的他基本都传授过去了,剩下的就看那些大匠们自己的领悟了,在这三天内,他还未那些大匠完善了盖伦船的技术资料,尽管大匠们从拆解盖伦船上获得了一部分,但理论上却还是有些缺陷。 朱由校的传授正好完善了这一方面,理论和实物的结合,相信对这些大匠们会有很大的帮助。 从船厂出来后,他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番梳洗之后,他换上了那身银白色的甲胄,头戴钢盔,身披银甲,腰间挂着男儿行宝刀,手中提着一杆大枪,身后是猩红的大披风,在海风的吹拂下,披风烈烈作响,英武非凡。 骑上高头大马,朱由校带着骑兵连以及盐场和建筑队的高层前往大校场,一行人皆是衣甲鲜亮,人高马大,顿时将附件来回驾车走动送货的盐丁目光给吸引过来了。虽然因为水泥道路的铺设,四轮马车的普及,这里马匹也多了,但如此之多的马队以及浑身皮甲的装备,还是非常的显眼。 等到了大校场那边的时候,这里围着的人就更多了,甚至还有许多盐场之外的人,他们是来这里走街串巷的货郎,或者是送货物来这里的商人,盐场如此一个巨大的市场,自然吸引了很多人来这赚钱 当然,这里也不乏眼线,不过除了这些壮丁外,盐场本就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如今这样大规模的聚集,因为万历的卧床,朱由校也不在乎了。 随着马队的到来,围观人群自动的让出了一条通道来,通道直接通向孤立的主席台。在主席台的左边,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那是今天准备参加大阅的羽林军。 骑马通过人潮通道后,朱由校皱了皱眉头,对一直紧紧随侍在身边护卫的李屠吩咐道,“将这里的人全都驱散,军国大事,岂能让人如观猴戏。” 古语云,国之大事,在祭在戎,不管是出于保密还是出于军人的荣耀,他都不允许随便有人围观,就跟后世的国庆阅兵一样,普通百姓哪是能随便现场观看的,尤其是在明末这样一个军人地位低下的特殊时代,朱由校对这方面十分敏感,他想提高军人的地位,就必须从小做起,各个方面都要兼顾到。 “是,殿下。”李屠得令,打马一偏,就带着人离开。 等他要脱离大队时,朱由校又叮嘱了一句,“注意动作,不要伤人。” “喏。”远远传来李屠的应声。 很快,一名名骑士策马分散开来,高声大喊,“闲杂人等,速速离开。”他们手中的马鞭高高举起,凌空炸响,发出清脆响亮的噼啪声,让因为好奇而围观的人惧怕不已。 在这里围观本就大多是盐场子弟,见到自己的大掌柜刘斌都在里面,而且位置还不是很靠前,自然就晓得这里领头人的来头很大,见那些神气活现,一身装备精悍逼人的骑士过来驱赶,只是头一缩,很快就离去。 离去的人很安静,没有弄出什么声响,倒是那些似乎是外来的货郎以及商人颇有些微词,甚至有一个小商人张嘴叫骂起来,骂骂咧咧的弄出不小的动静。 而驱赶的骑士因为得了吩咐,不得商人,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作何处理,见这个情况,小商人更加性起,声音又大了一分。 “爷走南闯北,什么地方没看过,你们这里又算什么,不让爷看。” 这边的动静吸引力李屠的情况,他瞅了半天,见那几名骑士还是举起不定,手举着马鞭,想抽又不敢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是培训没学好啊,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李屠打马过去,照着叫骂的小商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猛抽,将那言语不干净的人抽的哭爹喊娘的,凭着命的往外跑去。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看着几名羞愧低头的骑士,李屠大声问道。 “服从命令!”几名骑士在马上正身回答道。 “纪律条令第五章第三十八条中规定,按照刚才的情况怎么处理?”李屠又问道。 “以完成任务为先!”几名骑士再次大声回答。 只是回答完毕后,他们自己忽然明白了过来,刚才自己的犹豫已经违反了条令,那种情况下,就该严格的遵守他们领受的驱散命令,果断的将人赶走,而不是任由那人在那里叫嚷。 “既然都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回去就领十记军棍!”李屠见他们在一问一答之间,已经明白的自己错在哪里,直接宣布了处罚。 “喏。”几名骑士低头受命,神色间没有任何不满。 处理完毕,李屠不再理会他们,环视周围后,见所有闲杂人等都被驱逐到了管理区外,看不见这里的情形,便收拢马队,回主席台那边复命。 “殿下,所有人闲人都已驱散。”李屠上了主席台汇报道。 “嗯,在旁边一起看着吧。”朱由校微微颔首,然后示意他一起观看。骑兵连作为他出门在外的亲卫,是不用参见阅兵的。 “开始吧。”朱由校淡淡说了句,然后传令兵就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整个阅兵过程中,羽林军是以营为单位,总共四个营,一个一个的过。第一个过来的是一营,营长是李捕鱼。 整个一营首先是分为四个连队,四个连队总共将近九百人。四个方阵整齐排列,从主席台面前依次通过,每个方阵在通过主席台前时,全都行注目礼,所有军士都目视主席台,高声大喝,“殿下万岁。” 越过主席台后,四个方在主席台上锣鼓旗号的指挥下,各自变形整队,融合聚集在一起,变为一个大方阵,演练各种方阵队形。 平矛刺杀,拒马抗骑,密布防箭,前进刺杀,四面方阵,步行追击,在命令下,一营一个一个的阵型演练下来,没有丝毫差错。 一营演练完了就是二营,然后是三营四营,四营是新组建的,营长是李陶,最后则是总共一百人的后勤连,连长是张世泽。后勤连除了演练方阵外,还现场快速的做了一顿午餐,刚好给阅兵结束的士兵们吃,一举两得。 第一百零四章 人赃俱获 当然,在后勤连演练快速做饭的时候,其他所有营都是一动不动的站着,趁着这个当口,顺带可以考核下军姿的站立。 整个阅兵过程中,朱由校都是一脸的风轻云淡,看不到什么表情的变化,至于主席台上的其他人,除了早已知晓情况的骑兵连中人,其他人无不死张大着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台下依次穿行而过的方阵。 整齐轰隆的脚步声,仿佛敲打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浑身战栗,他们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不受控制的颤抖,许是畏惧,许是激动,许是不可思议。所有人都一语不发,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看着,将所有的一切铭记在心底。 很快的,整个大阅兵全部结束,经过十天的磨合,羽林军基本算是成型了,每个士兵在太阳底下都仿佛是钢浇铁铸的,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尽管转圜之间还是有些僵硬生疏,但这只是磨合时间还短的缘故,其表现的战力,已经不比之前九百军官种子差了。 五年心血,尽在眼前,十年磨砺,终将登顶! 朱由校看着静立不动的军阵,心下一时感慨无限,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他一刻也不敢放松,从五岁开始,就寻找名师,锻炼个人武力,积蓄力量,只为了登基之后的灿烂。 挽狂澜于既倒,救大厦之将倾,这种舍我其谁的救世主情怀,让朱由校沉醉其中,愿意为之奋斗一生。在一个,这种救亡图存的行动,也将朱由校自身最高利益给融合在了一起。 朱由校是唯物主义者,虽然心中充满了幻想,但依然能认清现实,知道现实世界绝对不会有长生不老之类的东西,个体人类注定将要消亡,只有精神才能永存。也因此朱由校诞生了名流千古的念头。 这是他唯一可以流传后世的东西,哪怕是他死了,也能让后世人记住他的名字,他的功绩。而这也是他动笔写小说的原因,他想写出一部伟大的作品,作为自己承载自己名字的物品,流传后世。 来到这个时代,朱由校是无比的欣喜,虽然没有了科技的便利,没有了无数的娱乐,没有了许多许多的享受,但他依然热爱这个时代,无他,这里有能够实现他梦想的东西,只要将中华民族从黑暗的深渊中拉出来,重回世界之巅,他的名声必然光耀千古。 尽管流传的不是他本来的名字,但从出生开始,他就是朱由校,朱由校就是他,流传下去的,也必然是他的精神,这就足够了。 “我之名声,必然如日月高悬,永久照耀这片大地。”朱由校再次在心中坚定自己的信念,没有人可以阻挡他的脚步,任何与他为敌之人,必将被这林海般的长矛撕成碎片。 京师,紫禁城。 自朱由校带人出去操练后,整座军营就变得空荡荡的,本来能够容纳三千人的军营,只住了一千人,本就有些空旷,而现在拉练之后,到了晚上,则更加犹如鬼城一般,阴森森的让人恐怖。 只有在整个驻地的西边,有一个角落,显得生气勃勃,几十名年轻人在这里随着口号,一起一伏的趴在地上做着古怪的动作。若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一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这是在做俯卧撑。 边上,则站着两个年级有些大的武人,在旁边监督以及喊着口号。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俞咨皋和戚金,地上的这些少年,是被朱由校留下来进行军官培训的最后一期学员。 此处驻地是朱由校的私人底盘,自然由着他自己安排,哪怕他不在皇宫之内,也能让宫外之人住在这里,只是不能出去而已,这是他的特权,万历给的特权。 大概半个时辰后,太阳彻底落了下去,地上的少年,哦不,现在应该叫青年了,他们爬了起来,然后站好队列,有序的去洗漱吃饭,接着就是每晚都要进行的文化教育。在他们原来趴着的地方,则留下了一个个湿润的人形水迹。 在整个羽林军的驻地正中央的,是朱由校的寝宫,他的寝宫将整个驻地一分为二,左边是宿舍生活区,右边是大校场和食堂。 在朱由校寝宫的正屋中,此刻正亮着灯,一个苗条的人影正在里面忙碌着,仔细一看,却是他的奶娘客氏,正拿着快丝绸抹布,到处擦拭着。她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擦的干干净净的。 只是她的眼神和动作似乎有些不符,瞳孔有些散乱,四处乱瞄着,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忽然间,桌面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了过去。客氏不识字,这是谁都知道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在这五年中,为了抄写一些资料出去,她硬是练成了一种照猫画虎描写字形的本事。 虽然她依然不识字,但这并不妨碍她寻找某些有用的资料,譬如现在桌面上的这份文件,客氏一看就知道,是那天殿下出发时有点匆忙,来不及收拾,这样的情形她以前也遇到过几次,这样的文件纸张上面记录的往往都是殿下最新写下的东西。 想到这,客氏眼睛徒然亮了起来,前几天的幽会中,她那个冤家还要她抄点殿下最新的东西出来呢,她正发愁不知道去哪里抄才好,现在就出现了个机会。 在心底默念苍天保佑后,客氏悄悄走到窗户旁边,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之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直鹅毛笔,将纸张摊开,沾着旁边的墨水,开始伏案抄写起来。 只是,客氏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刚才查探过的走廊中,忽地冒出了一个身影,身影是从一根柱子后面探出来的,这根柱子十分粗大,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又是在其前方,有利的地形条件,将柱子背后的人的影子和身形全都遮蔽住了,这才让客氏没有丝毫的察觉。 人影探出头后,也没有挪动脚步,就这么静悄悄的从微微张开的窗户缝隙中,看着客氏的动作。借着前方隐约的灯光,我们赫然可以看得清楚,这人竟是刘若愚。 “终于抓到你了,客氏娘子!”看着里面毫无所觉的客氏,刘若愚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丝微笑,那是看到强敌即将倒霉的神情。 在朱由校的什么,有三大太监,这不仅是朱由校自己心底承认的,也是整个皇宫内外的默认,这三名太监最得太孙殿下的信任,经常出宫跑腿办事。但外人所不知道的是,三大太监中,也是分等级层次的。 最得殿下信任的,无疑是执掌金库财务的王承恩了,殿下所有的账务往来,银两支出收纳全都被其一手掌控,甚至他还有查账审账的权利,就连在外独立办差的魏忠贤都要受她的制约。 王承恩之后就是魏忠贤了,虽然老魏的有些地方不得殿下欢心,但其办事能力,打探消息的能力极为强悍,殿下对其极为倚重,是左臂右膀的存在,哪怕有时候糊涂了点,也被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带了过去。 三大太监中的最后一名,就是他刘若愚了,在别人眼里,他日日夜夜跟在殿下身边,随侍左右,一刻不离,显得极为得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苦衷。殿下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书记员来使用,什么事也不交代他做,也不向他垂询策略计谋,也不让他发挥长处,整理文书资料。 看起来他地位显赫,但在殿下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尤其是殿下的身边还有一个客氏贴身伺候着,洗衣叠被,漱口茶水什么的,都被其包圆了,将殿下照顾的妥妥当当的。无形中,客氏从另一个方面分薄了刘若愚的地位。 真是的情况是,刘若愚加上客氏,才是三大太监中的另一个。面对这种不利的情况,依然有着雄心壮志,想要往上爬的刘若愚不是没有想过改变什么,其起码也要打压下客氏,提高自己的分量。只是,他打听到下他的前任,曹化淳的事迹后,他就一点也不敢动了。 他可不想自己的地位还没有改善和提高,就被殿下怀疑,背后有人指使,在这里挑拨离间。了解清楚曹化淳的所作所为后,刘若愚不敢动作了,像他这种身边人,最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主子的信任了。 只是,就在他彻底放下了争权夺利的小心思,耐心等待的时候,苍天竟然将一个如此好的机会送到了自己面前——客氏竟然在偷偷撰抄殿下的最新文书资料,那些资料可是连他都不敢翻阅的。 至于抄写的目的,刘若愚用他已经没有的老二都能想到,无非是交通外敌罢了。不管他是谁,客氏死定了! “差不多了,客氏也抄了一点开头,坐实了偷盗机密的事实,我该出去了,可不能真的让殿下的机密泄露太多出去。”想到这,刘若愚咳嗽了两声,装作路过从走廊这里走过。 里面客氏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下一慌,但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将纸张迅速放好,自己快速的将撰抄的东西包着鹅毛笔叠起来,塞到胸脯当中。 “呦,是客娘子啊,这么晚了还来打扫书房啊,别累着了。”刘若愚路过窗户边,微笑的和客氏打了个招呼。 “是啊,是啊,小爷这里得天天打扫,可不能落了灰。”客氏看着对方深邃中大有深意的眼神,脸上一红,心下有些慌张,强笑着回答。而后她也不管对方的回答,急匆匆的捏着抹布走了。 “呵呵!”背后,刘若愚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笑容是那样的灿烂。 第一百零五章 应对 第二天天一亮,客氏就醒了过来,她手中还紧紧的攥着昨晚冒险撰抄下来的纸张,昨晚时间不多,她本就不识字,为了能辨识清楚,她抄的就更慢了,整张纸上,拢共也不过就吵了一句话,十多个字。 将纸张小心的折叠起来,贴身放好,客氏终于松了口气,“冤家,奴家这次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这次你可得好好伺候我。” 自言自语了一句,客氏脸上忽地浮现了一抹晕红,惊人的风情刹那间闪现,让人迷醉不已。“呸,大白天就瞎想,真是骚的难过。”啐了一句,客氏夹着腿难受的扭了扭,隐隐的湿润让她动情不已。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她换好衣服,吃过早饭,就匆匆忙忙的出门了。出了他的住处,离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行走间,从西面隐约的飘到了响亮的口号声,一二一的号子中,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啧啧,真是雄浑的声音啊,也不知道这些小伙子的身体到底有多强壮。”听着这声音,客氏眼前仿佛浮现了一具男人矫捷强壮的身形,那是殿下的身体,从小伺候到的她,对小爷的身体可谓异常的熟悉。 想着想着,客氏只觉的下体愈发的难受,强行压抑下去后,她低头匆忙的出宫而去。很快的,她就来到了东城区的一处僻静的小院子中,她刚一进门,一个臂膀就环绕过来,将她紧紧的抱住。 闻着熟悉的味道,客氏紧张的身体松懈下来,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没有带什么好消息过来?” “死冤家,也不问问人家过得怎样,一上来就问这个。”客氏嗔怪了一句,可还是在男人有些焦急的神情下,将贴肉放着的纸张拿了出来。 写着一些自己的纸张还带着热乎气,摸着暖呼呼的,隐隐的一丝好闻的成熟女性味道散发出来。男人看到纸张上的字迹后,登时大喜,使劲的捧着客氏的脸亲了起来。 “讨厌,大白天的。”客氏又娇羞起来。 “大白天的怎么了,我就要白日宣淫。”将纸张放好,男人一把将客氏抱起,在她不断捶打嗔怪的叫声中,进入房屋。 一个时辰后,房间里的床上,男人拥着一脸春潮过后的客氏,低声问道,“宝贝,能不能在搞点过来,这些字太小了,怕是不够啊。” “那可不行。”听到这话,客氏也顾不得享受余韵了,身子直起来,有些惊恐的尖叫道,“为了这些字,我差点就被那个老太监逮到,看他那样子,有点怀疑我了,我可不去了,万一泄露了,那可是死罪。” “小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一个非常冷酷的主,谁要是敢泄露禁中语,绝对了杖毙而死,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几个小太监是这么死的。我可不敢在弄了,最起码也要过了这段时间。”客氏死命的摇着头,无论男人如何劝说就是不答应。 当天晚上,这张纸进过数次转递之后,送到了一个人的手上,若是有人看到他之后,定然惊讶不已,这竟是已经致仕在家的前首辅叶向高。 展开纸张,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后,叶向高整个人徒然颤抖,如遭雷击,甚至连捏着纸张的手都抖了起来,他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来回在那短短十几个字上扫视着,一遍又一遍。 这些字很幼稚,只能勉强让人看清,每一个字对叶向高来说都很简单,他也都认得,甚至能说清楚每个字的引申意义,但当这十几个字组成这句话后,其中代表的意义,让他这个前首辅一时之间都想不明白。 这里面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叶向高都无法包容,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小儿心是什么做的,竟然有如此滔天雄心。 “他怎敢如此,他怎能如此!”叶向高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呢喃着。 旁边送上消息的管家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那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纸张是密封送过来的,他并没有看过,是以心下十分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消息竟然让一贯镇定自若的大人如此惊慌,这可是从来未有的事情。 叶向高双眼无神,瞳孔扩散,虽然看着前方,但眼睛里去丝毫没有倒映出前面的景象,这是这刹那间,他的精神徒然跌落,再也没有刚才的意气风发,欲要重登天下权柄中枢的振奋。 “他怎能如此,他怎敢如此!”他的嘴中,只是反复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 “老爷,老爷!”旁边的管家见叶向高一直这样,连叫几声都没有反应,心下登时有些慌张,他不敢碰老爷的身体,怕出现什么干碍。只是左右张望了下,端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茶水,猛地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啊!”被茶水一泼,叶向高突然清醒过来,惊叫一声,褐色的茶水不停的往下滴着,浸湿了他的衣襟,在他脸上海残留着一些完全舒张开来的叶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老爷,您没事吧,我刚才叫了你几声都没反应,以为您魔怔了,所以…….”管家低着头,不敢看向自己老爷。 “没事,你下去吧。”叶向高胡乱的用衣袖擦拭了下脸颊,没在意这些,示意管家下去,他此刻脑海中全是纸上的那句话,对身外事根本没有一丝察觉。 “不,你去请赵南星赵大人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让他现在务必过来。”不等管家回应,他立刻又改变了自己的注意。 缓了这么一缓,叶向高也清醒过来,立刻做出了正确的判断,这件事干碍太大,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但也不能胡乱的外传,必须保密,若是一旦泄露,他们就被动了。 “对了,能不能让那边在盗些信息文字出来,和今天一样的。”叶向高再一次叫住欲要出去的管家,有些急迫的问道。 “这个没办法了,老爷。刚才递消息的人带话过来,说眼线这次差点被发现,短时间内说什么也不肯在动手了,我们又不能逼迫过甚,所以…….”管家意犹未尽,但叶向高却是明白了。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派人去将赵大人给找来。”叶向高想了想,后续的内容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那位主有这个想法和意向就足够了,后续他怎么实现不关他们的事情。 见老爷再没有其他吩咐,管家躬身退下,然后派人前往赵南星府上请人。 许是叶向高催的很急,态度也很焦急紧迫的样子,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后,赵南星就登门了。对于别人来说叶向高此时在京师的住处是秘密,但对同为东林大佬的赵南星来说却不算什么,在叶向高来京的第一天,就向他通报了自己的住所。 “进卿兄,到底是何事让你急匆匆的将我召来。”一推门,赵南星笑呵呵的问道,只是入目场景让他愕然。 一向风度翩翩,十分注重自身仪表的叶向高竟然满身狼狈的端坐在客厅之中,衣服上是残留的褐色水迹,袖子上海挂着半边泡过的茶叶,他整个人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杯茶一样。 这半个时辰,叶向高一动也没动,就在很呆坐在客厅,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的空气,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听到赵南星的问话,他才回过神了,无奈的苦笑了下。 “梦白兄先别嘲笑了,将这纸上面的字看一遍。”叶向高将手中攥的紧紧的纸张递了过去,然后整个人依然愁苦万分的呆坐着,茫然的看向屋顶。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这首辅如此沉不住气。”赵南星呵呵一笑,不以为意的接过纸张,只是那名一扫,他也愣住了。 看了一遍后,他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后,再次看向纸张上面那短短的十几个字,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赵南星脸色白上一分,身体也颤抖一下,直到最后,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抖动如筛糠,甚至手也软的一分力气都没有,捏不住薄薄的纸张,任由它掉落在地。他的表现,比叶向高还不如。 “明白了吧。”叶向高弯腰慢慢捡起地上的纸张,然后颤巍巍的举起了,放在蜡烛上烧掉。 “明……白…….了!”这短短三个字,费尽了赵南星浑身的力气,才喊了出来了,他现在总算明白,叶向高为什么会深夜紧急的招他而来,这事干碍太大,谁也无法独自承担。 “进卿兄真是看得起在下,竟然只叫了我一个人过来。”赵南星苦着脸回答道,他环顾四周,见客厅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哪里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此事,也只有梦白兄和我能担待一二了。”叶向高语气淡淡那,这么长的时间,他差不多恢复过来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东林党五大魁首,顾宪成,邹元标,赵南星,叶向高,李三才。 此时顾宪成已死,李三才被三党联合拍的死死的,再也没有一丝复起的可能,而邹元标也早就致仕三十年,期间一步都未踏入朝廷,只是在家讲学,扩大东林党在士林的影响力,此刻在京师,和叶向高地位想当,能和他商议大事的,也只有赵南星了。 “你呀…….”赵南星再次苦笑摇头,在叶向高的开解下,他也渐渐恢复镇定,而后,两人便开始各执纸笔,开始了无声的交谈。 这一谈论,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天际发白,赵南星才离去。至于他们谈论的内容,无人知晓。 【作者题外话】:最近又要写小说,又要写上级交代的论文,十分辛苦,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 第一百零六章 应对2 紫禁城,乾清宫内。 大明皇帝万历卧床不起,让整个乾清宫都弥漫着一股不详的气氛。坐在万历的床边,郑贵妃正抽抽搭搭的哽咽着,旁边是亲奉汤药的太子。 这些天,每日上午太子都回来,一呆就是一整天,甚至有时候万历情况不太好的时候,他干脆就不会慈庆宫了,直接在这里睡下。本来这事不合规制的,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多嘴。 大太监卢受此刻也正守在旁边,他执掌司礼监,提督东厂,可谓是此时宫内太监的第一人,与他相对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也正守候在这里,天子家奴,天家鹰犬此刻都聚齐了,唯独缺少的就是阁臣了。 不过这里是皇宫重地,阁臣在不在也无所谓了,有他们就行了。 忽然,一个中年太监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附耳在卢受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于此同时,一名锦衣卫校尉也只是前后脚的跟了进来,冲着骆养性低声禀报。 太孙于天津盐场大操兵戈,聚众演武,不知意图。 几乎是同时,两个特务头子一同接到了线报。挥挥手,让属下下去,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微笑开口。 “督公,您先请!” “骆指挥,您请!” 两人愕然,没想到会这么碰巧的事,几乎又是同时,两人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老狐狸,真精明。 “督公为上官,又是陛下身边亲随,理当先请。”骆思恭躬身退让,表示自己甘居下位。 “哪里那里,骆指挥执掌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责,此事干系重大,自然是骆指挥先请了。”卢受面上谦和,一副不敢承担的样子。 “不不不,督公先请。” “不了不了,骆指挥先请。” 两人在这推来让去,就是不敢上前禀报事情。先不说此刻万历情况不妙,谁知道听了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急火攻心,一下子挂掉。若万历真的因为这个挂了,那汇报消息的绝对是罪魁祸首,肯定要下狱论死的,这个责任,两人谁都承担不起。 在一个,太孙可谓是未来的继承人,他去天津演武也是得到了万历的应允,虽然这次人数多了点,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若是搁在平日里,估计也就是万历的一顿训斥,最多也就是禁足一个月之类的。 只是此时是特殊时期,万历卧床不起,才显得这个消息分量十足。不过越是如此,两人越是不敢轻慢,上前禀报。太孙强势,太子暗弱,若是万历真的挂了,太子朱常洛登基,以太孙此时的表现,手握羽林军八百人,定然声威大涨,甚至能以此插手朝政,成为历代一来最为嚣张高调的太子。 两人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了,这一点都能看的出来,虽然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也不是不可能。面对这种未知的危险,两个人都是同样的打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因此,他们不约而同的打算退缩,让另一个顶上去汇报,自己跟在后面符合,这样若太孙真的记恨起来,后面的那个责任也能更轻,稍微敷衍下,就能将黑锅推给前面那个人。 只是,哪想到两人都是一样的打算,一时间僵持不下,这里的骚动虽小,但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见此,骆思恭率先开口道,“督公,不若这样,陛下此时体弱,不宜受到惊吓,此消息暂且缓缓,待陛下身体好转在汇报不迟。” “你还是做出了选择。”卢受心底暗叹一句,深深凝视了骆思恭一眼,后者没有丝毫躲避,大大方方的和他对视。 “督公以为如何。”骆思恭再次问道。 “嗯。”卢受没有说话,只是哼出了一个鼻音,然后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的安静下来,不言不语。他虽没开口说话,但却默认了下来。 见此,骆思恭也不在言语,学着对方的样子,肃立在旁,静静的守候着,只是他心中微微有一丝疑惑,以他观之,太孙是少年老成的性子,最是沉着不过,怎么也不会如此焦急紧迫。 就算万历出世,也轮不到他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么?借着余光,骆思恭不停的扫视着躺在床上的万历,以及旁边亲奉汤药的太子朱常洛。 至于说太孙要造反,骆思恭从未有过这个念头,有明两百年来,除了开国那会,永乐和汉王之外,以及正德年间的宁王,从未有过皇室中人造反。更不要说已经确立继承权的太孙了,只要等下去,他必然登基。而这个年限,也不过十多二十年的样子,对于才十六岁的太孙来说,并不是很久。 时间缓缓流逝,朱由校校场大阅时,已经六月中旬了,而等到五天之后,消息被送到宫中时,已经是六月底了,这期间,万历的状态一直反复不定,时而好转,时而恶化,有时还会发烧,胡言乱语。 自两位特务头子按下消息不表后,又过了几天,时间翻转,迈入到了七月份,万历的情况一直反复不定,呕吐腹泻,不见好转。两个特务头子见此也不敢上前汇报不好的消息,不约而同的再次沉默。 等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万历的情况虽有好转,但为万历看病的太医却一语不发,整个人甚至都不离乾清宫半步,卢受和骆养性都是老江湖,凭借着多年经验带来的直觉,他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字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约而同的熄了向万历汇报的念头,只是一心一意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严格遵守万历的命令,封闭宫门,隔绝内外,不让一丝信息泄露出去。 在后世,国家领导人的身体健康状况都是机密,何况现在这个朕即国家的封建时代,皇帝的身体情况,那更是天大的机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知道万历到底怎么了,是病了还是死了,还能不能康复。 整个京师,随着宫门的封闭,暗流涌动,不过也只是暗流,面对高大的宫门,被锁在外面的朝臣没有丝毫的办法。 就连此时此刻,远在天津的朱由校都被人遗忘了,在没有人抨击他不守规制,肆意外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朱红色的宫墙,想要窥探里面的虚实。 京城西郊,天宫作坊。 高大的青灰色石墙,将整个作坊围拢,隔绝了一切窥探的目光,在里面的院子中,正有锦衣卫来回不停的巡视着,保护这里的机密不被泄露。这些人都是骆养性临时抽调过来的力量,在朱由校不拍羽林军过来时,守护这里。 这些人也都是他临时选择的,事先没有风声透露,而且时间也不长,这基本上杜绝了和外人勾结,盗窃机密的可能。 整个天宫作坊建立在一条河流的边上,在靠近河流的拿出墙壁这里,开了一个口子,伸出一个巨大的传动轴,连接河流中的几组巨大木制水轮机,水轮机带动传动轴,将动力源源不绝的输送到天宫作坊内部。 作坊内部分为四个部分,靠近这个传动口子的就是马车制造厂,传动轴延伸到这里之后,通过齿轮皮带,转换动力,带动一些木材加工机械,进行简单的加工。虽然只是初步的运用,但也大大减轻了工匠的负担,使得这里加工木材的速度大增,能供应上盐场那边庞大的运输需要。 最右边的,和马车制造厂相对的,是酿酒厂,除了精选优质粮食酿酒外,还有庞大的蒸馏设备,整个酒厂全年烟雾缭绕,弥漫着水蒸气和酒气,咋看起来,仿佛天上仙境。 除了两边外,还有前后两个区域,后边的区域是玻璃制造厂,除了各种精美的玻璃器皿制作外,这里最主要的就是制造镜子了,由于镜子的制造需要镀银,因此成本一直居高不下,使之成为了一种奢侈品。 作坊剩下的前边区域全都是用来制造香水的,除了一小块作坊是用来合制香水外,剩下的就都是花圃了,这是工匠们精心栽种的各式名贵花卉,用来调制新式香水用的。 整个天宫作坊是全封闭的,里面的工匠根本不能外出,他们的生活区就夹杂在这四大区域之间,每日他们的生活就是上工,然后晚上休息,极其的规律,当然,他们的银钱也非常的丰厚,而且魏忠贤还承诺过,只要他们在这里工作十年,之后就能放出去了,获得一定的自由。 当然,他们就算放出去了,也必须在天宫作坊工作,朱由校不可能放任这么一批手艺精湛的工匠自由的,自己的损失不说,还制造了一批敌人。 此时,整个天宫作坊全都归魏忠贤一人搭理,协助他的,还有当初二十个青衣太监中的五个,不用说,这既是助手,也是监视者。 不过,魏忠贤毫不在意,他将五人驱使的团团转,把天宫作坊搭理的妥妥当当,不仅为朱由校赚取了巨额的财富,还将机密技术守的牢牢的。 这不,值此动荡之时,一直谨慎小心的魏公公又抓获了一批进来盗窃技术的蠢贼。 “照往常的惯例处理,弄死了埋在花圃下做肥料。”魏忠贤挥挥手,让骆养性将几个蠢贼带下去。 不理会那些哭爹喊娘咒骂的偷盗者,魏忠贤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眼睛望向京师方向,“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怎么样了?这种关键时刻,小爷怎么呆在天津就不回来了呢?” 魏忠贤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他一个小小的下品太监,就算在担心也无济于事,可他就是忍不住担忧,既是为小爷,也是为他自己。 “算了,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为小爷守好这里吧!”悠悠叹了口气,魏忠贤进到房间里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行动 骨碌碌,哒哒哒! 一连串的铁蹄践踏声和车轮声逐渐从远处传来,引起了守卫朝阳门兵丁的注意,他们举头朝那边望去,只见一辆辆巨大的马车疾驰而来。 待的近一些,马车的样子清晰起来,四马拉车,车厢巨大,而且还是四个轮子,这正式这几年逐渐风靡京师的四轮马车,和那些奢华精致的四轮载人马车不同,现在迎面而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拉货的。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朝阳门处聚集了众多排队进城的行人,车队。此外,这里也是漕运的终点,聚集了许多的力夫,在这里讨生活,因而让这出城门显得非常的拥挤和嘈杂。 好在,这里的守门兵丁也算尽责,十分努力的维持秩序,让这里虽然拥挤,但却不乱。 那些巨大的拉货四轮马车渐渐靠近城门,速度也慢了下来,但是却没有挺住排队进城,而是继续朝着城门行去,竟是想直接插队入城。在马车的旁边,有些一溜的骑士,在马车减速时,他们反而又快了一分,越过马车,朝前奔去,看来是想为车队开路。 骑士有些张狂的举动让准备进城的行人商贾纷纷闪避,生怕躲闪不及就被撞到,有些经验丰富的甚至在想,等下城门守卫到底会怎么惩罚这些大胆的狂徒,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是乡下的县城,可不是那些土霸王作威作福的地方。 然而,让他们惊诧的是,这里的兵丁非但没有推出据马来拦截这些人,反而仿佛配合一般,迅速的将城门口清除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供这些四轮马车通过。 啪! 打头的骑士通过城门时,忽然手一扬,一个黑色的鼓囔囔的钱袋子掉到了地上,旁边站着的一个把总也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弯腰捡了起来,掂量了下钱袋子,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袋子里清脆的哗啦啦的撞击声,仿佛婆娘的小手,让他浑身酥麻麻的。 清脆的马蹄声从他身边依次而过,把总没有直起腰板,榻着腰,谄媚的高声喊到,“小的谢汪员外赏!” 尽管打头的骑士早就狂奔而去,也听不到他谄媚的道谢声,把总的表情依然很认真,直到马蹄声远去,他才直起身来,恢复了原来冷肃的表情,大声呵斥着百姓,让他们排好队,有序入城。 “头儿,刚才……嘿嘿!”一个形容有些猥琐的兵丁穿着单衣靠了过来,嘴巴中发出你我都明白的怪笑,右手拇指食指搓动着。 “就你小子眼尖。”把总笑骂一句,“晚上东来楼,我请大伙喝酒。” “哦!”一声欢呼响起,周围的兵丁无不面露欣喜之色,东来楼可是高档酒家,一桌席面可是要一两三钱银子呢,看来这次头捞的不少啊。几个老兵痞眼神贪婪的盯着把总鼓起的胸口,那里是钱袋的位置,他们心底恨不得立马将那个袋子给夺过来。 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人家是把总,是官,他们只是个大头兵,没钱没势,根本斗不过。 “头儿,刚才那个汪员外是什么人哪?瞧你对他那么尊敬?”猥琐汉子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当好自己的差。”把总明显不想多说,言语之间尽是推脱之词。 “头儿,你就说说吧,免得我们不认识,以后得罪人,你都得了赏银了,就让我们涨涨见识啊!”猥琐汉子依然不依不饶,“再说了,大伙也都好奇着呢,是不是啊,兄弟们?” 他扭过头冲着其他兵丁喊到。 “好吧。”把总见是在推脱不了。只好答应。 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答到,“汪员外叫什么我不知道,哪里人士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每个月都有好多辆这样巨大的四轮马车从东边这条神路上过来,送货到京城” 把总指着水泥马路说道,“汪员外不是每次都随着货车来,一年中最多来那么两三次。” 只是他这个解释明显不能让猥琐汉子满意,“头儿,你不想说就不说嘛,那这个敷衍我们干啥?一个送货的,能值得你这么尊敬?” “哼,你个憨货,知道个屁!”把总冷哼一声,盛情显得极为不屑,“你们知道他那马车里装的是什么货?” “这……”猥琐汉子一愣,摇了摇头,旁边的那些兵丁面面相觑,这里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 “是盐,全是盐货!”把总一脸你们见识少,人面窄的样子说道,神色间满是自得,似乎这样才能显出他的优越感来。 “额滴乖乖,那汪员外手面真广,竟然能从官府里弄出这么多盐来!”猥琐汉子一脸的惊叹,“那巨大四轮马车,怕不是一车就有上千近吧?!” “是啊是啊,这么多盐,不知道值多少钱?”旁边一军兵垂涎的说道,看他那样子,几乎口水都流了出来。 “官盐?”把总反问道,接着又是一声冷哼,似乎为他们的无知感到不屑,“你以为那是官盐?全他妈都是私盐!私盐!” 把总私盐两个字重复了两遍,语气还特别的重,不知道是嫉恨还是怎么着,反正话语中透着一股子酸涩味。 “呸!”临了,他还吐了口唾沫,显得极其不屑,完全没有了刚才谄媚的样子。 “私……私盐?!”猥琐汉子使劲咽了咽口水,一脸的不可置信,想想刚才气势惊人的大型四轮马车,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这么大张旗鼓的进京,运送的竟然是私盐。其他军兵也是同样如此,脸上尽是怀疑。 “你在开玩笑吧,头儿?怎么可能有人敢这么大胆的运送私盐呢?盐科转运使不管么?巡城御史不管么?”一军兵出言问道,看他这个样子,似乎对朝廷的运转有一番了解。 “管?谁敢管?”把总再次冷笑,“你们知道那汪员外是给谁送私盐么?” 不等他们出声,把总直接解开谜底,“是国公,英国公和成国公。这两名顶尖的勋贵的生意,谁敢管?” “咕噜!” 把总的手下齐齐咽了口唾沫,脸色大变,没想到竟然从把总口中听到了如此内幕,国公贩运私盐啊!难怪头儿对那汪员外如此恭敬谄媚,能和两位国公做生意的,这背景绝对的深厚,他们这些守门的小虾米根本惹不起。 “那头儿你是怎么知道的?”猥琐汉子好奇的问道,这些是虽然寻常,不算什么秘密,但一般人肯定不知道。 “唉!”把总长叹一口气,眺望远方,没有言语。 庞大的车队进入京城后,迅速分散开来,各自拐上熟悉的道路,往店铺运送食盐,这些路线盐场的车夫已经走了五年了,次数多到他们数都数不过来,闭着眼睛他们都不会走错路。 然而,车队中有一些车辆却不不同,他们上面驾车的车夫也和那些分散开来的不一样,精气神完全不同,哪怕是坐着赶车,腰板也挺得笔直。 这些马车没有分散开来,而是在汪文言的带领下,朝着西城而去。饶了一圈抵达西城后,他们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从阜成门出去,往着西郊而去。在阜成门外,也有一条这样的水泥马路,这些车辆一拐,就驶了上去。 若是经常来这里做生意的各方商贾,他们肯定清楚,这条水泥马路的重点,那是闻名整个大明的聚宝盆——天宫作坊。 来到这里后,汪文言出声叫门,而后魏忠贤出来,将他和车队迎了进去。 “殿下有令,命你将这些人给安置好。”一见面,不等魏忠贤寒暄,汪文言抢先开口,传达朱由校的命令。 “人?”魏忠贤把寒暄的话咽下后,好奇的看着车队,不知道要安置什么。 蓦然,一两马车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在魏忠贤惊愕的目光中,一个个壮实的汉子从马车上下来,这些汉子刚一下来,就对着地面,呕吐不止,随着车门的打开,一股酸涩南明的臭味飘荡出来,令人作呕。 “不是材料?”看着一辆辆马车上下来的全是人,魏忠贤十分惊讶,他以为这次又是运送写作坊需要的材料呢。 “呕!”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多,酸涩的臭味也越来越重,让魏忠贤和汪文言掩面而逃,这种光问问就想呕吐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些汉子是怎么忍受的,这么长的路,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汪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到上风处,魏忠贤一脸肃然的问道,凭借多年的经验和直觉,他本能的感到这些人不妥。 “我也不知道这些是干嘛的,只是按照殿下的命令,将他们送来,后续还有,每次都是我来运送。公公别管这么多,将他们安顿好就行。”汪文言稍稍解释了下,其实他知道这些人都是盐场的曾经训练的护卫,被殿下整合后,开始分批往这里送。 这就是朱由校计划的前置,先将人放到天宫作坊,然后再蚂蚁搬家的往宫里送。 “这算……”魏忠贤本想出言质疑,但他忽然住嘴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捕鱼。对于这个羽林军中颇为有名的少年,魏忠贤当然认识,这下,他徒然反应过来,这批人绝对的不简单。 眯着眼睛,他仔细的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壮实汉子,在里面,他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当初羽林军的人,虽然他叫不出名字,但能肯定,绝对是羽林军中人没错。 “汪先生放心,杂家定然不会耽误殿下的大事。”魏忠贤一脸严肃的应道。 “那就好,我还有事要赶回天津,就不多留了,告辞。”交待完事情后,汪文言就匆匆离去。 第一百零八章 验船 往天宫作坊送人只是朱由校的前置行动,待到第一批羽林军送走之后,他也准备启程,赶回北京,万历已经病了快一个月了,他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回来时,装载物资的马车是空的,当然,朱由校是不会这样浪费的,空荡荡的马车被他装满了人,如同货物一般,拉回皇宫。 只是在羽林军全军整顿完毕,准备在朱由校的引领下启程赶往北京时,船厂那边忽然传来了消息,说是飞剪船已经制造成功,请东家前去观看。 “这么快就制造好了?”朱由校愕然的问道。 “小的也不清楚,只是船厂高老派人过来传信的,请东家前去观看。”前来报信的刘斌有些紧张的回道,眼前的阵势让他几乎腿软,贵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怎地如此之多的兵马在这里聚集。 汪文言是要跟朱由校回去的,刘斌和丁勉已经带了出来,用不到他了,他自然要跟着太孙回去,继续自己的功名富贵之路。 “既然如此。”朱由校沉吟了下,“李屠,传我命令,大军原地修整,一个时辰之后再出发。”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京师的,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没什么区别。 “喏!”李屠抱拳受命,然后前去传递命令。整个一千五百人的大军在这道命令下,忽然整齐的矮了一截,所有双腿一般,就这么做了下去,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仿佛一尊尊不会动的铁人。 “走吧,去看看。”朱由校挥了一鞭子,带着众人往船厂走去。 来到船厂后,朱由校将骑兵连大部分都留在外面,只带着汪文言,李屠以及十名骑士一起进去,当然,他依然是全副武装,没有将身上的盔甲卸掉。 以高老为首的船厂大匠一行人过来迎接,熙熙攘攘的,一眼看去不下二十人,正是整个船厂的精华,全都是技术娴熟,精通造船工艺的匠人,里面大部分人都能自己独立主持建造一艘大船。 “东家?”高老来到面前后,有些迟疑的问道。同时,他的视线落到朱由校身上看似普通的精钢铠甲时,瞳孔猛地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不认识我了?”朱由校笑掀掉了头盔上的面甲,笑呵呵的问道。 “哈哈,东家这幅打扮太英武了,让老朽都认不出来了。”高老打了个哈哈,掩饰了自己的刚才的失态。 也幸好,朱由校此刻满脑子都是飞剪船,并没有注意到高老的不自然,“高老,飞剪船在哪里?”他有些急迫的问道。 “东家请跟我来。”高老手一引,带着几人就出了船厂,来到了港口,此时蓝的有些发黑的海水上,正停留着一艘线条十分优美修长的船只,它的个头和旁边的那艘四百料的盖伦船差不多,但却要长了几乎三分之一,宽度也要窄上一些。 此时,飞剪船上已经竖起了全部的桅杆,只是桅杆上光秃秃的,巨大的软帆还没升上去,从船体的油漆来看,这艘船才刚刚造好,大漆也不过是才干涸。此时船上正站满了人,塔伦正在大声怒吼着,催促自己的船员检查船只,准备起航。 “走,上去看看。”朱由校眯着眼睛打量了下后,忽然抬腿往那边走去。 “殿下,不可……..”汪文言还未说完,朱由校直接一个冷厉的眼神横扫过来,顿时讲他剩下的话给塞了回去。汪文言心中一寒,嘴唇呐呐,劝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殿下?!”高老最终咀嚼了下这两个词,眼睛一亮,这个意外,让他肯定了心中的那个猜测。 朱由校一个眼神逼退了汪文言后,见没有人劝阻,抬腿迈步往飞剪船走去,他的脚步依然十分的有规律,一步一步的踏的很扎实,步履行动间,给人一种沉稳坚定的感觉。 朱由校身上的全身甲十分的沉重,虽然他自己力气大,不在乎这点重量,但这个重量确实客观存在的,从那弯曲的十分厉害的船板上就能看的出来,同样走在他身后的李屠,就只让船板弯了一点。 “见过大人。”见自己的雇主上来了,塔伦殷勤的上来见礼,他行的礼依然是跪拜大礼,看他熟练弯曲的腿脚,私下里肯定没有少练。 “嗯。”朱由校微微点头,变四顾打量着这艘船的布置。整艘船和他以往在电影里看到的西方船只并没有什么样,数目繁多的缆绳,大大小小的桅杆,狭窄的甲板,忙碌的船员。 “大人,如果您想要体验这艘船的速度,请您务必将身上的铠甲脱掉,穿着这样沉重的铠甲,万一掉到水里,无人可救。”塔伦操着腔调怪异的汉语,尽职尽责的劝道。 专业人士的话,朱由校还是会采纳的,在李屠等人的服侍下,将这条全身甲给脱了。塔伦说的确实有道理,穿着这样的铠甲,若是万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就会迅速的沉底,别人想救援都来不及。 将朱由校将铠甲脱了,指穿着里面的丝绸内衬,汪文言终于松了口气,刚才他就想劝阻,只是被殿下那一眼给吓到了,到了船上都始终开不了口。 忙活了大概一刻钟后,在塔伦的指挥下,这条修长的飞剪船张帆启动,接着海风,如同离玄之箭,迅速的窜了出去,那比盖伦船快了几乎一倍的速度,让身为船长的塔伦大叫起来。 “宝贝,这真是一艘宝贝,爸爸爱你,我的宝贝。”塔伦大声用法语喊叫着,眼中热泪盈眶,没人能理解此时西方船员对于船的感情,这就是他们的一切。 强烈的疾风,吹动朱由校的长发烈烈漂浮着,狂风打在脸皮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不过饶是如此的大风,也不能让他的身形动摇分毫,他的脚如同在甲板上生了根一样,动都不动。 只是,那不断摇晃的船体,却让他的胃有些翻腾,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喷涌出来,早上吃过的小米粥的味道,也重新在嘴巴里弥漫。 “呕!”接连不断的呕吐声响起,朱由校回头看去,却是自己带上来的人正扶着桅杆不停的稀里哗啦的往外倒东西。 尤其是李屠,剧烈的狂风同样不能动摇他,但他却受不住飞剪船上下左右的颠簸,只是那么短短的一两分钟,他就大吐特吐。 倒是那些不断控帆的年轻水手们,此刻身手矫健的很,不断的在甲板上和桅杆之间飞来窜去,实验着船只的性能。 这一次测试,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各种稀奇古怪的指令和多做在塔伦的指挥下作了出来,这些船只机动动作让朱由校看的很奇怪,一会停一会走的,让他整个人都绕晕了,根本就分辨不出方向。 直到半个时辰后,朱由校看海都快看腻了的时候,测试才完成,然后飞剪船在塔伦的命令下返航。 船只刚一进入港口,还没有停稳的时候,高老就迫不及待的架上一块板子,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塔伦,怎么样,测试结果怎么样?”高老语气急促,看样子很重视这次首航。 “船只大体没有问题,船速比预期的高,达到了十五节,只是还有些地方要改进,在测试中,船舷右侧有倾斜,还有船尾,有些翘…….”拉着高老,塔伦滔滔不绝的用自己腔调怪异的汉语不断的说着测试的结果。 船只靠岸了,李屠那帮子人纷纷冲下去,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在船上的时候一幅阳痿的样子,此刻却有精力狂奔下船。下船后,他们一脸的庆幸,还是陆地的感觉好。 “这帮旱鸭子。”朱由校摇摇头,招呼屁事没有的船员帮他将铠甲给拿下来。他前世可是南方子弟,虽然第一次过海,也有些不适应,但却不至于一上船就吐到手脚无力,此刻还是能步履稳当的自己走下来。 等到李屠他们恢复过来后,边迅速拿起摆在地上的铠甲,为朱由校穿戴起来,“卑职未尽到护卫之责,请殿下责罚。”一边穿着,他一边请罪。 “无事,尔等本就是陆上武将,不习实属正常,不必自责。”朱由校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介意。 等他的铠甲穿戴完毕后,高老也从飞剪船上下来,看他手中捧着的一大叠写着奇怪的字符的纸张。 “高老,飞剪船的性能怎么样?”朱由校忙上前问道,这可是关乎到他未来的海军,由不得他不上心。 “哪个不……..”被人打扰了思考的高老张口就骂,等看清眼前问话的是东家之后,急忙将后半截给咽了下去。 “额!”将快要出口的话给吞下去让高老打了个嗝,等匀过气后,他急忙回答,“东家,飞剪船的技术资料您给的很详细,我们没多久就吃透了,只是因为以前没有造过这样的船,技术上还有些不成熟,所以这艘船还有些瑕疵,等到回去我和那几个老不死的商量下改进方法就好了。” “没问题就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朱由校心下宽了很多,然后,他又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我听说造船不是经年累月的事么,为何这次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造出来了。” 第一百零九章 后路 “一个月,这很正常啊。”高老奇怪的看了朱由校一眼,解释道,“您给的资料本就详细,我们这样还做的慢腾腾的,那就不配称为大匠了。再说了,西式战船的船体结构和广船有点像,甲板下面,无非是将水密隔舱给去了,船肋给加多一些,船底变大一些,增加浮力。” 仿佛是打开了话匣,高老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福船广船的优点,顺便鄙视下盖伦船飞剪船上的一些设计,顺带质疑下朱由校选择船型的眼光。高老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护犊子的老人,一幅自家孩子最好的表情。 朱由校听着,有些默然,他不是无法反驳高老的话,恰恰相反,他对高老的话无比赞同,他只是在惋惜,惋惜中国的造船技术和先进的理念有些生不逢时。 中国的造船技术和理念非常的先进,先进到二十一世纪那些现代船只上都还在应用,就比如大名鼎鼎的水密隔舱技术。 水密隔舱技术有多重效果,第一个和船肋一样,加强横向的结构抗力,一个是安全,抗沉,还有一个就是能加强甲板的防御力和结构强度。 不过,如此先进的技术,却不适应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时代的海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机动力和火炮数量了,水密隔舱好,福船也不是不能加装火炮成为炮舰,但它和通透甲板相互冲突。 有了水密隔舱,就不能建造通透甲板,反之亦然,这样就不能增加多层的甲板,也就限制了火炮的数量,这个年代的热武器,还是十分依靠数量来发挥威力的。等到了近现代时,铁甲舰横行,安装在甲板上的主炮取代侧舷炮成为主流,而这个时候,水密隔舱在整个世界流行开来,取代通透式甲板,成为主流。 除此之外,还有对风力利用效率十分高的硬帆技术。 华夏上下几千年,会没有人想不到使用软帆么?不可能的。只是,到了明朝,剩下的只有硬帆船了,其他的都在漫长的使用过程中,被聪明的中国人给抛弃了。3季风是多变的,软帆对季风的利用效率十分的低,而且逆风的时候航行很慢,远远不如硬帆对风力的利用侠效率。 然而,受限于古代的材料和技术,硬帆无法做的很大,而软帆却可以,效率虽然低,但是将面积做大,如此一来,大型横帆船就将中国的硬帆船给比了下去。到了现代,很多油轮为了节省成本,在季风强烈的时候,都会升帆使用风力,而他们的帆就是硬帆。 至于其他到了现代依然在绽放光芒的技术,就更多了,中国古代的造船技术,远远超过了西方世界,然而可惜的是,它太超前了,导致以此指导做出来的船只,有点早产。 俗话说,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中国的造船领先太多了,结果败给了十分切合时代发展的盖伦船。 “高老,选择这些船型,我自然有我的考量,你现在只管做出来就行。”朱由校缓缓开口,打断了高老的话。 高老当即住嘴,心底隐隐有些猜测的他,此刻面对朱由校已没有了开始的泰然自若,反而有了丝丝的畏惧,不敢反驳,当下他诺诺道,“是,是,东家说的对,是小老二多嘴了。” “高老,既然飞剪船已经试制成功,那么往大了造,能造多大,需要多久?”朱由校面向西方问道,那边是京师的方向。 “这………”高老迟疑了,斟酌了下语句后,才谨慎的说道,“若是木料早就备好了,再加上器物和人手充足的话,大概两个月的样子。” “至于船只的大小,这个不能保证,除了技术的原因外,木料也占很大的比例。若是福船,只要龙骨长够结实,不是小老二吹牛,多大都能给您造出来。”高老将胸脯拍的砰砰响,只是还不等朱由校高兴,他又开始诉苦,“不过这种软帆船,除了龙骨外,还有桅杆也很重要,那也需要上好的整根木料。” “那现在船厂储备的木料呢?”朱由校问道。 “这个…….”高老一脸迟疑,有些不敢回答。还是旁边的汪文言缓过气来,上前答道。 “殿…….公子,这种能造大船的木料,尤其是阴干的上好木料要么掌握在官府手中,要么是掌握在那些沿海的大家族手中,就算是深山中的也都有人看守,要不供应宫廷,要不是当地大族的产业,根本容不得外人插足。” 说到这,汪文言苦笑起来,“属下曾多次派人去采买,却求之不得,后来才通过一些底下渠道,从海边的船厂中偷偷买了一些,就这还被那些天杀的海盗给烧了一大半。” “许心素!”这个名字再次从朱由校的口中蹦出来,让他对这个名字的主人又痛恨了一分。 “那剩下的木料能造多大的船?”平复下心情后,朱由校又问道。 “两千料大船,一艘。”这次回答的是高老,他竖起一根手指,面带苦色,“若是大福船,小老二保证能一次性给东家造好,不出半点差错,但若是这飞剪船和那夹板船,小老二就没有把握了,从前没有造过这么大的,没经验。” 听了这个回答,朱由校沉思起来,两千料的船,排水了也就是一千吨,若是不装货物,全部载人的话,大概也就是七八百人的样子。考虑到启用这艘船的情景,那么还是盖伦船实用些,盖伦船比飞剪船是要慢多了,但起码和福船相比要快的多。 福船也就是五六节的样子,而盖伦船能达到**节的航速。 其实朱由校最想要的船型,是飞剪船和盖伦船的合体船型,采集两艘船的优点,摒弃缺点,建造一种速度又快,装载火炮数量又大的船型。 当然,若是合体船型达不到他的要求,他也会退而求其次,想要在飞剪船船上装载火炮,虽然这样活力肯定比不上盖伦船,但速度快起来,也是有大用的。 不过,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实验和理论研究设计的,而这些又恰恰需要时间,若是他的船厂早点建造起来,自然能节省很多,现在没准都是舰队飘荡中国海了,就因为许心素的袭击,他的海军计划几乎被拖死了。 “许心素!”朱由校再次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一个人。 “呼!高老,港口北边的大造船厂修建好了,你们将船厂搬迁过去,然后全力给我造一艘两千料的盖伦船,也就是夹板船。”朱由校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高老,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决和冷厉。 “是,东家。”高老心中一寒,低头答应。 “走吧!”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修长优美的飞剪船一眼,朱由校就顶着他那身沉重的盔甲走了。 此去京城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想要顺利的登基并没有这么容易,因此他听到了船厂制造飞剪船成功后,立刻丢下队伍,过来查看,然后在最后关头,下达命令,要求船厂早一艘现在能造的最大的船。 这是朱由校给自己准备的退路,若是登基时真的发生了什么极大的改变,使他无法顺利登基,那么他就会退往天津,用这艘船逃命,逃亡台湾。 此时的台湾还是一片荒芜,后世的开台王颜思齐也没有盯上台湾,直到一六二四年,被后世尊为开台王的他才会踏足台湾的土地。 这条路朱由校布置的非常匆忙,而且还十分的不靠谱,从万历逝世,到他登基,这中间满打满算也才两个月左右,而且还是建造这样的新式的盖伦船,也不知道这些从福建招募过来的大匠能不能完成任务。 “文言,你这次就不要跟我回去了,就留在船厂,将那些匠人们看住,督促他们,务必在两个月内将船造好,同时你还要将那上百名会操弄软帆的水手握在手中,一定要掌握住。”临出发前,朱由校却将本该一起随同进京的汪文言给留了下来。 “殿下,您这是?!”汪文言大惊,太孙这神态怎么有点像是交代后事? “此去京城,我的预感将有大变,这是我们的后手,你务必要守好。”朱由校叮嘱道。 “定不负殿下之托。”汪文言跪下,大声应诺。对于他,朱由校还是很放心的,汪文言,戚金,俞咨皋,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他的铁杆了,可谓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七月十号,朱由校准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羽林军营。 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千五百名羽林军,本身他出来时身边就跟着了八百多名羽林军,多了一百多个,守门的禁军也数不过来,如此就让他轻松的混了进去,再加上空置的马车装载的数百人,现在营地中,总共有一千五百名士兵,加上正在培训的几十号人,恐怕还不止。 多了几百号人,对于偌大的营地来说,并不算多,整个营地能容纳三千人,这点人也不过才一半,能安顿下来,不过想要同时训练就不太可能了,校场就这么大,上了一千人就展不开了。 “今天是十号,距离万历驾崩还有是一天。”朱由校终于还是在书上找到了万历驾崩的具体日期,七月二十一号,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有了具体的日期,就能更好的进行计划安排了。 第一一零章 瞒天过海 轰隆隆! 清晨,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远传来,让把守东华门的禁军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人要冲击宫门,也怪不得这些禁军如此草木皆兵,实在是最近的氛围很奇怪,皇帝身体一直不见好,甚至一天比一天差,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去了。 历来这种时刻都是最敏感的,把守宫门的禁军小心点不为过。再说了,自从宫禁命令下达后,他们也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不同寻常的脚步声了,甚至连大一点的声音都没听到过,整个皇宫似乎死了一般寂静无声。 禁军头目从宫墙上探头一看,登时了然,原来是太孙殿下手下的军兵在晨练,数百人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长龙有些杂乱,似乎是因为很久没跑的原因,士兵们站位有些不齐,歪歪扭扭的,显得很凌乱。 “也不过如此嘛!”墙头的禁军头领不屑的撇了撇嘴,他早就听说了殿下这手下的几百号人,有幸看过的都说什么军阵凌厉,不动如山,可在他看来,这阵型也就一般般,还比不得大汉将军们排出来的好看。 禁军头领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情形,最近把守宫门的将领都有调动换防,以前他是把守西华门的,若是他曾经见过羽林军跑步时的阵型,估计此时心下就会生疑,为何今日如此凌乱。 不过第一次见的他却没有丝毫怀疑,只是以为名不副实而已。心下送了口气的同时,他也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下去请安见礼,虽然羽林军他是第一次见,但太孙他可不是第一次见。 在队伍最前头的太孙殿下虽然此时一身短打衣衫,但也被他认了出来。在皇宫里混,可以没本事,也可以没脾气,但绝对不能没有眼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甚至可能还要连累家人。 “末将参见殿下。”禁军头领大礼参拜道。 “速速将宫门开启,本宫要带着儿郎晨练。”朱由校摆摆手,示意他起来。 “殿下,如今宫门封闭,不得随意外出进入,何况殿下如此多人,万一………”头领为难的说道。 “混账东西,你是怀疑本宫欲行不轨么?”朱由校登时勃然大怒。 “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头领吓得又跪了下去。 “谅你也不敢,这块令牌够了吧。”朱由校平息了下怒气,随后摘下腰间的一块令牌,丢了过去。这是以前万历给他的,能够自由进出皇宫,还能带着人进出,以往他就是利用这块腰牌让手下进出宫门。 羽林军不属于禁军序列,而且其内部规制和禁军完全不同,自然不会有腰牌,因而每次出入都需要用到这块牌子。长久的摩挲使用之下,让这块牌子有些陈旧,不过上面的花纹铭刻依然清晰无比。 头领手忙脚乱的接住令牌后,仔细核对了良久,才恭敬的将牌子还给朱由校,这是最高等级的进出令牌,除了皇帝亲自下令外,任何时刻都能出入宫门,当然,这仅限于宫城和皇城四面的出入之门,其他地方可不认这块牌子。 “如何,本宫能带人出去么?”朱由校问道。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殿下请便。”头领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中怒骂和他交接的原东华门将领,竟然没将这么重要的信息高速他,不让他也不会作死的下来阻拦啊。 希望殿下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个屁放了。心中暗自祈祷着,头领忙大呼小叫的,让手下将东华门打开,然后,朱由校带着人跑了出去。 出了皇城后,他避开城墙边上巡逻的禁军,将整个队伍带到他们的视线之外,此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宵禁刚刚接触。不过这门早,皇城根旁边的居民也没有起来的。整个北京城,这么早就在街面上活动的,除了他们外,就只有更夫和收夜香的了。 当然,城门外排队进城的就不算了,他们还没进城。 轰隆隆整齐的脚步声,在大街上显得十分的明显,显然这个声音打搅了很多人的清梦,朱由校一路跑过去,就一路听到木窗被推开的吱呀声,只是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叫骂之声,就算有人睡眼惺忪的刚发出点声音,也很快就会小下去。 以皇宫为范围,朱由校带着人不停的跑着,等到跑到西城的时候,除了朱由校外,绝大多数人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巨大的呼吸声汇聚在一起,仿佛风箱一般,队伍的脚步声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整齐,显得有些凌乱。 好在没有人掉队,所有人都在各自班长的呼喝督促下,紧紧的跟着队伍。朱由校闷头跑着,没有理会这些,不过来到了西城后,他的注意力明显没有在队伍上,而是不停的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在阜成门街口,正停留着二十辆四轮大马车,其中一辆马车上的车夫有些焦躁不安,正不停的东张西望,找着什么,他面白无须,皮肤白皙,手上更没有什么老茧,仔细一看就知道不是干这种粗活的人。 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让他眼睛一亮,催促他旁边的车夫,赶着马车往接口行去。果不其然,刚一到达街口,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正跑过来的朱由校大队伍。 而朱由校看到这些马车后,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再往前跑了一段距离后,他便大声命令队伍停下来,原地修整,进食早餐。而此时,在他下达命令的时候,那二十辆马车纷纷分散开来,寻找一个旁边有着各种小吃的胡同,钻了进去。 朱由校的队伍霸占了整条街道的正中央,而后从队伍中,又出来了几十号人,手中拿着银两各自朝着街边的早餐摊子去购满食物,他们选择的早餐摊子也很奇特,全都是旁边不远就有个胡同口的。 这些人两两一波,大声和摊主讲着价钱,催促摊主快点弄,登时将摊主的注意力以及周围的食客目光给吸引过来了,那些没有被选中的摊主也都目光羡慕的看着挥舞着银两买食物的小哥,希望他们也能光顾下自己的摊子。 此时差不多七点多一些,整个城市才刚刚苏醒过来,食客不多,但卖早食的摊子差不多都支了起来,朱由校这么一大帮子人霸占在大街中央,本就引人注目,何况他们还大肆的才买食物,更是惹人关注。 由于朱由校的队伍站在整个街道的中央,队伍中又都是大高个,两边的摊主根本看不到对面的情况,而且他们也没空看,被这些小哥催促的忙都忙不过来,那有空去关心其他的事情。 这种情况下,在没人注意的那些胡同口,和他们这些人一样装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帮着那些正在买早餐的同伴一起拿着食物,摊主也没在意,只是以为是从街道中央过来帮忙的人。在热闹的交易中,这一幕悄然无声的发生着,几乎没人注意到。 吃完早餐后,朱由校带着人休息会后,缓步往回走去,等到食物消化一些后,在慢跑过去。他的整个队伍,此时看起来,似乎庞大了一些,但又似乎不是的样子,三四百人,和四五百人,对于某些不识数的人来说似乎都差不多,何况队伍此时排列的也不整齐,横七扭八的交错在一起,更加不容易数清了。 东华门的守门将领就是如此,虽然他张大眼睛看着整个缓缓进来的队伍,但愣是没有发现,在这凌乱的队形当中,多出了那么一百五十号人。 “呼!”将领松了口气,他也在心下暗自庆幸,太孙殿下果然没有什么想法,这些全是紧身短打装扮的人,身上根本藏不住什么利器,也没有盔甲弓弩火器之类的运送进来。 回到军营后,等到整队报数后,看到队伍多出来的一百五十人,朱由校的嘴角微微弯曲了下。 这就是他的瞒天过海计划,等到下午六点的时候,他在此带着人出去长跑锻炼,只是这次换的是另一批人了。等到他跑到阜成门街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擦黑了,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计划就更加没人发现了,当然,这次确实用买水的,或者是买水果的借口,总之是利用购买东西时的混乱和喧嚣,转移街道上行人的注意力,然后再让其他装扮一样的人,悄悄混进来。 至于把守宫门的将领,他第一次没有发现,后来就更加不可能了,这些将领虽说不是文盲,但也只是粗通文墨,他们又不曾领兵出站,更加不会计算粮草数量,而且碍于朱由校的威势地位,不敢一个一个清点人数,自然就被朱由校给蒙骗过去。 当然,若是有心人一直注意他,也是能发现的,只是,此时朝廷大变将生,至高无上的权力交接在即,谁还有功夫来关注他啊,就算是一直和他不对付的那些江南出身的官员,此时也没空去理会他的小动作。 待到太子登基,成为皇帝,想要收拾一个朱由校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有文官联合起来,想要废掉一个太子,洒洒水而已。 东林党力保朱常洛的事迹,给了所有文官前所未有的信心,只要我们联合起来,皇帝也没办法,更何况朱常洛对太孙也颇有微词,如此一来,出了少数极个别的人外,没人把朱由校当回事。 第一一一章 七月二十一 回到皇宫后的第一天,朱由校就去看了乾清宫看望万历,而此时距离七月二十一号,只有十天了。 万历此时的情况很不好,虽说不上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但整个人也是精神萎靡,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太医虽然没有没有说什么,但任谁看万历这个样子,都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不过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怠慢,都在积极的施救,各种上好的药材,百年人参之类吊命的东西,全都不要钱的用上去。 每一个人表面上都是一副焦急万分,为皇帝挂念的样子,但心下怎么想的,却无人知道。或许真正希望万历好起来的,整个皇宫中,只有郑贵妃一人,她真心希望万历能够平安无事。 然而不管怎样,万历的身体在一步步的恶化,生命在一步步的流逝,不光是万历自己感觉到了,外人也感觉到了,这其中,郑贵妃尤其焦急,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全都是万历的宠爱,一旦万历不在了,她绝对一落千丈。 因此,在她的若磨硬泡之下,让万历下了一道遗嘱,一旦万历驾崩,郑贵妃必须进封为皇后,这是郑贵妃为自己求的一道护身符。 如此一来,等万历驾崩,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后,到时候就算朱常洛想要对付她,也要顾忌下人伦孝道。只是可惜,世事无常,她的这些算计一点用都没有。 朱由校除了早晚各一次带人出去跑步锻炼身体外,整日都是呆在驻地当中,然后每日都递上探视的折子。乾清宫是皇帝的住所,没有旨意召见,不得随意出入,哪怕是太子太孙也不行,除了偶尔那么一两次外,并不能日日见到万历,很显然,目前主事的郑贵妃并不希望他们赖在乾清宫。 忘了说一句,三四个月前,王皇后逝世,仅仅比万历早了那么几个月,这个一生无儿无女的孤苦女人,用自己的寿命,击碎了郑贵妃的所有希望。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消息也渐渐流传开来,明朝的宫廷就是个筛子,什么消息时间一久,也就瞒不住了,包括万历的身体情况。首辅方从哲接到消息后,带着一些重臣进宫探望,出来后却是黑着脸,一眼不发。 这下,所有人都能确认,万历不行了,太子即将登基,整个朝局,一下子变得波云诡异起来,封禁的宫门虽然隔绝了内外,但却禁止不了消息的流通,无数信息,在大大小小守门太监的帮助下,迅速流转传递着。 万历四十八年,也就是公元的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夜晚,乾清宫。 万历已经撑不住了,他的整个人精神徒然好了起来,还喊着肚饿的连续进食了两碗小米粥,虽然他的情况看起来很好,但此刻守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嘤嘤的哭泣声响起,那是日夜守候的郑贵妃。而万历却是一言不发,浑浊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床榻的顶端,他在回忆自己的一生。 万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这个时候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帝师张居正,幼年的顽皮,差点被废的恐惧,三大征的荣耀,争国本的无奈,以及几十年的怠政,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眼前闪现。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那个孙子,让他十分意外的孙子,万历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能力不说如何,起码经验眼光十分的高妙了,自己的太子,他一眼就看穿了,一个老实懦弱的人罢了,虽然十几年太子当下来,有了那么点心术,但也不过如此,登基之后,注定是个被人蒙蔽摆布的木偶。 但这个长孙却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万历观察了这么久都看不出来。不,是对方不敢表露吧,自从那次敲打之后,这个孙子就锋芒暗藏,尽是感谢鸡毛蒜皮的小事,再也没有他请复东宫六率时的惊艳了。 不过这却让万历更加的赞叹,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不像自己,能屈,却不能伸,被那帮子文官压的死死的,只能用怠政来对付。 不过,他弄这么多人进京是想干什么呢?想要政变么?他有这么急躁么?还有,那些人只是盐场的护卫,怎么可能是御马监麾下数万禁军的对手?还是说他想……..想到这,万历有些不敢想下去了,若真是这样,那真的…….太有趣了。 万历有些笑呵呵的想着,他接到秘密的信息后,当时非常的惊讶,不过他却没有揭穿朱由校的行动,反而住了他一臂之力,帮他遮掩某些痕迹,让他顺利的将人全部弄进皇宫。不然的话,朱由校的行动哪里会这么的毫无差错。 不过这些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快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万历继续想到。不过,死前能发现这么一个刚强狠毒的小子,也挺有意思的,或许大明就需要这样铁血的皇帝吧。 只是有些对不起她了,我这一走,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来,可是我也没办法,斗不过那些文官,没有实现我答应的事,对不起了。 万历挪动着脑袋,用最后的力气看向正在嘤嘤缀泣的郑贵妃,以往温馨的生活浮现眼前让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看着看着,万历就慢慢的合上眼了,只是他嘴角的那抹微笑,怎么也抹不去。 “陛下!”郑贵妃长哭一声,尖叫起来。 明神宗朱翊钧,万历四十八年逝世,享年五十八岁。 一般来说,皇帝死的时候,太子应该是在身边的,这样既能哭嚎几声显出孝道人伦来,也能在旁边看着老爹死掉,防止别人搞什么猫腻,确保自己顺利继位。 中国的事情很难说的,太子虽说名分早定,但万一过几天突然冒出个遗诏之类,然后几个托孤大臣偏说皇帝死的时候该注意了,怎么办?太子是遵守呢,还是遵守呢? 只是,也不知道是万历临死时脑袋糊涂忘记了,还是他故意的,反正没叫朱常洛进来。而朱常洛呢,本就是个老实懦弱,没有主见的人,明明知道老爹快死了,就是不敢进去,怕别人搞阴谋,坑他。 虽说这几年他在慈庆宫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但前些年朝不保夕的飘摇生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已经有了阴影,有事发生,首先想到的就是里面有没有敌人的手尾,会不会坑他。 所以,哪怕他急的团团转,就是不敢进去。关键时刻,杨涟挺身而出。 万历的逝世,牵扯到了整个朝局,无数人关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东林党。以前说过,明朝的宫廷就是个筛子,什么秘密都守不住,而在这无数消息泄露的过程中,扮演最关键角色的就是太监。 他们能出入各种地方,不论是后宫还是三大殿,他们能接触到所有的人,不论是皇帝还是嫔妃,他们识字,掌管奏折,沟通内外,想要弄点消息太简单了。在明朝的官场上,若是你不和一二太监交好,你都不好意思出去和人打招呼。 杨涟自然有他交好的太监,这个太监,叫王安。 没错,就是太子心腹,时任太子侍读太监的王安。而在那天晚上,杨涟只给王安带去了一句话,一句至关紧要的话。 “皇上早就病的厉害,不召见太子并不是他的本意,太子应该主动进宫问候,等早上在回去。” 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是一个让人挑不出刺的借口,朱常洛非常满意这个借口,打着孝道的大义,他扣响宫门,问候父亲的病情去了。 当然了,第二天早上,朱常洛也就没有回去。 太子在场,哪怕郑贵妃想搞什么花样也没机会了,就此,朱常洛成为了皇帝。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一日,朱常洛正式登基,年号泰昌,即后世称之的明光宗,当然,他现在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庙号,那是他死后才加上的。 朱常洛登基了,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 高兴的不用说,自然是东林党,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从一开始,东林党就将筹码压在了朱常洛身上,争国本,妖书案,梃击案,无论如何,他们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这一边。花费了无数的时间,牺牲了无数的人,他们长达几十年的政治投入,终于在此刻获得了一份丰厚的汇报。 刘一璟,韩旷,周嘉谟,邹元标,孙如游,等等一系列的东林党人都升官了,尤其是邹元标,这位东林党的大佬,家里蹲了三十年,终于带着人望回归京城。也许,他是想学王安石,挟天下人望,大干一番,但他终究不是王安石,明末波澜壮阔的篇章中,他并没有留下多少耀眼的事迹。 真正耀眼的人,此刻都在等待,默默的等待。 高兴的明显,不高兴的同样很明显,其中最最不高兴的,当然要属郑贵妃了,还有些不高兴,估计要算上齐楚浙三党了,在万历的默许或者说是帮助下,他们击溃了东林党,掌握了朝政,然而,这个时刻,万历却死了,朱常洛上台,谁都知道,朱常洛是亲近东林党的。 他们完了!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的登基仪式,仪式一成,尘埃落定,而其中,最积极的,就是那些东林党人,他们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阻碍太子的登基。 绝不会! 第一一二章 穿越了还是个普通人 自七月二十一号之后,朱由校就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羽林军驻地,他在自己的底盘内,调整自己的部队。 整个羽林军驻地,除了最初一批有房子外,其他的只能住在营帐当中,若是有人此刻进入这里,定会目瞪口呆,之间整个驻地的西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一个个如同蒙古包般的营帐,就连原本预留的晾衣场也被占据了,甚至就连校场也被侵占了一大半。 本来容纳三千人已经有些勉强了,此刻却硬是塞进了四千人,只能这样了,人数一多,用水就有些紧张,偏偏此时又是夏天,不能减少水的供应。好在当初朱由校就考虑过这些,有预见的修了一个大的蓄水池,勉强能供应的上,不过时间一长,却不行了。 至于其他粮食衣物之类的,他早就有所准备,一时间倒也不愁,关键的是安抚下那些新兵初到此地的心情,扭转他们的观念,让他们接受自己成了太孙,哦不,应该是太子殿下,成为太子麾下兵丁的事实。 在接下来,还有一些保持性的训练,整个营地虽然几乎被营帐占据了,但每个营帐之间总有些距离和过道,这些用来一个班的训练是够了。 为了保持安全,夜间是不点篝火的,只是在每个营帐门口挂上一个玻璃罩住的马灯,有着玻璃罩子的保护,这些灯盏还是非常安全的。而晚上,则是各个班内部开小会,做思想教育的时间。 班长作为讲授人,给自己班里的成员讲述军纪,灌输忠君爱国,拥戴太子的思想。此时此刻,这才是最为重要的,让他们从思想里认同朱由校。 这期间的种种的繁杂琐事,不胜枚举,间或又会夹杂些矛盾冲突,四千人如此密集的生活在一起,定然有种种不便,为了调整理顺这些,朱由校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些上面。 其实,虽说他这驻地封闭,不许外人窥探,驻地围墙上还日夜有人守候巡逻,但仍然有着诸多的破绽,泄露出他这里人手众多,暗藏兵丁的事实。 别的不说,单是每日运走的夜香就足以暴露出去,每日清晨,收集拖运夜香的火者都要来回往返好几十车才行,光这一点,就能让有心人看出端倪来。 只是,拖运夜香的火者都是宫里最底层的宦官,地位低下,无人理睬,从来没有人关注过他们,就算说些什么,也没人相信。他们自己也是活的小心翼翼,不敢多言,生怕得罪了某些太监,被人不明不白的弄死。 这种情况下,王承恩出面送些银两,就轻而易举的收买了他们,暂时隐瞒了下来。当然,这也瞒不了多久,只要朱常洛登基为帝,和朱由校不对付的那些空出手来,一下就能发现这里的不对,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为此,三大太监和两位一直没离去的老将异常担心,他们总以为朱由校疯了,想要在朱常洛登基前后谋反。 虽说他现在进行的很顺利,借着万历帮助,轻而易举的将人给弄了进来,但谋反,这…….所有人都不敢想象这件事,只是他们却不敢说什么,生怕被当做有二心而灭口。 只是令几人奇怪的是,朱由校却一直按兵不动,一点动作都没有,每日只是白天稍微训练,然后晚上一直上课进行思想教育学习活动,这让他们大为费解。说要造反吧,却一直一点动作都没有,说不想吧,却暗自藏了这么多的兵丁。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朱由校一直都没有动摇,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了,加上前世的生活,他也算是有了四十年的生活经历了,然而到了此时,他立下目标,并为之前进的时候,他才悲哀的发现,自己真的只是个平庸的人。 前世,他总为自己无法出人头地而哀怨愤恨,直到考上警察才有所消解。而到了这一世,他有了个很好的起点,开始试着自己的去做事,才发现自己的才能真的很平庸。 本来万无一失的登基,被他自己搞的隐患重重。自己想要从小努力吧,好好发挥身体上面的长处练武就好,却又放不下其他,惹出重重祸端,先是杀了郑贵妃的贴身太监,又自己禁足,然后还弄出了个羽林军,后来更是插手盐业,开设工厂赚大钱。 回顾了一下后,朱由校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作死,若不是有着紫气东来这无法抹除的天地异象和自己从小就费尽心思讨好万历,他此刻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现在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人想要阻碍自己登基这种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明悟了自己的只是个普通人后,朱由校那颗本来炽烈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在东想西想,先干好手头的事,将这四千人彻底的掌握在手中,然后再借助他们的力量,顺利登基,至于登基之后的施政方针,到时候再想吧。 既然没有远见卓识,就不要做太深远的打算,除了好高骛远外,没有任何用处。 夜里,朱由校有些悲哀的反思完毕后,整理了下自己的书桌,将一些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文字给收集起来,打算烧掉,这其中就包括了之前他看到自己五年积蓄下来的银两后产生的疯狂想法。 “咚咚咚!” 正当朱由校举着纸张,凑到烛火前面时,他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而后,刘若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奴婢有要事禀报。” “进来。”朱由校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将文件重新放到书桌上。 进来后,刘若愚低头垂手说道,“殿下,奴婢发现客氏有些鬼祟,她经常偷偷一个人进入殿下的书房,偷偷翻阅一些文件。” 抬起头,刘若愚瞄了一眼最上头那份写着朱由校疯狂想法的文件,“殿下远去天津的时候,那份文件就被客氏翻过。”接着,他就将那天的情形以及自己暗地里调查的情况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听完刘若愚的话,朱由校登时脸色一变,他终于知道,自己心头那隐隐的一丝不安源自何处了。 “灯下黑,真是灯下黑啊!”朱由校喃喃自语,他严格管束了所有人,防止他们泄露自己的机密,却没想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能接触到机密,也有机会外出。 本能的,朱由校几乎就能确定,客氏绝对将他的消息向外传递。难怪他总觉得,东林党莫名其妙的就对自己有了敌意,他们肯定是知道了一些自己曾经书写过的,关于征收商税的文件。 “这真是……..”朱由校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连自己奶娘是别人的卧底都丝毫没有察觉,我真不是一般的平庸啊。 “殿下,奴婢告退。”刘若愚见气氛有些不对,赶紧退下去,万一等下看到了些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那可真就是死不瞑目了。 朱由校正暗自懊悔自责,丝毫没有察觉到刘若愚的动作。客氏的事情简直就是一记完美的补刀,将刚刚顿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朱由校再一次打击的体无完肤。 “哎,做人呐还是纯粹一点,脚踏实地一点。”朱由校身体软软的坐到椅子上,仰着头反思自己过往的行动。 还没轮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就保持低调,不要锋芒毕露,那样会提早让敌人感到威胁。然而既然行动了,那就不要因为一点威胁和挫折而裹足不前,不然暴露了自己,却又没积攒足够的实力,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时机。 就像自己,忍不住寂寞,将不同之处显露于外人眼中,然而却有意志不坚定,胆小如鼠,万历的一次敲打,就让自己胆战心惊,再也不敢有大一点的动作。 朱由校意志有些消沉,本来大好的局势,被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行为,给弄得乱七八糟,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情形挺好,但其实危若累卵,稍有不慎,就是倾覆之局。 不过沉郁了片刻之后,他就恢复过来了,虽然才智他只不过是中人之资,但他有着紫气东来的开局,有着后世大量的知识,有着超强的身体素质和武学天赋,更重要的是,十年练武之中磨炼出来的坚定意志。 他还有着极大的资本。 而且客氏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和证据,不能仅凭刘若愚的一面之词就定性,尽管朱由校心里几乎肯定了,但仍然需要调查。 而且这其中未尝没有一丝利用的机会,通过客氏,可以传递一些假消息,反客为主,从猎物变成猎人,布下陷阱,猎杀客氏幕后的东林党。 这天晚上,朱由校想了很多,很多,既反省了自己过往的行动,总结其中的疏漏,也批判了下自己想到一出就是一出的性子。对未来的局势,他也有了些思索,敌人很多,朋友很少,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这麾下的四千兵丁了。 枪杆子里出政权,就让我再次验证这句真理。 这天夜里,朱由校的书房里的等一直未熄灭,直到天明。 第一一三章 静待时机 明悟了装逼是给别人看,自己脑袋要保持清醒这个真理后,朱由校整个人都清明了许多,然后再次投入到掌握军心的活动中了。至于客氏的事,朱由校并没有做什么处理,只是让人保持对她的关注。 至于她做出的这个选择,朱由校倒也没什么伤心的情绪,也许是从历史上早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伤感罢了。 时间一溜烟的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八月一号,举办登基大典。 自万历死后,整个皇宫一直都很热闹,哭丧的哭丧,出殡的出殡,然后就是新皇的登基典礼了。事实上,在万历死后的第二天,朱常洛接受了众臣的朝拜,就算是继位了,对他的称呼也换成了皇上。 登基典礼则是一种仪式,宣布他正式继位,昭告天下,是法统的体现,可谓是极为重要的,一点都不能马虎。 事实上,万历的尸身停好后,整个朝廷就在开始忙碌朱常洛的登基典礼,司设监、钦天监、尚宝司、教坊司,几个机构忙得不可开交,布置场地的搬运礼仪用品,测算天气的选择吉日,负责舞乐的排练歌舞。 而这些,也只是前期的仪式准备,登基典礼中的程序更加的繁杂,朝中大臣还要演练一遍,以防吉日那天出现变故。 忙忙碌碌中,终于到了钦天监选定的日子,八月一号。 明朝登基仪式的主要场所在天安门,当然,当时不叫天安门,而是叫承天门。那天早上,文武大臣们身穿朝服,在承天门前T型广场前等候。文官在东,武官在西,文官首位的是首辅方从哲,文官首位的是英国公张维贤,两拨人马左右分列,肃穆庄严。 整个登基仪式繁琐而庄严,耗时良久,整整一个上午各部分人马在礼官的引导下,从承天门出发,然后到皇极门,最后到皇极殿,皇帝高坐主位,丹陛下朝臣分列,上表恭贺,司礼监正式宣读诏书,确认皇帝的身份,至此礼仪成,一代王朝拉开序幕。 当然,朱常洛这一朝时间有点短,仅仅才一个月,只是现在没有人知道罢了。 皇帝继位后,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同时确认朱由校皇太子的地位,这都是常例,无可辩驳。就算有人不同意,也无法反对,太子登基,太孙自然晋级太子,这是先帝的遗旨,无人能够动摇。 在登基之后不久,朱常洛再发旨意,罢黜天下矿税,召回外派的太监,这道圣旨一出,举国欢腾。 当然,这么说是有点夸张,欢腾的也不过是地方上的那些土豪士绅罢了,他们在乡间有田土势力,在朝趟有亲族官员,民间的矿山自然都是他们的盘中餐,万历收取矿税根本就是在他们身上挖肉,如今罢黜,怎能不欢喜。 民间士绅地主欢喜,朝堂上自然阿谀奉承之词如泉涌,不论是齐楚浙三党,东林党,亦或是宣昆二党,皆都上表大赞,言称皇帝英明。 这些夸赞之词,自然让一直受到压抑的朱常洛兴奋不已,高兴的咧着大嘴,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兴奋之下,我们老师的朱常洛同志再接再厉,又连续颁布了几道诏书,饷边防,补官缺。 这下收获的更大了,不是婉转的民间人士风奉承,而是直接赤裸裸的是文武百官的拍马屁了,饷边防直接从大内银库中调出两百万两白银,发给九边,甚至还给了五千两的运费。 如此丰厚的饷银,整个大明将门,不论官职大小,都能从中大捞特捞一笔,相比之下,那点阿谀奉承之词就算不了什么了。皇帝获得了声誉,武官获得了实惠,简直天作之合。一点都没有人去关心那两百万两白银是否发给了士兵,是否巩固了边防。 武将之后是文官,补官缺直接牵扯到他们的利益,尤其是东林党,借着这个机会,他们再次卷土重来,大喊一声“俺胡汉三又回来了”之后,迅速占据朝堂一隅,和三党对峙。 明光宗朱常洛虽然在位仅仅一个月,但因为他的这几项举措大大有利于文官,因而在史书上竟获得了一个不错的评价,简直让人啼笑皆非,一个服用虎狼之药,夜御八女的色中恶鬼竟然会是一个好皇帝,不得不说,有时候历史就是爱玩这种冷幽默。 对于这些闹剧,朱由校是一概都没有参与,除了八月一号那天不能缺席外,他一步都没有踏出过羽林军驻地,甚至整个人都从人前消失了,不见外人,不宴宾客。 不过这个胜利的当口也没人注意到他,他们全都沉浸在朱常洛登基的饕餮之宴中,尽情狂欢。 京城,叶向高的那所秘密宅邸。 客厅的灯火明亮如簇,几根粗大的宫灯分列四周,将几人的脸庞照的通红,这是叶向高举办的秘密集会。毕竟他此时明面上是应该呆在老家的,而不是出现在此时的京城。 与会人员并不多,也就是东林党仅剩的几个魁首,和两名入阁的大学士,韩旷和刘一璟。 “进卿兄还不返回老家,等候圣旨准备重返朝政么?怎么还有空在这里集会?”邹元标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尔瞻兄见谅,这次是真有要事,才让你不顾舟车劳顿,迅速赶来京师。”叶向高含笑着解释道。 “哦,不知是何事,竟然连道甫都被你招来了?”邹元标奇怪的问道,他的眼神却看向了另一边一个许久未见的文士,那竟是一直闲置在家的李三才。 叶向高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东道主的身份,和各位东林党的核心人物闲聊起来,一时间,小小会客厅的气氛热烈起来,几人都压下心中的疑惑,寒暄起来。他们相互之间也确实许久未见,有必要这么聊几句,相互熟悉下。 大概一刻钟后,客厅中的话语声渐渐小了下去,见这个样子,赵南星开口道,“进卿兄,事情是你最先发现的,你来和大家说说详细的始末吧。” “大家先将这个看看吧。”叶向高将一张纸拿了出来,正是当初客氏抄写的纸张,纸张从被他给了邹元标,然后依次传递下去。 “………” 一阵无声的沉默,几人的表情十分的惊讶,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主意是谁提的,简直是丧心病狂。 “进卿兄,这是何人所书,其言语简直大逆不道。”李三才率先发问。 “这是我从宫中得到的,是有人抄录太子殿下的文稿传递出来的。”叶向高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了出来。 “太子!这……..”在座的几人纷纷惊呼出声,这个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他们本以为这只是某个想要博名声的新晋官员的主张,没想到竟然是太子的言辞。 “正是太子,所以我才将几位请来,合计合计。”叶向高苦笑着说道,他和赵南星商量的事情太大,光靠他们两个人可办不来。 “没错。我和进卿兄的初步打算是…….”赵南星环视一周,缓缓开口道,“给慈庆宫找个新的主人。” 刺啦!哐当!砰!咳咳! 各种杂声顿时响起,除了叶向高外,其他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到了,有人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有人受惊之下打翻了茶盏,也有人一下子被呛到了了,不停的咳嗽。 “梦白,这也太……..”刘一璟最先回过味来,瞪大着眼睛,看着显然早就商量过的叶向高和赵南星。 “是啊,只因为这一点就行废立之事,也太儿戏了。”韩旷也出言劝道,看他的表情,明显不太愿意。 倒是东林党的另外两个巨头邹元标和李三才没有急着发表言论,而是眯着眼睛,抚着胡须,细细的思量着,他俩太久不履朝政了,不明情况下,当谨言慎行。 在朱由校升格为太子之后,朱常洛便有话递过来,让他不要住在简陋的军营了,搬到慈庆宫去居住。因而赵南星一说,这几人就明白过来,他的潜意思是行废立之事。 “进卿兄。”赵南星不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叶向高。 端坐的叶向高也不犹豫,拿出了一叠的白纸,每章纸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文字,有的多大上千字,有的只有寥寥几句。 “各位将这些看完就知道了。”叶向高将纸张分发下去,这都是这些年客氏向外传递出去的,最初那些比较工整,上面还有修改,明显是根据别人口述而写的,后面的笔迹就大致相同,显然是一个人抄录的。 客厅内气氛陷入沉默,大家纷纷翻看这些言论,不用叶向高说,他们就知道,这些无疑都是那位东宫太子的主张。 “从这些言辞来看,太子果不愧是百年一出的明主。”李三才缓缓出了口气,出言赞道,看他的词句,隐隐的竟然对朱由校有些赞赏。 “那又如何,圣明天子自然应该高居九重天,垂拱而治,天子只需为天下表率,这些杂事交给我们大臣就行了。”赵南星冷冷出言,显然对李三才的话不太满意。 李三才笑笑并不反驳。 “话虽如此,但废立之事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刘一璟弱弱出言,表情显的很是软弱。 第一一四章 密谋 “尔瞻兄,你怎么看。”赵南星有些冷厉的看了刘一璟一眼,然后转向邹元标。邹元标讲学三十年,年年举荐他的奏折近百封,在士林间有着很高的声望,和他同为东林党三君子,他的意见很重要。 不光是赵南星,就连李三才和叶向高也盯着他,刘一璟也韩旷也是如此,他们希望邹元标也出言反对,废立之事实在是太过重大了,一旦失败那损失…….这可是一桩要赌上身家性命,三代亲族的买卖。 他俩不是不明白若是秉持着这这样主张的太子登基,对天下是有好处,对他们东林的根基有毁灭性的打击,但事情太大,他们有些犹豫。 邹元标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看着周围几人的表情,他也明白,自己此刻言语的重要性,韩旷刘一璟明显反对,赵南星和叶向高想铤而走险,李三才态度不明,自己的倾向这时就很重要了,说不定能决定局势的发展。 轻轻押了口茶,邹元标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各种思绪翻腾起来,一会是自己长久以来形成的三观,一会是朱由校的那些言论和夸张举措,两种观点在脑海中反复交错,甚至形成了连个小人。 一个大喊,以你的能力,应该明白,这些举措对天下的意义,对老百姓的好处,若这些举措真正实施下去,定然能扭转现在朝廷的颓势,挽大厦于将倾。 另一个则大喊,必须反对,必须将这些歪门邪道学说举措一棒子打死,必须将主张这些的人也一棒子打死,哪怕他是皇太子,这违背了纲常,也侵害了他们东林在地方的根基。 这两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不停的争吵,让他头疼无比,没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太子已背圣人之道,视纲常伦理为无物,此时正是我等匡扶道义,挽救社稷的危急时刻,我等身为天下士林表率,正当挺身而出。”半晌之后,邹元标深思熟虑,说出了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而这,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支持废立之事。闻言,韩旷和刘一璟身体一软,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神情很是无奈,隐隐间还有一丝恐惧,他们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 “我觉得,此事要慎重,此前我东林一直以祖制为名,抗衡先帝,扶持太子。而今,若是贸然行废立之事,恐清议不好,言论汹汹。”忽然,一直沉默的李三才出言,他这言语,似乎是在反对,又似乎是在指出问题,模棱两可的话,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目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太子重商税,欲以之为主,其更想重设市舶司,组建水军,清理沿海。这些,都是在大家身上挖肉,更是动摇了各位家族的立身之根,祖制,小事儿。”叶向高出言反驳,他对朱由校的言论最为熟悉,是以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无法辩驳。 “况且,东宫劣迹斑斑。”叶向高继续自己的高谈阔论,“依仗先帝恩宠,肆意外出,结交朝臣武官;于深宫大内,豢养兵丁,意图不轨,**宫廷;以太孙之尊贵地位,行商贾卑贱之事,残害百姓,搜刮钱财。” 叶向高字字珠玑,针针见血,若是这些全都坐实下去,他的名声就毁了,百姓是愚昧的,东林党更是掌握了舆论,真到那个时候,朱由校想不被废都难了。 当然,这些计策很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谣言这个东西,是需要时间去发酵的,名声回去,也是需要时间去酝酿的。 “太子出生之日,挟紫气东来之像,声势浩大,全城百万民众,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如此苍天庇佑之像,定然福泽深厚,难以动摇,尔等不怕行差踏错,身死族灭么?”李三才脸色冷漠的斥道,尖利的话语,令在做的无不脸色一变,难看起来。 尤其是本就反对的韩旷和刘一璟两人,脸色的更是悲苦了几分,仿佛行走各地磨砺自身的苦行僧一般,苦不堪言。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李三才又将戒石铭吟了出来,十六字箴言一出,让更是让他们脸色大变。 “李道甫,你是何意,在此动摇军心!”叶向高大喝一声,凛然问道。若不是李三才一直都是东林党的干将,绝对的核心人物,家族利益受到朱由校那些举措侵害极大,在座的几人都几乎怀疑他想叛变,拿着他们的人头去邀功。 “我是何意?”李三才冷笑一声,长身而立,用一种肃然加满是森森杀气的语气说道,“我是想让你们明白,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 李三才音调高昂,他用轻蔑的眼神看着反对的两名大学士,“有这样两个首鼠两端,意志不坚的人,你觉得我们能成功么?” 他的话,如同两柄利刃,狠狠的扎进了刘一璟和韩旷的心窝,让他俩脸色一白,可却又无从反驳,他们也更加不敢反驳,李三才的嘴他们可是领教过的,若是此刻出言了,等下不知道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出口。 “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道甫你就留点口德。”赵南星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出来打圆场。不过李三才的话也不是没有作用,在场的人都肃然起来,态度比刚才郑重多了。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将叶向高放在桌子上的那叠纸吹动了一下,最上面的那张在风力的作用下,飘荡而起,晃晃悠悠的,向地面掉落。这张纸正是客氏最后一次抄录出来的,也是让他们下定决心,欲废立之事的最重要原因。 纸张随风而动,慢悠悠、轻飘飘的躺倒了地上,在客厅内明亮的烛火下,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字迹纤细修长,如同客氏这个女人一般,妖媚入骨,充满了一种邪异的感觉。 废除农业税,以商税代之。 这行字里面的词不是明代的,但不妨碍叶向高他们理解其中的意思。 随意瞟了一眼地上的纸张后,赵南星没有在意,而是招呼众人,聚拢起来,细细商议。 是夜,客厅灯火不灭,直到天明。 第一一五章 李郑合谋 东林党的那帮人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战,密谋废立之事,那边郑贵妃也没闲着,在皇宫内,悄悄进行自己的计划。 前面说过,郑贵妃还是有点点心计的,在万历死前,她央求万历留下了一份遗嘱,在万历死后,她必须晋封皇后。 对于这个,朱常洛到时没有不认账,当即表示,父皇这么批示的,自己就照办吧。不过呢,他同时又表示,自己虽然是皇帝,但这却是礼部的事情,自己批了,让他们去办吧。 而礼部侍郎孙如游呢,却没有办理,反而找了各种理由,从各个方面论证,这件事情不合理,不能办。 对于臣下的违逆,朱常洛也不生气,只是将奏折压了下去,然后再也没有提封皇后的事情。到了这里,郑贵妃哪怕再蠢,也明白这件事黄了。 在自己的寝宫内,她生气的又将东西给砸了个遍。只是在生气也无济于事,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郑贵妃又想出了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是送礼。 十天之后,她将这件礼物送给了朱常洛,朱常洛也高兴的收下了。 在妖书案之后,万历为了安抚当时惊恐不已的太子,送了八个美女给他,朱常洛的子女,除了八岁早夭的长公主外,其他都是那八位所生,包括朱由校,包括朱由检。 从这个细节我们可以看出,朱常洛这个人,绝对的对美色有特殊的偏好,郑贵妃的这件礼物可以说投其所好。 朱常洛很喜欢这件礼物,当夜开始享用,对于他享用的结果,史料是这么说的,“是夜,连幸数人,圣容顿减。” 减肥是一件长久的过程,而朱常洛却做到了一个晚上却做到了能让别人一眼就明显能看出来的程度,而他的工具,就是这八位美女。 一夜八女,很明显的,普通人是做不到的,朱常洛这么个从小就身体弱的人就更做不到了,他肯定用了虎狼之药。白天要勤奋政务,晚上要勤奋耕耘,还是如此夸张的耕耘,加之身体从小就不好。 毫不例外的,朱常洛病了。 病了的话,自然就要看医生,于是崔文升就这样出现了。 崔文升,时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个职位说起来也算的上是数得上名号的大太监了,在司礼监的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所以这么说,他并不是太医,就算是会些医术,自己也管着御药房,但也就是属于蒙古大夫那一个级别的。 皇帝深处后宫,后宫里面除了太监外就是嫔妃宫女了,太医并不在其中。也许是出于嫌麻烦,也许是某些人说了什么话,总之,朱常洛并没有找太医来看病,而是让崔文升来看。 后果嘛,崔文升给皇帝开的是泻药,而且用量可能有点多,服药之后,朱常洛一个晚上拉了十几次,本来他身体就差,这样一搞,顿时卧床不起,彻底消停下来。 皇帝不能早朝了,一下子外廷全都知道了,而且立刻的,所有人都断定,这是郑贵妃的阴谋。因为,这位开药的崔文升,当年曾经是郑贵妃的贴身太监。 这个计划很拙劣,拙劣到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地步,拙劣到只要是正常人的智商都不会采用,然而偏偏郑贵妃就用了。 当然,她自己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一边说自己没有动机,一边又说这只是巧合,自己是被冤枉的。 但是,无论她动机如何,无论她是不是冤枉的,结果都是肯定的,明光宗已经奄奄一息,一场惊天大变即将拉开序幕。 皇帝病了,仿佛地狱中的太阳熄灭了,许多只敢在阴暗中活动的鬼祟人物开始出动。 皇城的某处禁军班房内,两个人影相对而坐,一个顶盔掼甲,身材壮硕,一个面白无须,身穿大红绯袍。 “王将军,陛下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你的答复什么时候给我?”绯袍人操着尖利的嗓音说道,他的声音在夜空下仿佛夜枭般难听。 王将军搁在桌子上的手一抖,抬起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太监,就是他,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被逼着去做某些万劫不复的事情。 “我…….”王将军哆嗦着嘴唇,艰难无比的突出几个字,“答应你!” “哈哈哈!”太监开怀大笑起来,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得意,“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将军果然不愧是勇士营的翘楚,这是明智的选择。” “既然如此,杂家告退了,具体的时间,会有人来通知的,希望王将军多想想自己的家人,不要自误。”一甩袖,太监拾阶而出。 砰! 他的身后,王将军狠狠的灌了一口天宫作坊出的烈酒,然后将杯子重重的按在桌子上。透明的酒液流入胃中,让他的心如火烧。 绯袍太监消失后,一个人影从墙角处出来,疑惑的看着离去的太监,“曹化淳?他大半夜的到这里来干嘛?” 周泉看了看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房间中正在一边往自己嘴里灌酒,一边痛哭流涕的王将军,心头十分疑惑。 “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周泉心思一转,悄悄跟了上去。按说,刚刚被皇帝任命为御马监掌印太监的曹化淳巡视下夜晚值守的禁军也算不得啥,可是不知道是因为收到皇宫内最近诡异气氛的影响,亦或者周泉从心底里亲近太子朱由校,总之,他就是觉得,曹化淳今夜的行动十分鬼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或许这是一桩大功劳,能让殿下彻底的接纳我。”周泉一边跟着,一边在心底盘算。自从他遇到了五岁那年的朱由校后,不知为何,他就有种直觉,这是自己的明主,在之后的日子里,只要是朱由校那边的需求,他能帮的就全力帮助。 在李屠的骑兵连训练期间,他更是将这事当做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的,操劳各种事情,又是教骑术,又是精选马匹,可以说,骑兵连能这么顺利的建成,他的功劳绝对占了一半。 怀着兴奋的心情,周泉悄悄的跟着曹化淳。只是跟着跟着,他却发现,今夜的御马监实在是太热闹了,除了曹化淳这个绯袍太监外,还有两三个同样级别的太监,仔细辨认后,他愕然的发现,这些都是郑贵妃身边的人。 人太多,周泉不好靠紧,自然听不到什么,不过尽管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谋划,但周泉却将对方接触的几个人都给记录下来了,作为御马监的老人,这里他太熟悉了,禁军将领中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 乾清宫,某座不知名的偏僻房间,两个女人相会了。 一边是郑贵妃,一边是李选侍。 “皇帝就快死了。”郑贵妃笑眯眯的说道,她此刻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甚至算的上有些神采飞扬。 “我的事情做完了,你那边呢。”她接着问道。 在她对面,幽暗的烛光照耀下,西李选侍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一如她在谋害明光宗的阴谋中那样,让人察觉不到她的身影。 “皇五子自然在我的掌握当中,从那个逆子搬出慈庆宫后,哪怕我自己生了孩子,也没有放开对他的掌控。他从小被我带大,自然亲近我,听我的话。倒是你,竟然用了一个这么蠢的计谋。”西李在阴影中开口,黑黝黝的环境,赋予了她一种阴冷恶毒的感觉,就像是诱惑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皇后。 “你……哼!”郑贵妃面对西李的讽刺,胸膛起伏不定,“蠢不蠢无所谓,有用就好。” “倒是你,想好怎么解决那个小贱种了么?”郑贵妃的语气徒然变得尖刻起来,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怨愤。在她看来,没有这个小贱种的出现,自己早就把太子给赶下去了,哪里还用像现在这么与人合作,铤而走险。 “我的人手倒是布置的差不多了,只是……..”西李有些犹豫,似乎在担心什么事情。 “只是什么?”郑贵妃问道,她不明白,都到了这个程度,眼前这个女人还在害怕什么。 “那小…….太子出生来历不凡,当日他降生之时,漫天紫光,气象堂皇,紫光照耀之下,无不跪拜臣服,无人能驻足而立。听人说,这是紫气东来之像,是紫薇帝君投胎转世的天象。我怕……..” 说着,西李选侍的语气有些颤抖惊恐,她的瞳孔扩散,眼前仿佛出现了当日异象浩大的场景。当时西李也在等候的人群当中,被紫色电光笼罩时,那种酥麻难耐的感觉,让她铭记于心,忘都忘不了,这种如同被蚂蚁爬满全身的感觉,直到她跪倒在地,手掌接触地面之后才渐渐消去。 想到自己当时的丑态,西李不禁有些羞愧,脸颊上一片通红。 “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还不都是宫内谣言…….”郑贵妃语气激昂,只是到后来她的声音渐渐下了下去,当日的天象她也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无论如何都否认不了。 气氛就此沉默下来,两个女人都不说话,微分吹来,让烛火抖动几下,本来应该是让人凉爽的夏风,却让这两个心怀不轨的女人感觉到十分的阴冷。 “若是上天怪罪,死后……”西李犹豫的开口,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贵妃给打断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做都做了,当然要坚持下去,你难道就甘心看着那个小贱种成为皇帝,王氏那个贱人成为皇后,进入宗庙?”郑贵妃尖声叫道,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怨毒。 “不!我不愿意!”郑贵妃的尖叫仿佛唤醒了西李心中某些不好的回忆,王氏那张可恶的脸也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无比的愤恨。 “那我们就回去各自准备吧!” 统一了意见后,两人又仔细商量了些细节以及通传消息的暗号之后,便各自打道回府。 第一一六章 思量 “唉!失算了!”问着空气中酸臭的怪味,朱由校的脸色有些难看。整个驻地,此刻已经全部被帐篷给占据了,就连当初可以留出来的校场的一部分也扎满了帐篷。 朱由校考虑到了用水,考虑到了食物,考虑到了兵甲衣物,甚至还考虑到了大小便的排泄,提前收买了收集夜香的火者,但他唯独没有考虑到天气的原因。 七八月份的天气,正是最炎热的时刻,将近四千人,聚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幸亏水源还算充足,能够日日洗刷,不然这味道还要难闻几分,就算如此,此刻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长久不消的酸臭味。 幸好,呆在这里的人都是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没有什么疾病,而且早在当初,朱由校就延请了一位太医,长久在这里驻扎,才算平安到现在,没有爆发什么流传性疾病。 此时的羽林军驻地,彻底的变成了一处许进不许出的禁地,戚金,俞咨皋,太医,以及其他的大小太监和宫女,已经差不多一个月都没有出过这里了。每次有事情,都是三名大太监领着几个羽林军去办,从不假手他人,也从不让外人进入驻地。 西郊天宫作坊的保卫工作已经被朱由校委派给骆养性了,至于管理,则由各个工坊的主事暂时先看着,只要封闭大门,只出货,不出人,暂时是没什么事的。若不是怕关门歇业太惹人注目,朱由校都想暂停一段时间,先处理好宫内的事情再说。 “好在,大部分时间已经熬过去了,今天是八月十五号,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想到这,朱由校紧了紧拳头,大变的来临,让他有些紧张。 其他人没出过这里一步,朱由校同样如此,自从八月一号参加了便宜老子朱常洛的登记典礼后,他再也没踏出驻地半步。就连三大太监,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也不踏出这里。 他在避嫌。 尽管朱常洛的病危如掌中观纹,清晰明了,旁者一看就知道是郑贵妃所为,但朱由校仍然避之不及。 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朱常洛的死亡是在是太蹊跷了,蹊跷到让人无法相信,他仅仅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死了。 在历史上,此刻的朱由校只是个柔弱的小童,自然没人怀疑到他身上,全都将矛头指向了郑贵妃,一出事就想到时郑贵妃下的手。 但此时此刻却大不一样,无论是从动机还是嫌疑上来说,最后得利最大的,无疑是身为太子的他了。 明宣宗朱瞻基,在父亲明仁宗死后,十分蹊跷的出现在京城,然后登基为帝,而当时,明面上他可是在南方的,绝对不可能绕过早就枕戈待旦的汉王朱高燧的天罗地网,出现在京城。 因为这一点晦暗不明之处,朱瞻基就被怀疑弑父。朱由校可不想因为朱常洛的在位时间太短而被扣上这样的黑锅,动手的确实不是他。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他才足不出户,仿佛禁足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好在,事情的发生如同史料上说的那样,郑贵妃太蠢,做的太明显,尽管有几分奏折拐着弯的想讲帽子扣到他的身上,也没有成功。郑贵妃实在是个好肉盾,手段拙劣到让人一眼就知道是她下的手。 也正因为如此,朱的由校还能在这悠闲的旁观云起云灭,而不用担心担上弑父的名声,进而迅速被废。 一切只需要等待即可,只是,明知道东林党在暗中虎视眈眈,却不做任何举措,不是朱由校的性格,他喜欢讲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而且,明朝文官的手段,让人有些害怕,比如历史上的天启,死的就非常的蹊跷,也非常的诡异,诡异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一只黑手。 当时身为九千岁的魏忠贤已经掌握了局势,皇宫内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天启当时接连夭折了几个孩子,就连皇后的孩子也流产了,说这些是魏忠贤和客氏所为,我们相信,因为他们有更大的图谋,希望自己的亲族能受到皇帝的宠幸,诞下龙子。 从这方面来看,天启的身体十分的好,生育能力也十分的强,不然魏忠贤不可能短视的接二连三害死天启的子嗣,而且是到没有留下一个的程度。 天启的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甚至对魏忠贤造成了极为致命的打击。太监的权势来源于皇帝,只要宠爱他的皇帝没了,哪怕他权势再大,也不可能谋反称帝。 而从谁受益谁动手的原则来看,崇祯时期的众正盈朝,东林独大的局面,不难推断出最大的嫌疑人。 朱由校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准不准确,也不知道那些文官是否有这么大的胆子,但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他也要早作打算,不然事到临头就晚了。 而这个打算,就要落在客氏的身上了,毫无疑问,客氏的身后勾连的肯定是东林党的某一方大佬,而对方显然还不知道客氏已经暴露,客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对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个棋子,若是用的好,是能起到一子定乾坤的效用。 “只是,这颗棋子该怎么用呢?”朱由校摸着下巴想到。此时驻地已经变成这样,全都被客氏看在眼里,如此情况下,客氏自然只能使用一次,而且还必须要人跟着,那么其使用的时机以及传递的假消息,就必须非常慎重了。 “小爷,御马监的周泉求见,说有要事禀报殿下。”正当朱由校皱眉苦思的时候,刘若愚匆匆过来汇报。‘、 “周泉?他有什么事?”朱由校问。 “奴婢不知,问了他,他没说,说事情太大,说要当面向殿下禀报。”刘若愚回答。 “他人呢?”朱由校皱了皱眉。 “还在大门口等着呢,奴婢没敢将他领进来。”刘若愚小心的看着小爷的表情,朱由校平静的脸色,让他放下心来,自己做的没错。 “走,那就去见一见。”想了想,朱由校决定还是去见一下,他和周泉打交道也很久了,对方不是那种不晓得事体的人,这个当口来求见,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一一七章 勾结 木制的大门紧闭着,两旁是高耸的石制城墙,墙面光滑,没有一丝缝隙,整个墙壁呈现一种灰色,看起来肃穆无比。城墙很厚,上面有着一些持矛的军士在巡逻,军士们表情严肃,不苟言笑,目光警惕的来回扫视着下面。 尤其是周泉这个站在门口的外来者,承受得了最多的目光,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城墙上虽有岗楼,但却没有弓手在里面,举目望去,所有巡逻的军士都是手持长矛,身披皮甲。 嘎吱! 厚重的木门被打开,浑身紧绷的李屠从里面侧身闪了出来,大门开的很小,只容一人侧身同行,狭小的缝隙,让人一点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李屠之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骑兵,如今骑兵连几乎快成为朱由校的亲卫连了,最近一段时间几乎贴身护卫朱由校的安全。 出来后,李屠仔细观察了下周边的情况,反复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放松下来,而后,他便和一直站着的周泉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李屠和周泉的关系挺好,在御马监时,就经常得他的照顾。 面对李屠的善意,周泉也忙微笑回应,只是他的笑容有些牵强,显然心中藏着事情。 五六个骑兵出来后,朱由校也跟着出来,被众人簇拥着站定,一身甲胄的他,淡淡的看着周泉。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周泉当先行礼,由于分属不同,他用的是比较正式的称呼。 “起来吧。”朱由校微微颔首,“周泉,你来找本宫何事?” “殿下,请容小人近身禀报。”周泉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哪怕周围没有其他外人,他也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过来吧。”朱由校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允许了,都出来见人了,怎么也要听听对方说的话。他和周泉算是老相识了,对方也有意向他靠拢,安全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允许后,周泉面露喜色,而后往前走了几步,低头在朱由校面前轻声说道,“殿下,奴婢看到西李娘娘的贴身太监曹化淳夜半时分偷偷前往禁军轮值的班房,似乎说了些什么。而且郑贵人的亲信太监也是如此,偷偷的在接触御马监的禁军。” 周泉轻声的将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一一的详细描述出来,他本身就是御马监的老人,从一进宫就在那里当差,如今他正当盛年,记性不差,竟然将那天晚上所有被太监接触的将领都说了出来。 姓名、职务、麾下人马、性格爱好等等,一五一十的,非常详细。而这一说,竟然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此时正当午时,日头甚列,一身轻便丝绸纱衣的周泉已是满头大汗,然后甲胄在身的朱由校只是额头微微湿润,竟然不见汗迹。一动不动的站着听了整整半个时辰,他的精神头没在太阳的照射下萎靡,反而越加的健旺,双眼神光闪烁,明亮无比,连太阳的光辉也遮挡不住。 “殿下双眼灿若晨星,明亮无比,显然功夫已入内里肺腑,内壮筋骨血髓的地步,真是高妙无比。”看了眼朱由校的状态,周泉赞叹无比,心中对太子的敬畏更加深了一份。 “哦,周公公对武学也有涉猎?”朱由校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太监竟然对武学这么了解。 “咳!御马监麾下禁军勇士颇多,练成内劲的大将也有,但却没有殿下实力深厚。奴婢从进宫开始就在御马监任职,见得多了自然有所了解。”周泉弯腰笑着解释。 “哦,是么?”朱由校心中一动,有所想法,但旋即又压力下去,当前最主要的就是登基为帝,其他皆是细枝末节,以后再来规划整顿。 “殿下万安,奴婢所说之要事已禀报完毕,恭请告退。”见朱由校进一步拉拢的意思,周泉倒也光棍,不在纠缠,直接告退。对于他来说,今天的目的基本达到了,这个重要的情报足以作为他的进身之阶,在太子登基后获得回报。 而且,周泉也不是蠢人,从十岁进宫,到现在四十岁,他在皇宫中整整挣扎了三十年,没有人脉和干爹的他,早就练就了一颗玲珑的心思,郑贵妃和西李选侍贴身太监的行动,只要稍微了解当今太子和这两位的恩怨和仇隙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说当年慈庆宫杀人案和梃击案的内幕都比价隐秘,但对于身处其中的太监们来说,只要有心,不难打听到其中的消息,而恰恰,周泉就是这种有心人。 自光宗病重不起之后,不过是一天的时间,整个紫禁城便波云诡异,无数潜流涌动,到处都是太监穿梭,宫女奔行,有能力有野心的,都在打拼下注。 “去吧!”朱由校挥挥手,让对方退下,他如何不能知晓周泉的意思,只是如今兹事体大,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接纳新人,一切等过了九月一号在说。 望着周泉离去的方向,朱由校陷入了沉思,他没想到,郑贵妃和西李选侍这两个历史上的蠢人,竟然现在就开始行动了,而且还是直击要害的拉拢禁军。 她们这是要干什么?是谁教她们这样做的?幕后黑手是谁?有谁参与到了其中?是东林党还是其他的三党? 无数的疑惑在朱由校心头环绕,一时间让他心绪动荡,思想纷杂。 “殿下?殿下?”忽然,李屠的呼声响起,让朱由校从深思中醒来。 “回去吧!”朱由校甩甩头,往回走去。他发现自己太过于注重外部势力的发展了,对于宫廷内部有些忽视,导致如此重要的消息还要一个外人来告诉自己。 嘎吱一声,厚重的木门闭合,从这会稍微开口大些的裂缝中,我们可以看到,无数顶白色的帐篷铺设其中,一队队士兵手持长矛在其中有序的穿行,其步调一致,阵型严整,神情肃穆,皆是精锐的家丁士兵。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尤其是最近,每个人感觉时间是过得那么的慢,让人无比煎熬。 乾清宫内,西李的寝宫。 西李娘娘慵懒的躺在床榻上,不知何处的知了发出惹人厌烦的蝉鸣,嗡嗡的响个不停,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 如今的乾清宫可谓是有明一朝来最为怪异的时刻,皇子住在这里,他最宠爱的妃子也在这里安家,甚至前朝的贵妃也赖着不走,真真是乾坤颠倒,皇权蒙昧。 正当西李娘娘偷懒纳凉之际,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的曹化淳走了进来。如今的曹太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刚刚上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眨眼间就由之前的不名一文到现在的权倾内廷。 面带得意的笑容,他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行走之间,他虽然还谨守着君臣之分,但神色却完全没有了太监一贯的垂首谄媚,其昂扬阔步的姿态,令人侧目。 “怎么样,大伴,事情办的可还妥当?”看到新任的御马监掌印进来,西李眼睛一亮,从床榻声坐起,有些急切的问道。 由于动作较猛,西李胸前的衣襟往下滑落,露出胸口雪白皮肤和幽深的事业线,白洁细腻的半圆轮廓,让曹化淳看的猛吞口水。 许是注意到了曹化淳的目光,西李脸庞微微一红,将衣襟拉了拉,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问道,“大伴,禁军之行可还顺利?我可是在郑贵妃面前夸下了海口,说早就妥当,没有问题了。你可不要让我丢脸!” “娘娘放心,奴婢出马自然是毫无问题。”猛吞了一口口水后,曹化淳的眼睛从西李的胸口挪开,拍着胸脯的保证。 “只是…….”曹化淳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让西李心情一紧。 “只是什么?”她连忙追问,心脏也噗噗的跳了起来。 西李虽说智商还可以,达到及格线,但明显拉拢禁军这种手段不是她能想出来和实施的,一切都是曹化淳的注意,她只是出面做主而已,现在自己的谋主都皱眉担心的问题,更是让她徒然有些慌神。 “娘娘勿忧,奴婢只是作为在禁军各处的班房那里撞到了皇贵妃娘娘的亲信太监,对方似乎在和我们做一样的动作。”曹化淳忙安慰西李,让她不要慌张。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样,郑贵妃拉拢禁军不也挺好的么,这样我们的力量又多了几分,到时候想废掉那个小贱种就更容易了。”西李拍拍胸口,放下心来,她浑然没有察觉到郑贵妃的意图。 “这…….”西李的毫不在意的样子让曹化淳膛目结舌,他有心想解释一番,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娘娘,此事疏忽不得,当初协议是我们掌握御马监禁军,而郑贵妃以皇贵妃之尊,颁布遗照,废除太子之位,立皇五子为帝,如此两方各执一面,相互合作。”曹化淳一口气说出当初的协定,然后毫不停歇的接着分析。 “皇贵妃在内廷本就根深蒂固,势力庞大,现在又在拉拢禁军,又握着遗照,自身有皇贵妃的尊位在身,万一到时候她想和娘娘争夺五哥儿的抚养权,我们可没有名义抵挡。” “这可怎么办是好?”对于自己的利益,西李还是身精明的,她一下子就听懂了,可听懂了之后她却毫无解决办法,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大伴。 “娘娘勿忧,奴婢有个好办法。”曹化淳不愧是内书堂出来的精英太监,只是沉默了一会,就有了破局的法子。 “我们可以效仿当年慈圣皇太后的招数,在外廷中寻找支持,只要找到愿意支持娘娘的张江陵,则大事可期,再也不用怕皇贵妃来夺权了。”曹化淳一脸灿烂的笑容。 而我则可效仿当年的冯永亭,掌司礼监,握批红之权,成为名副其实的内相了。这句话曹化淳没有说出口,但却在他心中不停的盘旋。 “如此便拜托大伴了。”西李大喜,将事情全都托付给了曹化淳。而曹化淳也相当乐意,行礼之后,转身就出去,准备去外朝物色新一轮铁三角的人选。 第一一八章 三党出局 内廷暗流汹涌,各方人物为着自己的未来做着打算,拉拢人手,布局皇宫,外廷也不例外,正暗自行动着。 外廷中,目前最大的两股势力,乃是三党联合以及东林党,其他的宣昆二党地域观念严重,势力不大,没有能力参与其中。 东林党之前颓势尽显,只在朝廷中留下大小猫两三只,其他人几乎绝迹。然而,光宗一朝上位,东林再度复起,核心人物强势回归,迅速占据朝堂上诸多关键位置,声势大振,与齐楚浙三党分庭抗礼。 而三党联合,从人数上和官职上来说,并不差东林许多,甚至还要强上几分,只是他们的势力终究是联合而来,齐楚浙三党相互之间自由龌龊和间隙,从凝聚力上来讲,差东林许多,一时间面对东林党的强势来袭,有些招架不住,暂落下风。 不过浙党首领方从哲身为内阁首辅,独掌朝政七年之久,自然有他自己的一番势力声威,勉强能参与到这场宫廷巨变当中。 这不,此刻方首辅正独身一人,在一名太监的引领下,穿行在乾清宫密扎的走廊当中。方从哲相貌清瘦,额下长须打理的十分整齐,气度不凡。身为首辅,他自由一番天地,行走在宫中,仍然昂首阔步,不像其他得到召唤的小官一般,低眉垂手,不敢往两边看一眼。 “咦,这不是首辅大人么,缘何一人在宫内行走?”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惊疑不定的声音,方从哲看去,却是从旁边的一条岔路上窜出一个绯袍太监,仔细凝神辨认,却是新上任的御马监掌印,泰昌宠妃西李选侍的贴身太监。 “原来是曹公公,老夫这可不是擅闯宫廷,这不,前面有这位公公领路呢!”方从哲呵呵一笑,轻松的回答道,看他随意的样子,似乎毫不在意曹化淳扣过来的帽子。 曹化淳也不言语,眯着眼睛,盯着前头那个正好停下来的太监仔细瞧着,半晌后,才嘴角牵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娘娘好手段,首辅大人好运气。” 假模假样的称赞了方从哲一句后,曹化淳连快步离开,郑贵妃又是勾结外臣,又是拉拢禁军,目的不言而明,自己动作得快点,不能落后了。 “本来还想出去联络联络这个方从哲,没想到他却被郑贵人给拉拢了,他可是三党的领头人物,和他地位对等的可没几个。”想到这,曹化淳不禁苦恼万分。 说道拉拢朝臣,密谋行事,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今的首辅方从哲,有了他的支持后,朝政可以平稳过度,不用频繁的更易朝臣,将影响减到最小。然而他的想法太晚,终究是没有赶上,让方从哲被人拉拢而去。 这个情况下,只能另换一个人选。只是,目前能抗衡三党的,也就只有一个东林党了,莫非要去找那帮老学究?曹化淳的脚步逐渐放缓,最后站在原地,凝眉沉思,细长的眼睛中,目光闪烁不定。 最后,他还是恨恨的一跺脚,带着一种绝决,出宫而去。 “这曹太监,行色如此匆忙,莫非发生了什么大事?”看着曹化淳离去的背影,方从哲有些皱眉,如今形式诡异,任何一点细节都会带出莫大的事端。 “方大人,方大人!娘娘还在等着呢。”旁边的太监见方从哲没有一点行动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哦,好,劳烦公公了。”方从哲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跟着往前走去。只是刚才的事却他暗暗记在心中,等回去后在好好思量分析。 很快,在太监的引领下,方从哲便来到了郑贵妃的寝宫,站在门前,他整理了下衣着,才高声唱诺,迈过门槛进去。 “老臣方从哲,参见皇贵妃娘娘。” “爱卿免礼平身。” 一番对答后,方从哲在小太监搬来的软墩上坐下,他的屁股还没坐稳,有些心急的郑贵妃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方先生,昨日我已按照先生所言,和西李协定,她拉拢禁军,掌握好皇五子。而我则遵照遗诏,晋皇太后位,而后手持诏书,废太子,立皇五子为帝。” 说到这,郑贵妃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脸现羞赫,“可是我有些担心西李靠不住,因此派出亲信太监也去游说禁军,然则却恰好撞到了同样行动的曹化淳。” “这个西李真真是把这当做儿戏,当面和我说着人手早就布置好了,结果会面之后才去行动,竟然蒙骗与我,若不是我私下觉着不妥,怕还是发现不了。如今我心下慌张,已无对策,不知先生可有教我?”郑贵妃说着说着就留下眼泪,风韵犹存的她哭起来宛若梨花带雨,让人怜爱。 只是,她言语间却丝毫不提自己私下里的小动作,违反约定再先,而是将责任全都推到西李选侍的身上。 “这?” 方从哲看着幕帘后的人,十分的纠结,郑贵妃的言语上的避重就轻他岂能看不出来,只是他这会没有功夫去点出来。默默凝思的方从哲已经陷入了天人交战,他的脸上时而一片渴望之情,时而恐惧万分,几个表情在他脸上来回交换,最后化为一片忧愁。 早知道就不该给郑贵妃出主意了。方首辅一脸的后悔,他真的觉得,自己参合到这里千错万错。 泰昌虽然不是个多么有能力的皇帝,但是性情还是不错的,是个老实人,而且有点懦弱,虽然万事都听东林党的,但对臣子还不错,不会动不动就打人屁股,并不残暴。 就算自己和东林党不对付,大不了下台就是,反正自己也干了七年首辅,也够本了。只是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仕途之心不死,被郑贵妃的话给诱惑了。 事情还得放到几天前,大概是十二号的样子,皇帝刚刚病了,还没有接受蒙古大夫的治疗,这时候,郑贵妃找了过来。 两人见面,寒暄之后,说起来江陵相公的事,郑贵妃感叹,江陵相公真的很幸运,竟然遇到了当时年龄还很有效的先帝,我这里也有个幼小的皇子,不知道谁又能有这个气数,成为下一个江陵相公。 江陵相公就是张居正,他是湖北江陵人,所以他在世时,常被人成为张江陵。就想方从哲一样,他现在也时常被人用家乡的名字代称。 对于宫内的局势,方从哲还是很了解的,而郑贵妃自以为很含蓄的说辞,在他这种文人看来,简直太露骨了,这是赤裸裸的拉拢啊,不过面对一个能成为张居正这样的实权在握的首辅的机遇,方大人顿时怦然心动。 皇五子才九岁,比万历登基时还要小,若是………美好的前景,顿时让方首辅目眩神迷,心神失守起来。 见方首辅愣愣的样子,郑贵妃趁机问道,“皇帝病重,来不及改弦更张,我这皇子前面还有个太子,如之奈何?” 方从哲此时仍就处于心神失守的状态,听到问题,下意识答道,“假托遗嘱,废掉太子。” 郑贵妃眼睛一亮,继续问道,“可太子手下有些兵马,狗急跳墙怎么办?” 方从哲仍然没有清醒过来,听到问题,本能的利用自己的经验学识解答,“御马监麾下数万悍将,拉拢过来,剿灭就是。” “哈哈!首辅好计谋。”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郑贵妃登时娇笑起来,愉悦的笑声,让方从哲徒然清醒。 “啊?我说了什么?”方从哲醒悟过来,懊恼无比,看着吃笑不已的郑贵妃,长叹一声,失礼告退。 “哎……..”想到前几天的失语,方从哲喟然长叹。 “先生别忙着叹气,您已经参与进来,脱身不得,还是帮奴家出出主意吧!”郑贵妃娇笑着,说出一个方从哲不愿正视的一个现实。 “哎!”方从哲坐在软墩上,忧愁的思考着,他此刻真的有种蛋蛋的忧伤,局势纠结的让他有些蛋疼,而且想到来时曹化淳说的话和表情,他就更加的抑郁了。 结合曹化淳的神态表情言语,以及郑贵妃所说的,昨晚去拉拢禁军碰到曹化淳的事情,老奸巨猾的方从哲哪里还会猜不到,那个西李选侍的野心并不比郑贵妃小。 郑贵妃在受宠于万历,横绝后宫几十年,在内廷的势力根深蒂固,底蕴丰厚,而西李选侍,手中始终握着皇五子,两个女人相互合作,拉拢禁军,再加上朝臣的合作,的确有可能废掉太子。 只是,这表明的庞大势力,方从哲却看出了不妥,史上岂有两宫太后共掌后宫的先例?从郑贵妃的言语来看,协定,私自拉拢禁军,心思岂会单纯?太子还未被废,勾心斗角就先冒了出来。 如此行事,岂能成功! “娘娘欲效仿慈圣皇太后,可那西李,她也不愿意成为仁圣皇太后。”方从哲满脸忧愁的扔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去,他十分不看好这两个女人的行事,就算成功了,自己帮助的郑贵妃到时候估计也是想着将皇位禅让给自己儿子,那时候才是大麻烦,还是趁早离去,求个安稳。 自己其实也没干什么事情,不过是失口说了两句话而已,就算她们事败,自己也没有多大的责任,只要到时候辞职就行。 “老臣年事已高,待陛下病情稳定,便请求致仕,告老还乡。”临走时,方从哲又扔下一句话,他此刻彻底清醒过来,自古除了武则天外,无有女子能成事者,自己还是赶紧抽身离去吧。 “这个老东西。”郑贵妃也不是个文盲,方从哲的意思他那里不知道,暗骂了一声后,她也顾不得生气,赶紧考量起对策来。方从哲的意思很明显了,那就是西李想和她争夺主导权的地位。 皇子在对方手中,自己哪怕有遗嘱,地位比对方,但鹿死谁手,依然不能确定,而且方从哲的离去也给了她重重的一击,这表明对方十分不看好她,这个举动让郑贵妃顿时烦躁起来。 心头窝火的她,又开始忍不住砸东西了。 第一一九章 杨涟 宫廷内部在剧烈的变动,宫廷外也同样如此,无数朝廷要员家中夜夜笙歌,宴会一个接一个的开。 灯火灿烂的宅邸,仿佛历史的重现,在一个月前,这样的场景也发生过,只是这次比一个月前的那次激烈的了许多,范围也大了许多。 八月十五月圆夜,大如圆盘的月亮高挂在天幕上,清冷的光辉下,叶向高隐秘的宅邸中灯火通明,往来的仆人觉得十分的奇怪,不知道那个面白无须的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让老爷招来了诸多的好友一同款待。 宽敞的会客厅中,叶向高赵南星并列而坐,他们的地面是一个满脸笑容,白净无须的中年人,旁边,则是另外一些东林党的核心要员,李三才,韩旷,刘一璟都在其中。 韩旷和刘一璟能够进入内阁,绝对的东林党核心成员,此处之外,还有一些富贵士绅打扮的人,从气质做派上来看,他们明显不是官员,却和这几个东林党高层人物同处一室,而且没有一点拘谨不安的状态,着实令人奇怪。 不过场中的几个东林核心却没有感觉丝毫的不妥,反而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这些人的身份明显不一般。 会客厅中,整个场面十分的安静,每个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在会客厅周围十米之内,没有一个人靠近,就连守候的仆人也是在十米之外。从那个白净无须的中年人说完之后,便被外面的仆从引到偏房去休息,剩下的十来个人则缓缓开口,商议事情。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院子中,也有这样的一幕,只是这的人少了很多,拢共也不过两个而已。 这个小院子非常的普通,普通到一间正房,两间厢房的样子,寂静的光辉洒满这里,给这里装点上了一份静谧和纯粹,一如这里的主人一般。 一间厢房当中,王安和杨涟相对而坐,两人细细的品着茶,袅袅茶香,配合着旁边书架上有些陈旧的书卷,看起来儒雅无比,充满了坐而论道的气氛。 王安最喜欢的人是东林党,因为东林党始终站在朱常洛那边,而东林党中,他最喜欢的则是杨涟,因为杨涟直接伸出援手,让朱常洛的登基免去了很多的麻烦。 杨涟是个纯粹的人,也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在他心中有着自己的道德标杆以及行事准则,而且,他也将这套准则贯彻到了自己的生活当中,知行合一,从无更改。 王安和杨涟认识的不久,但却一见如故,准确的说,是王安对杨涟一见如故。上次,杨涟帮了王安的大忙,而这次,当麻烦再次来临是,王安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杨涟,于是也就有了今晚的会面。 坐在杨涟面前,王安有点紧张和压抑。杨涟太干净了,干净到那双黑黝黝的眼眸仿佛一面镜子一样,将人内心深处的秘密都给倒映出来。 “咕嘟!” 王安端起茶盏,轻轻缀了一口,将茶水和他多余的口水一其吞入腹中后,紧张的情绪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微微一笑,他便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打探来的消息娓娓道来,说给杨涟听。 朱常洛登基后,王安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掌控宫中大权,虽然他的上头还有个掌印太监卢受,但太监这种生物,其权利不是看职位品级的高低,而是看在皇帝哪里受宠的程度。 很显然,作为新皇帝朱常洛的头号贴身太监,王安的地位明显比卢受高,因此掌握宫中权利是理所当然的。 王安絮絮叨叨的,不停的念叨着,倒完自己的消息后,他又开始倒朱由校的情报。 “小爷是个好人呐,每次遇到老奴都会停下来打个招呼,问候两句。小爷是个有主见的人,从小他就不喜欢别人管他,只想干自己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小爷干了很多事,这些事老奴看的不太明白,但我却知道,小爷将来一定是个好皇帝,一个比先帝和万岁爷都好的皇帝。杨大人……..” 王安老泪纵横的看着杨涟,眼睛中露出期盼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回来找杨涟,但他直觉觉得,杨涟能够帮的上他的忙。 “一定,一定要阻止郑贵妃和西李选侍!” 杨涟的表情依然平静,他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惊天大密一样,平静的喝着茶,平静的看着王安,一如他之前迎接时的表情。 “我都知道了,王公公,你先请回吧。”杨涟语气平淡的说道,音调中没有一丝的波澜。 “如此,便拜托杨大人了。”王安没有在说什么,只站起来,然后跪拜到地上,行了个大礼。杨涟也没有躲闪,而是坦然的受了这一礼。 之后,王安便离去,书房中只有杨涟一个人坐着,慢慢的喝着茶,他的目光依然平静,但神态却越来越坚定,眸子中,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照亮他整个身心。 第二天,八月十六,旭日东升。 温暖的晨曦洒遍这个深宫大内,也给某处营地内密密麻麻的白色帐篷镀上了一层金色涂层,看起来神圣庄严。 无数精悍的士兵在军号中起床,叮叮当当的声音,如同一首交响乐。整个军营仿佛活了过来,军士们有条不紊的进行自己的日常生活,吃饭,训练,上课。 漫步在如同迷宫的帐篷缝隙之间,朱由校身心无比的放松,他的耳边,是各个班长们或是慷慨激昂或是低沉厚重的讲述声音,这些经过细致科学培训的军官们,正用着自己教导的东西,将忠贞的观念灌输到那些单纯的士兵闹中。 半年的专业培训,长达五年的不间断训练,盐场轮流的带兵实战训练,让羽林军原有的九百人迅速的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官,朱由校交代下来的各种任务,他们都能圆满的完成。 譬如稳定军心,树立终于朱由校的观念。 在这一个月的封闭生活中,这些观念被一点一滴的关注到这些单纯的士兵们心中。每天都有的政治思想课,让这些曾经的难民,后来的盐丁子弟,现在的羽林军士兵,观念想法迅速的转变。 迅速的接受了自己成为了大明帝国太子殿下的亲卫军,他直属领导的力量。帝国这个词也是他们从班长们那里学来的,这个词莫名的有用一种力量,让人听了十分的提气和振奋,只是出现过一次后,就迅速的取代了朝廷的称呼,成为了羽林军中对国家的指代。 “忠于太子,忠于帝国!” “我们是利刃,为殿下扫平一切!” “我们是护盾,誓死护卫殿下安全!”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而还,功名当在马上取,封妻荫子,就在今朝!” 一声声热血的口号在一间间的帐篷中响起,口号被呐喊了无数遍,让里面的军士们的血液几乎燃烧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提起长矛,将殿下的敌人给全部杀灭。 这些口号,让朱由校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在这些热血的呐喊下,他整个人越来越平静,内心也无比的安宁,他忽然觉得,只要有这样的一群人在背后,自己无惧任何艰难险阻。 一个月的时间,让朱由校彻底掌握了这四千人的军心,再也没有任何疑虑,再也没有任何骚乱,只要敌人出现在面前,他们绝对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这是一只铁一般纪律打造的军队,完全属于朱由校自己的军队。 晨曦之中,不光朱由校自己内心宁静,念头贯通,杨涟也是如此。一身朝服的他肃穆沉静,内心安宁而坚定。 他仿佛朝圣般,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街道上,向着自己的目标行去。尽管他昨晚一夜未睡,但他此刻却没有一丝疲惫,依然精神奕奕;尽管刚才周嘉谟、韩旷、刘一璟拒绝了自己的提议,目前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杨涟也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不知道什么利益,他也不知道什么大局,他同样不知道什么危险,他只知道,自己目前做的符合道义,符合自己的认知,那就够了,其他的不用考虑。 越走,杨涟的心越加的纯澈,也越加的坚定,杂乱的念头都被他斩杀,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无数伟大的人物似乎与他同在。 “咚咚咚!” 杨涟敲响了一栋豪华府邸的大门,坚定沉稳的敲门声,仿佛暮鼓晨钟般,给人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个府邸的主人名叫郑养性,是郑贵妃弟弟郑国泰的儿子,也是郑贵妃在朝中的联系人。杨涟虽然顽固,也正值,但他并不蠢,相反的他还十分的聪明,宫中两个试图颠覆一切的女人身上,他很快的就看到了一个破绽。 这个破绽就是郑养性,郑贵妃的侄子。 半晌后,门开了,门房将杨涟迎了进去。 “好个杨文孺!”叶向高听到仆从的禀报后,恨恨的一拍桌子,十分的生气,他的目光中寒光闪烁,显得十分狰狞。 “哎,可惜了!”得知杨涟最终还是踏入了郑养性的府邸后,周嘉谟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惋惜和沮丧。 与此同时,许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反应各不相同,有惋惜,有愤恨,有赞叹,有钦佩,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不过这些对于已有选择的杨涟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就是他,一个义无反顾的人! 第一二零章 斥退 几个高层大佬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杨文孺到底是痴心妄想,还是真有一套。 凭借语言就想斥退郑贵妃的野心,怎么可能?! 想想这个杨文孺可笑的办法,叶向高就想发笑,郑贵妃是愚蠢了点,是无谋了点,但怎么也不可能就被你几句话就给吓的放弃所有的谋算,怎么着也是和东林党抖了了几十年的老对手了,哪里有这么不堪。 抱着看笑话的打算,叶向高静静的等着消息。 整整一个时辰后,郑府大门才打开,一辆双马四轮马车在大门前被套好,而后郑养性便登上了马车,往宫中疾驰而去。 待郑养性走后,杨涟晃晃悠悠的身影才出现在大门口,他看起来十分的疲惫,完全没有了刚才进去的神态,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郑府门口的整个场景,登时被一直在附近晃悠的探子给传回各家主子哪里,详细清晰的描述,让那些人惊讶万分,同时心头也一咯噔,感觉不妙。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方从哲,他等到消息后他就认为,杨涟此行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昨晚郑养性来找过他,而他也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参与其中,同时也劝过郑养性,让他放弃。当时郑养性有些迟疑,今天若是有一大高官去找他,营造一种朝廷皆反的局面,大势威逼之下,当能让郑养性动摇。 因此,当郑养性奔向皇宫的消息传来后,他并不惊讶,只是好奇,好奇杨涟的嘴炮战斗力,竟然一个人就完成了需要一群人的事。 一进了皇宫,郑养性见到郑贵妃后,抱着她的大腿,就痛哭流涕的劝道,“姑姑啊,我们别当太后了,放弃吧,再不放弃,我们怕是有性命之忧啊!” 郑贵妃被他外甥的举动弄得愣住了神儿,等听到他的话后,登时惊愕万分,惊怒交加的大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惊慌。” “姑姑,今天杨涟来找我了。”郑养性边哭边说道,看他的样子,确实有些崩溃,“他说,朝廷中没有人会支持我们,我们若是一意孤行,必有性命之忧,就算姑姑你登上了皇太后的位置,他们……他们也会……” 说到这,郑养性说不下去了,他瞳孔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心中害怕之下,他的哭声又大了几分。 “他们会什么,你个废物倒是说啊!”郑贵妃也慌了神,大声怒骂道。 “他们会清君侧啊!”郑养性哀嚎一声,说出了这个让他惧怕不已的词语。 郑贵妃的身体暮然一僵,原本想打外甥而高高举起了的右手也停在半空中,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塑般,没有半点声息。 “清君侧!清君侧!清君侧!” 这个词语来回在郑贵妃心中响起,随之一同的,是阵阵的腥风血雨,恍惚间,郑贵妃鼻尖已经萦绕了丝丝猩红的气息,那是血的味道。 郑贵妃虽说不是饱读诗书,但也颇通才艺,清君侧这个词她自然是明白的,正因为明白,她才知道这背后代表着的是什么意义。若真到了这一步,自己性命不保,自己家族三代不保,自己儿子估计也保不住。 想想那些平日间被她打入冷宫,打入教坊司的宫女妃嫔,那种凄冷的模样让她顿时不寒而栗,整个人身形都晃动起来,脸色也唰的一下白了。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郑养性的呼喊和摇晃让郑贵妃徒然清醒过来,可她并没有恢复冷静,看着脸色惊悸犹存,心慌不已的外甥,她的心也慌乱起来。 外甥是个废物靠不住,首辅方从哲又不看好抽身而去,丈夫死了,封她为太后的遗诏被一棒子文臣各种理由推辞不办,而原本能互为依靠的女人西李选侍,也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频临关系破裂。 而清君侧这个词,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言一出,让郑贵妃如临深渊,寒气从心底冒出,冻彻心扉。 种种迹象,真是满朝皆敌,没有一个盟友。郑贵妃一个女人,此时又没有了丝毫的依靠,她自己本就政治权谋水平不高,虽然心犹不甘,然则却六神无主,毫无办法。 外甥的哭泣和哀求还在耳畔响起,心神慌乱下,她也只能无奈道,“好了,别哭了,姑姑搬走,姑姑立刻从乾清宫搬走,绝不再有非分之想。” “真的么,姑姑?”郑养性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惊喜交加的问道。 “真的,真的。”郑贵妃无力的挥了挥手,让外甥退下。 是日下午,郑贵妃搬离乾清宫,且不再要求晋封皇太后。消息一出,满朝哗然,杨涟这个名字顿时传遍朝野,几个知道内情的大佬对他重视起来,而其他不知道的人,也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 “杨涟此人不听号令,私自行动,断去宫中一臂,不知道对后面的会有何影响?”书房中,赵南星看着叶向高问道。 东林党的核心人物此刻差不多都在京城,但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他们两个,因此一出事,赵南星直接就来找叶向高了。 “影响是有,但不多,反而还有些好处。去了郑贵妃,便也去了三党插手的余地,如今我们已与西李联合,曹化淳掌御马监,正好将郑贵妃遗留的人手收拢过来,宫内宫外相互勾连,局势已在掌握之中。”叶向高笑眯眯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神色间满是轻松。 看他言语间的样子,似乎丝毫没有将朱由校麾下九百人给放在心上,不只是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将这区区不到一千人的羽林军放在心上,他们心中,御马监禁军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之所以做这么多准备,便是为了万全之算,以防万一。 “那要不要…….”赵南星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要不要让杨涟暂时休养一段时间,不让他再出来四处捣乱。说白了就是要不要派人打断杨大人的腿,让他不能在蹦跶。 “此事…….”叶向高把玩着一个鼻烟壶,皱眉凝思,“此事不妥,还是不要管杨文孺,让他在台面上蹦跶,也好为我们争取大义,同时遮掩一二。” “如此甚妙!”赵南星抚掌大笑,神色轻松无比,眉宇间的忧愁一扫而光。 “皇上病情如何?可有反复?”叶向高问道。 看他那表情,赵南星很快就明白了话语下隐藏的意思,皇帝是不是死定了,万一要是好起来,那他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了,而且会有性命之忧。没办法,蛛丝马迹太多,皇帝一好起来,定然能知道这下面的种种黑幕。 “病情不见好转,虽然缓慢,但依然在持续恶化,当无有反复之忧。”赵南星想了想,字斟酌句的道。 “可有万全之策?”叶向高有些不满意的问道,他这句话有些急,几乎相当于暗示了。 “真要如此?”赵南星一惊,脸色有些迟疑。 “确要如此,做了就要做到面面俱到。”叶向高脸现狠色,只是这抹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平静,“不过我等不可亲自出门,让西李那愚妇出头即可。你且附耳过来!” 赵南星有些迟疑的侧过头去,刚开始还有些胆怯,但随着叶向高的话语,他神色却越来越放松,之后更是连连点头。 而这之后,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后,便相互分开。 此时,乾清宫西李的住处,西李此刻正神色畅快的大笑着。 “郑氏这个蠢货,竟然被人两句话就给吓跑了,不过这也好,省的有人跟我挣了。皇后的位置,我坐定了。”西李哈哈笑着。 旁边是神色无奈的曹化淳,他此时正不停的按摩着太阳穴,伺候这么一个跟郑贵妃相提并论的愚昧的主真的很无奈。他时常在后悔,自己当初就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偏激和担忧而叛了小爷,投到西李门下。 在远一点的地方,是两个小人儿,才**岁皇五子朱由检和朱徽媞瑟瑟发抖的相互抱在一起,有些惊恐的看着哈哈笑着的娘亲,最近一段时间,他们总觉的娘亲发生了好大的变化,可怕了许多。 担惊受怕之下,两个小人儿不禁怀念起来温和的太孙哥哥来,那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而且哥哥也从不责罚他们。只是因为娘亲的禁令,他们许久都未曾见过太孙哥哥了。 “娘娘,娘娘,噤声,噤声!小心隔墙有耳。”见西李笑了许久都不停歇,曹化淳只能无奈上前劝道。 而这时,一个他的心腹太监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曹化淳了然之后,便对着西李说道,“娘娘,叶先生那边派人来请,说有要事相商,奴婢出去一趟。” “哦,既然是叶先生尤其,那你就块去,别耽搁了大事。”这下西李终于停了下来,催促着曹化淳,赶快去办事。 “是,娘娘,奴婢告退。”施了一礼后,曹化淳便转身,悄然出宫。 第一二一章 顾命 以一己之力斥退了郑贵妃后,杨涟并没有就此偃旗息鼓,而是再接再厉,将矛头对准了另一个人。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一十九日,杨涟慨然上书,痛斥皇帝。 在一心为国的杨先生的心中,江山社稷是第一位的,所以在他看来,郑贵妃固然可恶,姓崔的蒙古大夫也十分可恨,但最该遭到谴责的,还是皇帝。 明知道美女不该收,你还收,明知道春药伤身不能多吃,你还吃,明知道看病要找太医,你还要找个太监来看,这不是脑残是什么? 在满腔愤怒之下,杨涟递上了这份奏折。 在折子中,他先是谴责了蒙古大夫崔文升,说他什么都不懂也敢胡乱给皇帝开药方,然后笔锋一转,他又对皇帝提出了一个尖锐的批评——勤劳工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好吧,这句批评在后世人看来,绝对摆脱不了拍马屁的嫌疑。就跟在党的民主生活会上,书记让同志们提提领导的意见,看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同志们绞尽脑汁,无法可想之下,提出了这么一个意见,领导太勤奋,万一因累生病,以后还怎么领导我们工作。 放在后世,放在民主生活会上,杨涟妥妥的一个马屁精的外号是免不了的,然而放在当下,在这个朕即国家的时代,这还真是一个相当恳切的批评。 当然,更主要的是杨先生前面说的那些话,让他摆脱了拍马屁的嫌疑。前面他说皇帝忙得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收了八个美女,然后一夜连幸数人自然不是什么见的人的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急色。 然后,他痛骂崔文升,说他没水平,不懂医术,然后再转回来,就这么一个人,你还吃他开的药。这里面潜在的意思就是,崔蒙古大夫已经够差了,你比他还差,你呀就是个脑残才相信他。 这封奏折可谓是相当的大胆,虽然词语隐晦,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里面的话简直是在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你个脑残的玩意,瞎**乱搞,你出事了吧,连带着朝廷也跟着混乱了。 杨先生的这封奏折刚送到通政司,内阁就放出话来,杨涟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不过杨先生表示不在乎,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后果?那是什么?杨先生从来没有想过。 三天后,皇帝召见大臣,这些人包括方从哲、周嘉谟、孙如游,当然,还有杨涟,此外,还有谕令传召锦衣卫同时进宫,听候指示。 命令一下,所有人都认定,杨涟完蛋了。 因为这拨人里面,方从哲是首辅,周嘉谟是吏部尚书,孙如游是礼部尚书,全都是部级高干,只有杨涟是七品的给事中。而且会见大臣的时候,皇帝召集锦衣卫通常只有一种可能,收拾他。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正常,和历史上一样,杨涟因为上书受到了皇帝的赏识,也受到了皇帝的召见。当然,这一点等候陛见的群臣是不知道的,他们只以为杨涟要倒霉。 不过和史书上不同的是,此时却没有人过来劝他跟皇帝服软,杨涟仿佛瘟神一般,身边没有一人。 尽管之前的奏疏让杨涟名声在下面的官员中大震,但在座的这些都是各派的高层核心,哪怕不知道具体详细的谋划,但一些隐情多少是知道的,杨涟已经自绝于东林党,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表示,但大佬们已经达成了默契。 不过这一些杨涟都不在乎,他不在乎百官的看法,也不在乎前面等着他的是不是锦衣卫的大棍,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死就死了,但想让我认错,绝无可能! 理了理衣衫,杨涟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走进了皇宫。身后,是一群神色莫名的大臣,他们看着杨涟的眼睛,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躺在床上,朱常洛神色恹恹,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此时虽然夏天已过,但并未入秋,天气还是有些热的,多穿两件衣服人就耐不住,可如此气温下,光宗身上竟然盖着厚厚的被子。 自己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朱常洛心中基本能够肯定。 虚弱的身体,让他没有多少精神,可想到等下要接见大臣,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在床上坐了起来,斜斜的靠着软垫,身上盖着丝绸被子。 此刻大臣还没有进来,寂静的环境,让朱常洛莫名的感到了一种孤独,他不禁回忆起这一个多月的生活来。 对于一直平庸,备受欺压的朱常洛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虽然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登基的到来,但三十多年郁郁不得志甚至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生活,将他的这个期望几乎给掐灭。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在慈庆宫中终结自己的生命,不是哪天起来看见屋子里布满锦衣卫,就是一个手持废太子诏书的太监。朱常洛以为自己的血已经被冰冷的现实给浸透冻结,但当他真的登上皇位时,他却发现,自己的血竟然还是热的,而且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在这股热气下,他一连颁发了三道诏书,每道诏书都和自己父亲的意志截然相反,三道诏书,彻底推翻了那个压着他三十多年的老人刻意经营的局面,扫除了他残留的痕迹,在这个国家中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如果单纯从讨好处于统治阶级的官僚士绅阶级来说,朱常洛的这三道诏书非常的成功,成功到他仅仅是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在史书上留了个非常好的名声。 获得满朝的交口称赞后,朱常洛有点飘飘然,他觉得自己以后一定是个好皇帝,没看我刚一登上帝位就有了如此多的赞誉吗?这可是父皇一辈子都没有获得过的!不过,当个好皇帝是以后的事情,而美女是现在的事情,我还是先满足下自己吧。 于是,就有了光宗收八美女,吃春药连幸数人的举动,而结果自然是光宗同志将自己给玩死了。 “唉!”支着昏沉沉的脑袋,朱常洛有些忧郁的叹了口气,自己才刚刚尝到皇帝的好处,才刚刚体会全力的滋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是去一切了。 没想到那个药这么厉害,这么伤身,早知道就吃一颗了,朱常洛有些后悔的想到。 一直养尊处优的他很自然的将责任推到了其他东西的身上,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当以及身体虚弱的事实。 不过,虽然有些后悔,有些遗憾,但朱常洛依然是一个传统的封建皇帝,哪怕这个皇帝只是当了一个月,他依然具有以往皇帝无法避免的通病或者说是顽固的习惯——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所以就有了他召见大臣,托付后事的行为。 “内阁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太监轻声细语的通传声,将朱常洛从回忆中惊醒,他忙端正了下姿态,然后等着大臣们的觐见。 几个高官按照各自的官职高低,自行的拍好队伍,在太监的引领下,依次而入,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首辅方从哲,而走在最后的,不出意外就是七品给事中的杨涟。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方从哲的带领下,大臣们齐齐行礼。 “爱卿免礼平身!”朱常洛虚弱的说道,待见礼完毕,他也没有过多的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国家的事情,以后全靠你们了!”朱常洛缓缓的说着,他的嘴中用的称呼虽然是复数,但眼睛却明显的是看着杨涟。 这之后,他也没给大臣们插话的余地,自顾自絮絮叨叨的说着,内容很多,语速也很快,从儿子到老婆,再到郑贵妃,最后,朱常洛下达了两条命令。 赶走崔文升和收回封郑贵妃为改后的命令。 对于朱常洛来说,这些都只是顺理成章的安排,但对于杨涟来说,这简直是不亚于三顾茅庐的荣耀啊。 皇帝听从了我的建议,而且还一丝折扣都不打的全部找准实行,这是什么?这是明君啊!此时此刻,杨涟心中坚定了一个念头——士为知己者死。我一定要遵从皇帝的遗愿,维护好这个国家。 杨涟心中是感动,是报恩,而其他大臣却是实实在在的诧异,皇帝今儿可是托孤来的,自己等人官高爵厚,成为顾命大臣没问题,但杨涟算怎么回事?一个七品给事中,也有资格临危受命成为顾命大臣么?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时朱常洛还是皇帝,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大臣们只有遵守的份,带着些许不情愿,群臣拜了下去。 “谨遵陛下旨意。” 而后,一群大臣就被赶了出去,不是皇帝让他们出去的,而是被闻讯赶来的西李选侍赶出去的,对于这位大姐来说,皇帝已经是自己的禁脔了,谁都不能见,只有自己能见。 “西李选侍真是不当人子,如此跋扈!”大臣们愤愤了几句后,只能无奈散去,只有杨涟,狠狠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脸坚毅的神情。 此时是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日,在朱由校掌握的史料中,明光宗活在世上的时间还有十天,这是晚明史上最为神秘莫测的十天,一场绝毒的阴谋拉开序幕。 第一二二章 红丸!红丸! 八月二十三日,文渊阁中,内阁正常上班。 在万历最后的七年,一直是方从哲独掌内阁,但明光宗以上台后,立刻增补了两个阁臣——刘一璟和韩旷,这两个都是东林党人。 至此,方从哲结束了长达七年的独相生涯,而东林党也如愿的将触手伸到了内阁当中,能够近距离的影响朝政,再也不会被排挤在外。 三位大学士来到办公地点后,相互间有些微妙的对视了一眼后,便各自坐下。他们座位的位置也很是讲究,刘一璟和韩旷在一边,靠的比较近。而方从哲的则在他们对面,与他们隔河相望。 “两位,我们虽有间隙,但此时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陛下的病情。”一会后,方从哲首先开腔道。 “哦,那不知首辅大人有何高见?”两人对视一眼后,刘一璟开口问道。 “算不上高见,本官只是觉得应该将为陛下诊治的御医传来,仔细询问。”看他俩的样子,方从哲微微皱眉,但还是耐心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如此大善。”韩旷眼神闪烁了下率先同意,后面刘一璟也跟着附议。 内阁统一了意见,事情很快就办了下去,不一会,为光宗诊治的领班御医便被人领了过来。 领班御医七十多岁了,须发皆白,人虽然苍老,但身体很健朗,走起路来不必小伙子慢,而且德高望重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新下放心,觉着对方医术会很好。 “老太医,陛下病情到底如何,才四十出头的人,本该身康体健,缘何如此病重难治?”不等老太医见礼完毕,方从哲就波不急待的问道。 老太医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精损过重,所以我们一向使用固精建中之类的药物。这类药物本是慢工,岂能心急?皇上久服之后,见之无效,便有埋怨之语,而后更是不再信任太医院,反而相信太监而滥用泻药,以致我们数月调治之功毁于一旦!” “唉!”说完后,老太医一捻胡须,仰天长叹,一副陛下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样子,模样显得很是落寂。 听到情况这么严重,方从哲当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莫非已经无药可治了?”此时他心底还是抱有一丝期盼,觉着皇帝不会这么快就驾崩。 “倒也并非如此,陛下病情虽重,已损根本,然则以充血生精之药条理,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说到这,老太医停顿了下来。 刘一璟和韩旷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听着,老太医说到还有希望时,两人神色微微有些异样,他们似乎很紧张,紧紧的盯着老太医,等到老太医停顿下来后,刘一璟根式脱口而出,“只是什么?” 他这样子非常的急切,旁边的方从哲见了也不以为意,只是以为他确实着紧皇帝的身体。 “只是不能再乱用庸医,胡乱吃药。”老太医有些惆怅的说道,他显然也知道这个比较难办到,“不然就……”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三位大学士都是听出来是什么意思,若是在乱来,就只能给皇帝收尸了。 “我当进宫劝谏,请皇上按太医院的医案调养!”方从哲咬咬牙,恨声道。说完,他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伏案疾书,写劝谏奏折。而老太医见没有其他事了也就行礼告退,转身出去了。 至于刘一璟和韩旷两人,却是相互看了一眼,神情闪烁,眼光交错间,意味难明。就这么相互看了下,互相递了几个眼神后,两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提起毛笔开始在空白奏疏上撰写,似乎打算符合首辅的奏折,劝谏皇帝。 只是在这期间,刘一璟借口吃坏了肚子,去如厕了一刻钟。就在刘一璟回来后没多久,一个人闯了进来。 这个人叫李可灼,任鸿胪寺丞,他进来后看都没看,张口就道,“吾有仙丹数枚,包治百病,欲进献于陛下,服此仙丹,可保陛下无忧。” 李可灼年岁约在五十开外,衣袂飘飘之间,举止潇洒飘逸,确实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和他说话时的态度完全是两个样子。 只是,他说的内容却令方大首辅十分恼怒,皇帝刚吃错了药而快病死了,你个邪门歪道还过来叽叽歪歪的捣乱,不想活了? 方从哲平时本就不待见道佛之流,再加上此时皇宫混乱,弊病丛生,心头本就烦恼,面对献药的李可灼跟加不可能有什么好态度,“休要在此胡言,速速退去,不然以妖言惑众之罪将你拿下!” 旁边的两位阁臣也是如此,他们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义正言辞的批评了李可灼,并将他轰了出去。两人的态度很正常,和首辅大人保持了一致的步调。 面对这种遭遇,李可灼倒是颇有气度的一笑,不以为意,离开了内阁。而在方从哲低头继续撰写奏折时,两位阁臣则是相视一笑,颇有默契。 低头写着奏折的方从哲偷偷瞥了眼,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老奸巨猾的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今天上班来发生的种种反常之处,不论是两位大学士不同以往的神态动作,还是李可灼出现的诡异时机,无不表明这后面隐藏着很深的东西。 只是,方从哲却毫无办法,在这即将来临的阴谋漩涡中,他只能尽好自己首辅的职责,将自己摘出来,至于处于漩涡中心的皇帝,他只好说声对不起了。 低着头,方从哲认真的写着自己的奏折,他知道自己写的东西皇帝不会听,甚至看都不会看,但他依然十分的专注,将一封劝谏奏疏写的文采斐然。 尽管方从哲心中已经提高了警惕,但表面上他仍然没有弄得大张旗鼓,他希望尽量淡化这件事的影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可能的让皇帝不要注意到这些。 方士仙丹什么的,历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管由谁进献的都一样。 第一二三章 图穷 或许是方首辅处理的得当,李可灼进献仙丹的事情似乎只有内阁中的几人知道,并没有外传,他最担心的皇帝那边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毫不知情。 这种平淡的模样让首辅大人心下松了口气。 时间缓缓流逝,太子朱由校依然闭门不出,丝毫不在人前露面,哪怕是到了这种程度,除了必要的请安问好外,他绝不会在外面多呆哪怕一刻钟的时间。 而焦头烂额的首辅大人也没有多管,他一边力主太医为皇帝诊治,一边处理堆积的公文奏折,两头分心之下,让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的事情,就连悄然在乾清宫内流传的关于红丸仙丹的谣言都丝毫不知情。 八月二十五号,皇宫。 “你是说现在乾清宫内的大小太监都在争相谣传鸿胪寺丞手上有仙丹?”看着跪在地上禀报的魏忠贤,朱由校瞪大着眼睛反问道。 “是的,小爷,奴婢问了好几个人,都说知道这个消息,至于来源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追查不到。”魏忠贤肯定的道。 缩在军营中不代表朱由校对外界消息一点都不知道,他手下的三大太监都派了出去,四处探听消息,不过收获最大的还是魏忠贤,他毕竟年纪最大,在宫中待了几十年,认识的人也多些。 “怎么会这样?”朱由校喃喃自语,整个人有些失神,这和他掌握的历史完全不同。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按书上记录,此时明光宗应该召集大臣入宫,商量封西李为皇贵妃的事情。 可是现在都中午了,内阁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阁臣都老老实实的在文渊阁值班,一点去乾清宫那边的意思都没有。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现在情况和书上对不上!”朱由校很快想到了一个词——蝴蝶效应。一定是自己不同史上的表现导致现在发生了莫大的变化,而后周泉过来禀报的消息浮现在他心头。 郑贵妃和西李不约而同的悄悄笼络御马监的禁军将领,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联络兵马之后要干什么,身为现代人的朱由校很容易的就联想到,无非是政变杀人罢了,这都是在电视上演烂了的桥段。 如今郑贵妃已经被杨涟的嘴炮干掉,搬出了乾清宫,放弃了一切的政治索求,那么自己的敌人就只剩下了西李一人。 “想要兵变?正好,我还有账要和你算算呢!”朱由校冷笑,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西李不跳出来他还没有什么由头动手,但现在西李自己不甘寂寞,如同历史上搞风搞雨,就不要怪他辣手了。 “忠贤,给我死死地盯着文渊阁,若是陛下传召,立刻来报。”朱由校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帐篷,眼神冰冷,杀机迸现。 “是,小爷。”魏忠贤只觉得身上一冷,忙不迭的答应后出去办差,他感觉现在的小爷十分危险,还是不要离远点好。 就在魏忠贤去往文渊阁盯梢后不久,从乾清宫出来一名太监,太监步履匆匆,笔直的朝着文渊阁而来。此时正是中午一点的样子,韩旷和刘一璟都下班回去了,留守内阁的是首辅方从哲。 很快,那名太监来到文渊阁,找到值班的首辅大人,传递皇帝的口谕。 “什么?陛下召李可灼进献仙丹?”方从哲眼睛瞪的溜圆,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想到,等了半天等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口谕。 “没错,方大人,请您尽快将鸿胪寺丞带到乾清宫,陛下还等着他进献红丸呢。“传旨的太监恭敬的说道,内阁首辅可不是他这种品级的太监能招惹的。 “那这位公公,陛下是如何知道李可灼欲进献红丸的。”一颗金豆子被首辅大人熟练的塞到了太监的手中,看他那动作,显然以往这样的行为没少做。 掂量了下手中金豆子的分量,太监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得了不小的好处,他很爽快的回答了方从哲的问题,“好教大人知道,如今鸿胪寺丞李可灼欲献仙丹的消息在乾清宫已经传遍了,上至大档太监,下到洒扫的宫女,都口耳相传,说这是陛下吉人天佑,危机时刻自由贵人相助。” 听完后,方从哲顿时手脚冰冷,他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将他整个人都给彻底冻僵,他预计的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早在李可灼来内阁说要进献仙丹时他就看出来不对,当时他说了两句,将李可灼赶走,而后他并没有过多的措施,就是希望将这事压下去,不要让皇帝知道,可没想到他这边没事,乾清宫那边却谣传开来。 “还请大人动作快些,不要让陛下就等。”传旨的太监见方从哲发呆,不由催促了一句。传完口谕后他也没走,就在旁边等着,显然是不见到人不罢休。 “哎!”方首辅深深叹了口气,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让人将李可灼叫来。 环顾空荡荡没有一个阁臣的房间,他心底浮现出一丝不好的感觉,中午下班时,刘一璟和韩旷两人都以有事要去六部巡查的缘由,向他打招呼,说下午不来内阁这里了。当时他没有多想,随意嗯了一声就同意了,现在想来,他们的种种举动,却透着诡异。 若是两人没走,此时面对陛下的传召,他定然是要拉着他们一起去的,进献仙丹这种危机四伏的举动,必然是要有旁证的,以表明大臣们都是被迫的,全都是皇帝逼自己的。 然而此时,方从哲却找不到一个能和他同行的人,这种诡异的现象,让方大首辅深深的不安起来。 此中定有阴谋! 正当方从哲忧虑不已时,一身宽袍大袖的李可灼出现在他面前,他笑吟吟的看着首辅,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自信。 “走吧!”深深的看了李可灼一眼,方从哲没有在说什么,转身带着对方,跟着传旨太监往乾清宫走去。 方从哲一出门,就被一直在这里盯梢的魏忠贤看个整着,他仔细辨认,认清几人的身份后,便匆忙往回跑去,向太子禀报。 “内阁首辅方从哲大人携鸿胪寺丞进献仙丹!” 来到乾清宫后,守门的太监韵味悠长的向里面通禀,而后是一个接着一个太监的往里面喊去,有着独特韵律的声音重重叠叠,仿佛一曲回味悠长的音乐,十分动听。 可是听着听着,方从哲感觉到了不对,为何这次召见会如此的正式,犹如大朝会上外国使臣的朝见,而且为何独独只提了他一个人的名字,而丝毫不提李可灼,只是简单的一个鸿胪寺丞就带过去了。 满心疑惑下,方从哲心底升起了弄弄的不祥之感,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透彻,这时他真的有些后悔如此之快的和郑贵妃决裂,以至于现在对宫内的情形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带着不安,方从哲来到了皇帝的面前,光宗是真的快要死了,面容枯槁,脸色蜡黄,整个人也枯瘦下去,床榻之间更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光是问着这些味道就知道他这段时间喝了多少苦涩的中药。 也难怪他会传召李可灼了,中医没有用,只能求诸于神神怪怪的东西了。看着病的快要死的皇帝,方从哲深深叹了口气,而后介绍道。 “陛下,这位就是李可灼。” 听到介绍后,皇帝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光亮,那时希望的光芒,艰难的做起神来,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李爱卿,听宫中传言,你手上有红丸数枚,可治百病?” “然也!”李可灼微微一笑,掏出一个檀木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三枚红色的丹丸。盒子打开后,一丝清香飘荡而出,沁人心脾,如此异象让光宗更是期待起来。 “红丸共有三枚,是臣早年于山中得遇仙师所赐,可治世间一切疾病。陛下服用第一丸后当会好转,五个时辰后服用第二丸,再五个时辰服用第三丸,当能痊愈。”李可灼将盛着红丸的檀木盒子交给太监,转呈给光宗。 李可灼颇有股仙风道骨的气质,介绍起红丸来更是侃侃而谈,毫无畏惧之心,气度非凡,加上从盒子中散发的幽幽清香,让人几乎相信他的话。颤巍巍的接过红丸后,光宗拿起一颗,就欲服下。 “陛下不可,来历不明之物还未试毒,怎可随意服用。”看着皇帝就要吃下药丸,旁边一直候着的西李顿时急了,连忙出言阻止。她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只能用宫中规矩说事。 “爱妃不用担心,朕看这红丸清香扑鼻,色泽圆润,红光喜人,怎会有毒。再说首辅和李爱卿都是朕之子民,怎会害朕?”说完,朱常洛不待他人劝阻,一仰头就将手中的红丸给吞了下去。 旁边的其他人都担心的看着,方从哲和旁边的一些大太监是担心他吃了出事,而西李选侍却是担心皇帝吃了药会好起来。 许是这红丸真的有神异效果,吃下去不过一刻钟后,丝丝血气便浮上皇帝的脸颊,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而这之后更是夸张,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光宗竟然直接下地了,还吃了一碗小米粥。 第一二四章 匕见 “方从哲、李可灼献丹有功,赏!”大喜之下,朱常洛毫不犹豫的下旨赏赐,他的这些赏赐不仅有金钱方面的,还有官职爵禄方面的,需要拟旨到内阁后才能形成公文,因此需要等短时间。 “谢陛下赏赐。”方从哲和李可灼拜谢后便退下去了,只是临走前,他叮嘱到,一定要按时辰依次将剩下的两枚红丸服下,不然效果达不到最好,也无法治愈皇帝的病。 心情大好的朱常洛笑眯眯的答应了,然后将装着红丸的盒子交给贴身太监保管,等到晚上的时候服下第二枚。 两位大臣走了,乾清宫中只剩下了神色兴奋的、康复有望的皇帝,以及一直守在皇帝旁边的西李选侍。 此时西李的神态有些不对,她一直狠狠的盯着保管红丸的太监,眼中凶光毕露,目光中透着一股狠毒之色。只是兴奋之下,皇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爱妃的眼神。 行走在出宫的路上,方从哲一直在皱着眉头,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失态不应该这么顺利的没有出一丝的岔子啊,只是思来想去,他就是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如此别扭的状态,让他一直安生不下来。 来到宫门口,守门太监将他们拦下了,进行一些必要的核实和检查,旁边跟着他们一起传达赏赐旨意的太监则不用,因而先行一步出去了。方从哲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出去,没想到因为一些手续勘合的缘故,自己被留下了一段时间,等好不容易出来回到文渊阁的时候,传旨的太监已经离去,圣意已经形成圣旨发了出去。 加盖公章,处理圣旨的正是口口声声说下午有事要办不能来内阁值班的大学士韩旷,看着低头书写的阁臣,方从哲皱眉的问道,“韩大人不是说下午来不了么,为何现在出现了,还将陛下的圣旨给批复了。” “事情办完了自然过来了!”韩旷轻描淡写的回答,然后有埋头做事,看他一幅刻苦工作的样子,方从哲也不好在说什么,总不能怪人家办事能力太强,提前办完了事过来吧。 只是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了,结合今天白天的所见所闻,他能确定哪里出了问题,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浮现,但仿佛缺少了某个关键的东西,信息无法串联起来,揭破真相。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苦苦思索这其中的不对,然而直到下班的时候,他都没有想出头绪来,他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层窗户纸了,可是一个下午,这层窗户纸都没被捅破。 直到他回到家中,看到了自己家人接下来的那张赏赐的圣旨,才豁然开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经过都明白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此时已经落日,宫门封闭,非军国大事不的进出。 方从哲捧着那张圣旨,呆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他的夫人。他的目光在圣旨上来回扫描,反复确认,就是没有找到他希望出现的三个字,每看一遍,他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整个人的状态也差上一分。 “老爷。”他的夫人低低呼了一声,神色间有些担心。 “韩旷小人,焉敢害我!”忽然间,仿佛被警醒了一般,方从哲站起来大吼一声,而后整个人再也支持不住,一口老血当胸喷出,遍洒衣襟。 激愤之下,喷出这口血后,方大人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也软软的向后倒去,而后便是家人的惊呼声,整个方府彻底乱了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此时,天已经全都黑了,在黑沉沉的夜空下,朱由校的羽林军正人流杂乱的忙碌着。他们拆除帐篷,布置场地,点燃篝火,大量的肉食被他们搬了出来,一坛坛的酒也被他搬了出来放到校场上。 而朱由校则站在主席台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在他身边,除了三大太监以及两位老将外,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被绳索困住的女人——那是客氏。 无数人的忙碌下,一个类似篝火晚会的场地很快就布置好了,而后,没有言语,没有欢呼,一场似乎是庆祝的晚会就这么静默无声的开始了。 所有人都围在篝火旁边吃肉喝酒,酒不多,每个人只有一碗,但肉管够,每个人都甩开腮帮子,拼命的吃着,直到肚子再也塞不下为止。 整个晚会的气氛十分的沉重,几乎快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在场的似乎都没有察觉,只是不停的吃着,此时不吃,他们怕今晚过后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每个人都知道,当他们这样被聚集起来的时候,就是自己为殿下效命的时刻,虽然还有些遗憾,但没有一个人后悔,自己吃殿下的,用殿下的,拿殿下的,关键时刻,将这条命卖给殿下自然没有什么不妥的。 很快,这个虽然没有名字,但确实是最后的晚餐的晚会结束了,所有人拿起武器,穿上自己的皮甲,在校场上集合。 几乎四千人的阵容,站的紧紧的,每个人和前面的人的距离不足一臂,没办法,这个校场终究小了些,不这样站根本站不下。 看着下面密集的方阵,朱由校没有说话,该说的早就在班长们的日常思想教育中都说透了,此时不需要说什么,他们都明白自己的使命,自己只需要站在他们面前就行。 主席台上的几个人都是全副武装,就连三个太监也是如此,他们一身皮甲,手持绣春刀,站在朱由校的身后。 一身甲胄的朱由校在点点星光下异常的威武,他高大的身材,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了底下士兵们无限的勇气。在他脚旁边,是一个被堵住嘴用绳索困住的女人,那是客氏,今晚的祭旗。 他本来是想让这个女人发挥最有一点用处,给她背后的东林党传递一点错误的消息,好让自己在这场权利交接中获得优势,然而形式发展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或者说是偏离了历史轨迹。 他还没有想到怎么利用这个女人,光宗就接触到了红丸。历史被提前了,本应该是二十九号才服下红丸才死去的皇帝,提前了四天服下了红丸。 如此一来,客氏这个女人的价值就没了,如今大变在即,他也不可能将这个女人给放了,只好废物利用下,用她来祭旗。 他不喜欢明军中这个陋习,但两位老将都建议他这么做,让大部分没有见血的士兵见识下死亡是怎样的。 朱由校并不固执,他坦然接受了,一个背叛的女人,不值得他反驳两位劳苦功高的将军。 “或许我就不适合搞这些阴谋的伎俩。”望着下面一动不动的军阵,朱由校有些自嘲的想着。整个羽林军阵静立在校场上,任凭时间的流逝也一动不动,仿佛就这么打算站到天亮一般。 夜慢慢的深了,时间缓缓滑落,到了后世大概十点半的样子,此刻整个京城都陷入了寂静的沉睡当中,然而乾清宫却不同,此时这里正灯火通明。 整整一个下午,感觉自己恢复了大半的朱常洛根本没有休息,吃下去的红丸仿佛一颗暖流般,源源不断的释放热力,烘焙他的全身,让他舒服无比,精神百倍,这种状态下,他根本就睡不着。 如此异常的状态持续了一个下午,知道黄昏时分,他才吃了一点东西,躺在床上睡去。旁边是几个守候的太监宫女,他们精确的掌握着时间,等到了五个时辰后,负责将皇帝陛下叫醒,服下第二颗红丸。 在外面一点的地方是最近这段时间日夜守候在皇帝身边的西李选侍,她神情满意的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坐在软塌上,同样慢慢的等着时间的到来。 这是下午西李向皇帝讨要过来的,按照她的说法,粗手粗脚的太监怎么比的上她心细如发,万一盒子摔到地上,红丸仙丹掉出来失了药力怎么办?光宗犹豫了一下,便让西李保管这个装着他救命灵药的檀木盒子。 这个结局让西李很满意,掌握了这个盒子,就等于掌握了皇帝的性命,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时间到了点,负责的太监将皇帝叫醒。 舒服的睡了一觉,做了个美梦的朱常洛从床上爬了起来,刚才他做了个好梦,里面全都是关于他好了之后幸福美满的生活,那真是夜夜笙歌,日日快活。 “快拿红丸来,朕要服用!”冲着外面嚷嚷了一声,他便在太监的服侍下穿上衣物,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过上梦中那样的生活了。 “是,陛下。”王安高兴的出去叫人,作为心腹太监的他看到皇帝康复有望后,是最高兴的。 很快,西李进来了,在她细心温柔的动作下,朱常洛很快就服下了第二枚红丸,只是这一枚似乎有些不同,光宗吃下后很快又睡着了。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西李选侍似乎很满意,笑容满面的离开了。王安不疑有他,搬了个凳子,在旁边守着,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突然间,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摇晃将王安惊醒,一个小太监满脸惊惶的指着床榻,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王安心中一咯噔,顿觉不好,立刻冲到床前,俯身下去检查。 半晌之后,他满脸苍白的抬起头来,浑身如同筛糠般抖动着,仿佛发了癫痫一样。王安面目苍白,看着房间内其他太监,好一会后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陛下…….驾崩了!” 第一二五章 废太子 “哇啊………” 死一般的沉默后,是哄堂大哭,平日里在皇帝面前细声细气的太监们此刻展现了惊人的力量,哭的撕心裂肺,竭嘶底里。能守在皇帝身边的都是跟着从慈庆宫出来的,都是朱常洛的潜邸,此时皇帝死了,他们顿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本来美好的未来瞬间崩塌,怎么不哭的伤心无比。 “宣,大行皇帝遗旨。”忽然间,一个轻佻得意的声音响起,曹化淳一身绯袍宦官服饰,左手拖着一个卷起来的黄稠圣旨走了进来。 他的话语顿时吸引了房间内所有太监的目光,包括王安在内,所有人都止住了哭泣,看向了似乎早有准备的曹化淳。 “陛下遗命,太子朱由校言行轻佻,举止不端,外占民财内凌妃嫔……”一项项罪名从曹化淳的嘴中说出来,遗诏的内容将朱由校形容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这样的人不诛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王安再次哆嗦起来,这竟然是一封废太子立皇五子为帝的遗诏,刹那间,所有事情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让他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由预谋的,皇帝是被人害死的。 “皇帝大行,留遗诏命我等召集禁军,擒杀废太子朱由校,诸位可有欲立从龙之功,彰显大义者?”装模作样的念完圣旨后,曹化淳看着屋子里的太监意味深长的问道。 他虽然说得含糊,但此时这个场景,加上他的话语,屋子里的老狐狸们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出来做个证人,证明这封圣旨是真实有效的。 “……..” 殿内再次沉默下来,满屋子十来个太监沉默下来,他们眼珠子溜溜转动,都在心下盘算这么干的利益和后果。 “本宫保证,愿意出首者,定然惠及家族子孙,加官进爵,享无边富贵。”在众太监犹豫不决时,西李忽然盛装出现,巧笑嫣然的许诺道。 她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许多人看到她后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幕后主事者是谁。 “西李选侍,你个贱婢,胆敢谋害陛下,你必死无葬身之地。”不等其他人动作,王安红着眼睛怒吼一声,就扑上来想要和西李拼命。 “砰!” 曹化淳眼明手快,不等王安接近直接一脚当胸踹出,将他踢了个跟头,栽倒在地。 “不识时务的老狗。”曹化淳一口唾沫吐在王安脸上,恨恨的骂了一句。 殿内的响动似乎引起了某些反应,铿锵作响的金属撞击之间,一名顶盔掼甲的将领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 “娘娘,可是有人犯上作乱?”将领一低头,恭敬的朝着西李问道。 “未曾有人作乱,请将军把守好宫门,不得放一人离开。”西李掩嘴轻笑一声,笑容中有说不尽的得意。 “属下遵命!”一行礼,王将军又转身出去。殿外人影憧憧,火把纵横交错,显然这里已经被人控制住了。 “如何,可有欲出首维护大行皇帝遗旨者?”西李再次问了一句,只是她这时候神态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目光闪烁间,有着说不出的冷厉之色。 殿内的大小太监们齐齐一阵颤抖,从西李的态度中,他们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不答应,怕是性命难保。 外面就是大队禁军,刀剑已经近在咫尺,如此威逼之下,便是朝中文武大臣都没几个能坚持住,更不要说这些本就唯利是图的太监们了。 “娘娘息怒,奴婢愿附娘娘尾翼,匡扶社稷,擒杀太子。”噗通一声,王安的心腹太监魏朝当先跪倒在地,五体投地的大声迎合。 甚至他还在地上膝行了几步,抱着西李的腿脚,哀声痛诉起来。有了带头之后,后面的人就更容易腿软了,一阵噗通跪地声后,绝大部分太监都投降了,表示愿意追随娘娘的脚步。 “魏朝,你……”王安龇目欲裂的看着自己最忠心的小弟,然后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围跪倒的太监,“你们……..陛下待尔等如此之厚,尔等竟然如此…….“他脸色涨红,怒声大斥这群忘恩负义之辈。 “很好,尔等皆是俊杰!”西李满意的看了一眼,这么多人投诚,让她生出了一种自己才是才是天命所归,才是正统的臆想来。 “听说以前有个女人当了皇帝,或许本宫也……”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在西李的脑海中盘踞不去。 “娘娘,娘娘,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还是早些将他们处理了。”曹化淳轻轻碰了碰陷入幻想的西李,然后右手在脖颈间比划了下。 “哦!”西李脸色微微一红,左右看了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的幻想后,便冲着门外叫了一声,“王将军。” 很快,一声戎装的王将军走了进来,“娘娘唤末将何事?” “王将军,这几人勾结那废太子欲行不轨,请将军替本宫诛杀!”西李脸色一变,指着王安和他身边几个不肯投诚的太监,恶狠狠的说道。 “末将遵命!”王将军一抱拳,带着几名手下拔刀出鞘,朝着王安几人走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这时王安才看清了王将军的面庞,失声喊道,“王敢当,你堂堂勇士营统领,难道也背叛了陛下么?” 看着这位昔日皇帝面前的红人,王敢当脸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只是这神色刹那即逝,他又恢复了那副木然冷漠的样子,咬咬牙,王敢当一声不吭的挥刀斩下去。 “呃……” 几声惨叫后,王安和另外两名不肯屈服的太监倒在血泊之中,抬头望天,王安死的有些不瞑目,他的眼睛中有着说不尽的疑惑,似乎在奇怪,自己的生命为何如此就结束了。 血腥味在殿内弥漫,猩红的鲜血从几人伤口流出来,形成一大滩的液体,看着三个太监死不瞑目的表情,西李忽然干呕一声,身子一软,倒在了旁边的曹化淳身上。 “娘娘,坚持住,您难道忘了红鸾是如何惨死的么?”将西李扶住站稳后,曹化淳低声说了一句,这句话似乎很有用,让西李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松开扶着曹化淳的手,自己站立着。 看着那摊猩红的血液,西李面前又一次浮现了那天的景象。她的贴身侍女,也是她的侄女,被王才人像条死狗一样拖了出来,生生杖毙在她眼前。 想到自己侄女哭喊哀求的样子,西李心中的怨毒登时压到了生理反应,也驱散了她心中的害怕胆小的情绪,“贱人,我说过,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死了,我还要弄死你的儿子。” 在心底刻骨怨毒的诅咒了死去的王才人一通后,西李忽然发现,眼前这滩血似乎也没那么恶心恐怖了,反而那大红之色弥漫着丝丝喜庆的味道。 “走,随本宫去诛杀废太子!”再次狠狠看了一眼血迹后,西李猛然转身,大踏步的往外走去,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后他,她似乎坚强了很多,再也没有刚才的矫揉做作了。 外面,是轰然作响的兵器声,在勇士营统领王敢当的指挥统下,这些被西李拉拢过来的禁军慢慢被捏合起来。 与此同时,就在王安喊出“陛下驾崩了!”那句话后,一直默默站立在校场主席台上的朱由校猛然一抬头,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看去。 就在刚才,他突然间感觉到了一阵心悸,似乎有什么和他关系密切的人消失了。 “朱常……父皇…….驾崩了么?”他低低呢喃了一句,鼻子一酸,心头似乎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异常的难受,这种感觉块垒在他胸口,让他忍不住落下了一滴眼泪。 “殿下……”旁边的戚金轻轻叫了一句。 “本宫无事!”朱由校一抬头,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而他眼中的泪花也在秋夜微风的吹拂下迅速干涸。 “祭旗!”朱由校大喝一声,声音低沉有力,在他练成的内劲作用下,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词。本来他对祭旗这个事还是很反对的,只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除了杀人祭旗外,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心胸舒畅的了。 哗啦! 如同巨兽抬头般,整个军阵整齐的动了下,这是所有人齐刷刷一致摆头造成的,所有人都头颅高昂,目光紧紧的盯着树在主席台上的大旗。 哗啦啦! 忽然间,夜风猛烈起来,将本来低垂的军旗吹的猎猎作响,上书羽林军三个金色大字的军旗在风中高高扬起,飒飒抖动。 噗通,被捆住蜷缩在主席台上半宿,几乎快被冻僵的客氏被俞咨皋提起丢到了前面来,巨大的力道让几乎陷入昏迷的女人婴宁一声,缓缓苏醒过来。 不等她出声,俞咨皋和戚金两人迅速上去,堵住她的嘴,然后让她跪倒伸出头来,如同等待行刑死囚。客氏脖子后面的秀发被两人佛开,露出秀美白皙的脖颈。 唰! 没有言语,没有煽动,有的只是沉默的力量,朱由校挥动手中苗刀,选取了一个微妙的角度,刀光如洗,迅速斩下。 噗! 猩红的血液瞬间飚起,在风力的作用下,准确的溅在猎猎张开的大旗之上,本是白底鎏金的大旗顿时染上了一抹血红。血渍蜿蜒弥漫,似乎预兆了今夜的不祥。 第一二六章 一触即发 轰隆隆! 四千人的队伍在王敢当的指挥下聚集在乾清宫前,队伍中旗帜变幻,正在不断的整合调动,偶尔间,还有几声惨叫传来,那是不愿意附逆从贼的士兵临死前发出的惨叫声。时不时还有些咒骂诅咒的声音,那是被诓骗来这后不愿意的将领死前的抗争。 哄哄闹闹间,队伍逐渐被整合,反抗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以王敢当为首的一批被西李选侍拉拢的禁军将领逐渐控制住局势,接管了所有的兵权。 在另一边,火把照耀犹如白昼,一名白衣文士正伏案疾书,一张张黄稠圣旨被他书写出来,而后被旁边的太监加盖印玺,再被传令的太监送出去。这些太监或往紫禁城四面城门而去,或往其他御马监驻地而去,再有者往三大营奔去。 他们的命令很简单,大军原地驻扎,无有圣旨,不得轻动。当然,往城门去的不太一样,他们的命令是严守宫城大门,不得放一人入内。 西李谋划已久,虽然今天是仓促发动,但皇帝卧病不起,御马监又是她的心腹太监,郑贵妃自我放逐,远离政治,朱由校又闭门不出,整个皇宫内做主的就只有西李了。精心谋划调动下,紫禁城的西华门,东华门,玄武门,午门四面大门全都落入她的掌控之中,她拉拢的将领兵马也都借着增强戒备的名义聚集在一起。 西李被人簇拥用着,笑眯眯的看着两处地方不停的忙碌着,在她看来,今夜的局势已定,自己注定是要成为皇太后垂帘听政的女人,也许,自己没准窥探下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万事顺遂之下,西李的野心不可抑制的膨胀起来。 她的旁边,被她带在身边的皇五子朱由检和皇八女朱徽媞哆哆嗦嗦的相互抱在一起,他俩刚刚太监从被窝中拎起来,然后被带到这里,瑟瑟秋风吹的他们有点冷,但更让他们害怕的是母妃此刻的神情,简直如同传说中的妖魔一样,让人胆寒。 渐渐的,过了一段时间,禁军这边和火光亮如白昼处的喧嚣平息了下来,兵马已经整顿完毕,各种命令措施也已经布置下去,万事俱备,可以去收拾自己的敌人了。 “道甫先生,今晚真是辛苦你了,若无先生鼎力相助,妾身真是那这些事务毫无办法。”带着一双儿女,西李笑吟吟的来到白衣文士面前,行礼致谢。 “娘娘言重了,承蒙娘娘看得起,于深夜之中通传消息,让微臣得以参与,共襄盛举,此乃微臣福分,敢不尽心竭力?”白衣文士,也就是李道甫李三才,连连摆手,言称不敢。 “当得起,当得起。先生大才,愿对贱妾倾囊相助,不像其他人,遮遮掩掩,暗地里算计。”西李依然笑眯眯的,眼神却冷了起来,话中意有所指,暗藏机锋。 郑贵妃搬离乾清宫自我放逐后,她的势力就被西李接受侵占,尤其是她独自密谋后,这种势力的整合更加的迅速,短短几日便完成了。如今宫中可谓是遍布西李的人手,虽然根基不稳,有些虚浮,但声势可谓惊人。 只是西李和曹化淳都不是那种特别有才能的人,西李就不用说了,空有野心没有能力,若不是机缘巧合,根本走不到现在。至于曹化淳,只是有点小聪明,勾心斗角、权谋机变还行,真正的实物谋略干起来就抓瞎了。 如此一来,两人准备妥当,预备发动时才发现自己这边缺少一个中枢,诺达的势力无人统帅,除了知道封锁四面城门以及聚拢兵马杀过去外,两人根本不知道政变需要干什么。幸好这时候李三才和他们联系上了,才让西李放下担忧,继续推动自己的谋划,不至于让这场政变因为无人坐镇指挥而流产。 “哪里那里!”李三才心下一惊,暗道妇人就是小心眼。不过随后他又高兴起来,这女人对叶向高他们越反感,自己的机会就越大。 虚伪的客套了几句后,李三才又意有所指的问道,“敢问娘娘,不知事成之后,这首辅的位置…….” “呵呵呵!”西李掩嘴偷笑,“先生放心,待得天明,首辅之位自然就是先生的了,到时候你我二人联手,共掌朝政。” “甚好,甚好,臣欲仿江陵相公,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三才得到具体的承诺后,心底哈哈大笑,但文人的谦虚低调仍然让他客套了几句。 互相承诺后,一群人便在军队的围拢保护下,越过乾清门,朝着朱由校的驻地开去。西李,曹化淳以及李三才三人皆是神态轻松,谈笑风生,大有今夜之事尽在指掌当中的意味。 四千对八百,哪怕愚蠢如西李也知道必胜。至于朱由校那两百骑兵,则被三人给忽略了,他们根本不觉得这丁点人马能干什么。 咕噜噜。 客氏柔弱凄美的头颅凌空跌落,在主席台上滚了几圈后停了下来,仰面朝上。她因惊恐害怕而睁大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不可思议,似乎在奇怪自己怎么就这么死了。 铿! 看也不看地上客氏的头颅一眼,朱由校还刀入鞘,双眼冷冷扫了台下的军士们一眼,处于变声期略微有些沙哑难听的嗓音响起,“出发!”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校场,显示出了惊人的控制力和高深的武艺。自从突破到内劲阶段后,朱由校的武艺一直在突飞猛进,虽然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他的实力几乎又增长了五成。 这可是能够赢了两名内劲武将,戚金和俞咨皋联手实力的五成,如此武艺,就算是放在猛将如云的三国隋唐时期也算得上号了,更不要说在这个个人力量没落的时代,几乎可以说是当时无敌了。 盔甲在他行动间哐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下了主席台后,他翻身上马,而后当先策动马匹,带着骑兵连率先出了驻地大门。 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悦耳的声音,骑兵连往前走了一段路,留出了一大片的空地,而后便默默静立,为变阵集合的步兵护卫。 在狭小的骑兵方阵身后,是有条不紊的口号和鼓点声,在繁琐但却异常明晰的命令下,整个密集步兵方阵逐渐变形,在班排长的带领下,一列列有序的缓缓出门,而后在驻地前的广场上列阵。 第一二七章 男儿行 骑兵连静静矗立着,整整两百人,浑身包铁,看起来异常的彪悍。在朱由校训练的军队当中,只有这两百人用上了铁甲,其他枪兵全是皮甲。没办法,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实在不好做的太过了。 戚金、俞咨皋,乃至于三名太监也都一身甲胄,骑着马匹混杂在骑兵队队伍的里面,他们手上拿着斩马刀,一副准备作战的样子,此时此刻,围绕在朱由校身边的人,哪怕柔弱如同一名太监,也默默的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夜风呼呼的吹着,将天上所有的云彩都吹走了,月亮静静的将自己的柔美的光辉洒下,在大地上形成了大片大片的影子。 “乾清宫接应开门的人安排好了么?”忽然,朱由校开口问道。 “都安排好了,只要殿下过去,边有人从里面开门,虽然只是侧门,但足够我们进去了。”最近负责皇宫内工作的王承恩回道。 “嗯!”朱由校点了点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动的人,既然知道了西李聚拢禁军,欲行不轨,他也不会干这么等着,自然要主动出击。只要他抵达乾清宫,控制住西李等人,然后宣布先皇驾崩,那么自己就毫无悬念的继承大统。 皇宫内每道门都有把守的禁军,也有守门的太监,而且太监往往处于主导地位。西李能够拉拢那些太监,朱由校自然也可以。身为太子,他的感召力比西李来的还要大,若不是忌惮皇帝,他早就开始在宫里经营自己的势力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长矛兵已经出来八百人,正好一个战斗营。然而就在这时,从他们右侧的后方,忽然随着大风传来一阵杂乱细碎的声音,倾耳听去,仿佛是无数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后的声音。 “有人在接近。”朱由校脸色暮然一禀,打马拐弯往右边行去。而那一个战斗营也在他的命令下,操着整齐的步伐,在后面缓缓跟着。同时还有传令兵往驻地里面跑去,让后面的人结阵后往北边来。 调转方向,来到驻地西边的空旷场地上,朱由校凝聚目力,往往北看去,那边灯火蔓延,形成一大片的往这边走来。 “北边,是乾清宫的方向,莫非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朱由校心中有了不妙的猜想,如此之多的火把下面,肯定聚拢了一大批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边人马的距离近了,目力很好的朱由校基本看清了对面的情况,那是无数禁军打扮的士兵正举着火把朝这边行来,而在士兵的中心似乎还包围着一些人。 “看来,对面的动作也不慢啊!”朱由校看清情况后,心头暗道。很明显,对面就是西李拉拢使唤的禁军,现在正被纠集起来,看来是想要灭了自己。 “来的正好,省的我去找你们了!”朱由校哈哈大笑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他丝毫没有为眼前的情况而担忧,一切的敌人在他以残酷纪律约束下的方阵面前都是渣渣。 双腿夹了马匹几下,任由胯下宝马信步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他便策动马匹,转过身来,背对着从乾清宫袭来的敌人。 铿! 一声金铁交吟,朱由校拔出了佩刀,如同一汪清泉的刀身,在静谧的月光照耀下,仿佛活了一般,在半空中扭动自己的身躯,好像在期望着杀戮的样子。 “本宫之佩刀,名为男儿行。”朱由校左手并指如剑,缓缓滑过刀身背脊,丝丝凉意从刀上传来,直透心扉。 “何为男儿行?” 看着月光下一张张冷肃黝黑的面庞,朱由校鼓动内劲,滚滚低沉的吼声从他口中蹦出,那首杀气冲天却又令男人热血的诗词第一次展现在大明的国土上。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开头就是如此冲天杀气,令闻者无不变色。杀气腾腾的诗句,随着朱由校的内劲鼓动的声音传出老远。 男儿行的原文开头并不是这样,还有一段类似说明叙事的词句,只是朱由校觉得并不适合现在的情况,就给切了。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一句句辞藻平实普通的诗句,却听得那些羽林军士们热血沸腾。 噗咚!噗咚!噗咚! 随着朱由校的吟诵,结阵耸立的羽林军士门骤然浑身燥热起来,心脏噗通噗通的强力跳动之间,他们仿佛听到了自己血液汨汨流动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黄河咆哮,长江流逝般令人震撼。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 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似乎是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朱由校依然自顾自的念诵着自己的诗,一句句豪气干云的诗词陆续出现,激发了士兵们心头的热血和渴望。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齐在这里,默默听着朱由校有些中二的诗词宣言。 “……….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素来无一真。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这段诗一出口,登时刺激的羽林军士们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种惊悸难耐的感觉从他们脚底升起,仿佛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一样,让他们忍不住想动动,然而严酷乃至残酷的军令却让他们一动不动,只能任由这种感觉在身上积蓄。 股股燥热的气息在他们胸口盘踞起来,仿佛一团火焰般在心头燃烧,口干舌燥之下,他们几乎都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有人忍不住想大吼几声,可还声音还未出口,就被朱由校给察觉到了,然后双眼凌厉的瞪了过去,霎时就将他们的冲动给压下。在这样的压抑当中,士气在不知不觉间高涨起来,每个人都恨不得此刻有个敌人在面前,让自己一矛给刺穿。 士兵渐渐都聚齐,然而没有人发出一点杂音,全都默默的听着这慷慨激昂到极致的诗句。整首男儿行用词极为普通,几乎没有用典故,哪怕是不识字的老百姓听了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四千羽林军士兵也不在话下。 名个人都听懂了,从这朴实无华的言语中感觉到了惊天动地的豪情与杀气,那种对男儿血性的执着与自豪,让所有人都震撼。 震撼之后是热泪盈眶的感动,所有人似乎都从里面寻觅到了自己失去的东西,血性,勇气,荣誉,以及身为男人的尊严。 朱由校处在变声期的沙哑难听的嗓子,此刻配合这首男人到极点的诗词,反而具有了别样的魅力。厚重热血的声音,在内劲的鼓动下散播的很远,在第一句诗句出口时就被往这边鼓噪而来的禁军听到了。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一丝隐约但却很清晰的声音传来,李三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文人对这种东西向来敏感,他刚一听到就醒悟过来有谁在吟诗。然而等回味了下诗句后,他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他们此行目标的声音。这丝声音十分的坚韧,哪怕是在嘈杂的行进军阵当中,也让人隐隐听清。 “李先生,这是什么?”西李也是脸色微变,有点难看的问道。 “吾也不知。”李三才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排开人群,往队伍的最前面走去,西李一看,也坐不住,带着曹化淳一起跟过去,而后便是负责指挥队伍,下达命令的王敢当。 顿时,整个队伍发生了变化,指挥中心前移到最前面。 王敢当整合的队伍兵种还是有些单一,大部分都是手执短兵器,少部分是弓手。冷兵器时代,本就是近战为主,坐拥四千的大军,王敢当有信心扫平宫中所有的反抗。哪怕那个人手中还有着一千人,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人数的差距是没那么轻易抹平的,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来到前面后,随着距离的缩短,李三才听得更清楚了,一句一句在他看来大逆不道的诗句往他耳朵里钻,让他火冒三丈。 然而这没用,诗歌一句一句的出来,让更多的人听到,西李和曹化淳也听得十分清楚,哪怕是西李这样没用什么文化的人,一听之下,也明白了这诗歌中表达的意思,腾腾杀气,随着这沙哑的声音,直扑而来,让两人心底顿时一寒,牙齿打颤。 “好男儿,如此雄壮威武的语句,真不知是何人所作。”王敢当也听到了,不过的他的反应去截然不同。大喜赞同之后,是满脸的惋惜,看他这样子,当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和作者大干三大碗天宫作坊的宫廷佳酿。 【作者题外话】:本书成绩不理想,写的甚是艰难,不保证能写多久,订阅的书友们.......... 第一二八章 不死不休 听他这么说,李三才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狠狠的瞪了王敢当一眼后,他阴沉着脸,仔细听着空中飘过来的诗词。 王敢当瞄了他一眼,脸色有点不屑,从草原出来的汉子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小白脸了,嘛也不会,偏偏还能获得宫中贵人的青睐。 整个禁军在王敢当的指挥下,也大致呈一个阵型往前走着,作为宫廷禁军,他们的这一点做的还是不错的,虽然之前统属不一,但此刻却也有模有样,就是不知道战斗力如何。 空中低沉沙哑的诗词吟诵声回荡着,进入每个人的耳朵中,虽然产生了一些骚动,但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整个禁军大队伍还是有条不紊的行进着,朝着朱由校那边赶去。 听着刺耳无比的诗词,李三才不停的往前走着,今晚的天色也很好,秋风飒爽,明月高悬,大晚上的都挺亮,前边的情况很快就呈现在一众人的面前。 一位英挺的骑士,正背对着他们,立在大队人马的前面,低沉沙哑的声音就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而此时,又是一句诗词传来。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 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这一句诗,登时让李三才脸色一黑,胸口发紧,如此污秽的言论,竟然是从太子的口中说出来,简直骇人听闻。 然而让他崩溃的还在后面,后面的诗句一句比一句让李三才震怒。 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素来无一真。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可怜麋鹿有谁怜? 世间从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枉然…….. “简直是邪魔外道!!!气死老夫了,气死老夫了。”李三才听得忍不住破口大骂,此时他对于东林党选择废掉太子,改立皇五子的举措再也没有一点的不满。如此竖子,必须废掉,不然儒家道统如何延续。 然而不管李三才如何暴跳如雷,诗依然在继续。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男儿从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 仇场战场一百处,处处愿与野草青。 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美名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名。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 到后面,也许是感觉敌人快来了,朱由校的语速也快了起来。饱含着无穷豪气的诗句,简直让羽林军的士兵们高潮迭起,而起还是数个高潮连绵不断的涌来,每个人的脸色坨红,眼神迷离,脸上满是狂热的神情。 待到朱由校最后语句“何出英雄不杀人”后,满场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吼起来: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所有士兵们都怒喊出来这一句让他们最有感觉的诗句,这句诗仿佛最为甘醇的美酒,让他们无比陶醉。 “杀!杀!杀!” 所有人都怒吼起来,连绵不断的音浪甚至带起了微风,冲击到逐渐靠近的禁军面前,让他们忍不住战栗。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李三才有些失神的反复念叨着,光是念着这些词,他就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在嘴巴中弥漫,腥味浓郁的让他下意识的长大嘴巴使劲喘气。 “天珠朱由校,决不能让此子登基为帝!”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李三才大吼大叫起来,手舞足蹈的样子,宛若街面上的疯汉。 “先生,先生醒醒!”李三才的突然变好,吓坏了旁边的西李,她不明白只是一首诗就让临渊有静气,权谋机变无双的先生疯了。 好在是旁边的曹化淳见多识广,知道这是李三才被迷了心窍。他踏步上前,抡起巴掌,噼啪两下,在李三才的脸颊上各扇了一下。 啪!啪! 清脆的把掌声后,李三才眼神徒然转为清明,不复刚才的疯狂。他不理会旁边满是担忧的西李,而是动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整了整衣衫,一脸正色,大义凛然的说道,“今日,吾当护卫道统,行圣人诛少正卯之事,诛杀此獠。” 铿! 一声金属摩擦声,李三才反手抽出挂在腰间的佩剑,然后左手一把抓住脑后长发,剑光一闪,割断了自己的头发。 “今夜,你我不死不休!”挥剑指向前方,李三才恶狠狠的说道,那种恨不得生啖其筋骨血肉的目光,让人触之胆寒。 “先生?”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况,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首诗么,怎么将先生刺激的这样了。 旁边,曹化淳一脸复杂的看着,这可是削发明志啊,李三才是将朱由校当成了自己的生死大敌了。不过随即,他又大喜,朱由校是活不过今夜了,哪怕是他投降,发了狠的李三才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顺着风声传来,朱由校吟诵完男儿行后,策马转身,此时,恰是李三才剑指前方的时候,火光月光在他剑尖凝聚,仿若一点寒星,隔着三十米的距离,映入朱由校眼帘。 唰! 朱由校挥刀虚斩前方,在月光的照耀下,极快的速度让人看不清刀身,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片银色的影子,仿若孔雀开屏般,慢慢展开。一动一静,一块一慢,两者相互结合,才诞生了如此惊人的美景。 这真是惊艳的一刀,看后面戚金和俞咨皋的表情就知道。 朱由校骑在马上,刀尖斜指地面,他的眼睛,紧紧的顶住对面的寒星,他的身后,是山呼海啸的怒吼声,“雄中雄”的吼声中,似乎蕴含了惊人的热量,几乎将空气点燃。 每个人都嘶声竭力的呐喊着,双眼中全是几乎烧灼空气的狂热,他们紧紧的盯着最前方那个高大的人影,对近在咫尺的敌人视而不见。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二九章 各方反应 1 深沉的夜空下,一些兵丁在随意的巡逻着,甚而有些偷偷溜号,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睡觉,等到了时间再去交接。看他们懒散的态度,显然不是很尽责,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天下成平日久,京师几十年没有战事波及,什么样的兵丁在这样的环境下都会腐化。 这些兵丁都是三大营的人,上百年没有离开过京师的他们早已没了战斗力,平常只能做做把守城门,夜间巡逻的活计,浩浩荡荡的三大营,明面上称有军三十万,然则早已烂透,只剩老弱病残列阵鼓噪。 在明中后期,三大营官职改来改去,到最后,执掌京营的官职只剩下两个,总督京营熔政和协理京营戎政。前者为勋贵执掌,后者为文官执掌,而这一代的总督京营戎政,是当代英国公张维贤,其以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高位执掌京营。 英国公府,灯火阑珊,小厅之中,有两人正在对酌。 “你还有心思在这喝酒,陛下都驾崩了,我们不赶快进宫去拥立太子,在这里干坐着干嘛?”朱纯臣瞪大着眼睛,盯着张维贤问道。 由于私盐生意的关系,让两家的关系再度升温,几乎快同穿一条裤子的程度了,因此这种关键时刻,朱纯臣还来找张维贤商量,接下来如何行事。 作为勋贵里顶尖的家族,他们两人在皇宫之内自然有自己的耳目,虽然影响不了什么,但至少能保持畅通的消息渠道,就比如现在,他们就比很多勋贵提前很多知道了陛下驾崩了。 尽管西李一方在李三才的把控下严令禁军把守宫门,禁绝内外,但依然无法阻止消息的外流,在王敢当整军备战的时候,张维贤就知道了消息,随后是朱纯臣,知道陛下驾崩后,他立即就来到了英国公府上。 只因他对方是总督京营戎政,唯一有权抽掉京营的人。 京营虽然腐化,但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是诺达的京营,几千能打的人马还是有的,这时候,这时候拉到皇宫中就是功劳。 “做什么做?圣旨还在旁边搁着呢,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严令我不准调动兵马!”瞪了朱纯臣一眼,张维贤一指旁边的黄色布匹说道。 “我的老哥唉,陛下都死了,一看这就知道是矫召,有矫召说明宫中出了变故,我们去了就是捞功劳的啊!”朱纯臣不解的问道,自己都能看的出来,那这一辈中最精明的张维贤必然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甚至我知道的还比你多,陛下驾崩了,西李联络了一伙禁军,准备废掉太子,改立皇五子。”张维贤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个惊天消息。 噗通! 普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朱纯臣当即惊的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疼的他龇牙咧嘴,搁在平时必然要大呼小叫一番的疼痛,此时已被朱纯臣忽略,他的眼中唯有刚才的那个惊天内幕。 “这可是真的?这可是真的?”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既然这样我们还不赶快进宫救驾,对,进宫救驾。” 他边说着便站起来往外走去,同时最嘴中还念念有词,“我立马回去召集家丁,进宫救驾,保太子平安。” “坐下!”张维贤大喝一声,登时让迷迷瞪瞪往外走的朱纯臣停住脚,他脸色泛着大梦初醒的恍惚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呼!” 深吸一口气,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后,朱纯臣终于稍稍镇定下来,而后他便一屁股坐下来,端起酒杯一口喝下。火辣辣的液体一入喉咙就让他判断出来,这是天宫作坊的宫廷佳酿,号称是按照上古皇家秘方酿制而成的烈酒。 “怎么着,冷静了没?”斜睨他一眼,张维贤平静的问道。他的脸色也有点红,显然是喝了几杯酒导致的。 “呼~冷静了。”借着烈酒,朱纯臣终于冷静下来,能正常的思考了,一杯酒下肚,他的脸色也徒然红了起来。 看了同样脸色晕红的张维贤,他苦笑着说道,“怪不得你要喝酒,也只有借着酒力你才能镇定下来,思考对策吧。”他仰着头,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 张维贤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在房间中踱了几步,来到窗户边,推开糊着纸的雕花窗户,静静的看着远方。他这里的视野极好,从这个角度便能看到皇极殿的飞檐,他就这么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朱纯臣也不着急,慢慢地等着,只是看他一杯酒一杯酒往嘴里倒得样子,显然心中还未平静下来。 靖南勋贵一向是一条心的,而朱纯臣和张维贤作为靖南勋贵里面的顶级,天然是里面的领袖人物,他们两人的态度基本上代表了靖南勋贵的态度,尤其是最近几年他们插手盐业,财富暴涨之后。 勋贵都是武将出身,府中都有些从战场出来的家丁,纠集在一起,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以朱纯臣知道有政变后,想也没想,就欲干涉,不是他二百五,而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等着。”半晌之后,张维贤背着手终于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寡淡,隐隐中有丝丝冷厉的味道。 “………就这么等着?”朱纯臣放下酒杯,一脸凝重的问道。他其实刚才是想说个成语,是什么火来着,但想了下,没想起来,只能顺着张维贤的话问。 “原因呢?”这回朱纯臣没有失态的举动和表现,只是皱眉思索,然而以他此时混乱的头脑,根本没有任何思绪,只好开口问。 “天宫作坊!”张维贤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他的回答很简洁,但朱纯臣听到答案后瞬间就反应过来,拜这几年经营私盐生意所赐,他现在对利益银子之类的非常敏感,听到天宫作坊四个字后瞬间想到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而后便明白了张维贤的打算。 财帛动人心啊!只要太子死了,天宫作坊不就能落入他们的口袋中了么?最为顶级勋贵,朱纯臣十分有信心在瓜分狂潮中夺取最大的一块蛋糕。 而等到皇位尘埃落定,天宫作坊也被他们吃干抹净,一点都不剩了,到时候每年就是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白银进项,真是躺在钱堆上睡觉啊。 面对着白花花的银子,朱纯臣心中本就不多的忠心瞬间不翼而飞,坐在椅子上,他提也不提进宫护驾的事情,只是双眼无神的盯着前面的空气,咧着嘴傻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天宫作坊被他收入囊中后收钱的景象。 至于太子能赢,这个结果他想也没有想过,西李敢废太子,定然做好了完全准备,不弄个几千上万人她好意思政变?就太子麾下那几百人,又不是他们勋贵家中特地送到战场上海活着回来的家丁,哪里是西李的对手。 就连精明若张维贤也没有往这边想去,他只是在担忧,做出这个动作后,他们勋贵该如何自处。他们这么做等于是背叛了皇帝,待到新皇长大成人亲政后,会怎么看他们? 以后怕是要独自面对文官的压力了!他心中悠悠的叹了口气,但随即又被天宫作坊四个字给冲走,只要想到今后收钱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皇帝是什么?张世泽是谁?全都给银子大爷让路。 承天门,锦衣卫大堂。 由于地位高贵,锦衣卫衙门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位于明代核心权力机构的驻地。 和旁边寂静清冷的五军都督府不同,此刻这里正灯火通明,无数身着飞鱼服的人正来回走动聚集,嘶吼大喊的声音相互交汇,热闹异常。 外面繁忙无比,而大堂中却清净的很,身为指挥使的骆思恭此刻正端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拿着细布来回擦拭自己的佩刀。 这把绣春刀他用来几十年了,从他初入锦衣卫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换过,用的十分顺手,哪怕上面因为多次的使用和搏斗而有了缺口,也没有更换。 “父亲!”忽然,骆养性的身影出现在这大堂中,他轻轻走到旁边,出声叫道。 “来了?”骆思恭头也没抬,依然拿着细布仔细的擦着自己的刀,其神态温柔,如对情人。 “来了。”骆养性会了一句,便在旁边默默站好,静静看着父亲的动作。 “天宫作坊那边都安排好了吧!” 铿! 还刀入鞘后,骆思恭抬头问道,他的眼睛通红,似乎有团火焰在里面跳动,骆养性看后心中登时狠狠一颤,某根心弦被拨动了。 “安排好了,我将陆达留在了那边,所有人手都留给他了,我是孤身一人过来的。所有事情我都交代妥当了,绝对万无一失。”定了定心神后,他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走吧。”将绣春刀栓到腰间,骆思恭便长身而起,往外走去。 “去哪里?”骆养性有些愕然。 “皇宫!” 骆思恭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外走去,大堂外,是无数聚集而来的锦衣卫,金黄的飞鱼服在火光下极为耀眼。 第一三零章 各方反应2 叶向高的秘密宅院。 还是上次商议的客厅内,几个东林党的核心人物正坐在这里悠闲的喝着茶,时不时的从碟子中捻起快糕点塞入嘴中,或者侧耳和旁边的人交谈几句,若只是粗看的话,任谁都会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老友聚会。 但若是有个观察力敏锐的人仔细查看,却会有截然不同的发现,这里的人表情虽平静,但端起茶杯或者去抓糕点的手时常会颤抖,他们的脸色乍看之下很正常,但时不时的却会无缘无故的闪过一丝激动或不安。 他们眼底深处,更是泛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不安,惶恐,兴奋,各种情绪都有。心底浓郁的情绪,甚至让他们的交谈看起来啼笑皆非,经常是答非所问,驴唇不对马嘴,但这些异常之处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们总是朝外张望,似乎在期待什么。 叶向高端坐在主位上,轻轻的端着茶盏缀了一口,在场的所有人中,估计只有他是最为平静的了,因为现在的局面,几乎完全是他一手推动的。 各种恰到好处的传闻,闲谈,谣言,适时的引发了某些人内心深处的欲望,而后他在加一把力,也就铸造了现在的情况。 太子和西李两方人马在皇宫中对峙,为着最高的位置进行惨烈的厮杀。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盏,叶向高仿佛看到了那血腥凄惨的场面,无数断肢乱飞,血腥弥漫整个天空,隐隐的,他甚至觉得自己杯中茶都变成了血。 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的促成今日的血腥政变,起初是源于叶向高心底的不安,在第一次听到那个小娃娃的言论后,没来由的,他心底有了一丝惊恐不安的感觉。 他多年养气读书,从政为官的经验告诉他,若是放任那个小娃娃这么发展下去,一定会发生他不敢想象,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叶向高不知道,但他的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他,一定要阻止这个人所做的一切! 尽管心中疑惑,但叶向高还是遵循了心中本能,暗地里串联人手,攻击朱由校,对他做出种种限制和打击。而这一切的努力,在他看到那张写着免农税,以商税代之的纸张后,登时感觉都值了。 这个混账东西简直是在掘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基啊。 免了农业税,百姓凭什么还将土地投献到他们名下,士人免除赋税的特权没了,还怎么发家致富,诗书传家?尤其是着重征收商税,这是赤裸裸的和地方士绅抢钱啊,从他们碗里抢肉吃啊。 这绝对不行! 叶向高是这么想的,其他东林党人大部分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所在,也正是因为他们利益基本一致,所以才有了东林党的诞生。为了维护这种利益,他们在所不惜,哪怕是皇帝,他们也要斗一斗。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正是在这种阴暗下隐藏的巨大利益驱动下,让东林党前所未有的插手皇位的更易,最终酿成了这次惊天的宫廷政变。 没有东林党背地里的支持和帮衬,就凭西李选侍上不的台面的心机和曹化淳泯然众人的才能,如何能聚拢如此多的禁军发动兵变? 这些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不停的在叶向高脑海中翻腾,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可惜了,陛下如此英年早逝,不然也不用如此行险。” 作为一手被东林党捧上去的皇帝,朱常洛天然就偏向东林党的立场,加之自身本就才能低微,而且他的头号心腹太监王安也是偏向东林党的,几乎可以预见,泰昌帝就算没有早逝,也注定会成为一个傀儡皇帝,一个东林党的傀儡。 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想办什么事还不简单,就算是改立太子,也不过是几年时间操作的问题。 可惜了,一切都被那个蠢女人给毁了,大好局面一去不复返。 逼不得已之下,在叶向高的建议下,东林党的魁首核心商量后,决定行险一搏,暗地里推动了这次政变。胜则万事大吉,更进一步,败也不过是早走几日。就算不去行动,按照太子那些资料展露出来的心性,早晚要对世家大族下手。 勋贵,外戚,文官,武将,太监。能拉拢的都拉拢了,东林党已经拼尽了全力,将所有筹码压了上去,如今不过是慢慢等待罢了。 太子麾下不过八百人,断不是西李四千精锐禁军的对手,外援的话基本都被宫中的李三才以圣旨切断,镇守原地,不得轻动。而唯一可虑的,便是东厂和锦衣卫了。叶向高皱着眉,细细的盘算着。 自己在东厂留了一个暗手,此刻也应该发动了,若是做的干净利落,应该能将锦衣卫的人给堵住,如此一来,大事可成。 想到这,叶向高忽然笑了起来,这种运筹帷幄的掌控感让他有些陶醉。 大明皇城,东安门北侧,靠近东华门的地方,这里有座阴森幽暗的,令人闻风色变的建筑——东缉事厂,简称东厂。 此刻,这里也是灯火通明,无数番子手执兵器聚集而来,身为副手的掌刑千户正不停的指挥调度,维持秩序。 站在大堂门前稍高的台阶上,卢受双眼瞪大,目若炭火,此刻他正一身戎装,身披大红披风,看起来当真是威风禀禀。在他的身后,是东厂大堂敞开的大门,透过大门,可以看到一副硕大的岳飞画像,画像下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中满满的都是香灰。 在香灰上,正插着三根拇指粗的线香,火红的香头不停的往下燃烧,释放出袅袅青烟。 “今夜,我便要去宫中救驾,护卫社稷。”望着下面聚集起来的番子,卢受有些难以自制的想到,“我东厂供奉岳王爷,自当行精忠报国之事,方不堕了岳王爷千古名声。” “诸位……..”看着人聚齐的差不多了,卢受平复了下心情,便开口喊道,打算鼓舞士气,进宫救驾。 然而,正在这时,只听铿的一声长刀出鞘声,卢受身后随从中一人越众而出,挥舞手中长刀,准确的从他背心刺入。 噗! 刀尖带着点点血珠,从卢受的前胸透出,在夺取他的生机的同时,也打断了他想说的话。一声闷哼,卢受的本来灿若炭火的双眼登时黯淡下去,他的一切打算和梦想,随着这一刀全部消失。 “嗡…….” 这惊天反转的一幕,顿时让下面被召集起来的番子不知所措,就连那些档头也茫然无措,他们全都呆呆的看着自家大人身后随从偷袭身亡。 “肃静,全都肃静!”反应最快的是掌刑千户,他大吼几声,瞬间将即将兴起的骚动给压了下去,与此同时,下面的人群中也有些档头出面,四处安抚弹压。看他们配合熟练的样子,明显事先早有准备。 “噗!” 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伴随着一股飚射的血水,杀人的随从将刀从卢受的身上抽出,随着这最后的支撑消失,他的身体软软的倒在了地上。翻到在地时,卢受终于看清了杀人者的面孔。 “你…….”他瞪大着眼睛,仿佛看到了及不可思议的景象。显然杀他的人绝对出乎了他的预料。 奋尽最后的余力,他抬起手,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生机的离去,让他再也没有力气将话说完,最后手一软,脖子一歪,彻底沉寂下去。 “……..”深深的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卢受,杀人者便不再多停留,往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稠卷轴样的东西。 将卷轴高高举起,他大声喊道,“逆贼卢受勾结外敌,欲作乱宫廷。我持皇帝圣旨,诛杀逆贼,接掌东厂,尔等还不速速归顺,随我迎击逆贼,戴罪立功?” 仿佛是演戏般,掌刑千户当先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我愿随公公诛杀逆贼,戴罪立功!”而后,便是十多位大小档头跪下,口称愿意归顺,戴罪立功。 随着旁人的带动,大部分番子都跪了下来,接受了换了一个老大的事实。当然,现场也有些卢受的亲信就地反抗的,然而人数太少,很快就被诛杀了。 “出发!”新任东厂督公意气风发,大手一挥,便带着麾下的番子往午门赶去,他们要在那边进宫的路上狙击锦衣卫。 与此同时,龙虎山上清宫,一位老者正御风而立,夜观星象,而旁边则是给他打下手做记录的弟子。 “师傅,您今晚心血来潮,夜观星象,不知可有什么收获?”几名弟子中最年轻的笑嘻嘻的问道。 天上,正是繁星点点,无数豆大的光芒组成了一副常人根本看不懂的繁杂画像,此刻龙虎山第五是一代天师张显庸正眼冒神光,死死的盯着夜幕,对于旁边弟子的疑问,他似乎充耳不闻。 “混乱,太混乱了,如此混乱的天机,到底预兆着什么呢?”张显庸眼中光芒渐渐消失,喃喃自语道。 旁边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倒是刚才提问的年幼弟子灵机一动道,“师傅,会不会和十五年前紫气漫空,冠盖京华的异象有关啊。当初师祖不是正好在京师么,难道他老人家坐化前没留下什么只言片语么?” “莫非…….”小弟子的话让张显庸似乎想起了什么,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半晌后。 “不行,我要进京。”撂下一句话,张显庸当即一阵风般就跑的消失不见,只留下几个傻愣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弟子。 第一三一章 僵局 夜渐渐的深了,时间来到了午夜子时,皇帝去世,禁止宴饮的京师此时本该一片寂静,然而现在却反常的多了好多人,三大营的士兵大量的上街巡视,而在阴暗的角落当中,也有许多人物进进出出,传递消息。 整个京城似乎潜藏这一股暗流,平静的表面下是凶险的波涛,只是这股波涛大部分人都感觉不到,在他们香甜的睡觉时,整个大明王朝发生了惊天巨变。 无数平日里需要老百姓仰望的勋贵官僚,此刻都呆在家中,彻夜不眠,焦虑的等待最后的消息。他们从其他人异常的活动中知道宫中发生了巨变,但到底是什么变化却没人说得清楚,只知道街面上多了许多的兵丁,不停的巡逻,禁止人出行。 国舅王升,首辅方从哲,其他两党核心,东林党人,无不翘首以盼,等待最终的结果。甚至远在天津,正日夜不停督造船只的汪文言,此刻都似有所感,朝着西边京师的方向看着,他隐隐中似乎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算了,就算发生了什么我也管不到,还是完成殿下交代好的任务。”伸了伸懒腰,一脸疲惫的汪文言又往正在舾装的大型飞剪船走去,“赶完今晚,这艘船总算是完成了,希望没有耽误了殿下的大事。” 紫禁城,慈庆宫西侧。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下两队人马默默的对峙着。 朱由校骑在马上,他身后是两百骑兵,在往后,是三个成品字形的方阵,方阵人员密集,几乎将这里的空地都给占据,只在中间留了条两人宽的过道。 在朱由校的对面,同样是一群人严阵以待,当先是几排弓手,此刻正张弓以待,射住阵脚。弓箭手的后面,是一排排有些心浮气躁手执短兵的士兵,最后则是西李和曹化淳他们一群没有战斗力的人员,在他们的身后,是一道宫门,名曰保善门。 在弓箭手的前面,李先生依然在摆造型,他提着剑,时不时的朝着对面比划,似乎想就这么一剑扎死朱由校,而他旁边是过来陪着的王敢当,这群人中唯一靠谱点人正在查看情报,两边几十米的距离,在明亮的月光下很容易就能看得清。 “这叫做只有八百人?”看着对面黑压压一片的阴影,王敢当心中郁闷的想骂娘,这特么哪里来的情报,眼前这像是只有八百人的样子么? 偏偏这个时候,西李还过来凑趣。 “王将军,缘何还不进攻剿灭对面的逆贼啊!”西李走过来大刺刺的说道,看她的样子,似乎对面的都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听到这个问话后,王敢当几乎被西李给蠢哭了,大姐啊,你难道是眼瞎么,对面这么多人,比我们也差不了多少,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灭了的么?还是说你不会数数,八百和两三千都分不清? “启禀娘娘,对面人数不少,怕也有不下三四千之数,需缓缓图之。”王敢当硬着头皮说道。 “三四千人?”西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不是说只有八百人么,怎么现在变成了三四千?你这个将军怎么当的,连敌人数量都搞不清。” 咳! 王敢当郁闷的几乎吐血,明明是你告诉我只有八百人的,现在却怪我没搞清敌人数量,老子才刚刚接手。他很想这么喷过去,但愤怒到了嘴边还是化作了呐呐的言语,“娘娘息怒,是末将失职了。” “哼,知道就好,还不戴罪立功,给我灭了对方。”西李冷着张脸,带着曹化淳找那边犹自摆造型的李三才去了。几人开始商量办法,此刻的情况让西李有些懵逼,虽然她将责任都推给了王敢当,但她也不是真的糊涂,现在两边相互对峙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 而这一商量,就是大半个时辰。 时间一点一滴的很快就到了午夜子时,默默的等待着,朱由校一点都不急。现在优势在他这边,只要天亮,他就能名正言顺的继位,什么遗旨遗诏废除太子之类都是假的,根本经不起验证。只要他去往乾清宫,查看起居注记录一切谎言都会被戳破。 在加上,他这边没有远程攻击手段,真要长矛方阵开过去不是不能赢,但冒着箭雨冲锋伤亡一定很大,实在划不来。既然对方不急,自己慢慢的等就是了,朱由校自付有这个耐性。 而西李这边,王敢当是个明白人,只要派一队人马缠住对方的骑兵,让他们在这里跑不起来,优势就在他们这边了。之后只要借助自己这边的弓箭手,针对对方没有远程的缺点,慢慢的逼过去,进到弓箭的射程,然后利用草原上游骑的曼古歹战术,慢慢的磨,一定能击溃对方的。 只要对方伤亡一大,阵型一乱,胜局就奠定了。 可惜,内行人明白人的王敢当没有决策权,说话不管用,而有决策权的几个正在那里从长计议。 西李是个女人,当人数是对方数倍的时候,她自然信心满满,可当发现对手并不比自己这边少多少,又有两队看起来彪悍威武的骑兵时,她就害怕犹豫了。 而颇的西李倚重的曹化淳对权术政治倒是很精通,但对军事却一窍不通了,他根本没有一点好的想法。 至于被两人寄予厚望的未来首辅李三才李先生此刻也抓瞎了,天知道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该怎么做,孙子兵法上没说在这种两边都是墙的过道中怎么打仗啊。 西李心中有些后悔,看对方的样子明显准备的不是一两天了,能悄无声息的在宫中弄这么多人,用心不问可知,肯定是想做她现在做的事情,现在倒好,自己跳了出来,正好给了对方接口,本来大逆不道的举动变得名正言顺了。 她地位又高,心中还带着情绪,如此一来,根本不能正常的商议事情,甚至旁边的王敢当几次想过来提出建议都被她骂的狗血淋头。从长计议了大半天,几人说的口干舌燥时,西李终于冷静了下来,想起了旁边得王敢当,她扭过头,冲旁边正急得团团转的王敢当问道,“王将军,此刻应当如何行事?” 听到西李问话,王敢当大喜过望,他早就想建言献策了,奈何对方根本不让他说话,每每他凑上去还未开口就被骂下去。 “启禀娘娘,此时我军应当压住阵型,缓缓逼过去,挤压对方空间,务求不让对方的骑兵跑起来,而后以弓箭…….”一开口,王敢当顿时滔滔不绝,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下子倒了出来。 然而,不等他说完,一阵喊杀声忽然从南边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下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 第一三二章 残酷的战术 “这是?”朱由校疑惑的往那边望去,今晚发生的事情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来打算主动出击,没想到才刚出门就遇到了带着大队人马过来的西李。 只是这时意外又发生了,对面不知道为何,只是以弓箭手护住阵脚,却不攻上前来,一直对峙到现在,难道对面不明白越拖对他们越不利么? 不过对方不急,他也乐得等待,他还真不信了,对面那些封建军队比他用pla方法训练出来的羽林军还有耐力和耐心。 然而这时意外再度发生,大量的厮杀声从南边传来,在寂静的夜空下传的老远。从声音的大小来看,战斗估计就发生在午门附近的御道上,至于交战的双方,猜也猜得出来,无非一方是救驾者,一方是叛逆者。 “是时候了,不能再等了。”朱由校收回目光,凝视前方,他大喝一声,挥刀前指,“狭路相逢勇者胜,进攻!” 厮杀声不仅让朱由校楞了下,也让西李这边愣住了。由于一开始,西李心中带着情绪,几人总是不能统一意见,李三才虽然有能力,但却不在军事上,太监,女人,文官,怎么看都和战争无缘。 因而他们面对朱由校严整的军阵,一直踟蹰不前,迟迟不能做出进攻的决定,耽搁到现在,拖到了救援者进宫护驾。 远处的厮杀声仿佛是阎王的催命符,重重的打在西李选侍的心头,让她顿时脸色惨白,神情惶急起来。一股寒气从她脖子后冒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刀驾到了脖子上一样,随时会砍下了。 死亡已经张开了双手,将她拥抱,阎王爷正在地狱中狞笑着,提着笔准备在生死薄上勾掉她的名字。 惶然的情绪从她心底升起,在死亡的威逼下,西李终于展现出了她狠辣的一面,绷着张脸,西李尽量维持镇定的神情,对旁边已经满了惶恐的王敢当说到,“王将军,一切都拜托了,请立刻发兵,将逆贼剿灭。” 王敢当沉默着,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斗大的虚汗,好一会,他才勉强镇定心神,叹息着说道,“罢了,就当将这条命还给你们了。” 提了提气,王敢当整了整衣甲,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指挥位置,那里有他的亲兵和传令兵,晚上夜幕漆黑,部队也是临时整合,锣鼓旗号都没用,命令只能通过人力来传递。 而恰在这时,对面锣鼓喧天,军阵缓缓动了起来,在王敢当眼中十分奇怪的长矛方阵分成两半,让过前面的骑兵,缓缓朝这边开动过来,越过骑兵后,方阵仿佛活物一般,自动愈合起来,再次形成一个密集阵列。 在这个运动过程,整个方阵的队形在不停的调整着,从刚才的品字形逐渐变成一排,如同墙壁一般,往前推动。大量的呼喝命令声在方阵中响起,不停调整步伐,是的所有人步调一致。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来复杂,但都发生在一瞬间,经过朱由校长久的训练,这四千人如同一架精密的仪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完成了在旁人看来及不可思的调整。 王敢当就被这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给看楞了,甚至他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十分惊愕的他甚至忘记了下命令,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直到对面调整步伐的鼓号清晰传来他才回过神来,匆忙下令。 “弓手放箭!” 急促的命令让他这边的弓箭手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有人及时开弓放箭,有人却是重新举弓拉弦,搭上箭支慌忙的放出去,还有些更加皮赖的,竟然嫌累将箭支都放回了箭筒当中,弓也被他们放到了地上。 此刻放箭的命令传来他们才急急忙忙的张弓搭箭,匆忙之间,为了赶上之前人的行动速度,他们弓弦都没拉满就射了出去。 虽然所有弓手都放了一轮箭,但稀稀拉拉前后不一的箭支并没有形成箭雨,反而如同小孩子拉尿一般,断断续续的,看的让人心焦。 朱由校的军阵密集排列,如墙而进,长矛笔直树立,直冲天空,此刻羽林军排出的阵型,正是铁壁阵型。这是他从以前看的一本小说中得来的灵感,利用长矛左右抖动能一定程度的防御弓箭袭击。 当然,若是配合上钢甲的话,这种扰动进行防护的效果能达到最大,大部分箭支要不被长矛拨偏,要不被钢甲挡住,基本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不过现在羽林军配备的只有皮甲,防御能力比钢甲差了不只一筹。 禁军射来的弓箭断断续续的落到了羽林军头上,一部分被不停抖动的长矛拨开,失去了动能,或掉落在地上,或掉在其他人的身上。剩下的没有被拨开的,有的没有击中目标,有的则是力道不足,真正既有威力,又准确命中目标的,不过才十几个,然而就是这十几个,却给朱由校的羽林军的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十几声惨叫在军阵中此起彼伏响起,每一声惨叫,都让军阵中恐惧惊慌的气氛多上一分,中箭的都是盐场抽调过来的护卫,他们没有经历过战阵,心中本就紧张,如今加上凄惨的叫声,心头顿时慌张起来,连步调都乱了。 不过,新兵们步子一乱,旁边班长的呵斥声就响了起来,严厉训斥这慌乱的新兵,让他们重新跟着军阵一起行走。 咚咚咚! 鼓点声一下一下的响着,羽林军士兵一步一个脚印的,严格的按照节奏往前迈步,尽管他们心中害怕,尽管旁边就有自己伙伴的惨叫,但在班长排长的严令下,所有人都不敢有一点妄动,严格按照军令行动。 而那些惨叫的,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跨越了近百米的距离后,身在他们身上皮甲的箭支已经没用多大的威力了,凄厉的惨叫更多的是他们心中的想象和恐惧。在明白这一点后,他们也不管插在身上的箭支,就这么任其晃悠悠的挂在身上,咬着牙跟着鼓点往前走。 弓箭造成的伤害让王敢当皱起了眉头,双方经过刚才的对峙后,两边距离本就经过调整,如今差不多相隔一百米的样子,这个距离弓箭虽然能够射到,但威力却没有多大,根本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放箭!”稍稍停顿了下,待弓箭手们重新取出箭支后,王敢当再次下命令,百米的距离,等对方走过来,足够七八轮的齐射了。 朱由校的军阵全部才用的是现代解放军的训练方式,这种军阵行进,用的就是三大步伐的齐步走,而齐步走的步速一分钟大概是一百二十步左右,而正常人的步子,一步大概在六十五公分,这也就意味着羽林军们想要跨过这百米的距离,差不多想要一分半钟。 而古代弓箭的射速,大概是每分钟五六发的样子,而意味着至少七轮的弓箭齐射。每走十多米,便有一轮箭雨袭来,从起初的稀疏到后来的密集,羽林军士兵们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艰难的往前走着。 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补上,绝不会出现一个空缺,始终保持着阵型的完整,长矛也尽全力的左右晃动,尽可能的保护自己。如今亲临战场,曾经教官们对他们讲述教授的东西都在死亡的压力下清晰浮现,被他们彻底的理解。 而旁边站着的曾经的教官,现在他们的班长排长,也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班长严厉的呵斥,给他们带来了无比的熟悉感,仿佛重新回到了盐场的训练场。 这种熟悉感,让他们慌乱紧张的心的重新镇定下来,也让他们僵硬冰冷的肢体恢复了活力,本来有些虚握长矛的手也重新握紧。尽管不停的有人倒在路上,但他们旁边的人却早没有了一开始的恐惧。 最紧张的时刻已经过去了,所有羽林军士兵都严格的按照训练的内容,低着头,将头盔无法遮住的面部保护起来,然后尽全力的最大幅度抖动自己的长矛,打落袭来的箭支,而后便是依仗皮甲的防护能力,默默的承受着袭击,一直往前走去,直到接触敌人。 每一声惨叫响起,都让朱由校心脏抽搐,心疼无比,这些倒下死去的人只要经过今晚的一战,那都是老兵了,久经训练又见过血的老兵,那可都是未来成军的骨干。 每一个倒下的士兵都让朱由校心疼,然而这却是必不可少的,这里是皇宫,地方虽然够宽,但一下子几乎上万人拥挤在这里,已经将地个方全都给占据了,根本没有地方迂回,而这里又是去往乾清宫的必经之道,想要前往乾清宫,必须冲破禁军的阻拦。 对方有着弓箭,在这种地方能发挥巨大的威力,不管怎样都会有损失的。 “古语云,慈不掌兵,果不其然。”朱由校心中滴着血的默默想到。 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战术,以血肉之躯硬抗弓箭,但朱由校却毫无办法,火枪长矛步兵方阵残缺不全,不仅缺少了钢甲,也缺少了最为重要的远程攻击能力,只能依靠这种牺牲生命的笨办法往前冲了。 至于他身边的骑兵,那时朱由校最后的本钱,是绝对不能轻易就用出去的,若是一旦失败,他还要仗着这些骑兵杀出皇宫,直奔天津,出海逃亡。他是绝不能轻易死在这里的,说句难听的话,他的生命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值钱,那是华夏扭转未来百年黑暗的希望。 况且,区区两百骑兵,哪怕是都披了铁甲,但在四千长短兵器齐全,还有五百弓箭手的禁军面前也不够看的。只能依靠长矛方阵去挤压对方,短兵相接。 第一三三章 沉默的忍耐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羽林军的伤亡一直在增加,但军阵却一点变化都没有,倘若不是他们身后留下了大量倒下的尸体或呻吟的士兵,王敢当几乎以为对方刀枪不入,弓箭对他们没有一点用处。 朱由校身边的骑兵分出了一半,尾随在行进的方阵后面,将倒在路上的士兵拖拽开来,他们不是要进行战场救治,而是清理出等下骑兵冲锋的过道。 箭雨一轮一轮的齐射过来,起初由于距离和皮甲的防护,伤亡不是很大,最多有些倒霉蛋运气不好,在胳膊或者前胸上挂上一两只箭。然后到了第四轮齐射,他们进入七十米以内后,弓箭的威力几乎是成倍的增加,尤其是到了最后二十米的那轮平射,更是瞬间倒下了两百人。 如此巨大的伤亡,看得后面观战的朱由校眼角都不停的抽搐,心中更是剧痛无比。整个羽林军最前面一排中间直面弓箭手的那部分,几乎为之一空,士兵们齐刷刷的如同割麦子般的倒下。 然而行走到现在,所有的士兵在箭雨下几乎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他们只是在刻入本能的纪律约束下,不停的向前,或者死在路上,或者直到终点。前面的人倒下了,自己补上就是。 之后片刻,倒下的士兵留下的空缺就被后面的人给补上,整个军阵再次完美,没有一丝停顿的往前走着。如此变态的伤亡承受能力,看的近在咫尺的王敢当头皮发麻,这些人难道就一点都不怕死么?如此巨大的伤亡,居然还能保持着完整乃至没有一丝变化的阵型。 在付出了七八百人的伤亡后,羽林军的最前排距离敌人终于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了,这段距离其实还够王敢当还够齐射一轮,但他却挥了挥手将弓箭手撤下去。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这时候在贪图一时的便宜,那么付出的极可能就是接下来的阵型大乱。 哪怕还剩下十几米的距离,这些已能够清晰看到自己敌人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了,羽林军沉默无言的表现,让他们心生恐惧。 接到王敢当撤下的命令后,所有弓箭手都纷纷松了口气,看那副样子,仿佛一直挨着箭雨的好像是他们一样。 弓箭手的表现,让王敢当肯定了自己的命令,他们这个样子,若真的射玩这一轮,搞不好接下了就是被对方欺过来的长矛手直接逼的崩溃,到时候他们往后一冲,阵型就全完了。 在王敢当娴熟的调度下,禁军迅速的完成了兵种的交换,弓箭手后撤,持刀的士兵上前。完成这些后,羽林军距离他们已经只有十米了,而后,他变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发出了最后一道命令。 “全军出击!” 命令一下,禁军相互之间依靠着,嗷嗷叫的往前冲去。禁军中刀盾手很少,只有不到一百人的样子,面对对面宽大的长矛阵列,一点用都没有,与其被动在原地挨打,还不如发起反冲锋,冲散对方的阵型。 全是长矛的对手,只要阵型一破,那就变成了待宰的猪样,任由禁军斩杀了。而且两方纠缠在一起,就不用担心对方的骑兵了,此种情况下,对方的长矛阵干本不敢变性,让对方的骑兵越阵而出。 呐喊着,禁军士兵们冲了出去,钢刀高举,往对方阵型冲去。不过十米的距离,在一方奔跑之下,很快就接近了。连边近距离接近,王敢当举目一扫,一下就看清了对方前排士兵那种默然的神情,这种表情他相当的熟悉,那是血战后老兵的表情。 只有在这种无惧生死的默然之下,老兵们才能将自己武技发挥出大部分来,杀死敌人,让自己活下来。看到几乎所有的敌人都是这种表情,王敢当心下忽然升起了一个疑问,如此面对死亡也要保持阵型,这种铁一般纪律约束的敌人,自己这边真的能冲破么? 在他正自疑惑间,禁军轰然和长矛方阵碰撞在一起。 王敢当不愧是西李这方看重的掌握整只禁军的人,他的判断相当的到位,这个反冲锋实在是出乎了朱由校的语料。 两边相互行进,只是极短的时间内就碰撞在了一起,这出乎预料的举动,让朱由校急忙勒住了正在逐渐加速的马匹,整个骑兵连嘶声一片,突然变化的情况让整个骑兵连混乱一片。 然而朱由校却没管这些,而是急忙派出传令兵,前去取消刚才传达的变阵让骑兵通行的命令。好在传令的两个骑兵也机灵,都是经过半年军官培训的,对战局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看到禁军出乎预料的反冲锋后,他们果断的暂缓了命令的传达,准备观察情况再说。如此一来,才没有造成什么乱子,方阵也没有进行变化。 得到了命令反馈后,朱由校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岔子。这种狭窄地方的大兵团作战真是让他憋屈不已,自己的骑兵不能动用,而对方的弓箭却占尽了便宜,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既然骑兵不能出击了,朱由校也就没有必要呆在后面了,策动马匹,带着骑兵连往前赶,他现在对对面的指挥官很感兴趣,竟然能如此精准的把握和利用地形。 “止步!” “平矛!” 此起彼伏的平矛命令声在整个方阵中传达,尽管对方的反冲锋出乎预料,但身在前线的营长连长排长们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就下达了正确的命令。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呼吸间,在对命令的反射性遵守下,一只被士兵们竖着聚齐的长矛瞬间放平。 后面几排的士兵也是依照顺序,将自己的长矛从前面伙伴的肩头、肋下或者空隙中伸出来。眨眼睛,原本无害的方阵一下子就变成一个长矛组成的刺猬。 如此迅速的变阵速度,看的王敢当心中又是一阵惊叹,这种士兵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他简直想都不敢想。如此大的伤亡承受率,如此娴熟的阵型变幻,简直当世罕有。 轰! 如同两道激流,羽林军和禁军默默无声的撞击在一起,后便是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和厮杀声,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出去老远。 第一三四章 破局 “杀!杀!杀!” 普一接触后,羽林军便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意志,嘶声竭力的捅出自己手中的长矛,狠狠的拼杀着。 男儿行带来的热血沸腾,七八轮箭雨带来的痛楚和恐惧,同伴倒下后的悲愤和担忧,种种情绪在此刻瞬间爆发出来,化为无穷炙热的战斗意志,让羽林军的声威大振。 长矛方阵如同一道铜墙铁壁,默默的承受着禁军士兵的冲击,一声声长矛刺入肉体的沉闷噗噗声不停的响起,紧接着便是死亡的惨叫和狂乱的呐喊。 献血和战斗在这里一同绽放,生与死的界限也被模糊,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生死搏杀着。 然而禁军狂乱汹涌的冲锋,在如同磐石的长矛方阵面前受到了挫折,无数根长矛从四面八方刺过来,让他们根本不能招架,只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后死亡。 方阵如同一道堤坝,将他们死死挡住,就算偶尔有某个士兵勇武,杀掉了一两个士兵,但也冲不过去,刚一靠紧缺口,就被后排的士兵伸出长矛给捅死。整个方阵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不断屠戮着汹涌而来的禁军士兵。 在铁的纪律下,没有人能冲破羽林军的方阵,宽大的阵型正面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或是羽林军的长矛手,或是禁军的士兵,然而死的更多的,还是禁军的士兵。 兵器没对方长,训练没地方多,吃的没对方好,阵型没对方严整,尽管两边身上都有着甲,但死的更多的依然是禁军的士兵。 身在后方,王敢当不停调度着士兵冲上去,他的身边有着以前自己直属的军队,此刻他们正充当着督战队的角色,敢有士兵私自后腿或者止步不前,直接就被他们一刀砍死。 然而随着伤亡的不停增加,很快禁军这边就承受不住了,他们不想羽林军一样,受过严格乃至严酷的训练,对纪律的遵守已经刻到骨子里了,一阵冲撞后,瞬间死亡达到两百人,而后不停的厮杀,更是让伤亡逐步的扩大。 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后,死亡人数就达到了七百人,而且还在缓步的增加着,每过一分钟,就有十几人死亡,伤亡不停的累加着,恐惧也逐渐在弥漫,禁军的攻势很快就放缓了,整个方阵前排的压力也减少下来,没有刚才那种激烈焦灼的感觉。 “是时候了!”朱由校一拉缰绳,整个骑兵连开始往后兜转,拉开距离。同时,两骑从队伍中飞奔而出,朝着方阵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整个禁军的伤亡数就逐渐逼近一千的大关,如此巨大的伤亡,看的王敢当皱眉不已,普通明军的伤亡承受能力不过在两成左右,而御马监辖下的禁军是精锐部队,但最多也不过是承受三成而已。 四千的三成就是一千两百人,而此刻的伤亡再过一刻钟就达到了,若是战况在没有什么变化的话,禁军必败无疑。 “娘娘有令,冲破阵型者,赏银五百两,官升三级!”几个太监在后面大喊着,拼命的报出诱人的赏格。听到这阵话语后,禁军的士兵猛然又爆发出了一阵勇气,重新冲了上去。只是这时候他们却精明了许多,不肯像刚才那样无脑冲击,而是不停的游斗,寻找机会。 交战之处的后面,王敢当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纵览全局,指挥调度。 看着明显占据优势的羽林军,王敢当心中细细思量着,想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将五百弓箭手给调上来,进行箭雨覆盖攻击。就算可能会产生误伤,但此刻也顾不得了,若是不用弓箭打断方阵后面源源不绝的支持,以对方严整的阵型,禁军根本就冲不进去。 只要事情成功,就算眼前这点人全部填进去都行,更不要说这点误伤了。造反本就是提着脑袋发财的生意,怎么可能没有风险。况且,若是事败,自己这边一个都不要想活下去,到时候就不是伤亡大不大的问题了。 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会,他就有了决断,此刻紧急关头,顾不得许多了。他也是当年凭着一把刀子从草原上逃出来的狠人,这点狠辣还是有的,况且又不是自己可能被误伤,他的心里压力也没那么大。王敢当一咬牙,命令下达,将后面的五百弓箭手给掉了上来,重新列阵站好。 然而,就在王敢当指挥调度,重新安排弓手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对面方阵中传来,整齐轰鸣的响声,如同一把大锤,狠狠砸在王敢当的心口,让他一时间失神。 “这是……..骑兵?!”丰富的草原战斗经验,让他登时反应过来,这轰鸣的响声代表着什么,心慌意乱之下,他失声大叫道,恐怖的猜测让他一下子脸色惨白,这时他才发现,由于己方这边攻势放缓,让对面的方阵压力没有那么大,前排已经可以短时间的变阵让路。 “只差一步啊!”王敢当狠狠的锤在了自己的盔甲上,坚硬的铁甲顿时将他的拳头撞破,殷红的鲜血留了下来。若自己不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此刻弓手已经列阵排好,有了五百弓手的齐射,近距离之下,怎么也能将这波骑兵冲锋打退,甚至还可能将对面的阵型冲破。 “完了!”王敢当绝望的看着依然还处于混乱中的弓箭手,他们还没有列好阵型,此刻就算匆忙张弓搭箭,也没有多少威力了,根本阻挡不了对方。 此事说来话长,但一切都不过是王敢当心中的思绪运转,其实一切很很快,就在他下达命令,弓手刚刚调度过来的时候,朱由校的骑兵已经启动。 以全身钢甲的朱由校为箭头,整个骑兵连成锋矢阵型,冲进了方阵裂开,空出来的通道,前面,一条笔直的通道,通过这里,能直达禁军军阵深处。 长枪被朱由校挂在马匹上,他将苗刀斜斜横起,然后右手便紧紧握住,不在进行多余的动作。他后面的骑兵也是同样如此,横着手中马刀,然后紧紧握住。不过这么做的只有最外围的骑兵,中间的则依然是握刀,摆在马匹上。 整个锋矢阵型并不宽,但每一匹马匹之间的距离相当的紧,两骑之间,骑士踩在马镫上的腿都几乎能碰着了。密实的阵型,提供了惊人的威力,整个骑兵连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轰然破闸而出,凶狠出击。 长矛方阵变阵,最先知道的是交战处禁军士兵,他们也很是奇怪,怎么只是眨眼之间,这中间怎么就多出了一个宽大的缺口呢?生死交锋的气氛,已经让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只是凭着本能,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嗷!” 七八个凶悍的士兵,钢刀一挺,就往这里面冲过去,他们也是从草原奔逃回来的汉子,性情直爽的他们,早就烦透了眼前的这群胆小鬼,畏畏缩缩的躲在长矛后面,凭着距离伤人,不是真男人。 眼前既然有破绽,他们就绝对不会放过,挺着钢刀,他们就如同一阵旋风般冲了过去,然后才将将跑到缺口处迈进一步,斜刺刺就是七八根长矛刺击过来,左右密集如林的矛尖,登时将他们刺个通透。 这个通道还是蛮宽的有十来米,两边的长矛只能封锁一部分空间,中间还空了一块,三个躲过一劫的禁军士兵心中一喜,想着自己终于冲了进来,那还不是虎入羊群,肆意砍杀? 只是,还没等他们付出实际行动,一大片高大的黑影轰然从前方冲来,整耳欲聋的铁蹄踏击声几乎将他们吓傻。 “骑…….骑……..”一个士兵结结巴巴的想要叫喊出来,然而不等他说完,一抹寒霜随着马匹而来,一把横着的苗刀划过他的脖颈,随后是满腔热血喷薄而出,士兵无头的尸体也随之倒下,被后面的铁蹄踏的粉碎,断肠内脏四处乱飞。 “娘娘,前面已经交战了,弓箭不停的射着,射死了很多人。”曹化淳一脸兴奋的回来禀报。 “娘娘,两边的士兵已经短兵相接,流了好多血,死了好多人啊!”曹化淳惨白着脸回来禀报。 “娘娘,我们这边死了好多人啊,那血啊,肠子啊……..”曹太监再也忍不住,往一边呕吐去了。 在于禁军的大后方,曹化淳来回不停的奔跑着,将各种情况回报过来。而西李选侍则不停的绞着手捐,贝齿咬着下唇,脸上也是复杂难明的情绪。一开始她的内心全都被各种美好的幻想所占据,只想到了自己得利后的种种好处,全然没想到自己这是在谋逆造反。 然而等到亲临战阵,她却发现造反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个死贱种简直太出乎预料了,暗中竟然私藏了这么多兵马,他是想干什么? 兵器撞击声,死亡的惨叫声,愤恨的怒吼声,种种声音如同一柄柄大锤,狠狠的撞击在西李胸口,让她本来被欣喜压下的各种情绪重新泛滥起来。 种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简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无数负面情绪也不停的放大,让她六神无主,心慌意乱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此刻的状态,能不哭出来就是最好的了。 第一三五章 兵败 倒是李三才,却是一脸的振奋,手中胡乱挥舞着长剑,四处比划,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厮杀一番。他自己也搭建了一个高台,此刻正站在上面,远眺战场,惨烈的厮杀没有让他觉得一点恶心。 反而汹涌澎湃的热血不停涌动,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吼。李三才一生仕途,见过种种风景人物,但却从来没有亲临战阵过,如今能在这种安全却又靠紧战场的地方亲眼观看,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极为难得的体验。 如同看戏般,李三才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用自己生命表演的士兵,上演一出出生死竞赛的大戏,看到精彩处,他还大声叫好,乃至吟诗作赋,引用两句先贤的诗篇。 “如此精彩绝伦之处,可惜没酒,不然当浮一大白!”李三才砸吧砸吧了嘴,有点可惜的道。 然而这时,亲临前线观望局势的曹化淳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随时会左脚拌右脚的把自己摔倒在地。 远远的,李三才就笑着对曹化淳说道,“曹公公,此处风景独好,你不若上来一起和吾一观,何苦跑来跑去呢?” 看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仿若是自己正在指挥大军,击破敌人。远处的曹化淳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垂头丧气的往这边跑来,而后一步不停的越过李三才,往西李那边跑去。 “可惜,如此美景,无人能分享。”叹息了一句,李三才重新抬头,看向远处的战场,可这一看,却让他竟的嘴巴都合不拢,大张的嘴巴圆溜溜的,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巴掌后,李三才才算是确认对面发生的那副场景是真的,看着向这边崩腾而来的黑色洪流,他手一抖,慌忙的从高台上爬下来,往后跑去。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曹化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看到正兀自纠结的西李,就大喊大叫起来。 他的叫喊,让西李咯噔一下,感觉到不妙,有些颤抖的张嘴,她小声的问道,“大伴,到底发生了何事?” “娘娘……..”曹化淳停下来,张嘴欲说,却忍不住喘起气来。等他喘匀气,轰隆轰隆的铁蹄声已经清晰的传过来,李三才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喊道,“兵败了,兵败了,快跑啊。” 说着,他就慌里慌张的跑过了几人身后的保善门,看他那样子,估计没个目标,就是想一个劲的跑。 “娘娘,怎么办?”曹化淳目露绝望的问道。 “本宫…….本宫…….”西李一时语塞,心中已经六神无主的她根本没有一点对策,整个脑袋都乱哄哄的,完全没有什么想法。至于她旁边的两个小人儿,则是一直就抱在一起,相互安慰,年幼的只知道害怕。 “杀啊!” 午门之内,两种不同服饰的人正捉对厮杀着。着飞鱼服,拿绣春刀的是锦衣卫,他们的服饰统一,看起来整齐划一,很有种正规部门的感觉。 至于另一波衣衫有些杂的则是东厂了,东厂和锦衣卫不同,他们不同档的有不同的穿着。有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管事,也有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的档头,还有靴帽相同,但穿直身的番子。 不同的打扮让东厂的人看起来有些像乌合之众,远没有锦衣卫看起来威武雄壮。 从整个天下的势力来讲,锦衣卫是要远远强于东厂的,大明十三个省,就有十三个千户所,下面的州府还设有百户,完全不是势力局限于京师北直隶的东厂所能比的。 不过,仅从京师来算的话,东厂并不会比锦衣卫差多少,能抽调的人手也少不了多少,如今两方正势均力敌的相互拼杀着。 只是,这里的场面若是仔细看起来,反而有些搞笑。东厂的番子大都是从锦衣卫抽调精锐组成的,如此一来就和锦衣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平常还好,此刻生死拼杀之间,却影响颇大。 一些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相互熟识,真切的打斗起来,都相互留手,只是不痛不痒的用刀比划着。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稀里糊涂的在头领的带领下,和锦衣卫在午门撞在了一起,然后开始了莫名其妙的战斗。 如此不明不白的遭遇战,东厂和锦衣卫两边都没有斗志,只是假模假样的演戏。反倒是在两方的头领身边,那才是真刀实枪的干了起来,刀刀见血,招招要命。 至于午门的守卫,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也许是逃走了,也许是被人杀了,反正这发生了真么大大的阵仗,却没有一个人来管一管。所有当班巡逻的都被西李收拢过去,其他的则被严令镇守军营,不得轻出。 周围的人都在厮杀着,两边的首领却静静的相互望着,完全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 “没想到是你,卢毅。”骆思恭有些意外。 “没有什么没想到的,皇宫中发生任何事都正常。反倒是听奇怪的,你是怎么通过午门的,我记得这里可是有禁军镇守,没有旨意,他绝对不会开门。”卢毅,也就是亲手杀了卢受,而后凭借圣旨接管东厂的太监好奇的问道。 “这也没什么,你能杀了卢受,我自然也能让人杀了守门的禁军将领。”骆思恭一脸的不在意,仿佛只是做了什么不足为道的事情一般。 卢毅反而一脸的赞叹,“好手段啊!” “怎么,你还不带人让开么,我的人可是都到了。”骆思恭笑了笑说道。 “什么意思?”卢毅脸色一变,不明所以。 嗖嗖嗖! 一连串的箭雨破空声响起,而后就是一片惨叫,卢毅举目望去,却见后排一个和骆思恭有几分相像的年轻人正指挥着上百名弓箭手不停的放箭。密集的箭雨登时给东厂这边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卑鄙!”卢毅唾骂了一声,这些人刚才还是没有的,显然是正在拼斗的时候骆思恭派人回去抽调过来的。这里离锦衣卫的大堂十分近,调人非常方便。 “彼此彼此!”骆思恭回答了一句,而后便不再寒暄,而是提起刀,大喊一声,“杀!” 他整个人登时也冲了过去。 指挥使的冲锋陷阵显然让锦衣卫这边士气大振,加上弓箭的辅助,他们很快就击溃了阻拦的东厂。稍稍收拢了众人之后,骆思恭就带着人往里面赶去,他们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了,必须赶快。 第一三六章 死也要泼你一身脏水 朱由校带着骑兵连,如同破闸的洪流,瞬间冲击到了禁军当中。而后便如同热刀切黄油般,毫无阻碍的切了进去。 战斗到这个时候,禁军已经没用多少战斗意志了,上千的伤亡,已经让他们承受不住了,若是五百弓箭手被王敢当顺利的调上前线,开弓射箭,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能冲乱朱由校的长矛方阵。 但很显然,在此刻骑兵已经加速跑起来的现在,禁军已经没有丝毫的胜算了,两百身披铁甲冲阵的骑兵,根本不是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们能抵挡住的。 冲破步兵后,骑兵们再度虎入羊群,冲到了弓箭手当中。顿时,大片大片的弓手当场死亡,剩下的也是一哄而散,四处逃跑。 冲散弓手后,朱由校并没有往前,而后带着骑兵们迂回,掉头再度往步兵集群中冲去,铁蹄翻飞,肆意践踏,马刀挥舞,血如泉涌。 同时,长矛方阵也在第一营营长李捕鱼的指挥下,开始缓步向前,长矛平举,如同一只钢铁刺猬般,不停挤压禁军士兵们的生存空间。 外有方阵挤压,内有骑兵肆虐,禁军再也支撑不住,转身就跑,朱由校也不去堵他们逃跑的道路,只是在后面如同赶羊一般,不停地追逐着,看到有想要聚集在一起的则冲锋上前,将他们冲散。 王敢当,西李,曹化淳,乃至两个小人儿,在禁军溃散的第一刻转身就跑,他们不知道战场上溃散的士兵是怎样的,但现在这些溃散的禁军,他们光是看就知道有多凶恶,那狰狞的表情,挥舞的钢刀,任何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人都会被他们杀掉。 这一追逐,一直跑到了乾清门才停止,竭力狂奔之下,所有人的体力几乎是飞速流逝,等到了这里,遇到宫墙挡路,才惊觉到自己已经没有路跑了,这一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自己体力消耗的厉害,顿时纷纷手脚酥软的瘫倒在地。 朱由校的骑兵首先来到,然后不停游曳逡巡。随后,就是变幻阵列,提着长矛,成纵队跑过来的步兵,他们列队成阵,长矛一平,将敌人围住。 从保善门离开后,李三才一路狂奔,直到听不到后面的喊杀声后,才停住脚步,他茫然四顾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乾清门。 “来者何人?”一声大喝从宫墙上面传来,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人从宫墙上探头下来。 “是我,李三才,快开门,让我进去。”李三才冲着上面大喊,呆在外面他觉得不安全,进到乾清宫才保险些。 “原来是李先生啊。”探着头看了半天,把守宫门的将领才哦的一声,将他认出来。不过一句话又从墙头飘了出来。 “李先生,对不起,娘娘之前有命,除了她亲至外,谁来都不能开门。”将领大喊着,这让李三才有些窝火,张嘴就欲破口大骂。 “你………”只是不等他说出口,一个篮子从上面抛了下来,“先生若要进来,只能委屈下了。” “咳咳!”李三才将话咽了下去,呛得猛咳嗽,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进到篮子里,然后被士兵给拉了上去。 待上得宫墙,他才知道为何这里的守卫不敢开门了,拢共才二十来号人。看到眼前可怜的人数,他混乱的脑子才徒然反应过来,这似乎是自己下的命令,此去定当成功,只需留下点人手守好乾清宫,不让陛下的尸身被人惊扰了。 “呼呼~”李三才瘫软在地上,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气,此刻坚实的墙壁,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安全感,让他一直噗通噗通猛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体腾的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然后迅速挪动脚步,往乾清宫奔跑而去,对身后守门将领询问他情况如何的话充耳不闻。 此时李三才的头脑彻底清醒过来,他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今晚的兵变失败了,而等待他的,将是株连三族,没有哪个皇帝会对谋朝篡位者仁慈。 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他的脸色就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同时心中也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利益熏心,跑到皇宫里来出头。结果倒好,自己成了出头鸟,势必要被立做典型,严惩不贷。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一抹狠色出现在李三才的眼眸中,他脸色狰狞,心中不停的盘算着,他打算利用生命最后的时间,布置一些迷雾,狠狠的泼朱由校一身脏水。倘若成功,没准千百年后他李三才还能成为反抗暴君的英雄人物。 进入朱常洛驾崩的暖阁,李三才看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太监,一名年老的太监,正抱着个黄稠卷轴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旁边的床上,就是朱常洛的尸体。青中泛白的尸体此刻已经出现了点点尸斑,看起来异常恐怖。 一进入暖阁,李三才沉重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声便将那个太监惊醒,对方揉了揉眼睛,看到他后,明显脸上一喜,“李先生,您交代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完了。”说着,他便把那黄稠卷轴递了过来。 李三才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便将卷轴凑到蜡烛旁边给引燃了,呼啦啦的火苗一下子就蹿了上了,将卷轴给烧了。 “先生,您这是…..”老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不明所以。 “计划有变,你从新拟一份圣旨,找我说的写。”李三才也不解释,直接吩咐道。 “是……是……”老太监不敢多言,呐呐应道。而后,他便在李三才的念诵下,挥毫泼墨,撰写圣旨。 朱常洛虽然才登基了一个月,但也养成了自己的习惯,那就是所有的文书诏书都是由王安经手,不假他人。而这个老太监,此刻就是在模拟王安的笔迹,书写一封圣旨。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历数了朱由校的一些恶行,以及废除他太子之位,改立皇五子朱由检的语句。 然后便是加盖印玺,砰砰砰的几声后,一份正宗的圣旨出笼了。在之后,在李三才的指示下,老太监又开始在一片从朱常洛身上扯下来的残布开始书写起来,这次写的是遗书。 老太监小心执笔,一笔一划的写着,残布上很快就出现了朱常洛惯用的字迹,和他以前写的字相比,简直一模一样,让人无从分辨。这是老太监的本事,也正是这一点,李三才才有把握在朱由校身上泼脏水。 整份遗书的以朱常洛的口吻,叙述出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当然,这个始末是李三才自己编的,在遗书中,朱由校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反派,毒死皇帝父亲,暗藏兵马,凌辱孤儿寡母,阴谋篡位。 只要这两件实物流传出去,以明朝文人喜欢写读书笔记,编篡册子的习惯,这些肯定可以以野史的形式流传到后世,到时候…….. 写着写着,老太监手都抖了起来,遗书的内容简直骇人听闻,里面写的事件和内容老太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是一派胡言。 “大人……..”老太监颤抖的抬起头,手中毛笔掉落,落在残布上,点出一团乌黑的墨迹。 噗嗤! 利剑入肉的声音,李三才手执长剑,精准的刺入老太监的咽喉,然后在用力一拔。 噗! 一道血迹被长剑的力道带了出来,溅在旁边的残布上,给其增添了一抹血色。 “嗬嗬!”老太监呜咽了几声,便在惊恐和不敢置信当中死去。噗通,尸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丢掉长剑,李三才拿起那块残布,看着上的墨迹和血迹,满意的笑了笑,“如此一来,倒更显真实。” 将墨迹吹干,他便将遗旨和遗书用包起来,揣在怀中,匆匆离开。再次来到乾清门的时候,李三才惊讶的发现,太子朱由校竟然还没有来到这里。 “简直天助我也!”他低呼了一声,便再度让守门的禁军用吊篮放他下去。来到下面后,李三才往慈庆宫方向看去,隐约间看到无数人影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趁现在对方还未封锁皇宫,赶快离开。”李三才一低头,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匆匆离去。他此时心中还有点小小的期许,也许凭着这点东西,自己或许能够苟活下来吧。 就在他刚刚离开不久,也就是前后脚的关系,禁军溃兵就败退到这里来,被宫墙挡住去路的他们顿时松懈下来,再也没有奔逃的力气。 紧随而来的便是以朱由校为首的骑兵,他们在这里来回奔驰,防止这些溃兵逃走。在过了一会,步兵们便赶了过来,平矛列阵,将所有人围在了乾清门下。 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中,朱由校翻身下马,哐当哐当的在地面上行走着,本来银白色的全身甲此刻已经被染的血红。来到阵前,长矛士兵们自动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在万千人的注目下,他走到了包围圈里面 第一三七章 锦衣卫救驾 溃兵们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肯起来,除了活人特有的呼吸外,他们此刻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谋反失败的后果三岁小孩都知道,满门抄斩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株连三族,乃至九族。 心若死灰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状况。 当然,也有没有躺倒在地的,西李,曹化淳,以及两个小人儿就紧靠着墙根站立着,他们看起来也相当的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却仍倔强的双手撑着,努力的站着。 朱由校带着头盔,脑袋隐藏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西李却本能的认为,对方一定是在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心中在琢磨该用怎样的酷刑折磨自己。 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就让她清楚,双方绝对不可能共存,必死无疑的情况下,西李多年受宠的骄傲抬起头来,让她不肯在自己的敌人面前低头。她一手撑着墙,一手搭着曹化淳,倔强的站立着,头颅高昂。 “……….”朱由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们,目光来回不停的扫视着。 这时,一阵杂乱的奔跑声和兵器的撞击声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其中还夹着些呼喝呐喊声,听起来甚是操作。 震天的拼杀声让整个皇宫都宁静了许多,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躲了起来,根本不敢在外面露头。因而现在战斗结束后,寂静的皇宫宛如鬼城,那些脚步声还在较远的地方时,就被耳朵十分灵敏的朱由校听到了。 “集合!列阵!” 朱由校瞬间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迅速穿过包围圈,翻身上马。在他急促的命令下,尽管周围的士兵们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依然条件反射的遵照命令执行,迅速的在军官的指引下,收矛列阵。 哗啦哗啦,如同穿花蝴蝶般,所有的士兵都动了起来,快速的交错而过,组成一个密集的长矛方阵。如此迅捷快速而又准确的动作,看的禁军的残兵败将们目瞪口呆,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和这样的一群怪物作战,难怪会输。 “殿下勿忧,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前来救驾。” 看到前边重重黑影,骆思恭放声叫道。他们是从慈庆宫那边过来的,自然看到了发生在不远处的战斗,从留下的伤病口中得知,这场兵变最后的胜利者正是太子殿下。 骆思恭听了后当即心中一喜,然后便急匆匆的赶过来,如此表忠心抢功劳的时刻,怎能腿慢? 因此,一看到这边有着大片黑影,列阵戒备时,他就大喊大叫起来,其言语表现的极为忠心,就是为了在这种为难时刻给朱由校留下深刻的印象。 “微臣骆思恭(骆养性)救驾来迟,请殿下降罪。”噗通一声,骆思恭带着儿子一下就跪倒在方阵面前,连连叩首,言语中更是直接将锅都背了起来。 “两位爱卿平身!”朱由校穿着盔甲,又哐当哐当的走了出来,来到前方,冲着二人虚扶着,“两位肝胆忠心,竭力国事,本宫又岂会不知,怪罪于你?” 朱由校的话语让骆思恭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他知道,自己一连串的做法博得了殿下的好感,让殿下记了下来。如此一来,骆家在新朝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朱由校心里确实有些感动,这是今晚目前为止,唯一一只来救驾的部队,从时间来分析,刚才战斗之前听到的喊杀声应该就是锦衣卫和阻拦者厮杀的声音。 “养性也在这里?天宫作坊怎么样了?”朱由校看了眼旁边的骆养性问道。 “启禀殿下,微臣因心忧殿下,故将防务交给了副手,赶来宫中救驾。”骆养性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回答道。 “有心了。”朱由校声音有些感动的说道。他这幅动情的样子让两人诚惶诚恐,连忙跪下激动叩首,连呼:“当不得殿下厚爱,当不得殿下厚爱。” 好一幅君臣相宜的场景,骆家父子二人心底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自己,除了刚开始看到援军确实心中一暖外,后面更多的是做戏,这是对待功臣应有的态度,就跟做了好事的孩子有糖吃一样,是必须表露的态度。玩政治就必须虚伪,这是他前世混迹体制内就明白的事情。 “爱卿既然恰逢此事,便随本宫一起来吧。”表演完后,朱由校便带着他们进入了重新组成的包围圈,不过这次包围的人换成了锦衣卫。骆思恭很有眼色,一来就让自己的人承担了这些杂务。 “将他们都绑起来吧。”朱由校看了眼此刻渐渐恢复了一些的禁军败兵,这些人还是要尽早抓起来,免得多生事端,而且皇宫也要清理一遍,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溃兵逃到了皇宫深处。 借这个机会,朱由校还想将皇宫彻底查抄一遍,当年他祖母掏出一把锋利匕首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一个打入冷宫的嫔妃都有这种东西,更何况其他。 “骆爱卿,你今晚精选些侦缉搜查的好手,一等天明,便带着羽林军的儿郎去将整个皇宫都给翻一遍,无比不要放过任何角落。”朱由校将骆思恭和三位营长叫过来,吩咐了一下。 “谨遵殿下令谕!”三人一抱拳,记下了这条命令。 稍稍吩咐了下,让他们上心后,朱由校就不在管这些,而是盯着一直死撑着的西李。此时人影晃动,无数锦衣卫入场拿人,他们手中拿着不知道从何处变来的绳索,一个个将败兵给捆住,提留到一边,让他妈挨个跪下,听候发落。 此时夜深露重,也不太适合搜捕皇宫,因而困完这些败兵后,锦衣卫也全部收队,熙熙攘攘的聚集在一起。 “这群混账,回去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了。”看了眼乱哄哄七扭八歪的锦衣卫队列,又看了眼横平竖直的羽林军,骆思恭低声唾骂。这个场景,让他实在有点抬不起头来。 “是啊,父亲,近年你来锦衣卫确实有点不像样了。”旁边的骆养性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第一三八章 辣手 旁边锦衣卫父子两人的互动并没有影响到朱由校,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西李,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丝丝怀念,王氏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闪现。 气氛有些诡异凝重起来,随着时间的过去,皇八女朱徽媞也稍稍的镇静下来,身在皇宫中,哪怕是被西李保护的很好,她也比普通寻常人家的孩子早熟。她虽然不明白为何今晚会发生这场惊天战斗,但并不妨碍她理解,现在是自己的太子哥哥占据优势。 忽然,她小手使劲一甩,挣脱了西李紧握着的手,然后噔噔噔的跑过来,噗通一下跪在朱由校身前,抱着他的腿大哭道,“哥哥,太子哥哥,你饶了娘亲吧,你饶了娘亲吧。” 旁边,一直护卫在侧的李屠见到是这个情况,也微微松了口气,略微出鞘的刀重也新插了回去。 小女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极为凄凉,她嘶声竭力的哭求着,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求得一线生机。旁边的骆思恭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说其他的了,就今晚这场兵变,西李就非死不可了。 朱由校的腿稍微一挣,没有挣脱小女孩的双手,试着往前一走,也动不了。他这么一动,反而让小女孩更加拼命用力抱住,使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李屠!”朱由校平静的声音从盔甲下面传来。 李屠明白了他的意思,上前弯腰,抓住小女孩的胳膊,试图将她拽走,然而拽了两下后,他根本就拽不动,小女孩如同八爪鱼般,双手双脚全部用力,死死的缠在朱由校的腿上,他一时间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公主,场面就此僵持下来。 边上的骆思恭连忙打眼色,示意自己儿子上前,在锦衣卫中,有很多种方法让人暂时手脚发软,失去力气。 骆养性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快走两步,伸手在朱徽媞咯吱窝和腰间一按,对方便软了下来,被他提着胳膊拽下去。 没了阻碍,朱由校重新迈步向前,身后,是小女孩凄厉的哭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不要啊……” 朱由校没有理会,他依然踩着自己独特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每一步踩得都很沉重,都和踏实,看着他的步子,每个人脑海中都无端的浮现了八个字——脚踏实地,厚积薄发。 铛铛铛的铠甲碰撞声响个不停,暗红色的血迹在月光照耀下看起凄美异常,倒是他手中的苗刀男儿行,砍了这么多人,刀身依然透亮光华,没有丝毫痕迹,如同一汪清泉,照亮人心。 “娘娘,老奴先走一步了。”西李没什么反应,曹化淳却是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万一哪天真的落到太子手中,自己也能自我了断,不必受酷刑。 这些年他一直只是习惯备着这把匕首,本以为过来今晚就能去除这个夜夜将自己惊醒的恐怖身影,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现在这个情景。 噗嗤! 曹化淳手起刀落,握着匕首的右手决绝而又精准的刺入自己左胸心脏处,狠辣的手法让他当即毙命,再也没有一丝呼吸。 血,慢慢的从伤口处留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胸口,然后不停的扩散,没有一丝生机的尸体也软软的靠着墙壁,跌坐下来。 “呜…….”旁边的西李一捂嘴,发出一声呜咽。她本以为靠着满腹的怨愤,自己能坦然面对一切,然而真的有人死在他们面前,还是自己亲近熟悉的人后,她浑身的勇气顿时不翼而飞。 待到一想到等下自己也要变成这个样子,她甚是惊恐的浑身冰冷,冷的她甚至觉得背后刚才还冰凉的墙壁都变得热乎乎的。 曹化淳的果断自杀,让朱由校停顿了下脚步,他真的有些出乎意料,对方竟然会做这么个选择。不过也只是这么一刹那罢了,他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微微顿了下后,他重新迈步,走过剩下的路途,站在西李面前。 吱呀,乾清宫门被打开,在朱由校陷入回忆的时候,锦衣卫那些擅长飞檐走壁的精锐早就叠罗汉般利用绳索攀援到了上面,将守门的禁军擒获,打开了宫门。 “李氏,当年你杀我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可还有什么遗言么?”朱由校抬头,双眸灿若星火,一开口便宣判了西李的死刑。决然的话语,彻底掐灭了西李心中最后的一丝幻想。 只是西李还没反应过来,她女儿听到话后,哀嚎的哭声却又徒然高了一个音调,超出小女孩声音极限哭声,没几下便让她嗓子哑了下来,只能发出嘶嘶的哭嚎声。小女孩不停的挣扎着,试图从骆养性手中挣脱,然而一个练武之人的力气,岂是他一个**岁左右的孩子能抗衡的。 西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朱由校,曹化淳的死,女儿的哭,早就让她心中满腹的怨毒消散一空,知道自己无法苟活,她倒也平静下来。 “哀家别无所求,只求太子能善待我女,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西李说完了自己遗言,然后松开了一直牵着的朱由检,往前走了两步,平静的站在朱由校面前,伸头待死。 朱由校没有在说什么,两人之间的仇恨早已不用言说。右手长刀举起,在朱徽媞绝望凄然的目光中,刀如匹练,悍然斩下。 噗! 热血冲天而起,一颗头颅离地三尺,于半空中凌空飞舞,随后掉落在地。飞溅的血液四处纷飞,一部分溅到了旁边朱由检的脸色。 “嘎~” 伸手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脸,放到眼前,整个本来白皙的手掌变得血红一片,毫无意外的,小男孩双眼一翻,眼白外露,晕了过去 咕噜噜。 人头滚动几圈,面孔朝上的停了下来,西李双目紧闭,脸色平静,显然她心中早已没有什么遗憾。 “娘亲!” 凄厉绝望的喊声响起,那如同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几乎没人相信是一个小女孩发出的。朱徽媞疯狂的撕扯捶打着,骆养性一是不察,瞬间被她突然涌出的大力挣脱。 小女孩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抱着自己娘亲的头颅,扑倒在地,放声大哭。然而她的声音早已暗哑,根本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见她眼泪不停涌出,嘴巴不停开合抽泣,却没有一丝响动。 无声的哭泣,看得在场的所有成年人都是心底一沉,仿佛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了心头。本来想要冲过去拉住小女孩的骆养性,看到这幅场景,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又是一个人头。”戚金和俞咨皋却是不同的感慨,见多了死人和悲苦的他们丝毫没有把小女孩的伤心和西李的死放在心上。他们更在意的,反而是朱由校杀人的方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五年前盐场一站是如此,太子殿下冲阵斩首,敌酋人头冲天,前不久的杀人祭旗也是同样的方式,现在依然如此。 “这……..”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预兆。 朱由校静默站立着,斩杀了仇敌,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看着痛哭到发不出声音的妹妹,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酸涩?后悔?默然? 似乎都有,似乎又都没有。只是,他知道,今夜的这场杀戮仅仅只是开始,在明天,在未来,他还有更多的人要杀。 这无关乎道义,他若是想挽救整个中华的悲剧,就必须要不停的杀人,不停的杀人,直到他杀不动为止。 “喔喔喔!” 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公鸡迈步走来,一边走,它还一边伸长脖子高昂的叫着,在它的鸣叫下,天边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随后,整个太阳的轮廓跃然而出。 天亮了! 晨曦慢慢浮现,阳光也越来越多,朝阳照射在朱由校身上,让他浑身徒然一暖,仿佛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李捕鱼,李陶!开始清查皇宫!谢高,张亚,接管皇宫城门!”朱由校转过身,挨个点名,将四名营长叫了过来,低声吩咐。 “是!”半晌后,四人一抱拳,领命而去。他们各自领着自己麾下兵丁,带着锦衣卫精选出来的搜查好手,开始搜查。按照朱由校的意思,这是对皇宫的一次大清洗,不光是溃败的禁军士兵,甚至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会全部甄别筛选,而所有的他们私藏的金银、宫廷器具乃至武器,都将是搜查的重点。 至于锦衣卫剩下的人,就比较苦逼了,他们的任务是清理尸体,一场惊天兵变,可以说让整个皇宫的秩序崩溃,更别没有多余的人手过来处理尸体,只能苦了这些锦衣卫了,客串一会清道夫,打扫战场。 对于这个任务,骆思恭倒没有多么的沮丧,高高兴兴的带着儿子去干了,对于他来说,只要太子殿下有事用的上自己,那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朱由校自己,则带着骑兵连去收拢伤兵了,他心底非常的清楚,羽林军是他目前最为重要的仪仗,必须优待笼络。而且,有着他的坐镇,能更好的处理伤兵的伤势。 第一三九章 散播 大明皇宫就是个筛子,从朱由校的奶奶王氏都能手握一把家传短剑就可见一斑,随着羽林军兵丁清剿皇宫开展大搜查,一些十分机灵,消息灵通的一看苗头不对,纷纷外逃。宫禁封闭,消息依然能够外传,消息能出去,人也自然可以。 虽然朱由校一早就派人接手了各处宫门的驻守,但羽林军是一只新成立的部队,根本没有驻守经验,尤其是皇宫这种沟沟坎坎多的地方,完全做不到禁绝内外,搜查抓人。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些混迹在宫内多年的太监都非常的敏锐,一感觉到不妙纷纷外逃,毕竟朱由校这个阵仗根本不像是要接管皇宫的样子,反而像是搞大屠杀大清洗的样子。 能探得各种消息、有这种敏锐度的都是宫内的大太监,他们关系勾连,不管宫内宫外都有各种关系,逃得宫外,一时间没有去处,无奈之下,他们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以往的关系。 凌晨四五点的样子,他们没地方去,又累又饿的,只能去那些自己认为关系最好的外臣家中,虽然人离乡贱,太监离开皇宫也贱,但起码能暂时保住性命,而现在有这点也就够了,性命为大。 而皇宫内的消息就这样扩散出去,光宗的驾崩,西李的兵变,以及后果不知的太子清洗皇宫,被一些朝臣大佬所知,然后慢慢的一层层的扩散传递,待到上朝之时,稍微有些分量的官员大臣基本都知道了。 从皇宫中出来后,李三才一路疾行,夜晚虽然戒严,但对于他这种朝中重臣,哪怕是前任的,也是形同虚设。很快,在他小心翼翼之下,来到了叶向高的秘密宅院。 “结果如何?”他刚一进门,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发问,如此大事,等待的众人自然想及早知道结果。 李三才气喘吁吁,脸色煞白,额头上不停的涌着汗水,神情动作之间,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惶然,看到他这个样子,所有在座的心头登时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头发问的人更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问道,“不会……..”恐惧之下,后面的话他根本说不下去。 然而李三才已经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环顾大堂一周,看着红通着眼睛,一夜未睡的同僚,他缓缓点头。 呼! 如同死刑的宣判书被缓缓的念出公示,在李三才点头之后,整个厅堂之中的气氛顿时死寂一片,刹那间全部安静下来,似乎就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完完全全的静止下来。 “开……开…….开玩……笑吧?!”一个身形圆滚,身上玉佩装饰满身的士绅一脸不可能的问道,看他那样子,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他信,说兵变失败他绝对不信。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韩旷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喊道,他的脸色有些疯狂狰狞,显然被这个消息刺激的不轻。 “对对对,道甫,你肯定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刘一璟也大声质问道,他疾走两步来到李三才面前,使劲摇晃对方的肩膀,仿佛想要把真实的答案给摇出来。 随着三人的动作,厅堂登时乱成一片,有大声咒骂的,有厉声大问的,有痛哭流涕的,有哀莫大于心死,无声呆立的。所有人其实潜意识都知道,关于这么大的事情,李三才不可能开玩笑,也不可能误报,他点了头,就证明兵变绝对失败了。 只是有人接受了,有人不接受,他们实在是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四千对八百,怎么会失败呢?不可能啊!这也是正是那些比较冷静的人心中想不通的地方。 “都安静!”赵南星大喝一声。他的威望还是很高的,一声大喊后,将场面给镇住,所有人,不管相信不相信的,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道甫,到底怎么回事,整整四千多人的禁军,怎么会失败呢?”赵南星语气有些颤抖的问道,他表明看似镇定,但心中依然惊恐慌张,从他有些颤抖哆嗦的嘴唇就能看出来。 “太子……..太子…..他在暗中私藏了许多兵马,差不多也有四千的样子,并不比禁军少,而且还有两百骑兵,所以…….”李三才并不懂军事,他只能从数量和对方比他这边多的东西上面来找失败的原因。 “你是说太子藏了四千的兵马在宫中?”赵南星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道,“这怎么可能,如此多人马,怎会没有一点泄露,而且,这么多兵马,太子想做什么?” 李三才一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太多,让人根本猜测不出来,是以面对赵南星这个问题,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 场面顿时又沉寂下来,结果被证实后,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还是赶快逃命吧!”圆滚滚的士绅提议道,他这一说,登时获得了另外几个同样做富贵人家打扮的士绅赞同。 “对,快跑吧,趁着太子还未掌握京师,我们赶快回去。” “是啊是啊,我们躲到乡下去,没准还能活下来。” 几个士绅七嘴八舌的说道。 “跑个屁啊,你们以为这是犯的普通事么?这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忽然,李三才爆发的大喊起来,他的话登时打消了几个士绅的幻想,让他们面临死灰,了无生趣的瘫倒在椅子上。 在座的都是大明王朝的上层人士,年岁也有这么大了,虽然生死没看破,但也不至于这么不堪,若是其他一般性的罪名,他还不至于这样。关键这是造反,要诛九族的大罪。 死他们不是很怕,他们更怕的是家族断绝,传承湮灭。这才是这些诗书富贵传家的大族最害怕的事情。造反这样的大罪,已经不是说用开除族谱等手段就能规避的了,抄家族灭已经是必然的事情。 “跑?你们以为能跑的过锦衣卫么?”李三才又是一句冷言扔出来,让其他人的心更是沉寂下去,沉到最底处,彻底的绝望了。 【作者题外话】:本书成绩不佳。 第一四零章 决然 “道甫,你可有什么法子?”忽然,一直坐在主位上没有开口的叶向高问道,他冷眼旁观,发现李三才一脸决然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想法。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心中升起希望,纷纷看向了一脸冷然的李三才。 “能有什么法子?只要还在大明国土之内,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李三才冷笑,喷灭了所有人的希望。 也有人听到他的话后,似乎反应过来,想起了什么,他们眼睛一亮,嘴中喃喃道,“不在大明国土之内?!”隐隐中,这几个人眼中闪烁起希望的光芒。 不过他们很谨慎的闭上了嘴,什么也没有说,在座的各位背后都有出海能力,倘若点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外逃的人多了,太子必然派出水师追击,到时候就不好跑路了。 “保命的方法没有,留名青史的方法却有。”李三才说完,从怀中拿出两样东西,一封遗旨以及残布遗嘱。 “这是何物?”叶向高问道,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过去,不明白这个关键时刻,李三才拿出这个东西干什么。 “大行皇帝的遗旨和亲笔遗嘱。”李三才露齿一笑,将东西递给了叶向高,他看起来有些尖锐的牙齿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给人一种森然的寒意,仿佛正张开大嘴的鲨鱼,隐隐有种血腥狰狞的感觉。 “亲笔遗嘱?”叶向高有些怀疑,不过他还是接过来打开慢慢浏览,等看完所有的内容,他的脸色蓦然一变,顿时凝重起来。 “你是想…….”叶向高猛然抬起头,语气惊疑不定的问道。作为曾经朱常洛的老师,他自然熟悉对方的字迹,眼前的这一封写在残布上的遗嘱虽然很像,但却能在细微处看出区别来,当然,这需要对朱常洛很熟悉才行,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也正是看出来这封遗嘱是假冒的,他才如此惊讶和慎重。 “没错。”李三才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就是如此。如今太子地位巩固,已经掌握皇宫,任何大行皇帝的旨意都动摇不了他的地位,但我们是文人,文人杀人不用刀!”他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但内里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疯狂,或许是沉寂十几年的怨念,或许是知道必死后的最后挣扎。 李三才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一会儿,然而才咧嘴一笑,洁白森寒的牙齿,隐隐给人一种冰冷和杀机。 “记笔记,写野史,作戏曲诗歌,泼脏水抹黑太子。”他一指那两样黄稠物品,“将这两样东西的内容写到我们的书里,传往四方,流之后世,待到千百年后,还有谁人知道现在的真相?一如……..” “稗官野史,焚书坑儒。”他抬头大笑,道出了自己想法的核心。 英国公府。 两位国公相对而坐了一夜,旁边是四五个空荡荡的玻璃瓶,瓶子东倒西歪的伏在地上,这些是宫廷佳酿中的精品,每个月只有很少的产量。 咕嘟! 张维贤又是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从食道流入胃中,一路刺激,留下火辣辣的感觉。肚子中火烧的感觉,让他猛然神智一清醒,从刚才接到消息的迷茫中回复过来。 而他的对面,成国公朱纯臣正双眼无神,满脸迷茫不停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啊! 张维贤长叹一口气,整个人跌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满眼神色迷离。谁能想到,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至于为什么会在这样,张维贤已经没用功夫去追究了,事实已经如此,再怎么想也没有用。 呆呆的看着屋顶,张维贤隐约间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力,死亡的阴云已经将他笼罩。 他会死,他儿子会死,他孙子也会死,传承两百多年的英国公一脉全都要死。 “孙子……..”猛然间,张维贤从椅子上挺立而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张世泽,对,就是张世泽,他的嫡亲孙子,好像就在太子的羽林军中。此时此刻,他终于想起了昨晚被他遗忘的孙子。 “若是这样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张维贤心里暗暗盘算着,但他转而又瞟了一眼旁边跟傻了一样的朱纯臣,“但首先得将这个家伙给忽悠回去。” “老朱,老朱…….”张维贤使劲摇了摇,将朱纯臣叫醒。 “大哥,张大哥!!!”朱纯臣清醒过来后,顿时一脸哭腔,一把将张维贤保住,痛苦起来,“怎么办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老朱,老朱!”张维贤大喝一声,也是满脸苦涩的说道,“没办法了,已经没办法了,还是赶快回去处理后事吧,动用些隐秘的手段力量,尽量留下一些家族血脉吧。” 朱纯臣和张维贤一样,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手中握有一定的兵马,昨晚两人一同心照不宣的遵照假圣旨行事,从明面上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但事涉谋反,任何有着蛛丝马迹的牵连都是大罪,他们的行为,已经足够了。 “难道…….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朱纯臣满脸惶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转瞬间,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用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语气激动的说道,“大哥,我们可以将家财全都献给太子,求太子开恩,饶我们一命。” “没用的,老朱。”张维贤摇了摇头,“我们死了,一切都是太子的,何必饶过我们呢!” 张维贤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压垮,他整个人顿时如同丢了魂一般,脸上的生机瞬间暗淡下去。 “老朱,回去准备…….。”张维贤语气黯然的说道,若是有办法,谁都不想死。 “大哥,我们不如…….”忽然,朱纯臣跳了起来,打断了张维贤的话,一脸狠色的说道,他的脸色狰狞,张维贤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没用的,老朱,不说印信关防的问题,单说前面的圣旨,你我都选择了遵守,如今以和缘由调兵。再说了,朱明皇室气数仍在,他们自己内部争斗毫无问题,但外人却绝难插手。” “你信不信老朱,只要你将人带到大明门口,一说出来你的目的,除了你自己的家将,其他人转瞬就会消散,甚至还会转过头来对付你,将你的人头献上立功。”张维贤语气萧瑟,这个方法他不是没想过,但却一点胜算都没有,绝对的死路一条。 何况,此时他因为嫡亲孙子张世泽的缘故,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若是不出意外,张家应该能保留一条血脉,还是嫡系血脉。如此一来,他岂肯和朱纯臣走一条必死之路。 朱纯臣头脑混乱,根本没想到着一茬,在张维贤的劝说下,他落寂往家赶去,赶在锦衣卫登门抄家之前,安排好家族子弟混出城去。 送走朱纯臣后,张维贤再度长叹一口气,然后命令奴仆将府中大小上下一百多口全部都聚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已经确定的,英国公府下一代继承人,他的长子张之极。 半个时辰后,英国公府中浓烟滚滚,熊熊烈焰冲天而起,整个府中上下,上百号人,阖家而灭。张维贤一代,张之极一代,张世泽一代除了在宫中的张世泽外,全部自焚而死。 整个英国公府,除了和张世泽同辈的几个妹妹外,再无一个嫡系血脉活下来。 大火燃起一刻钟后,五成兵马司的水龙队立马就赶了过来,因为是发生在勋贵扎堆居住的区域内,他们来的速度特别快。只是这次大火起因极为不同,泼了大量的火油,水龙队的来了根本没用。 他们只能做隔断处理,防止火势蔓延。带到半个时辰大火熄灭后,整个英国公府邸的前院全部烧成白地,唯独后院妇人居住的闺阁之内还算完好。 而此时此刻,无门之前,大量的官员聚集着,天还没亮他们就来到了这里,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他们来到这里是,午门大开,门楼没有人驻守,透过黑洞洞的门洞,还能隐约的看到倒伏在地的尸体,以及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凝固血迹。 诡异的场景让一些不明内情的官员心生颤栗,全都远远的离开,本来他们想要就此离开,但看到一些官员似乎颇为镇定,虽然依然脸现恐惧,但看他们一幅了然的样子,似乎知道内情。 不明内情的官员犹豫了下,找自己这一系或者相好的官员靠了过去,低声询问起来。而那些知道的官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被这尸横遍野的场景给吓到了,见有人过来询问,他们也迫不及待的道出内情,好宣泄心中恐惧。 午门前的广场上,官员们各自扎堆,低低细语着,首辅方从哲身边也围绕着一批人,都是浙党的成员。 而就在他们悉悉索索的商讨时,午门又有了变化,一票身着皮甲,手持长矛的兵丁过来,接管了城楼的防御,而后又是一队队锦衣卫驾着马车过来,将满地的尸体开始装车。 他们出现后,午门前的官员全都寂静无声,默默的看着,看着忙碌的锦衣卫,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们知道,一场惊天大变即将展开。 【作者题外话】:本书成绩不佳。 第一四一章 整合一 “报,殿下,百官于午门聚集,等候陛见。” “报,殿下,钟粹宫查抄完毕,犯案人员已经另行关押,得财货器物…….” “报,殿下,英国公府大火,英国公张维贤及全家上下百口全部自焚而死……” 端坐于乾清宫正殿,朱由校依然浑身甲胄,面无表情的听着一条条的讯息。所有讯息都无法让他动容,直到关于张维贤全家自焚而死的那条,才让他的脸颊猛然抽搐了一下。他抬了抬手,似乎欲做些什么,但转而又无力的放下。 此时,在清理完宫内的尸体后,锦衣卫就开始以最高的效率全力运作起来,宫内宫外,朝野上下,一条条的消息迅速的传到朱由校这里,让他恢复了对外界的探知。 “传百官觐见。”朱由校默默下达了命令,此时最重要的是恢复对朝政的掌控,尤其是对京营的掌控。虽然京营已经没有多少战兵了,但毕竟数量摆在这里,而且各处城门都在其掌控之下,掌握了京营,就掌握了北京的安危。 很快,一直伺候在旁的刘若愚领命而去。其他两个太监,王承恩带人接掌统计宫内府库财务,而魏忠贤则是去接掌残破的东厂去了。 很快,在午门前等了半晌的大臣们在刘若愚的引领下,来到了乾清宫正殿,见到了正端坐主位的朱由校。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在方从哲的带头下,百官正式行礼参见。看到目前这个架势,这些跪拜在地上老狐狸们差不多都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卿平身。”朱由校淡淡的说道,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哗啦啦的,一群人又站了起来。 看着下面浩浩荡荡的上百号人,朱由校眯起了眼睛,虽然他不履朝政,但作为一个有野心的人,对于这些大臣,不敢说百分之百认识,但大部分他都有个印象,而下面的人群中,属于东林党的那几个巨头就没有来,一个都没有。 “哼!”朱由校暗哼了一声,个钟原因他自然知道,李三才既然明晃晃的出现在叛军中,那东林党绝对脱不开干系。 “启禀太子殿下,恕臣愚钝,不知昨夜发生何事,致使宫中大变,尸横遍野,血流漂撸。”正当他心思盘转时,方从哲上前一步奏道。作为首辅,他此刻自当出面询问。 “昨夜发生之事,头绪繁杂,一时间难以道来。”朱由校沉吟了下,“不如首辅和六部堂官随本宫而来,一看便知。嗯,孙承宗和杨涟也一起来吧。”末了,他又加上了两个人。 一棒子人在朱由校的带领下,呼啦啦的从正殿出去,去往旁边的暖阁。看着跟在队伍末尾的孙承宗和杨涟,所有人都眼睛通红的。此时情况不用猜也知道,泰昌皇帝不是挂了就是病重的无法起床,只能由太子主事,而此刻被能被太子叫上做见证的,那都是在人家心中挂上号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简在帝心,如此一来,以后想不发达都难。 一走进暖阁,当先就是一口漆黑高大的棺椁。看到这个景象,几位朝中重臣当即就是一愣,仿佛脑门被人狠狠敲了一棍,晕乎乎的。 “昨夜亥时,父皇因疾驾崩,如今龙体正收敛在内。”朱由校淡淡的解释了下。 “啊!” 惊呼声响起,虽然大臣们早有猜测,然而当猜测被证明是真实之后,他们一时间亥时有些无法接受,朱常洛仅仅登基还不到一月,竟然又驾崩了。 短短一个月之内,大明连续薨了两位皇帝,这……..简直耸人听闻啊! “众卿务须多疑,先皇龙体就在其中,众位一观便知。”看到他们脸上疑惑不敢信的表情,朱由校又开口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的意思甚是不恭,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在意,确认皇帝的生死才是最关键的,其他的不需要在意。 呼啦啦的,七八个人围了上去,而后仔细观察,里面果然是先帝遗体无疑。众人沉默下来,就连心中满是杀身报国的杨涟,此时也无有任何异议,事实俱在,皇帝驾崩了。 “请殿下回到正殿,接受百官朝拜,继承大统。”沉默半晌后,方从哲当即一躬腰奏道。 皇帝死了,最重要的是继承人的问题,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朱由校都是合理合法的第一继承人,这无可置疑。 “请殿下继承大统,早日登基,以安社稷。”其他几个大臣也是齐齐躬身高呼。 看着眼前的情景,朱由校微微一笑没有言语,转身带着几人回到了乾清宫正殿,而后做到了高高在上的主位上。 下面群臣一阵骚乱后,便迅速平息下来,之后在首辅方从哲的带领下,百官齐齐大礼参拜,行三拜九叩之礼。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呼之后,礼仪算是完成,进行了这个仪式之后,朱由校算是继位为帝了,也算是有了正当的名义了。当然,这只是内部圈子的承认,日后还要举办登基大典,昭告天下。不过就算如此,朱由校也算是继承了法统,再无一丝隐忧。 “呼~”朱由校轻轻出了口气,心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十几年的等待努力、压抑磨练,就是为了今天这一日。 只是,刚高兴了一会,他又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此时不是高兴的时候,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命锦衣卫和顺天府捕快上街巡逻,维持治安,但凡此时有作奸犯科者,当场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微臣遵旨。”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和顺天府尹齐齐出列,躬身领命。 “孙承宗。” “臣在。”孙承宗微微一愣,他没想到第二个叫道的竟然是自己。 “命你为协理京营戎政,前去抚慰京营,维持运转,即刻出发。” “微臣遵旨。”孙承宗同样躬身领命。 “方从哲……..” 一道道命令从朱由校口中说出,一个个大臣领命而去,在朱由校游刃有余的处理之下,朝政迅速平复,各方防卫力量也顺利的接管,没有出什么岔子。就算有些想要兴风作浪,浑水摸鱼的人借机生事,也被高度警惕的锦衣卫和顺天府衙迅速击杀擒拿,没有酿出乱子来。 外廷朝政迅速平复,宫内的进展也有条不紊,一个个宫殿,一层层地皮,在锦衣卫老手的指点下,羽林军慢慢的仔细的筛过去,务求将整个皇宫清理干净。 第一四二章 整合二 八月二十六日,太子朱由校召见百官,宣布光宗皇帝驾崩的消息,同时与乾清宫中接受百官朝拜,继承大统。 紧接着,当天下午,京师城门关闭,全城大索,无数锦衣卫缇骑出动,开始抓人,文官、太监、勋贵、武将,都在他们抓捕范围之内。是日,京师萧条,百姓闭门不出,整个街上只有锦衣卫和羽林军轰隆隆的行军声。 羽林军除了两百骑兵留在身边护卫外,其他的都被朱由校派了出去,一千人在宫内搜捕清查,两千人出宫弹压各方卫所以及京营。至于剩下的一千名额,则是这次政变的伤亡人数了。 那晚的战斗,直接让羽林军减员四分之一,不过也正是这一晚上的直面生死,将其历练出来,成为一直铁军,敢于直面箭雨,能够顶着弓箭冲锋。任谁看了现在前后两者不同的状态,都会发出一声惊叹。 正是因为如此,孙承宗仅仅靠着两千的长矛兵,就威压住京城附近数十卫所和三大营——接掌军权,搜捕叛逆。当然,此时朱明正统之名深入人心,朝廷威严尚在也是重要的原因。 从二十六日到二十九日,三天之内,整个京师都处于风声鹤唳当中,街道上都是抓人的缇骑,直到三十日,这个风潮才淡下来,京师才开始恢复平静,各种店铺开始开门营业。当然,也有很多店铺关门的,这都是牵连到了这次政变当中。 这三天,朱由校没有搬到乾清宫去,而是依然住在了羽林军的驻地。当然,现在这里已经改成了医院,三四百号的伤病将这里给占据了。 一千的伤亡当中,死亡人数有六百多人,剩下的都是各种不同的创伤,被后来的锦衣卫收敛,送到了这里。人数不多,以前的营房完全够用。 在羽林军的驻地当中,一直有个一个太医和几个学徒,这是朱由校从建军开始时就弄过来的,一直到了现在,受到了朱由校整整五年的熏陶,那名姓高的太医对于这种战场外伤救治极为擅长。 在伤兵到来后,朱由校就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弄过来,给高太医打下手,而后又将一些年老色衰、干犯宫廷规矩的宫女过来,充当护士,照料伤员。南丁格尔的名字和事例朱由校还是知道的,良好的护理能将伤员死亡比例降到极低。 往日阳刚肃穆的军营,此时却多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无数身穿白衣的宫女在房屋间不停的穿梭,照料着各处的伤员,一些先到的护士身边还跟着几个人,这都是后面送来的,跟着一起学习。 宫女本就是在皇宫中伺候人的,如今充作护士,过来照料病人,那更是在合适不过的了。能当上宫女的,长的都不差,无数丽人在此,就算是有病也先好上了三分。 对于这些过来伺候照料自己的护士,羽林军伤兵们心中都是充满了敬重的,见到她们每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这不光是开始朱由校的严重警告,更是这些质朴的士兵们本性所决定的,他们本就不是什么油滑刁钻之人,根本不会把这些丽人当成什么营妓之类的。 当然,好色之徒在那里都有,不过在朱由校当场杀了一个出言不逊,调戏宫女护士的伤兵后,所有人顿时心下凛然,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收到了警醒,有龌龊想法但还没实行的顿时被吓得一干二净。 自家好不容易祖坟上冒了青烟,跟上了太子,获得了平叛从龙之功,可不能就这么随便的死了。自那之后,这些伤兵见到护士后,无不毕恭毕敬,不敢有半步逾越。 “呼~总算是解决了护士的来源。”巡视完后,朱由校看着眼前的景象,满意的长出了一口气。他这些天一直没有离开这里,一方面是慰问伤员,稳定军心,另一方面也是监督护士制度的实行。 军医系统他肯定是要在军中推行的,这不仅能减少非战斗减员,也能更好的稳定军心,增强军队的战斗力。而作为推行的第一站,他必须过来把关,时时监控查看,防止出现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 也幸亏他亲自坐镇,一些不好的苗头被他用杀戮及时制止,不然的话,他的这套做法想要推行下去,必然还有好多波折。 借着兵变这个混乱之机,朱由校已经能够放心大胆的推行一些新的事物和制度了。而最初的改革,他决定从宫女和太监入手,这些人从名义上都是他的家奴,不归外廷管辖,只有他一个人有权利处置,如此一来自然便捷。 即便是有如此便利条件,他也只能从有罪者着手,以惩罚的名义进行。其他清白之身的宫女,一提这事情以为是为营妓,那真是哭天抢地,宁死不从。由此看来,革新求变,改变人的观念当真是艰难。 “可以去处理其他事情了!”再次巡视一遍后,朱由校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去了,这座临时的战地医院已经步入正轨,不论是伤员、护士,还是太医,都已经找到了点感觉,慢慢的开始适应现代医院制度的运行。 来到乾清宫后,朱由校又开始处理各种事项,大大小小的太监捧着各种文书奏折,等着他批阅。 相较于宫女,太监的死伤可谓是极为惨重,西李杀了一波,朱由校杀了一波,逃了一波,自相残杀了一波,清查皇宫时,因为各种罪名又抓了一波。不过,紫禁城中太监实在是太多了,就算如此大肆杀戮了一批,到得最后,经过甄别后,身家清白无大错的太监依然还剩七千人。 三千多太监的死伤,可谓是这次政变中最大的伤亡了,比围攻他的禁军死的还多。不过这对于朱由校来说确实一个好事,他本就像裁掉所有的太监,如今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让他省了好多事。权利交接中出现了政变死人是不可避免的,对于他来说,死太监总比死平明百姓要好的多。 经过这次政变后,紫禁城的太监数量逐渐减少,朱由校也在登基之后,诏令天下禁绝太监入宫,自那之后,太监制度慢慢消亡,在后世的史书中,这场征兵除了正统的红丸兵变名称外,还有另一个名字——太监之衰。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不表。从剩下的七千人中,朱由校筛选了一些读过书,机灵能干的,集中起来教授文字算数和账务知识,这些人他以后有用。在挑剩下的,就充当劳役,维护皇宫的运转,再剩下的,他就全部都送到天宫作坊,那里以后必然是要扩大的。 太监他以后是不会在招了,现在有的就先用着,然后就这么顺其自然,让它们自然而然的消失。至于以后随侍身边的,用来代替司礼监拟旨制诏的部门,朱由校以后打算仿照汉朝,设置郎官,用功臣子弟来充当,而皇宫的维护,一是使用郎官文书仆役等,二是交给羽林军。 对于他这个现代人来说,使用军队维护重要建筑的运转是在正常不过的了,而这这也也有助于培养羽林军士兵的忠心和荣誉,作为普通的小兵,时时刻刻能接触到皇帝,这些隐形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就高了。 花了几天将宫内的事情理顺后,朱由校的目光至于放到了外廷。而这一看,登时让他吓了一跳。红丸兵变谋逆人数,两万四千八百六十二人。 而这还只是京城一地抓捕的人数,地方上还有很多人没抓呢。仔细看过之后,朱由校才恍然,这其中包括了当时围攻他的禁军,这些禁军和他们的家眷一起就占了一般还多,怪不得牵连人数如此之多。 “命骆思恭将首恶、从恶、以及牵连之人甄别出来,同时将人员的年龄、性别以及身体劳力情况进行分类,制成表格,呈递上了。”朱由校沉吟了一会,便做出了决断。 他一边说,刘若愚一边就迅速的书写着,如今经过多年的发展,在大明的能工巧匠的高超技术下,木制的钢笔早就做了出来,甚至就连纯钢质地的钢笔也有,这些都是大匠们一点点用手磨制出来的,产量很小。 不过这也让刘若愚欣喜若狂了,鹅毛笔虽好,但写着断断续续的,而毛笔太慢,根本跟不上殿下……..不………陛下的要求。 操着钢笔,刘若愚飞快的写着,在朱由校说完后,他也将将写完,而且字迹清晰端正,不见一丝凌乱,细细看去,隐隐间还有着些许独特的神韵,让人看着十分舒服。写完后,刘若愚便将文书呈递过去,请朱由校过目。 朱由校一看,未语先笑道,“若愚,你这硬笔书法写的是越来越好了,大有自成一派宗师的气象啊,不错,不错。”说完,他扫了眼文书,便交给旁边的另一个太监用印,然后送往锦衣卫大堂。 “硬笔书法?!”朱由校的说法让刘若愚心下一动,似乎明悟了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想明白。不过自那之后,刘若愚在钢笔字上面下了极大的功夫,还辛苦收集各种碑文,作为参考。 第一四三章 致命的诱惑 九月六日,举办登基大典。 这是首辅方从哲和其它大臣们商量出来的,日子报上来的时候,让朱由校十分惊讶,没想到竟然和历史上一样,还是这个日子。不过他也没反对,对于什么黄道吉日之类的他也不懂,只好听从他们的。 如今的内阁又空了,刘一璟和韩旷被牵连到了红丸政变之中,被锦衣卫逮捕,其他的阁部大臣也空了许多,朱常洛提拔上来的那批东林党,虽然被抓的不多,但却都是高层。 如今整个东林党除了还在南京的邹元标,可以说被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个小喽啰在朝中蹦跶。此时杨涟、左光斗、孙承宗依然只是六七品的小官,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有他们在,东林党或许不会倒,只是到时候还是不是现在这个东林党就不好说了。 万历的常年不理朝政,朱常洛的仅仅在位一月,红丸政变中牵连到的朝臣,让朝廷有些混乱,政务运转不畅,方从哲也跟他暗示过这个问题,只是朱由校却没有轻易决定这个人选,他对朝臣不熟,稍微了解的杨涟孙承宗等人又不够资格,因而他没有理会方从哲的暗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打算一切等登基后再说。 趁着这几天,他打算处理下皇宫内的事情,先将自己身边的事给理顺,巩固基本盘,然后在处理外朝。 从驻地医院出来后,朱由校直接搬进了乾清宫,然后在正殿旁边的收拾出了个书房,作为自己日常办公用的,至于他睡觉的地方,却没有和以前的皇帝一样,随处而居,而是固定下来,他只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才睡的好。 因着这个习惯,他前世每次在监狱内值睡班的时候,都睡不好,每次早上都起来都是眼睛红通通的,一上午都没精神。 “李陶,去将骆养性叫过来。”朱由校拧着眉,对随侍在旁边的李陶吩咐道。如今紫禁城的防卫全部由羽林军负责,至于皇城的防卫依然是上直十二卫以及御马监剩下的禁军负责。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至于他身边的护卫,则是由他安排,从羽林军中轮流抽调一个连的兵力,贴身护卫。 “陛下。”很快,骆养性就过来了。 “宫内甄别事宜可完成了?”朱由校看着厚厚的卷宗,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禀陛下,已全部甄别完毕,各类人员微臣已经分门别类移交给了王公公。”骆养性单膝跪地回答。 “如此正好,你带着人回西郊天宫作坊,将那里的人看好,我最近比较忙,顾不上那边。”朱由校放下卷宗,微微抬起了投,他神情有些疲惫,眼圈隐隐泛红。 “陛下可有什么指示?”骆养性问道。 “倒也没什么,最重要是将地方和工匠看好,技术不能泄露了,至于生意的话,照常,以往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说,“你通知下作坊内的大匠,让他们收拾好东西,明天搬迁。” “微臣晓得。”骆养性躬身应是。 “如此,你便告退吧。”朱由校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是,微臣告退。”骆养性行了一礼,躬身而出。 骆养性走后,朱由校没有停,又将王承恩传召过来,仔细询问宫内的情况。 “承恩,宫中财物以及人员统计的怎么样了?”朱由校手肘搁在案几上,十指相互交叉,撑着下巴。 对于皇帝的随性,王承恩见怪不怪,眼皮子都没抬,只是自顾自沉声汇报着,他第一个汇报的,就是朱由校最为关心的,皇帝内帑的银两“启奏圣上,万历爷的内帑存银加这次查抄所得,共……..”说道这,王晨恩顿了顿,“一千三百万两!!!” “什么?!一千三百万两?”听到这个数字,朱由校腾的一下站起来,失声喊道。 “是的,圣上。其中从各大太监出查抄得银三百万两,以及各类田产房产无数。”王承恩再次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不过朱由校明显忽略了,他眼中只有那一千三百万两白银。 “内帑一千三,我自己这些年靠着盐场和天宫作坊攒了一千七百万,如此一来就是三千万两。三千万…….三千万……..”朱由校喃喃念叨着,双目渐放光明。 尚若只有他自己的一千七百万两银子,朱由校还有很多动作不敢弄得太大,但现在加上万历的内帑,变成了三千万两,那简直是个质变,能让他很多动作付诸实践。 比如,取消农业税? 搁在后世那种工业发达的时代,农业税的取消都是一片歌功颂德,更何况是放在这个时代,那简直是一个大杀器啊,此物一出,天下莫能与之争,以后朱由校想要做什么改革,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农业税取消后的朝廷税务来源,朱由校的初步设想是食盐的利益。他这几年来存下来的银子,大部分都是天津盐场带来的,至于天宫作坊的香水、镜子、烈酒,虽然也很畅销,利润很大,但限于产量和商路的问题,总的收入却没有独占京师一地的盐场高。 百万人口的庞大基数,盐又是日常生活用品,其带来的利润远远超过了朱由校的预期。让他有了些妄想,写下了取消农业税,用商业税代替的文字,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事情。 当从客氏哪里知道了东林党针对自己的原因后,朱由校有些醒悟,那张写着取消农业税的纸被他烧了,这个想法也被他埋在心底。他后来打算在登基后改革农业税,使用清朝的地丁银制度,这样跨度不会太大,阻力也小,财政也吃的消,能支撑到他收拢全国盐场,获取食盐利润的时候。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三千万两的银子,仿佛魔鬼的诱惑,让朱由校心底取消农业税的想法忍不住又冒了出来,不停的翻腾着。 “不行,我得静静。”朱由校扶着桌子,脑袋微微有些眩晕,刺激有点大,一时有些缓不过来。他慢慢的走到房间中,摆了摆手,让王承恩先退下,不把这个事情想清楚想透彻,他是没有任何心思听汇报了。 第一四四章 忙碌 “不行,不能那么冲动。”暗自盘算了下自己的底牌后,朱由校摇了摇头,克制了自己内心的冲动,不能那么鲁莽!以这个年月的通讯水平,怕是他的诏书才刚下达,估计还没传遍地方,就有人反叛。 “不对,也不应该有人叛变吧,那些士绅官僚可都是大地主,免除了农业税后他们才是得利最大的啊。等等,我为什么会有免了农业税后他们会反叛的想法?”朱由校摸着脑袋,一脑门的问好。 “对了,忘了时代的差距了。”想了半天,他终于恍悟过来,后世天朝免除农业税的时候,所有土地都是收归国有的,他潜意识中将这个给代入进来了,所以下意识觉得自己免除农业税会有人反叛。 “既然这样,那不将土地收归国有呢,只是单纯的免除农业税。”朱由校深思着,说实话,对于每年农业税收上来的四百万两银子他真的不放在眼里,只要将食盐的生产和销售捏在手里,局面铺开,整个中原十三省产生的利润,每年最少一千多万两,足够他将国家给撑起来。 “不对,不对,没那么简单。”朱由校又否认了自己的判断,因为他想起来,和农业税相关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漕粮。每年几百万石的漕粮通过运河运到京师,供给整个京城上百万人口的消耗。 不过,在这条命脉上,和食盐一样,滋生了庞大到惊人的腐败,若是能掌握到手里的话……… 食盐,漕粮,农业税,三样东西在不停的在他脑海中翻腾,一个大概的框架在他心中逐渐成型,不过也只是框架,具体的细节血肉还需要这个时代的人帮助他填充。 无穷思虑之下,朱由校很晚才睡着,第二天知道日上三竿他才从床上爬起来,好在现在不用他上早朝,其他政务一时也由方从哲暂时处理,没有什么事情。 “睡的真舒服啊!为了以后睡眠质量,早朝的时间必须得该。”朱由校伸了个懒腰,爬了下去,床边是端着脸盆和毛巾等洗漱用品的宫女,在宫女的伺候下,他懒洋洋的忙活完了一切。 明朝早朝的时间,在后世人看来简直丧心病狂,早起的点和后世天朝首都那些贩菜的人有第一拼了,都是三四点起床,然后洗漱更衣,穿过到午门前等候。也许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了,但朱由校却从来没有适应过来。 既然自己不能适应,那就让这个世界适应我吧! 当皇帝,就是要这么霸气。 这么想着,朱由校忽然心中一阵畅快,有种念头通达的感觉,真有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他此刻真感觉到了那么一丝当皇帝的味道,挥斥方遒,天下俯首。 心情大好的朱由校来到书房,将王承恩招来,继续听他汇报关于皇宫内的情况。碳米,香料,贡物,金银器皿,将作人员,皇庄等等一些列的详细汇报,这一听,就一直持续到了正午。 整个紫禁城奇大无比,包括宫女,太监,妃嫔,这里整整居住了有两万人,宫殿楼阁无数,如此庞大的地域,自然需要庞大的维护人员,更不要说为了维持皇帝妃嫔的奢靡生活所需要的服务人员。 红丸政变之后,整个皇宫的秩序大乱,曾经的二十四衙门散的散,垮的垮,凌乱的不成样子。不过这也正好,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借着这个机会,朱由校正好整顿内廷。 内廷共有二十四个衙门,以及其他附属小机构若干,基本上外朝有的功能,内廷都有。朱由校曾经看过不少小说,都大吹这些太监领导的内廷无比的牛逼,上到兵马火器,下到吹拉弹唱,没有这里不会的。 朱由校从王承恩的汇报以及自己多年的生活中,内廷确实功能齐全,但就如一个武艺稀疏的将领,十八般武器样样都会,但却样样都不精通。 御马监有支兵马,但却早已腐朽不堪,能作战基本上都被西李笼络,毙于一役,剩下的都是些样子货,如同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一样,站站班,值值岗还行,若论行军打仗,护卫杀敌,还真不怎么样,要不后来的崇祯不会去搞什么內操阉军了。 也幸好这是个普通平常的世界,虽然有类似于国术的杀敌修炼之术,但依然畏惧刀枪弓箭,靠着庞大的人数,上直十二卫和御马监禁军才能护住朱明皇室的安全,不然早就被传说中聂隐娘、精精儿之类的人给取了性命。 “既然人员都已甄别完毕,那么太监当中,罪大恶极与造反有牵连者都移交给锦衣,剩下的人当中,挑选机灵能干者,教授文字算学以及账务之术,其余的除留下一千强壮者维护宫廷运转外,全部送到天宫作坊” 朱由校划拉了几下,做出了对内廷的处理决定,这些措施早就有了,王承恩也正在执行,此刻只是老生常谈.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令王承恩大惊失色。“从今以后,裁撤内廷二十四衙门,成立内府,以后宫廷用度皆不用地方上供,由内府出面从市面上采买。” “圣上!”朱由校的决定让王承恩徒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你有意见?”朱由校横了一眼过去,眼神有些冷厉。 “奴婢不敢。”王承恩打了个寒颤,连称不敢。 “至于宫女,除了留下一部分年龄较大,不愿归家者伺候外,有罪者送入医院,充任护士。” “医院?”王承恩有虽然还是身体颤抖,没有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来,但出于办好差事的本能,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下。 “就是以前的驻地,那里临时改成了医院,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等下去问下骆思恭,看看这次抄家有没有抄到什么大宅子,将医院给迁过去。”朱由校随口解释了下,又下了一条命令。 王承恩听了,忙不迭的拿个小本子给记了下来,免得自己忘记。 “其余全部赐以金银放归回家,无家可归者或不愿归家者先放着,朕另有后用。匠人者,全部送到西郊天宫作坊安置。” “宫内金银器皿珠宝以及文物字画古玩者,暂时收到宝藏库,留待处理。军营驻地中的医院尽快寻地迁走,而后以驻地为基,修建金库,储藏金银,宫中内帑之后就存储在这。内承运库则专职存储内府采购之物资,用以调配宫内用度。” 朱由校一条条的说着,每个措施都清晰无比,不显混乱,显然早有腹稿,而旁边的王承恩同样操着一只钢笔飞快的记录着,准备着手实施。 “另外,”等到王承恩记完后,朱由校又接着说,“关于皇庄的文书不够详细,回去重新做过。”说完,他将书桌上的一册书册丢了过去。 “是,奴婢这就回去重新做过。”王承恩手忙脚乱的接住书册,手中拿着的钢笔和本子都掉了。 “对了,周泉不是御马监的吗,应该对皇庄和养马听熟悉的,你将这些都交割给他,让他去统计。”似乎想起了什么,朱由校又重新吩咐。 “是,奴婢遵旨。”王承恩躬身应是,然后抱着文书出去了。 这其实也是应有之意,周泉有通风报信之功,怎么着也该奖赏一二,而在此内廷混乱之际,最好的奖赏莫过于一份差遣了,对于太监来说,只要皇帝用它,那就是最好的宠信。 抱着一大摞的文书,王承恩步履匆匆的往皇城行去,为了显示自己的辛苦和勤奋,他这次汇报连打杂的小太监都没带,全部都是亲自动手。王承恩年虽不大,但自从跟了朱由校后,虽然劳碌,但也算养尊处优,体力并不是很好,抱着这么多的文书还是有些吃力。 “王公公!” 正当王承恩手臂酸疼,额头冒汗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几步快走声音,一双粗壮的手臂伸了过来,将他手上的文书给接了过去。 “公公缘何一个人如此劳累,怎不见手下。” 王承恩抬头一看,呵,还真是熟人,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几天威风无限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 “原来是骆大人,多谢骆大人相助。”道谢了一句后,王承恩感慨了一句,“圣上不喜疲赖者,更见不得平庸者,不得不如此啊。” “哦,这样啊。”骆思恭附和了一句,暗自点头,将这句话给记了下来。 “不知道骆大人此番进宫为何,若有急事杂家就不耽搁大人了。”王承恩甩了甩手,活动着肢体。 “无甚大事,此番进宫全为公公而来,正要想公公请教一番。”骆思恭抱着书册,亦步亦趋的跟着王承恩。 “哦,是找杂家的?不知所为何事?”王承恩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 “是这样的,昨天陛下下令,让甄别造反者的案情大小轻重以及身体情况,这些都好说,但后面制成表格一句,本官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表格是甚东西?”骆思恭不还意思的笑了笑,道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样啊,骆大人请看。”王承恩笑了笑,从书册中抽出了一本来,翻看给骆思恭看,然后照着样本指点了一番。 等到了皇城王承恩临时办公的地方后,他也讲解的差不多了,两人相互一别,便匆匆离去,各自办差去了。如今事物繁忙,皇帝又催逼的严重,两人根本没有时间寒暄。 第一四五章 内府 东厂,全称叫东辑事厂,相比于锦衣卫这种半情报组织半军事组织的存在,东厂在情报上的刺探就要专业的多了,依托于各地的镇守太监,东厂安插了各种钉子,于各地侦缉情报。 当然,这种专业仅仅限于国内,国外他们基本就没有任何力量了,相比于锦衣卫的业务,他们的范围要窄的多,不过权利却要大的多,上至番王勋贵朝中大臣,下至普通百姓,贩夫走卒,包括锦衣卫在内,都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之内。 当然,这是在红丸政变以前了,一场宫廷政变,让这个情报特务组织毁于一旦,大太监卢毅的叛变,将整个东厂都推到了深渊当中。 不过东厂这个组织朱由校是不打算放弃的,特别是它们埋设在全国各地的情报线人,尤为珍贵。只是他也不打算就这么恢复就算了,厂卫权利太大,不利于国家统治,必须得裁撤限制。 这回东厂犯了严重的错误,正好拿来开刀。至于东厂的继任者,朱由校用了魏忠贤,派他去接管整合东厂剩下的力量。 “圣上。”魏忠贤一脸笑呵呵的走进了书房,一身绯红太监服饰,加上一张团团圆圆的脸,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乡下的富家翁,而不是特务头子。 “东厂接管的怎样了?”朱由校背着手问道。 “启禀圣上,一切顺利,奴婢目前已经全面接管了东厂。”魏忠贤笑呵呵的回道,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现在他特别自豪当初自己的选择,散尽家财也要挤进慈庆宫,掉到当时的太孙身边。 如今回报来的是如此之快,不过是区区十六年,他就从底层蹿起,成为了东厂督主,更是成为了皇帝的三大心腹太监,和这速度一比,他之前的几十年太监生涯简直是白混了。 “东厂此次反叛,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其职权当有削夺。”朱由校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太监,声音冷冽。 “这………”这话顿时令魏忠贤脸色一僵,笑呵呵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他刚一接受东厂职权就要被减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以后被供奉的时候少不得被人指着鼻子骂两句。 可是他却又反驳不得,东厂此次参与到红丸政变当中,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别说只是削权夺职了,被裁撤都是应该的。 朱由校没管对方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出处理措施,“削其缉捕探查之权,从今往后,一应政府公文,朝臣公务,皆不得干涉。” “圣上!”这个决定让魏忠贤脸色顿时大变,一下子苍白起来,他都不知道,少了这些权利之后,东厂还有什么用? 朱由校瞄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接着说道,“自今日起,东厂由明转暗,专责情报刺探,捕风捉影,于暗处,监察天下。” 他的意思是将东厂定格为一个搜集消息,查探各种隐秘的情报组织,而不是特务组织,特务组织有锦衣卫一个就够了。 听完朱由校的话后,魏忠贤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依然惨白无比,东厂虽然还剩下一些用处,但权力却一点都没有了,除了打小报告外,什么都不能干,这样的东厂督主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东厂,衰落了! 悠悠的,魏忠贤心中闪过了这样的叹息。 看到魏忠贤这个样子,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东厂算是转型了,“情报探听自有规矩,你可知道?” “奴婢省的。”魏忠贤心中一禀,“奴婢自会严加约束。”他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东厂衰落就衰落,跟他魏忠贤又没什么关系,管它去死,只要将万岁爷交代的事情办好,自然会恩宠有加,事权扩大。 “行了,你下去吧,尽快将东厂的探听能力扩散出去,先重点关注下各地盐场情况,几大盐区的控制者,规模以及利润等,消息要具体详实。”朱由校转头就布置了第一个任务。 “奴婢遵旨。”魏忠贤行礼退下。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又开始了忙碌,内府初立,规制全无,也没有什么参照情况,而且朱由校的立意完全不同,因而草创阶段什么都需要他来做决定。 内府是一个新的机构,最高长官为内府令,在朱由校的设想当中,这是一个未来能和内阁相提并论的机构,其职能类似于后世的国企央企,用来掌控一些不适合交给私人的产业,并为朱由校提供庞大财源,供给他改革所需。 同时呢,很多一些秘密机构,比如军工生产,独特物资供应等需要严格保密,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说白了,内府就是内廷的延伸,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地盘,想怎么弄就怎么弄的公司集团。 当然,这只是他的设想,路还是要一步步的来,现在首要的就是要搭建内府的框架,至于品级俸禄等阶之类的,处于掌控的问题,朱由校是不打算制定的了。不然,又成了另一个文官内阁,被流俗规则给束缚。 只是这种类似于开府建衙的事情,朱由校从来没有做过,之前给羽林军建立军制,那时有着参考,可这种政府机构的构架,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后世他虽然混在体制内,但也是在监狱内,监狱的体制他很熟悉,但政府机构却不熟悉。 坐在椅子上,朱由校转着钢笔,皱眉思考着。按照功能划分,内府应该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供应宫廷所需,一个是赚钱,一个是生产。 “这样看来,让王承恩单独负责内府的组建不妥当。”看着在纸张上自己写下来的三个词,朱由校顿时感觉明晰了许多,也发现了些许不妥之处。王承恩被他简拔于微末之中,忠心是有了,但能力有所欠缺。 这些年来虽然非常努力,能力有所提升,但大都在财务领域,让他搞搞宫廷供给、财务统计估计还行,其他的就要抓瞎了。 “头疼啊,无人可用啊!”朱由校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真正能让他大胆放心交托的人没有几个,戚金俞咨皋被他弄去整顿上直十二卫和御马监禁军了,负责皇城的防卫,三大太监各有职司,孙承宗去了京营,杨涟不适合,然后就没……. “等等,我似乎忘了谁了。”一拍脑门,朱由校突然想起来,他把呆在天津的汪文言给忘了。那个也算是他的潜邸了,很早就跟随他,在天津也一直兢兢业业,负责盐业生产,而且是历史上,哦不,应该是未来东林党的智囊,如今来内府这正好合适啊。 而且,他打算对盐业动手,正好将他招来,负责掌总。内府总的构架先可以不弄出来,但下面三个事业群却要先行开展,然后根据体制来调整,毕竟他也没接触过这个时代的庶务,凭空设想不合适。 “就这么办了。”决定一下,朱由校当即就命人去往天津传令。 第一四六章 承天启命 时间缓缓流逝,在朱由校忙碌不休当中,九月六号到来。 这次的登记典礼和他那便宜老爹的没有什么区别,规模盛大,而且各路官员都很熟练,在午门前聚集,然后过金水桥,穿过皇极门(今太和门),在皇极殿前聚集。 一系列繁杂的礼仪之后,朱由校和百官依次进入皇极殿内,他高居龙椅,百官分列其下,秩序井然。只是官员的队伍有些稀疏,不论是文官武将,还是勋贵外戚,都少了好多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山呼海啸的呼声后,就是刘若愚操着嗓子,开始宣读登基诏书,这诏书和朱常洛登基时的没有什么区别,全都是辞藻华丽,却空洞无物的文章,无非是一番歌功颂德,说明朱由校继承的合法性。里面最为实质内容也不过是宣布了明年的年号为天启。 诏书宣读完毕后,群臣三呼万岁,而这之后,典礼算是完成了,之后只需要发文昭告天下即可。一个上午的典礼,群臣都起的很早,此时已经都饿得肚子咕咕叫,爬起来后,他们都等着上面的放人,大家好回去吃饭。 一个月内,连续两成登记典礼,期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又是政变,又是锦衣卫缇骑四处,到处抓人,如今典礼既成,皇位稳固,接下来应该没这么多事了,可以喘口气了。 大部分朝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龙椅处传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大臣们微微一愣,抬头一看,却是年轻的皇帝开口说话了。 “我…….朕继承大统,年号天启,取其承天启命之寓意,上承天命,下启黎民…..”朱由校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 大臣们一听,便有些心不在焉,登基时皇帝按照惯例都会讲些话,好安抚下百官之心,不过万历在位时间太长,而短命皇帝朱常洛虽说不上是草包,但让他当中演讲也是没有可能的。 是以大臣们一开始还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朱由校说的那些话都很普通,位列朝臣的都是文学大家,听得都有些无聊,不过他们还是强打着精神仔细听着,毕竟前些天的政变还没有什么论调,没准登基时皇帝会说些什么。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朱由校话锋一转,忽然背起了《大学》的内容。 这段话跌峰突起,让大臣们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在场的都是宿儒,大学又为四书之一,所有人都看过,里面的内容不说倒背如流,但都娴熟在心。 这段话翻译起了很长,但归咎起来只有两个字:革新。 “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不少大臣心底都嘀咕起来,大明朝的皇帝乃是历朝历代最为奇葩的一群人,什么人都出过,难怪这些大臣这么想。 “………朕幼时有状语,欲为圣君,君子维新,圣君亦然。曾闻宋之王安石有言:‘祖宗不足法。’朕深以为然。” 这句话一出,顿时掷地有声。王安石的名头大家都听过,他们名言也都耳闻,朱由校这里虽然只说了一句,大臣们却纷纷变色,心头狂跳。 “要死啦,要死啦,皇帝想要变法啦!”类似的心声在大臣们的心头哀嚎而起。 皇极殿中的大臣虽然有些许武将,有勋贵,但更多的是文官,其中大部分政治嗅觉还是很敏锐的,从朱由校的短短的话语中,他们迅速联想到了很多东西,这些联想,让他们刹那间脸色惨白。 “自始皇帝定鼎中原,加皇帝位,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天下制度,莫不有变,亘古至今,无有不改之物。故而时移世易,与时俱进,天道至理也。朕当承此天命,亲掌舵轮,革除旧制,启命维新,以顺天时地理之变,安定四方黎庶之心。”朱由校缓缓将话说完,语气铿锵有力。 轰隆! 他的话语仿佛一声闷雷,在大臣心头炸响,震得他们目眩耳鸣,头晕眼花。话音余韵宛如天空雷霆,滚滚而过,经久不衰。 皇帝这是要亲自下场玩啊! 历来变法革新之类的事情,都少不了皇帝的支持,范仲淹的庆历新政,王安石的熙宁变法,都是在皇帝的默许之下开展的,不过那个时候皇帝都是处在幕后,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亲自下场玩啊。 站在前排的方从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闭口不言。想想自己与红丸政变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就没好意思张口,虽然随着郑贵妃的退去,自己撇清了所有的干系,但那是皇帝不和自己计较,自己就不要往跟前凑了,过了今年,待得朝政稳定下来,自己能平稳致仕退休就好了,七年独相,这辈子够了。 方从哲不说话,但不代表其他官员没有意见,之间前排官员中一人抬腿,想要出列进言,只是还不等他站出来,大殿上边传来了刘若愚尖锐的声音。 “典礼成,百官退散。” 高声宣布之后,朱由校便起身离座,从后面出去了。今天一上午的大礼,让他也十分疲惫,需要休息。 朱由校的突然离去,让大臣们中想要说些什么的憋了一肚子话,有言不能吐的感觉相当的难受,是以在皇宫离去时,憋着难受的朝臣们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相互讨论起来。 浙党方从哲,楚党官应震、吴亮嗣、黄彦士,齐党亓诗教、周永春,等人身边都聚集了一票官员,宣昆二党也是如此,行走在一起,相互讨论开来。 东林党剩下的人当中,也没四散凌乱,而是汇聚到了协理京营绒政孙承宗的周围,其中就包括了杨涟和左光斗。两人也不想这样,但此时风气就是如此,不结党在官场上都生存不下去。 孙承宗加衔兵部侍郎,受皇命掌管京营,在没有任命总督京营绒政的时候,京营的事他说了算,在叶向高,赵南星,韩旷,刘一璟,周嘉谟等一票大佬纷纷落马的现在,他就是现下东林残存官员的旗帜了。 朱由校的突然发言,让朝臣纷纷带着疑惑和震惊回去,在路上他们左右讨论,也得不出什么好的策略。皇帝只是说要革新,但怎么个革新法却没有细说,如此一来,留下了无限的遐想。 虽然关于革新旧制朝臣们没有达成统一的看法,但有一点他们却一致认同,那就是现在绝对不能去招惹皇帝。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皇帝乎。皇帝一上任你就和他对着干,不怕火烧过来么? 当然,这些只是次要的,明朝的大臣在皇帝面前是出了名的不怕死,有些想要博取声明的巴不得和皇帝顶牛。最最主要的,让现在朝臣不敢冲上去的原因,还是红丸政变,如此兵变谋逆大案,除了开国那几代皇帝,差不多已经有上百年没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了。 谋逆的动静大,处理起来那肯定是血流成河。现在案件还没审理完成,每天锦衣卫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口供那是一摞一摞的,时不时的还会有些人被牵扯进去。 在大案的威胁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这种时刻,谁敢冲上去跟皇帝顶牛?不怕第二天就有锦衣卫上面,说你牵扯到红丸政变中,拿你下狱?年轻皇帝这从兵变中杀出来的铁血性子,搞不好还真会这么做。 红丸政变现在就如同悬在百官头顶上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谋逆大案一天不结案,百官中一天就不会有太大的反对阻力。就如同某些穿越小说当中,穿成崇祯的人,魏忠贤始终拖着不杀,给朝臣制造压力。 当然,朱由校现在是没想明白,他现在巴不得案子早点结了,他好腾出人力来去干其他事情。 “如此多事之秋,这官啊,怕是不好当喽!”有的官员回望了宫城一眼,悠悠的发出这样的声音。旁边的官员纷纷点头,一时间心有戚戚焉。 其他几个党派的人没有讨论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孙承宗这边却有些不一样。他毕竟当过朱由校一段时间的老师,和他有过深入的交流及解除,虽然朱由校后来安静下来,减少了和他的解除,但每个月总能见上那么一两面。 因此,在文官中,孙承宗所说自己对新皇帝的了解自认第二的话,无人敢认第一。当那些年轻的东林党残存者聚拢过来时,他说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诸君不用心忧,陛下素有大才,心怀天下,人虽年轻,经验有所欠缺,但能力卓著且少年老成,不是鲁莽之人,不会出什么大错的。”孙承宗笑了笑,宽慰起众人来。 “且诸君为何加入东林党,不就是眼见世道愈发艰难,百姓流离困苦么?今东林流毒已被陛下一扫而光,剩下皆是心忧国家的正值之辈,此际不正是你我奋发之时刻么?我劝诸君抛弃以往大言欺人之恶习,多行实物,陛下最喜干实事之人。”孙承宗说完,拱拱手便走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群被他说得热血沸腾的年轻人。 没有牵连到谋逆大案的东林人士都是些官小位卑的新晋官员,他们刚刚踏入仕途,满心抱负,欲匡扶社稷,做出一番功业。对于这样心忧国事的年轻人,东林党澄清朝政的口号和正值的招牌很有吸引力。 也正是因为他们还有抱负,孙承宗的话才更加的触动他们让他们深思。尤其是杨涟和左光斗,更是皱眉凝思,一副若有所得的样子。 第一四七章 禁阉令 上午登基结束后,下午就有一道诏书发到了内阁,让方从哲用印,明文天下。这道诏书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昭告天下臣民,皇宫已经禁绝了太监,以后也不会在招收了,希望普通百姓不要在自己阉割了。 呵,这倒是善政。方从哲一瞧,心下一乐,立刻加盖内阁的大印,然后迅速的下发,他其实有点怕皇帝是一时兴起,等下又改变主意,将诏书追回,是以一用完印后,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安排将诏书送去走流程,然后颁布。 这样成了既定的事实,哪怕是皇帝也无法反悔。方从哲心下其实是挺得意的,他没想到自己临了退休了,竟然还捞到了一桩功劳,以后一提起阉党是啥时候灭绝的,就会想起他方从哲,禁绝阉宦的诏书就是在他任上出现的,想想就觉得美滋滋的。 圣旨下发,消息迅速传开,面对着不蒂光宗驾崩的消息,所有人文官都不可思议,面面相觑,和他们斗了两百多年的宦官就这样垮台了?就要就此消失在政坛上了?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能混到中央的,智商都不差,这点分析能力还是有的,且不说这次的皇宫大清洗,死了多少太监,就说这禁绝书一下,今后皇宫中的太监没了来源,成了无根之水,很快就会消亡殆尽,根本没有能力在接触操纵政治了。 没了太监,还有什么能挡得住我们? 一时间,这是所有文官的心声,一些心思比较光明的,觉得这是皇上圣明,认识到了阉宦的危害,予以废除。这部分人当即就对朱由校交口称赞,大赞其不愧有圣君之志,所行所为皆是亲君子远小人的正道。 他们直呼,圣君临朝,盛世将近。 还有一小部分心思细腻,对大明朝局有着深刻了解的,却是大摇其头,认为朱由校这是出了个昏招,没了宦官,以后怎么制衡实力大涨的文官?不过他们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自己也是文官,朱由校的阉宦禁绝书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样的事情他们巴不得多来几次呢。 因而他们也是对朱由校大赞有声,称其圣明。 一时间,整个朝野对朱由校都是赞誉有加,这种情势很快就传到了民间,通过读书人的交谈和夸赞,老百姓都知道新继位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出生时的天象又被人拿出来四处传颂,两相佐证之下,朱由校好皇帝的名声迅速的打响了。 尤其是这之后,从皇宫中又传出了一道太监还朝的圣旨,昭告天下所有太监,即刻返回朝廷,不得逗留。这又为朱由校迎来了一片欢呼声,满朝交口称赞。 当然,对于这些朱由校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再心上。他现在做的可能比较符合文官的心意,但以后做的,可能让着这些官员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登基典礼结束后,他回到皇宫中就开始了忙碌。他的事情非常多,要指导内府的搭建,要巡视皇宫,要招募士兵,要查看天宫作坊的迁移,还要发明踩踏式缝纫机,事情多的让他恨不得会分身术。 那两道诏书后他发出去了就没再理会,他又派出了两名心事,前往天津,宣召汪文言和徐光启进京。同时,朱由校还给羽林军的士兵们放了假,他们内部自行安排,轮流回家探亲,没人三天。 这个命令一下达,整个羽林军那是欢声雷动,呼喊声一片,从他们入伍以来,已经整整五年都没有回家了,此刻听到能够回家的消息,怎么能不高兴。只是在一片兴奋当中,还夹杂着些悲伤。 他们是为那些没有坚持走下来的战友们痛心,自五年前离别家人,竟然再也无缘得见,就此阴阳两隔。 和探亲假一起下来的,是羽林军的赏赐,旁的不用说,那是人人记功升官,军衔晋升。除此之外,还有着物质奖励,没人白银五两。和赏赐一起的,是抚恤,所有牺牲者,抚恤金五十两,家属可以入盐场工作,伤残者抚恤三十两,由皇帝安排工作,保证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如此宽仁的政策一下来,当即就让这些淳朴的士兵们热泪盈眶,他们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重要,能让人如此用心。及时而有慷慨的抚恤政策,不仅让士兵们放下了后顾之忧,更是让他们对朱由校的忠心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无数人心中都涌起了愿望陛下效死的念头。 在登基的第二天,一大清早,东华门旁边的一个侧门打开,一些身着皮甲,提着长矛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他们是第一批探亲的士兵。 他们东张西望,感受了一阵阔别已久的繁华后,便三三两两相互结伴的背着包袱往城外赶去,包袱中是他们这些年来的军饷和赏赐,全都被他存了下来,今天带回家去。 在这些兴高采烈的人种,有一道落寂的身影显得非常特别,别人都是一副即将见到亲人的兴奋神情,唯独他,一副死了爹娘的颓丧感。 张世泽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他耳朵轰鸣作响,不停的回荡着刚才临出发前,刘若愚过来告诉他的话。 英国公张维贤参与到了红丸政变之中,配合东林党,欲图绞杀皇帝陛下。政变第二天,英国公得知事败的消息后,举家自焚,阖家上下百余口,只剩下了你的三个妹妹在。 全家百余口,自焚而死。 隆隆作响的话语,让他整个人彻底的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等他回过神来后,他就站来了满是黑灰色燃烧余烬的英国公府门口。 他检视了下自己,发现身上的东西并没有少,只是皮甲上有些擦痕,想是茫然中撞到了哪里。 张世泽抬起头,看了眼尽显颓败的牌匾,满心酸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才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再见面时,已是天人永隔,而他自己,也从云端跌落,落到淤泥中,成为了一条蚯蚓。 想着这些种种,张世泽不禁茫然了,我该怎么办? 第一四八章 进京 “羽林军征兵处?”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轻轻的念出旁边随风飘荡的长幡上面的字,一脸疑惑的神情,看着这里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仔细观察下,这里排队的大都是年轻人,有孔武有力的,有凶神恶煞的,也有木讷呆愣的,也有刁钻油滑,眼珠子四处乱转的。 “这里似乎是在征兵?”老者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这里挑人的标准很奇怪,一些看起来很强壮,很能打的,他们一概不要,专门要那些憨厚老实的,沉稳可靠的年轻人。 “戚继光的选兵法?”老者有些恍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片释然。解了疑惑之后,他又继续往前走去。一路行来,他发现在城里有好多个这样的征兵地点,只是应征的人很多,但能通过的却寥寥无几。 随着羽林军士兵的休假,他们良好的待遇刹那间在京城底层百姓口耳之间流传开来,丰厚的军饷,荣耀的地位,无不让京城的百姓向往。这可是护卫在皇帝身边的人,对于最底层的老百姓来说,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因而当羽林军征兵的牌子竖起来后,应者云集,只是能通过的却少,一如既往的,羽林军筛选的条件非常严格。这次征兵,朱由校准备征收六千人,连上之前的,凑齐一万人。有了一万人的基数,他的很多制度都能搭建起来了。 “老爷,是先去皇宫还是去会同馆先住下。”旁边的老仆问道。 “先去会同馆吧,风尘仆仆的,有失朝仪。”老者沉吟了下说道。 老者就是应招而来的徐光启,他在通州练兵,离北京很近,因此一接到旨意就赶了过来,至于他练得那些兵直接就给遣散了,都是些油滑之辈,当不得大用。 会同馆是明朝驿站的总部,除了总览全国的邮驿递送职责外,还负责接待业务,不论是外国朝贡的使者,或者奉旨进京的官员,都可以在这里落脚。徐光启二人手持圣旨入住,一番洗漱更衣之后,他便匆匆进京。 与此同时,去往天津的传令者才刚刚到达盐场。得知皇帝传召自己后,他不禁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荣华富贵,自此始也。” 此时距离红丸政变已经十余日了,如此惊天大变,早就随着进出京城人流传遍四方,锦衣卫的缇骑也早就派出,前往南方逮捕参与政变的逆贼。 汪文言身在天津,自然也早早的收到了关于京城政变的消息,虽然他同很多人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很显然,殿下,现在是皇帝了,早就对此有所准备,不然也不会密谋将一直藏在盐场的兵丁调运宫中。 在种种措施下,朱由校赢了,所有跟随他的人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其中也包括汪文言,很显然早晚有一天,皇帝会将他召唤进京,这一点从皇帝临走时命令他督造那艘泰西大船就可以看得出来,能将后路生路托付者,不是心腹是什么。 所以对于自己再次返回京城,汪文言是没有怀疑的。只是他自己心有不甘。汪文言很有能力,有能力的人自然有更大的野望,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接受于玉立的邀请进京了。 偶然间抓住机遇攀上了当时还是太孙的朱由校后,他本以为自己能一展才华,但没想到却在天津这样一个荒僻海疆看着盐场和港口,而且一看就是五年。被朱由校委任督造大船,以为退路时,他是既兴奋又恐惧。 兴奋是因为这是被朱由校引为心腹的标志,一旦殿下的谋算成功,自己自然跟着飞黄腾达,恐惧则是因为一旦事败,自己也要跟着倒霉。 朱由校的谋算,汪文言不知道,这位主从来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很有能力的执行者,从来只是要他执行命令,而没有询问过他任何意见建议,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力谋划安排。面对这种情况,汪文言没有急,而是耐心的做着。 他知道,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目前盘子小,殿下能够应付的过来,等到他登基之后,面对纷杂百态的朝政,自然就需要自己出主意了。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这种等待,他起初以为会很久,然而没想到,殿下开始诡异的调动和安排后,竟然在一个月后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这期间种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开动脑筋,为自己谋划。 他得知朱由校事成之后,便日日派人进京打探下次,甚至都派人到了天宫作坊,询问镇守那里的骆养性。在了解了一番大消息后,尤其是朱由校登基时所说的革新之言,他的脑海中便徒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细细思量后,觉得十分可行后,他顿时激动起来,这肯定会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啊!满心欢喜的他一直苦苦忍耐着,终于等到了这一封宣他进京的诏书。 不过汪文言也不是鲁莽之人,他自然知道皇帝最关心什么,一接到命令后,他便命人将这些年盐场建设生产,港口,船厂,修路,各方面的技术资料整理打包,并带上相关方面的大匠一起进京。 至于这里的建筑队的港口建造、盐场的生产和船厂的运营,自然是分别托给了刘斌、丁勉、罗清三人。他自己则带着一长串的马车进京,直奔皇宫而去。 而此时的紫禁城,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一批批的太监在羽林军的押送下,登上马车,送往京城西郊的天宫作坊,到了那里后,他们很快就将投入到作坊的扩展当中。 随着太监的逐渐清空,整个内廷都在发生剧烈的变化,无数部门被裁撤,或是合并或是弃之不用,后宫当中,政治的成分逐渐减少,生活的成分逐渐增加,整个紫禁城按照朱由校的意见,朝着适宜生活居住的方向发展。 可以预见,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宫廷内这样繁忙的景象将会持续一段很长的时间,太监迁走了后还有大量的宫女要放归,宫女走了之后还有医院要搬迁,等到这里清净下来后,朱由校还要对整个紫禁城重新检视修缮一遍,红丸政变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造成的破坏却很大。 朱由校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宫中纷乱渐渐平息,经过这次大清查,许多的隐患漏洞、危险物品都一扫而空,这让他安心了许多,二世为人,他还是很珍惜生命的。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令自己穿越的那道闪电,正是因为这道闪电,自己才能来到这个时代,才能拥有强悍的练武天赋,练练一套类似于小说中国术的功夫。只是,既然穿越都发生了,那有些其他的东西,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圣上,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奉诏觐见。”刘若愚过来轻声禀报,打断了他的遐思。 “这么快就来了?”朱由校有点意外,同时有些激动,“去,把握昨天跟大匠研制的那台机器给搬过来。” “是,圣上。”刘若愚点头,下去传旨。 站在宫门前,徐光启静静的打量着,宫墙、地面以及建筑上的痕迹让他触目惊心,他本以为所谓的政变只是些许太监武将弄出来的闹剧,但从现在这些无法掩盖的刀兵血迹来开,民间的传言并没有夸大,甚至还有些缩小了。 对于朱由校,徐光启一直陆陆续续的都有些听闻,该因为这位主少年时实在是太跳脱了,五岁时说要做圣君,然后说动万历皇帝给他请了两个名将之后当老师,在之后竟然利用挺击案为突破口,获得了一部分兵权,练得八百兵丁,其后更是在天津开了一个盐场,贩卖私盐,其规模之大,甚至都垄断了整个京师的市场。 很早的时候,徐光启就开始关注朱由校了,没办法,两个人离得距离实在是太近了,从万历三十八年之后,他就一直在北京附近转悠,对于朱由校的事他一直都有听闻,甚至他还亲自到天津盐场考察过,只是因为盐场守卫森严,他进不去。 心底里,他一直对朱由校有着浓厚的兴趣和好奇,他不明白,这个已经当上皇帝的年轻人想干啥,竟然这么能折腾,甚至在心底,他还隐隐有些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接到皇帝召见的命令后,立刻就起身前来,一刻都没有耽误。 来到北京后,满城哀伤的气氛和多处的征兵台让他意识到,这个新继位的皇帝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并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利。同时,一些肆意流传,版本甚广的诏书命令,更是让他眼前一亮,比如禁绝太监疏,比如革新之言。 “这是一个很有干劲,想做事的年轻人。”这样一个印象在徐光启心底慢慢成型。只是不知道这次缘何召见于我,正当徐光启暗自猜度遐想时,一个青衣太监走来。 “徐大人,圣上召见。”这名青衣太监来到跟前,笑容满面的说道。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做老了官的徐光启心底瞬间轻松下来,看来这回召见不是什么坏事。 第一四九章 缝纫机 跟在青衣太监身后,徐光启奇怪的看着前面引路的太监,这个太监身形动作很奇怪,一板一眼,非常的干净利落,身上远没有其他太监那种陈腐阴柔的气质,反而有丝丝阳刚大气的味道。 不过为人谨慎的徐光启没有贸然开口想问,宫中的情形他已经看到了,正在疏散清理太监,而此刻能够留在皇帝身边,担当通讯传递,沟通内外职责的,必有非常之处,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这名太监正是当初朱由校军事训练过的二十名太监,如今这些太监还是三分,刘若愚,魏忠贤,王承恩手下各有一部分,这些也是朱由校唯一在使用的了,其他的不是被清理走了,就是散落在紫禁城各处,负责运转一些宫殿园林。 青衣太监带着徐光启一路拐弯,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正有大量的太监聚集,然后被一辆辆四轮马车给拉走。 在人群的前方,眼睛还很好使的徐光启一下子就看都了皇帝,只是此刻新皇帝似乎正在干些什么,只见他坐在一架奇怪的机械面前,手中按着两块布帛摆弄着。 “圣上,徐光启带到。”青衣太监轻声禀报了一句,然后便站在旁边不动。 “嗯。”朱由校听到了后,只是抬头看了下,然后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机器噗噗噗的连续转动,很快就将两块分开的布帛缝合在一起。 旁边的徐光启好奇的看着,只是大致的扫了一眼,他就看出来,这奇怪的器物似乎是用脚来踏动,带动台子上方的针,来缝合布帛衣物。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徐光启凝神打量着,嘴中啧啧称奇,他精研西方文化,自然对机械不陌生,看到神奇的东西就忍不住去探究其中原理。 “徐爱卿,你看此物如何。”朱由校从机器前站了起来,将手中布帛递给徐光启看。然后,他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对方。 徐光启大概年在六十左右,额宽脸方,加上一把长须,看起来很有一番名师风采,只是眉宇间有些疲惫和郁结,显然最近过的不顺心,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有些蜡黄。 接过布帛后,徐光启顿时悚然一惊,原因不是其他,而是这布帛接口处的针脚实在是太好了,匀称且密集,如此做工,哪怕是女红再好的大家闺秀也做不出来。他翻过来看,背面的线路和正面不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 “此物甚好,就是不知原理如何?”徐光启抬起有些惊讶的问道,他只能隐约的看出来,想要达成这一的效果,应该是布帛上下两个东西共同配合造成的。 他一抬头,正好和朱由校打量的眼神对上,旋即他就反应过来,老脸一红,有些羞赫道,“老臣失礼,请陛下恕罪。” “无妨。”朱由校笑笑,不以为意,然后转身,在缝纫机台的下面一阵掏摸,咔哒一声脆响后,摸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这个圆形物体中空,里面缠绕这一圈细线。 “这是圆梭,针上穿了线,圆梭中也有线,通过脚踩动踏板,带动两者一起运转,然后线在布帛下面相互勾住……..”朱由校一遍比划着,一遍详细的讲解缝纫机的原理。 所话说衣食住行,衣服的重要性还排在吃的前面,而这台老式的脚踩式缝纫机就是朱由校准备的,给宫女新找的行当,也是他准备开辟的一大财源。 朱由校前世是狱警,而监狱中,所谓的劳动改造的内容,在他们监狱,就是做衣服,准确的说是来料加工,是服装业的富士康,当然,他们比富士康厉害多了,因为他们的劳力是免费的。 正是因为在那里上班,他对缝纫机有着深刻的了解,对其针线勾合的原理非常的清楚,再加上他老家是农村的,上个世纪三大件之一的缝纫机他也见过。来到这里之后,凭借自己的记忆,什么打扣锁眼码边的机器他弄不出来,但缝纫机完全没问题,技术不缺,材料不缺,缺的只是思路。 “陛下奇思妙想,发明如此便利之物,实在是造福百姓啊!”听完原理后,徐光启一脸的赞叹,他不是东林党那帮子伪君子,也不是腐儒,他是深刻的知道百姓的需求的,无非是吃饱穿暖,如今有了这缝纫机,百姓家中的妇女做衣服速度大大增加,以之出售,可以赚到不少钱补贴家用。 “爱卿谬赞了。”朱由校笑了笑,忽然间又转移了话题,“爱卿可知天宫作坊?” “老臣自然知之,天宫作坊不愧是天宫二字,其中的银镜、佳酿都是秒物,秒物啊。”说着,徐光启砸吧了下嘴,回味了一下。显然,他也唱过从天宫作坊流出的宫廷佳酿。 “陛下提起此物,莫非…….”徐光启忽然眼睛一睁,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错,天宫作坊正是朕开办的,如今这些太监也正好要送到那边,朕还要在那边开办一家服装厂,宫中多余的宫女全部都送到那里去。”朱由校一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这…….”徐光启真是愣住了,他没想到天宫作坊的幕后所有者竟然就是对面的这个年轻人。镜子他研究过,其主要就是琉璃以及背后的那面涂层,而这样的琉璃大明是没有生产的,全部都是外来之物。 他本以为这是哪个外来的传教士带来的技术,没想到最后的真相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宫中的匠人朕全都送到那边去了,而且户部辖下的工匠朕择日也会全部送到那边,在那边炼铁炼钢,铸造火器,打造兵甲。”朱由校侃侃而谈,眉目间顾盼生辉,于慷慨激昂间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如今那边匠人云集,大匠无数,只是正缺少个整合掌总之人。” 话毕,朱由校便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光启,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含义,哪怕是傻子都看的明白。 “老臣遵旨。”徐光启没有一句其他的话,干脆利落的接受。此时短短十来分钟的接触,他就从朱由校的身上看到了一点,自信,自信,以及自信。 这种强大到可以说是自负的自信,只要是稍一接触,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一种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自信。徐光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是如此养成这种自信的,但他知道,一般有这种程度自信的人,是容不得下属违逆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永远是对的,就算有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 第一五零章 朵颐天下 就这样,徐光启被朱由校给弄到了天宫作坊去了,而且是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被一辆马车给载了过去。没办法,那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急需一个人去梳理局面。 天宫作坊虽然占地广大,但里面的人真心不多,这边成千上万的人过去,要不是有锦衣卫在那边维护,怕是要出什么乱子了。而且皇宫内的各种匠人都有,此刻一股脑的送过去,混杂在一起,根本开始不了工作。 随同徐光启一起去往天宫作坊的,还有朱由校自汤若望处得到的燧发枪,那把燧发枪制作精美,工艺精良,足以作为功业样本。将燧发枪给了徐光启后,他还顺道给下了个命令,要徐光启在整合工匠资源的同时,研制新式碎发火枪。 朱由校仅仅只是单纯的将说中这款比较老式的燧发枪给了徐光启,没有在给他讲解什么后装膛线之类的高技术,现在没有这个时间弄,他此刻迫切需要一种远程攻击手段,以对应未来敌人所拥有的弓手。 至于传统的弓手弩手,武器制作时间长,由此带来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而且使用者的培训时间长,各种保养维护也麻烦,实在是不适合此时规模越来越大的战争。 送走了徐光启,朱由校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自信,凭借着自己掌握的超时代技术资料,必然能够挽救华夏,但这个时间就待定了。用人得当,调度合适,就能大大缩短这个时间。 徐光启已经到手了,接下来就是宋应星了,这个被人号称为古代牛顿的大牛到时候也要送过去,有了这两个人,他构架中的内府生产部分算是不用担忧了,到时候他只需要制定制度,进行详细的划分即可。 紫禁城的维护和供给他基本上都交给了王承恩,而剩下的赚钱部分,朱由校打算交给即将进京的汪文言,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人称为“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的东林智囊,能不能帮自己打开商业上的局面。 对天宫作坊的五年运营,让朱由校是彻底死了心,自己确实没有经商的天赋,只能交给别人来做。 三天后,汪文言带着大包小包的进京,一进入京城,他便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朱由校正在内帑存银的地方查看,一箱箱五十两重的金元宝看的他心花怒放,如此之多的银两,可以干很多的事情。 “医院正在搬迁,等那边的人都走了,你就将这里的存银给签到那边去,以后那里就作为专门的银库。还有这次抄家所得,珠宝古玩尽快变卖,字画等文物仔细甄别之后妥善收到宝藏库中。”朱由校一遍看着随处堆积的财物,一遍对王承恩说道。 原来羽林军的驻地靠近东华门,进出方便,内帑的存银注定是无法呆在宫内的,这就必须选择一个便捷之所。 而这时,上次引领徐光启的青衣太监,这次领着汪文言走了过来。 汪文言一踏入这里,差点就被烛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子给晃瞎了眼,这些年他虽然经营大批量值钱的盐货,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白银,那白惨惨,银闪闪的光芒,差点让他将眼珠子给瞪了出来。 他呆呆的望着架子上无数的箱子,眼睛瞬间充血通红,看着那些半开的箱子,差点口水都流了出来。此处不光有历代皇室的积蓄,还有这次抄家所得,各个顶尖的文臣勋贵,身家豪富,各种金银珠宝就这么随意的堆着,珠光宝气夹杂,让人望之怦然心动。 “咳咳!”汪文言呆呆的样子,让引路的太监看不下去了,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对方,圣上来了。 “怎么,爱卿有什么看中之物?”朱由校走过来,笑呵呵的问道。 “不不不!!!”汪文言连连摆头,神情惶恐。 “黄白之物,人皆爱之,有何不可,只要取之有道就行。”朱由校不由分说,抓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塞到了汪文言的手上,然后让王承恩包了两百两银子。“此乃朕之所赐,略酬先生五年镇守之功,先生万万不可推辞。” “谢陛下赏赐。”朱由校这么说,汪文言之后接受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节俭之人,此刻初来京城,也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稍微推让一下后,他就接受了。 “陛下,此次进京,草民将盐场和建筑队的一些资料给带了过来。”收敛了下心情,汪文言恭敬的说道。他此时还是白身,故此自称草民。 “嗯。”朱由校含笑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只是他还未开口,就被汪文言抢了先。 “陛下,草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讲讲。”汪文言一弯腰,深深稽首下去。 “但说无妨。”对方郑重的态度,让朱由校感觉接下来的话不同寻常,是以也一脸的正色,认真倾听。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汪文言左右看了看,提出了一个要求。 闻听这话,随侍身边的刘若愚和王承恩齐齐抬头,看了过去。汪文言却是不惧,只是看着朱由校,眼神坚定。 “尔等退下。”朱由校深深看了他一眼,挥挥手让身边的太监全都出去。 “奴才告退。”多年积威下,几个太监没有一个出言劝阻,全都恭顺的退了出去,整个存储银两的地窖之剩下朱由校和汪文言两个人。 “呼~”其他人出去后,汪文言暗地松了口气,他可是冒着激怒皇上的风险提出要求的。此次普一见面,他就发现皇帝几乎变了个样子,不仅威势重了许多,身上也无形中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隐隐中极为自负,他都不确定皇帝愿不愿意听他的意见。 好在最后结果不算差。 “咳咳!”清了清嗓子,汪文言一脸严肃,“陛下欲澄清宇内,革新天下,然草民能力低下,无以为助,只有一得之愚,以资陛下。” “红丸政变于陛下来说,是乃是化龙前的最后劫难,然劫难一过,便成助力。陛下当以红丸为刃,朵颐天下,扫清妖氛,为革新铺平道路。” 说着说着,汪文言的身子便挺直起来,其目光凌厉,言语如刀,深深的刺入朱由校的心中,让他心头大震。 汪文言的说辞看起来冠冕堂皇、大气正义,但仔细一想,深深思虑之下,不过是一政争的常见手段,说白了就是不要轻易就将红丸政变定案,并扩大牵扯范围,将那些他觉得是阻碍的人给牵连进去,打击铲除。 “这…….”朱由校沉吟起来,一时间心头思绪翻腾,不能自已。他前世只是一个小小公务员,处于体制内的最底层,什么政治斗争之类的,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红丸政变后,他只想着赶快定案结束,好腾出精力来推行自己的革新,根本就没有想到,能利用红丸政变来打击敌人。 作为皇帝,明面上朱由校是没有敌人的,但他要改革,那么所有落后势力都是他的敌人,霸占土地的勋贵番王,偷税漏税的士绅文官。虽然这次政变不可能无限拖延扩大下去,但清除一部分敌人是没问题的。 若是能接着这个案件,扫空一大批勋贵和地方士绅,就能获得大片的土地,甚至一些番王都能栽赃牵扯进来,比如著名的福王,这个家伙可是有着极多的土地。有了这些土地后,天灾来临时,朱由校就能够安置大批的百姓,使他们不至于流离失所,成为流民。 朱由校可是清楚的知道,现在正处于小冰河时期,气温寒冷,干旱水灾等自然灾害频发,若无及时得利的安抚措施,他就算军事发展上来了,但若是内政一团糟、流民遍地的话,也绝对撑不下去。 安置流民需要土地,而土地却全都在官僚、勋贵、番王的手中,不解决他们,根本夺不过来。但现在有个现场的机会——红丸政变,只要一些口供,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拿下。 这个想法,顿时让朱由校怦然心动,只需要花费一点点功夫,就能有极大的收获,而且没有舆论上的被动,此刻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就算知道一些被牵扯进去的人是冤枉的,但谁敢击鼓鸣冤。 只要自己不做的太过分,将罪名定的轻一点,只是夺了他们名下的土地财产,想必不是什么大事。 唯一值得顾忌的,就是这个手段有些卑鄙,让心中尚存有一丝道德感的朱由校有些下不去手。 “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出了朱由校的犹豫和挣扎,汪文言上前谏言了一句,“古往今来,千古大帝莫不杀人如麻,带到千百年后,史书所载,莫不是雄主之功绩,无人在意其是否手染血腥。”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朱由校喃喃念了一句,眼神渐渐坚定。明朝颓唐,从上到下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必须来一场大清洗才行。既然是大清洗,这些是早晚要涉及的,与其到时候师出无名,不如现在动手。 【作者题外话】:写的有些凌乱了。 第一五一章 年末 “呼~” 寒风凌冽,冻彻心扉,哪怕是坐在四轮马车中,碳炉正噗噗的散发着热量,也无法隔绝天地间的寒意。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但就是不下雪,也不知道明年的收成会怎样。”隔着窗帘,感受着那份彻骨的寒意,方从哲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然后往碳炉边靠了靠。 相比于天气的寒冷,他更冷的是如今晦涩难明的朝局,尤其是新近登基的年轻皇帝,其态度捉摸不定,高深莫测。 自登基大典后,他再未上过早朝,一直深居宫中,禁阉宦,释宫女,将二十四衙门一一裁撤,仅保留一些必要的衙门,以维持宫廷的运转。 对于这些,方从哲是乐见其成的,去除了太监,这毕竟是有利于文官的,可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却出乎他的预料。 红丸政变之后,逮捕相关人员,查抄惩处本是应有之意,然则皇帝却有意借此兴大案,致使锦衣卫严刑拷打,搜集攀扯之言,四处兴风作浪,抓拿士人官吏,勋贵武将,京中世袭罔替恩萌荫庇者为之一空。 甚至最近愈演愈烈,各种证人证词汇集一堂,隐隐有指向封蕃开封的福王。作为首辅,现在仅存的阁臣,方从哲还是能得到锦衣卫的信息,冷眼旁观之下,他对此洞若观火。 皇帝这是在借机扫除某些人啊。可惜,这股风没有吹到东林党的身上,在心中,方从哲暗暗叹息。 东林党高层巨头牵扯到了红丸政变当中,被一扫而空,仅存一个远在南京,不停上着致仕奏折的邹元标。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巨头虽死,散落在外的以及官品不高的人却安然无恙。 除却一部分改换门庭外,剩下的隐隐间有聚在一起抱团取暖的倾向,而其为首之人便是帝师孙承宗。只是东林名号不能再称,以免触怒皇帝。 方从哲有些遗憾,却也知道这是朱由校刻意留手的结果,朝政总要各方平衡才好,不能让一方独大,不然不好控制。 车轮滚滚,于寒风中努力前行,很快就来到了午门,方从哲下车,过午门入宫,在羽林军士兵的引领下,来到了乾清门,于此暂避寒风,等待皇帝召见。 如今太监不显,宫内各项事务便托之于这新立的羽林军,也不知是祸是福,方从哲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心底有些意兴阑珊。 他今天是独自进宫,为的是劝说皇帝收手,不能让红丸政变的风潮越刮越大了,不然早晚波及自身。 “哎!”听着呼呼的风声,方从哲长叹了一口气,朝政波云诡异,不管如何,今次之后,自己必须得走了,晚了可就走不了了。 在京城大肆牵连,抄家拿人的时候,地方上也没有平静,东林巨头背后牵扯之人,所在之地,也是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奉王命,下海捕文书,捉拿逆贼,京城缇骑四出,下到地方,配合各地锦衣卫千户所,抄家拿人。 滚滚风潮,从京师刮向地方,天下为之震动,各种关于当夜兵变的传闻四散而出,于各处传唱,而一些奇诡言辞,也随之遍布天下。 “喂,你们听说了么,那天夜里的兵变别有隐秘啊。”通州一处酒楼雅间内,一身陈旧青衫的书生故作神秘的对同伴说道。 “有什么隐秘?”几名同伴凑趣的问道,青衫书生乃是学子,一张嘴能说会道,交游广阔,消息一向灵通。 “我跟你们说,你们别出去乱说啊。”书生四处看了看,见没有锦衣卫的缇骑出没,便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对于他的谨慎,其他几人没有说啥,前些天李家刚被抄了,锦衣卫还未远去,小心一些并不为过。按理说,这种关口,关于宫廷隐秘的消息少听为妙,可他们却压不下心中的好奇,欲一闻为快。 “我跟你们说啊,八月二十五那天晚上,根本不是衙门里说的那样,什么西李选侍勾结东林逆贼,谋害先皇,欲废太子。而是太子等不及当皇帝,把红丸仙丹掉包了,害死了先皇,欲图登基,而西李选侍和东林之人窥破了他的阴谋,举兵剿灭。哪想到太子早就有所准备,预先在宫中买下几千兵马,出乎预料的杀出来。东林之人始料未及,结果功败垂成,被定为了逆贼。” 青衫书生语气低沉,娓娓道来,其话语朴实无华,于细节处清晰详实,让人闻之,那晚的兵变历历在目,仿佛这是他亲眼所见,再转述过来一样。 “哦!” “啊!” “呀!” 咋一听闻如此详实的仿佛是真的一样的宫廷内幕,几名士子皆是忍不住情绪,纷纷流露在外,令人侧目。 同伴的态度,让青衫书生很是享受,眯着眼睛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一会后,他继续爆料,“你们别光顾着惊讶,还有更加耸人听闻的呢。” 说到这,他忽然停顿下来,卖起了关子,端起酒杯凑到鼻下嗅了嗅,“今天这酒不够醇呐。”放下酒杯,他又举起筷子拨弄了两下下酒菜,“这菜也冷了啊!” “掌柜的,将你这从京师买来的宫廷佳酿那过来,再弄几个招牌菜来。”青衫书生的拿捏,顿时让其中一人急躁起来,对方话语刚落下,他就急吼吼的招呼酒楼掌柜上酒上菜。 “周兄,我知你一向和李家公子交好,如今李家因道甫先生之故,囫囵狱中,你这里怕是有不少消息泄露出来吧。来来来,我们今天就喝宫廷佳酿,话宫中秘史,不醉不归。”酒上来后,一人起身,给青衫周公子斟满,然后举杯。 “好,不醉不归。”几人纷纷举杯,一口饮尽后落座,凝目看向青衫书生,书生也不拿捏了,底下声音慢慢道来。 “听说,当晚道甫先生亲入宫廷,欲协助西李选侍剿灭弑父的太子,奈何太子早有谋逆准备,买下兵马,杀败了道甫先生。然而,道甫先生棋高一着,兵败退出宫中前,带出了先皇的亲笔遗书和遗旨,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废除太子的诏书。” “啊!” 众人齐齐呼声,声音比刚才还大,另外面守候的小二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些书生公子发生么酒疯。 “嘘!”周性书生制止了下,然后大声喊道,“来,我们喝酒,如此好酒,怎能辜负,今夜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其他人纷纷附和,共同举杯,最终喝的酩酊大醉。 散去之后,太子弑父谋逆的传闻渐渐弥散开来,于暗地里被人四处传扬,而这样的场景,非止发生在通州一处,江南大地,凡事对东林抱有同情之心的州县,皆有如此传闻,或道听途说,或炫耀显摆,太子弑父谋逆的说法渐渐传扬开来,为时人所闻所记。 【作者题外话】:后面有些凌乱,思路不畅,海涵。 第一五二章 阻力 隆冬腊月,寒风呼啸,朱由校身处乾清宫的暖阁内,悠闲的吃着早餐,早餐的内容很丰富,包子油条牛奶等等都有,暖阁内的地龙散发着滚滚热量,让这里温暖如春。 “圣上,首辅方从哲觐见。”正当他吃着的时候,刘若愚走过来,低声禀报。 “方从哲,他这么早过来干什么?”朱由校一愣,脸上有些疑惑。此时不过八点左右,于他而言才刚刚晨练完成,正是用早膳的时候,他登基也有几个月了,方从哲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怕是有什么急事吧,看方大人的脸色,有些忧虑重重的样子。”刘若愚回了一句。 “去把他领进来。” “是,圣上。”刘若愚躬身而退。 趁着这个时间,朱由校加快吃饭的速度,西里呼噜的将东西吃下,然后让太监将其撤下。漱口后,他就前往书房,等着方从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进来,方从哲便大礼参拜。 “爱卿平身。”朱由校颔首,“赐坐。” “谢陛下。”方从哲又跪下行礼。 “爱卿乃长者,无须如此客套,简单一些即可。”朱由校轻松的说道,自己在椅子上扭了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话虽如此,方从哲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腰板尽量挺直。皇上这么说,他可不敢真的这么做,自古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一只刚刚厮杀出来,磨砺了一番爪牙的皇帝。 “爱卿一大早的来找朕,不知有何事?”朱由校随意的问道。 “陛下…….”方从哲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自陛下登基,如今已过三月,然陛下不上朝,也不补充官员,朝廷至今已经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方从哲语气缓缓,边说边观察着朱由校的表情,“陛下大兴红丸案,朝堂高层空了三分之一,各种清贵人家牵扯众多,京师黎庶多有沸腾之言。朝堂虽已平静,地方却多有不稳。” “陛下当思之慎之!”方从哲脸色凝重的说出这番话,令朱由校脸色微微一变。 咚咚咚! 他右手搁在案几上,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他不言不语,只是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前方,默默思考。 自从上次汪文言进京,给他献了一策,他只是想了一个晚上,便准备采用,不过他没想扩大其他地方,只是准将打击对象局限在京师,而挑选的打击对象,也是那种广占田土且和成、英两个国公走的近的勋贵,他两是牵扯最深的勋贵,只有和他们两人有关的勋贵才好牵连进来。 大明迁都北京已经差不多两百年了,京师周围肥沃能够种植庄稼的土地早就瓜分完毕,仗着世袭罔替的爵位,这些田土绝大部分都是被勋贵们给占据了,只有少少的一些是在其他人手中。 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了朱由校的这次牵连打击的基本都是勋贵,而且大都是和军中卫所有些瓜葛的靖南勋贵。当然,官僚朱由校也不想放过,只是这次政变中,被抓的东林党人背后牵连到了他本来打算打击的盐商,因而他就没在地方继续了,只是将正主抓了了事。 对他来说,地方上离他还有点远,自己兼顾不到,而且目前没有这么多人去管理,也没有形成一个完成的运转体系,抓太多的人,释放土地出来反而是累赘。真正他想扫平的,还是在京师。 纷纷扰扰三个月,在朱由校的密切关注和指示下,在大规模的抓人之后,锦衣卫又偷偷摸摸逮捕了几个家中庄园比较多的勋贵。 在这场风波中,除了本身就牵连到红丸政变中的那些人,文官总体上来说损失不大,也就南边那几个专门以盐业为根本的家族被牵连进去,其他的都没什么影响。按道理说,他们没理由来阻止,甚至拍手称庆的还占据大多数。 本来朱由校以为,自己这种偷摸的行动文官应该是乐见其成的,就算有聪明人发现了,也不会出声阻止,毕竟除了太监外,勋贵也是文官们的对手。 只是事情却不是这样发展的,自己这边刚偷摸的逮了几家,这边文官的带便,首辅方从哲就过来说什么“京师黎庶沸腾”“地方不稳”之类的言辞。这是在暗示有人不满想兵变么? 勋贵和京师周边的卫所以及三大营多有牵连,朱由校这是知道的,因此一听他就知道这是在暗指勋贵。 勋贵不稳?地方有变?呵呵,就这些躺在富贵上悠闲过了两百年日子的废柴?朱由校还真不怕他们。他们无非也就是接着自己的影响力聚集点军士,弄出个哗变什么的,还能怎样?直接弹压就行。 相比于这个,朱由校更好奇的是来劝说自己的怎么是方从哲,而不是定国公呢?无论怎么看,定国公都比方从哲来更有理由来。 “方爱卿,红丸一案疑窦重重,各个参与的主谋者目前还在审理当中,偶尔招供后多出几个同谋也是正常的,卿不必担忧。”朱由校微微一笑,给自己的动作找了个理由。 “老臣不得不担忧啊!”方从哲叹了口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百官同僚皆惴惴不安,已无心朝政。望陛下体谅为臣者的难处,暂熄雷霆之怒。” “原来如此。”朱由校恍然,这下明白为什么是方从哲找过来了。感情是怕收拾完一通勋贵后,又来收拾他们。 “百官恐无心朝政!这是给我施压啊!”在心中念叨了一遍,朱由校回过神来,看来那些官僚都怕这股火烧到他们身上啊。 不比勋贵,文官之间的牵扯那就复杂广泛的多,若真要细细计较,几乎朝中所有的官员都能攀扯到,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刚偷偷摸摸弄掉几家后,方从哲就找上门来的原因。怕了! “若是自己不收手,怕是明天奏折就会雪片般飞来,在不行估计就有百官跪哭的戏码了。”朱由校心中暗暗想着。现在朝中人本来就少了好多,要是再这样来上一出,估计大明就真的不用开下去了。 想想之机手下皆反的场景,朱由校就忍不住脸色一变。尽管他想将这些人替换掉,但现在不是时候啊,这种更新换代要慢慢来的。这要现在大批的官员挂印而去,朝廷当场就要垮掉。 看了是触了众怒了!朱由校心下些微的慌乱,也有些微的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急躁的,应该慢慢来才对。现在才只有万把来人,燧发枪都没弄出来呢,就想尝试土地方面的改革,太激进了。 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没当过领导,没混过官场,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行事,完全是照着自己的脾气,依仗着枪杆子直来直去。 现在只不过刚刚想对外朝开刀,就触底反弹了,被人压上门来。 自己确实有些急了,枪杆子还不够硬,还没有足够的后备人才接手,就急吼吼的想大干一场,失策了。朱由校眯着眼睛,嘴唇紧抿着,慢慢的思索着。他好歹也当了几年的太孙,这点定力还是有点,哪怕心中有些慌乱,脸色也没表现出来。 放弃是该放弃,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他心念电转,有了自己的想法。 “却是朕失策了,不明百官之心。”朱由校站起来,喟然长叹,一副自己没想到的表情,“不过却也是那几家咎由自取,当初他们背地里练手,让朕的天津盐场、天宫作坊,片纸不得出京,朕好生郁闷啊。” 方从哲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他知道,皇帝要提条件了,现在只不过是在制造压力罢了。 果不其然,朱由校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当初的事情有多少人参与其中,谁也不知道。他话锋一转,指着东边说道,“不过也托他们的福,让朕无法扩大,只能专心提高技术,如今天津盐场可是能够直接生产精眼的,细白的盐,如花似雪,又多又便宜。” “大明疆土广阔,内陆众多,还是许许多多百姓吃不起昂贵的盐,每年因为吃了有毒的盐而死去的百姓不知有多少,每每想到这个,朕就心疼啊,这都大明的子民啊。” 说完,朱由校以手遮脸,一副泫然泪下的样子,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有些生涩,能让人看出做作的神态来。 “盐业?”方从哲心头一沉,皇上这是要拿盐业来交换?他心思转动,立刻在脑海里盘算起来,到底哪些地方士绅是和这个密切相关的。 想了一会,他就有了答案,嗯,和自己没关系,大部分都是东林那边的,已经被抓了几家,没被抓的也都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其他人和这个沾边的也都是小众,可以拿来交换。 “陛下仁慈,老臣想百官能体谅陛下一片苦心。”计较一定,方从哲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说道。 哦,同意了!朱由校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同意了,看来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啊。 “哈,借爱卿吉言呐。”朱由校打了个哈哈。 “会如陛下所愿。”方从哲笑了笑,弯腰行礼,“内阁仅臣一人,还有诸多琐碎之事,若陛下再无其他吩咐,请允许老臣告退。” “嗯,退下吧。”朱由校点头。 “是,老臣告退。”方从哲又行一礼,不在多说什么,就此退下。只是他起身后又犹豫了下,从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本奏折,呈递上去。 第一五三章 定案 “这是老臣乞骸骨的奏疏,望陛下准许。” 旁边的刘若愚上前一步,接过奏折递给朱由校,不过朱由校只是瞄了眼就随手放在旁边,没有翻看。 “爱卿可想清楚了?”朱由校看着对方的眼睛,缓缓问道。就算方从哲自己不上这道奏折,他也是要将对方换掉的,是以他的语气毫不掩饰,相当的直接。对方也知道这点,自己必然是要下去的,只不过是早几个月晚几个月的问题,等过了这段过渡期,首辅怕是就要换人到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臣承蒙先帝不弃,独掌朝政长达七年,如今年事已高,精力衰退,再也无法辅佐陛下了。”方从哲语气有些萧索的说道,他确实有些累了,这些年东奔西跑,四处弥合救火的日子让他身心俱疲,有点撑不下去了。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在皇上登基的过程中,也有点那么不清不楚的参合进去了,虽然因为郑贵妃的黯然离去没被牵连进来,但他也不敢依然矗在朝中了,万一哪天皇帝想起来,想要算账怎么办。 最好还是趁着现在名声还不错的时候,功成身退,告老还乡。而且,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方从哲感觉出来,当今圣上不是个省油的灯,看他刚一继位动作就这么大,怕是所图非小。 “既然爱卿已经想清楚了,那朕就准了。”朱由校点了点头,准许了方从哲的致仕,“不过如今已近年关,爱卿在撑一段时间,到了年后在上表致仕,如今这份先拿回去吧。” 朱由校拿起奏折,往前一递,旁边的刘若愚接过,送还给了方从哲。 “多谢陛下恩准。”方从哲弯腰行礼,双手举起,将奏折拿了回来。 “嗯,你回去后,整理一份朝堂官员的资料给朕。”朱由校看着对方,眼神有些莫测的说道,“正旦之后,朝廷将会有大的变动。”在大这个字上,他还特意加重了下语气。 过完年,朱由校就打算开始自己的改革了,而首先就是要确立一个类似国务院的政府机构,他现在故意这么对方从哲说,就是把风声放出去,让百官先做好心理准备。 “大的变动。”方从哲喃喃念叨了一遍,从皇上沉重的语气中,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年后的官员变动一定非常大,大到让人恐惧的程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出了乾清宫,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方从哲心中沉甸甸的,内忧外患,当真是是多事之秋啊。 好在明年就要致仕了,再乱也和我无关了。想到这,他疲惫的脸色才露出丝丝笑容。 “去将骆思恭叫来。”看着方从哲出去后,朱由校静静坐了一会,然后吩咐道。 “是,圣上。”刘若愚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很快,眼睛中布满血丝,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气息的骆思恭便匆匆赶来,他的身上还有股子陈腐的味道,让朱由校闻着感觉难受。 “陛下恕罪,微臣刚从诏狱出来就接到口令,匆匆赶来。”骆思恭一看,立马跪下磕头请罪。 “无妨,爱卿也是忠于王事。”朱由校轻挥了下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谢陛下。”又磕了下头,骆思恭便站了起来,腰杆微弯的恭敬候着。 “从今日起,就不要再抓人了。”朱由校轻轻说道。 “是,陛下。”骆思恭领命,顿了顿,他问道,“请陛下示下,案子如何了解,人员如何处置。”这么大的案子,他可不甘独自处理。 “犯人分三种,主谋极其从犯者,如东林诸人、宫中串联的太监、禁军将领、坐视不救的勋贵,尽皆处斩。”朱由校边思量着边说,“其二,裹挟的士兵极其家属、主犯从犯的家眷、一些没有直接参与罪行较轻者,尽皆登记,刺配辽东,为军屯,戍边恕罪。” “至于那几家…….”朱由校顿了顿,想了想,最终叹了口气,还是硬下心肠道,“也一起发配辽东戍边吧。” “陛下!!!”听完处置方案后,骆思恭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太重了么?”朱由校疑惑的问道,对方的表情,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处置的太重了。 “没,没有。”骆思恭呐呐低下头,他心底暗想,这哪里是太重了,简直是太轻了。七八万的涉案人员,骆思恭不可能全都记住,但对于那些叛逆的核心人物他都心里有数,按照皇上的这个处置法,最后斩首的也就三四百人而已。 这…….这哪是谋逆案啊! 想想当初开国那会,洪武皇帝哪个案子不得杀他个几万人,而且还都是满门抄斩,哪像皇上这样,只杀首恶,其余家眷人等,皆是罚做苦役。 “陛下…….”骆思恭期期艾艾道,“这,这会不会太轻了。被牵连进来的也罢,但只诛首恶,家眷发配辽东,于法不合啊!” “陛下,英国公可是…..可是…….”他抬起头,吞吞吐吐的说道。 “这…….”朱由校不禁迟疑,骆思恭的言下之意他明白,若是如此处置,那举家自焚的张维贤不就成了一个笑话,牺牲全家,抱拳嫡孙张世泽的举动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于理不合,于情不合! “无妨,英国公深意不在此。”朱由校想了想,却没有改变主意,依然坚持自己的处置方案。除了真的穷凶极恶外,中华大地的百姓能少杀就少杀。 张维贤打的什么算盘,朱由校还是很清楚的,牵连到谋逆案中,世袭罔替的英国公一脉算是完了,哪怕最后有血脉留下,也终将沉沦泯灭,还不如以惨烈的姿态悔罪,抱住跟在皇帝身边的嫡孙张世泽,如此还是起复之机。 “陛下烛照万里,微臣不及。”骆思恭疑惑的恭维了一句,他一时间没有想起张世泽来,所以暂时想不通里面的关碍。 “就照这么办吧,要是有拿捏不定的,在过来请示,下去吧。”朱由校最后确定道。 “是,微臣告退。”骆思恭领命而去。 “去将周泉叫过来。”略微喘口气,歇了一会后,朱由校再度传人过来。 第一五四章 资源整合 “奴婢叩见圣上。”周泉很快就过来了,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行三跪九叩大礼。 “行了,起来吧,别装样子了。”朱由校没好气的说道,说来也是奇怪,登基当了皇帝之后,在这些家奴面前,他还真的就比在朝臣面前更轻松些,以前还是太孙太子时,他可没有这种感觉。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喜欢用阉人的原因吧,朱由校心底暗暗自嘲了一句。 “皇上,冤枉啊,奴婢可没装,实在是皇上英明神武,奴婢一见就腿软,情不自禁的跪下了。”周泉立马叫起冤来。被朱由校接纳后,他很快就熟稔起来。 不过周泉很有眼色,只是稍稍说了那么两句,就立刻住嘴,起身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御马监的皇庄皇店都整理的怎么样了?”朱由校轻松的问道。 “回皇上,奴婢都整理好了,各种田土全部都重新丈量过,各家佃户也都安抚妥当,奴婢还打算趁着过年的时候送些年货,让他们安安心心过年。皇店也是一样,都一一清理了一遍,里面的蛀虫蠢虫都揪了出来,有经验的掌柜和账房也都留下来。”周泉不用看账目就侃侃而谈,将御马监麾下除了禁军外的各项业务说的一清二楚。 朱由校一边听一边点头,周泉基本上都是按照他吩咐的去做了,甚至有的地方还做的更好,将他没考虑周全的地方给补上了。 “这样,你将皇店的账目单列出来,和汪文言交割,你今后主要就是管理皇庄田土这一块,等锦衣卫那边将抄没所得田地整理出来后,你去交接过来,这些也一并归你管理。” 说到这里,朱由校顿了顿,喘口气接着道,“你到时候把所有田土都归置归置,挨得近的都合并起来,形成大农庄,将人力物力集中起来,统一经营统一耕作,这样也方便管理。” “奴婢省的。”周泉应了下,而后微微犹豫会,问道,“陛下,不知来年的租子?” “租子…….”听到这个问题,朱由校沉吟下来。 宫中的皇庄众多,种类也繁多,什么皇太后的,皇太子的,皇帝的,未封蕃的藩王的,数量非常多。朱由校清理皇宫后,这些原本四散的庄子被整合起来,归到了一起,统一又周泉掌管。 而这一整合统计后,吓了朱由校一大跳,京师以及北直隶各府当中,所有皇庄加起来有一万五千多倾,仅仅比福王少了五千倾。而现在,这些皇庄,加上各处抄家得来的田产,却是比福王还多。 这是一个巨大的数目。 如此巨大的田产,必须得好好规划下。 “这样吧……”朱由校忽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的说道,“所有的庄园,全部都不收租子,佃户耕作所得全部都归他们所有。” “呃…….”周泉瞪大了眼睛,神情惊愕呆滞,一副傻傻的样子望着朱由校。 “哈哈,当然不是白给他们种,不收租子的前提是他们必须按照朕的安排来耕作,而且耕作所得也只能卖给朕,由朕来统一出售。”朱由校笑呵呵的解释道。 “呼……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皇上您想将土地都分给他们呢。”周泉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等他心情平复下来,细细思量了下后,却忽然发现,如果这样一来的话,皇上不仅不能获得田地的出息,反而还因为收购佃户的耕作所得要付出大笔的银子。 “皇上,这…….奴婢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将租子全都免掉,把地白给他们种。”周泉满脸疑惑的问道,不搞清楚这个,他怕自己以后把握不准皇上的脉搏,不好行事。 “呵呵,你不懂,也无须懂,照做就是。”朱由校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其实是他土地改革的一种,只是没有那么激烈罢了。他的这个免租可是有个前提,种什么由他说了算,产出也只能他收购,这等于他从源头上把握住了原材料的产出,把握了生产业的源头。 而且,皇庄是不用交税的,只用向皇帝叫租子就行了,而今租子都免掉了,那种出来的东西全都是自己的啊,这种诱惑,在大明这个农业王朝当中,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京师周围虽然没了自耕农,但北直隶有啊,当他这里的好处散播出去,还怕没人来投献土地么? 作为统治阶层的最顶端,土地一投献到他的名下,那就是他的了。如此一步步来,当整个天下的土地都变成这样的皇庄的时候,不就自然而然的完成了土地革命了么。 土地都是皇帝的了,那些精英分子们自然就会将目光投到其他地方了,将之作为传家的根本。如此就能自然而然的推动社会的转型和进步。 当然,这些都是朱由校想当然的想法,能不能照着实现还得另说。目前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己把握住自己的命根子,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全都寄托到漕粮上面,到时候一旦有变,那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行了,你也别跟这冥思苦想了,去将皇庄弄好,别给朕弄出岔子了。”朱由校挥挥手,让周泉下去。 “皇上,奴婢定不负您所托,当然让更多的百姓知道陛下仁慈。”周泉心思转了会,好歹想到了投献的事,他以为这就是朱由校的目的,获得更多的土地。 “嗯,去办吧。”朱由校颔首,肯定他猜对了。 “接下来……是汪文言。”朱由校送走了周泉,休息了会后,又传口谕,宣汪文言进宫。这会他等了有蛮久的,大概半个时辰后,汪文言才顶着寒风进宫。 “若愚,给汪先生拿个暖手炉。”看着汪文言瑟瑟发抖的身形,朱由校立刻吩咐道。 随着暖炉到手,汪文言抖动的身体很快就平静下来,暖阁温暖的环境,让他的脸色也红润了些,没有刚才的青白了。 “坐下说话。”朱由校手一直刚才方从哲做过的凳子,示意对方坐下。 “多谢陛下。”汪文言行了一礼,然后才在半边屁股挨着做了下去。这是皇帝赐坐的一般应对方式,没有哪个人真的敢在皇帝面前大刺刺的坐实。 “如今内府初建,正需要爱卿鼎力相助。”朱由校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道。 “请陛下示下。”汪文言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认真的倾听。 “皇家本身就有皇店,如今红丸逆案抄了一大批的店铺过来,这些店铺朕打算交给你,用来成立一家商号,就用来经营天宫作坊里面的产品。”朱由校负着手侃侃而谈。 “对了,还有一个事情,朕打算裁撤各地盐运使,仿照天津盐场的先例,将全国的盐业把在手中。只有握住这个财源,才能支持朕的改革。”他目光灼灼的说道,眼睛里亮晶晶的,几乎透出光芒来。 朱由校前面的一条听得汪文言还有些发楞,但后面这个差事却正中他的下怀,他从天津而来,带来大量的文书资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这些年办理盐场积累下来的文字资料,方方面面都有,面面俱全。 皇帝的想法野心他也有所听闻,而想要实现这些,绝对离不开巨大财力的支持,在天津主持一方长达五年的汪文言自然明白这些细腻洁白的颗粒中到底蕴含了多大的利润,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将全天下的盐都收归囊中,一年下来三千万两白银的收入是绝对的。 仅仅京师一地,一年的盐利润收入都在两三百万两白银,更何况放之天下。带着这个想法,汪文言雄心勃勃的进京了。 “请陛下训示,微臣以何身份行事?”汪文言没有满脸喜色的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话语中他偷偷哦换了称谓,意思很明显,皇帝老大你是不是该给咱一个出身了,为你卖命这么多年,总不能一直是白身吧。 汪文言这三个月在京城中也没白过,他之所以敢这样提,就是因为他在国子监中捐了一个监生的出身,有了这一层皮,他出仕就没有一点障碍了。 “嗯……..内府作为内廷的替代和改变,目前还不完善,也不能用以前的官职,”朱由校沉吟了一下,“暂且就挂个五品内府长使的名头吧。”朱由校本来是想自己在订立一内府的制度,但是后来想想,虽说内府是他的私人机构,但在这个朕即国家的时代,内府也是政府的组成部分,还是就用九品官职,但具体的职位名称和运行方式待定,等下面的机构运行下来,在确定上层建筑。 如今他给周泉、王承恩、汪文言、以及徐光启名头都是一样,五品内府长使,用这个身份,管理他交代的那摊子事。 定下之后,朱由校又瞄了眼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名利爵禄朕绝不吝啬,但前提是将事情办好,爱卿可明白?” “微臣明白,微臣定不负陛下期盼,将事情办理妥善。”汪文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昂首挺胸的慷慨陈词。他丝毫不以外皇帝能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他也不在意,他就是想将自己的渴望明明白白的展现出来,在皇帝面前做个通透的人,如此才能得到重用。 从天启继位后的动作就能看出来,这位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主,而对于这样的人,一二通透见底的人才才是他喜欢的。 “嗯,明白就好。你先下去吧,回去等候朕的旨意。”朱由校又叮嘱了几句,便让汪文言退下。 “是,微臣告退。”汪文言行了一礼,缓缓退去。 “三个月了,该去看看了,那才是我持之横行天下,改天换命的根本。”朱由校往西边看了眼,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和希冀,三个月没见,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惊喜。 第一五五章 大变样 京城西郊,阜成门外三十里处。 如今这了可谓是大变样,到处都是秘密麻麻的人群,呼喝叫嚷的工头,推着小推车运送砂石水泥的农民工,挥汗如雨,不疼用铁锹搅拌水泥的小工,砌墙垒砖的大工,忙忙碌碌的,好一副繁忙工地的模样 大批大批的太监,手艺精湛的宫廷匠人,人数众多,户籍被限定的工部工匠,在朱由校的一纸命令下,通通来到了这里,聚集在了一起,巨量的人数,瞬间将天宫作坊原本的管理体系给冲垮,无数人密集杂居,凌乱不堪,整个庞大的场面,仅仅靠着骆养性带着的锦衣卫维持这基本的秩序。 当徐光启九月中旬领命而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混乱场面。在心中咒骂了一句皇帝坑人之后,他便投入到了繁忙无比的建设工作当中。 他将整个天宫作坊原有的体系重新拆散大乱,以这些管理人员和工匠为核心骨干,吸收各个群体中有威望有能力的人,构建了一个新的管理体系,在上通下达的系统建立之后,徐光启便开始利用水泥这一堪称神器的东东,开始了天宫作坊的扩大建设。 开山炸石,平整土地,烧制水泥,建窑烧砖,原本产品的生产,拦河筑坝建设水轮机,竖炉炼铁炼钢,火枪研制,火炮铸造,火药生产,等等一系列的复杂繁琐的事情,在徐光启超高的能力指挥下,一一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逐步步入正轨。 整个京师的官僚士人或许都陷入了惶惶之中,但底层的百姓去不这么觉得,他们反而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好过,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多了西郊这么一个吸聚劳动力的黑洞,在天启皇帝大力的支持下,徐光启敞开了收人,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不到,他自己重新规划的天宫作坊便完成了一半,预计再有两个月的时间,主体建筑就能完成。 当朱由校来到这时,看到了便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军火生产基地。宽阔的水泥马路,平整的路面,敞亮的匠人住房,高大、气势雄浑的水泥大坝,井然有序、被围墙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功能区。 皇帝出行自然不会很简单,礼仪复杂,仪仗繁琐。然而朱由校作为一个现代人,哪怕再这个时代生活了十多年,也依然没有习惯过来,他轻车简从,只带着两百来人的骑兵连微服私访,来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天宫作坊。 “这里的变化真大呀!”看着周围的环境,朱由校一时间恍如在梦中,这里完全就变了个模样。除了面前那六米高围起来的区域依稀有些熟悉的,其他地方完全没有一丝的印象。 “走吧,去看看。”恍惚了下后,朱由校轻笑一声,打马往前走去。 当先是一栋气派的大门,上书天宫作坊四个字。这个里便是最初的天宫作坊所在地,是朱由校当初督促修建起来的,里面围住了曾经的四个产业。如今这里也有一些变化,大门重新建了,加宽加大加高了,城头还修建了些城楼,带刀挎弓锦衣卫在里面若隐若现。 不等朱由校靠紧,从大门口迅速出来一队锦衣卫列阵阻路,虽未亮出刀枪,但却也隐含戒备。 李屠打马上前,亮出腰牌后,拦截的锦衣卫迅速散去,领头者迅速往里面通报。随后,一身灰黑的徐光启领着一大群人出门迎接。 “老臣参见.......”徐光启领着人就欲跪下见礼。只是不等他完成动作,朱由校立刻伸手敏捷的滚鞍下马,止住了人群的行动。 “朕今天悄然而来,不要声张,以免泄露身份。”朱由校一连亲切微笑的说道,如沐春风的态度,让徐光启身后身体颤抖的肉眼可见的匠人们安下心来。 “天宫作坊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竟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简直是奇迹,相比为此大家吃了不少的苦吧。”朱由校一连微笑的往里面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心中努力回想着新闻联播中那些大佬人物的姿态,时不时的,他还停下来冲旁边的灰尘满身的大匠询问一二。 亲切和蔼的态度,让这些从未见过什么大人物的匠人心下十分的受用,心底里又是宽慰又是骄傲自豪,很多人甚至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徐光启站在旁边捻须微笑的看着,并不上前。 直到朱由校询问的差不多了,他才上前去,挥手让那些人散去,各回自己的岗位上工作。 “陛下此来可是为了燧发枪而来?”徐光启微笑上前,低声问道。 “先不急。朕现在对天宫作坊如今的格局反倒十分好奇,爱卿不妨为朕介绍一二。”朱由校摆摆手,示意先不说这个。 “那请陛下稍待,容老臣安排一二。”徐光启回了一句,便冲身后的随行人员吩咐了一番,随从听后点点头领命而去,很快就驾着一辆撑着华盖的敞篷四轮马车过来,那是天宫作坊生产的夏日型家用马车,上面有固定有座位案几以及一个冰室,冰上一壶酒后,饱览风景,相当惬意。 “陛下请上车。骑马多有不便,不如车上稳当。”说完,徐光启率先蹬车坐下,然后从案几下面一阵掏摸,掏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和被子。看他那熟练的动作,显然这车没少坐。 “这老匹夫。”徐光启熟练而随意的动作,让朱由校笑骂了一句,颇有些后世跟基友喝啤酒吃烧烤的味道。 朱由校上车了,驾车的自然只能是李屠,待两人做好好,他驾的一声,马车缓缓启动,哒哒哒的往前走着,后面是跟随的两百骑兵,他们队形变换,将马车护在中间,却又不遮挡视线。 “陛下这骑兵真是训练有素啊,老臣很久没有看到这种精神头的兵了。”看着车外骑士的娴熟的动作和高昂的精神,徐光启颇为有些感慨。 “呵呵。”朱由校笑笑,却不说话。徐光启在通州练兵,然而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成功,现在看到如此精悍人马,自然有些感慨莫名。不光是他,当世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这样,称赞一声戚继光在世。 【作者题外话】:写了一个月了,稿费还查三块一百,好悲凉! 第一五六章 枪管 感慨完后,徐光启打开酒瓶,倒了两杯酒,又从案几下掏摸出两样下酒菜,就开始自斟自酌起来,案几上有两个小凹痕,刚好杯子大小,就被放置其中,不虞被马车的摇晃倾洒出来。 看着面前的酒,朱由校只是望了望,并没有端起来喝,而徐光启也见怪不怪,自顾自的喝着。车轮滚滚,从门口出去,饶过围墙后,沿着早就规划好的马路一路前行。 “这里是酿酒厂,这里是大坝,这里是新建的码头……..” 徐光启拿起了早就摆放在案几上的一卷图册,展开之后,一边指着简图,一边对照着实物给朱由校介绍如今已经大变样的天宫作坊。 整个天宫作坊沿着永定河分布,从离京城最近的天宫作坊旧址,朔流而上,并向河流东岸,如今延展开来,只有十多里的范围,堪称一座小城了。如今这里正有十多万人在大量工部官员的指挥下,不停的开工。 如果说红丸逆案是在上层人士刮过的风暴,那么这天宫作坊就是在京师乃至整个北直隶刮过的风暴,周边几乎所有的闲散劳力都在这里打工,混那一日三餐以及三十文的工钱。 这里场面虽大,但粗粗算下来,也不过百万两纹银而已,光是查抄那些官员所得都远远超过这个数,根本不用动用朱由校自己以及朱明皇室的历代积蓄。整整三千万两的积蓄,仿佛一只魔鬼,不停的蛊惑朱由校,让他放开手脚,大干特干。 天宫作坊如今占地广阔,场面宏大,哪怕是乘着马车,这一脸浏览下来也花费了一个上午,等到返回原址,草草用过午饭后,已经到了快下午三点了。 天宫作坊的旧址由于城高墙厚,防备森严,保密性极好,被徐光启用来当做研发基地,进行各种实验仿制,而其他的区域,则作为大规模生产场所。朱由校交给徐光启仿制燧发枪就在这里。 等所有人吃过饭后,徐光启便引朱由校到了一个秘密的厂房内,这里和后世的车间极为相似,各种工具都有,十来个年级颇大的匠人在这里埋头苦干。环视一眼后,朱由校颇有些欣慰,能聚在这里的都是顶尖的大匠,代表着大明最高深的技术,他们仅仅靠着一双手,便能打造出任何精巧的零件。 中国人很聪明,中国的工匠更是如此,他们有着精湛的手艺,创造了无数的令世人惊叹的发明,但他们过于注重自身技艺的提升以及传承,从未想过如何推广,如何将技术简单化并普及。而这,恰恰是工业化大潮所忌讳的。 “陛下请看,这是工部匠人中仿制出来的成品。”徐光启来到一个工作台前,拿起一支火枪介绍道。 “来,老于,把这火枪拆开。”徐光启招招手,让旁边候着的胡子有些花白的老匠人过来。 “来喽,徐大人。”老匠人哈哈一笑,手上动作熟练的将火枪拆开,一个零件一个零件的抠下来介绍,“这是枪管,这是打火石,这是扳机,这是药池,扣动扳机后通过…….” 老于或许是年纪大了,一说到自己专业的东西就有些止不住话,啰啰嗦嗦的介绍着,甚至还试图详细说明这杆燧发枪的击发原理,对于这个,朱由校岂能不清楚。 他一挥手,止住了对方的动作,然后自己将火枪拿起来,仔细观察,慢慢的组装起来。这一凑近观察,他不得不为老于的手艺感慨,真是巧夺天工,每个领奖都打磨的浑圆光滑,非常的精准。 咔嚓几声,朱由校回想刚才老于拆卸的动作,几下就将火枪组装起来,整个火枪采用的是铆接结构,看起宛如一体,如同工艺品。端起枪来,虚瞄几下后他放了下来。 “这火枪好是好,可惜不实用。”朱由校叹了口气,有点可惜的道。整把火枪通体用精钢打造,枪管圆润无暇,内膛打磨光滑圆整,宛如工艺品,非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 “确实如此!”徐光启也点头,“当时我将燧发枪交给了火器匠作能力最好的老于,可惜他领悟错了方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打造出了这杆火枪。” “好在后来他向我邀功的时候被发现,刚忙让他重新利用普通材料又做了一些。”徐光启瞄了一眼旁边有些尴尬的老于,重新从台子上拿起一杆火枪。 朱由校接过来看,这把就正常的多了,枪管是熟铁,枪托还残留着原木的毛刺,除了内膛如那杆一样光滑外,其他全部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射程如何,耗费如何,时间如何?”朱由校把玩着火枪,一口气问出三个问题。 “使用新式的颗粒黑火药的话,射程能达到一百二十步,威力的话,六十步之内,能洞穿铁甲。”徐光启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测试的数据,这个数值令朱由校惊喜,能达到这种程度,火枪已经可堪一用了。这个程度的火枪已经比鲁密铳五十步洞穿铁甲的威力要大了一倍。 别看那晚上叛逆禁军抛射能达到上百米的距离,也就是七八十步左右的距离,但是那种程度的弓箭基本上没有什么威力,只要是着甲单位,基本上可以无视,这种抛射只能对付无甲士兵。 “陛下之颗粒火药真是神技,凭空增加了火枪十步的有效射程。”徐光启感叹了一声。 此时清军的弓箭威力,二十步洞穿铁甲,五十步洞穿棉甲皮甲之类的,再远面对甲胄就无能为力了。多出十步,就能多出十步的打击距离,这已经能决定一场战场的胜利了。 古代的步是复步,也就是现代的走两步是古代的一步,一步的距离是一点五米左右。十步也就是十五米。也就是说,使用颗粒火药后,明朝的火枪比弓箭已经多出了十五米左右的攻击距离。两军对阵时,清军的弓箭还不具备杀伤力,明军的火枪就已经能够洞穿铁甲了。 明朝也有过鲁密铳,是一种很精密的火绳枪,五十步内能洞穿铁甲,若是用的好了,也是一件大杀器。而朱由校此时研制的虽然是燧发枪,但用的都是铸铁打造的,火枪射程和鲁密铳应该差不多。 之所以能多出十多步,完全是因为采用了颗粒火药技术的缘故,制作成颗粒的黑火药能减慢黑火药的燃烧,使火枪获得稳定的膛压,避免粉末状火药燃烧过快,导致弹丸还未出膛便燃烧殆尽的问题。 采用了黑火药后,枪管就能做的更长一些,使弹丸获得更多的加速时间,增加威力。 “如此一来,就要在火器的材质和射程以及装药量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徐光启是大学问家,对西方科学有较深的涉猎,朱由校这样一番解释,立刻就明白过来。 “对,就是这样,不过最关键的还是锻造火枪的材质,也就是铁的品质,若是用百炼钢来制作火枪,怕是能在百步之外洞穿铁甲。”朱由校回了一句,想了想,他又接着问道,“火枪最关键处在枪管,如今这种可堪一用的枪管能生产多少?” 徐光启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思索,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好一会,他才说道,“有了水力,铁的锻打方便多了,制成合适厚薄的铁板后,再有铁匠卷住磨具,这是一个水磨功夫,锻打不能太用力,也不能太快,不然锻接的不均匀,铁管内径也容易变形。” “这是枪管制造的最主要工序,也是最耗费时间的,熟手的话,加上后面的内膛打磨以及报废品,差不多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出一根合格的。”徐光启缓缓给出了一个答案,“如今天宫作坊有这样手艺的铁匠差不多五百人左右,一个月下来能有两千火枪产出。” 两千! 这个数量听起来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但要知道,如今天宫作坊可是集合了整个大明工部和内廷所有的工匠,如此才能有这个数量。 “一千的话,积攒几个月的话,勉强够用,这样吧,火枪长度在确定下,然后就全力生产,生产时,同样进行试验,看看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加快枪管的锻打速度。”朱由校点点头,下达了命令。 “火炮铸造弄得怎么样了?带我去看看。”朱由校转而问起了其他的,只是不等徐光启回答,他又改变了注意,“算了,我也不懂铸炮,还是带我去看看你们竖起来高炉吧。” “陛下这边请。” 在徐光启的带领下,朱由校跟着往另一个地方走,过去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抛出了自己曾经从小说中看到了几个铸炮的先进技术名词,什么铁模铸炮,什么冷内芯铸造,什么模具竖起来铸炮等等。中国汉语博大精深,朱由校刚刚说完几个词,徐光启就大概想到了这些技术怎么应用。 细细思索下,他目光闪烁,异彩连连,没想到陛下的奇思妙想如此之多,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些技术到底怎么样他也无法肯定,能不能用他也不敢保证,还得具体的研制,但仅以他个人的经验和眼光来推论,若真应用到实际当中,那肯定能大幅度提高铸炮的速度和质量。 人力和材料足够话,一月上千门火炮那是不成问题的。在工业不发达的时代,向来是大的东西比小的要好做。 第一五七章 工业 朱由校没有继续查看火器,而是直接前往实验高炉的地方,这里同样也是在天宫作坊旧址,只不过是设在昔日制造马车的地方,这边还有个水轮传动机构,钢铁练出来后,能够直接实验水力锻打铸造胸甲。 一行人走入一个厂房,只见一根粗粗的传动轴从一面墙侧深入,然后通过无数齿轮轴承传动,带动一个巨大的冲压机头,方形的冲压机被水力带到高出,而后猛然落下,轰隆一声巨响当中,下面的放置的铁板被冲压成型,随后冲压机升高,旁边守候的铁匠迅速将更换铁板,然后按动把手,冲压机落下,如此反复。 “陛下请看,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成果了,水力冲压…….”徐光启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神情兴奋,冲压机轰隆的巨响在他耳朵中仿佛仙乐,令他陶醉不已。 朱由校含笑上前,检视被铁匠堆积在旁边的产品。那是一前一后两块黝黑的铁板,前后合起来大致是一个人上半身的形状。朱由校跳了两块,冲着旁边有点兴奋的说道,“李屠,快过来试试。” 拿着两块胸甲,他就往李屠身上比划。面对皇帝的动作,李屠一动不敢动,任由皇帝将两块铁板按在他身上。 咚咚咚! 朱由校敲了两声,发现胸甲合上后还是有些空隙,不能完美贴合住人的身体。不过有这个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里面只需要在改进下,增加些丝绸皮毛的内衬就完美了。有了水力冲压,保证足够的铁料,这里就能源源不断的冲压大量的胸甲,做到人手一幅。 想想今后自己的军队人人着铁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就忍不住兴奋。这样的军队,光是往那一站,怕是就能让敌人士气跌落。 “好,很好!”朱由校连连称赞。 放下还是初成品的两块胸甲后,他继续往前走着,这里估计是徐光启实验水力锻压技术的地方,传动抽在这里分出了好多分叉,眼神到一台台机床上。 没错,就是机床,虽然这些机器十分原始,十分简陋,但功能却多种多样,已经有了后世几分老式机床的样子,只不过一个是电动的,一个是水动的。 水力锻打,水力钻孔,水力车床。朱由校看到了好多意料之外的东西,而这些他根本就没和徐光启提过,这本来是这次他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向徐光启传授一些水力的利用方向。只是他还未开口,却发现对方已经开始这方面的应用了。 “这些……..”朱由校惊疑不定的指着那些原始机床。 “老臣看一些木匠都有类似的机械,就稍作改进,加上水力,用来车削铁料。铁料和木料的加工上多有雷同,只是一个更坚硬罢了。”徐光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他还有些奇怪的看着皇帝,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激动?能想到如此利用水力的皇帝,不应该不了解这些木匠行当里的东西啊。 “呵呵,不知道这些能不能用来给枪管钻孔。”朱由校笑笑,换了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无知。从徐光启的态度上看,这些应该是古代早就有的东西。亏自己还自以为是,要过来传授对方呢。 “不太理想。”徐光启摇了摇头,指着一个机床说道,“陛下请看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 朱由校凝神看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后,才缓缓道,“刀具不够稳定,颤动太大。” “陛下慧眼,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正是如此,钻孔用的刀具太长,颤动太大,目前还没找到什么好的办法来稳定。转速太低根本钻不动,太高则剧烈颤动。”徐光启赞叹一声,神情振奋。 接手这里后,他已经能大致窥出皇帝的心意了,兴盛杂学,铸造火器兵甲,以此强军,军强则辽东安定,辽东安定则国家安定。 “不能钻孔但可以用来膛削枪管。”朱由校绕着机床看了一会后建议道,“在机床后面可以加一个飞轮。”他在夹着刀具的后方比划了一个圆形,“飞轮可以稳定转速,使其平稳,而且膛削不需要很高的转速,这样就能让刀具稳定,慢慢的精加工,既能使枪管光滑,还能进行校正。” 徐光启本身就是西学大家,而且在这里埋首三个月,造枪铸炮炼铁,对这里面的门道十分清楚熟稔,朱由校说完后,他皱眉细想一会后就领悟过来。 “妙,实在是妙,陛下,臣这就找人去实验下!”拍手大呼几声后,徐光启就想去找人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行了,徐爱卿,这个你等下实验,朕还没巡视完呢。”朱由校好笑的将他叫停。 “是是是,老臣疏忽了。”徐光启老脸一红,带着皇帝继续往前走去。前面就是实验炼铁的地方了。 往前走了一段,穿过一道门后,空气徒然热了起来,几个高炉充塞了朱由校的视野,此时正好是出炉的时候,猩红的铁水从口子中哗哗流出,流入早就准备好的模具,慢慢冷却。 “高炉炼铁比较简单,很早就练成了,目前更大的高炉正在建,马上就可以投入生产。”徐光启笑着介绍道。“这里目前先用用,应付下铁料的需要。” “炼钢搞得怎么样?”朱由校听到这个却没怎么高兴,而是问起炼钢来。炼钢炼铁他有着详细的技术资料,是他脑海中资料最为齐全的三大技术之一,另外的是造船和水泥。 “还在试验。”徐光启一脸郁闷的回答,“陛下给的资料只有笼统的概括,图纸也是很清晰,老臣还在研究具体的构造。”说完他奇怪的看了朱由校一眼,不知道皇帝是从哪来得来的那套资料。 虽然徐光启还没有具体把握住,但光从那些描述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套完整的、强大的、循序渐进的炼钢技术,越往后面一次炼钢量越大,看的徐光启满心的疑惑和震撼。 “这样啊!”朱由校一皱眉,这种情况他心里早有准备,这次来除了巡视一下天宫作坊外,就来告诉徐光启一个思路。理了理思绪,他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铁有两种,一种叫生铁,一种叫熟铁,熟铁含碳量低,质地柔软,基本上生活中很少用到。生铁碳含量高,比较坚硬,在生活中使用广泛。尤其是现在能够大量生产的铸铁,被徐光启用来生产铁甲和枪管。 生铁含碳高,熟铁含碳低,两者若是融化混合,含碳量中和不就变成钢了么! 这个方法理论上没有问题,而经过几个月的摸索实验,徐光启已经能利用不同的焦炭和铁矿石配比炼制不用含碳量的生铁和熟铁,前置条件也具备了,但这个方法是朱由校从一本小说中看来的,到底能不能行还是个问题。 而且这个方法也很笨,想要炼钢,必须出一炉熟铁,在出一炉生铁,然后实验两者的配比,这其中很费时间。现在可没有仪器测试两者的含碳量,只能每个比例每个比例的慢慢试。 不过不管有没有有,朱由校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在这里徐光启才是专家,自己只是有点资料的二把刀。 关于炼钢说完了,朱由校又和徐光启聊了一些比较先进的工业生产理念,比如流水作业,比如利用大小不同齿轮的配合稳定转速,比如直接铸造枪管的可行性。聊天时,他还下达了全力生产胸甲和火枪的任务,所有的人力全都朝着两个任务倾斜。 在天宫作坊,朱由校一直待到日落西日才意犹未尽的回宫。 【作者题外话】:Ps:最近思路很乱,有点累,写的很散乱。 第一五八章 反省 呼~吸~呼~吸~ 迎着朝阳,朱由校站桩练功,呼吸吐纳。只见他胸膛一起一伏之间,肌肉鼓胀,色做古铜,在阳光照射下,晶晶发亮。 身在皇家,朱由校这一世接触到了前世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神奇的武学,和前世某些国术小说中写的差不多,利用某些神秘的姿势和呼吸动作,搬运气血,锤炼身体。对此,朱由校自然是很感兴趣的。 在当上皇帝后,他就让人统计了宝藏库,还真找到了一些皇室搜集的功法和秘籍,而且在抄了几个勋贵的家后,也从中搜刮了一些类似的秘籍,其中就有横练外功,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都有好几本。 在俞咨皋和戚金两人的帮助下,他以一门功法为主,糅合其他功法的优点,综合处了一门十分完善,面面俱到、内外兼修的横练功法,作为今后自己的主修内容。今天就是他第一次修炼,效果还不错,基本上没有出岔子,只是有几个行气的地方要稍微修改下,提高效率。 收功后,朱由校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昨天去天宫作坊的景象,本来他以为经过三个月的时候,徐光启应该差不多摸索出了大量炼制钢材的方法,可惜依然还是一事无成,只能用生熟铁混合的笨办法。 这种方法繁琐麻烦,而且产量还小,根本满足不了朱由校庞大的需要,而且,现在也只是实验成功,还没有大肆生产,能批量供应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这也怪自己,谁知道当初会穿越啊,是以他搜集的资料大都是文字说明,少有图片,这些东西些小说是没问题了,但用来照着做就完全抓瞎了。 就像比较好用的平炉炼钢,从文字只能知道放生铁,放铁矿石,放石灰石,然后熔炼,可是怎么熔炼,像炼铁一样焦炭和这些原料混在一起直接烧么?还是加热空气,在旁边开个口子隔空烧?这些朱由校根本搞不懂,最后无法之下,他只能一股脑的都推到徐光启身上,让这位历史大牛自己去琢磨。 只是出成果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想到这,朱由校就忍不住一阵烦躁。但刹那间,还处在静功完毕之后的清冷平和状态的他,一下就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心态失常。 “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朱由校额头冷汗淋漓的想到,想想自己这几个月的想法和动作,他心底一阵冰寒,寒意很快蔓延,到他的肢体之上,让他入坠落冰窖。 从扫灭宫中叛乱之后,他就有些急迫,汪文言的注意是好,但却不能这么急躁啊,他竟然想利用红丸逆案牵扯大量的勋贵和士绅,简直是昏了头。此刻细细想想,这个方法根本不是这么来用的。 只需要将几个首脑人物多关几年,不结案不定论,其他文官自然就明白什么意思,对于他的改革也不会彻底的阻挠。幸好后来方从哲过来劝阻,让自己罢手,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去。 还有自己想要免除天下钱粮赋税的疯狂想法,等到食盐专卖的利润在手,中央政府自然不缺钱,但地方呢?地方怎么办,还有漕粮呢?这些都是问题,不是一句免除赋税就能解决的。 自己想要进行土地改革的想法更是谬误,当今之世,私产横行,怎么可能将所有土地都收归国有呢?当然,这是个美好的目标,但还需要慢慢图谋。 站在乾清宫前,朱由校就这么愣愣的想着,对自己进行深刻的反省,若不是今天突然醒悟过来,他还不知道要秉持这样的心态走多久,会造成多大的危险后果。 “皇上今天怎么了?”看着皇帝呆愣的表情,满是汗水的额头,刘若愚心中不停的猜测着,只是他却不敢上前去叫醒皇帝,练功前早有吩咐,不的随意打扰。 “喝哈…….” 过了好半晌,朱由校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吐气开声,从胸中吐出一股胸中闷气,气流在寒冷的天气下,迅速凝型,如同利剑般往前刺去,看起来颇为神异。 念头通达,心情舒畅之下,朱由校只觉得自己的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无处发泄的他,摆起架势,开始练起了横练功夫的动功,一开一合之间,气流转动,薄雾相随,颇为神奇。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满大地,给京师臣民冰寒的身心带来了丝丝温暖。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照射下,让人懒懒的想睡觉。 “啪!” 清脆的鞭子声响起,凶神恶煞的教官一鞭子直接将一名身着厚厚棉袄的新兵给抽醒,有着棉袄的阻挡,这一鞭子并没有造成什么伤痕,但是剧烈的疼痛却是免不了的,一鞭子下来,新兵身上所有的睡意都没了。 “都他娘的三个月了,你们是没吃够鞭子啊,竟然还有人敢眯瞪眼。”张世泽挥舞着长鞭,怒吼道,唾沫横飞的话语和狰狞的脸庞,让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粗鲁的军汉,没有一点世家子的风度。 不过张世泽不在乎,家都没了,还要风度干什么。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重振家业,重新承袭英国公的名头,不让父亲叔伯白白牺牲。 由于身处羽林军中,身在皇帝身边,机密接触的比较多,他对于红丸逆案的处理结果略有耳闻,只诛首恶,其余流放辽东。 说实话,初听闻这个消息后,张世泽简直羞愤难当,恨不得当下死去,如此不轻不重的处罚,让阖家自焚的英国公如何自处,那段时间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不知人事。 直到后来,他发现削爵的名单中没有自家时,他一切都明白过来,皇帝对他终究是念着一份情,自己祖父的举动终究还是有作用的。英国公的名头先放着,等他立功后再去承袭。 有了希望后,张世泽顿时恢复了活力,全心全意的扑在了军中,他带的新兵营头,不过是短短半个月,就从最后冲到了前三,那真是一声令下,前面不论是铁定还是池塘,都是直挺挺的走过去,不带拐弯的。 宽阔广大的内校场上,此刻布满了人头,一个个营头分散列阵,布满了大半个校场。半个时辰的军姿完毕后,接下来就是长矛阵型演练,矛尖如林,整齐划一。 正当这一群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士兵们认真训练时,十几骑悄然而至,骑着马匹在校场上四处转悠,到处观看。 偶有新兵看见,也不以为意,这些天经常有人过来观看,有的是羽林军正军的长官,也有一些穿着各种花花绿绿一副的老人家,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一次的却完全不同,在这个明黄衣服人的身边,自己平日难得一见的长官们全都围了过去,毕恭毕敬。 刚刚被抽了一鞭子,被赶跑睡意的新兵,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突然变得很可怕的营长,也一脸笑容的迎了过去,那突然绽放的笑容,吓得这个新兵身体突然抖了下。 “营长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这样一个念头突然在他心头闪过。 明黄衣服的人正是朱由校,在宫中他更喜欢骑马而不是坐车,这样更加方便随意,没有那么麻烦。自他登基后,宫中的规矩依仗之类的东西裁撤许多,全部从简,以方便生活行动为主。 若是搁在往常,少不得无数奏折飞来,说他有为祖制,甚至可能还有激烈的文官宫门跪请,形同逼宫。然而,在此刻红丸逆案当道的清醒下,朱由校的一切行动都顺利的很,没有一个人来站出来阻挠。 “训练的还不错么!”朱由校巡视了一遍后,颇为满意的笑道。从他登基之后开始招兵到现在,满打满算两个半月,新兵如今已经基本成型,编入老兵后拉出去就能战了。对于这个训练速度,朱由校还是很满意的。 不比后世的人,从中学到大学都有接受训练,这里新兵进来前啥也不知道,完完全全是从头开始,这就耽误不少功夫,现在能大致练成,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哈哈,陛下,还是鞭子有效,张黑蛋…….呃,张世泽那家伙一开始还文质彬彬的,讲什么说教,到头来还不是要靠鞭子。”谢高嘿嘿一笑,手中的鞭子抽出一阵鞭花,神情间满是自得。 军中不许叫绰号,是以他说到一半,看到张世泽抽搐的脸庞,连忙改口。 “陛下面前,不得无礼。”李捕鱼斥责了一声。沉稳的声音下,让谢高有些呐呐。其他人一见,都会心一笑。 红丸逆案后,羽林军中有许多年轻人冒头出来,官职纷纷晋升,有的和最早一批进来的两百人持平了,但军中最核心的,还是那些人,而这些人当中,李捕鱼是公认的老大哥,不仅仅是他年龄大,还因为他能力最强,对陛下的各种想法把握的最准。 是以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敢反驳。尽管谢高心下颇有不服气,面上却是不敢有所表示。 “无妨,此刻不是身在军中,算是闲暇时光,随意些即可。”朱由校笑了笑,宽慰了下谢高。他温暖随意的言语,让谢高这个大老粗心下舒畅,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其他人一见他这样,也是嘴角翘起,泛起笑意。 第一五九章 李捕鱼的愿望 正当众人笑意盈盈,战友情分浓厚时,已经是实质上大内总管的王承恩,领着一队队的花枝招展的宫女走了过来。蔓延漫长的队伍,一眼望去,怕有不下上千人。 围拢在朱由校身边的十几个羽林军核心都很惊讶,望着五光十色的缤纷景色,不知该如何自处。 同时,一阵叽叽喳喳的清脆话语声也从那边飘过来,虽然声音凌乱嘈杂,听不清说什么,但光是那绵软如糯的音调,就让校场上的士兵们身体软了一大半。 费了点功夫,让宫女们都安静站好后,王承恩便捧着一卷花名册走了过来,“陛下,一千一百四十八名宫女的姓名都在这里。” “嗯。”朱由校点头,示意他将东西递给李捕鱼。结果花名册后,李捕鱼满心疑惑,这些宫女是干什么的?看看手中的名册,再看看那边青春靓丽的姑娘,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这……这难道是给羽林军的营妓? “前段时间朕清理皇宫你们都是知道的,大批大批的太监被送到天宫作坊,大量的宫女也都放归回家,但宫内依然剩下一些。除了留下年长、对宫内精熟的宫女外,这些都是无家可归的。宫内裁撤,不需要这么多人,但就这么放出去,他们无依无靠,难免沦落风尘,朕就想,与其让他们在外沦落到青楼楚馆之中,不如……”朱由校侃侃而谈,将这些宫女悲惨的境遇说的明明白白,让这些大老粗心生同情。 然而只有李捕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黑,他家世代从军,对军中的陈规陋习那是清楚的很,对于时有时无的营妓也不陌生。皇帝的话语说起来悲天悯人,为这些宫女生计着想。 但听在李捕鱼的话语中,却透着说不出的虚伪与厌恶,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失望,他没想到,清新正规的军队之中,皇帝怎么会想要设置这种如同人间地狱的营妓呢? 难道我看错了么?李捕鱼扪心自问。难道这时间就不能在出现如同岳家军那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王师么? 心头失望渐浓,怒火逐渐高涨,李捕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身在军户世家,他从小就对行军打仗很感兴趣,然而更感兴趣的是小时候母亲给他讲的岳飞的故事,更让他向往的,是那种铁军般的正规和纪律。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风骨给幼小的他带来深深的震撼,在他年幼的心灵中扎根下来。 然而世事总是和理想背道而驰的,长大后的李捕鱼知晓卫所的真实情况后,失望透顶,这哪里是他心目中的军队啊,这简直是地狱,我宁死也不去这样的军队。因此,当他年龄足够,父亲打算让他顶替时,他死也不从,无奈之下,他父亲坳不过,只好将他弟弟给报了上去。 就这样,年纪轻轻的李捕鱼成了家中余丁,成天除了练武就是帮家中种地,他宁愿老死田头,也不想进入这样的军队,这是对军队两个字的亵渎,是对他理想的亵渎。就这样,长大到十六岁后,机缘巧合下,父亲看到了魏忠贤招人,而后他就被送去做长工。 进来后,他才愕然发现,这是有人在练兵,而且法门新奇,不类常俗,反倒和他一直向往的岳家军颇为契合。激动之下,李捕鱼很快就沉浸其中,全身心投入进去,他发誓,要将这样的军队发扬光大,行之天下,这是他从小的理想。 李捕鱼本以为自己找到了理想所在,有了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他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充满了朝气,他一回家后,父母都不敢相认,这哪里是以前死气沉沉,满脸麻木的长子啊! 然而,现在李捕鱼却觉得自己正在沉沦,往最深沉的黑暗中沉沦下去,自己的希望,自己的理想,正一点点被那个缔造者,那个自己曾经愿意为之奉献生命,为之效死的人粉碎,踩在脚下,低贱的连狗屎都不如。 满心的绝望,让李捕鱼再也顾不得其他,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劝阻营妓的设立,胸膛一挺,他带着牺牲的决绝,越众而出,就欲劝说。 “不如许给羽林军士为妻,这样没有了家人的她们也好有个依靠,我们羽林儿郎个顶个的都是好汉,不算辱没了她们。” 这番话下来,让十几个军官心头欢喜,却令李捕鱼心头愕然。 他黝黑的脸上,大大的写着懵逼两个字,清晰可见。 事情怎么回事这样发展,剧情展开不对啊,接下来不是我力劝皇帝这样不行,不能设立营妓,而后皇帝不从,自己死谏,在自己的牺牲下,皇帝幡然悔悟么?怎么是这样,戏文里不是这样演的啊。 李捕鱼心思百转千回,怎么也想不通会是这样发展。 “咦,李捕鱼你这是干嘛?听到这个消息这么激动,想要挑个媳妇?”朱由校说完一扭头,看到李捕鱼越众而出,那表情好像是想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陛下,俺李屠也要个,俺回家父亲就张罗着亲事,俺想着与其娶个不认识回家,还不如在陛下您这里挑个顺眼的。”半晌不说话的李屠突然蹦了出来,一张嘴就想挑个。 “是啊,陛下,俺也想要个。” 李屠开口后,其他人也不甘寂寞,许文、张亚、谢高、都纷纷开口,其他新近提拔上来的也是如此,整个人群中只有李陶和张世泽没有张口。 “呵呵,你们想多了,所有连级以上的军官,全部都没有,这些都是分给士兵们的。你们一个个都当官了,还怕找不到媳妇?还要抢底下兄弟们的福利?”朱由校笑眯眯的开口,一下就掐灭了他们的想法。 “这样啊!”一群大老粗们都十分失望,但却也没什么话说,自己等人升官了,虽说是拿命换来的,但底下的兄弟也是拿命在博,没道理好事都让自己占尽了。 “李捕鱼,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朕不希望出现什么徇私舞弊的事情。”朱由校一脸严肃的冲着刚从恍惚回神过来的李捕鱼说道。 “末将领命,末将以性命保证,绝不会出现舞弊之事。”李捕鱼条件反射的立正行礼。 “嗯,那就好。”对于李捕鱼朱由校还是很放心的,那是比自己还看重队伍纪律的建设的人,这件事交给他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作者题外话】:书上过推荐,限时免费,但没什么起色,塔读看历史的太少了,到现在收藏都没破千,订阅更加只有三十个,看的人太少了! 第一六零章 发老婆 皇帝发老婆啦! 这条消息像疯了一样刹那间传遍了整个北京城,在街头巷尾到处传唱,三姑六婆、青衿士子、街头苦力,无不纷纷讶异。当传到后来时,就变成了只要参军,皇帝就给个老婆。因而,当羽林军招兵的牌子再次竖起了的时候,全城轰动,年轻人跟疯了一样围了过去。 对于底层百姓来说,不读书能出头的机会几乎没有,要么种一辈子田,要么卖身为奴,要么去当学徒。这次招兵是羽林军第三次了,它的名字也随着红丸政变各种各样的谣言而家喻户晓,跟锦衣卫一样的天子近卫,这是老百姓们最直观的概念。 因而招兵的时候,只要几乎有点想法的年轻人都过去试试,碰碰机会,他们都想想张亚、谢高、李屠、许文这些佃农屠夫等杂役后代一样,博个出身,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宫女赐婚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再一次招兵的羽林军征兵处火爆异常,队伍如同长龙,排了好几圈。这次征兵总额有两万人,算上之前的,整好三万。其中有一大半都是京城人士,而这两万多的名额,几乎将京师资质好的年轻人一网打尽,这也是朱由校最后一次在京城征兵。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征兵当中还来了许多卫所子弟,以及一些明显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的年轻人,他们孑然一身的在征兵处排队参军。面对朱由校的强硬,有人选择对抗,同样也有人选择依附。 相对于民间的火热和兴奋,整个京师的官场却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以往的皇帝都是按照法统,顺理成章的登基,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朱由校这样,通过一阵兵变,在滚滚人头,尸山血海中登基的几乎没有。 依然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和朱由校强硬的作风,给大明死气沉沉只知道关注党争的官场,带来了一股异样氛围,让他们几乎无法适应。 红丸政变的影响依然在继续,虽然皇帝因为方从哲的劝说,打算收受,但一些心怀鬼胎,和东林党瓜葛极深的人依然惴惴不安,请辞的文书虽然没有如雪片一般,但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对于这样的人,朱由校一向都是照准的,现如今的大明,想找个精通格物杂学的难找,但想当官的确实一抓一大把,不说那些等着补官的进士,光是翰林院的举人都排着长龙呢。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正好有一批在观政,如今也快到年限了。 是以朱由校丝毫不担心人走了朝廷会没人办事,想走的一律放行,毫不犹豫。至于留下来的人,和走的人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样子,其勤政的态度,兢兢业业的表现,简直堪称劳模。 这些都是比较年轻,很有想法的人,从朱由校一连串的大动作以及不一样的行事作风当中,他们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大动荡也就意味着大机遇,内阁的位置还空着呢,老夫还年轻,还可以多为皇帝效劳年。 种种类似的想法在他们脑海中盘旋,驱使着他们勤奋刻苦,积极表现。对于他们的想法和意图,通过开始已经走上正轨,正在运转的东厂情报组织,朱由校洞若观火,看的一清二楚。 正当京城百官们心怀忐忑,不知道方从哲带回来的大变动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一道旨意突然从乾清宫发出,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这道圣旨没经过内阁,只能说是中旨,不是正式的圣旨,文官们可以封驳乃至拒不执行。 但是当道旨意是针对武官时,面对皇帝的中旨,没有一个武将敢有一丝的迟疑犹豫,而是立刻开始遵照执行。 这道圣旨没有采用华丽的辞藻,言辞非常的直白明了,只是由刘若愚稍稍润色,从口语变为书面语,话语可以修饰,但里面的语气和态度却掩盖不了,简单直白的词句,将皇帝的愤怒和担忧凸显无疑。 整个旨意很简单,无非是腾襄四卫,上直十六卫世受皇恩,却有立场动摇,兵变叛乱,养了两百年的兵,打仗平叛没有,叛乱谋反倒是很在行,皇帝很失望,国家很失望。圣旨激烈的措词,让接旨的武将们瞬间就冒出了一身汗。 既然没有那怎么办,当然是裁撤了,上直十六卫裁撤,京师周围乃至北直隶一些拱卫帝都的卫所全部裁撤,甚至这种动荡还牵连到了三大营,由于三大营的不作为,皇帝同样下了一道圣旨给新任兵部侍郎,京营协理绒正的孙承宗,裁汰老弱,精简编制,整顿新军。 这种大动作一开展顿时鸡飞狗跳,裁减军队编制历来都是一种比较危险的活动,一个不好就会闹出哗变,因而一般都是需要其他军队去弹压的。羽林军正在全力训练新兵,扩充编制,没有空。 因而,这个任务就落到了由戚金和俞咨皋整顿后,从腾襄四卫、四卫营、勇士营等御马监禁军精选出来的一万人马身上。这些禁军当中最能战的那些虽然在红丸政变当晚损失殆尽,但剩下的依然还有一战之力,何况这些还是精选出来的、忠心能够保证精壮,配上武器后,虽然打不赢羽林军,但欺负欺负三大营以及堕落腐朽的卫所还是没问题的。 当下,由戚金主持的裁撤卫所活动轰轰烈烈的开展了,于此同时,俞咨皋带领三千人,配合孙承宗也开始了三大营的精简活动。民间是火热的征兵,军中是沸腾的裁员,喧嚣冲天的气氛,让万历四十八年的最后一个月充满了兵革的味道,也让这个新年平添了一分杀气。 卫所有田地,三大营有固定的饷银,同样,还有侵占军户田地的卫所将官,以及这吃空饷的三大营将领,不论是上层还是中层,乃至和军中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勋贵,几乎无不反对。然而,在叛乱的凌然大义之下,所有的反对和借口都是那么的苍白。 红丸政变虽然让朱由校的登基充满了波折,但渡尽劫波后,却让朱由校有了一手很好的开局牌,挥舞着这个旗子,他几乎所向披靡。 朱由校很明智,卫所的土地他全部都收为皇庄,然后允诺,到时候同样分给那些已经成为农夫的军户们耕种,而且和其他皇庄一样,免租子。皇庄免租这样的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早就在佃户中传遍了。 以往大户人家、地主家的佃户对皇庄的佃户都有种幸灾乐祸,比起受尽欺凌的皇庄佃户,他们的日子要好过的多,主家都还是颇为照顾他们的,不比管理皇庄的太监,只知道一味的侵夺。 然而等免租的消息一传开后,其他佃户眼珠子都瞪红了,种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在他们心中翻腾,而免租这样的消息也瞬间传开了。 卫所的军户们也有所听闻,但也只是听听,他们只会称赞皇帝仁慈大方,是圣君,却从不奢望这样的好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残酷的生活已经让他们麻木乃至绝望了。 因而,当免租这样的大杀器一出,那真是所向披靡,戚金所至,敌人望风而降,没有一个卫所能掀起风浪来,卫所将主豢养的些许家丁,在戚金精选后训练一翻的根本硬不起来,连个浪花都扑腾不了。 甚至他还没到,就有军户偷了卫所的名册资料,前来献土,就是希望皇帝的仁慈能早点播撒到自己身上。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周泉管理的皇庄扩大外,没有其他任何一丝的变化。 卫所如此顺利,京营就更不用说了,孙承宗两个多月不是白上任的,以他帝师的身份,三大营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反抗,再加上红丸政变的威胁在,孙承宗很轻松的就拉拢了一批郁郁不得志的中下层,配合俞咨皋带来的三千人,有条不紊的展开了精简人员,清理空额的行动。 京师三大营发展到现在,尽管机构几经变迁,每代皇帝几乎都对此动过手术,试图挽救三大营的辉煌,然而这三个营头却仍然不可遏制的衰颓腐朽下去。三大营号称有三十万,但空额不知凡几,以往掌管的官员从来都没有理清楚。 从上层到底层,几乎每个人都在吃空饷,将领一级一级的往下面喝兵血,底下的士兵则溜号去外面做工,要操演时临时雇人过来充数,期间的弊端简直无法形容,要不然崇祯也不会去搞什么阉操。 每年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军饷物资,不知道都流到了谁的腰包当中。十多天后,当号称三十万的京营精简裁撤人马的结果报道朱由校处时,让他大吃一惊,竟然紧紧拣选出了一万五千来可用之兵。 这还是放宽了标准的结果,若是以羽林军甄选的标准,最多只能留下两千来人,防卫京师安危的三大营竟然论若到如此,真实让人既心惊又心疼。 大概临近年关的时候,还有一天就是小年,卫所和京营的裁撤整顿也落下了帷幕,两者合计共拣选出了两万可堪一用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三十以下的年轻人,通过严格的训练还是能成材的。 这两万人马并上御马监禁军的一万人,合为一军,号曰京师城防军,以戚金为主将,驻扎原三大营的营地,接管整个京师的城防安全。 随着这一道旨意的发出,皇帝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整个乾清宫沉浸到了春节的欢乐当中。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高兴还是不高兴,所有人都开始过年。 第一六一章 团圆饭 噼里啪啦!爆竹声声除旧岁! 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柔和的光芒,让三大殿沐浴在喜庆的气氛当中,当今天子喜节俭,是以除了三大殿外,就只有各处前朝妃嫔居住的地方挂了灯笼,贴上红色的门联以及福字。其他地方就只是洒扫一番,算是迎新春了。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年前的那场大变,让宫内残留下来的人员心中恍惚,没有心思操弄。不然就算节俭之下,依然有很多能够弄得红红火火的办法。 天子过春节有很多种过法,可以大宴群臣,邀请朝廷要员共度春节,也可以放烟花,看灯火,唱大戏,搞个春节晚会之类。不过朱由校这两样都没采用,他只是在三大殿之一的交泰殿摆了个家宴。 朱由校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因此参加宴会的除了几个弟弟妹妹外,与会的几乎全都是他的长辈。父亲朱常洛的几个选侍,比如东李。爷爷万历遗留的些许妃嫔,比如郑贵妃。 之所以举办这个家宴,也是为了安定宫中人心。三月前的那场惊天政变,以及随后的抄检皇宫,让这些后宫人员吓破了胆,慌慌张张中,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虽说没什么人身危险,但也担惊受怕,人都憔悴了,其中一些还被吓出了病,差点一命呜呼。 因此这场家宴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在私底下被人悄悄成为吝啬的他也难得大发了一会,给还剩下的一千宫女和太监都发了二两银子的红包,让他们过了个还不错的春节。 交泰殿大殿中,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着,旁边是一溜烟的高背靠椅,此刻所有的座椅都坐满了人,只有最上首的一处位置还空着,那是朱由校的座位。 这张圆桌是朱由校特意要求的,家宴么,就要这样平等亲近,若这个时候还高高在上,那真是不近人情了。 桌子上此刻已经摆满了餐具,但中央的转盘处空荡荡的,还没有上菜,所有人都安静的坐着,等着皇帝的到来。在大圆桌的左边,是以郑贵妃为首的万历妃嫔,右侧,则是以东李为首的泰昌妃嫔。 在东李下首的两个位置,并不是其他妃子,而是两个小小少年,一个是朱由校唯一的弟弟朱由检,另一个就是西李的女儿皇八女朱徽媞了,西李死后,两人都被朱由校指给了待人一向宽厚温和的东李抚养,也真是因此,东李在皇宫内的地位一越提升。 按理说,这种后宫家宴应该是由皇后来主持的,皇帝一般是不参与的,只是朱由校刚刚登基,一直忙绿政事,而群臣也都凋零,没人提这回事,是故朱由校只好亲自上阵,来安抚后宫人心。 等了不多时,朱由校便匆匆而来,他刚刚和汪文言商谈完正事。天下百业,在春节这一天几乎都歇业过年,但惟独有一种人不歇业,那就是商人,准确的说是赚年节钱的商人不歇业。 京师商业气氛浓厚,在这种情况下,满大街很多商铺直到此时才刚刚关门,而在朱由校的意嘱下,由汪文言整合出来的天宫商号也于今天开业,借着过年的幌子,天宫商号使用后世都用烂的招数——打折,放出了大批抄家所得的货物,趁着这最为繁华的时候,打响了字号,让京城百姓一下就记住了。 刚才汪文言就是过来跟朱由校汇报的,结束之后,朱由校本来是想叫汪文言一起的,作为内府中最重要的一员,汪文言少不得要和宫廷打交道,现在先认识下。不够汪文言却以妻儿刚到京城,需要他陪伴为由拒绝了。 “这家伙实在表明心迹啊!”回想刚才汪文言不着痕迹的言语,朱由校好笑的摇了摇头,虽然他不看重这种形式,但手下要这么弄,他也不去阻止,总不能伤了别人的心吧。 带着一身寒气,朱由校进入了温暖的交泰殿,散发滚滚热量的地龙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让他浑身舒畅。将披着的紫貂披风丢给伺候的宫女后,他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承恩,上菜吧!”朱由校左右看了眼,见人都到齐了,便吩咐上菜。其实今晚到底有多少人参加宴会他是不知道的,不过椅子没有空缺那就说明到齐了。王承恩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细心的,摆了多少张椅子便有多少个人。 “二十三个。”扫视了一眼后,朱由校便对与会人员有了个大概是数量,他的三个妹妹一个弟弟,以及其他妃嫔,这边是现在后宫中还算有地位的人了,这些也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上的亲人了。 身后伺候的宫女如穿花蝴蝶般轮流上菜,虽然人都已不再年轻,但姿态却都很好看,有着深厚时间沉淀下来的气韵,能够留下来的,这种年纪的宫女,那都是有不同寻常之处。 一杯杯酒都被满上,就连还未成年的几个皇子皇女也是如此,对于这个宴会,宫中也是第一次,她们望着面前的酒杯,一时有些错愕,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多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比较正事的宴会聚餐,根本没有经验。 幽幽的丝竹声从屏风后面传来,让晚宴添了一份优雅和别致,看着她们茫然的样子,朱由校笑了笑,率先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第一个响应的是郑贵妃,她大大小小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宴会,怎么可能不知道礼仪呢,只是这是皇帝亲自主持的,她一个被冷落的皇贵妃怎好越俎代庖。 看到郑贵妃的样子,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举杯站了起来,反应最慢的反倒是皇八女朱徽媞,她一脸呆呆木木的样子,东李扯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慌乱的举杯站了起来。 朱由校瞄了一眼,没有在意,继续微笑说道,“今年是朕登基的第一个春节,此前因为朕的登基,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若是各位长辈受了什么委屈,朕在这里陪个不是。”说完,他欠了欠身。 众人有些慌乱,没想到强势铁血的年轻皇帝会说出这样温暖的话,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经验丰富的郑贵妃起头,她捂嘴一笑,说道,“陛下言重了,陛下身为天子,万民之主,当以国事为重,妾身等些许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随之而起的是一片符合声。 郑贵妃漂亮的话语让朱由校微微侧目,不愧是陪着万历一路走来的女人,有点水平。至于其他人,看她们茫然的神情,怕是没有一个领悟到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既如此,那大家就满饮此杯,就此揭过吧。希望来年,国家安康,国家强盛,万民幸福,各位长辈也身体康泰。”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朱由校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喝干,哪怕是不会喝酒的此刻强忍着喝下去,皇帝的面子必须得给啊。 “坐吧。”一杯酒后,朱由校坐下,其他人也纷纷坐下。进过这么一出,众人间气氛也有些轻松起来,虽然还是安静,但却没有了刚才的拘谨。 尤其是郑贵妃,发挥了她长袖善舞的特长,言语风趣,活跃气氛,将一场晚饭搞得确实像那么回事。朱由校也言笑晏晏,话语柔和,一幅和蔼兄长,恭顺晚辈的形象。 虽然他表现的确实有点做作,但这幅态度确然让这些孤儿寡母惶惶的心思一定,惴惴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 不过场中却有两个不太和谐的地方,朱由检和朱徽媞。两个小小少年,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呆呆发楞,仿佛面前发生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自从那晚政变之,两人就这样了,朱由检被劈头盖脸涌来的鲜血浇了正着,恐怖刺鼻的血腥味给他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自那之后他就变得沉默下来,再也没有之前的活泼好动了。 朱徽媞也是如此,亲娘当着面被杀掉之后就这样了,除了吃喝拉撒外,就这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不理不睬的。这还是太医治疗过的,之前的情况更严重。 扫了自己仅存的几个弟弟妹妹一眼,朱由校忽然笑着说道,“他们几个也不小了,放在外面的大户人家也都开始读书识字明理了。 皇帝说话自然是众人中心,一众妇孺皆是望过去,只是他说的内容令她们心头隐隐一动。读书识字?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身为皇室子弟,纵然不用奔波辛苦也有一世富贵,但也不能不学无术,鲁莽无知。朕觉着,年后五妹六妹八妹,还有五弟都搬到慈庆宫去住,一起出阁读书吧。这么大的人了,也该自己居住了,总不能一直赖在母亲身边。” 朱由校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愕然,朱由检读书也就算了,其他几人都是女孩子,怎么也一起读书。至于独子居住她们到没什么意见,皇子独居才是正理。 “谨遵皇上圣命。”东李和另一个妇人行礼领命,皇帝的命令在荒唐都必须接受,何况只是读书而已,女孩子读读书也是挺好的。 “嗯。”朱由校点点头,然后又开始说着些宽慰的话,大体还是现在国家艰难,不得不削减宫中开销用度,以节省开支,希望长辈们不要怪罪。等等之类的话他说了很多,效果么还是有些的,至少这些前朝老人对他亲近了些,没有以前的拘谨和畏惧了。 而此时的大明帝都,也是静悄悄的一片安静,除了更夫以及在大街上巡逻的城防军士兵外,其他人通通都在家中和亲人团聚,吃着年夜饭,说着吉祥话。哪怕是在诏狱天牢里面的人,也都有了一餐好的吃食。 整个中华大地上一片祥和,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个时代也是如此,不论富贵贫穷,此刻都守在家中,守着灯火过年。 【作者题外话】:实在对不住了各位,书的成绩不理想,我也没办法,对不住了,真抱歉。 第一六二章 世情 “孩子他爹,快进来,瞧你这一身风雪的,这都大半夜了,你说你还去地里干啥。”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拉扯这一个中年汉子进来,嘴上一边埋怨着一边为他扫着雪。 “你个婆娘懂啥,这地里种的都是自家的粮食,我不去看看能放心么?万一被哪个路过的兔崽子给糟蹋了不得心疼死啊。”中年汉子一副你不懂的表情说道。 “是是是,当家的你说的是。”妇人附和道,也不和他争,转身从灶台上端来一碗姜汤,“快趁热喝了,去去寒气。” 西里呼噜的,汉子大口的喝着姜汤,妇人就在旁边看着,忽然,她眉宇间微微带着疑惑的问道,“当家的,你说这皇庄咋好端端的免了咱的租子呢?以往那可是恨不得将咱的种粮都给收去呢。” “娘~娘~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大壮他们都说新皇帝是天上紫薇帝君下凡,是来拯救大明百姓的,是五百年一出的明君,所以就免了咱家的租子。”旁边一个半大小子窜出来炫耀道。 “帝君下凡啊,那可是天上的神仙,还是五百年一出的啊,怪不得免了咱们的租子,仁慈啊!”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们懂个屁!”汉子笑骂了一声,然后说出了自己听到的说法,“什么紫薇帝君啊,那是紫气东来,是圣人出世的征兆,皇帝就是圣人,是圣君,这个圣人么,就是…….就是……”汉子搔了搔头,一时也不知道圣人是干啥的,平时听人说孔夫子是圣人,读书人都拜他,但当皇帝也是圣人的时候,皇帝该管啥呢?难道也管读书? “就是带着大家过好日子的,所以皇帝就免了咱们的租子。”看着老婆孩子期待解释的目光,汉子硬着头皮,胡乱编了个理由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圣君就是要带咱们过好日子的啊!当家的你真有学问,这都知道。”妇人一副崇拜的样子,让汉子非常的受用。 “那当家的,管事大人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家庭联产包是啥意思?”紧接着,妇人又问出了一个问题,许是今天见当家的高兴,她平时憋着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什么什么包,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意思就是,将皇庄的土地分给我们佃户种,每户按照人口来分配。”汉子一副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的表情,但他的心里却悄悄的抹了把汗,幸好管事他们仔细给他们讲过这个词的意思,不然他也抓瞎,哪能在自己媳妇面前炫耀啊。 “呀!这是将田分给咱们?”妇人突然惊讶的大叫起来。 “分个屁啊,这田还是皇上的,只是皇上分给咱们种,而且不收咱们的租子。”汉子横了自家媳妇一眼,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可是……..田还是皇上的,万一皇上哪天不想让咱种了咋办?”妇人明白过来后,就是愁眉苦脸的样子,皇帝这么好的东家可不是到处都有的。 听到这个问题,汉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做贼心虚似得的朝周围东张西望了下,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忘了咱大儿子了,这会刚被招进羽林军中?” “哎呀,咱咋忘了大娃儿呢,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了,只要跟皇上说两句话,皇上可定不会赶咱走,咱就…….”妇人还没说完,就感觉气氛似乎有点不对,抬头看去,当家的瞪着一双牛眼,直喘粗气的看着她。 “当家的,咋了?”妇人怯生生的问道。 看着自己媳妇愚蠢的样子,汉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俺说你也是天子脚下长大的,咋就这么笨看不透呢?” “看透啥啊,当家的,别藏着掖着啊。”妇人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瞧你……嗨,算了,我跟你说啊。”汉子压低了嗓子,“知不知道最近北直隶的卫所裁撤啊!” “知道啊,咱这就被安排来了好几户裁撤下来的卫所呢,听说他们以后就搁这种地了。”妇人又飞快的插了一句嘴。 “嗬……我说你能别插嘴么?”汉子瞪着眼睛急道。 “是啊,娘,你别说了,我还要听爹讲故事呢!”旁边半大小子也不乐意老娘插话。 “嘿,你们爷俩……算了,我不说了,当家的你快说。” “我直接跟你们俩讲啊,皇上这是在稳定军心呢。”汉子没有停顿,似乎生怕自家媳妇插话一样,一溜烟的不带停的讲了出来,“卫所一起苦是苦,但好歹还有一点田地啊,再加上给老爷们干活,日子过的还行。皇帝一上来就把他们给撤了,他们能没意见么?” “但若是这时候有一块虽然不属于你,但不收你租子的地一直给你种,你乐不乐意?心里还有没有意见?” “应该……没意见吧。”妇人心里盘算了下,发现不管怎么比价,都是裁撤后的日子更好过。 “对啊,这就是皇上为什么先免租子,有了我们的先例在,后面的卫所裁撤不就很顺利了么。这一招真是妙啊。”汉子说完还砸吧了嘴,似乎在回味皇帝高超的手段。 “而且啊,帮着皇上登基的军队,羽林军里面可是有好多人都是皇庄的佃户子弟呢。就比如咱家,以前是国公家的佃户,如今突然成了皇庄的佃户。而咱家大娃儿也应招进了羽林军,皇上免租,那可是安稳像咱家这样有儿子在羽林军里面的人呢。”汉子回味完后,似乎又响起了什么,再次炫耀道。 “所以,你放心,皇帝不会将我们赶走的,这免租子的地啊,咱可以一直种下去。” “这真是!!!”复杂的算计让妇人一阵眼晕,不过她好歹也是生长在天子脚下,这点关窍还是很容易就明白过来的。 “不对啊,当家的。”妇人忽然狐疑起来。 “怎么不对啊,我没说错啥啊。”汉子被媳妇的神情搞得有点懵,暗地里盘算了一遍自家言语,没有错啊,李大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话没错,但是说话的人错了,当家的,你老实交代,这番话是从谁那里听来的,你可没这个本事想的这么通透。”妇人一副我很了解你的样子,逼问着真相。 “呵呵,媳妇儿,这怎么不是我自己想的呢。”汉子有些讪讪的道。 妇人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给了汉子很大的压力,最后他终于坚持不住,只好承认,“是李大哥讲的,那天我也跟你一样发愁这个问题,李大哥就是这么跟我解释的。” “李大哥?哪个李大哥。”妇人回想了下,有些醒悟,“就是前段时间卫所裁撤时搬来这边的那户人家?” “嗯。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李大哥家的大儿子和咱大娃儿一样,也在皇上的羽林军中,只不过比咱大娃儿进去的要早多了,五年前羽林军刚成立的时候就进去了。”汉子悄声又说出了一个秘密。 “他家大娃儿叫啥?”妇人好奇的问道。 “李捕鱼。” 第一六三章 正旦大朝会 在明朝,有一种大朝会制度,分别在元旦、冬至、万寿节三天举办大朝会,其仪式隆重,参与人数众多,非常的热闹。 古代没有公历,也就是阳历,纯粹是以阴历,也就是农历纪年,因此在明朝,元旦,也就是一年的首日,即后世的春节,一年三次的大朝会就是在这个时候举行。 明朝皇帝上朝的制度多有变化,到了后期,因为经各个皇帝的私人原因,几经变迁,最后变产了每逢三,六,九日上朝,也就是改成了每个月只上九次早朝,这九次早朝就是常朝,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其举办地点是在乾清宫门,也就是所谓的御门听政。 而这个变动,却是在万历年幼登基时定下来的,到之后一直未变,只是万历怠政,连一月九次的常朝都不愿意上,更不用说繁琐的多,麻烦的多的大朝会了,自万历怠政开始,他只在万历四十三年的时候,勉强到皇极殿上见了下朝臣。 大朝会纯粹是一个礼仪制度,其举办地点则是在皇极殿,也就是俗称的金銮殿。本来按照明朝的礼仪,此时应由锦衣卫陈设卤簿仪仗,教坊司陈列大乐,礼仪司陈列诸国文书、贺表、贡物。 然而朱由校普一登基便是一通大杀特杀,整个宫廷在他的删改之下面目全非,各种部门裁撤归于内府,在这种情况下,锦衣卫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此前主管礼仪的大汉将军之类的营头也做了改变,统统归到内府,置于分管宫廷的王承恩手下。 因此,整个礼仪程序都是由王承恩一手操办的。 正旦一大早,群臣百官纷纷早起,于午门前汇聚,而后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前行至皇极殿,于殿中朝拜皇帝,其后就是一项项程序的进行。往年虽然万历不来,但是大朝会照常举行,这是一个国家的门面,是国力的彰显,就和后世的两会一样。 文武百官纷纷熟稔的一步步进行着,尽管这里宴会上的东西很难吃,他们也象征性的咬了几口下肚。然而,这次的朝会相比于以往显得是那么的有气无力,一是红丸政变的牵连,官员少了很多,又没有补充,人数比往年少,二一个是群臣纷纷都在心里盘算,前段时间皇帝说的大变动到底是什么。 心不在焉加上人数上,让整个大朝显得很是虚弱,一如现在的明朝一样,虽然民间经济发达,但国力却在缓慢而坚定的下降。 在大朝会中,有一项程序是外国使节朝贡,然而明朝国力下降,不复初立时候的兴盛,此时自然是没有什么番邦外国来的。没有人这项程序自然应该跳过去,然而一直沉默不语,默默扮演木偶角色的朱由校这个时候却突动了,他一招手,示意王承恩暂停。 他这一动作,却令下面的百官心中猛地一跳,纷纷暗道来了。这一刻不管品级高还是低,不管是即将致仕,还是出入官场,都纷纷打起精神,仔细聆听皇帝的圣训。低头交错间,老狐狸们眼光闪烁,精光乍现,相互和周围的人眼神交流。 众多的细微动作,汇聚之下,立刻产生一种嗡嗡嗡的声音,打破了朝会一上午肃穆庄严的气氛。 负责全部事务的王承恩一见立刻怒目而视,大声斥道,“肃静!” 随之而来的是礼仪站班的大大汉将军整齐威武的附和喊声,肃静!” 隆隆的声音顿时将群臣间的异样个镇压下去,顿时整个金銮殿再次恢复了安静。 朱由校高居在上,坐在硬邦邦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等到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后,他才缓缓开口,“朕虽年幼,然却不是不通世事者。今大明号称奄有四海,然西域不复,蒙古不臣,乌思藏诸司仅有统治之名却无统治之实,地近腹心,却形同海外番国。更有甚至奴儿干都司贼酋奴儿哈赤,悍然举兵反叛,连陷众城。” 朱由校语气沉重,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极为清晰,他的话语在金銮殿特殊的设计下被放大,在整个大殿里回荡,轰隆隆的如同重锤砸在群臣的心中。朱由校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虽然名义上这些地方全都接受朝廷册封,但这仅仅只是册封而已,朝廷对那里一点控制力都没有。 这些平日里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没有那个朝臣会撕开表面那层皮拿到太阳底下晒,然而朱由校例外,他一番话就撕开了文人编制的中央王朝的美梦,将下面的实质血淋淋的呈现出来。 辛辣的话语,令在场的百官心头暮然一重,如坠冰窖。然而朱由校看都没看下面一眼,他依然再继续的说着,没有一丝停顿。 “加之国朝禁海,越南立国,如此四面八方一去,疆土顿减,朕之掌控,不过两宋。然宋有词之兴盛,海上丝绸之繁茂,国税充足,地方少有饥民,更无叛乱。然之吾朝呢?岁入不过四五百万,每逢旱涝灾民遍地,前后叛变者,数不胜数。” “除国朝初立,太、成二祖之时,可有万国来朝番邦来贡之盛景?敢问诸臣,如此情形,吾朝何敢言大?” 话语平静,言辞间也不见锋芒,但历数的事实,却是让在场的群臣汗流浃背,面红耳赤,羞、恼、怒等一系列情绪涌上心头,五味杂陈般,不知是什么滋味。以往这些情形都是摆在桌面下的事实,没人会掀开盖子,也没人敢掀开盖子。 然则如今一朝被皇帝一点点摆出来,他们猛然回首间,才发现国家已经衰败下去。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症结所在,但他们不敢说,说出来就是与全天下为敌官僚士绅为敌的下场。 所有官员都脸色火辣辣的,像是有人直接呼了一巴掌一样,但面对皇帝冷然的眼神,他们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难道仅凭自己几句话就能将领土收复回来的? 若是硬是强说这些都是大明的土地,万一皇帝派自己去那里当官收税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是以,这种情况下,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官员们都沉默下来。 默然、冷漠、羞愧、无动于衷,官员们的种种表情都被朱由校一一看在眼底,令他欣慰的是,终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已冷血,还是有那么些人热血未熄,知道羞耻。 “如此酷烈之形式,令朕五内俱焚,忧心忡忡,久而久之下去,恐国将不国,再现改朝换代之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朱明若是无德,自当让出天下神器,然则百姓何辜,要遭受这世上最大的痛苦。” “吾国万民,屹立天下正中,有华服之美礼仪之盛。天生万民,为之置君,则君自当承天命而养万民。吾国吾民,朕之根本,民之乐乃朕之乐,民之哀乃朕之哀,民之欲乃朕之欲。然朕观之先代帝王,却只知受生民供养,而无一物以报生民,此乃君德之失去。” “每每思之,朕不胜哀痛,君德已失,难怪天下乱象渐出,此乃上之警兆,是故朕痛下决心,不破不立,自天启元年起,改制革新,以振国势,以报万民。”朱由校有些激动的说出这最后一句话,坚定不移的语气,深沉醇厚的情感,让群臣动容。 起初听到改朝换代几个字,所有官员的眼皮子都剧烈了跳动了几下,他们心想,这个年轻皇帝也真是个傻大胆,什么话也敢说。但听到后来,他们不光眼皮子跳了,脸颊也紧跟着跳动抽搐起来。 年轻皇帝所言所想简直是颠覆啊,完全和当世的主流理念不符啊。不过这里群臣却出现了分歧,有的听后低朱由校怒目,有的面无表情不言不语,有的却点头不已,显然心中赞同。 不过他们也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面上依然恭敬无比,哪怕心中振奋或者不屑也不能表达出来,很显然,今天大朝会的主导权不在他们手里,乖乖的听着皇帝说就行了。 “政务之要,首在得人,吏治刷新方能天下大治。今有内阁者,为天下政务中枢,天下机要皆汇聚于此,由此处理施政。内阁成员者皆为大学士,然大学士品阶仅止五品,为施政便利,皆加各部尚书衔,与各部并驾齐驱。天下中枢而与部下并驾者,朕闻所未闻,甚为荒谬。”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遂!内阁地位不彰,如何总理天下政务,疏导枢机,辅弼圣君,供养万民?是故朕之革新,从内阁起。”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大学士品级迁延,皆为一品,首辅为正一品,余者为从一品。内阁辅臣仅以大学士尊号入阁,不再加其他头衔。六部并其他诸多衙门,归于内阁之下,为其下属,供其差遣。”朱由校看着下面的臣僚,语气凝重的说出这番话。 话音如同九天惊雷,在他们心头瞬间炸开,带起一片片震荡,轰隆隆的在他们心灵深处不停的回响。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的支持,我会尽量坚持下,多些一点。 第一六四章 宰辅 宰相,这是宰相啊! 无数官员在心中呐喊着,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个从国初消失的东西竟然还会有一天再次出现。到了明朝后期,内阁大学士有宰相之实,却无宰相之名,他们得以入阁的大学士头衔仅仅只有五品,这种名不副实的状况,就让阁臣们和六部尚书时有争锋的事情发生,尤其是被戏称为天官的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常与内阁有龌龊。 如今,大学士品级升为一品,又被皇帝下旨肯定其政务中枢,中央之首的地位,那可是妥妥的宰相名位啊! 历朝历代皇帝登基上任之后,都会有些改革,之前天启帝通过方从哲放出些许风声后,百官们大多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大变动居然这么大,大的超乎他们想象。 直接确立了内阁宰相的地位。 不管下面的群臣的震惊和混乱,朱由校依然不停的宣布自己的体制改革,当皇帝这一点最好,所有的东西你都能一言而决,尤其是现在这种空缺了许多高层官员的情况下,他的决定几乎没有反对出现。 方从哲马上就要致仕了,其他两个内阁成员谋反进了诏狱,礼部尚书孙慎行被抓,吏部尚书周嘉谟被抓,工部右侍郎赵南星,等等一系列东林党人被抓,让朝廷高官缺了一大部分,腥风血雨之下,无人带头,此时竟是对朱由校的改制没有一点反对意见,任由他大刺刺的说下去。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继续响起。 朱由校的改制不仅仅只是提高内阁的地位,还有其他的一些举措。首先,将大理寺的地位提高到和都察院一个等级,后世的行政体制是一府两院,代表政府的国务院,以及最高检察院和最高人民法院。 明朝的都察院其职能基本和后世最高检差不多,只是还不够细分,而且也没下设到地方,而相当于最高院的大理寺地位就要差了很多,都察院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为正二品,而大理寺卿为正三品,整整差了两级。 在之后,朱由校规定,都察院和大理寺单独办公,除了皇帝外,不收其他任何机关的干涉,独立行使检察权和审判权。随后,他又宣布,都察院和大理寺下设到地方,县府省三级地方行政衙门逐级设立。 噼里啪啦的一通后,朱由校终于住嘴了,这一大段话说的他自己也口干舌燥,也大概的将他设计中的一府两院行政体制给描述出来。至于政府的更详细的设计,乃至成立改五军都督府为大都督府,收拢军权的计划他都没手出来,事情要一样一样的做,不能太急躁了。 光是现在这一府两院的规划就够这些官僚的忙的了。 朱由校停下嘴巴喝茶的当口,一直沉默的百官们此刻终于爆发出来,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响起,甚嚣尘上。不管自己的级别够不够参与到这种国家体制的变化当中,他们也满腔震惊的和别人谈论,除了大声的说话,他们想不到其他发泄自己情绪的方法。 这种感觉真好。 朱由校微微眯着眼睛,不住的享受着,一种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的情绪在他胸腔中不住的盘旋,今苍茫大地,我主沉浮。 所有人都在议论,只有方从哲垂着眼帘,既不动也不和其他人谈论,他是要致仕的人了,这次大朝会后就会有上奏折,此时朝廷,哦不,刚才皇帝改朝廷的称呼为帝国,以后皆以帝国代指国家、朝廷。帝国今后的人和事与他再也没有一丝关系。 大明帝国,嘿,这称呼还是蛮提气的。方从哲在心下幽幽的想着,不知为何,他忽然涌起了一股淡淡忧伤,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大抵如此。 百官议论半晌后,从高到低,渐渐的平息下来,此时他们已经恢复冷静,自己在这里在如何激动,也无法改变事实,当前最该关心的不是体制的变化,而是这些位置由谁来坐。 安静下来后,每一个人出面阻止,哪怕刚直如杨涟也是如此,全都安静的等待皇帝后面的文章。没有人是傻瓜,皇帝在大朝会这种隆重的仪式上提出改制,就表明其十分重视,态度坚定不可更改。 更何况还有红丸案在旁边等着呢,对于这种时刻能威胁到自己的案件,每个官员都关注着,还有相当一些人没有审核完,在诏狱关着呢,若是不合皇帝心意了,谁知道哪个家伙口风一转,供词就牵扯到自己身上来了。这种鬼蜮伎俩,所有的当官当久了的莫不精熟。 当然,也有不怕这些的,比如杨涟,比如孙承宗。前者不发言是认为皇帝的举动合乎道义法理,自己并不应该反对。至于后者,却是看出了朝廷,哦不,是帝国,看出了帝国的虚弱和腐坏,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不论皇帝有什么样的举动他都不惊讶。 “咳咳!” 待场面安静下来后,朱由校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宣布自己的决定,只是说的却不是他们想听的戏肉,内阁大臣的人选。 “内阁大臣由皇帝一言而决,人员常例五人,其成员五年一届,及至五年期满,由皇帝更换,任期未满之前,无重大失误不做更换。内阁之中,首辅为其长,其余皆从之,首辅掌总,余者分管,或由皇帝指派任务。首辅可连任,但不得超过两届,至于其他辅臣,则不做规定。” “今内阁初设,人员空置,按例补满。”说到这,朱由校顿了顿,而这一停顿也正好卡在了官员们的心头。他们纷纷抬头,连君臣礼仪都不顾了,聚精会神的盯着皇帝年轻的脸庞。 “内阁首辅方从哲,年前已上奏折致仕,朕允之卸任,故所有人员皆由朕从新制定。”朱由校话才出口,又是一个令官员们心中一跳的消息。只是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朱由校的声音毫不停顿的倾泻而下,令他们目不暇接。 “户部尚书李汝华,京营协理绒政孙承宗、兵部尚书崔景荣、刑部尚书黄克攒、工部尚书王佐,此五人加大学士衔,进内阁理政。”一口气说到这,朱由校忽然停下,沉吟起来。 他是在想大学士的称号,此前大学士有以殿阁为前缀,以示区别和地位的高低,比如东阁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等等,都是如此。但朱由校却不太想用这些旧称。 想了下后,他接着说道,“李汝华为中阁大学士,为首辅,孙承宗为东阁大学士,崔景荣为南阁大学士,黄克攒为西阁大学士,王佐为北阁大学士。内阁既立,五位阁臣应即刻起身,将办公场所迁移至文华殿。” 他的名称命名很简单,以东南西北中为号,加个阁字就成了,既然是内阁辅臣,自然就用阁字,用殿字就不太符合。而且东南西北中象征着帝国的四方和中央,和阁臣地位相符,而且简单明了,自然就是用这个了。其排列顺序,除了中阁坐镇中央为首辅外,其他的皆以人们口头的自然顺序来排列。 至于其他四名大学士的名号,这一届内阁成员仅只五人,还用不着,等到第二届的时候在宣布。 朱由校的这套名单很简单,除了孙承宗外,其他的都是剩下的四部尚书生了一级,成为阁臣。他没有仔细的去挑选和对比,反正在他要提倡和执行的新事物下,这个时代的官员反应都差不多。 而且,内阁的办公场所也给朱由校改了,以前的内阁是在文渊阁办事,只是那里是皇家的藏书之所,堆满了各种书籍典章,自然留下来办公的场地及小了。而今内阁地位提高,权威彰显,再留在那里就不太合适了,是以朱由校将内阁的办公场所迁到了文华殿。 当然,这里面他还有另一重考虑,文华殿的正对面是武英殿,今后朱由校收拢军权的机构大都督府就打算设在这里,文武相对,分而治之,这是他未来的国策。明朝武人的地位太低,而且牵制严重,是时候更改一二了。 五个人员名单一出,百官纷纷哗然,他们十分惊讶,惊讶于皇帝确定人员的草率,仅仅只是将剩下的各部尚书往上提了一级就了事。就连站在前排,颇有些满心期待的几个现任内阁辅臣也有些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不相信就这么简单的,自己就成了宰相。 就连身体不适,打算过完年上奏折致仕养病的李汝华也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老来竟然捞到了一个阁臣宰辅,而且还是极为重要的首辅位置,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任命一下,他登时将自己原本的打算抛到九霄云外,满心都是要做一做这帝国辅政大臣之首的情绪。 “尔等五人莫非不愿意?还不速速接旨!”看下面呆愣一群的官员,王承恩在朱由校的授意下往前一步,大声厉喝。 “臣等遵旨,这就前往文渊阁迁移场所。” 五人齐齐走出,立刻领旨谢恩,至于对答的话则是由中阁大学士李汝华回答,其他人只是跟着行礼。就这么不经意间,几人的顺序地位就确立下来。 第一六五章 帝国日报 “卖报了,卖报了!正旦皇帝大朝会,对内阁做出惊人调整。” 一个小小的孩童冒着寒风,在大街上不停的呼喊着,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纸卷一样的东西,不停的挥舞着。 “喂,小孩,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给我来一份。”一名正坐在小店中正吃着早点的黝黑青衫士子心下好奇,招手让报童过来。 “这位相公,这是报纸。您要来一份么?不贵,才两文钱。”孩童过来礼貌的问道。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要一份。”黝黑士子掏出两文钱递过去。 “好的,相公。”报童眼睛一亮,手脚麻利的将一份报纸递过去,然后安静的站着,等着对方读书人的发问。 黝黑士子确实没有提问,而是看向手中的报纸。他刚才隐约间在报童手上会挥舞的纸卷上看到了几浓墨重彩的字,这个年代,有字的东西都是珍贵的,都记载了一定的知识,他很好奇,这名为报纸的东西怎么会让一个小孩童出来卖。 而且听孩童的口号,这上面似乎写着的是前几天大朝会的事情。此时才不过刚正月初四,大朝会才刚刚过去两天,虽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惊悚,但以这个世界的消息传播速度,也只是在官场上传遍了,民间还要让消息飞一会才有听闻。 黝黑士子虽是读书人,但也不清楚那天大朝会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从匆匆来往的官面人家上看出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正好这个份名为报纸的东西上似乎有所涉及,所以他就买来一看。可这一看,却让他心底一惊,手一抖,差点捏不住这轻飘飘的几张纸。 报纸是三张相叠,中间用线缝了起来,这就相当于有六页的大册子了,此时黝黑士子正好打开报纸,在第一版上,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黑体大字。 内阁大学士升为一品,天启皇帝再立宰相。 字体笨拙死板,透着股匠气,然而上面所蕴含的信息却令他头晕目眩,脑袋一片空白。 “皇帝这是怎么了,要作死也不是这么作死的啊!”若黝黑士子是后世人,他此刻心底一定会这样疯狂的吐槽。 只要稍微研读一下历史的人发现,从有宰相一来,到明朝,相权是在不断削弱的,而君权却是在不断加强,从臣子们早朝时的规矩以及称谓上就能看出来。到了明朝更加,宰相直接被废除了,虽然后来内阁崛起,权势增加,但却只是五品官,有实无名,外要与六部争锋,内要与内廷周旋,其威势远不如前朝多已。 然而如今这一变却是小可,官职品阶上升,皇帝确定名分,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宰相啊。皇帝这是怎么了,难道脑子糊涂了? 黝黑士子呆愣的看着上面的信息,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改变,他也知道之前天启放出来的大变风声,但怎么没想到这个变化会是这样。 历朝历代的变革不都是在削弱相权加强君权么?皇帝们不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么?洪武的废除宰相,康熙设立的军机处无不是如此,怎么会有人将权利下放呢? “相公,您还问话么?我要去卖报呢!”黝黑士子呆愣着,报童却等的不耐烦了,他还要去卖报赚钱呢。 “哦哦,问,这就问。”黝黑士子回过神来,理了理思绪,问出了刚才自己心底的问题,“你这报纸从何而来,上面的消息可准?” 听到这个问题,报童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光彩,人也骄傲起来,“我的报纸是从天宫商号拿的,您看我背上。”说着报童转过身去,在他衣服的背面印着几个大字,天宫商号。 “这个商号可是皇帝老爷的,我们可是帮皇帝老爷卖东西呢。”报童转过来,听了听胸膛,显得非常自豪,咱也是皇帝的人了。 “这样啊,好了,我没问题了,你去吧。”听到皇帝这两个字,黝黑士子一切都明白了。天宫商号他也知道,这个在除夕成立发卖货物的商号没有一丝的遮掩,直接打着皇店的旗号,非常的嚣张。 嗯,就是嚣张,这是黝黑士子在京师结交的朋友说的,想起对方说这句话时候那又恨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忍不住嘴角一翘,会心一笑。 “相公再见。”小报童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黝黑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报童,“这些天但凡有新的报纸,你都给我送一份来,就送到这。”他手一指,指着一栋会馆说道。 “好的,相公。”报童应承了一声后便走了,然后远远的传来了卖报的叫喊声。 “真有礼貌,这天宫商号好手段啊!”黝黑士子摇了摇头,然后就着小摊上的豆腐脑和芝麻烧饼看起了报纸。 看过关于内阁的报道后,他往后翻着,一个又一个的震撼消息出现在他面前,都察院将在地方设立分院,大理寺品阶提升,和都察院一个等级,也将在地方设立分院。 这第一版报纸的信息蕴含量极大,除了大朝会的事情外,还有关于红丸政变的详细经过,以及对涉案人员的处置方案。在此之外,还有天宫作坊招人,天宫商号出售货物,皇庄免租种地,皇宫招募物资供应商等事涉皇室的消息。 等到报纸上所有的东西都看完后,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黝黑士子抬起头,长长的吁了口气。 “这报纸……..帝国日报……”他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纸卷,一股无法言语的感觉在他心中涌动,他感觉自己手上轻飘飘的纸片似乎无比沉重,上面似乎有种能改变世界的力量。 他举目看去,小店内也有其他人买了报纸,此刻正大声谈论着,有说内阁的,有说都察院和大理寺的,更多的则是在议论红丸政变的事情,隐约间,他听到了李三才、遗旨、密信几个词。 看着看着,忽然一个词从他心中蹦了出来,舆论。 这报纸恐怕要将士林的话语权给夺过去啊!他在心中幽幽的叹道。 【作者题外话】:抱歉,上一章有个错误,内阁大学士应该是五、七、九人的常例,结果写错了,漏掉了后面两个数字,在这里更正下。 第一六六章 孙元化 黝黑士子叫孙元华,是徐光启的弟子,此次他入京是接到自己老师的信件,进入天宫作坊铸炮。孙元华是举人,由于醉心西学,屡次考试都没有中进士,后来他索性放弃科考,专心西学。 他此次入京一是欲在老师的襄助下铸炮立功,好谋个出身,二是打算受洗入教,成为一个天主教信徒。 他的老师徐光启就是一个天主教徒,他师从徐光启,自然很早就就接触了这方面的东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后,他确认天主教能“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于是也打算入教,近距离学习接触。 正当孙元化楞着的时候,一个会馆的杂役跑了过来,“孙老爷,徐大人派车接您来了。” “哦,好的。”将报纸一夹,孙元化就跟着出去。他出来一看,会馆门口正停着一辆四轮马车。 “您是孙老爷吧,徐大人让小的来接您。”车夫拿了个马扎放在地上,让他踩着登上马车。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四轮马车飞速离去,来到阜成门,穿门而出,一路向西,咕噜噜的往天宫作坊行去。 这条连接天宫作坊和京师的马路非常的宽阔,光是自己走的这边就可以并排四辆马车形式,在路中间还有些隔断的东西,将整个马路分成了两半。 来到京师也几天了,孙元化也打听了下天宫作坊的消息,知道这条马路叫单向路,一边只能走一个方向,只有遇到缺口的时候才能掉头。 在马路两半还有一排排的坑,据说开春了这里是要移植树木的。从京师的老百姓耳朵中,他听到了很多关于天宫作坊的消息。 除了那些荒诞不经的外,京师的老百姓对那里最多的印象便是,那边是做工的好去处,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冬天的时候在那边寻了个差事,赚到了些钱,过了个肥年。 还有些打算过完年后继续去那边做工,甚至就连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娃子都打算去那里做缝纫工。天宫作坊那边的纺织厂他刚刚从报纸上看到了,常年招收女工,而且除了一开始贬谪的太监外,那个厂里只有女工,没有男人。 孙元化估摸着,等过了年,估计就有一大批的大姑娘小媳妇之类去做工。大明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能赚钱的渠道少的可怜。 车轮粼粼,半个时辰后,马车挺了下来。 孙元化下车后,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栋非常高大的城门,气派的大门为这里彰显了一股雄壮的气势。 门口有着两队锦衣卫守候着,和以往看到的不同,这些锦衣卫要精悍的多,一身飞鱼服,绣春刀,看起来极有气势。 通报了一声后,孙元化便被人领着进去了,七拐八绕上楼梯后,锦衣卫引他来到了一处房间,他的恩师徐光启正在里面认真的看着资料。 “徐大人,孙元化带到。”锦衣卫禀报了一声。 “嗯,好的,你下去吧。”徐光启答了一声,却并未抬头,而是低着头继续看着资料。 那名锦衣卫也见怪不怪,行了一礼便出去了,房间中只留下孙元化一个人,而他对自己老师这幅脾气也是习以为常,自己安静的在房间内转悠,找着感兴趣的东西。 很快,他便找到了目标,一个小型书架。书脊上的题目让他起了浓厚的兴趣,枪炮设计,一本讲关于火枪火炮的书。 抽出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很是吃惊,书里面没有具体的设计方案,但却从火枪火炮的作用原理以及军事用途进行阐述,讲述来了火枪火炮的发展方向。 这些书都是朱由校脑海中的技术知识,被他整理抄录后通通送到了徐光启这里,技术的事他以后是不打算管了,全都交给徐光启。 这些知识里面有的成系统,非常详细,有的不成体系,只有只言片抓,就比如他之前提到过的铁范铸炮,就只有几句大概的步骤,先用泥范翻铸铁模,再用铁模铸炮,而后清洗。 但饶是如此简单的东西,却让孙元化恍然大悟,豁然贯通,这一看就让他沉迷进去,直到不知多久后,才被徐光启叫醒。 “怎么样?”徐光启笑着问道。 “此作者当为大材,老师何不招来荐于帝前。”孙元化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哈哈哈!”听了自己学生的回答,徐光启哈哈大笑不止。 “老师这是何意?”恩师的反应让他茫然,心头满是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哪里错了。 “这些都是皇帝写的,然后送过来的。”徐光启指着满书架的书说道。 “皇帝!?”孙元化大吃一惊,这书竟然是皇帝写的?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皇上登基之后,对火器无比重视,在这里耗资巨万,建设钢铁厂和枪炮铸造厂,故为师招你前来,你之所学,在这里如鱼得水,怕是能有一番大成就。”徐光启捋着胡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老师…….”孙元化犹豫了下,才迟疑的说道,“我听闻这天宫作坊归属内府,然内府不设品级,无有勋衔,如何是正途出身。” “这个你不用担心,皇帝用意为师自是知道,这个已有腹案,你不用担心,只需安生在这里做好事就行。到时候这怕是都要交给你了,老夫怕是不能久待。”徐光启解释道。 “老师,您……”孙元化有些担心的问道。 “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为师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徐光启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担心,“对了,为师在这还收了个弟子,叫宋应星的,你跟为师过来,去见见他。” 说着,他便带着孙元化往实验室厂房走去。 而此时此刻,朱由校也没有闲着,而是在检视自己的部队。 羽林军再次招收了两万新兵后,正在陷入紧张的训练当中,有着八百核心,四千骨干,朱由校并不担心军队战斗力下滑,以现代队列训练出来的部队就是这点好,能够快速的扩充。 在严格残酷的军纪约束下,新兵们很快就能成型,然后按照操列进行战斗。来到这个时代后,朱由校才发现队列训练这套东西在这个时代发挥的巨大作用。 和其它现代人一样,朱由校初初入伍时,心中也很是不解,这些老掉牙的东西还练他干什么,都是高科技时代了,一打仗就是飞机导弹先行,要不就是散兵线的步兵班排战术,这些根本就用不上,也就阅兵的时候好看些。 他的这些想法不能说错,甚至可以说是正确的,这套东西在现代确实没有用,然而在这个时代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论是火器方兴未艾的现在,或者是更早之前的冷兵器交锋的时代,都非常的有用。步兵集结方阵,骑兵分列两翼,弓箭手居于前方。 开战时弓箭先行,而后步兵长矛大阵逼迫压敌,最后骑兵衔尾追击,这是一套简单但却有效的战术,而现在朱由校只不过将弓箭手换成了火枪和火炮。 只不过想要实现这套有效的战术却需要极高的军事素质,讲究的是士兵与士兵之间的相互配合,而这些都可以通过队列训练来实现。 相比之下,卫所边军步兵乱糟糟一窝蜂的冲锋进攻就显得极为落后,面对组织严密,阵型配合紧密的后金八旗一接触就溃败下去,只能守着城池,根本不敢野战。 明朝的军事失败,不光是用人的问题,也是军事制度以及战术的落后。 天宫作坊的铁甲制造成和火枪制造厂以及开工,这些天陆陆续续的有些成品送过来,不过朱由校并没有列装,而是让人制造了木制的模型,然发给选定的火枪手进行训练。至于火药则以沙子来代替,铅丸则用石头。 如此先熟悉装药发射的动作,待新定名天启式步枪的火枪列装后在进行实弹训练,除了这个之外,朱由校还对军中制度进行了微调。 当初他偷懒,直接套用了后世解放军的军衔制止,却忽视了两个时代官职的不同,这个时代官职是九品制度,而他的军衔却是三阶十级,无法一一对应,此刻他要厘清官场,实现军、政对等,这个品级就很重要。 因此朱由校取消了大校的军衔,政府的官职和军衔对等,这也是为了以后军官转业奠定基础。 同时,他还提升了少尉军衔的地位,将其和连长等同。一是因为干部不够用,像基层的排长之类的职务他全都下方给了老兵,也就是士官担当。当然,现在还没有这个词,所有老兵都称为某年兵。 如此一来,由于没有从正的划分,军衔的含金量就非常的大了,一个军衔的对应一个职位。而且军官的素质要求也非常的严格,最低级的军官都是一个连长,指挥两百人的队伍,要求相当水平的指挥能力。 整整三万人的羽林军中,有这个水平的只有当初经过半年专业化军事培训的那八百核心,其他后来的都要弱很多。 借着这次的调整,朱由校在羽林军中设立了四部,也就是参谋部、训导部、后勤部和装备部。当然,目前仅仅局限于羽林军中。他打算在羽林军中运行成熟,有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军官之后,在往上延伸,在相当于军委的大都督府中成立四总部。 羽林军其实应该有个军长的,不过这个朱由校自己暂时兼任了,由他统领羽林军,他身边是四部,下面是各个师级别的军官,如李捕鱼、许文、李屠、李陶这一级别的高级军官。 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这种关系将持续蛮久,直到羽林军彻底磨练出来,成立其他几只同一级别的军队为止。 第一六七章 变革起始 时间缓缓的流逝着,大明的官员惬意的窝在家中,享受着难得的假期。明朝的官员是相当苦逼的,平常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的,一直要上班,也就是在春节前后,有着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休息。 朱由校没有去管这些,对于他来说,既然制度还没有变革,那就先按照老的规矩来。不过他也没闲着,在这悄无声息之间,文华殿正对面的武英殿上,悄然的挂上了一块牌子——大都督府。 这是统管天下军队的军事首脑机构,如同后世的军委一般,当然,此时这还只是一块牌子,具体的机构还没有设置。 大都督的印信也是保存在朱由校身边,由他暂时执掌,若是有事便以大都督府的名义下发公文,传达命令。 大都督这个位置朱由校是并不打算自己兼任,和后世不同,皇帝这个位置,这个称号,天然具有统帅国家军政一切事物,掌握一切权利的职责,不然也不配称为皇帝,因而他也不用去学后世,一号首脑要兼任军委主席。 元宵过后,一切恢复正常,所有的官员都前来上班,而这时,他们才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尤其是内阁的几个新晋大佬,他们都看到了大都督府的牌子。 这时,一名太监来了,一进文华殿,便高声喊道,“陛下有旨,召五阁大学士至乾清门议政。” “臣等遵旨。”五人行礼后便纷纷带着文书前往乾清门。说是五人,但其实不可能紧紧只有他五个去,还有需要记录的文书,内阁才刚刚成为政务中枢,规矩未立,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要记录下来,这些都是以后运转的规矩和资料了。 “来啦!都坐吧。” 一来到乾清门,几人就听到这样的招呼声,他们抬头一看,正是年轻的皇帝,此时他身穿一身明黄色的便服,正轻松的坐在主位上。在大殿中,此时正摆着五张椅子,显然是给他们准备的。 “多谢陛下体恤。”李汝华代答一声后,几人便做了下来,只是屁股还没坐稳,皇帝便发声了。 “天津盐场几位都知道吧,其效益之大,无可估量,朕打算裁撤盐业转运使司,所有盐场交由内府掌管。”朱由校还是那么直接,一下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李汝华和孙承宗等人一愣,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朱由校又接二连三的抛出了自己的一些打算。 “改北直隶为河北省,设巡抚为一省之长,此为永设。河北行政区划重新划分,行省之下,设府县两级,行省之中,仿照六部,设六厅,府设六局,县设六科,所有官吏一体,给予品级告身,于体制内升迁流转。” “都察院和大理寺下设分之机构的事宜暂且不用一下子铺开,先在顺天府及河北省试行,以观成效,积累经验。同时,朕打算取消捕快,设立警察制度,用以维护日常治安。警察制度暂且也先在顺天府和河北省试行,中央设一警部,顺天府、河北行省极其下属府县一体从之。” “同时,以往归于县府执掌的监狱独立出来,归属行省执掌,警察掌侦缉抓捕,都察院掌监察诉讼,大理寺掌审判,监狱掌刑罚,此即为司法程序。”说到这,朱由校停了下来,而后拍拍手,一叠叠厚厚的资料被伺候的太监捧了上来。 这些资料非常的厚,将朱由校种种设想解释规定的详详细细,这是他完全照搬后世的司法制度写下来的,非常的完备详尽。他退伍后的职业本就是在司法体制内混,虽然是身处监狱中,但这些都是一个体系的,耳濡目染中自然知晓清楚。 沙沙沙! 书页翻动的声音频繁,每个人都在认真仔细的看着朱由校下发的文件,这是皇帝的改革,若是不出意外,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就都在这方面了。 朱由校的改革制度切入点很奇特,从司法入手,因为这是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事情,很容易见到成效,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都是苦差事,相对来说阻力要小,容易执行。 “可惜,现在不是免税的时机。”看着不停翻看资料的五位大学士,朱由校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最终还是没有将免除农业税的政策提出来,农业税很好免,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却不好解决。 比如,漕粮。 大半个时辰后,五位大学士揉着酸痛的眼睛抬起头来,这份资料很详细,也面面俱到,不仅讲到了如何设立一省的制度,也详细讲解了司法的运转,完全可以当做教科书,照着上面写的去改制。 “如何?”朱由校问道。 “陛下天纵之才,臣等无有异议。”这会抢先说话的却不是李汝华,而是东阁大学士孙承宗,他的一句无异议顿时堵住其他几个张嘴欲说的大学士的话。 “……..”李汝华张了张嘴,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眼面色平静,已经坐下的孙承宗,最后还是颓然放弃,默默的吐出了一句话,“微臣无异议。” “微臣附议。”后面是其他三个大学士的附和,他们也体会到了现场微妙的气氛,小心翼翼的回答到。 “既如此,那朕就开始分派工作了。”朱由校点了点头,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本次改制由东阁大学士孙承宗主持,其他几位则尽心辅助,主持好日常政务。” “臣等遵旨。” 领旨后,五人就从乾清门出来,往文华殿行去的路上,隐隐间,几人分成了两拨,李汝华和其他三位一拨,孙承宗自己一拨。 孙承宗大踏步的走着,昂首阔步间充满了雷厉风行,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清的干劲。后面几人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 “皇帝学生做到了他说的,老夫也该做到自己的承诺。”孙承宗微微一笑,想起了多年前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一大一小,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相互扺掌许下的承诺,相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改变这个国家。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的支持,谢谢。 第一六八章 裁撤给事中 “你们说这些怎么可能推行的下去,一看到这样的命令,六科给事中还不都封驳了!”在内阁内部自己的小会议上,李汝华有些哀叹。 这是朱由校定下的规矩,遇事阁臣议而决之。其他规矩也都比较详细,比如内阁命令和圣旨的优先问题,一切以圣旨为尊。 “这确实是个问题。”孙承宗也眉头深锁。给事中设立之初是防止大臣擅权,但发展到现在,却成了一项政争的利器,尚若内阁大学士在给事中没有人,那下达的命令根本就推行不下去,在给事中那里就給驳回了。 几个大学士也面面相觑,也感觉束手束脚起来,在帝国变革的背景下,给事中制度就是一种莫大的阻力。 “圣旨到。”在他们相对愁眉苦脸时,一青衣太监手持黄稠卷轴,款步而来。 “臣等接旨。”五个大学士纷纷跪下,对于这些通传内外,沟通消息的青衣太监,这些人早就熟记于心,毕竟在皇帝大肆废除太监的情况下,还能担任一定职务,必有过人的背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监摊开圣旨,于扬顿挫的念了起来。这封圣旨不是为别的,正是关于他们刚才还发愁怎么办的六科给事中。 天启皇帝来的非常直接,直接以给事中牵涉党争,于国无益,予以废除,相应人等由内阁安排下去。 对于明朝的给事中制度,朱由校非常的不解,他从没听过政府下达的命令下面的人还可以封驳的,不然就不具备法律效力。平常的情况下还罢,可以慢慢替换,将自己的人换上去,然而现在是大举改制的时候,朱由校实在是没有这个功夫玩什么朝政党派平衡。 还是直接撤掉了事。 封建集权制度的发展到清朝确实是发展到了顶峰,但也走到了死胡同,一朝大梦破灭,便是痛彻心扉的沦落,朱由校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的发生。 就算后世朱家子孙无能,大权旁落也好过这种情况,更何况,反正皇帝的位置是老朱家的,不是他老肖家的,当个空头皇帝也好。 朱由校深知历史的发展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挡的,是以他根本不将这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只要自己是有名有实的皇帝就好,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来的太及时了! 接旨后,几个大臣相互望了一眼,心中顿时都是这个想法,看来皇帝真如他所说的,自己亲自下场主持变革了,他自己不仅是内阁强有力的靠山,而且还亲自充当了先锋军的角色。 能做到一部尚书的人都不是傻子,宦海浮沉几十年,早就褪去了初入官场的青涩,他们深深知道这个帝国的弊病,但人小力微,哪怕是身为辅政大臣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如今有皇帝的支持,他们心中徒然又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功利心,大有再做一番功业的心思。那是打算致仕的李汝华都是如此,身为第一届真正的宰相,而是还是宰相之首,权势地位都已经到了顶峰,是该考虑身后事了。 若真改制成功,让大明再起,不论是对自己的身后名还是对家族都大有好处。 “老夫老了,不如年轻人有干劲,不过经验还算丰富,冲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老夫会为你们把守好后方的,稚绳,好好干,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李汝华心思转定后,颤巍巍的对孙承宗说道,尽显一派老迈。 然而孙承宗却不敢小看这个老人,他深深施了一礼,“多谢老大人襄助,稚绳自会尽心尽力。” 李汝华这么说就算是在内阁内部统一意见了,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全力支持,一切变革的事务全部由孙承宗主持,其他三阁大学士全部听从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的吩咐。 有了这么一个承诺后,孙承宗也是心下大定,毕竟李汝华身为首辅,尚若他人老心不老的一定要插一手的话,孙承宗也不大好干涉。 “诸位,如今我们就开始讨论讨论事情怎么开展。”孙承宗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其他三人。 接下来,就是内阁紧张繁忙的会议和任务分派了,而这段时间他们也是不断的出入乾清宫,向皇帝请教具体的章程,这个变革是皇帝推动的,到底怎么来他最清楚,内阁的作用就是主持具体的事务,以及提供人员的参考。 在朱由校的一力推动下,整个帝国的官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高强度的工作顿时令那些清闲惯了的文官吏员们叫苦不迭。 乾清宫书房内,俞咨皋正襟危坐着,听着皇帝侃侃而谈,这是一场关于建立帝国海军的交谈。 “帝国有绵长的海线,从北到南,几达两千里,尚若有一个国,以庞大的海军击我陆地,彼可以集中力量,击其虚处,而帝国却只能讲守军平均分布,力量分散,如此主动权在彼,必将重演倭寇之事,甚至更甚。因此必须有一只强大的海军以卫帝国海疆,御敌于国门之外。” 朱由校从国家安全方面切入,详细的向俞咨皋这个自己选定的海军将领阐述自己的海权思维,新奇的观点,令在福建沿海长大的俞咨皋灵光频闪,以往的见识被串联起来,一个崭新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 “若有海军,便可趁建州女真出动时,直插其心腹之地,杀其老弱妇幼,则女真必要回援,辽东之围可解。”忍不住,俞咨皋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朱由校一愣,便大笑,“看来俞师已是领悟了海军的妙用。”接下来,他又和俞咨皋讲解现在海战的规则,以丁字型战术为核心的侧舷炮战。 新奇的战法听得这个黝黑的老将目光中异彩涟涟,恨不得现在就有只强大的海军给他指挥作战。 “船只的航速,大炮的射程,以及大炮的数量。”俞咨皋喃喃念叨着新式海军的核心,他本就生长在海边,对海战自然不陌生,如今一接触新式思维,迅速就吸收过来,剩下的就是实战的磨练了。 “朕已经传旨沈有容从登州移防天津,俞师可前往天津,以俞师为大明帝国海军司令,沈有容为副副司令,组建大明海军。朕授俞师少将军衔,沈有容上校军衔。希望俞师务要辜负朕之期望。”说着,朱由校从刘若愚手中接过一套军装,亲手送到俞咨皋身前。 金光闪闪的星星,闪烁着迷人的光辉,这可是真的金子打造的军衔。这个少将朱由校采用军制以来,授予的第一个将军衔,统帅京师城防军的戚金是上校,为羽林军第一人的李捕鱼才是中校。 由此可见其意义非凡。 “末将必不负陛下期望。”俞咨皋郑重的行了个军礼。 “这些资料俞师带过去,让船厂的大匠观看,资料还是俞师亲自保管,以防丢失。”朱由校又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这是他脑海中所有关于造船的资料,神奇的减摇鳍技术都在其中,这份资料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盖伦船船厂早就造过,已经有经验了,此时关键是快速形成战斗力,俞师到了天津后,当以盖伦船为主力船只,建造海军,飞剪船则可以在首尾撞上大炮,充当侦察船只。两者的有点综合则暂时先放放,先让大匠们努力造船。”朱由校殷切的叮嘱着,将俞咨皋到哪里的行事方案都预先定了下来。 “末将省的。”俞咨皋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去吧。”朱由校挥挥手,让对方即刻出发,该交代的他都交代了,俞咨皋也是老将了,这些都明白,再说就是炒剩饭了。 “末将遵命。”俞咨皋行了个军礼便大步离去,带着些人就直奔天津。 此时此刻,统帅登州水师的沈有容却正在海上劈波斩浪,带着几百搜艘大小福船广船,满载货物与人口往天津疾驰。 在年前朱由校就下了圣旨,让驻扎在登州的沈有容南下,接收造船的木料以及工匠。在事涉谋反的东林人员中,颇有些江南豪绅,而他们普遍参与了海贸,麾下船厂好几座,阴干好的木料及工匠无数。 而现在,这一切都归了朱由校,至于抄家所得的五十万两银子,则由锦衣卫分批起运,送往天津。其他店铺田土之类的,名目众多,则暂时封存,等待汪文言处理完长芦盐场的事宜后南下接收。 在俞咨皋出发的时候,天津盐场也有一大批的人出发,不过他们的目的地不是京师,而是长芦镇。而汪文言也几乎在同时,手持圣旨,从京师出发,前往长芦,接收长芦盐场。 天启元年一月,元宵节刚过,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在朱由校的一道道圣旨下剧烈的运转起来,京师震动,北直隶震动,长芦震动,江南乃至整个天下都震动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刚刚登基,屁股还没坐热的天启皇帝,其决心,其动作居然如此的大,从各个方面入手,发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声音。 第一六九章 大动1 工部招人修路,一天五十文,工钱五日一结,管饭,一稀两干,两天吃一次肉。 长芦盐业公司招收盐丁,这是皇上的产业,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 天宫作坊招收铁匠以及学徒,待遇优厚,有将人品级考试,技术越好,拿的越多。 天宫商号诚招宫廷佳酿代理合作商家,量大从优。 天宫纺织厂招募女工,以皇帝的名义保证,我们这里了只有太监和女人,绝对没有一个男人。 时间刚刚一过二月,新发行,但迅速流传开来的帝国日报上疯狂的刊登了各种广告,上面大部分都是朝廷,哦不,现在叫帝国了,老百姓们对这个词不了解,但却觉得郎朗上口。 报纸上都是帝国招募人手的消息,而且给的工钱让人流口水,不管你是有技术的,还是只有把子力气的,都能找到活干,甚至就连农家妇女都能去纺织厂。 对于这个纺织厂,很多人是持怀疑的态度,虽然这消息上了啥报纸,也有皇帝背书,但旧有的思维局限,仍然让很多人犹豫不定,但也有些女人前去,不多大多都是家里极度贫穷的,或者是寡妇从良女一类的人,他们只能自己养活自己。 良家妇女乃至黄花大闺女则多是在观望,她们想等等,等到有消息传来是的时候再去,其实他们心中是希望能去的,这样不仅能补贴下家用,还能为自己赚取一份嫁妆。只是碍于纺织厂没有正面的名声传播开来,她们为了名声考虑,忍耐下了心中的悸动。 京师和北直隶,哦不,现在叫河北省了,皇帝刚刚改的,两个地方的百姓徒然发现,这年一过完,世面上多了好多做工的地方,此时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刻,很多穷苦百姓家粮食已经吃完,但庄稼还没收上来。 往常这个时刻他们都要去地主家借粮食或者是去借高利贷,然而这个春天却不必去了,报纸上提供的大量做工机会能让他们轻易就得到银钱,然后去买粮食。 这个现象,让那些准备在青黄不接时刻捞一笔的地主和放印子钱的人纷纷愕然,只是面对这个现象他们除了唾骂一句外却毫无办法,他们背后的主子此时正被皇帝差遣的跟跳狗一样,根本没空来管他们。 跟条狗一样不是骂人,而只是单纯的形容词。 警部刚刚组建,从刑部抽掉人手,确立规章,每天都有大量的文书以及人员需要确定;礼部也不悠闲,今年是天启元年,到了年底就是秋闱了,明年开春就是春闱,本来这都是按照常例来做事的,可是皇帝却不,他说今年科举题目要改,招收的人数要变,而且举人也要分派做官。 刚过了二月,在皇帝严厉的督促和高压下,都察院四处出击,已经抓到了好几个玩忽职守或者阳奉阴违的官吏,经过大理寺审判后,全部革职,永不叙用。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官员敢炸毛,礼部尚书同样如此,虽然心中满腹牢骚,但他们依然死命的工作,一拿到皇帝和内阁商量好的天启年间第一场科举规程后,虽然心中吃惊万分,他们还是马不停蹄的四处分派人手,务求见最新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各处提学官手上。 刑部也不清闲,警部是从刑部分裂出去的,为了那边的尚书和左右侍郎,内部狗脑子差点打出猪脑子。现在的情势已经很明显了,皇帝是从尚书位置上提拔内阁大学士的,既然第一年就如此定下了规章,那下一届恐怕还是如此,那个尚书位置不仅是二品大员,还是一张通往权力巅峰的门票。 除了这个外,还有监狱的设立,所有监狱归刑部管理,分属各行省的刑厅,这种新事物最是繁杂,要重新确立规章。 户部也忙,皇帝说了,每年用钱要有计划,你们拿出今年的财政审计来,什么?其他部门不交,你这个尚书怎么当的,不会去催啊,谁不交你不要拨钱给他。 皇帝这么一通咆哮后,新从侍郎位置上提拔上来的户部尚书黑着脸,将手下全都派出去,就去其他部门蹲着,什么时候有财政预算书了,什么时候给钱,这么一催,各部又忙碌上了几分。 在这种情况下,号称天官,掌管官员升迁任免的吏部怎么可能清闲的下来,每个部门的人手变动都要到这里过一遭,签发官身文书的吏员一直从早写到晚,写到手抽筋都写不完。 工部就不用说,工部尚书刚一看到朱由校规划的全国公路网络时,直接栽倒在地,晕了过去,这么大的工程肯定是要他牵头掌总,但若真的按照皇帝画的这么来做,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 六个部门里面,总体来看来最清闲的估计要算是兵部了,皇帝偷偷将大都督府的牌子立了起来,大部分军令都是从那边走,没有兵部什么事情。不过他们没没偷笑多久,锦衣卫那边一纸文书就让他们的美梦破灭。 除了些许首脑分在外,绝大部分红丸政变中的谋逆人员审理完毕,请兵部派人过来交接,押送辽东服刑。 果然皇上是见不得我们清闲。 刚一接到锦衣卫的文书时,兵部尚书脑门一懵,心中升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此可见,这段时间朱由校将六部官吏们差遣的什么样子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一丝懈怠,全都勉励工作。在北直隶改河北行省的时候,皇帝提出了官吏一体,全部纳入品阶当中,如今内阁有风声传出,这项举措在河北省实验后会推广到全国。 而这就是那些吏员们一扫过往的颓唐,全都精神百倍的勤奋工作。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加工资的消息,据说皇帝对官员收常规孝敬的现象十分不满,准备仔细规划官员的薪酬和政府办公费用后,严厉打击这种现象。 这对那些油水丰厚,孝敬拿的多的官职来说是一个灾难,然而对许多仁人志士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很多人不愿意接这些东西,但帝国的工资实在是太低了,自己活着才勉强,养家的话根本不够。 一时间,朱由校圣君的名号再度响起,在底层官员间纷纷流传开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去守堤坝去了,等下十二点还要去,到凌晨六点,该死的洪水,该死的大雨。 第一七零章 大动2 高居金銮殿皇帝宝座上,朱由校俯视天下。 天津船厂正在全力开工,十个干船坞全部上马建造盖伦船和飞剪船。这两个船只的优点结合实验耗时良久,朱由校没有这么多功夫却等,他自己也不是船舶设计专业,不能给造船大匠们任何意见。 因此,只好先用你经过时间验证的盖伦船和飞剪船,十个干船坞,七艘盖伦船,三艘飞剪船。其中最大的一艘盖伦船有三千料,折合成排水量的话是一千五百吨,这放再此时的西方也是大型战船了,光是甲板都有三层,按照设计,一侧船舷能架设七十五门火炮。 十艘战船,从最大的三千料到最小的一千料,各个阶层的都有,这是船厂在积累造船经验,若是这次大造船活动成功,朱由校能获得一个世界第一流的造船厂。 此时工业化还未开始,海上还是风帆战列舰逞凶的时代,东西方在技术层面上并没有多大的差距,只是些许的思路不同,是以只要在思维上稍稍一纠正,以大明的技术,西方有的任何东西都能造出来。 天津港口也在不听的建设,除了停泊位置外还有修建炮台以及海军基地,这里将是帝国海军的主基地。此时负责这里修建的是罗清,一个走镖出身的逃人,因为很早就跟随朱由校,虽然还没有获得什么官身之类的,但俞咨皋也对其比较客气和看重。 至于这里的盐场,都交给老周头管理,盐场规例已成,主要供应的也是京师,不需要什么大的变革变化,只要维护守城即可,这个老周头这个老盐工出身还是能干的。 至于刘斌,则带着盐场一批年轻的骨干跟着汪文言去长芦了,他们准备以那里为中心,整合整个长芦盐场,划分晒盐地域,规范盐业销售。 天宫作坊那边,纺织厂开始开工,脚踏式缝纫机对于这个时代制作衣服的速度来说直就是凶残,一条流水线一天下下来能够生产五十件衣服,这对于后世动辄三四百的产量来说是算不上什么,带在这个手工缝纫的时代,简直惊人。 一条流水线大概五十人左右,而朱由校送过去的太监就有几乎五千人,更不要说后来还招收的近千人的女工,若不是缝纫机一时跟不上的话,三万羽林军的军服等一个月下来就配齐了。 当然,就算是现在,羽林军各个季节的军服也是最先装备齐全的,从作训服到常服,乃至袜子鞋子等,一水的上好棉布制作,发下去之后,那些没见过好东西的新兵摸着摸着都舍不得穿了。 现在的天宫作坊就是一个大工地,在这远离京师三十里的地方,汇聚了大概十几万人,正在日夜不停的开工。炼铁炼钢,制造马车,冲压铁甲,锻造火枪,铸造火炮,制造玻璃器皿,印刷报纸书籍,酿酒,制造香水,配制火药,制造铅丹。 这个功业基地,此时已然发力,在机器的轰鸣碰撞间,开始全力的产出各类功业制成品。在大力招收人手和培养学徒后,已经达到能月产火枪五千杆,弹丸五万发,黑火药十吨,火炮一次能翻铸上百门。 此时第一批定型后的铁铸火炮已经运往了天津船厂,打算给最早的那艘小型盖伦船和那艘大型飞溅船装上。 天宫作坊这边有了徐光启后,朱由校一直很放心,尤其是抓来宋应星,招来孙元化后,他更是不管了,技术已经全都丢给他们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研究的了。 羽林军的训练也按部就班,不急不躁的进行着,在常规的队列方阵训练外,还着重在思想教育和火枪设计上面下大力气,火炮也有一些装配过来。火炮的划分朱由校没有采用西方的,而是以天宫作坊那边铸造炮弹的斤数来划分,目前暂时分为三斤炮,六斤炮,十二斤炮,十八斤炮四种。 羽林军装备的主要是前面两种,三斤炮和六斤炮,虽然是用铁铸,但技术还不够熟练,比较初级,铸造出来的火炮重量仍然很大,携带不便,出于机动力的考虑,目前暂时只装备了口径较小的火炮。 对于这种新式铁铸火炮,朱由校直接上了炮架这一大杀器,炮架不禁有轮子,能够保证机动力,而且上面还有能够升降调整大炮仰射角度的升降架,上面还标有角度和射程的刻度,让人一看就明白,不用费心去自己计算。 如此一来,只需要一个优秀的火炮指挥官后,火炮就能真正发挥他的威力,成为战争之王。 羽林军上了正轨,每日拉着炮车,扛着火枪到郊外去训练,京师城防军也没有闲着。经过年前年后三个月的大删选,剩下的三万人堪称精锐。他们都是以前三大营或者京师周边卫所的佼佼者。 体魄强悍,武艺精湛,人也年轻,富有锐气,要不是他们旧军制的习气已深,朱由校真想把这些人给抽调到羽林军中。 京师城防军在戚金的指挥下,也日夜不停的练兵,队列方阵,弓箭攒射,乃至骑兵突击,基本上,他是按照羽林军的模式来的,只是少了火器而已。 对于这只军队,朱由校还是很重视的,等到戚金练兵完毕,他就会开始展开自己的卫所军制改革计划。当然,首先还是在河北省推行。 在朱由校的计划当中,城防军就相当于后世的武警,每个县都应该设置,而后每个省城的城防军长官为整个省城防军的总指挥官,每个府城的城防军长官为整个府城防军的指挥使。 再下面就是每个县的城防军了,总共分为三个级别。其职能就是维护地方稳定,剿灭地方大的盗匪,以及作为一只后备力量,支援地方政府和主战的野战军。 野战军就是指的羽林军这一级别的军事力量,和城防军不同,每只野战军都会有自己独特的名字,负责不同边境地方的防卫以及进攻,或者作为机动力量,全国调动。 羽林军如今算是筹建完毕,三万人的军制,长矛铁甲方阵,火枪火炮骑兵,近程远程以及追击冲锋力量都有了,差的只剩下磨合训练了。等到训练完毕,在经过一定的实战磨炼,就可以分裂出一些军官,组建另一只野战军,以此开花,全面扩大。 城防军和野战军,中央以大都督府统制,这就是朱由校心中未来大明帝国的军制。 军队组建、装备制造以及财务来源都逐步走上正轨,因此朱由校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政治体制改革上。 都察院的一把手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都没有具体的人选,这两个部门的事情暂时都是东阁大学士孙承宗在管着。 如今的东阁大学士可不同以往,按照顺序排名位列内阁第二位,是实质上的次辅,再也不是以前垫底的头衔,真正的位高权重。他全权处理两个部门的事情,那是任何人都没话说的。 在他的监督下,两个部门不停的分派人员到河北省下面各个县府,组建当地的都察院和大理寺。这种组建和简陋,一个主管带上几个文书,在找出场所挂个牌子就算是成了,具体自己的职责和任务什么的,他们不知道,等到上面的分派。 至于正在搭建的警部暂时也只是个架子,只有些许文书在办公,真正起到示范作用的还是归到顺天府下面的警察局,这个被定在四品品阶的高官,统管整个京师的治安。 天启元年,三月一号。 今天是初一,正好是天启皇帝新定下的十日一朝的日子。这个皇帝一上任,便通过很多事情表明了他的性子,喜欢推翻前人的制度,自己制定新的制度。 都察院如此,大理寺如此,新设立的警察局如此。 大概早上八半点左右,乾清门处,朱由校已经端坐在宝座上,御门听政,下面是一排排的,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只是放眼望去,下面这些官员几乎全都是文官,往日都有些充场面的勋戚武将此刻一个也无。 新皇帝的扫荡太狠了,红丸政变抓了一波,卫所裁撤少了一波,如今军事尽归大都督府,以往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全部一朝免职,而新的大都督府只是个架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机构,哪里还会有什么武官参与朝会。 和以往的早朝不同,现在的时间要晚的太多了。八点半在午门集合,八点半赶到乾清门,而且在大殿中,还多了许多的靠背椅子,一个官员一把,坐着开会。种种条件,比以往的早朝要好的太多。 对于这一点,百官们虽然上了些许奏折反对,但心里其实很舒心的,没有人愿意早早的起来去上朝。而这次规制的改变,也是近几个月来,收到反对最少的,除了几个比较迂腐的御史上了反对折子,其他人都欣然接受。 随着红丸案审理进入尾声,官员们的胆子都逐渐大了起来,对于朱由校改制的反对也日渐高涨起来。 但可惜的是,此时朱由校已经完成了很多重要的部分,比如都察院和大理寺的更易,给事中的裁撤,以及警部的设定。 这些东西已成定局,在如今权威高涨的内阁主持下,坚定不移的推行开来。 【作者题外话】:休息取消了,脑袋开始迷糊了,后面写的比较繁琐,有些乱,大家海涵。 第一七一章 大动3 “朝会开始!” 随着刘若愚悠长高亢的喊声,五日一次的早朝开始了。 “今日早朝主题,商议左都御史、大理寺卿、警部尚书、河北巡抚等诸多职位人选。”看着下面肃穆站立的百官,刘若愚不疾不徐的宣布了今天的主题。 从元宵过后的恢复办公,到今天三月初一,早朝也举行了几次了,一些新的规矩已经慢慢约定成俗,定了下来。 朝会主题是每天要讨论商议的事情,这个由内阁前一天下发到各部去,然后让百官们自己决议,于第二天提出来。 虽说内给如今成了中央政府,但权力在天启的压制下,也没那么大,只能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像巡抚尚书左都御史这类的二品高官,只能皇帝来做决定。 而这些事情,朱由校更喜欢用在早朝上讨论,哪怕这些事已经心中有数,早有定论。这是他行使皇帝权威的方法,或许也是受到了后世喜欢开会习惯的影响,重大的事情还是要在全体大会上提出。 “早朝开始,百官安坐。”念完主题后,刘若愚开始了早朝的程序。 轰隆一声嘈杂的声音后,所有官员都坐了下去,大殿中再怎么铺了地毯,声音还是有的,不过很快,声音就迅速的小了下去,然后消失。 所有官员都正襟危坐,等着朝会按照以往的程序进行。每次早朝虽然都有主题,这主题也是今天讨论的重点,但却不是直接进入的,之前还有一些例行的工作汇报。 首先就是首辅汇报工作。 内阁彻底成为了中央政务中枢,地方的公文也都是送往这里,再有内阁分派下去,六部的工作情况也是如此,具都要汇总到内阁。 所有的政务信息,内阁最为清楚了,因而每次早朝时,都要进行一番大致的报告,让底下的官员了解各项政务的进行情况,同时还会通报接下来的工作,让各部门做好准备。 作为内阁首辅,这项工作自然是中阁大学士李汝华来进行的,之间老人家有些虚弱的站了其,拿着报告,一字一顿的念着,他人虽然年纪大了,但说话声音还是很清晰的,音调也大,在大殿特殊的结构下,让每个官员都能听清。 “警部基本组建完毕,人员和场地已经到位。京师警察局也设立完毕,捕快和场地已经交割完毕………”李汝华简洁无比的汇报着工作,每一条只有个完成状况,更具体的就没了。 不过各个官员依然认真的听着,从这些简单的动态当中,聪明人能够了解帝国的动态,同时这也是培养一种大局观的好方法,任何一个有志于仕途的人都不会对这些东西轻忽。 五名内阁大学士一字并排,坐在百官的最前列,在中阁大学士之下,以东南西北的顺序排列着。这几人也是面无表情,一脸严肃端庄的样子。 “陛下,老臣汇报完毕。”李汝华行了一礼,便坐了回去。 随后,便是各部尚书汇报工作,他们一一起身,也是用简洁的语言,三言两语的说明自己部门工作进展的情况。 随着这两步的进行,整个大明帝国的情况霎时间历历在目,哪里发生了什么,最近帝国有什么新的举措,都一清二楚,庞大的地域仿佛出现在百官面前,让他们清楚明白。 “事毕,进入主题。”刘若愚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口,在前排的那些高官们瞬时间身体抖了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这个才是今天早朝的正餐。 “请首辅发言。”刘若愚按照既定的程序开始。 “老臣并无良好人选,请陛下定夺。”李汝华起身行了一礼,便又做下去。 “老狐狸!” 看到这一幕,其他几个内阁大学士以及各部尚书都是心中暗骂一声,李汝华年岁已大,他如今的策略就是维稳,直到自己安全退休,要知道,在皇帝定下的内阁规章里面,可是有首辅辞职这一项,当国家出现巨大问题时,首辅是要背锅的。 当了第一任宰相后,自己的名声怎么也会在史书上有名,这就够了,其他的他人老了,也不在奢求,只要不是第一任背锅宰相李汝华就心满意足。至于皇帝交待的各种变革事宜,他全都以锻炼年轻人的名义,甩给了四名大学士。 他自己只做些盖章和日常事务的处理,其他的一律不沾,就算是皇帝询问,他也几乎不提,一句皇帝定夺就了事。 对于李汝华的表现,朱由校丝毫不以为,当初决定以他为第一人首辅时,就有这方面的考量,第一届内阁班子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时候是自己改革步伐最大的时候,哪怕选一个平庸的首辅,也不要选个能力强,但总和皇帝对着干的。不然工作开展不了。 这种情况下,年级大到快退休的李汝华进入了朱由校的眼线。 朱由校视线越过李汝华后,停留在孙承宗身上,也许他会给自己一点建议。对于这几个二品大员的人选,朱由校也不好确定,毕竟他身上只有技术资料,没有这个时代官员的履历表。 至于吏部中的考评表,不提也罢,和他关注点根本就不是一个标准,根本不能作为官员能力的参考。 “臣举荐李邦华为河北巡抚。”孙承宗开口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这个名字确实让朱由校一愣,他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在当朝官职列表上看到过这个人。 好在,这个疑问他没有持续很久,孙承宗很快就解释道,“李邦华,字孟暗,江西吉水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现为山东参议。” 原来是个地方官,朱由校稍微释然,不过这看孙承宗这简单介绍的样子,他还是不明白这个人的具体情况。不过他也不急,等下自然有资料送过来。 孙承宗之后是南阁大学士崔景荣,他之前是兵部尚书,这次举荐的是大理寺少卿李若星,至于官位,自然瞄准的是大理寺卿。 【作者题外话】:继续防洪去了,困。 第一七二章大动4 “微臣举荐李长庚为左都御史。”这是西阁大学士黄克缵。 “微臣举荐冯从吾为警部尚书。”这是北阁大学士王佐。 看着纷纷发言提出自己人选的几名内阁大学士,朱由校忽然有些眼晕,他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不知道这些人的品行,也不知道他们的才能,更不知道他们擅长哪一方面,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根本拿不定主意。 五名内阁大学士提出自己的人选后,便是六部尚书发言,他们也各自推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随后,刘若愚将一份份资料摆在了他的面前,这是所有被举荐人的履历,什么时候中的进士,哪里人,之后出任了什么官员。 孙承宗曾经是东林党人,他举荐的李邦华和东林党颇有渊源,以前的关系,挺正常的。崔景荣是河南人,他举荐的李若星也是河南人,老乡嘛,也挺正常的。 但后面的就不正常了,黄克缵是浙江**人,然而他举荐的李长庚是湖北麻城人,若是论朋党关系,一个浙党,一个楚党,这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啊。 后面的举荐人和被举荐人更是让朱由校一连的迷糊,摸不着头脑。朱由校不是白痴,在这样的会议上,举荐人和被举荐人两者之间绝对有着利益上的纠葛。 但正是因为明白这点,他才困惑不已,对于三党和东林党人,有着锦衣卫,他大致可以圈定范围,从今天错综复杂的举荐关系来看,局势似乎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如今中央高官中,除了孙承宗外,并没有东林党人,但朝臣们推举上来的十来个人选当中,却不乏曾经的东林党。而三党之间互相拆塔,我举荐你的人,你举荐我的人,屡见不鲜。 皱眉苦思了一会,朱由校才渐渐回过味来。因为他的打击,东林党的招牌是彻底丑了。虽然民间还有些许什么遗诏遗旨留言,但官方已经定型,东林党高层核心,勾结西李,密谋叛乱。 剩下的大部分东林党人虽然位置不够,或者距离太远,没有被牵连到,但也不敢顶着东林党的牌子了。除了一部分人靠拢孙承宗外,其他人估计是投往别的大佬门下。 而随着六科给事中的裁撤,以及都察院职责的更易和体制变革,三党也估计有了大的变化,不说土崩瓦解,但以往以几个给事中为首的局面估计是要变了。 政治上站队考山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今内阁地位太高,权势彰显,所有内阁大学士自然成了最大的山头,自然有人投靠。 以这个角度重新一看今天举荐的名单,朱由校似乎看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来。 今天这个早朝真是没白开。朱由校在心中暗道。尚若没有经过今天早上这么一幕,他根本就没察觉到如今朝局的变化。 看着底下的提完人选后,正襟危坐的大臣们,朱由校忽然有些懊恼,或许自己就不应该将如此重大的事情放在这样的朝会上来商议,这种大事,自己乾纲独断,一言而定即可。 将这个事情拿到台面上来,只会暴露自己的虚弱之出,让大臣们明白自己其实对朝政的掌控力很低,连到底用什么人都不知道。 “算了,散朝吧!”朱由校想了想,果断的命令道。官场已经发生了变化,自己旧有形成的观点已经没用了,必须重新了解,此时早朝再耗着也是没有,不如立即解散。 刘若愚一愣,没想到竟接到这样的命令,不过他还是没有犹豫,立刻用高亢的声音喊道,“陛下有旨,散朝。” 百官一愣,没想到今天的朝会竟然结束的如此匆匆,进入主题才提出个人选,竟然就结束了。不过他们都是老油条了,心中虽然惊愕,但面上还是反应挺快的,齐齐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相比于其他人,几名内阁大学士要平静的多,只是他们眼波流转,看向朱由校退去的背影多了些许意味。那是一种惊讶的感觉。 身为内阁大学士,统领百官,他们对官场的变化自然敏锐的多,在升任内阁大学士的第一天,几个人就陆陆续续的察觉到了这种缓慢而坚定的变化。旧有的派系在碎裂,新的派系在慢慢形成。 他们本以为这些皇帝要过段时间才能察觉的到,没想到今天一个举荐人选就被他嗅到了猫腻,瞬间醒悟过来。之后更是果断,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散朝。 接下来怕是有一番大的变动啊,几个大佬在心中纷纷想到。 也无怪乎他们这样想,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喜欢底下的人欺瞒于他,虽然这不是官员们的错,只是皇帝自己对朝政的掌控不足,但皇帝却不会这么想,锅一定会被他们背上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撞枪口的是谁了。 所有人当中,只有孙承宗最为坦然,他举荐李邦华并没有私心,纯粹是因为对方确实有这个能力,能够胜任河北巡抚,和他配合,主持改制事宜。 乾清宫! “想不到以往都是靠着超前的见识和信息欺压这个时代的人,今天却差点被这群老狐狸给来了个信息压制。”朱由校漫步着,心中有些感慨。 不过除此之外,他心中并没有其他负面情绪。二世为人的独特经历,穿越者的孤独身份,超出时代的远见卓识,从小的刻苦磨砺,以及战争的洗礼,这些种种际遇,早就让他蜕变。 心志坚定,坚忍不拔。这是对朱由校目前最好的写照。 朱由校在乾清宫大殿前来回踱步,眉头微皱,仔细的思考着。 我自己的长处在于远见卓识,以及对各种体制和技术的见识,而短处是地理,社会俗情以及识人。 当初搜集资料的时候,他并没有刻意的去查找历史人物资料,因而现在除了那些在小说中经常出现,如雷贯耳的名字,其他的他一概不认识,也不知道对方的品行能力。 识人不明,脱离底层社会,这是朱由校目前最大的短板。 想清楚了优缺点后,那就容易拿对策了。品行,背景关系等一时半会也看不清,既然看不清,那就从对方才能入手,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以制度约束他们,让他们在规矩下行事。 我是皇帝,应该是他们来考虑我的想法,而不是我去揣测他们的想法。 打定主意后,朱由校顿时一阵轻松。堵在胸口的事情解决了,让他能松口气了。 河北巡抚,警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卿,这都是目前改革的地方,而这里的一把手更是重中之重,很多工作没有他们是无法开展的。确立这四个人选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今天就辛苦下,将那些资料都看看,从才能和性格方面来筛选吧。”朱由校伸了个懒腰,便步伐轻松的回到书房。 后面跟着的刘若愚对于皇帝出格的动作看到不看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跟着,显然这样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有后面记录起居注的官员,捏着钢笔,在本子上重重的记上了一笔。 “帝疏懒,常有不合礼仪之举。” “李邦华,李若星,李长庚。好家伙,一水的姓李的。”朱由校看着资料,意外的笑了下,上午朝会时他还没发现,现在看资料才注意到这么个有趣的地方。 “冯从吾,王在晋,杨鹤,额,杨鹤就算了,记得这好像是个庸官。”朱由校皱着眉将一个名字划掉,他印象中这个杨鹤能力好像很差劲,在一本小说中将一个变成崇祯的穿越者给气的吐血。 “他好像有个儿子,叫杨嗣昌吧,印象中蛮能干的。”朱由校嘀咕了句,接着往下看。 “董汉儒,曹于汴,孙居相,何如申,毕懋康……”朱由校一个个看过来,好家伙这里面起码有一半都是前东林党人。 六部尚书都是朱由校照着他提拔内阁大学士的方法,直接从本部中提上来的,比如兵部尚书张鹤鸣,工部尚书萧近高等等,都是如此上来的。 没办法,国家大员空了这么多,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一一去甄别了,只能先拎个人上来干着再说。现在又不是后世,官员还没有能上不能下的臭毛病,哪怕是内阁大学士,干错了照样给我滚蛋。 当然,现在讲究五年一届,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大学士还是不会那么容易滚蛋的,不过下面的尚书不同了,在皇权之下,随时可以撤换。 看着资料,一个人的资料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毕懋康,资料上说这个人对火器很有研究,是户部尚书毕懋良的兄弟,举荐人也是毕懋良。 “哈哈,还真是内举不避亲。”朱由校笑了下,不以为意。除了毕懋康外,同时自家兄弟举荐的还有何如申,礼部尚书何如宠兄。 “毕懋康,现任顺天府丞,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擅绘画,雅负器局,有大才…….” “李若星,现任尚宝司卿,今年迁任,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好家伙,内阁成立后迁任的,现在又瞄上了大理寺卿的位置,野心不小啊!” “冯从吾,长安人,万历十七年进士,左佥都御史,呦呵,还是个大儒,喜欢讲学,关学的集大成者,只是你这个左佥都御史不瞄准左都御史位置,想去警部干啥?” 朱由校一边看着一边吐槽。除了这些人举荐的之外,他还从吏部抽调了一些仕途顺畅的万历年间进士,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自己听过的名臣。自己听过的总比这些一无所知的要强。 【作者题外话】:这还是以前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存稿,这几天都没怎么码字,这点存稿也要耗尽了,到时候更新就没现在这门稳定了。 第一七三章大动5 “陛下,徐光启徐大人求见。” 正当朱由校刻苦用功,筛选合适人手时,刘若愚的声音轻轻响起。 “徐光启?他来找我干什么?莫非天宫作坊出事了?”朱由校心中泛起嘀咕。不过他嘴上还是说道,“宣!” 很快,徐光启就在青衣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来,朱由校将资料叠了叠,然后笑着说道,“给徐爱卿上椅子。” “多谢陛下。” 一番君臣礼节后,徐光启安然坐下。 “爱卿过来找朕,莫非天宫作坊有变?”朱由校关心的问道,由不得他不关心,天宫作坊可是他的工业化基地,是他变革天下的保障。 “陛下勿忧,天宫作坊一切安好,目前所有的生成都走上了正轨,产能一天比一天多。一些陛下设想中的事物和技术也都在高明匠人手下实验着。”徐光启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来意,而是先将天宫作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朱由校也不催促,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还询问一二。 大概一刻钟后,徐光启停了下来,押了口茶后问道,“陛下可是有意老臣执掌内府?” “哦,爱卿何以见得?”朱由校奇怪的问道,这个想法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而且徐光启现在挂的内府长使头衔和汪文言一样,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此事已得也。”徐光启笑眯眯的说道,“臣观陛下船厂,盐场,天宫作坊中各项技术,以及所使用的一些符号,皆类西方,而西方知识中,无人能出臣之左右,是故臣有此一问。” “爱卿真明察秋毫。”朱由校赞叹了一句,当然,这多少有些附和的成分,其实这并不难参,纵观他内府的人员构成,几乎少有文官,徐光启可谓是第一个,随后才有了宋应星和孙元化,然而这两人现在都是他的学生,不可能和他争位置,因此执掌内府的人选显而易见。 “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徐光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由头。 “爱卿但讲无妨。”朱由校颔首,示意对方放心大胆的说。 “陛下天纵之才,有苍天眷顾,得如许多难言之识。”说到这,徐光启顿了顿,奇怪的看了眼朱由校。这是他为朱由校找到的理由,不然无法解释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于此功效卓著,于国于民有益的知识上,老臣无以教陛下。然则陛下仍是年轻,于内府制度上多有疏漏,眼下无事,但不利未来。” “哦,爱卿所指何事?”朱由校好奇的问道,内府完全是他草创,根本没有借鉴的对象,因此出现错漏很正常,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提出来的竟是徐光启。 他本以为会是汪文言呢。 “错漏在内府长使上面。”徐光启指了指自己,问题在这个头衔上面 “陛下之意,老臣妄估之。内府为内廷改制而来,不用太监,而用私人。既能避免太监干政之嫌疑,也能取私人之才干。且陛下不设品级,其意自然是表明此非公器,乃私人所属。如此自然可随意更改,不受限制。” “陛下太高内阁,重设宰相,后又复设大都督府,尽收天下军权,想是以此军政相制,文武分列。然兵戈之事,死生存亡之地,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故陛下设内府,以私人行之,其所得之财以冲军姿,所得之物,以实军队,以此来制衡大都督府。不知老臣所想可有错漏。” 徐光启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将朱由校最初的打算猜的一点也不差。朱由校初初只是稍微讶异了一下,而后便恢复正常。这些事情他没有遮掩,这个时代的精英能看出来一点也不足为奇。 “爱卿所言皆乃朕心中所想。”朱由校淡淡的回了一句,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看透徐光启所说的纰漏之处。 “错漏者,私人也。”徐光启微笑的吐出一句话。 “私人?”朱由校反问了一句。 “然也,私人固然用之方便,然则其实质仍是一白身,无有品级,见官则跪,不能抗拒。儒林中有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臣窃以为,乃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不给官身,私人不安,其心不安,祸端乃生。”徐光启几句话将自己的看出来的问题给描述出来。 “万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朱由校喃喃的念叨一句,仔细思索其下的深意。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官本位社会,自官僚出现,就迅速的成为主流,一直都没有退出过。哪怕是到了后世,各种职业抬头,地位高涨,当官的思维依然浓厚。他曾经的同事中就有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那个同事挺有本事的,自己奋斗当了个经理,月收入一万多,然而家里不满意,非逼着去考公务员,最后当了狱警,一个月才三四千,远远比不上当初。 由此可见中国人官本位思想的浓厚程度,这还是在思想大解放的现代。在如今这个封建王朝,这样的想法只会更加的浓厚,不会减少。 看看那些最近手脚清廉,做事勤奋的文书小吏就知道了,只是一道官吏一体化的风声,就让他们小心翼翼,奋力的去博那一线希望。 假若内府真的达成了朱由校的目的,成为另一个支柱,和大都督府,内阁三足鼎立,到时候那些起于微末,只满足丰富物质生活的人真的会起异样的心思。 若是自己制度不变,而又有人许给他们官身,那后果……. 想到这,朱由校不禁冷汗淋淋,细密的汗珠顿时不满额头。 “多谢老大人提醒,朕险些误了大事。”朱由校向徐光启道谢一声。他这是翻了教条主义的错误,以为跟后世很多人一样,给个公司高管的位置能够将人才留下安抚,然而时代变了,人们需求的东西也变了。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公司高管算个屁,就算是国企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掌柜,给人跑腿的货,又不能光宗耀祖,挣得诰命,荫蔽子孙。 “老臣愧受了,陛下天纵之才,纵无老臣提醒,陛下也当能醒悟过来。”徐光启回了个礼,口中谦虚的道。 第一七四章大动6 “但那肯定会造成些无法避免的损失。”朱由校却没这么想,而是一脸肃然的再次谢过徐光启。随后,他又郑重道,“爱卿见事既明,这内府令不知爱卿可愿担任。” “不知这内府令是何品级?”徐光启没忙着回答,反而问了下这官位的品级。 “自然和大都督以及首辅相同,为正一品,不然如何相抗衡。”朱由校理所当然的回答。 “既如此,那老臣就不推辞,厚颜受之了。”徐光启微微一笑,接受下来。 “那内府之事,还请爱卿多费心思,朕之前所想太过想当然,缺漏之处颇多,而且也杂乱无章,不成系统,此事就拜托爱卿了。”朱由校岔开话题,说着自己的要求。 “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陛下乃军阵之才,与武事上乃天纵之资,自然不擅此文事。”徐光启开口夸了朱由校一句,为他找了个理由。 然而这话却令朱由校老脸一红,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军事改制上能够井井有条,妥帖妥善,只出了一点小叉子就完善了羽林军的制度,而后更是设立四总部,将一切统管起来,制度完备完善,令徐光启赞叹。 这些全都是因为他有着借鉴的对象,自己也亲身经历过,所以才能如此快捷完善。然而内府的构架纯粹是他凭空想象的,而且还是参照他没有经历过的国企,结果弄出个四不像来,企业不像企业,政府机构不像政府机构。 面对徐光启夸赞他为军事大才,朱由校有些坐立不安,在将内府的重组构架托付给对方后,他就赶忙将他送走。他实在没有这么厚的脸皮,顶着其他人的成果,接受别人的称赞。 送走徐光启之后,朱由校继续奋战在故纸堆中,认真的了解自己麾下的那一大票进士。看着他们目前的履历,只能说都很漂亮。这也是理所当然,履历不好的根本升不上来,全都留在地方当知县知府了。 翻到后来,朱由校干脆不看才能了,这票进士,只要不是纯粹的文人,只要不让他们去打仗,那基本上放到哪里都能胜任的,能走到中央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他直接看这些人中进士的时间,以及历任的官职。中进士越早,说明在官场混的越久,当官的经验也就越丰富,而经历的官职多,说明见闻广,不容易被人蒙骗,对事情有自己的注意和主见。 挑挑拣拣之后,他终于挑出了四个人选。 曹于汴,光宗时迁任大理寺少卿。万历二十年进士,考过解元,当过推官,判案明查秋毫。这个人朱由校打算放在大理寺卿的位置,充当最高法院院长。 孙居相,前东林党人,万历二十年进士,现任吏部尚书张问达推荐的,哦,对了,张问达也是前东林党人。这个他打算放在左都御史的位置,当最高检察长。 李邦华,万历三十二年进士,与东林不清不楚,但却是孙承宗推荐的,朱由校相信他的眼光。这个就是河北巡抚了。 毕懋康,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对火器很有研究,户部尚书毕懋良兄。既然对武器很有研究,那么对军事自然不陌生,这个就是新出炉的警部尚书。 这就是朱由校挑选出来的四名高官,之前他们的官位都不是很高,大概四五品的样子,然而他们的履历却一下将朱由校的注意给吸引过去,锁定了他们。 “就这样吧,不管好坏,先上任吧,管他是哪派的人,能给我干活就行。”朱由校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 第二天,他就一连下了好几道圣旨,宣布自己的决定。 首先就是这几个人的任命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卿,河北巡抚,警部尚书,全都是二品的高官大员,这样重要的位置,吏部是没有权利决定的,内阁也没有,只有皇帝有这个权利定夺。 紧跟着的是第二封圣旨,委任锦衣卫百户骆养性为顺天府警局局长,统管辖下所有州县以及北京城的治安。另安置伤残转业军人一百名为警察,组建顺天府警局。 明朝时顺天府的辖区很大,除了北京城外,周边还有十几个县。北京城外的县是和北直隶总督共管的,但北直隶改行省制,这些外面县的管理权一下子就被收回来了。当了这里的警察局局长,那真可谓一步登天。 至于那一百转业军人,全都是羽林军中的伤兵,他们痊愈之后,由于过往的伤势问题,不太适合呆在军中了,故而在新兵训练进入正轨后,朱由校就将他们抽掉出来,派到骆养性手下,转业去当警察。 至于为什么让骆养性去当警局局长,北京这个地界,没有一个背景强硬,手段强悍的人,那真是压不住阵脚,更不用说将警察制度推行下去了。 骆养性的老头子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自己很早之前就跟着皇帝,本身也是老锦衣卫,破案侦缉都很在行,而且又和羽林军市场接触,能收服那群见过血的老兵,除了他之外,朱由校实在是想不到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任命骆养性警局局长后,第三道圣旨就是关于内府的,这封圣旨宣布了徐光启为内府令,正一品,同时负责组建整合内府官职。 看到这封圣旨后,所有官员心头一紧,悄然无息间,又是一个巨头崛起。正一品啊,和内阁首辅相当了,而且内廷、内府这两个相似的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 朱由校裁撤给事中,太高内阁地位时,同时也强化了圣旨的权威效力。一般文件都由内阁发文,然则重大事件,如赦免、救灾、宣战、三品以上大员任免,都必须下发圣旨,且不用经过内阁加盖,皇帝用印后即刻生效。 也就是说,今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中旨、圣旨的区分,所有皇帝盖章发布的都是圣旨,必须无条件遵守,不然就是大不敬,是谋逆。 因而,不管官场怎么议论汹汹,圣旨一发,盖棺定论,接旨之人不管愿不愿意,皆要即可就任,不得拖延。 接过圣旨后,毕懋康、曹于汴、李邦华、孙居相四人立马收拾东西去上任,经过最近一连串的事件,皇帝的权威已经深入人心,他们没有这个胆量违抗,全都乖乖上任。况且,这些未尝不是他们所期望的。 骆养性也是如此,从羽林军营中接过人后,立马进驻刚刚挂牌的顺天府警局。 这几人刚一上任,便接过内阁秉承皇帝旨意制定的规划书开始施政。 毕懋康和中央各部发文,明确警察责任和权限,骆养性定岗定员,立刻开始执行运营。李邦华组建河北省巡抚衙门,推进撤直建省的诸多事宜。曹于汴主持大理寺开设分院,厘定审判程序,孙居相同样如此,在河北省开设都察分院,重新更定职责,梳理诉讼程序。 随着四大变革之地的首脑上任,大明帝国的政务逐步走向正轨,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的步伐不停的往前走着。 长芦盐场。 汪文言一心两用,一边维持着天宫商号的运行,一边对盐场进行改制,虽然分心两用,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乐在其中。 盐场这边有皇帝旨意,无人敢于违抗,他一到长芦,盐运司便立刻交接,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回京城,其过程顺利无比。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在皇帝的名义下,一路畅通,直接将盐丁们召集起来,修建晒盐场晒盐就是。 至于销售的事情,一切交给天宫商号,天津盐场那边也是一样,产销分离,盐场只负责生产,销售一概由商号接手。 因而,除了一开始汪文言的心是在盐场上面,后面建设走上正轨,交给刘斌后,他全都扑到了商号的扩建上。 在汪文言一切顺利,以皇帝的名义在商界大杀特杀的时候,天津港口那边也不平静。 “噗哧!” 鬼头大刀高高举起,迎着正午的阳光熠熠生辉,而后迅速落下,二十多颗人头咕噜落地,泉涌的鲜血将这块沙地染的通红。 看到如此之多的人头,观刑的水军将领们皆是面色一白,两股战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空降的大头领说杀就杀,一点都不含糊。 “此獠干犯军法,今已明正典刑。军法之威,不容亵渎,还望诸位今后谨记,不得越雷池一步。”俞咨皋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后,便带着人走了。 要是搁在这一刻之前,俞咨皋说这句话,怕是无人理会,然而此时此刻,面对二十多颗人头,他们只觉的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直通脑门,凉飕飕的让人浑身冰冷。海军司令俞咨皋宣布的军法此刻仿佛化成金光闪闪的大字,不停在他们眼前浮现。 看着这些已经六神无主,彻底臣服下来的水师将领,沈有容摇了摇头,跟着俞咨皋的步伐走了。这些往日无拘无束,自由惯了的水师们是该收束一下了。 如今他已经是大明帝国海军的上校军官,协助将主俞咨皋整顿组建海军。 【作者题外话】:防洪,上班,上班,防洪,已经全日无休了,苦逼。 第一七五章 历史惯性 泰昌元年,朝廷设立山东副总兵,在登州统领水师,统领者就是沈有容,后来朱由校注意到了这只水师,就命他们南下运输抄家所得一些财务和造船需要的木材,而后便搜罗浙江、福建、广东三地水师,北调至天津,归于俞咨皋麾下,组建帝国海军。 造船是一项任重道远的事情,其中最繁琐、耗时良久的就是阴干木材,天津船厂虽有存量,但在海盗袭扰下并不多,这次虽然因为红丸政变而查抄了一些私人船厂,但也只够建造十五艘大小炮舰,这些远远不够组建一支护卫万里海疆的舰队。 而且海军的人员训练也是一项耗时长久的事情,非朝夕可成。因此,朱由校将注意打到了南边沿海的那些残破水师身上,他们虽然船只破旧,但数量众多,操船经验丰富,稍加训练便是上好的水手。 而且精选船只后,再以新式的十五艘炮舰为核心,也能组建一支战斗力不弱的海军,远征不足,但打海盗和鞑子却是够了。 而刚才那一幕,却是俞咨皋收服这些水师之心的举措,他们自由惯了,不识军纪王法,只有如此酷烈手段,才能让他们重起敬畏之心。如此一来,接下来的整编工作就好多多了。 先以军阵队列约束其行,再以严格军纪束缚其心,后配以新式舰船,海军乃成。 这是俞咨皋定下的大海军策略。 在他看来,和往日水师不同的是,海军的核心在舰船,走大炮巨舰的路子,和以往的跳帮战、火烧船截然不同,这些旧有的水师收编价值很低,若不是一时间没有这么多的水手,俞咨皋根本不愿意要他们。 三四百艘大小福船,上万人的水师,在他看来能有十分之一可堪一用就偷笑了。 福船和盖伦船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帆船体系,用福船做炮舰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效率很低,火炮数量远远比不上盖伦船,而且速度也是致命的弱点。因此对于登州的水师,俞咨皋的做法是选择那些大福船作为运输船,小的则作为登陆船,当然,这些船都要换上软帆。 而十五艘盖伦船和飞剪船这边则抓紧训练,适应新式船只的战法,等到炮舰下水,立马成型,然后打击海盗实战,逐步提高。 在心中想着这些计划,俞咨皋只觉得雄心勃勃,建功立业的心思无限高涨。 天启元年(1624年)的大明,若是有一位大能者从天空俯视的话,就会发现,整个大明王朝,剧烈的变动只局限在京师周边,虽然这些新鲜事物和变动在不停的往外辐射,但其影响依然不大。 除去那一块位置,大明其他的地域依然照旧,按照自己过往的规律逐步、缓慢、陈腐的蹒跚在这个世间。 辽东,沈阳城。 “为什么不能放这些人进来?我看你就是怕我夺功劳,抢你风头!”一个肤色白净干洁的文士愤怒的咆哮,真难以想象,他瘦弱的身躯怎么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不行就是不行,原因我早就说过了,绝对不行!”另一个身材粗壮,面色黝黑,看起来像武将更多过像读书人的官员淡淡回道。 “你!”白净文士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风怒的瞪着对方,随后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这场争吵的两个参与者分别是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袁应泰和辽东经略熊廷弼。两人一文一武,共同维护着辽东的形式。 然而这两个辽东方面大员的性格脾性乃至能力截然不同,袁应泰精明强干,办事能力极强,但对兵戈事务部擅长。而熊廷弼则脾气火爆,禀性刚直,喜欢骂人,性格中有蛮横强硬的一面,而且喜欢意气用事。 不过在兵事上面却是一把好手,在他整军备战,严肃纪律之下,辽东的局势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他才上任一年,就严防死守的奴儿哈赤没有一点脾气。大汉奸李永芳说,此人在,必不能取辽东。 这是对熊廷弼的称赞。 因而,双方交手了几个月后,整个女真偃旗息鼓,停止了对大明的进攻,休养生息,等待时机。 也正是因此,在波云诡异,皇位两度更易的期间内,大明能够保持平稳,不被人趁丧兴师,不然辽东的局势可能更早进入崩坏阶段。 当然,朱由校上台了,自然不会让局面恶化,他脑海中一一整本的明朝那些事,自然知道熊廷弼之于辽东的意义。因而在去年,他压下了所有弹劾熊廷弼的折子,不为所动。 而且,也因为红丸政变的原因,东林党名声狼藉,几个在熊廷弼被弹劾事件中,起重要作用的御史纷纷安稳下来,不敢冒头。 随后更是朝政大改,皇帝借着红丸案举起了自己的利刃,高悬于百官头上,那时候更是没人敢出眉头挑事。因而,熊廷弼辽东经略的位置做的安稳,整个辽东也一片宁静。 然而,好景不长,在朱由校以为能够放心辽东,专心朝政的时候,经略和巡抚的矛盾爆发,两人经常发生争吵。 原因很简单,袁应泰干惯了内政,心比较软,而且他不擅长兵事,对于其中的一些忌讳和该防范的东西不清楚。如此一来,和精通军略,手段强硬严酷的熊廷弼自然有了政务上的分歧。 袁应泰想干的事情经常被熊廷弼阻止,这次也是一样。 蒙古各部遭灾,看到那些迁徙而来,想要托庇的草原汉子,袁应泰想要纳入城中,招抚过来,以壮军备。而熊廷弼以蒙古有部分臣服女真,恐有探子间谍的名义拒绝了。 两人就此经常争执,吵架更是家常便饭,这次熊廷弼来来沈阳巡视,又和袁应泰吵了一次。 本来东林党牵涉到了红丸案当中,身为其中一员的袁应泰很是消停了一会,然而如今还颇为年轻,政治前途还很光芒的巡抚大人并不甘心就此沉寂下去,乃至从官场上销声匿迹。 聪明的他经过多方打探和书信交流,自觉把握到了当今新任天子的一些特点。归咎起来无外乎好大喜功这四个字,从其一登基之后一系列的大动作就能看出来,有着一副蛮干且浩大的野心。 这样的君主,只要投其所好自然能博得欢心。因此,袁应泰将眼光瞄上了辽东的军功。 自己不会打仗,这个袁大人是知道的,但谁天生就会打仗?熊蛮子当初不也不会么,现在也干的好好的,他行自己自然也行。 本着你行我也行的心态,袁应泰巡抚开始了博取军功的第一步,整军练兵,而他看上的,正是遭灾而来的蒙古牧民,这些都是上好的骑兵来源。在辽东混了这么久的袁大人自然是知道。 “你不让我干,我自己不会偷偷干?”不死心的袁应泰在心中暗道。 历史,依然以某种方式在延续他的惯性。 第一七六章 江南 东林党是晚明时期以江南士大夫为核心的一个政治党派,其发迹于顾宪成于东林书院讲学,其也因此得名。 在最初的时候,东林党只是一小撮政争失败的人聚集在一起讲学议政,但由于这些人在士林中声望比较高,而且喜欢“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因此造成的影响很大。 东林党成立时,正是万历往天下派矿监最疯狂的时候,而东林党打的口号之一就是“撤除矿监,归政于六部。” 明朝的商税就是一个笑话,不仅税率极低,而且偷税漏税严重,就连官员,也以不与民争利的口号,不征收商税,甚至放任不管。 朱由校在后世时看到过这一则实例,说是江南某地的知县,直接丢了个钱箱子在大街上,然后敲锣打鼓的说,收商税这事大家全凭自愿,自己往里面投钱,结果可想而知,最后只收到了十三两银子。 在大明,小民只能去种田,或者做苦力以及一些卖菜买吃食的小生意,大生意全都被士绅官僚所垄断,他们有着官身特权,是文官阶层背后隐藏的东西,属于同一阶级,如此情况下,那些文官们会管商税才怪。 如此情况下,更不要说矿税了,基本没人交。全都是明目张胆的开采,除了打点和分润外,全部都入了地方士绅自己的腰包。 整个大明,一年下来,全国的商税征收不过才五十万两,而且这还是执政强势的张居正时代,等张居正一死,商税立马缩水,最近基本上没有了。 三大征之后,国库没钱,无奈之下,万历之后派出矿监收税,不仅收矿税,还收盐税、茶税等一系列的商税。然而能在地方开矿经商的都是什么人?大地主和士绅官僚,他们能乐意才怪,于是士绅官僚们采取了一些列的抵制对抗措施。这样的措施在明朝士子的笔记中屡见不鲜,他们将这种对抗称之为正义的,将皇帝派太监收税称之为邪恶,是昏君。 国家派人收取商税矿税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抗税的人就是违法,理应抓起来判刑。然而当时的士林却认为不是这样,收商税就是与民争利,皇帝不能收商税,收了就是混蛋,是昏君。 这在后世人看来极为可笑的念头,在当时却是奉为正统,视之为理所当然,基于这种论调之下,他们疯狂的抵御皇帝排下去的矿监,制造出了各种事端,死了很多人。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太监洗地。万历派下去的矿监确实有很多都罪大恶极,为了中饱私囊,肆意使用权利,搜刮财富。然而这并不是抵制商税的理由。错的是执行者,而不是这项制度。 然而,在读书人的鼓吹下,舆论却恰恰与此相反。是这些士子大儒们真的不明白么?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其中的利益。 没有商税经商赚到的钱就都是自己的,那这样凭什么还要分一份给皇帝? 这个道理很简单,读书人们都懂,但他们就是装糊涂,将收商税和与民争利联系起来,一旦皇帝有这个意图,立即举起这面旗帜来阻止。 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林党的口号一提出来,立即吸引到了很多人。而且,创办东林党的顾宪成还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以布衣之身而操控天下。身为聪明人,他自然明白舆论的力量。 有皇帝收商税就是与民争利的这个成功的例子在,他也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舆论玩出了花来。 凡是加入东林党的都是正值人士,加入的全是贤臣,不加入的都是奸臣。是贤臣自然会加入东林党,是奸臣就不会加入。 如此双管其下,在这样的理念和宣传之下,一大批的在野官员,东南城市势力,地方大族纷纷聚拢到东林的旗帜之下,壮大东林党。 万历将东林党看的非常透彻,所以他在的时候一直压着东林党,默许三党联合对抗东林,最后将其清除出朝政。 只可惜,随着万历身死,朱常洛上台,东林党捞取了最大的政治成果,瞬间死灰复燃,进入朝政。然后又借着光宗死亡,天启小皇帝登基后不明事理,赶走方从哲,成为执政党。 原来的天启皇帝虽然不聪明,但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文官的对手,知道放出太监去对抗。但是后来的崇祯简直就是热血愣头青,被东林党一众人忽悠一下就找不到北,除掉魏忠贤后没有安排好人接位。 对朝政一点也不懂,没钱了就知道加田税,加田税,甚至为了省钱还将驿站给裁撤了,简直脑残。这货被人忽悠的,压根就不知道还有商税这一件事。 所以崇祯死的时候才说,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的遗嘱。这句话崇祯虽然没明说,但他的遗嘱“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却有这个意思。 明朝党政始于东林党,明朝之亡也始于东林党。 当然,这是主人公来之前的历史,他成为了朱由校后,历史就截然不同。东林党的谋划并没有成功,反而被安上了逆党的帽子,高层核心被一网打尽,背后的一些地方势力也被连根拔起。 然而,东林之名虽除,但其根基犹在,其在江南地区依然有着广泛的影响力,势力盘根错节。 红丸案虽然让朱由校抓了一批东林党,但那只是高层核心,中层和底层却几乎没有波及,毕竟抓人也是要有证据的。本来他是想要牵连开的,只是最后刚刚开了个头,抓了几个勋贵,就文官出面阻止。 当时朱由校刚刚登基,羽林军人都没有招满,文官发力,他自然不能顶着蛮干,因此偃旗息鼓。 皇帝虽然平静下来了,但暗流却没有,反而愈演愈烈,于海底疯狂激荡,波涛汹涌,一旦机会来临,便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海啸。 江南历来是封建王朝最富庶的地方,也是税负重地,全国三分之一的税负都是从这里收取。一般来说,江南地区是后世苏南,皖南,上海,浙江,江西东北部这几个地方的统称。这里水利丰富,灌溉发达,底下的平民百姓也富裕。 百姓富裕,就有钱读书,读书人一多,科举竞争就激烈。江南历来都是科举的死亡之组,这里随便一个读书人,放到别的省中个秀才是妥妥的。 读书识字人一多,舆论就发达,也就更加的爱传小道消息和议论朝政。 李三才死前,从皇宫中带出来了一封遗旨和皇帝的亲笔遗嘱,随后他自己自杀于宅院之内,那两样东西却被一些出奔的人带到了江南。 东林党就是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政治党派,这里是他们的主场,这两样东西虽然隐秘不见,但上面的内容却传了开来。在某些人推波助澜之下,迅速的传开,甚至扩展到全天下。 南京,十里秦淮,一艘灯火辉煌,华丽灿烂的花船之上。几个江南士子正行着酒令,时不时的还与旁边的姑娘们调笑一二,好不风流快活。 终究是士子,酒令行完后,他们的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到科举上面。 “诸位可知今年科举之变化么?”一袭青衫,显得磊落阳光的张溥笑容满面的说道。他嘴角玩味,看着众人,等着他们发言。从京师礼部出发的快马已经出发,作为科举重地,江南早已尽知其变化,在做的都是读书种子,自然对这方面关心。 然而明知如此,张溥还是出声询问,显然其话语并没有这么简单,内里定然有深意。几个人眉头一皱,纷纷思索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然而年纪最幼的陈贞慧却没这么好的耐心,他一听问题就立刻说道,“礼部发文,今年各府举人的名额会多好多,而且会试还会多开明经、明法、明算等好几个科目,而且明经科的考试内容还改了,天子重新划定了内容。” “定生知道的真多。”已经中了举人的夏允彝摸了摸陈贞慧的头,笑呵呵的说道。他的年纪大,又是众人中唯一的举人,行事自然随意。 “不要摸我头,我已经长大了,有字了,而且能参加科举了。”陈贞慧一把拍掉对方的手,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有中秀才,但他从小文采非凡,于士林中已是崭露头角,有了些许名声。但正因为他年纪幼小,个头有些矮,总有些大龄士子喜欢用一种摸儿子头的态度,摸他的脑袋,让他十分的厌烦。 “是是是!”夏允彝被打掉了手也不以为意,反而嘻嘻哈哈的说道,显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别闹了,彝仲你就别逗定生了,都是同道中人,留点面子。”杨廷枢调解了下,说了一句后,他又转向张溥问道,“乾度如此问,难道还听到了什么风声么?” “是啊,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说出来吧。”张溥的同乡,和他共称为“娄东二张”的张采也感兴趣的问道。 他这个同乡交游广阔,说不定在哪里听到些秘闻呢。 第一七七章 秣陵王氏 不过张溥仍然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还有些愤愤不平的陈贞慧,有些醉意的问道,“定生,伯父在朝为官,消息灵通,最近难道没有信件寄过来?” 张溥今年十九,陈贞慧今年十七,是在场最小的两人,两人皆以文采见长,且又是同龄人,相互关系自是良好,见张溥问话,陈贞慧也顾不得生气,仔细想了想后,才答道,“还真有。就是昨天才收到的,信上也没说啥,都是些家常话,只是父亲让我参加今年的府试,去的秀才功名,之后去参加乡试、会试。” “奇怪啊,以往父亲都说让我多磨砺磨砺,不要着急。没想到这次却催促我马上就去参加科考,而且一步不停,奔着会试去。”不等其他人受什么,陈贞慧自己就反应过来,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其他人听完之后,顿时面色一沉,眉头一皱,纷纷思索起其中的缘由。在场的都是才智之士,读书种子,心思通透,从这寥寥几笔当中,他们也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今年科举名额增多,原本压着自己儿子,不让其参加的朝廷高官一反常态的催促,张溥满含深意的问话,这些无不表明今年的科考有问题。 难道……..几人前后联系了一下,忽然间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朝廷要对科举改制?” “难道今年是最后一届科考?” “难道朝廷要取消科举?” 几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虽然话语不同,但其意思都差不多,今年科考很可能是最后一届了,以后就算有,也很可能有极大的变化。 “还是定生聪明,说到了点子上。”张溥赞叹了一声。 另外也出声的张采和杨廷枢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就是说科考要取消的。不过这个想想也不可能啊,科举怎么会被取消呢。 “没错,天子八成是要对科举动手,进行改制了,从今年礼部发出的公文就能猜到了。”张溥一声长叹,神情有些沮丧。 “乾度兄缘何如此沮丧,最后一届科举又如何,我们正好入场,拼出个未来。”陈贞慧倒是没有一点的颓唐,反而显得有些斗志勃勃。 “乾度不必担忧,你如此明察秋毫,于纷乱间窥见真相,等能高中。”夏允彝安慰道。他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又已经中了举人,是以最安稳。 “吾非担忧科举,而是自觉不如其人啊。此事非小弟所能窥破,乃是他人指点。”张溥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郁闷的原因。 “哦,是何人能令我们自命不凡的乾度如此颓唐?”同为太仓人的张采顿起好奇。两人是同乡,又都有薄名,交情不凡,相互之间很是了解。 “宜兴卢象升!就是他指点我,说此次乃旧制科举的最后一次,若是错过,以后怕是难考了。”张溥幽幽说道,显然还是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宜兴卢象升。”其他几人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默默的记在心里。莫名的,他们觉得这个人今年绝对能高中。 “看来为兄要早作打算了。”夏允彝喟然长叹一声,似是下定了某样决心。 “哦,彝仲有何打算,说来参详参详。”年级最大的杨廷枢感兴趣的问道。他有些迷茫,正好参考下对方的想法。 “本来我只打算参加下今年的进士科,不打算去考之后的其他几科,虽然考中后有同进士出身,但毕竟不好听。只是如今看来,那几科算是救命稻草啊,天子将其考试时间安排在殿试完毕之后,显然别有深意。”夏允彝也不遮掩,将自己的想法直白道来。 “确实如此。”几人受到启发,回想了下在提学官那里看到的公文,上面明经、明算几科的安排真是这样。 “诸位,告辞,为兄先走一步,回去好好准备下了。”夏允彝说完,也不停留,一拱手竟是直接离席。 其他人也没阻拦,拱手一礼后算是道别,毕竟是去准备科举,这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呢。夏允彝走后,房间中的气氛逐渐凝固下来,歌姬们也不鼓乐了,在旁边默默的斟酒布菜。 几人也没心思寻欢作乐,只是机械的喝酒吃菜,似乎想用酒菜裹着心头的烦闷和担忧一口咽下。 “花楼儿,不知最近可有什么奇闻异事,说来听听。”终究长袖善舞的张溥不愿见到冷场,就岔开话题想自己身旁的歌姬问道。 “嘻嘻,公子还真是问对人了,奴家这里还真有一桩呢。”花楼儿笑嘻嘻的说道,清脆的声音让房间为之一轻,刚才的沉闷厚重霎时间就不见了。 “诸位公子可知秣陵王公子?”花楼儿一脸神秘的问道。 “自然是知晓的,秣陵人擅织,王氏乃是当地大族,控制着哪里几乎所有的织工,每年出产的丝绸可谓海量。”张溥也有心活跃气氛,因此配合着花楼儿,往下说去。“只是由于卷入红丸逆案,王氏已流亡海外……” 说到这,张溥顿时愣住,那着折扇不停点动的右手也徒然僵在半空。啪!僵硬的手终于握不住折扇,终于掉在了地上。 “花楼儿,你说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张溥徒然转身,面沉如水的问道。其他人也是长身而立,目光灼灼的看了过去。 “昨日奴家见到了王公子。”花楼儿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他虽然乔装打扮了,但奴家却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当时正在和几个锦袍打扮的人喝酒议事。” “王三竟然还敢出现在陆上。”张采奇声说道,“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让他甘冒如此风险?” “那几个锦袍人是什么身份?”杨廷枢抓住了重点,冷声喝问。 “奴家,奴家…….”杨廷枢的突然发声,让花楼儿吓了一跳,她此时仿佛才意识过来,这件事的非同小可。 “楼儿不要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没人会对你怎么样的。”张溥柔声安慰道,他的声音让歌姬镇定下来,鼓起勇气将昨晚所见都说了出来。 “奴家认出了王公子,自然好奇他为何如此行事,就借着端茶送酒的时候,进去仔细看了眼那几个宾客,后来找相熟的姐妹一问,京师苏州卫的几个军爷。”花楼儿颤抖的说出这么个惊天大消息,只是看她懵懂的表情,显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这几位秀才公子的冷肃的表情让她害怕。 要出大乱子了! 听完花楼儿的讲述后,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第一七八章 陷落 张溥醉醺醺的回到了南京的客栈,倒头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浑身无力,但头脑却越发的清醒,各种念头来回不停的在脑海中闪过。 张溥是个有心人,从他很早就开始长袖善舞,结交江南士子就可以看得出来,爽朗大气的作风让他朋友遍天下,也让他等到了很多的臂助,比如这次对方的猜测,让他惊为天人,原本他是不信的,不过今晚和众人一分析,却发现事实如此。 他人很聪明,也有着远大的志向,或者说是野心,从他后来模仿东林崛起的策略成立复社就能看的出来。以舆论操控朝政,他基本做到了,只是做的还不够好,毕竟他跟顾宪成还有着差距。 只是今晚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天子锐意改革,政体已然大变,内阁诸公皆为宰相,统领天下,北直隶裁撤,设行省,立巡抚,都察院和大理寺更是地位更易,职责大变。 更不要说其他的一些改革政策了,张溥虽在江南,但依然听到了很多的风声。种种变化,虽然还没有刮到他的头上,但已经开始逐步影响了,他视之为生命的科举也逃不脱改革的命运。 变化繁复多样,让张溥一时间有些茫然,他愣愣望着漆黑的屋顶,心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该怎么办!?”他茫然反问着自己。 其他几人和他也一样,回到住处之后根本睡不着,心中思绪翻滚,想着科举的事情。 时间缓缓过去,经过那么一次的猜测谈话后,他们几人徒然发现,似乎整个南京城内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接头士子行色匆匆,每一个都脚步繁忙的出入在书坊之内,买着各种曾经不屑一顾的书本。 去往十里秦淮的士子们也日渐稀少,真正有才学者早就从哪里绝迹。往常他们还察觉不到,但此刻警醒之后,却看出了些许端倪。 “天下间聪明人不少啊!”张溥感慨了一声,也抱着一摞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埋头苦读。不论如何,这最后一届科举一定要去拼搏一番。 只是读着读着书的时候,他眼前时常会浮现出一个面孔,王三公子,秣陵王氏家的三少爷。不知他行踪诡异,到底在策划着何等事情。 张溥也有心寻找过线索,奈何一无所获,不知是对方小心谨慎没有露出一丝马脚,还是压根没有王氏回大陆的事情。 他倒希望是后者,然后却根本不可能,凭着自己敏锐的感觉,他隐约间感到有股暗流潜藏在平静气氛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 想到这,他干脆不回太仓老家了,直接在南京住了下来,闭门苦读。南直隶的乡试是在南京举行,如此坚城,想来再怎么发生祸端,这里也定然收到波及。 南直隶发生的这些事情,身在北京的朱由校并不知道。 遗旨遗言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李三才当初是自杀的,这件事根本只是他临时布置的,目的也只是混淆视听,抹黑朱由校的形象,根本没有往外透露。 而锦衣卫也不以为意,这样的谣言天下多的是,恰逢皇帝更易,有这样的谣言不足为奇。因而南京的锦衣卫千户对江南此刻奇怪的现象也视若无睹,些许秣陵王氏的谣言也没放在心上。 在他们想来,身为叛逆的王氏怎么可能还会回来,逃亡海外能保得性命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回来搞风搞雨。 帝国腹心之地微妙的情况朱由校并不知情,他此刻重点关注的还是政治体制的改革,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等到积累了经验,今年科举完毕,招的大批人才后,这些举措就可以推行天下了。 除此之外,朱由校的时间就放到了羽林军和城防军的工作上面,准确的说,是放在了思想工作上面。 一只没有思想,全靠金钱和狼性维持的军队是脆弱的,一旦伤亡过大,这只军队就毁了,当经过思想武装的军队却不同,战斗力能长久维持,而且只要有一个人在,这只军队就不会被毁灭。 朱由校此刻就正努力的干着这项工作,将一些他编制出来的,能够完美自洽的理念灌输到这些单纯的士兵脑海当中去。 传统的忠君爱国是要的,后世的军民一家亲,人民子弟兵也应该要的,皇帝指挥枪也是要的,军人荣誉,为国家为人民争夺利益,护卫财产也是要的,皇帝面前,人人平等的观念也是要的。 搞到最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弄得这些东西似乎和一些魔幻小说中的骑士美德差不多,若真的严格按照自己弄得这套玩意,今后他的士兵绝对会变成一个个正值的骑士。 朱由校犹豫了一下后,终究还是没有修改自己弄出来的思想教材,这样教育出来的士兵虽然有些迂腐和天真,但无疑是正确的。 从未来发展的方向来看,人的素质总是越来越高的,平等自由人权等观念深入人心,这是未来发展的趋势,无人能够阻挡。 大国形象,在力在礼,而这些都要从小处培养,从现在开始,从一个小兵开始。 “荣耀即吾命!” “忠于天子,忠于帝国!” “天子面前人人平等,吾等军人和百姓皆为陛下子民,当守望相助。” 羽林军当中,一幅幅标语随处可见,无数或慷慨,或悲壮,或激昂的话语,烘托出了一股别样的气氛。参军的士兵都是平民子弟出身,他们相当的单纯,而朱由校的思想教育内容又是结合了传统的忠孝节义,因而很容易的就被这些单纯的士兵们所接受,并奉之为行事准则。 “为皇帝而战,为国家而战!这是我们使命,也是我们的荣耀!”行走在军营当中,听着沉静但却坚定的话语,朱由校不由的微微一笑。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军队,不仅有严格的纪律,同样有严格的到的准则。 这个世界太黑暗了,充满了愚昧、杀戮和贪婪,就让我,大明帝国的皇帝,为整个世界带来文明。 “报!” 就在朱由校沉入幻想当中的时候,一声急促悠长的喊声传来,朱由校很快就回过味来,这是边疆急报。 “报陛下,辽东急训,沈阳失陷。”传令兵一来到他面前,单膝一跪,呈上了战报,并简要说明了下。 听完传令兵的话后,朱由校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有动熊廷弼,让他安稳的守在辽东,怎么还会丢失沈阳。 黑着脸,他几下将信封拆除,抽出里面的信件,一目三行的看了起来。然而越看,他的心头怒火越加高涨,忍不住,他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恨恨的斩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该死的袁应泰,你他妈的是猪么?”朱由校实在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砰! 被他斩断的树干轰然掉落,发出一声闷响,树干的断口光滑平整,没有一丝的毛刺,仿若上好的木匠打磨过一样,跟在后面的刘若愚看了看,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这么粗的树干都一刀而断,陛下的功夫越来越高深了。 战报的信息很简单,寥寥几句就将事情交代清楚了。罪魁祸首的袁应泰私自接纳蒙古灾民,结果里面有女真的内鬼,于三月十二日,奴儿哈赤起兵攻打沈阳,蒙古内奸趁机作乱,两者里应外合,开了城门,沈阳失陷。 看着战报,朱由校真的很想一把捏死袁应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没有动熊廷弼,就是希望稳住辽东的局势,不让局面恶化,为自己争取时间,哪想到这混蛋却私自行动,让沈阳失陷。 可惜,袁应泰已经死在沈阳城中,不然朱由校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召集内阁议政。”朱由校还刀入鞘,冷冷的吩咐道。他已经冷静下来,辽东还有熊廷弼,局面不会太糟糕,辽阳应该能守得住,怎么也不会写像历史上那样,一直要推售到山海关了。 很快,五名大学士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年纪最大的李汝华更是气喘吁吁,呼吸跟抽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让人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断气。 “快,给各位大学士上座。若愚,记住,以后大学士们面君,都要有位置,此为惯例。”对于自己第一届内阁班子,朱由校还是十分尊重的,时刻会顾忌到他们的感受,帮助他们树立权威。例如这次一样,召见大学士时,他从来没有让对方站着。 “奴婢遵旨。”刘若愚大声应诺。 “多谢陛下厚爱。”五名大学士立刻跪下谢恩。 “无妨,此为诸公应受之礼遇。” 一番君臣礼仪后,双方落座,开始商议政事。 “诸位有何看法。”等到战报一一传阅,让五名大学细细看完之后,朱由校才开口问道。 五人沉默下来,有的事在思索,有的则纯粹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军事经验。五个人中,只有孙承宗和曾任兵部尚书的崔景荣对这方面较为了解。 “立即派兵支援。”这是崔景荣提出来的意见。 不过孙承宗却不太同意,他只说了一个字,“等!” 第一七九章 奔袭辽阳 “该死的袁大嘴,死的倒是挺快,不然老子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可。”熊廷弼用拳头擂着桌面,怒不可歇的喊道,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死了而松口。 他心中实在是气啊,这袁应泰真是白痴,都和他说了无数遍了,城外的蒙古人不要放进来,不要放进了,任由他们饿死在外面,就是不听,现在倒好,搞得沈阳失陷了,连带着六七万的守军跟着一起全军覆没。 方形的实木桌子被熊廷弼哐哐的锤的震天响,他实在是忍不住心头怒意,只能如此发泄,好半晌后,他才平息下来。 “为我披甲,巡视军营。”熊廷弼冷声吩咐,旁边刚才吓得不敢过来仆从立刻上前,为经略大人穿戴盔甲。 穿戴整齐后,熊廷弼便到军营巡视,此时已经是三月十五日,距离沈阳遇袭的三月十二日已经过去了三天,沈阳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整个军营一片嚯嚯磨刀的声音,军官士卒们的士气十分高昂,尤其是熊廷弼来巡视之后,士兵更是纷纷请战,这个场面看的他十分的欣慰。 萨尔浒之战后,辽东精锐尽丧,现在这幅兵强马壮的情况,全都是辽东经略熊大人一手操练出来的。从军营出来后,熊廷弼显然心情好了很多,儿郎在此,若那奴儿哈赤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在城内转了一圈后,他又上城头去了,站在城头,他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冻土,分外出神,似乎这样能够看到沈阳一样。此时辽阳城的城门并没有紧闭,而是大开着,不停的收纳前线溃退下来的败兵以及逃跑的百姓。 目前在辽东,大明仅存两座大城,辽阳和沈阳,如今沈阳失陷,就只剩下辽阳一座城市了,若是这座城市再丢掉,大明在辽东将无险可守。 因此,辽阳的安危极端重要,关系着整个辽东的战局,存则局势尚可挽回,不存则局面一败涂地,瞬间垮塌。 此时沈阳城中,也正爆发着一阵争吵。 奴儿哈赤坐的中军大帐中,几大贝勒不停的说着自己的意见。 “打,一定要打,辽阳可是整个辽东的中心,那里有多少财富啊!”阿敏两眼冒光的大声嚷嚷着,打下沈阳后搜刮到的物资让他盆满钵满。也正是因为如此,沈阳陷落后女真并没有立即进军,而是在原定停留了三天。 “我也觉得可以打。”代善一指地图,“沈阳一失,大明在辽东仅存孤城一座,若是打下辽阳,明国将无城可守,到时候辽东之大,任我驰骋。” 代善一阵比划,将整个局面讲的清清楚楚,在座的几人都是打老仗,从起兵之后就没停过,经验丰富,自然一下就明白了当前的局势。明国仅剩下了一个辽阳,若是能够一鼓作气的拿下…….. 想想这个局面,军帐中的几人顿时呼吸急促起来,莽古尔泰也红着眼睛,冲着奴儿哈赤嚷嚷道,“大汗,一定要拿下辽阳,我愿为先锋。” 四大贝勒中,只有皇太极还未发言,他看着地图,脑海中不停的盘旋着明国的信息,一会后,他缓缓开口,“大汗,我认为此事应暂缓攻势,将沈阳的人口粮食运回去,度过春荒,休养生息,待有机会再战。” 应该说,皇太极的话还是很理智的,有了收获就回家休养生息,聚力再战,而不是跟赌徒样,继续下去,希望赢得更多。 然而在做的几人却被沈阳的收获迷住了眼睛,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老四,你要是怕了就不要去,我们几个去就行了,南蛮子这么弱,多你不多,少你不少。”这是阿敏。 “对对对,我们几个去就行,你就守着沈阳就好了。”这是莽古尔图。 “大汗,辽阳一下,明国无城可守,到时候整个辽东都是我们的,大汗当可建国称帝。”这是代善,他神情激动,双眼冒光。 几人的叫嚷,瞬间让大帐内陷入一股狂热的气氛当中,很明显,原本一直不说话的奴儿哈赤也受到了影响。他抬起手,压住了所有的争吵声,然后沉声说道,“我决定,兵发辽阳。” 轰! 女真的铁蹄轰然踏响,在奴儿哈赤的率领下,滚滚洪流朝着辽阳而去。 辽阳距离沈阳并不是很远,快马的话,半天就到了,站在城头,熊廷弼面色凝重的看着天边的一线洪流,轰鸣声从那边传来。 “鞑子来了!” 三天内,他也不是就这么干看着,驻守各地卫所城堡的军队已经被他抽掉过来,聚集辽阳,熊廷弼也看出来目前的局势,辽阳一失,局面崩溃。当务之急,就是守住辽阳城,其他地方丢了以后还能夺回来。 回过头,看了看城中五六万兵马和大批军民,这些人给了熊廷弼无比的信心,“奴儿哈赤,这次定叫你有来无回。” 轰! 城头的红衣大炮发射,巨大的炮弹射出,犁开了几条血痕,辽阳之战爆发。与此同时,几匹快马从后门离开,奔往京师。 “等?” 几人望向孙承宗,眼中满是不解。 “没错,如今辽东情况不明,不宜妄下决定,待有更详细的军报之后,在做定论。不过陛下当早作准备,随时派兵支援,收拾残局。”孙承宗解释道。 “那就先这样,各位准备物资,整军备战,等候更加详细的消息。”朱由校命令道。 三天后,八百里加急带来了更加详细的军报,朱由校再一次召集内阁大学士商议。其实若是大都督府完善,以大都督府为主更合适,但如今机构不明,只能先这样了。 五名内阁大学士还没来的时候,朱由校也没闲着,而是盯着军事地图聚精会神的看着,沈阳失陷,整个辽东,明军的大据点就只剩下辽阳了。若是辽阳一失,明军将会一路溃败,将整个东北平原给让出来。 这在战略态势上是极为不利的。 从地图上来看,整个东北的地形十分有意思,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和长白山将整个东北平原(松嫩平原、辽河平原)的西北东三面给围住了,南面则是大海,整个东北,仅仅在西南边有一条平摊狭长的地带链接京师华北和整个东北。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辽西走廊,辽西走廊的最底部,就是天下第一关,山海关。女真若是想从这里入关,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意思,真有意思。”回想着后世的东北地形,结合当前的地图,朱由校啧啧称奇,神奇的地形,让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第一百八十章 定策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计划对还是错,但他很想试试。羽林军三万人满编,训练也差不多完成,火铳如今已经有了大概五千杆,火炮百门,三斤炮、六斤炮、十二斤炮都有,骑兵也有五千。 如此雄厚的兵力,足以临阵女真六万骑兵,两万人的大方阵一展开,朱由校不相信,以羽林军的训练、军纪,以及装备,奴儿哈赤还能冲破。 眯着眼睛,朱由校不停的盯着地图看,脑海中,他的计划来回盘旋,被他不断的推敲,确定其可行性。 “陛下,内阁大学士们来了。”刘若愚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宣他们进来。”朱由校轻吁了口气,神情恢复平静。 很快,内阁大臣们都进来了,一行五人,全都神情严肃,他们已经知道详细的情况了,沈阳陷落,六七万守军全军覆没,目前鞑子正全力进攻辽阳,欲一举拿下,席卷辽东。 “诸位安坐。”朱由校一挥手,五把椅子上来,五名大臣相互行礼后,便纷纷坐下。 “陛下,鞑子攻辽阳甚急,当速援之。”一坐下,李汝华便立刻发言。他是首辅,理应他先开口。李汝华的意见很普通,快速救援,以抱辽阳不失,只要辽阳还握在帝国手中,则局面还可缓缓图之。 李汝华可不希望自己刚刚当上帝国首辅,名副其实的宰相,便出现丧师辱国,丢失疆土的事情,因此他的态度极为坚决,要求立刻派兵支援。他眼睛瞪大,环视周围,眼神极其锐利,仿佛谁要反对就吃了谁一样。 王佐和黄克缵对军事不太了解,所以一言不发,他们极有自知之明,既然一窍不通就不开口,省的到时候落得跟袁应泰一样,人死了,名声还臭了,成为书生误国的典型。 袁应泰官声极佳,又有能力,本应前途远大,然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自己身死,连带辽东的局势也危若累卵。如此大失误,光是身死可远远不够,两人几乎可以预见到袁应泰悲惨的极其家族悲惨的遭遇。 “臣附议,此时当务之急便是保辽阳不失,熊经略任职一年有余,将辽东整顿的兵强马壮,实力雄厚,虽然沈阳失守,损兵折将,但各个地方守备将军实力犹存,全辽兵马加起来还有十余万,只要辽阳不失,当无问题。”崔景荣也是同样的意见,只是他多说了些,似乎是想在天子面前展露下自己的能力。 如今孙承宗主持变法,几乎操控了所有大权,连首辅李汝华的光芒都被其掩盖,这样的威风,这样的事业,无不让崔景荣羡慕万分。他此刻说这么多,就是想表达自己的见解,展露才能,让皇帝了解。 “嗯。” 可惜的是,朱由校并没有如他所想,露出什么惊讶的目光,对他刮目相看,只是微微颔首,就将目光投向了孙承宗。这行为不禁令崔景荣大失所望,他回顾了下自己的提议,没有什么不对啊,这是当前最佳的应对方式,守住辽阳,然后伺机收复失地。 “陛下元宵之后任命俞咨皋将军为海军司令,组建海军,不知如今情况如何?”孙承宗没有发言,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这话一出,不禁令其他四人奇怪,现在是在说辽阳的事情,怎么一扯扯到天津新组建的海军了。 不过朱由校一听他的问话,瞬间就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因而他嘴角微翘,露出丝愉悦的笑容,高兴的回答。 “第一批十艘军舰已经建造完毕,正在舾装,大约还有十天左右就可投入使用。第二批的五艘也已经开始准备,待第一批出厂后便可上马建造,因为是有经验了,建造速度要快上半个月,在四月底便可下水使用。”朱由校详细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而后便一脸微笑的看着。 “这样啊,差不都够用了。”孙承宗喃喃道,然后低下头,仔细的看着辽东的军事地图,默默的在心中盘算着。 其他四人看着这君臣俩的问答,一脸的茫然懵懂,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是在说辽东们,怎么说起船来了? “等等!”还是曾经任过兵部尚书的崔景荣知道的更多些,他猛然想起了泰昌天子还在时候下达的一个命令,登州组建了一只水师,统帅者是沈有容。陛下继位后又从南边搜罗了一些有战斗力的水师并入,而后一起归到了俞咨皋的麾下。 也就是说,驻扎在天津的海军并不是毫无战斗力的,他们聚集了整个南国所有有战斗力的水师,就算天子所说的新式炮舰没有下水,那上万的水师面对大盗李旦都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是用来对付没有片板的女真鞑子。 “也就是说……”崔景荣双眼发亮,抬起头想要说出自己的猜测时,一直闭口的孙承宗突然发言了。 “陛下,老臣以为,当命熊经略坚守辽阳,吸引奴儿哈赤的注意,使其亡命攻打,无暇他顾。而后,当命俞咨皋率领麾下精锐水师,跨海登陆,击其腹心之地,即可解辽东之围,收回沈阳,又可袭其老巢,杀其老弱,削弱女真。”孙承宗寥寥几句,将自己的战略意图清晰明了的讲出来。 其快准狠的战略精髓,顿时令其他几位内阁大臣叹为观止,心下纷纷服气,难怪陛下让此人主持变法,当真有才。 “此计大善,陛下当速速实行。”李汝华第一个起身,抚掌赞同。他可不管到底用什么计划,只要辽东不失地,给他这内阁首辅蒙黑就行。 “此策当为目前最佳,臣附议。”崔景荣是第二个赞同的,他刚才经过两人的提点,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此时不禁为陛下的高瞻远瞩所钦佩,早早就在天津组建海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老臣赞同!” “此计甚妙,为万全策。” 其余两人此时也回过味来,他们钦佩的看了眼孙承宗后,便纷纷赞同。 “此计确实妙,但在朕看来,孙爱卿还是有些保守,不够大胆。”朱由校哈哈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朕打算放弃辽阳,辽东军民撤退入关内,而后引女真深入辽西走廊,海军运载羽林军于营口登陆,断其归路,最后于此会歼女真。”朱由校兴奋的一指地图,那里写着一个据点防线的名字——宁远。 他的语句更加简单和稀少,然而简单的话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震惊的几个内阁大学士顿时失声。他们茫然四顾,相互望着,似乎想确认皇帝到底有没有疯,不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放弃沈阳,诱敌深入。 简直疯了,辽东那上百万的军民怎么办,这期间有多大的牺牲,那些物资怎么办,如此庞大的人流,怎么撤入关内。 “陛下不可……”李汝华第一个起来反对。老人家激动的唾沫横飞,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希望打消皇帝这个疯狂的想法。 “朕意已决。”朱由校淡淡的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他没有理会其他几人,而是紧紧的盯着孙承宗,只有这个军事大能才能给自己正确的意见。 “呼呼~~”李汝华被朱由校一句话给顶回来,登时气都喘不过来,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双手颤抖,艰难的呼吸着。其他三名年轻些的大学士见此纷纷围过来,帮忙顺气,他们生怕这已经七十岁的老人一气之下就此嗝屁。 孙承宗没有理会这些,他只是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地图,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皇帝的想法,然而结合实际,推敲其可行性。 羽林军,海军的十艘炮舰,辽东熊廷弼训练的兵马,辽西走廊的地形,宁远的地形。这些种种资料纷纷在他脑海闪现,不停的组合容纳,分析起来。 这三天孙承宗可没有闲着,沈阳失陷后,他就将辽东所有的资料都抽掉出来,细细的查看,不仅如此,皇帝自去年组建军队的动作他在他了解的范畴之内,以这些资料为底,辽东的局势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老臣以为,此计可行。”孙承宗缓缓开口,重重的吐出这几个字。 “孙高阳!!!”一声暴喝传来,,“你可知此计一旦失败,辽东局势将一发不可收拾,你将是千古罪人。”孙承宗的回答一出,李汝华顾不得身体,立刻站起来怒骂,也不知他年老的残躯如何发出这巨大的声音。 “咳咳!”只是他身体终究不行,怒吼一句后,又喘不过气来。其他几人纷纷大叫“传太医。”他们自己也在旁边照顾,名为照顾,其实他们也是想要躲避责任,这么重大的事情,一旦失败,必然会被皇帝推出来当做替罪羔羊。 “你们几个送李爱卿去太医院。”朱由校皱眉看了这边一眼,便将他们支开。 “谨遵陛下旨意。”这个旨意也让这三人解脱,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李汝华便走,只有最后照应的崔景荣离开时回头望了下,眼睛中有一丝犹豫。然而他终究没有停下来,脚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的离开了乾清宫大殿。 一八一章 会猎女真1 其实朱由校之所以会有这个大胆乃至可以说疯狂的战略,还是从脑海中那本书得来的——明朝那些事。以他的观点来看,这本书是有稍显含糊的地方,但大致的错误不大,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熊廷弼被捕入京,巡抚袁应泰接手辽东经略,而后如出一辙的收受蒙古灾民。在女真攻来时,蒙古灾民于城内叛乱,制造混乱,和外界的女真互相配合,沈阳辽阳两座大城就是如此一一陷落的。 随后,辽东局势崩溃,辽河以东全部沦陷,为女真所有,辽河以西,军民奔逃,空余土地两百余里。局面至此,熊廷弼再次起复,出任辽东经略,而此时的辽东巡抚变成了王化贞。 王化贞是东林党,熊廷弼是楚党,因种种原因,经抚再度不和,在之后,王化贞中了女真的计谋,听信了叛徒孙得功的话,导致军略失误,防备空虚。孙得功阵前反水,一举明军支援前线的援军以及广宁城送到女真手上。 关宁失陷后,按理说应该退入辽西走廊,扼守宁远,但却被熊廷弼为了出一口恶气而全部放弃,所有军民退入山海关,辽东全面弃守。 宁远三面环山,一面是海,绝对是扼守辽西走廊的要地,从后面孙承宗构建关宁锦防线就可看出这里的地势险要和其重要性,当初广宁失守后,明军还有七八万人,绝对能在此打退女真的进攻,但熊廷弼偏不,王化贞失败后,他命令几十万军民,撤入山海关,而他则将囤积在辽东的物资一把火给烧了,整个辽东就此沦陷,最后,女真还是因为太过深入,没有粮草,才自行退去,若不然,定然会叩关山海,震动天下。 历史上天启杀熊廷弼,传首九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不是出了个孙承宗,缓缓图之,缓慢收复失地,奴儿哈赤自身内政能力也是个战五渣,在境内屠杀汉民,怕是当时辽东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女真当会绕道蒙古,破关入侵。 当然,这些都是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在现在朱由校登基为帝的时间内,暂时还没有发生。当然,要说一样的,也是巡抚袁应泰收受蒙古灾民,失陷沈阳。但也正是因为这相似的一点,让朱由校脑洞大开。 若是我主动方女真进入辽西走廊呢? 假借溃败之机,失陷辽西辽东,再以圣旨抓捕熊廷弼,弃守土地,撤入山海关,女真当会如历史那样,一路直追,进入辽西走廊。若自己再以天津海军运载羽林军,于半途截断,是否能围歼女真? 当这个脑洞被他想清楚之后,朱由校顿时呼吸急促,再也忍不住向内阁大学士们吐露出来,如他所想,几乎所有人都激烈反对他的战略计划,除了孙承宗。 其他人都出去了,大殿中只剩下朱由校和孙承宗两人,望着深沉宁静的老者,朱由校忽地悠悠叹了口气,“老师为何不阻止?” “因为这计划成功性很大,而且一旦功成,当可一劳永逸,解决辽东女真。”孙承宗沉稳的回答,他也是看到了这个战略谋划的好处。 女真人少,每战都是全军出击,赫图阿拉的老巢只是留了少量兵力防守,年轻有战斗力的全部参军抢掠。此刻攻陷沈阳的六万兵力,已经是女真的全部兵力了。一旦折损严重,女真就会面临族灭的危机。 就算朱由校的战略没有全歼女真,但只要能造成大量的伤亡,那也是极好的,对之后收复全辽大有助益,只要杀伤两万人,就足以抵得上一路弃守的损失了。孙承宗有些冷漠的想到。 如今唯一可虑的只有一个问题。 “陛下之羽林军能否担此重任?”孙承宗有些担忧的问道。这是这场战略唯一需要面对的问题,其他的只要谋划得当,就能按照设想进展,但正面硬刚的事情,却不是谋划可以起作用的。 当女真归路被堵,后勤匮乏的情况下,定然会爆发极大的战斗力,而这就非常考验拦截军队的战斗力了,能否抗住女真人的骑射冲击,是整个战略谋划的核心,前期种种的策略和诱敌深入,都是为这一站准备的。 朱由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的在脑海中回想羽林军和海军的装备。 羽林军已经列装了五千杆天启式步枪,训练也差不多完成,基本上都能达到一分钟三发的程度,不过这场战争的关键不是在火枪上面,而是火炮。作为战争之神的火炮才是这次的主角。 由于采用了铁范铸炮,制造大炮的成本骤然下降,材料也坚固的多,新式翻铸出来的十二斤炮,采用经典的前细后粗的红衣大炮外形,射程可达为三公里,但重量却只有两千斤,明朝一斤十六两,折合现代度量衡也就是一点六吨的重量。 当然,对于陆军来说,这个重量还是太重,但对于海军来说,这却是刚好。十二斤炮,正是为海军设计的主力大炮。而六斤炮则作为火炮部队的主力,集中使用,三斤炮则是分散作战时,下发到团营的随身火力支援武器。 回想着三种火炮的射程数据,朱由校不由得信心大增,十分肯定的回答孙承宗,“羽林军定能担此重任,定能一举会歼女真,老师请放心。” 一句老师,让孙承宗心头暮然一颤,不由之主的回想起当初初见朱由校的场景,眨眼间,竟是十年已过,当初的稚子也已长大成人,登基为帝。 看着朱由校信心满满,雄心勃勃的样子,孙承宗也受到感染,非常诚恳的说道,“陛下既有如此雄心,老臣敢不尽心竭力。” “有老是想相助,此战成已。”朱由校大喜。 接下来,两人就开始商量此次谋划的战略细节,不停的商讨完善,如何撤军,既能诱敌深入,又能减少损失,如何不着痕迹的丢掉辽阳,如何利用一些间谍传递错误信息。 整整商量了一个上午,才将初步的战略细节完成。 “天已经晌午,老师留下来一起用膳吧。”朱由校伸了个懒腰,大刺刺的说道,计划的确定,让他心情大爽。 “多谢陛下恩赐。”孙承宗一如既往的恭敬,对于皇帝无礼的动作,他视而不见,根本没有一丝反应。 留下用餐的不只是孙承宗,还有其他几名内阁大学士,包括气喘吁吁的李汝华。和平常普通人家用餐不同,和皇帝一起吃饭,用的是古老的分餐制,一人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个菜和白米饭。 “陛下平时所用皆是如此?”看着面前的几个菜,李汝华愕然问道。他原本还是一副怒气勃发的样子,根本平息不下来,然而看到中午的菜,却似乎胸中怒气一下子就消了。 “竟如此简陋?”黄克缵也跟着低声感叹了一句。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也是如此,甚至有人在心底暗自腹诽,不会是刻意做给我们看的吧。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皇帝会刻意演戏?演给谁看?这又不是后世,总统主席需要做个表率。 派出演戏这个可能后,那真相只有一个,皇帝平日所用皆是如此,就连群臣磁宴也没有丝毫改变。 “怎么了?这菜不简陋啊?”朱由校看着面前鸡和鱼,不由有些奇怪。简陋?没有啊,烧鱼烧鸡,一个青菜一个汤,一个人吃这些,怎么会简陋呢?这么多东西,一个人吃,简直太浪费了。 恍惚间,朱由校似乎回味过来,自己身为皇帝,吃这些菜在普通人看来,确实多了,但却和他皇帝的身份不相符合,不仅是数量,还有菜色,这些菜都太普通了。 “诸位可别看菜色如此简单,但口味确实不错。朕自小就是如此,寻常的鸡鸭鱼肉即可,不必讲究珍奇鲜美。”朱由校解释了一下,便开始动筷子用餐。 其他几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中感慨,“确实是个好皇帝”之后,也开始吃起来。每个人吃饭都非常的优雅,小口小口的吃着,不发出一丝的声音,动作也不会太大,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甚至眼神还会往主位的朱由校瞟去。 和几位大臣不同,朱由校的动作就奔放多了,大口吃菜,大口吃饭,吃的极为香甜,仿佛这些不是普通的鸡鸭鱼肉,而是龙肝凤胆一般的珍馐美味。 皇帝奔放的动作似乎也传染到了几个大臣身上,他们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态度放开了,动作也大了起来。也许是御厨手艺非常的好,几个大臣都吃了两碗米饭,倬在上的菜也都吃了一半。 “罪过罪过,希望陛下没看到自己吃饭的动作吧。”吃完后,几个人忽然在心中祈祷起来,眼前狼藉的桌面,哪里像平时自己吃饭的样子。不过他们转头一看,心中又释然。 皇帝桌面上比他们要狼藉的多,吐出来的骨头堆成了一座小山似得,几个盘子中的菜也都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残汤。 “几位爱卿饭量如此少啊,下次可不能给你们上这么多了,有点浪费。”看着几人剩下的菜,朱由校眉头一皱。虽然后世朱由校生活在一个物质及其发达的地方,但高昂的菜价却让他养成了节俭的习惯,菜都会吃光,不会剩下。 皇帝的话,让几人心中又是一阵错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欣喜还是不屑?几人不知道,但他们忽然意识到,朱由校这个皇帝,和以往大明的皇帝截然不同,不论是他的能力,还是生活作风,完全不一样。 一八二章 会猎女真2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辽东谋划已定,往诸位宰辅谨记保密之要,勿要泄密。不然诏狱就在等着诸位。”撤下杯盘后,朱由校一脸冷然的说道,他可不想自己的谋划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 略带杀气的话语,让几位大臣悚然一惊,感受到那不同寻常的表情,他们纷纷心下提醒自己,不要说漏了嘴,今上可是从杀戮政变中走出来的,作风强悍的一塌糊涂,一个政变牵连了五六万人,比开国的洪武还厉害,他用诏狱威胁,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臣等谨记圣训。”几名宰辅大臣低头恭敬行礼,表示不敢有丝毫懈怠,泄露机密。 “孙爱卿由于需要配合朕之谋划,故而无法兼顾河北行省改制事宜,这些事暂且就交给首辅负责监督,至于日常庶务,则由你们其他几名宰辅负责,遇事不决则进宫禀报。”朱由校满意点头,然后分派下任务。 孙承宗是要去辽东的,如此惊人的计划,只有他亲自主持,朱由校才放心,而且只有辽东主事者相互交替,才能麻痹女真,实施这项惊人的战略。 “微臣遵旨。” 几名大学士一听,愣了下后,便反应过来,纷纷应是。随后,见朱由校在没有其他吩咐,孙承宗并几名大学士鱼贯而出,进行事务交接。 和李汝华交接完毕后,他才出了文华殿。看了眼对面武英殿挂着的大都督府的牌匾,他一时心生感慨,当今天子真的和一样不同,那雄心魄力,真真是令他都大吃一惊。 如今惊人的战略也敢采用,真是疯狂。不过大明到了如今的地步,怕也只有这样疯狂的皇帝才能挽救吧。 摇了摇头,将思绪甩掉后,他便出宫。这项战略想要实施出来,还有很多的细节工作要推敲,他实在是没有时间闲了。 当天下午,宫中便有一道旨意发出,沈阳失守,皇帝震怒,赐尚方宝剑,命孙承宗为辽东总督,总督辽东一切军政事务,同时,还有一道圣旨给了孙承宗,写的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孙承宗自己不用看也晓得里面的意思,缉拿熊廷弼,押赴京师。 带着圣旨,领着皇帝派来的五十个锦衣卫,孙承宗便匆匆出关。这之后,便是频繁的军队调动,无数四轮马车出动,从朝阳门而出,沿着宽阔平摊的水泥马路,不停的往天津港口奔驰。 若是往常,这些四轮马车怕是要引起一阵轰动,但现如今的京师,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通往四方的地方都在修路,河北和京师大量的闲散劳力都被利用起来,每日各种运送原料的马车,数都数不清,再加上从京师运走各种特产的外地马车,这些运送军备物资的丝毫不起眼。 马车之后,便是羽林军和京师城防军的换防,被换下来的羽林军便轻装越野,全力赶往天津。 ‘ “什么?陛下要御驾亲征?”乾清宫内,李汝华吃惊的反问道,只是不等皇帝回答,他便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其他几个内阁大学士也满脸的不同意,只是首辅发话了,他们便没说什么,但依然顶着张难看的脸,表达自己的态度。 “朕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而是来通知你们的。今天下午朕便出发,前往天津。朕走后,谎称病重,不能视事,由内阁主持朝政,维持帝国运转。”一身戎装朱由校语气强硬的说道,说完,他也不看几人的反应,一扬大红披风,转身就走。 “这……”李汝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被皇帝最后的话诱惑了,这可是监国的权柄啊,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还要和其他几人分,但面对权利,他还是没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其他人也是一样,相互望了眼,他们眼中皆是冒出兴奋的神色。 李汝华看了看,脸一板,严肃的说道,“陛下虽将朝政托付给我等,但我等不可妄自行事,这样,我以内阁首辅之名,分配下各自的侧重点。崔南阁曾为兵部尚书,就负责陛下之后勤粮草,黄西阁负责督促各部完成之前陛下下达的任务,王北阁负责日常庶务,老夫则盯着两院和河北的事情。” “领命。”几人一拱手,虽然心中有人还是不愿意,但还是领命下来,然而开始自己的职责。 不过李汝华的话还没完,“老夫在尽同僚的义务,提醒给位一句,陛下吩咐的事,最好不要擅自更改,或者歪曲其意思。言尽于此,望各位谨慎行事。” 这话说的几人心中一禀,纷纷暗自惊醒,别一时掌权,就轻狂骄纵,“多谢老大人谏言,我等省的,就此告辞。”几人一拱手,便各自分头行事。 三天后。 “杀啊!” 此时的辽阳城,正一片喊杀震天,无数云梯搭在城头,数不清的拖着猪尾巴的士兵正往上攀爬着。这是攻城战中最常用的战术,蚁附攻城,同时这也是效率最低,伤亡最大的战术。 不过在远处高地观战的奴儿哈赤却没有一点心疼的表情,因为这些攻城的都是投降的汉人,被他驱赶来消耗守军的兵力。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汉奸。此时汉八旗虽然没有成立,但却有了仆从军。 纯种女真军队只有六万,根本不够,这样的仆从军自然应运而生。 “大汗,为何不联络城内的间谍,内外响应,一举攻陷辽阳呢?”性急的阿敏看着焦灼的战况,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处是辽东经略熊廷弼亲自驻守,不同于沈阳,是袁应泰那个书生守城,熊蛮子的狡猾你们可是领教过的,内应若不是用在关键时刻,起不到作用。”奴儿哈赤淡淡的解释道。 听了奴儿哈赤的话,阿敏脸色一变,他想起了这一年多来,在熊廷弼手中吃的亏,无数次劫掠进攻,都被对方给堵了回来,东西没抢到多少,反而损兵折将。 “继续进攻。”奴儿哈赤手一挥,又是一队汉人仆从军被驱赶了上去,为女真人攻陷辽阳献出生命。 激烈的喊杀声还在继续,辽阳有着六七万的守军,面对着密密麻麻的仆从军,还能从容应对,没有一丝吃力的地方。 而此时,辽东经略熊廷弼,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来客。 第一八三章会猎女真3 熊廷弼的府邸中门大开,从他往下,辽东军政官员依次排开,大礼参拜。 “臣等恭迎天使!”山呼海啸的声音隆隆响起,和远远传来的,有些缥缈的喊杀声相对应。 “辽东诸臣接旨。”刘若愚嘴唇有些哆嗦的喊道,在他旁边,是同样有些两股战战的几个锦衣卫。为了显示对孙承宗的重视,朱由校将刘若愚派出来传旨。然而刘若愚一个文弱太监,让他亲临这炮火连天的前线,这不是要他命么? 听着似乎近在耳边的激烈声音,刘若愚使劲咽了口唾沫,心中默念“我不能给陛下丢脸”,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开口朗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一连串骈四俪六的词语下来,绕的人都快头晕了,不过身为高级文官的熊廷弼还是听懂了,自己失陷了沈阳,皇帝很生气,所以派了个上官过来。 熊廷弼满嘴苦涩的听着,没有申辩,虽然主要责任是在袁应泰身上,但自己却也逃脱不开。多了个上官怕是最好的结果了吧,熊大人无奈的想到。 想到这,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东哥大学士孙承宗,只见对方长须冉冉,脸型方正,望之不怒自威,端的有股渊嵉岳持的气度。此人帝师出身,于今上登基后一飞冲天,一步跨入内阁,成为次辅,官场中早有传言,他怕就是李汝华退后的下一任首辅。 想到这些,不禁微微有些羡煞对方,皇帝的信任,无上的权利,主持变革事宜,这些无论哪一项单拿出来都让人嫉妒,对方却全都占了,怎么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冗长的圣旨终于念完,熊廷弼并辽东诸位官员齐齐叩拜道,“臣等接旨。”而后他便纷纷起身。 刘若愚宣读完圣旨后,也不耽搁,闪身退到旁边,自己只是个高级陪衬,办完了自己该干的事情就识相的让开。 整理了下衣袍,孙承宗上前走了一步,拿出了自己的关防印信在诸人面前晃悠了下,然后抚须微笑的说道,“自今日起,老夫便以东阁大学士之身,兼任辽东总督,主持辽东一切军政事务,往诸位不要辜负圣上的期许,实心任事,报效帝国。” “我等谨遵总督教诲。”诸位辽东官员,包括熊廷弼,纷纷弯腰拱手行礼,以示谢意。 “嗯。”孙承宗点点头,而后很自然的从怀中掏出一封圣旨,抽冷子说道,“辽东经略熊廷弼接旨。” “微臣接旨。”熊廷弼一愣,没想到还有单独给自己的圣旨,只是为什么不让太监一起宣读,而是让总督大人来呢。带着些许的疑惑,熊廷弼跪了下去。而其他官员则纷纷让开道路,以免影响到了圣旨的宣读。 “辽东经略熊廷弼,枉顾圣恩,失陷沈阳,罪大恶极,特命辽东总督孙承宗逮捕归案,待辽东局势稳定后,押赴京师待审,钦此。” 这是典型的祝游戏圣旨,寥寥的几句话就将事情交代清楚,一个多余的形容词都没用,让人一看就一清二楚,领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然而这短短几句话对于熊廷弼来首无疑是晴天霹雳,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会被下大狱呢?莫非有奸人要害我? 熊廷弼呆愣当场,满脸的茫然,不知所措,这圣旨来的好生奇怪,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其他官员也是如此,大张着嘴,望着场中,使劲的揉着眼睛,仿佛自己刚才听错了。 “来人,将熊廷弼拿下。”孙承宗反倒是当场反应最快的,他脸色一变,冷然喊道。 “遵命。”立刻,跟在刘若愚后面的几个一直充当背景墙的锦衣卫顿时活了过来一样,上去一个擒拿,然后将熊廷弼押了起来。 “总督大人,熊廷弼已被擒拿。”锦衣卫中,一个格子高大的复命道。 “押入总督行辕,听参待审。”孙承宗依旧面无表情,一指经略府,满脸严肃的说道。 “是!”几个锦衣卫立刻提起熊廷弼,想往外走去。 文官大都比较狡猾,此时已经反映过来,暗自在心中思考熊廷弼走之后的事情,而武官脑子转的比较慢,但身体动作却又比较快,看到自己的上司被抓走,他们想也没想,挺身而出,堵住了几个锦衣卫的去路。 “尔等意欲何为,莫非想造反不成!”不等他们明白过来,耳边便传来一声暴喝,威严震怒的音调,让他们猛地一哆嗦,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哗啦啦! 一片甲叶碰撞声音,绝大部分武官刹那间退去,让出了道路,这是大明立国两百多年积攒下来的威严,正是靠着这种威严,在局面还未崩坏时,让文官杀武将如杀鸡狗。 不过还有一位身材高大,健硕矫捷之人并未退去,他紧咬着嘴唇,满脸苍白惶恐,尽管他也十分害怕,但依然立在当场,张嘴问道,“为何要抓熊大人?” 哪知孙承宗对他的问题里都不理,再度暴喝,“尔为何人?欲要违抗圣旨呼?”矫捷之人脸色再度白了三分,身形也摇摇欲坠,但仍紧要牙关,坚持不退。 “天子剑在此,左右,但凡抗旨不尊者,格杀勿论!”孙承宗铿的一声抽出了一直拿着的宝剑,密布龙纹的剑身寒光闪烁,熠熠生辉,反射着摄人的光芒。面对这代表无上皇权的宝剑,矫捷之人只觉的一股浩大的威严泉涌而下,让他当场软倒在地。 旁边几个许是他的相好,连忙伸出了几只手将他拖了下去,生怕他被当做抗旨不尊者给砍了。孙承宗斜睨一眼,也不计较,还剑入鞘,持剑昂首阔步的往总督行辕走去。旁边的辽东官员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 后面是几个与有荣焉的锦衣卫,夹着熊廷弼,紧紧的跟在后面,旁边官员满含敬畏的看着一行人,心中再也没有对新官上任的轻松和无谓。经过这短短的一幕,孙承宗的总督威严算是树立起来。 待到孙承宗走入临时被征召为总督行辕的原经略府后,场中的气氛才渐渐化开,不负刚才的凝滞,一些议论声也纷纷响起。 “总督大人不愧为内阁次辅,这官威,刚才那几句话差点把我吓到在地。”一位文吏抹着头上的虚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啊是啊!” 旁边几人连连附和,看他们苍白的脸色,也是吓的不轻。 旁边的武将也是如开了锅般,讨论起来,不过这些大都围绕着刚才那个拦道的健硕矫捷之人。 “一贯,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去拦总督大人的路,不怕他一剑斩了你啊!”旁边的几个相熟的武将说道,看他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仿佛拦路的人不是罗一贯,而是他一样。 “我就是想问个明白,为什么把熊大人给抓了,熊大人那么有本事的大官,又和其他文官不一样,从来没有看不起我们,为什么抓他,沈阳失陷又不是他的错。”罗一贯梗着脖子说道。 “不是又如何,这总督大人新上任,肯定要拿下经略大人的,不然他怎么行事。”旁边的孙得功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语气颇为不敬。 “你!”罗一贯怒目而视,欲与之争辩,孙得功不理,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只是他心中却做他想,“这大明国…….容不得有本事的人啊!”叹息一声,他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动起来小心思。 “好了,一贯,孙得功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平素一肚子鬼蜮伎俩,看谁都不顺眼,若攀上了王化贞大人,早被人给弄死了。”同为总兵的杨宗业低声劝道,罗一贯这才余怒未消的停下来。 “听说京师那边皇帝陛下正在改革军制,将大都督府又重新立了起来,而且废除了旧制,重新设立了将校尉三阶九级军衔,和文官们的九品官职一一相对,平起平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旁边又一名武将感慨道,“若是真的,何惧王化贞。” “文龙,慎言!”一人拉了感慨的毛文龙一下,朝旁边的文官堆努了努嘴。 “这倒是真的,我有一外甥,刚从京师回来,说现在京师简直大变样,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修那什么马路的,其中有一条就是从京师到山海关的,听说修道山海关不停,要一直修到辽东呢。”说起京师的盛景,祖大寿满脸的憧憬,“我外甥说,现在进出京师的车马比从前多了好几倍,要么是运货进来的,要么是运货出去的。比如这宫廷佳酿!” 说着,他便从腰间掏出个酒葫芦,拔开塞子,往嘴里抿了一小口,就在这个动作间,馥郁的芬芳便弥散开来,让在场所有的武将齐齐的咕嘟了一下喉咙。 “大寿,这可是天宫作坊的宫廷佳酿?”一闻到酒味,罗一贯登时又有了精神,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一般,眼巴巴的问道。 “然也。”祖大寿掉了句书袋。 “给我喝一口!” “谁都别跟我抢!” “我要一口,我就要一口!” 祖大寿刚得瑟完,就觉得眼前一花,登时七八双手伸了过来,还没等他明白过来什么事,酒葫芦已经不见了。 “那是老子的酒,我外甥带给我的!”等醒过神来后,祖大寿立刻气急败坏的吼道,然而已经迟了,还回来的只剩下一个空葫芦,里面滴酒不剩,气的他哇哇大叫。 “真是粗鄙不文!”旁边的文官看到这一幕,不停的摇头叹息。 第一八四章 会猎女真4 不提外面的喧闹,走入临时总督行辕的孙承宗却没有闲下来,命随身的锦衣卫将整个总督行辕清空后,他便来到了书房,身后跟着被押解着的熊廷弼。 “好了,你们下去吧,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十步之内。”孙承宗看了看这里的环境,确定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偷听后,转过身都后面的跟着的锦衣卫说道。 “大人……..”锦衣卫百户有些错愕的发声问道,只是不等他问完,孙承宗威严的眼神便扫了过来,硬生生将他剩下的话给堵了回去。 “是,大人,卑职这就退下。”艰涩的咽了口唾沫,百户连忙带人出去,守在外面,这可是帝师,若是一个伺候不好,回去在天子面前一说,自己铁定完了。 “熊大人,做吧。”孙承宗伸手一引,就这么做下去,也不叫人上茶,干坐着微笑看着一脸迷惑的熊廷弼。 熊廷弼却是一脸的疑惑,这根本不像是对待一个钦犯的态度,对方的态度还好了,完全没有之前铁面无私,一脸冷酷的状态,就好像刚才是在……..是在演戏一样。 “演戏?”熊廷弼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了点点猜测后,他心也安定下来,揉了揉被人抓的生痛的手腕,他一屁股做了下去。干脆的动作,倒也有些洒脱。 坐下后,他一点拘束都没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从壶中给自己到了杯茶,茶水不烫,正好一饮而尽。这本就是他的经略府,里面的一切自然很是熟悉。 “说吧,总督大人,到底有什么计划,要演戏给谁看。”牛饮了一杯茶后,熊廷弼一抹嘴巴,大大咧咧的道。一年多的军队生涯,让他的动作也变得奔放起来。 孙承宗饶有兴趣的看了对方一眼,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位熊廷弼果然有过人之处,不愧是能压的整个女真喘不过气来的人,若不是袁应泰擅自行动,怕是辽东局势不会这这么糟糕的变化。 不过,更让孙承宗佩服的还是皇帝陛下,力压了这么多弹劾,一力坚持让熊廷弼留在辽东经略的位置上,这千里之外,洞察局势的能力,让人倾服。 “熊大人果真能人,一下就洞穿老夫的做派。”孙承宗笑呵呵的说道,“刚才确实是在演戏,若是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一拱手,他站起来行了个礼。 “无妨,无妨,都是为了国事,些许委屈算个球。”熊廷弼也不敢托大,起身回了个礼,只是他的话配合上动作,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果然文人在军队待久了,会变成有文化的流氓。 “不知总督大人到底有何计划。”熊廷弼再次问道,他是真心的好奇,到底什么样的计划,需要牺牲自己这个辽东经略来演戏欺骗对手。 “这个计划是皇上首先提出来的,而后经过老夫的补充完之后做出来的一个计划。”孙承宗抚着胡须,双眼望向屋顶,略带回忆的说着,接下来孙承宗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将自己和皇帝商量的事情一一细说出来。 他初来乍到,对于辽东的事情两眼一抹黑,想要计划的完美实施,必须要借助熊廷弼的见识和经验,这就要将计划详细的说出来。 “诱敌深入,会猎女真!?”熊廷弼听着,越听心中越惊讶,嘴巴也渐渐张开,到最后再也合不拢。 这还是他印象中的大明皇帝么,竟然能够提出这样大胆但又确实可行的战略计划,这种因势利导,利用敌人弱点的天才战略,让人叹为观止。 虽然自己琢磨不出这样的计划来,但仅凭借这一年多来人辽东经略的经验,以及对女真的了解,他就能够肯定,这个计划绝对能够成功,只是到底能不能诱敌深入到陛下钦定的宁远,还有待商榷。 “真的有必要要放弃辽阳么?那群蒙古饥民我早就派人关了起来,他们掀不起风浪,就这么守住辽阳,徐徐图之不好么?如此孟浪行事,万一事败…….”谨慎的性格和一直以来以守御为主的军略风格,让熊廷弼忍不住问道。 看着有些担心熊廷弼,孙承宗缓缓摇头,“飞白,这战略计划是陛下钦定的,以及启动了,无人能够阻止。”飞白是熊廷弼的字,如此称呼,说明孙承宗承认了他这个人。 “你不明白,陛下初初登基,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其心态壮志,犹如汉初之孝武皇帝,不经历一两次失败,绝不甘心。就将这次会猎女真当做马邑之谋吧,就算失败,希望皇上能吸取经验,快速成长起来。” 孙承宗语气沉重的说道,叹口气后,他便起身离去,“飞白今晚好好研究下老夫跟你说道东西,明天希望你能给老夫提供帮助。” “马邑之谋!?”看着孙承宗离去的背影,熊廷弼有些怔怔,“那么谁会是王恢呢?你么?当今天子真有汉武之姿么?竟让你如此舍身付出。” 天津港口。 无数的四轮马车涌入这里,立刻让这里繁华起来,此时的天津港口在朱由校下旨大动功时,立刻繁华起来,周边各个小镇的居民全部被集中迁入这里,聚居起来,在成为港口的工人。 此时朱由校正带着两百骑兵,在整个天津港口逛了起来。天津港的规划非常的大,哪怕经过几千人持续五年不断的扩建,也才堪堪完成了十分之一的内容,目前也只是让军港有了一定的形状,距离整个港口的建成,还有很长的时间。 整个港口坐落在海河的入海口上,这个位置在后世是天津新港的地方,如今被朱由校看重,提前建立起来,大量淤泥细沙被挖开,倒入碎石水泥夯实地基。天津港主体正在不停的建设,周边的配套也没有停下来。 大沽、塘沽等高地也在扩建加固,修建炮台,护卫整个港口的安全,这里安置的火炮全都是新研制的十八斤大炮,粗大的加长身管,闪烁着黝黑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了战争之神的魅力。 一尊这样的火炮,重达二点五吨,射程五公里,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些新式火炮是朱由校临出京时,徐光启送过来的,说是他的学生孙元化研制的新品,用来装到最大那艘两千料的大夹板船上。 朱由校的海军炮舰采用的是经典的双层甲板,左右各四十二门火炮,共分两层,下面那层二十四门,上面十八门。按照他的设想,在那艘两千料的大船上,应该是下面的火炮比上面的更重,但可惜的是,六斤炮完全满足不了火力的要求,撞在大炮舰上简直是浪费。 因而他本来是打算放弃的,准备全部用十二斤炮,但现在临时赶制出了十六斤炮,真好合适,也不用修改船只的重心了。 现在船厂所有的炮舰基本建造完成,就等着吊装火炮和栖干了,加上之前的一艘排水量四百吨的盖伦船和一艘八百吨的飞剪船,整个海军舰队一成型,就坐拥十二艘世界上最先进的炮舰。 而且全都是专业的海军战舰,不是武装商船改装的,这股力量,在南洋基本没人匹敌了。成效是巨大的,但朱由校的耗费也是极大,光是在舰队上,前前后后他就投入了不下两百万两,这还是因为很多木料是查抄过来的,不算钱。 朱由校溜溜达达的,看完了炮台,又跑到了船厂,看着十个干船坞内的炮舰,他几乎忍不住想哈哈大笑。 一艘千吨的大型炮舰,三艘七百吨的中型炮舰,五艘四百吨轻型炮舰,一艘八百吨的飞剪船。七百吨的中型炮舰同样采用的是双层甲板,而轻型则是单层甲板。这都是朱由校根据脑海中的资料定型的,都是数百年实战后流传下来的经典布局。 所有双层甲板的火炮,统统都是下层十八近炮,上层十二斤炮,六斤炮对于海战来说,还是有些弱,如今有了十八近炮,有了更好的选择,朱由校自然就抛弃了六斤炮。 至于在飞剪船上,朱由校只在尾部装载了三门十二斤炮,飞剪船的结构注定不适合作为炮舰,只能作为一种快速运送货物的运输船只或者侦查船只。 至于为什么不能作为炮舰,朱由校还要添加一艘新的飞剪船,这个纯粹是为了积累经验而已,朱由校认为,盖伦船的强大火力和飞剪船的高航速之间,肯定有一个平衡点,若是找到了这个平衡点,那么就会出现一种新式的炮舰,而这都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才行。 想一想,高航速,大火力的炮舰,这简直是海战的神器啊。 在船厂溜达完后,朱由校又到了港口的码头,这里正有无数的大福船正在转载物资,粮食,盔甲,药物,兵器,火炮,火药,等等物资不停的往船上运载着。福船仍然挂着硬帆,并没有如朱由校所想的那样更换成软帆。 一来是桅杆不够高,换了还不如不换,二来作为运输船和民用船只,成本才是最重要的,航速反而没有那么看重,毕竟漫长的海上旅途,对于物资的运送来说,多个十来天少个十来天意义不大。 何况真有急需物资,还有速度极快的飞剪船,有了飞剪船,老式福船改造的意义就不大了。 第一八五章 会猎女真5 忽然,几个奇怪的物体被力工嘿哈的用木头机械给吊上了运输用的大福船,弄出了滑轮后,这样的机械越来越多了,尽管只能用人力,也省了非常多的事情。 这个奇怪的物体看起来是一尊大炮,非常完整的大炮,有炮管有炮架,看着十分的正常,但是令人惊奇的是炮管的长度,和前面刚送上去的一尊六斤炮相比,整整短了一半。 这又是孙元化的创新,是他根据朱由校留下的资料中得到的灵感,牺牲了射程,但却减轻了重量。这短炮的发射的弹丸是十二斤的,但却只有千斤左右的重量,折合成后世的斤两,大概零点八吨,比完整的十二斤炮轻了一半。 当然,射程也跟着缩水,和三斤炮一样,只有一公里的射程。不过,当朱由校得知这个参数后,却高兴的很,当场下旨奖励了孙元化。这简直是他心目完美的随军野战火炮,威力大,重量轻。 这种前装滑膛炮,准头不是很好,实心炮弹的威力也不够大,使用时全都靠集群效果来摧毁敌人的阵型,而陆军和海战的要求又不同,并不是那么在乎射程,更需要的是火力的强度,如今这么一改,倒是迎合了这个需求。 看着陆陆续续运上船的近百门火炮,朱由校心中美滋滋的,这可是赢得战争的保证啊,这么多火炮,看女真八旗能不能抗住,哼! 心情大好的皇帝陛下一偏缰绳,黑色的骏马又踢踢踏踏的其他地方走去,这次的目标是天津盐场的学堂。 五年前,朱由校就将盐场子弟们集中起来教育,教授基本的数学和语文知识,随后又因为他不便进行更大的动作,他没有对这些完成了小学教育的少年们分工,而是让他们继续学习。 尽管仍然只是些代数几何,以及基本的物理教育,但这些学生学得都很认真,如今五年一过,差不多到了收获的时候。这些曾经的孩童,大的差不多也有十三四岁了,正好去各个工厂内学些技术。 朱由校看着一个个面目依然稚嫩的少年,心情不由大好起来,有这些人在,自己的改革就算失败,终究会留传些东西下去。 询问了些大致的情况后,他并没有干涉学校山长对他们分配,而是在心中思考下一步的教材以及学校的问题。 对他来说匆匆忙忙将这些学生送入工厂,还不如留下来多学几年,那样未来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只是他虽然有这个心,但无奈现实条件不允许,他没有教材,更没有老师,古中国的各种技术又不成体系,没有精确的描述,不接触实际,根本没办法教。 “看来是该规范一下各行各业的技术标准了,后世有个国标,现在就可以着手开动,这毕竟是件长远的工作。嗯,技工也要分下等级和各方面的资质标准,如此更方便他们的学习晋升,在这个一切都靠手工的年代,技工就代表了最先进的生产力啊!” 朱由校思绪翻飞,想了许多关于教育方面的事情,他静静的思考,旁边人也不敢打扰,就这么候着,直到很久之后他回过神来。 “嗯,走吧,去下一个地方。”就这样,朱由校一处一处的,再次将整个自己建立起来的基地给逛了一遍。 在他晃荡的时候,辽东的孙承宗却忙得不可开交。 辽东,总督行辕。 孙承宗正和熊廷弼密切的交谈着,姿态亲密无间,若是让外界的文武官员看到这个场景,怕是眼睛都要瞪出来。 “这些都是可靠的名单,能够确定不会叛变女真,泄露机密。”熊廷弼通红着双眼,将一份自己昨晚整理出来的名单交给了孙承宗,“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让孙得功去交接李永芳?这可是整个计划的核心,若是李永芳坚贞可靠,之后广宁可不好顺理成章的弃守。” “这是陛下定的,当时我也很奇怪。”孙承宗无奈的回答,这也是他对整个计划中最不理解的地方,“陛下说,孙得功肯定会叛变。飞白,对于孙得功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嗯……..”熊廷弼沉吟着,“我对他印象不深,只觉得他有些贪财,辽东将领中,他和兵血最严重。其他的…….” “确实如此,这个家伙还很会巴结人,察言观色很厉害,如今他跟王化贞走的很近,胸有城府,心无气节。”孙承宗也说出了自己短短一天内了解到的东西,“依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若是女真那边开的价码够高的话,此人**会叛变。” “哦,如此说来,他倒真是实施这一步计划的上佳人选呐!”熊廷弼赞叹的说道,但随即又有些疑惑,“只是,陛下远在千里之外,如何知道辽东一个小小的将领?” “这也是老夫最为不解的地方。”孙承宗也满眼的疑问,其他的在了解过后都能明白确认,唯独这一点怎么也解释不了。 “莫非真是紫薇帝君转世,圣君临凡,是以陛下能圣心高妙,烛照万里?”熊廷弼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为了不让自己脑袋爆炸,不让这个问题困惑自己一生,他将一切都推给了不可知的鬼神之轮。 古人就这个习惯最不好,什么东西解释不了,就喜欢推给鬼神之说,一来二去,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探究精神就渐渐淡去,整个体系都变得僵硬而没有活力。 “怕真是若此!”孙承宗也理解不了,只能这么承认道。 这个观点的确认,让两人之间一时气氛有些沉闷,虽然儒家天天期盼什么圣君,但当一个真有可能是神仙谪凡,疑为圣君的人出现时,却又接受不了。叶公好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最后,还是熊廷弼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后问道,“既然是陛下定的,当是没有问题。那么……..就按照定策开始?” “开始吧!”孙承宗坚定的回道。 轰隆隆,外面一声闷雷闪过,整耳欲聋的声音,宛若战鼓激昂。 “起风了!” 第一八六章 会猎女真6 “起风了!” 奴儿哈赤看着外面的猎猎作响的军中大旗,悠悠叹了口气,明廷突然的变幻主事者,让他心底泛起了丝丝不安。 这是二十年来,无数征战养成的敏锐直觉,凭着这个直觉,奴儿哈赤躲过多次危机,并带领这建州女真逐渐壮大,到了现在这个几乎席卷辽东的地步。因而他十分相信自己不详的预感,是冥冥中天命在向自己告警。 “莫非是你么,孙承宗?”看着远处高大的城池,奴儿哈赤嘴中念叨着一个名字。 陌生的名字,让他无法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固定的印象,明廷的人才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好像用不完似得。想到明廷的庞大,奴儿哈赤心中就不禁泛起了丝丝无力感,和这样的庞然巨物作对,真的很考验心智。 好在奴儿哈赤不是普通人,历经大小百余战,心坚如铁,只是稍微恍惚了下就恢复过来,展现在人前的,又是一代铁血大汗的样子。 “父汗,这是辽阳最新的情报。”皇太极拿着一张撰抄的榜文,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辽阳的情报让奴儿哈赤精神一振,重新燃起了斗志,只是接过来一看,他整个人顿时心中一惊,“辽东总督掏出密旨,将熊廷弼下了大狱。” 惊讶过后,他登时大喜,这明廷简直是自己作死啊! 相较于非常陌生的孙承宗,此刻奴儿哈赤对熊廷弼的忌惮显然是更多的,毕竟是相互打交道一年多了,非常了解对方是怎样一个难缠的人。 说实话,当时他也是头脑一热,带着人马就奔袭熊廷弼亲自镇守的辽阳城。只是固若金汤的辽阳当头就给了他们一棒,熊廷弼可不是袁应泰,他的心一点都不软,也没想着收编这些人,他将所有的蒙古灾民全都抓了起来,集中关押,自然里面的内应也就是去了作用,不能如沈阳般,来个里应外合。 往常惯用的手段行不通,多日的攻城让汉人仆从军几乎死伤殆尽,而女真自己又不善攻城战,面对高大坚固的辽阳城,奴儿哈赤真有种望洋兴叹的感觉。当然,他肯定不会用这个成语,但心情是相同的。 他打退堂鼓了,他不想在和熊廷弼纠缠了,他现在只想带着抢掠来到物资和奴隶回到赫图阿拉。 只是,就在这他要退缩的当口,心来的辽东总督竟然犯浑,将熊蛮子给下了大狱,真是老天有眼,天命在我啊! 奴儿哈赤此刻的心情,那真是三伏天痛饮了一大杯冰镇啤酒,不晓得几爽。 “这孙承宗贵为次辅,但想来也是不通军略,和袁应泰一样,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他贵为帝师,怕是皇帝送过来捞资历的吧!”奴儿哈赤哈哈大笑,几个纷纷赶过来一通观看的贝勒也大笑起来。 “父汗果真是天命之人,定能攻取辽阳,定邦建国。”这是代善。 “大汗英勇无敌,定能斩下此獠。”这是阿敏。 “大汗威武,明国皇帝远远不如也。”这是莽古尔泰。 女真人拍马屁的水平,让跟着皇太极过来的李永芳一阵汗颜,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若是让我来,定然不是如此。 其他人纷纷拍着马屁,只有四贝勒皇太极依然沉静,双眼不停的闪烁,似乎在思考其中的蕴意。 .“大汗,不可如此轻率,南人素来狡诈多智,恐其中有诈。”皇太极试探的建议道,畏缩的语气,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确定。 “无妨,本汗天命所归,纵有艰险,亦能克之。”奴儿哈赤豪迈的说道,看他那自信满满的语气,似乎真的相信自己是天命之人。 不过也确实由不得他不相信,刚想打退堂鼓,敌人就被自己内部给解决了,顺带还将破城之法送了过来,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汉人有言,时来天地皆同力,或许就是如此情况吧!”奴儿哈赤心中肯定的想道。 “吾必下此城!” 此刻,被剑指的辽阳城,正舆论汹汹。所有的官员,不论文武,都纷纷向总督谏言,沈阳前车之鉴,对这些蒙古饥民不得不防。 然而孙承宗的一句话就将这些人给噎了回来,“吾岂是袁应泰这等蠢人,吾乃帝师,自由打算。” 面对抬出帝师身份的孙承宗,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再说下去,就要波及到皇上,真当那些跟来的锦衣卫是摆设么? 只是,所有人走后,却有些将领被悄悄留了下来。 “诸位请跟我来。”一名锦衣卫笑着对他们说了一句后,便转身带路。几名将领相互对视了一眼,便纷纷跟上,这里可是总督行辕,总不能出什么事吧。 锦衣卫带着他们七拐八绕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厅堂,推开门后,他扭头说道,“诸位请进吧,总督大人正在里面等着呢。” 几人也不迟疑,踏步而入,然而真的看清厅堂中的情况后,他们纷纷大吃一惊,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这…….熊大人!?” 总督孙承宗和前经略熊廷弼正相对而坐,看他言笑晏晏的样子,哪里像是阶下囚的待遇,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人才如此惊讶,一个本应身处囚牢的人,却高居堂上,和总督大人把酒言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是……..演戏!?”脑子一向转的快的祖大寿迟疑道。 罗一贯,杨宗业,梁仲善,刘渠,祁秉忠,祖大寿,几个总兵、惨将、游击纷纷落座,选这几个人是十分有考究的,杨宗业,梁仲善,刘渠,祁秉忠都是总兵,手握实权,部下大把,干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们,而罗一贯秉性刚直,性情忠贞,绝对不会背叛大明,在计划中用得着,而祖大寿是宁远望族,到时候用的上。 将领们落座后,神情诡异,眼睛不停的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在猜测其中的隐情。 现在,他们基本上能够肯定,之前的当众捉拿是在演戏,只是既然是演戏,那就有瞒着的对象,而今女真大军在外,想隐瞒谁就不言而喻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有怎样的隐情,竟然哟啊牺牲辽东经略。 能坐在这里的就没有傻子,哪怕性情刚直的罗一贯也不傻,他们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而后皆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总督孙承宗,一脸的渴望。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昨天的事情皆是演戏。”孙承宗笑了笑,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飞白,你和他们比较熟,就由你来叙述下‘会猎女真’战略计划吧”孙承宗一转头,将话语权交到了熊廷弼手中。 “承蒙次辅大人看的起,那就由在下来说吧。”熊廷弼也不矫情,清了清嗓子,他便开始沉声述说。 从放弃辽阳,坚清壁野,退守广宁,到派孙得功游说李永芳,而后以背叛的孙得功为渠道,继续弃守广宁,烧毁物资,诱敌深入,最后于广宁会歼。 这个战略计划说起来简单,但涉及具体细节和任务分派,就非常的繁琐了,一番长篇大论说的熊廷弼口干舌燥,接连添了三次水,才将整个战略详细的解释清楚。 而堂下坐着将领,从一开始知道要弃守辽阳后,就惊讶的张大着嘴,随后的各种精密谋划更是让他们心头震颤,嘴巴张开了就一直合不拢。 “这……这…….”当熊廷弼全部讲完之后,罗一贯膛目结舌,指着对方,话都说不完整。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样匪夷所思的计划,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甚至以他们自己的经验来看,这样的计划几乎不可能实现,怎么能肯定孙得功会叛变,孙得功不叛变,之后就没有更好的理由弃守广宁了,这之后的一系列计划都实施不了。 这个计划太精密了,只要有任何一环出现变数,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走下去,整个战略规划都将崩溃,实在是太冒险了。 “总督大人,这个计划绝对不能实行啊,万一失败,辽东局势将无法挽回啊!”总兵杨宗业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接着是其他三个总兵,纷纷出言支持。 “是啊,总督大人,有辽阳在手,我们也不怕鞑子,只要大人给我三万兵马,末将定能打退城外的鞑子大军。”这是刘渠和祁秉忠,他们勇猛善战,此言倒是不虚,给他们三万人吗,不计伤亡之下,倒真有可能打退鞑子的进攻。 “总督大人,这计划实在是太……太冒险了,不知是何人所献?”这是梁仲善,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追究献策之人的罪责。 在场的几人当中,只有祖大寿没有发言,他虽然官职最小,只是游击,但素来心思细腻,机敏非常,细细思索之下,他发现,还真有几分可能能够实现战略设想,只是需要的巧合太多,很多都不是他们能够影响的。 比如怎么让女真在破了广宁后继续深入,甚至一路追到辽西走廊中部的宁远,而且,为何会歼地点要定在宁远。 这些种种问题,让祖大寿一时头大,根本想不清楚这里的关节,最终他只能苦笑摇头,以往引以自傲的细腻和机敏此刻看起来非常的可笑。 “不然,这个战略规划粗看起来十分荒唐可笑,但诸位剖析开来,仔细看的话,每一处都有办法实现,只是需要些许微不足道的诱导即可。”孙承宗笑呵呵的开始给他们解释每一个出战略要点。 这喜人到时候都是计划的执行人员,因此务必要让他们领会清楚这个战略规划的精髓,这个精髓就是女真的贪婪。 孙承宗一步一步的解释,这里如何做,那里如何做,到底留下些什么物资给女真,如何诱导他们继续攻击,等等关键点。随着他的一番解释,本来整个在他们看起来荒谬滑稽的计划,竟然真的一点点的实现了。 “这……这真是不可思议。”罗一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哪怕有着孙承宗的详细解释,他也不相信这个战略计划能够在纸面上完美的实现。 “大人,不知这献策之人是哪个?”梁仲善再次不死心的问道,他实在太好奇了,到底是何人制定了这个计划。 “当今圣上!”孙承宗环视了一周,默默的吐出了这个词。 当即,整个厅堂万籁俱寂,再无一丝声音,有的只是他们惊骇欲绝的神情。 第一八七章 会猎女真7 阿瓦达十分的兴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他本以为自己未来的生涯会在囚牢中度过。 等从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出来后,他才知道,原来是明国皇帝派来的辽东总督拿下了之前的辽东经略熊廷弼,然后宣布把他们释放出来,协助守城。 ‘ “这简直是…..”知道是这种情况后,阿瓦达一阵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了沈阳的前车之鉴后,明国的官员还会如此行事,想着依靠他们这些蒙古人来抵御女真人的袭击。 “真是可笑的想法,难过诺达的明国如此之久都没有剿灭天命汗,原来明国内都是这样的货色。”孙承宗的做派让阿瓦达一阵不屑。不过他面上却没有露出来,而是深深的藏在心底,甚至他还为辽东总督歌功颂德,宣扬他的仁慈。 没办法,阿瓦达就是之前熊廷弼千防万防的内应,他早就投靠了英勇无敌的天命汗,他现在只能靠着这种表面功夫,来隐藏自己的身份,直到揭露的时候。 想到这,阿瓦达又是一阵兴奋,不光他自己没事,就连和他一起混进来的其他内应都没事,他们毫发无损的被放了出来,而且也没有一个人的身份暴露。 “真真是个好消息。”阿瓦达兴奋的想到,确认了人员安全后,之后就是去的明国官员的信任了。阿瓦达觉得这并不难,不用自己想办法,那些愚蠢的明国人就会自己把机会送上来,就和沈阳陷落时发生的一样。 果不其然,在阿瓦达出来的第二天,总督行辕就发下公文,命令后勤给他们配备武器,上墙守城,杀敌立功。 阿瓦达表面上兴高采烈,实际上满肚子不屑的结果了武器,然后前往城头。果不其然,英勇额天命汗正在驱赶着他的仆从军死命的攻城,震天的杀声,让人心生恐惧。 好在,似乎明军还顶得住,爱万达并没有上去,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从刚才的情况下活着回来。 “不行,必须尽快发动了,不然到时候真的被送上城头俺就完了,毕竟刀枪不长眼,擦着碰着都是伤啊!”这么想着,阿瓦达就在黑夜中开始活动起来。 通过隐秘的渠道将消息发出去之后,阿瓦达也不着急了,慢悠悠的等着城外的回信,确定发动的时间。他自己则在城内闲逛着、时不时的打听一些事情。 本来阿瓦达以为会很艰难才能获得一点有用的消息,没先搞只是在稍微闲聊,就让他听到很有价值的消息。 辽东总督孙大人正在悄悄的运送物资和人员到广宁,大部分的军队都被抽掉去干这件事了,所以才兵力紧张,需要蒙古饥民协助守城。 至于为什么要从这里抽掉,孙大人振振有词,城墙总有被破的时候,万一辽阳一不小心失陷了怎么办?从这里到辽西走廊,没有一个坚固的据点,万一辽阳失陷了,还怎么抵御女真接下来的袭击? 不得不承认,这番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听着也合情合理,只是阿瓦达还是觉得很别扭,非常的别扭,好半晌后他才回味过来,感情这位孙大人压根就没想着能守住辽阳城,而是将机会都放在了新筑的广宁城上边。 到时候辽阳失陷,他也能有个洗脱罪名的说法,能够将功折罪。想通了这点后,阿瓦达就是一个劲的冷笑,大敌未退,不思抵抗,却想着脱罪的方法,有如此帝师,明国能打败天命汗才怪。 尽管心中冷笑,阿瓦达却巴不得这样的官员多一些,好让他们轻松些。带着轻松愉快的表情,阿瓦达挥了挥手,离开了这条街区,只是转过身的他,却没有看到,和他闲聊中透露出这些消息的两人嘴角轻蔑的冷笑。 哼着愉快的小调,阿瓦达将刚才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写下来,然后晚上通过隐秘渠道送到外面去。接下来的几天,辽阳城中的兵马人员不停的调动着,大批大批的物资和百姓被撤走,有了之前的消息,对于这样的场景,阿瓦达早就有所预见。 这些情况也被他一一写了下来,送到城外。 “辽东总督抽掉物资人马,聚集广宁,挖沟建城,今城内空虚,蒙古人和守军混杂守城,宜速速行动,以防守军运送完后回城。” 奴儿哈赤念叨着情报上的字,不禁哈哈哈大笑起来,“果真天命在我,天命在我啊!” 对于那些离开的守军,奴儿哈赤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进攻,他甚至想的深了一层,万一安歇只是诱饵呢,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打着相互消耗的目的。女真人少,只要消耗一些,肯定在没有能力来进宫辽阳了,如此一来孙承宗的任务——保住辽阳城——就完成了。 至于阿瓦达说的挖沟建城,加固广宁城防,奴儿哈赤压根就没有在意,这明显是欺瞒探子的手段,怎么可能瞒的住久经战阵的我呢,孙承宗虽然贵为帝师,但于军争战阵上,那就明显不如我了。 奴儿哈赤自得的一笑,于心中暗道,“我且假做追击的样子,骗骗你们,让你们放松警惕,而后在回转过来,突然攻城,到时候配合内应,定能一举拿下辽阳。” 计议一定,奴儿哈赤便带着笑意大声命令,“传本汗命令,拔营,追击敌军。” 而此刻城头,正观紧张观望的守将和士兵们忽然欢呼起来,因为女真退兵了,小兵们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些高级一些的将领知道,几个总兵以身为饵,诱敌而去,救了辽阳城。 守在辽阳城,他们无力追击,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些英雄能够顺利逃脱。 而此刻,护卫这大批物资和百姓撤离到广宁的正是四位参加计划的总兵,他们一人带领一部分兵力,先后出动,分成四波,护送者十来万百姓缓缓朝着广宁行去。 最后出发的杨宗业临走时,一直忧心忡忡的往后看去,心中暗暗向漫天神佛祈求,希望总督大人的计划顺利,能够带领着残兵败将安全的撤退到广宁。 第一八八章 会猎女真8 当杨宗业四位总兵陆陆续续到达广宁的时候,四五骑飞骑疾驰而来,通报了辽阳陷落的消息,很理所当然的,由于城内蒙古饥民作乱,和突然现身攻城的女真里应外合,守军大乱,死伤惨重,城门被打开,女真蜂拥而入。 本来在辽阳的守军兵力和女真是差不多的,甚至还要多些,可是孙承宗将大部分兵力迁移居民,转运物资,因而辽阳城内只剩下了两万人马,其他的大部分都是派出去了。尤其是在女真悄然离去之后,孙承宗更是明目张胆的行动起来。 之前还只是偷偷摸摸,一副瞒着别人的样子,现在却是光天化日之下撤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弃守辽阳。 城内内应头子阿瓦达也察觉出了不对,奈何这时候女真离去,城内也开始戒严,他根本没有空间活动,只好按捺中心中的不祥,继续潜伏,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行事,只是他打定主意,等见到大汗,一定要将这异常情况汇报。 女真离去了三天时间,有了这三天,足够孙承宗将所有人员撤离了,物资也偷偷转运了一部分,剩下的烧掉一些,再留一些给女真,作为诱饵,既然他们有的吃,又让他们吃不饱。 整整三天,孙承宗几乎没有合过眼,此刻紧张的气氛,让他展现了自己在军事上恐怖的天赋,所有军事行动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完全按照计划来行事,几乎没有一丝的偏差。等到辽阳成了一座空城后,他才彻底放松下来,倒头就睡。 最后被留下来看押蒙古饥民的两万守军越来越不安,他们看着辽阳城渐渐的变成一座空城,到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一些人,惶恐爬满了他们心头,但好在,总督大人仍然留在辽阳,没有跟着一起走,这是让他们唯一还没有崩溃哗变的原因。 阿瓦达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三天前,明军忽然进他们全部看押起来,而且是最严厉的那种,以往优厚的待遇顿时消失不见,每个人每天只能吃一餐,仅仅保证人饿不死就行。 这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被怀疑了。虽然这十分不可思议,但阿瓦达还是肯定了这个结论,他们暴露了。但是让阿瓦达想不通的是,这种前恭后倨的态度,倒是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迷惑大汗?想到已经装作离开,丝毫不知道城内变化的奴儿哈赤,阿瓦达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不好,城内定然有埋伏,他们想要诱大汗进城,然后围杀。 想到这,阿瓦达徒然焦急起来,他想将消息传递出去,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自己行动不了,而暗子也在迁移的序列,早就被带走了,这可怎生是好。 “只能这样了,提前在城头发动,希望能够警醒大汗。”阿瓦达悲壮的想到,他决定牺牲自己,来给奴儿哈赤通报消息。注意一定,他便怀着悲戚的心情,去瞧瞧联络自己的属下,约定作乱的时间。 天启元年三月一十八日,距离孙承宗上任辽东总督也已经有十来天了,而女真,也在三天前离开。 孙承宗睡醒之后,直接来到城头巡视,看押着蒙古饥民的士兵们看他他后,顿时胆气徒然一涨,总督大人都没走,我们还怕啥,不就是女真么。 总督亲临前线的效果是斐然的,原本心不在焉,忧心忡忡的士兵们顿时精神百倍,认真的执行自己的责任。很多时候,其实上位者并不需要干什么,只要做到赏罚公正,以身作则就好了。 第二天,孙承宗照例上城头巡视,士兵们都很兴奋,没办法,实在是孙承宗头上的光环太多了,帝师,大学士,次辅,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亮瞎人眼,何况是这么多在一起。 不过,正在孙大人嘘寒问暖的时候,远处突然烟尘滚滚,如雷鸣般的践踏声远远的就传来了——女真来了! 一时间,城头守军有些惊慌,毕竟之前他们以为这些女真去追那些先走的人了,没成想,此刻去突然再度出现在辽阳城。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士兵们陷入了混乱之中。 “为了大汗!杀啊!”面对这个好时机,阿瓦达并没有放过,而是大喊一声,丢掉手中用来装样子的木刀,而后突然行动,将旁边看押自己的明军扑到,从他手中将刀抢了过来。 随着他的暴喝,早有约定的蒙古饥民徒然暴乱起来,而且人数出乎预料的多,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了动作。而士兵们虽然因为混乱而一时被夺了先机,但其中的将领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开始镇压暴乱。 这几天,留守的罗一贯和祖大寿早就偷偷面授机宜,让他们小心蒙古饥民,有了准备后,镇压行动很快开展。不过饥民人数有些多,几乎有上万人,而且罗一贯和祖大寿两人又偷偷示意,让他们放水,拖延时间,是以暴乱一时半会镇压不下去,从城外看来,仿佛明军内部发生了兵变,正在争夺城墙的控制权。 “总督大人!”罗一贯焦急的喊道,他希望总督大人暂避开来,这里留给他们就行了。 面对蒙古饥民超出计划的提前起事,孙承宗看都没看,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城外,听到罗一贯的话后,他摆摆手,“无妨,本官就留在这里。” 城外的雷鸣般的践踏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很快就来到了城下,也正是这轰鸣的声音,给了阿瓦达他们信心,让他们坚守下去。 “可以了,按照计划行事!”孙承宗眼睛一咪,冷然下令。 “末将得令!”罗一贯、祖大寿两人齐齐抱拳,领命而去。 随后,喊杀声徒然剧烈起来,蒙古饥民突然发现,这些明军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厉害无比,将他们杀的节节败退,眼看着,不等女真攻城,他们就要被镇压下去,不过这种情况,阿瓦达却没有一点失望,反而还有些欣喜。 “大汗总算不会被暗算了!”他在心中默默想到。 “这是干什么?”他徒然瞪大眼睛,明军将他们逼下城头杀死后,反而掏出了一些衣服旗帜铠甲之类的东西,然后给死去的蒙古人进行打扮,对战场进行伪装,弄成两败俱伤的样子。 随后,更让他惊讶无比的是,辽阳城的城门,竟然被他们自己给打开了,开城门的那个人他认识,是一名叫罗一贯的惨将。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自己打开城门?”种种违背常理的情况,让阿瓦达素来引以为傲的清晰头脑给弄得一片混沌,就在这种浑浑噩噩间,他也踏上了自己的归宿,一个不小心,被人一刀枭首,而后同样被人打扮了一下。 城门被打开,明军从城头下去镇压暴乱,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大,甚至还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整个辽阳城,一副即将被毁灭的样子。 明军杀伤了大部分蒙古人后,在各自将领的命令下,并没有重新上到城墙上头,而是继续制造声音,装出一副被人突然袭击,慌乱不堪的样子,同时,蒙古和守军两败俱伤的场景也在不停的在城内布置着。 而此时,在快马加鞭,突袭赶至辽阳城下的奴儿哈赤眼中,情况却完全是两个样子。在他还未赶来时,城头就爆发了喊杀声,显然是自己的到来让守军慌乱,而后自己的内应抓住了机会,趁机作乱。 之后的情形就顺理成章了,作乱的饥民被逐渐镇压下去,而明军的兵力被牵制,城头守军都被调下去镇压了,此时正是自己攻城的绝佳机会。 定然要趁此机会攻陷辽阳! “攻城!”女真骑兵阵脚还未立住,奴儿哈赤就迫不及待的下达命令。 呜! 低沉的牛角号被吹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扛着云梯就往前冲,为了一举而定,奴儿哈赤也是拼了,先锋军全都是女真精悍的勇士。 “尚若这是在演戏,城头突然冒出大量守军,立马就撤退。”奴儿哈赤在心中默默的敲定自己的底线,作为一名枭雄,一个军事天才,他虽然此时兴奋莫名,但基本的理智还是没有丧失。 然而,他预想中的大量杀伤并没有发生,他派去送死的女真勇士毫发无伤的来到了城墙底下,将云梯搭了上去,而城头的守军也是一片混乱,有想要守城的,有要逃命的,也有在占压蒙古饥民的。 随后,更让奴儿哈赤感到惊喜的是,辽阳城的城门竟然自己打开了,城门洞开后,一批明军士兵赶来,试图关上城门,然而已经到了城墙下面的女真人岂会让他们如意,调转目标,这些派来送死的女真人就冲了过去。 “城破了!城破了!”兴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让奴儿哈赤一时不能接受。 “辽阳这就破了么?”奴儿哈赤一片茫然,这比攻下沈阳还要容易的多。 不过,辽阳这块大蛋糕在前面,让他无暇他想,一扬马鞭,奴儿哈赤便带着人全军压上,蜂拥往城门跑去。 “可以了,撤退吧!”看着女真入城,孙承宗淡淡的下达命令,而后他转身就走,离开这里。 天启元年三月十九日,辽阳陷落。消息传回京师,帝国震动! 第一八九章 会猎女真 9 进了辽阳城后,奴儿哈赤依然还是一片茫然,虽然自己早有安排,但这城破的也太顺利了吧,光靠着一些内应就差不多搞定了,自己只是过来走个果场。 这种看起来显得很玄幻的事情,让奴儿哈赤一时接受不能。 不过他终究不是常人,在看了下孙承宗临走时特异布置的场景后,联想到了自己的称号,天命汗,我果真是天命眷顾之人。辽阳的轻松而破,让奴儿哈赤彻底相信了自己天命加身的说法。 “大汗,是否追击辽东总督,他才刚走。”忽然,阿敏跑过来建议道,他也从一些侥幸活下来的蒙古饥民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个建议让奴儿哈赤怦然心动,若是能够将孙承宗拿下,将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声望,让他天命汗的名号传播到明国内部。 “大汗,万万不可。”只是不等他说什么,皇太极就出言阻止道,“如今八旗子弟虽说连战连捷,但也师老兵疲,不宜再战。况且明军撤走时虽然烧毁了一部分粮食物资,但我们依然缴获了很多,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些缴获全部运回去,让族人度过这个冬天。” 蒙古人发生饥荒,女真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在熊廷弼依然在位的时候,冒险攻打沈阳。如此行险一搏,就是为了掠夺到足够的物资,让族人度过这个酷寒的冬天。 “这……”皇太极的建议,让奴儿哈赤犹豫起来,自己似乎被连续的胜仗和巨大的收获给刺激的脑袋有点晕,都忘了最初的目的了。 “大汗不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那辽东总督狼狈而逃,身边肯定没有多少兵马,不趁此机会抓住,以后再也没有可能了。”见奴儿哈赤似乎想放弃追击的样子,阿敏急忙大喊。 “这可是辽东总督啊,还是明国的次辅,身份尊贵,大汗若能俘虏之,定能远振声威,让明国之人再也不敢小瞧。” 阿敏的建议,再一次波动奴儿哈赤内心的那根弦,向明国人证明,自己并不比他们差,这是深深埋在他心底无法言说的秘密。而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机会,只要出兵,将那个辽东总督抓会来。 “大汗,不可啊!此战疑点重重,未尝不是明国人的阴谋。”皇太极拼命喊道,许是他声音恳切真挚,竟然让奴儿哈赤此刻有些迷糊的头脑突然一醒。 “好吧,放弃追击,运送物资和奴隶会赫图阿拉。”奴儿哈赤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来决断,他终究不是普通人,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 “大汗英明!”皇太极微笑道,和他相反的,却是阿敏扭曲的脸庞。 此时,孙承宗正摔着残存的一万多人往广宁撤离,整个队伍一片沉默,时期低落,毕竟辽阳就从他们手中丢失。哪怕是因为内应的关系,他们身上的责任也无法推脱。 当然,也有些人士兵眉头紧皱,他们在不停的思索刚才那一站,里面的一点实在是太多了,各种作秀的成分,让人忍不住的怀疑完全是自己这边弃守辽阳。 “罗一贯,祖大寿,你们就不要回广宁了,直接带人撤向宁远,记住,看好手底下的士兵,绝对不能泄露任何一点消息。”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大将,孙承宗淡淡的吩咐道,处于保密,他们这些人是要被雪藏一段时间的。 “末将得令!”两人一抱拳,领命而去。 很快,部队开始分裂,里面大部分调转方向,直接进入辽西走廊,往宁远而去。儿孙承宗也带着自己的一百多人的侍卫往广宁而去,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就在前面不远处,会有人接应他。 而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孙得功。 “等到了广宁,就可以将他派出去,和李永芳接触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做好撤退的准备了,既要让女真追下去,又不能让他们吃的太饱,直接返回。”看着孙得功主角清晰的面孔,孙承宗在心底暗暗盘算。 天津港,朱由校已经接到了辽东的战报,随同一起而来的,还有孙承宗些的密折,里面详细的记录了他执行计划的过程。 看到这些,他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多么的紧张,这整个计划都是他根据书上的历史大势推敲出来的,大势不变,计划绝对不会出错。 “孙承宗既然已经到广宁了,想必计划已经开始第二阶段了,朕也该出发了。”朱由校大略了估算了下计划进展的情况,便知道自己也该行动了。 第二阶段大概也就十多天的时间就会结束,自己再不出发会赶不上最终的宁远之战的。 “帝国海军,出发!”一声令下,刚刚舾装完毕下水的炮舰纷纷扬帆起航,洁白的软帆如同朵朵白云,在海面飘荡。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艘排水量八百吨的飞剪船,空心的船首让他们高昂着头颅,尖锐锋利的线条,让他们毫不费力的破开水浪,劈波斩浪的快速前进,高达十二节的航速,让他们如同一只海上精灵,不停的跳跃着,划过一道道白线。 飞剪船后面的是盖伦船,双层甲板让这些炮舰看起来十分的清爽,船舷上面一扇扇炮窗,虽然闭合着,但却在无形中给人一股威慑。 以那艘千吨的大型盖伦船为箭头,整个舰队十艘炮舰成人字形往前急速的航行着,不过他们并没有将速度开到最大,一方面是方便船上的水手们熟悉横帆三角帆的操作,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后面的福船跟上。 整个舰队最末尾的福船部分是最庞大的,这个部分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中间是足足三十多艘两千料以上的运送物资的大福船,外围则环绕着大概三百艘千料左右的中型福船,这些福船被改造成了客船,用来运输士兵。 此时,福船部分正努力的航行着,不过缓慢的速度,还是拖累了整个舰队的航速。此时的硬帆碍于材料和技术的问题,不能做的很大,因而导致福船的航速也上不去,一直是四五节的样子,和平均八节航速的盖伦船都有一段差距,更不要说飞剪船了。 这些福船是朱由校搜罗整个南国水师后才凑齐的,也是整个大明帝国旧式水师的精锐,不过如今也只能做做运输用。毕竟时代不一样了,今后是火器称王的时代。 朱由校的目标是觉华岛,那是离宁远非常近的一座岛屿,他的目的就是在上面设立一个临时的港口,作为停驻地,等待会猎女真计划的第三步。 第一九零章 会猎女真10 辽阳的失守,让整个辽东的局势瞬间崩溃,大批辽河以西的军民直接弃守据点关卡,纷纷往辽西走廊撤去。 对于这些人,孙承宗也没有为难,统统将他们往后方撤去,当然,他名义上是说,局势崩溃,广宁不可守,唯有撤回关内,依靠山海关抵挡。 孙承宗的言论让无数将领怒不可歇,他们纷纷请命,欲要构建防线,狙击女真鞑子,然后我们的总督大人一个都没有同意,全部将这些人调到了宁远后面去。尽职尽责的孙大人很好的扮演了一个深得皇帝信任的庸碌之人的样子。 总督大人都这样了,那下面底层士兵的样子可想而知,士气低迷到无以复加,甚至还发生了几次哗变,在孙承宗可以的推波助澜之下,现在的局势比之历史上天启二年的局势更加的糟糕。 不过,这正是朱由校和他想要的。在熊廷弼的辅助下,孙承宗展现出了强大到恐怖的战略控制能力,所有的一切在他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运行着,一步一步的朝着既定的计划走去。 孙得功他已经派出去了,从他的反馈中能够知道,已经和对面的汉奸李永芳搭上线了,就等局势的反转了。若是孙得功反被对方收买,有了这样的一个高级间谍内应后,就算皇太极再怎么阻拦也是没用,奴儿哈赤定然会再度出击。 只要他一出来,就注定会成为瓮中之鳖。 “孙得功既然已经放出去了,剩下的就只是静待鱼儿上钩了!”孙承宗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不过他一会又愁眉苦脸的叹气道,“只是,可惜了老夫的名声!” 而此时,距离辽阳失守也差不多有了十来天的时间,如此巨大震撼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待得大概的战报传开来之后,人们更是纷纷痛骂,皇帝儿戏,次辅无能。 在他们想来,若不是皇帝临阵换将,辽东的局势哪里会这么糟糕,若是熊廷弼在,更是能够保全辽阳,维持局势稳定。 民间沸腾,官场也是喧嚣异常,都察院跟疯了一样,大大小小的都御史纷纷弹劾孙承宗贻误军机,败坏国事,当斩! 当然,此时皇帝已经不再城内了,所有的奏折都是首辅李汝华收的,面对如此多的愤怒指责,他出于保密的原因,孙承宗具体的计划不是说,但不处理也不行。是以无奈之下,他只能学前朝万历,所有奏折来个留中不发。 不过,这样群青愤怒的场面,也就发生在京师和北方几个省份内,在跨过了淮河长江之后,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少,士子百姓们的情绪也没有那么激烈。毕竟辽东距离江南太远了,遥远到北方发生的任何战事都跟看戏一样,抱着悠闲的态度。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情况,辽东局势奔溃的消息传来,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 日本平户,今日港口来了不少的船只,这些船大都十分破旧,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而且还有着暗红色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海盗船,这里只不过是一次海盗的寻常的聚会。 但是,若是看这些船上面挂着的表明阵营的姓氏白旗,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因为上一个挂着李子,另一个则是许字。这就不禁让人惊讶了,因为稍有见识的明白这后面代表着的势力,一个是李旦,一个是许心素。 李旦垄断了对日的贸易,在海上势力极大,而许心素则素来在大陆人脉广阔,手段繁多,两者结合,俺真是相得益彰,而事实也是如此,李旦和许心素两人非常的要好,甚至结为了把兄弟。 “来,大哥,我给你介绍认识认识,这位是王三公子,秣陵王氏的嫡子。”许心素通红着脸,醉眼迷离的大声说道。 “幸会幸会。”李旦的脸也有些通红,不过他城府极深,对于王三公子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他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把兄弟,不明他为什么在两人喝酒正酣的时候叫来一个外人,而且还介绍给自己认识。 “大哥,我跟你说,王三公子虽然逃亡海外,但却是既有本事的人,他有件大事,想要邀请大哥参加。”许心素大着舌头说道,只是,在他眼底深处,却有着一丝古怪的清明,让人琢磨不透。 “何事?”李旦问道,他的酒量甚好,此刻也只是有了三分醉。 “无他,不过是希望李首领能相助于某,攻打南京,截断漕运而已。”王三笑眯眯的,却说出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 “什么?”果不其然,李旦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都跌倒了地上也不知道。 “呵呵,些许小事,李首领何故如此惊慌。”王三公子带着淡淡的嘲弄问道。从诛灭九族到成功逃亡海外,彻底的将他历练出来,艰辛而危险的遭遇,也激发了他的内心深处的潜力,让他心智变得无比坚韧。 放在一起,这样的话他绝对说不出口,而现在却随意平常,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的人,自是大大的不同于常人。 “这还是小事?”李旦惊讶的问道,“南京为国都,漕运更是北方的命根子,两者任其之一有意外,都是天下震动,而你此次竟想动这两个,究竟是想图谋什么?” “呵呵!”王三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反而将一张纸放在了李旦的面前。 拿起纸张,李旦疑惑的看起来,孙承宗失陷辽阳,辽东女真势大,为避锋芒,孙承宗欲全员撤入山海关,放弃整个辽东。 “明帝丧师辱国,此时失陷整个辽东,帝位已然不稳,且其本就得位不正,如今仍有先帝的遗书和遗诏在外流传,此时只需一军偏师,攻打南京,截断漕运,再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沿运河而上,大事可成。”王三公子侃侃而谈,一番简洁的话语,将自己的目的清晰直白的表露出来。 其强大的自信,熊熊野心,昭然若揭。面对意气风发的王三公子,李旦似乎徒然气弱起来,不知道该什么好。 “不知李首领可愿共襄盛举!”王三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发出了自己的邀请。 “是啊,大哥,这可是天大的机遇啊,事成之后,你我皆能得封高官,自此告别海盗之身,自由自在的活动。”旁边,许心素也殷切的劝道,看他热切的语气,显然暗中早已倒向了王三公子。 “兄弟……你?!”不过很明显,许心素的的变化李旦并不知道,是以他此刻有些惊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参与到其中去。 “大哥,不要犹豫了,加入吧!”许心素不以为意,反而开始劝说自己的结拜兄弟。 王三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毫不在意成功与否。他神态惬意悠闲,只是看了一眼劝说的场面后,便专注于手上的白瓷酒杯,仿佛他手上白瓷酒杯乃是稀世之物,要好好把玩观摩。 “兄弟,你不用说了,大哥是绝对不会趟这趟浑水的。”哪知李旦根本不吃许心素那套,直接断然拒绝,语气强硬的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你们走吧,今天我就当你没有来过这里。”李旦端起茶杯,做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尽管刚才王三短短的话语透露除了很多的东西,比如他至少掌握或者知道遗诏在哪里,南京,运河,甚至京师中都有他的同伙,但是李旦就是不想参与,不为其他的,只是因为五峰船主汪直的前车之鉴。 历来海盗和官府合作就没有过好下场,远的不说,就说本朝,七八十年前的汪直就是最好的例子,李旦丝毫不认为自己此时的势力有汪直的大,但官员们说杀就把汪直给杀了,一点顾虑也没有。 汪直都如此,更何况他李旦,他虽然向往清白正常的生活的,但更怕被人杀全家。是以,他宁肯放过这个机会,也不想去冒险,情愿顶着海盗的帽子到死,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大哥,你!”许心素看着李旦坚定的态度,露出一丝可惜的神色,只是在这些下面,还有些其他的东西,遗憾?惋惜?怜悯? 李旦看着自己的把兄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有这样的情绪,只是不等他明白过来,一直静静看着的汪三公子徒然开口了。 “真是可惜,不能和李首领共事了,既然如此……..”一直笑眯眯的王三公子此刻徒然脸色一变,将手中的被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哐当,白瓷酒杯顿时粉身碎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轰隆,大门被推开,一群手执大刀武器的人轰然涌入,将李旦给围了起来。 “郑芝龙、颜思齐,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李旦惊讶的看着来人,满脸的不可思议,似乎即为对方能够闯入这里,也是为对方的行事手段 “既然李首领不识时务,那就只好送你上路了!”王三冷然说道。 “你们!”李旦怒吼,只是迎接他的却是刀光剑影,刀剑交击的战斗声音轰然大作,响成一片。 而王三公子在说完那句话后,看也不看之后的情况,施施然的走出了物资,举目西望,目光森然,不知道在看什么。 第一九一章 会猎女真11 觉华岛位于宁远东南十公里的位置,这个位置可谓是专门为宁远城准备。女真没有水师,若是将粮食物资储存在这个岛上,女真只能望洋兴叹,毫无办法。这也是历史上孙承宗在这里筑城,构建防线的原因之一。 而此时朱由校的目的也是这里,他将在觉华岛上落脚,然后在这里静静等候奴儿哈赤的到来。 觉华岛处在渤海湾内,距离天津很近,而此时明朝的航海技术虽然已经落后于西方,但对于近海航行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更何况海军舰队还是吸收了整个明朝水师的精华,那就更没问题了。 经过大概十来天的航行后,他们已经能远远的望到岛屿了,在岛屿的身后,则是一条褐色的海岸线。之所以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则是因为他们不光光只是航行,海军很多的训练都是在航行时进行的。 比如炮战技术,比如战术动作的演练,软帆的操控,火炮齐射的指挥等等,海军的比起陆军来说,技术含量要高出很多,远远不是在港口内训练一下操帆就可以的。 不过这么点时间其实也锻炼不了什么技术,只是能让他们熟悉下自己手中的工具。好在,这次面对的敌人没有丝毫的海防能力,自己这边失误一些也没什么,权当是锻炼。 朱由校不由有些庆幸自己的海军第一次面对的敌人时女真,若是以海军现在的状态,面对中国沿海以跳帮战的海盗还好说,打不过可以跑,可若是面对西方那些远涉重洋过来的豺狼,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经过这次的航行,海军算是初步的整合了,有了第一次远航的经验后,后面的事情都好办了,剩下的只是技术的积累和提升了。”朱由校看着比前几天要顺畅整齐的多的舰队,不由有些欣慰。 就在他静静思索的当口,觉华岛到了,此时辽东环境恶劣,温度极低,整个东北的开发度都很低,更不要说这里的海盗了。不过觉华岛距离宁远实在是太近了,经常有渔民出海打渔,偶尔会在这里落脚歇息。 因此,这里倒也不全然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海边一些易于停靠的地方有着简陋的码头以及人类活动的痕迹。 很快,经过一番寻找后,海军舰队找到了一处足够大的海湾,海湾凸出的部位,很好的将风浪抵挡在外面,留下一片难得的宁静。 有了停靠的地方,剩下的就好说了,无非就是搭建码头,将人员物资输送到岛上,然后开始建设。这次的物资中,就有着一批水泥,虽然数量不多,但却能够开辟一个小的军事基地。 至于砖石就更简单了,直接就地开采就行了,海岛别的不多,石头倒是一大把。至人力,就更加不缺了,整整三万的羽林军,随便用。哦不,应该是两万五的羽林军,李屠的骑兵并没有跟着一起走海路,而是从山海关出发,此时差不多应该已经到了宁远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孙承宗的消息了。”看着逐渐远去的飞剪船,朱由校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不过光是等着,朱由校也没有闲着,首先先是派人联系上了李屠,将所有骑兵运送到了海上,毕竟五千的骑兵部队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大量的生理活动根本无法掩盖,不送到觉华岛上,女真绝对会发现。 陆军呆在岛上进行适应训练,海军也没有闲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在海面上游荡,不停的进行各种训练,炮击,侧舷战术,三角帆的操纵技术。此时,之前找到的那名大佛郎机的大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娴熟的技术,让新生的帝国海军飞速的成长。 安定下来后,朱由校也恢复了和京师的联系,至于充当信使的,则是那两艘飞剪船,以他们的速度,往返一趟只需要四天的时间,非常的快捷。而后,朱由校甚至还将福船运输队派回去一次,运来了大量的物资,尤其是水泥,将这座临时基地好好建设了一番。 如此一来,又是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制定的会猎女真计划,也逐渐步入第三阶段。虽然这个时间有些出乎朱由校的预料,整整多了十来天的时间,但过程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孙得功很顺利的联系上了李永芳,而他也很自然的被对方开出来的高价给收买了,而他付出的回报,则是广宁城——明军在辽东最后的据点。 大明天启元年,四月七日。 孙得功颇的孙承宗的信任,单独驻守一座城门,而这个职务,则为他献出广宁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在之前孙承宗刻意的表演下,他的辽东不可守,当速速撤回关内的言论广为传播,此时广宁城内已经没有什么居民了,全是兵士,以及大批的物资,比如牛羊粮食之类的,而这些则是诱饵,诱使奴儿哈赤上当的道具。 当然,名义上是孙承宗为了逃避罪责而打算运回关内的。至于运输者,自然是整个辽东搜罗到的十余万士兵。 “时间差不多了,该到了吧!”孙得功望着日头,站在城门口略有些焦急的等待着。他旁边围着一群人,这些人的表情和他差不多,都是焦急中带着担忧。 轰隆隆! 突然,一阵轰鸣的巨响从远传传来,渐渐的越来越近,就在边关的孙得功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这是大量骑兵奔驰而来发出的声音。 “来了!”孙得功眼睛一亮,随后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是准备动手的意思。 虽然他准备投降了,但他却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一起投过去,他的手下怎样着都有些不愿意的人,而这些人他准备趁着这个机会解决。 “敌袭!”望楼上的士兵大神喊着,只是不等他喊第二句,就被旁边的同伴个解决了,随后,便是一阵突然的发难,孙得功的亲信迅速斩杀城门处的士兵,之后,整个城门洞开,彻底失去了防御能力。 到了这一步,孙得功犹自不满意,他一咬牙,转身带着自己的亲信往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城破了,女真攻进来了!” 女真的出现,让局势瞬间的转变,整个宁远彻底乱了起来,前有孙得功不停的散播恐惧,后有女真铁骑,整个明军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奔溃,所有人蜂拥往城外跑去,逃离这里。 “走吧。”孙承宗远望了失守的城门一眼,而后带着早有准备的四名总兵出发,他们身后,是早就收拢控制住的数万士兵,士兵们驾着马车,运输着数量庞大的物资,而城内,留下的紧紧只够女真吃用数天的粮食。 这些马车都是这些天打造的,既然要以整个辽东的物资为诱饵,孙承宗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之前他就在一直不停的运送着,将粮食运过宁远,择地存放,而现在这批,就是最后的一些了。 整个辽东多年积聚的数百万担粮食物资,朱由校可舍不得一把火烧了,他还希望靠这些初步安定辽东呢。 大量的居民和物资不停的越过宁远,往关内运去,让奴儿哈赤十分眼红,恨不得现在就据为己有。不过枭雄就是枭雄,他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细细的将孙得功考验了一番,而后才相信他的话,约好时间,奇袭广宁。 如同上次突袭辽阳一样,奴儿哈赤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就破城而入,这种现象,不仅没有让他感到反常和不安,反而真切的以为自己天命眷顾,不可阻挡。 奴儿哈赤哈哈大笑,然后便开始进行全城劫掠,搜捕物资。 广宁是座军城,没有一个百姓,而士兵们则已经跑的跑,死的死,没有人留在城内,因而女真的搜索没有找到任何的活人,只有一些似乎对方来不及搬走的物资。 不过这些物资远远不够,运回去后只能勉强让族人度过这个酷寒的冬天,这根本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物资和奴隶。 “大汗,找到孙承宗的踪迹了,对方在三个时辰前带人运送物资离去。”两天后,正当奴儿哈赤面对这搜罗到的物资失望时,代善给他送来了令他振奋的消息。 “全军追击!”留下部分人运送物资缓缓跟上来外,奴儿哈赤没有一丝的犹豫,他就带着所有人的人马就追了上去。 孙承宗的带头就跑,让广宁的局势再也无法挽回,非核心的部队瞬间离散,四散奔逃。只是,他的部队聚集的人数实在是太明显了,让无数溃兵不自觉的汇聚过来。 因而,尽管他们的队伍早出发两天的时间,但依然在离开广宁的第三天天黑之前被女真给缀上了。不过由于天快黑了的原因,没有进攻,他们打算等天明再说。 夜很快就深了,孙承宗的营地戒备非凡,时刻防备着女真的夜袭,而此时,广宁的陷落,随着无数溃兵的逃散,很快就传开了,而朱由校留在宁远的人员,也很快确认了消息,传递给了他。 “该出动了!”朱由校大步转身,走向营地,“命令,全军收拾装备,登船!” 第一九二章 会猎女真12 “这群明军真够顽强的!”看着再次接着黑夜结阵退敌的数万明军,奴儿哈赤发出了感慨。而他的敌人,不用说,正是带着四名总兵的孙承宗。 自从被女真缀上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甩脱了,而对方似乎也不急着进攻,只是一直不停的跟着,是不是冲锋射箭,不停的骚扰他们。女真的箭非常的毒,都是大弓重箭,威力十分大,只要被射中了,几乎不可能活命。 一次次的冲锋,一次次的飞射,光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让那些溃兵们纷纷跑散,最后剩下来的,就只有四名总兵的麾下了,这些人才是孙承宗能够直接掌握控制的兵力。 在撤退的过程中,孙承宗凭借的高超的指挥能力和军事智慧,多次打退女真的进攻,甚至还保留的大部分的粮食,紧紧只有小部分被女真抢去,维持他们的生存。 好在女真因为要搜刮广宁以及周边据点堡垒的战利品,浪费了两天的时间,让他们跑了大半的距离,因此只是应付了女真几次小部队的追击,宁远便遥遥在望,他们,已经逐渐接近了这里。 宁远这里并没有筑城,这里有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卫所,根本无法用来防守,好在,孙承宗的目的也不是这里,而是越过这里,并将女真也一起拖得越过这里。 宁远三面是山,一面是海,它的东边是首山,西边是窟窿山,进出的道路就被夹在中间,道路虽然算不上狭窄,但地势复杂,利用这里的地势,埋伏了一波女真,将他们赶远一点后,孙承宗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看也没看宁远一眼。 紧随其后的奴儿哈赤在孙承宗离去后的半个时辰也来到了这里,已经被愤怒塞满的他只是大略的扫了一眼这里,便匆匆追着自己的敌人而去。他虽然觉得这里的地形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反倒是皇太极,看着周边的地势,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是,追击敌人的途中,却是没有过多的时间让他思考,大批大批的女真骑兵从北边进入,而后又从南边出去,没有在这里过多的停留。更加没有注意到,构筑在海边的卫所当中,一直有人偷偷的窥视着。 “快,块去统治陛下,女真已经越过宁远了!”在这里探听情报的锦衣卫神色兴奋,在奴儿哈赤的大部队离去后,他们便偷偷出城,来到海边,从隐秘处拖出一条小船后,便直奔觉华岛而去。 辽西走廊是辽东和内陆唯一的通道,女真除了绕道蒙古外,想要进入中原,必须通过这里,别无他路。而宁远则位于辽西走廊的中部,地势险要,位置关键,也是进出辽西走廊的必经城市。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宁远外的海面上,冒出了大量的黑点,黑点起初很小,但很快就迅速变大,而后是洁白的软帆,以及密密麻麻的福船。 宁远临海,而明国又不是女真这样没有一点航海能力的种族,这里自然有着港口和码头,虽然很小很破,但却足够那些福船停靠了。 很快,挂着软帆的盖伦船停了下来,后面的福船则毫不停歇,迅速的越过他们,来到了岸边,开始停靠,随后,便是一队队的羽林军士兵从船上下来,在岸边集结,他们手握着长矛火铳,结成方阵,守护着这里,保证后续的安全登陆。 随着人越来越多,羽林军开始安营扎寨,修建营地,各种物资也被送了下来,除了火药弹丸之外,最重要的火炮是最先的送下来的。 随后,火炮团的团长便开始寻找适合的山头,布置炮兵阵地。阵地朱由校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设在宁远卫的城头上,虽然城墙不是很高,但也是个制高点,另一个则是放在了西边半山腰的山坡上,居高临下的地形几乎可以让火炮的射程增加一半,这样在配合炮舰的大炮和宁远城头的火炮,已经可以将整个辽西走廊给封锁住。 辽西走廊地势狭窄,宽度大概在八到十五公里的样子,而宁远所处的地方虽然不是最窄,但也不宽,也就十公里的样子。 六斤炮的射程是三公里,十二斤炮也是三五公里,而海军最新装配的十六斤炮则是恐怖的五公里,如此射程和炮兵阵地的布置,足够将这里封锁死了,不论女真处于何种位置,都将受到致命的打击。 “差不多了,就在这里扎营吧!”孙承宗看了看天色,在计算了下自己从宁远卫离开的时间,他便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四名总兵说道。 在辽西走廊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卫所,离开宁远卫后,在孙承宗的前面,便是宁远中右所。那里,有着他之前派过去的两个将领,罗一贯和祖大寿。 孙承宗虽然是在被追击,但他并没也断了和后方的联系,一路的追追停停,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布置,罗一贯和祖大寿,已经召集了三万精锐人马,一直在这里等候命令。 孙承宗虽然一直在跑,但他却没有丢弃一辆马车,他宁肯将车上的粮食丢下来给女真,也不放弃马车,因为这是他们扎营的东西,也是多次打退女真进攻的利器。 听到他安营扎寨的命令下,四个总兵很快就开始带人行动起来,这些动作一路上他们已经做了很多次了,非常的熟练,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将马车收拢起来,然后围成一个圈,就在营地刚刚有了个雏形,几匹快马便飞驰而出,他们是去通知罗一贯和祖大寿,过来接应御敌。 多日的战斗,让四位总兵的兵力减少了一万多人,也让他们十分的疲惫,战斗力严重下滑,若是无人接应,怕是应对不了女真。 轰隆隆,就在快马走后没多久,女真的铁骑便滚滚而来。 “来的好,只要将你们拖住一个晚上,你们就别走了。”看着黑色的洪流,孙承宗喃喃自语,他的眼睛带着丝丝血红,显然多日的逃窜让这名老人十分的疲惫。 很快,女真的大军就来到了营地面前,奴儿哈赤驱马上前,愤怒的看着眼前的营地,就是里面的明军将领,让他屡屡无法得手,反而折损了不少的兵马。而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里面的到底是谁在指挥。 而皇太极却没有关注这些,他只是奇怪的看着对方的营地,他发现这次对方扎营的方法和以前完全不同,这次要坚固笨拙的多,不能及时的进行撤离,对方似乎不打算走了。 “不逃了么?”皇太极眼睛中光芒闪烁,大脑不停的思考着,试图找出对方的依仗来。 第一九三章 会猎女真13 女真刚刚开化,从野蛮进入文明,因此他们的体魄是极其强悍的,强弓,双甲是他们标准配备,不论是上马冲锋,还是下马步战,其战斗力都是极其强悍的,这也是奴儿哈赤一直战无不胜的原因之一。 也正是因为此前并无失败的经历,对于沈阳辽阳乃至广宁接二连三的陷落,他虽感觉有点轻易,但却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明国太不经打了。因此,面对结阵御敌的明军,他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 但皇太极却不同,他心思更加敏锐,脑子也很灵活,以他的能力,哪怕是放在中国的历史上,也算的上是一个极为强大的皇帝了。他发现了疑点后,便打算向奴儿哈赤提出来,只是不等他开口,已经打红了眼的努尔还吃很快就下令进攻。 “冲啊!”最为英勇善战的阿敏摔着镶蓝旗第一个发起进攻。 不过他的进攻纯以步兵为主,面对车阵,骑兵有些不太好用。女真用的都是大弓重箭,四十步可破铁甲,而四十步的距离,就是五十五米。远远的,女真就发起了进攻,重箭如同雨般飞射向明军。 有车子的阻挡,弓箭的杀伤力就小了一些,不过依然造成了不少的伤亡,而跟在箭雨后面的,则是女真士兵的冲锋。这些女真人体力十分的强悍,哪怕披着厚重的铁甲,依然健步如飞,几步就垮了过来,登上马车。 惨烈的战斗开始了!明军三四个合作才能击杀一个,应付的十分勉强,是以尽管车阵的范围很小,明军依然面对着强大的压力。 “女真战力竟然如此强悍。”孙承宗面色凝重的看着战斗场面,这是他第一次和女真正面接战。之前的追击当中,都只是小股小股女真骑兵缀了上来,大部队则是去扫荡那些辽西走廊的据点。 在据点当中,百姓的数量不多,但各种物资很丰富,粮食布匹盔甲武器,统统都有,而数量也是越到后面越多,逐步深入。这也是诱敌深入计划的一部分,不拿出点真金白银的,怎么让敌人上当。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孙承宗没有和奴儿哈赤大战过,今天是第一次,没想到一接触竟是如此结果。 “幸好天快黑了,这里距离宁远中右所也近,罗一贯他们很快就能过来接应,不然……”孙承宗看了看时间,还有个把子时辰就快天黑了,虽然伤亡会比较大,但撑到天黑还是没问题,只要撑过今晚就好了。 “不过,女真如此强悍,陛下能够应付么?”孙承宗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担心,不知道第一次上战场的皇帝能够适应么?不过他转而又想到了海军舰队,就算失败了,陛下的安全还是不用担心的,想走的话女真人根本拦不住。 战斗还在继续,不过双方都没有大打了,经过一番试探,奴儿哈赤发现今晚是拿不下明军了,只能等明天了,只要天一亮,再次发动进攻,这股顽强的明军绝对不会如今晚这样,撑过一个时辰。 “报大汗!有一股明军朝这边行来,人数大概砸三万左右,并无骑兵。”很快,探马报来最新的消息,让奴儿哈赤脸色一片铁青,这个当口让对方来了援军,再想收拾就极为困难了。 他们追击的这股明军,经过多次的袭击,只剩下两万人左右了,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却来了一股三万的明军,由于天已经渐渐黑了,面对阵型严整,防备严密的明军,他根本毫无办法。 两者汇合之后,就有了总数五万人,人数几乎和他这边差不多了,奴儿哈赤虽不惧,但这样却多了很多的变故。 不过面对敌人,他没有退却,奴儿哈赤已经坚定念头,一定要将这股明军歼灭在这里,而这也是他在辽东奉行的军事战略,集结优势兵力,敲掉明军最顽固的点,这样一点点的磨,早晚明国会丧失所有能够和他们抗衡的军事力量。 而这也是历史上,奴儿哈赤哪怕付出上万人的女真士兵伤亡,也要歼灭戚金的浙江兵的原因。只有将优秀的将领和士兵敲掉,才不会出来越来越多一样的东西。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这么大胆,竟然敢帅军前来支援,和我野战。”奴儿哈赤眯着眼睛看向明军的军阵,眼睛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不过思考良久,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夜袭的打算,以对方将领的谨慎程度,绝对会防备着这一招。 “那就明日再战吧!”奴儿哈赤一甩披风,回到了自己的军帐。 夜幕很快降临,两伙军事集团却在这片深沉的土地上对峙,而在女真人的背后,宁远卫中,一些船只悄然靠岸,卸下了各种各样的人和物资,一道坚固的防线逐渐形成,和孙承宗的部队,一前一后的将女真人夹在了中间。 孙承宗这边也是一样,新生兵力的来援,让原本一直坚守的士兵大为放松,不过他们没有松懈,而是在孙承宗的驱使下,也开始加固防线,不让真人突破。 在奴儿哈赤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张大网正想向他笼罩而来。整个女真人种,只有皇太极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身在军帐之内,坐卧难安,不停的起身出来,四处查看,然而却毫无所获。 日本,平户。 自从前些天带人杀了李旦,接受了他的势力之后,王三公子就再也没有离开这里,他正在这里整合自己的人手。 自己家族布置在海上的力量,最先收复的许心素,而后勾结的郑芝龙和颜思齐,这些人的力量都要他来一一平衡,是以他十分的忙碌。若是观看他现在谈笑风生,嬉笑间便翻云覆雨的手段,任谁也无法将他和半年前那只会争风吃醋的小白脸联系起来。 生死间有大恐怖,但也有大历练。 经历了一番家破人亡的逃命之旅后,王三彻底的蜕变了,他似乎感觉自己的整个人都升华了,突然的想要做一些事情,而第一个目标,他便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仇人,大明皇帝朱由校。 说来也是好笑,中国的皇帝至高无上,拥有莫大的求权威,地位崇高,除了中国之外,能够真正和中国皇帝相比的,也就是曾经的罗马帝国的皇帝了。甚至在权势地位上,中国皇帝还要更胜一筹。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国度,人们对皇帝的敬畏,虔诚的可以卑微到极点,不屑的也可以狂妄到极点,哪怕是一个小乞丐出身,也会偶尔幻想一下自己当上皇帝后的生活,甚至将其变成现实。 而这在外人看来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世间多出一个王三公子,想着颠覆当今皇帝的地位,想要清君侧,真的不要太普遍。 “公子,这是辽东战报。”忽然,一个仆从进来,将一份文书送了过来。 王三打开一看,嘴角便弯了起来,“孙承宗弃守广宁,欲退回山海关。”后面,是广宁之战的一些简单情况,包括失守的原因和孙承宗的表现。 “枉孙承宗不仅是次辅,还是帝师,应对其辽东战事来,竟然如此不堪,真真是个笑话。”王三冷笑起来,心情也变得愉快,只要是哪个小皇帝的负面消息,都能让他心情畅快。 “通知许心素、颜思齐和郑芝龙,按照计划行事,叩关东南,进攻南京。”王三笑完,便下达命令,开始了自己的计划,袭扰大明的江南腹地。 四川永宁(今叙永)宣抚司。 宣抚使奢崇明正在自己的附地之中,听人念着报纸。没错,就是听报纸,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他突然发现,通过这张报纸,自己能够了解明国的动态,包括他们的军事动态。 沈阳辽阳的接二连三失陷,让整个大明帝国震惊,这样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朝野上下都是一片混乱,弹劾孙承宗的奏章如雪片般纷飞。而帝国日报,也秉承着皇帝销量第一的理念,将这些消息刊登上去,发往全国。 而奢崇明也在偶然情况下得到一张,自发现听报纸的便利之后,他便有心的收集,身为四川的大土司,想要收集点最新的报纸,无非就是付出点金钱而已,非常的方便,也正是因此,对外一直闭塞的他,第一次了解到了明国在遥远战场上的情况。 “沈阳、辽阳失陷,明国怕是精力都在那边吧!”奢崇明喃喃自语着,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表情也越来越兴奋。他此时还不知道广宁的消息,若是知道了,怕是笑的会更加灿烂。 “那么我此时作乱明国应该没什么精力来管我了。” 天启元年四月十二日,四川大土司,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起兵作乱,其于重庆起事,兵围成都。整个天府之地,顿时陷入到战火当中。 就在奢崇明起兵作乱后的三天,也就是四月十五日,贵州大土司,水西宣慰司安邦彦也举兵叛乱,进攻贵阳。 至此,奢安之乱提前爆发。 报纸虽然能让朱由校便利很多,但也让某些深山老林中的人,能够更好的掌握明国的动态,让他们准确的把握时机。 第一九四章 会猎女真14 “大汗,大汗,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孙得功神情激动的往中军大帐闯来,一边跑一边大叫着,似乎有重大的情况要汇报。 不过把守的女真士兵可不会对他客气,见他肆无忌惮往里面闯去,直接就将他拿下,然后捆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我要见大汗,我有大事要禀报。”孙得功又急又怒的吼道。 “什么人在这里喧哗!”大帐门帘被掀开,奴儿哈赤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沉如水的看着外面。 “大汗,大汗,大事不好啦,在我们身后的宁远卫忽然出现了一个营寨,将我们的退路给堵住了。”一见到奴儿哈赤,孙得功立刻大叫起来,而他说出来的内容,顿时令在场的所有人呼吸一滞。 在这里不论是守门的士兵,还是奴儿哈赤,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归路被堵的危险,他非常的清楚。 “归路被堵?!”奴儿哈赤咀嚼着这几个字,他不愧是军事上的天才,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让他瞬间回味过来许多的事情,孙承宗明明有机会找个据点坚守的,为何还一直往前逃窜。 为什么广宁都的这么快,没有一点的阻挡和反抗,辽阳也是如此,甚至沈阳城,怕也是他的做戏,故意放任蒙古饥民闹事,然后趁机弃城,诱使他上当。越想奴儿哈赤越觉得心惊,心中的寒气越来越多,让他浑身冰冷。 “好一个狡猾的明国!”奴儿哈赤怒吼一声,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盘踞不去,让他头脑微微有些眩晕。吼完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突然失去了,自己控制不住身体了。 噗通! 奴儿哈赤的身体微微一晃,摔倒在地。这个现象,让旁边的人大惊,纷纷赶过来。 “大汗,大汗!” 纷乱的惊呼声,让奴儿哈赤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他接着众人的搀扶,从地上起身,“我没事,就是有些劳累。” 奴儿哈赤中气十足的话,让周边的人纷纷放下心来,刚才他们真的怕奴儿哈赤就此一倒不起,就此归西。 “好你个汉狗,竟敢陷害于我!”看到被捆住的孙得功,奴儿哈赤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这个人,自己怎么会落到现在归路被堵的境地。 “大汗!奴才冤枉啊!”孙得功惊怒交加的喊道。 铿! 奴儿哈赤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直接抽出自己的佩刀,一刀斩向无法动弹的孙得功,一刀将他枭首。 噗呲! 滚烫的热血掉在雪地上,顿时融化了一大片,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刺目图像。 孙得功的人头在地上滚了滚,最后仰面朝天,他双眼圆睁,惊恐交加,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田地,竟然成为了奴酋泄愤的对象。 呼! 奴儿哈赤长出一口气,杀人泄愤后,他的心情好了很多,也重新恢复了理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情况,破处对方的营寨,打通回家的路。 “传本汗命令,全军拔营。”奴儿哈赤冷静的下达命令。 随后,整个女真八旗部队便开始收拾东西,原路返回,至于对面的明军营寨,他们都懒得理,甚至没有留下一支部队,防范对方从背后袭击。不是奴儿哈赤大意,而是他又这个资本,他根本不在意这只明军,只要对方敢出来追击,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女真八旗都是骑兵部队,虽然大部分都是龙骑兵,但机动能力也是杠杠的,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宁远卫。 此时,这里已经变了个样。 旁边宁远卫城的城头架起了些黑乎乎的东西,和明国久经战阵的奴儿哈赤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大炮。 宁远卫靠海,卫城和山脉之间有一大片的空地,这本来道路,此刻却被一座营寨占据,拒马,栅栏,陷坑,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让后金的骑兵无法通过。 这座营寨虽然没有将这条道路都占据了,但却是在最中心的位置,无论从那边通过,都处在对方攻击的范围之内。 想要不受威胁通过这里,唯一的方法就是攻破这座营寨。 扫了一遍情况后,奴儿哈赤的目光有看向了那座低矮的卫所,里面早就被他留下的一直兵马洗劫一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此时城头架起火炮,以及上面驻守的士兵,都是后面才来的。 只是,对方到底是怎么来的,奴儿哈赤始终想不通这一点。 “海,是大海,对方是从大海上来的。”皇太极指着远处海面上的黑点淡淡的说道,突发的变故,终于应征了他一直以来的疑虑,这一切都是明国的阴谋,是有计划引诱他们上当的。 “该死的明国人,若是让我将他抓到,定然要碎尸万段。”阿敏怒吼道,突发的情况,让这位脾气本来就不好的贝勒更加愤怒了。 “怎么办,该怎么回去?”代善忧虑的说道,他的眼中尽是担忧和恐惧。整个女真当中,真正镇定的就只有皇太极一个人了。只见他不停的举目四顾,查看周围的情况。 “老四,你有什么主意么?”奴儿哈赤意外的看了一眼镇定的皇太极,柔声问道。他此时也有些慌了神,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冲破眼前这个营寨了。”皇太极摇摇头,无奈的说道,“我们身后的明军此时恐怕已经往后撤去,开始坚清壁野了,我们的粮食虽然还够,但却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 “身后是荒无人烟的辽西走廊和山海关,眼前是破旧的宁远,选择那条路不用说了吧!”皇太极对几人严肃的说道,他的话无情的将当前的局势指出来,只能正面突破,没有其他任何的办法。 “那就杀吧!英勇的八旗勇士不会惧怕任何人。”奴儿哈赤高举战刀,带头往前冲去,而对面明军的营寨中,也是人头耸动,对方也开始集结应对。 很快,两者在大概三百米的距离停了下来,相互对峙着,到了这个距离,双方的旗帜也差不多能够看清了。 第一九五章 会猎女真15 羽林军的旗帜很简单,总共就两面旗子,一面是画着日月两个图案的黄旗,一面是写着羽林军三个大字的黑旗,至于将主姓氏的旗子,这里没有。 朱由校是要打造一支自己绝对控制的军队,除了他自己的意志外,其他任何人的意志都不能加诸于军队身上,而这,也正是他费了大力气去改革军制的原因,每个官职的名字,军衔,作战方式,都是他意志的体现。 八旗停了下来,一些骑兵在马上直起身子,伸长脖子,使劲的往前看去,他们这是咋观察敌情,对于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军队,奴儿哈赤没有丝毫的了解。 “羽林军么?”看着对方打出来的旗帜,奴儿哈赤知道了这支部队的名字,但其他具体的情况丝毫不知。就算是在京师,羽林军内部情况外人都知之甚少,远在千里之外的奴儿哈赤就更加不清楚了。 但仅仅只是简单的阵型排列,就让奴儿哈赤做出了最初步的判断,这是一只纯骑兵部队,以火铳和长矛为主要兵器,在阵列中,没有骑兵的影子,就是不知道是没有组建,还是留在营寨当中,还是在宁远卫城中。 “火铳?长矛?可笑的家伙。”奴儿哈赤冷笑,“阿敏,你带着镶蓝旗去试试他们。” “是,大汗!”阿敏兴奋的应道。很快,镶蓝旗在阿敏的命令下,排列阵型,朝着羽林军冲去。看他兴奋嗜血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轰隆隆,马蹄践踏声越来越响,随着时间的推移,女真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三百米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二十来秒的时间就能跨过,在阿敏眼中,对面方阵前站着可笑火铳兵的明军是如此的脆弱,只要他奔驰过去,就能收割。 想着想着,阿敏有露出了熟悉的嗜血笑容。 当奴儿哈赤带着女真来到这里时,朱由校站在新搭建的指挥台上,举着望远镜看的一清二楚。随着他的一道道命令,羽林军逐渐调整阵型,准备迎敌。 朱由校的阵型很简单,前面时三排使用三段击战术的火铳手,后面是大致呈品字形的三个重甲步兵方阵,在后面,则是因为射程太短而留下来的半身十二斤炮,宁远卫城头的是轻型的三斤炮,而山坡炮兵阵地的,则是目前陆炮主力的六斤炮。 最前面的火铳手也是分为三个部分,给自聚集在一起,由不同的人指挥,而总指挥,则是中校李陶。 只见他正骑在一匹马上,手上抓着佩刀,嘴巴里也是不停的大喊着火铳的作战纪律,不许私自开枪,不许逃跑,停命令行动,等等一系列的军规从他嘴中流畅的吐出来。 随着他的巡视,第一次直面强敌的羽林军士兵们似乎也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正如长官说的,不要关注眼前的情况,只需听从命令,将自己往日训练的东西发挥出来就好。 李陶一点都不紧张,真的不紧张,原因无他,就因为对方所处的距离,两百米的距离,对于以往的战争,或许够了,没有谁的弓箭能够射这么远,但羽林军不同,他们的大炮,最短的半身十二斤炮,射程都是一公里,整个女真八旗都在大炮的打击范围之内,你说李陶哪里紧张的起来。 不过,必要的程序还是要做的,不仅是对这些新兵蛋子的锻炼,也是对自己指挥能力的锻炼,因此,李陶一丝不苟的严格按照平日所学的操典来做。 轰隆隆! 对面的女真骑兵动了,一部分骑兵从中军当中分了出来,往这边奔袭而来,看着疾驰的身影,李陶咧嘴笑了笑。 “开火!”大概十一二秒钟后,李陶大声命令道,而后,身边的参谋将他的命令传到各个前线指挥官哪里。 砰砰砰! 如同炒豆子般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响起,六十步的有效射程,让朱由校的火铳手获得了足够的攻击距离,就算所有的女真骑兵各个都是精锐,身上都是外罩铁甲,内衬棉甲的巴图鲁,在这样密集的热武器打击下,一样顶不住。 剧烈的硝烟在战场上升起,遮蔽了李陶的视野,不过很快就消散了,战场的情况出现在他面前。最前排冲锋的女真骑兵几乎全部倒下,而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骑兵依然在往前冲锋着。 这次冲锋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大概千人左右,因为是试探攻击,所以阿敏并没有带很多人。整个千人骑兵成锋矢阵型,宛如一条长龙,从正中间朝着羽林军的方阵冲过去。 阿敏本以为这次的试探会轻松愉快,又能让自己见识到明国人的胆怯,但他哪里想到,只不过是才冲锋到了三分之二的距离,就忽然迎接到了沉重的打击。 锋矢阵型虽然截面积小,但架不住朱由校的火铳实在是多啊,足足五千杆的火铳,就算分成了三排,那一次击发也有一千五百杆左右,如此密集的弹丸射向这只骑兵,就算锋矢阵型的接触面积在小,每个骑兵也都承受了不下五发弹丸的攻击。 铅丸巨大的力道直接洞穿了女真骑兵身上的铁甲,钻入肉里,不停的在里面翻滚,释放动能。随后,又是一枚铅丸,将这名骑士打下马去,还未死透的他顿时惨遭无数马蹄践踏,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前锋骑士的落地,不仅打乱了阵型,也阻碍了后头骑兵的冲锋,身着铁甲的尸体可不是马蹄能够踏碎的。 砰砰砰! 又是一轮火枪齐射,在李陶下达命令后的十五秒内,三排火枪手一次将手中的弹丸给射了出去,而当三轮齐射结束后不久,第一排已经紧张的将素有填装程序完成,只要扣动扳机,就可以再次发射。 整个填装时间,大概在十二秒左右,一分钟五发,这个速度勉强可以接受,李陶大略估算了下时间后,便命旁边的参谋将数据记录下来。 “开火!”见第一排已经填装好,估摸不定对方有没有全死的李陶再次命令道,反正每个火铳手身上都带了三十发铅弹,多射一轮也没什么。 砰砰砰! 又是一阵密集的炒豆子声音,三排火枪手一次设计,而发射完的则蹲下来紧张的装填弹药,给后面的人让出空间。 浓烈的硝烟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知道在火枪齐射下,里面传来悲鸣的马嘶声和怒吼声。 不过硝烟也没持续多久,就被北风给吹散,惨烈的场面呈现在双方的面前,这个场面,只有一个词能形容,那就是尸横遍野。 几乎所有的女真骑兵倒伏在地,有的还保持着完整,有的却已经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看不出个人样来。而在整个锋矢阵型的最末尾,还残留着大概百来个骑兵,他们处在最后一批的位置,当前面的人死光了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待看清了硝烟下的场面后,这写残存的骑兵哀嚎一声,转身打马,落荒而逃,甚至有几个慌不择路,马匹踩到了周边的尸体,从马上摔了下来,就此摔死。 果真,威力无穷! 李陶默默的感慨一声。 羽林军这边是感慨,而女真这边则是恐惧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冲锋,竟然就折损了近一千人的骑兵,而剩下活下来的那些,看他们惨白的脸色和恐惧的神情,怕是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奴儿哈赤默然,皇太极默然,代善默然,莽古尔泰默然,阿敏…….额,阿敏已经死了,死在刚才的冲锋当中了,这位女真的猛将,向来喜欢身先士卒,是最先死的一批,在火药的威力下,猛将和普通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皇太极,你素来足智多谋,可有破敌之法。”良久,奴儿哈赤才疲惫的开口问道。羽林军恐怖的火器并不能磨灭他的斗志,只是,思索良久,他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够避开对方的打击。 “大汗,明国火器犀利,不可正面硬抗。”皇太极理了理思路,缓缓开口答道,“但是这些火器也不是没有缺点。一是击发速度慢,根据时发射的声响来判断,射速大概是五息的样子。” “虽然对方能连续击发,但想来是用了分段设计的法子,这个方法并不稀奇,明国开国时就用过,不过是故计罢了。”皇太极不愧是皇太极,满清基业的奠基人,紧紧是从战场上的观察,就将朱由校所用战术分析个透彻。 “可以克制的方法。”奴儿哈赤神色稍微好看了些,继续问道,其他两名贝勒也关注着,他们也想过,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敌人,该怎么办。 然而,除了硬拼着损耗冲到他们面前外,两位贝勒没有任何的应对方法,是以他们想听听皇太极有什么好的办法。皇太极在四大贝勒中,虽然排名第四,但地位却一向是最高的,到了如今,更是已经确立了继承人的身份。 第一九六章 会猎女真16 环视了他们一眼,皇太极眉头微蹙的说道,“若是在平原开阔的地带,明国没有骑兵,我等可以用一只兵力正面牵制,而后进行大迂回,击其侧翼或者尾翼,对方火器必须集中使用,无法应对如此进攻。” 听到这,奴儿哈赤抬起头,远眺整个战场,这里地势平坦倒是平坦了,但却并不开阔,沙滩,宁远卫城,对方的营寨,以及一些山坡,这些东西四散开来,将这段走廊几乎占满。 迂回攻击在这里行不通。奴儿哈赤一下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有些失望的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皇太极身上,将大汗重新开过来,皇太极继续说道。 “此处地形特殊,对方占了地利之便,我等无法绕后或者击其侧翼,因而只能正面以骑兵冲锋。” “用步甲不行么?”听到这,代善忍不住问道。女真是渔猎民族,他的骑射其实并不怎么样,只是仗着自己体魄开,开的硬弓,这才能够压制蒙古人,他们真正在行的,还是重步兵冲锋。 硬弓开路,重甲冲锋,这才是女真战无不胜的法宝,至于骑兵,是他们用来赶路和冲击敌方步兵阵型的,根本不是用来玩骑射的。 “以明军火器表现出来的威力,重甲根本过去取,就算是用弓箭还击一样也不行,对方是火器,可以持续不断的击发,而开硬弓,大部分人开弓十次后就没有力气了,这样太吃亏。”皇太极毫不犹豫的驳斥了代善的提议。 “面对这这样的火气,只能用骑兵冲锋,将骑兵分成数十股,每股百人,分散持续的冲锋过去,如此可以摊薄明国火器的威力,让骑兵能够近身,只要骑兵能近身,之后……” 后面的话皇太极没有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以明国人那渣渣的近身肉搏能力,只要女真骑兵一过去,可以一个打十个。 “好,就用这个办法。”奴儿哈赤兴奋的说道,随后,他立刻下令,命令各旗都分出一部分人马,组建突击队,至于这次带队的,他就没有派上贝勒了,实在是死不起了。 只是不等他们准备好,羽林军这边却率先开始了动作,只见他本以为没什么人的宁远卫城,这是正大门洞开,从里面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一些人。开始女真这边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等到人数一多,汇聚在一起时,他们脸色突然一变。 “该死的,是明国的骑兵!”听着风中隐隐传来的马嘶声,皇太极脸色难看起来,对方一开始将骑兵藏起来干什么?此刻让骑兵出来又是想干什么? 皇太极目光来回扫视着,忽然,他的注意力被宁远卫城头的一座黝黑物品给吸引住。那里有一些士兵,他们似乎正在搬开什么东西。随着遮蔽的茅草被掀开,皇太极终于看清了城头摆放着的是什么了。 大炮,是大炮,虽然不是红衣大炮那巨大的体型,但只要是炮,女真就非常的惧怕和痛恨。 “那里怎么会有大炮!”皇太极惊讶的问道,心中的恐惧,让他的脸庞几乎扭曲,看起来就如同恶鬼。 “不……不知道啊!”代善也慌了,明明来的是时候我将那里全都搜刮了一边啊,什么都没有啊,怎么这会突然冒出了几尊大炮呢? “不好,快跑!”皇太极惊呼一声,翻身上马就往后跑,其他人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了,他们处在对方的射程之内,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直接能一炮打到这边来。 他们这里竖着各色的旗帜和大囊,醒目异常,明军只要不是瞎子,就一定会将这里作为首要攻击的目标。 “全部收束部队,往后撤!”奴儿哈赤大吼一声,率先往后跑。也怪不得他们如此惊慌,和熊廷弼对峙了一年多的他们,早就领教过红衣大炮的威力,那沉重的炮弹,打过来后直接在人群中犁开一条血痕,女真的勇士们面对这样的场面,根本没有应对方法,只能无奈的等待命运的垂青,捡回一条命。 奴儿哈赤虽然不知道那城头的大炮射程是多少,但三百米的距离,绝对在对方的射程之内,如此近的距离,绝对的指哪打哪。 “该死,真该死。”奴儿哈赤嘴中连连怒吼着,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发泄些什么。 城头出现大炮,顿时让女真的阵型乱开,整个八旗骑兵都在调转马头,试图远离这里,然而慌乱的情绪迅速传染,让整个女真八旗隐隐失去了控制,一时动弹不得。 “都听从我的指挥!”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皇太极,只见他连连怒吼,甚至拔刀斩杀了几个拼命逃窜的牙兵,才让整个部队稳定下来,依次撤离。 然而,这已经晚了。 在朱由校步兵方阵的身后,半身十二斤炮的炮管高耸朝天,炮兵的正抬动着炮架,不停调整角度,一会之后,留在这里指挥的许文跑来汇报,“陛下,三处炮兵阵地仰角调整完毕,是否开炮,请指示?” “开炮吧!”朱由校悠悠的说道。 “是!”许文大声应是,然后让身边的参谋发出命令,只见参谋摇动手中的旗帜,发出了开炮的命令。 “开炮!” 三处阵地的指挥官大吼道,随着他们的命令,炮兵们用火把点燃了插在大炮尾端的浅浅的火绳。 嗤! 火绳迅速点燃然后,而后引燃了炮管内的火药。 轰! 仿佛整个天地都震动了一下,无数轰鸣的响声同时响起,汇聚在一起,给人莫大的震撼,上百颗黑色的黑点同时出现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在女真人的阵地当中 砰砰砰! 粗大的弹丸落在坚硬的土地上,然而开始了弹跳,而这也正是实心弹让人最为恐惧的地,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次的落点子啊哪里,也不知道他落地后会承受什么样的力道,从那边弹跳,所有人只能呆呆的等着,祈求上苍的保佑。 无数条血痕在女真中犁开,残肢断臂四处横飞,很有甚者,直接被拦腰截断,变成了两节。 女真距离朱由校实在是太近了,三百米的距离,根本不用试射,直接调整好大概的角度,直接发射就可以了,那么大的营地,随便哪里都能打到人。 第一九七章 会猎女真17 轰!轰!轰! 三处炮兵阵地的炮兵们不停的擦拭大炮,用毛刷清理炮膛,而后将沉重的炮弹搬起,和黑火药一起从炮口装入,然后压实,最后点火发射。 朱由校的大炮还是落后的火门炮,发射有一定的延时,对于陆军来说,这样的炮足够了,这点延时不算什么,但对于海军来说,实在是太长了,往往瞄准发射之后,目标早就变幻了一个姿态,而炮弹级这样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看着火炮的不断激发,朱由校却思维发散的想到了海军上面,海军还需要更好的大炮,最好是燧发炮,点火既发射。而且实心弹威力太小,只能靠动能砸人,还是要研发下开花弹。 想到开花弹,朱由校很快又联想到了另一种东西,那就是解放军的没良心炮。没良心炮的官方名字叫飞雷,是一种炸药包的抛射武器,其主体就是一个汽油桶,然后里面填上发射药,点燃后将一个炸药包给抛射出去。 朱由校虽然没有汽油桶,但却有半身的十二斤炮,论坚固程度来说,这尊铁炮绝对胜过汽油桶,就是口径小了些,不过这没关系,可以扩大的。至于炸药包也不要紧,用黑火药代替,里面包上石子铁钉之类的东西,虽然黑火药威力小,对坚固的城墙没什么用,但用来杀伤敌人那绝对杠杠的。 有了这个之后,小口径的火炮似乎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啊,说实话,对于敌方的士兵来说,三斤六斤的实心弹也只是威慑力比较大,真正论伤害力来说,真没有多大。就比如说现在,朱由校百炮齐发,看起来声势巨大,但实际伤寒却没有多少,到现在女真真实的伤亡才不过四五百人。 实心弹的威力体现在攻坚上面,不过那也是要大口径火炮才有用的。这么一想着,朱由校忽然发现,自己在陆军炮上面追求射程是个错误的决定,现在还没有真正的进入火器时代,各种超远射程的大炮坦克之类的都没出现,现在的主流战争,还是停留在近身肉搏以及弓箭对射上面。 而弓箭的射程,对于火炮来说,哪怕是最小的火炮,都显得十分可笑。 “似乎……很有搞头啊!”朱由校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突然发现了一条提升战斗力的捷径。 轰轰轰! 剧烈的炮声再度响起,不过听声响,似乎是从海边传来的,朱由校被打断了思路也不以为意,扭头看过去,发现果然是海军开始炮击了。海军的舰炮可比陆军口径大多了,清一色的十二斤炮,甚至在最大的那艘旗舰上面,还有着十八近炮的存在。 “轰,给老子狠狠的轰,轰死这些狗日的鞑子!”站在旗舰的指挥楼上,俞咨皋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看着陆地上的情况。 在他的炮击下,靠近海边的鞑子骑兵被打的鸡飞狗跳,不断的鞭打马匹,往内陆逃去。在这艘旗舰的旁边,是成战列线摆开的十艘炮舰,大大小小的炮舰,不停的喷吐怒焰,发泄自己的愤怒。 “过瘾,真他娘过瘾。”俞咨皋意犹未尽的放下望远镜,然后下令道,“传我命令,停止炮击,所有战舰起锚,沿着海岸线追击!” 直到鞑子骑兵脱离了十八近炮的最大射程之后,俞咨皋才下令停止炮击。 海边以及身后的剧烈炮击,让整个女真彻底炸了锅,虽然直接死在大炮下面的人数对于整整六万人的八旗来说微乎其微,但没有人敢去赌这个概率,谁知道下一刻炮弹是不是会飞到自己头上来呢? 没有人敢保证,尤其是那些自起兵以来,已经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军事贵族,面对这种无力的情况,根本没有想到去反击,只想带着自己的兵马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切都等脱离了这里再说。 “明国的红衣大炮集合使用竟然有如此威力,该死的,为什么我女真没有!”奴儿哈赤是第一个带头跑的,他一边跑还一边在心中狠狠的想到,他也想要大炮。 “停止炮击,命令李屠,让他衔尾追击十里!”见整个女真在持续不断的炮击中,队形彻底崩散,朱由校便开始出动仅有的五千骑兵。 他并不担心这些骑兵的安危,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整个八旗的军事组织早就溃散了,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此时追击,正是扩大战果的时候,更何况,朱由校可不相信,追击的骑兵大将会连优先摧毁敌人抱团集结的士兵都不知道。 轰隆隆! 整齐而清脆的马蹄声渐渐响起,并且越来越巨大,被大漆弄成黑色的胸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就让人觉得肃穆压抑,整齐的盔甲,整齐的马匹,整齐的骑枪,密集成墙的骑兵队伍,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杀气。 虽然是追击,但李屠并没有一下子就将速度加上去,而是慢慢的,控制住马匹奔跑的节奏,一点点的接近混乱的鞑子骑兵。 对方此刻已经慌了神,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鞭打马匹,拼命的往前跑着,根本不顾炮击是否停止。 “打扫战场,午饭后拔营追击!”下达了最后一天命令后,朱由校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要将刚才的想法记录下来,免得等下忘了。 女真八旗和羽林军的碰撞虽然激烈,但世间却非常的短,前后不过才一个时辰,此时还未到晌午,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正好能再杀一波。 至于之前被奴儿哈赤追着跑的孙承宗一行,怕是在女真一撤走的时候,就开始带人往山海关撤了,以他们手中辽东军的素质,根本不是此时要发了疯的鞑子的对手。 猛烈的炮击,让女真大乱,根本没人有想到去收拢汉民奴隶,运送辎重,全都不管不顾的往前跑去。 等他们稍稍安定下来之后,又发现一大票盔甲鲜明,杀气腾腾的骑兵追了上来,还没喘匀气的奴儿哈赤值得又继续的跑路。 期间他数次试图将兵马组织起来,却全都被对方一个冲锋给解决了,正面对刚了几次后,奴儿哈赤痛苦的发现,那伙骑兵简直不是人,三四米长的骑枪虽然只能用一次,但却是冲锋陷阵极佳的武器,一个冲锋下来,自己这边还没有碰到对方,人就被捅了下来,接着队形就散了。 对方的马刀和盔甲也都是上好的武器,刀是百炼钢,甲是全身甲,奴儿哈赤这边缴获自明军的盔甲武器根本吃不住。 此时的后金还处于前期,并不是那个在盛京城外,铁匠铺子连绵二十里的大清,身上的盔甲武器大部分都是来自缴获,自身锻造能力还不强,产出不多。面对羽林军骑兵水力锻打出来的斩马刀,这些防具根本不够看,也就是那些套着双甲的精锐才能勉强抵挡。 奴儿哈赤几次失败后,最后还是颓然放弃,被自己的亲兵夹着往前逃窜,巨大的挫折给他心头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思考,若不是他的亲兵尽责,他怕是就要死在这次追击当中了。 “大汗快走,去前面组织兵马反击,对方只有五千余人,又是重甲,此刻已经没有余力了,正是我们反击的好时候!”正当奴儿哈赤浑浑噩噩不知道跑了多久的时候,皇太极依然沉稳的声音突然想起。 听了他的说法,奴儿哈赤惨然一笑,对方快没余力了,自己这边难道还有么?怕是比对方还不如吧。不过尽管如此,知道了追击敌人数量后,他还是精神一振,自己这边连带着骑马步兵有六万,还会抵挡不住五千人的追击? 之前被撵着到处跑只是因为剧烈的炮击打乱了阵型,让人心神失守,可不代表女真骑兵就弱于对方。想到这,奴儿哈赤奋起最后的余力,往前跑去,准备在前方的一个高坡将自己的大囊竖起来,组织抵抗。 而皇太极则转身带着自己好不容易聚拢保存下来的千余骑兵反身冲了过去,和对方硬刚起来。 轰! 无声的震动后,两拨骑兵狠狠的撞在一起,不过很明显,还留有长长骑枪的羽林军明显更甚一筹,排在前头的骑兵手中的骑枪远远的就捅到了女真骑兵的身上,在巨大冲击力的作用下,女真身上两层的罩甲一点用都没有,枪头直接将女真骑兵洞穿。 而后,巨大的反作用力传来,将整个枪杆直接震的断裂开来,羽林军的骑兵显然早就熟悉手中骑枪的脾性,在刚刚捅到人的时候,手就直接松开了,断裂的抢杠并没有伤到他们,丢掉骑枪后,他们反手一拔,将斩马刀抽出,橫举着朝前方奔袭而去。 装备精良,人数也多,皇太极聚拢的一千骑兵根本不是羽林军的对手,不过他的最终目的也不是集散对方,而是拖延时间,很显然,这一点他做到了,这一千骑兵却是顽强,也不要命,他们哪怕自己队形被冲散了,也毫不退让,单人匹马的都敢冲上来,就为了阻拦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毫无疑问的,他们成功了,当李屠带人歼灭了这顽强的一千人后,在那个土坡上,奴儿哈赤已经聚集了大概三四千人的队伍,而在他们周围不远处,正有无数人不停的往那边靠拢。 “撤退!”身在马上的李屠看的判断的很清楚,虽然自己这边还能冲一波,但女真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混乱时期,此时在继续发动攻击,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自家的骑兵精贵,不能和对方一换一的拼。 【作者题外话】: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息了,上班好累啊! 第九一八章 会猎女真18 “呼~终于结束了!”看着那群黑甲骑兵缓缓退去,奴儿哈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追着到处跑的那一天。此时的奴儿哈赤深深的体会到了,当初被他一直像撵兔子一样追赶着的明军的感受了。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感怀了一下后,奴儿哈赤便振奋起来,开始紧张的收拢人马,清点伤亡,照对方的架势来看,今天这个白天怕是不好过了。 等到大半个时辰后,跑散的女真八旗士兵陆陆续续的被各自将领找回来的时候,统计出来的伤亡人数再度让奴儿哈赤大吃一惊,甚至他的脑袋再次眩晕起来。 整整一万三千余人的伤亡人数,伤者五千余人,阵亡八千余人,这是自奴儿哈赤起兵以来最大的一次,这种程度的伤亡,当真是让奴儿哈赤痛彻心扉,这是伤筋动骨的大伤亡啊! 不过,很快他就无法再度伤心下去,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们没有粮草了。所有的后勤辎重,劫掠所得以及奴隶财报之类的,全部都在猛烈的炮击下损失殆尽,他们面临着断粮的威胁。 好在女真八旗都是骑兵,都有在马匹身上放置一些粮食和草料的习惯,因此他们还不至于窘迫到连中午饭都没得吃的地步。不过这也只能暂解燃眉之急,到了明天晚上,他们就得饿肚子了。 而这还只是近忧,女真八旗们还有一个更大更可怕的远虑,那就是回家。此时他们回家的路已经被可怕的羽林军堵住了,根本通不过。 前有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后有百门火炮的羽林军,左边是大海,海上是敌人的炮舰,右边是大山,山上大雪封路,到处都是密林和峻岭,就算弃马跋涉进入,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如今女真轻骑深入,归路却被堵住,雄关、大海、高山、强敌,四面合围,已成瓮中捉鳖之势,奴儿哈赤可以说是插翅难飞了。 “都说说看法吧!”奴儿哈赤脸色难看的端坐在主位上,看着下首的八人。四大贝勒中仅存的三人以及他的开国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安费扬古和扈尔汉。这九人俱都英勇善战,足智多谋,然而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发话。 面对现在的境地,他们没有一个好的办法。他们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女真八旗竟然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竟然被人包饺子一样给围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见众人都不发话,奴儿哈赤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人,不过此时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强忍着克制了心中的怒气,将注意力投向了自己的四子,皇太极。 “四贝勒,你有什么主意么?”奴儿哈赤一开口,其他几人也是齐刷刷的将头看了过去,他们此时犹自记得,在众人兴师而进的时候,只有他提出了反对意见。 “父汗,儿臣此刻也毫无办法。”皇太极一摊手,神情无奈,脸现苦涩,“如今唯一的生路,怕是在只能翻越松岭了。” “我们现在是在宁远,这里地势狭窄,山脉高耸,但往前走一段,山脉会平坦一些,从那边翻山越岭之后,有条河,是大凌河的分之,那里是喀喇沁部的地盘,如今我部损失惨重,这损失,也当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皇太极眼中寒光闪烁,手指狠狠的点在简易地图的一角,那里正是和这里只有山脉之隔的蒙古草原。 蒙古! 众人都被皇太极这个想法给惊呆了,他们这边还在怎么逃脱,而人家却已经想到了怎么找补损失了,这果真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甚至,他们几人还由皇太极的策略想的更深了些。 女真和蒙古的科尔沁部交好,多有联姻,如今翻越山脉,套入蒙古确实是最佳的选择,不仅能绕道回去,而且还能顺别劫掠一把,而且从这次战争看来,明国实在是难打,那么目标可以放在蒙古身上,有科尔沁的帮助呵带路,他们征伐蒙古的难度大大减轻,等到打通了蒙古那边的路后,还可以绕道进攻明国,不必在走这条令人胆战心惊的辽西走廊了。 这里靠海,明国舟船发达,随时可以截断他的退路,这里简直是女真的噩梦啊! “最终还是要对明国低头么?”奴儿哈赤紧咬着牙关,脸庞扭曲,满脸痛苦的神色,他又想起了自己早年的经历。 “翻山,去喀喇沁部!”奴儿哈赤紧闭着双眼,咬着牙说道。他终究是枭雄,面对这山穷水尽的地步,终于还是地下自己的头颅,这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他们这残兵败将的,不可能攻破山海关,而且归路被堵的情况下,打破了山海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明国人给围住杀死。 而身后的又是刚刚大破他们的羽林军,只要对方守在那里,他们根本冲不过去。 要是明国人从那里出来就好了。闭着眼睛,奴儿哈赤有些悻悻然的想到,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对方只要守着营寨和大炮,只要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将我们饿死,怎么可能会出来呢。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山脉才是他们唯一的生路,想不翻都不行,除非他们想灭在这里。 “只能如此了!”奴儿哈赤心中叹息,忽然觉得浑身好疲惫,只是,一个消息突然被探马报了过来,让他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精神百倍。 “大汗,羽林军已经追击上来了,此刻距离我们五里,正缓步朝我们进发!”这个消息,当场如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将奴儿哈赤心头的阴霾驱散,只能在脑海中想想的机会骤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几乎不能相信。 “你说什么?”奴儿哈赤忍不住再次问道,而此时其他几个听清了探报的大臣和贝勒,神色间难掩激动,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野战机会啊。 “探马已经解除对方遮蔽战场的骑兵,不过对方遮蔽能力不强,被我们探到情报。对方正全军徒步朝我们营地进发,还有五里就到了。”探马的话有些乱,不过却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真是天助我女真!”奴儿哈赤哈哈大笑,那是一种逃出生天的欣喜,相比此刻他的心情和从华容道脱身的曹操一个样子。 【作者题外话】:洪水啥时候退啊! 第一九九章 会猎女真19 呼! 披风一甩,奴儿哈赤便精神奕奕的起身,走到外面去查看情况。辽西走廊非常的平台,只有偶尔的一些土丘,土地大部分都被开垦为农田或者道路,没有什么遮拦,因而他一眼就看到了一片密集的黑点正缓缓朝这边蠕动。 “哼!明国竟如此托大,和我野战,真是天助我也。”奴儿哈赤语气听着生气,但他眼中却冒出了惊喜的光芒,若是羽林军守着阵地不出来,那他们还真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炮火轰隆之下,骑兵根本冲不过去,但出了那里就不一样。 对方大炮如此威力,定然十分沉重,此刻肯定不能随军携带,不足为惧。至于对方犀利的火铳,总共数量不多,发射的也慢,只要舍得伤亡,绝对能够抗住冲过去,近身接战。对于女真勇士的近战能力,奴儿哈赤有着绝对的信心,大明的步兵是挡不住的。 而且,此处地势开阔平坦,几乎比宁远哪里宽阔了一半,而且没有了对方的营寨和宁远卫城的遮拦,骑兵的机动能力能最大的发挥,自己这边有远比对方数量要多,而且全是骑兵,一旦跑开,绝对能够扰乱对方阵型,趁隙攻击。 “全军备战!”奴儿哈赤意气风发的命令道,他此刻有找回了萨尔浒之战时的勇气和风范。 很快,在奴儿哈赤兴奋的指挥下,女真所有部队全部整军完毕,纷纷骑上马匹,集结成阵,准备向缓步而来的羽林军发起。至于刚才翻山越岭,进入蒙古境内的计划,全然被他放弃,那实在是太冒险了,就算能过去,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还不如现在这样,抓住明军的破绽,趁隙攻击,这样的成功率还大些。 而且,奴儿哈赤的骄傲,让他绝对不对再对明国人低头,若不是刚才实在是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他也不会同意翻山越岭去蒙古的策略。 看着大踏步离去的奴儿哈赤,皇太极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对于自己的父亲,他实在是太了解了,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看不到战胜明军的希望,又面临着粮草的危机,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刚才的计划的。 对于自己父亲早年的经历,皇太极也隐约有所耳闻,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尤其是奴儿哈赤统一女真,登临汗位后,更是如此。他一心骑兵抗明,就是不想再对明国低头,而去蒙古显然和他这种意志背道而驰。 若是处在绝境还罢,但现在由于明军的轻敌冒进,明显出现了一线希望,那么奴儿哈赤绝对不会轻易的撤退。 “哎!”皇太极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跟了上去,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将自己麾下的人马和自己亲信都放在靠后的位置,这样一有不对,还能转身就跑。 时间推前一个时辰。 在李屠退下来后,整个羽林军便开始吃午饭,整整三万人开饭的场面颇为壮观,虽然紧紧只是把烧开水吃干粮,但也场面宏大。此时还身在战场上,也只能就着热水啃啃冰冷的干粮,朱由校也是如此。 “陛…….将军!”李捕鱼顿了顿,接着说道,“属下给您去打两只野味吧,虽然没有盐,但热的怎么也比干粮好吃啊!” “不用了。”瞥了他一眼,朱由校又使劲咬了一口手中烤的热乎乎软绵绵的大饼,“此刻身在军中,一切以军法行事,士兵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莫非你们忘记了操典上说的么,战时必须同甘共苦。” 军中的人都是耿直的汉子,听到皇帝这么说,再也没有人出言相劝。而在用完饭后,稍稍休息一会,羽林军的集结号便响起,在呜呜的雄浑号声下,所有士兵都动作利索的收拾东西,结阵出发。 鞑子刚才虽然败了,但战力犹存,谁都不能保证,他们此刻身处哪里,万一撒出去进行遮蔽的探马没发现敌情,被对方一个冲锋冲了过来,没有结阵的步兵可挡不住骑兵的冲击。 很快,三个成品字形的方阵便快速的集结而成,李捕鱼领着第一个方阵率先出发,而后是左右两个方阵,朱由校和李屠各领两千骑兵遮蔽两翼,剩下的不足一千则撒出去探寻情报,辎重和炮兵则在最后,前半部分的辎重车辆处在两个方阵的中间。 一直保持着这个阵型,羽林军缓慢而整齐的前进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也没有一点急躁,他们就只是在静静的走路。 辽西走廊从头通到底,只要对方没有进入老林子里,就肯定能遇得到。果不其然,他们出发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便有探马来报,说发现了女真的营地,对方人马嘶鸣,显然也发现了这边,正在正军备战。 这里实在是太平坦了,这一条狭长的走廊上所有的树木都被砍伐,土地全部都开发成了农田和道路,站在稍微高点的地方,就能看到很远。而这就让骑兵探马的遮蔽效果降到了最低。 双方相距两公里的样子时,几乎都发现了对方。 奴儿哈赤全军发动,轰隆隆的冲了过来,女真此时几乎是赤裸的状态,除了战士们马匹上带着的东西,其他的都丢了,这固然让他们狼狈万分,但也让他们整军的速度快了许多,几乎是在朱由校这边接到汇报后几分钟内就冲了出来。 隆隆隆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野外十分的明显,不用看朱由校就知道对方正在快速的接近。 “止步!”朱由校命令道,随后他身边的参谋吹动喇叭,挥动旗帜,将他的命令传递到其他各个部分。 “铁壁阵型。”又一个命令下达,整个羽林军有序的动了起来,方阵间相互靠近、平齐,但却又隔出一点距离,并不接近。转瞬间,整个品字形的阵型变成了一道铁壁。而原本处在方阵内部的火枪手也纷纷从里面出来,在铁壁的前面列成战列线。 这是大兵团作战时,长矛步兵方阵和火枪后相互配合的阵型,长长的铁壁,就算对方从从两翼绕后,方阵也能向后收缩,围成一个新的大方阵。 另一侧的李屠,也带着两千骑兵汇合过来,那些外派的探马也如倦鸟归林般,不断融入归来,成为铁阵中的一员。 在步兵动弹的时候,炮兵也没闲着,他们直接将缰绳从拖拽的马匹身上写下,然后调转炮口,测试距离,调试仰角。有着跑车的他们几乎不用布置炮兵阵地,只需要在炮架沉车轮前后堆上泥土就行。 羽林军的动作迅速而又熟练,经过了上午那一战后,他们基本都褪去了初上战阵的青色和紧张,此刻忙而不乱,稳定的心态,将他们平日的训练全部都发挥了出来。 “火枪手列阵完毕!” “长矛手列阵完毕!” “火炮手列阵完毕,随时可以发射。”这是许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说让我来先开第一炮吧! 此时女真已经冲过了近一半的距离,距离羽林军还有大概一公里的样子,漫山遍野的黑压压骑兵,看起来极具冲击力,这可是整整将近五万骑兵的大规模冲锋。 饶是经过了上午一战,有了些许战斗经验的羽林军士兵,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紧了紧手中的火枪和长矛,他们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能否抵挡住这样威势惊人的冲锋。 朱由校目力惊人,又骑在高头大马上,士兵们的表情他看的一清二楚,他此刻十分的明白,需要做些事来提振士气,而炮击则是最好的方法,看到自己这一边的武器大发神威,而对方无力还手,只能默默承受,任谁都会欢呼雀跃。 “准许炮击!”朱由校漠然的命令道,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在场只有他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镇定,连李捕鱼都不行,也只有深刻了解自己手中武器和阵型威力的他才知道,看似声势惊人的骑兵冲锋,只是纸老虎罢了,一戳就破。 很快,参谋将朱由校的命令传递过去,得令后许文眼前瞬间闪亮,兴奋不已的他马上开始将大拇指树在双眼的视距中间,开始目测距离。 “仰角四十五度,急速射,三发!”几秒钟后,他放下了大拇指,大声爆出了数据,身边随行的参谋迅速将命令穿戴下去。 得令的炮兵们很快开始调动炮架,只是眨眼间,仰角便调好,而后他们便将火绳一烧,点燃发射。之前他们已经装填好了炮弹,一切就等命令和射击诸元了。 轰! 上百门排列整齐的、口径大小不一的火炮齐齐闪过火光,重量不一的炮弹从长矛手和火枪手的头顶高高划过,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重重的落在了集群冲锋的女真骑兵当中。 站在长矛方阵中的李捕鱼和火枪手战列线中的李陶仰起头,看着无数颗铅弹,眼睛中闪烁着不同的光芒,迷醉,自豪,嗜血,种种意味,不一而足。 第两百章 会猎女真20 “不!” 这突如其来的炮击,令奴儿哈赤龇目欲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如此射程和威力的红衣大炮竟然能够随军携带,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对明国火炮的认知。 奴儿哈赤的心头在滴血,不过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冲锋已经发动,再也停不下来。经过这么就的加速,马匹的速度已经彻底发挥出来,若是骤然叫停,定然阵型打乱,必然要陷入刚才那样的奔溃当中。 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吹响,这是女真八旗中全军出击的号令,此号令一出,再不保留一丝余力,全部压上。奴儿哈赤此刻也毫无办法,只能将筹码压上去赌一赌了。 “只要能让我接近,只要能让我接近。”奴儿哈赤红着眼睛,疯狂的叫喊道,接近羽林军成为了他唯一的目标。 而此时,随着长距离的跑动,女真人似乎也学精明了些,他们给自跟着自己旗主和牛录,密集成阵,相互分开,这样能够最大的减少炮击的危害,毕竟此时还是实心弹,要留有足够大的距离,炮弹跳着跳着就失去了动能。 而且,密集的人群能减少空间,炮弹砸来后一跳走,就到别的地方去了,也能减少一些损失。 女真人不愧是战斗名族,刚刚开化的他们战斗本能惊人,只不过短短的接触就琢磨出了减少损失的方法。 接下来,随着骑兵的提高速度和接近,许文虽然再次调整了两次仰角,但造成的伤害也远远小于第一次突如其来的炮击,而且在打乱阵型这方面效果也不是很好,虽然有一部分受到炮火洗礼繁多的女真骑兵已经崩溃四散,但还有三股骑兵大队密集成群,疯狂的冲了过来。 女真人起初骑术并不是很好,他们是渔猎民族,而不是游牧民族,骑术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么多年的战争下来,不会骑马的已经死了,剩下的都是骑术精湛的,哪怕是龙骑兵,给他一匹马,也能发起冲锋。 此时,眼前的一幕便展现了女真人精湛的骑术,只见随着距离的接近,原本分成三股突进的骑兵逐渐靠拢,汇合成一片,疯狂的朝着火枪手冲来。 只是,在这疯狂突进的一幕后面,也有着些许异样,大概有一万人左右的女真骑兵正在减速,逐渐脱离队伍,待得速度减慢后,他们便迅速调转马头,朝着后面狂奔而去,连之前被火炮击溃的几千骑兵都不收拢,直接逃跑。 “别了,阿玛!”皇太极在心中默默的喊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要翻山越岭,去蒙古。 而还剩下的三万多骑兵密集成片,带着疯狂的气势,不顾一切的突进着。 李陶站在战列线的背后,坐在马匹上,目光冷冷的盯着对面,心中不停的计算着双方的距离。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六十五步…….就是现在!”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李陶的眸子也越来越亮,到最后如同火烧一般,等到距离来到六十五步这个临界点时,他的眸子中放佛有团火焰般,呼的一下燃烧起来。 “开火!”李陶凄厉的声音猛然响起,骤然听到的话,任谁都会吓一跳,然而旁边一直等候命令的参谋并没有,他聚精会神,就是在等待指挥官的命令。 火枪破甲的射程是在六十步,之所以在六十五步这个距离就下达命令,是因为开火的指令传递是要时间的,士兵们反应也是要时间的,等到命令传递下去,差不多也到了六十步。 不,以对方的速度,肯定是到了六十步。 砰砰砰! 第一条战列线的上的火枪手依次开火,由于命令传递的延时性,他们有的先收到指令开火,有的后一些,等到了第二条战列线的时候,就齐多了,整齐的枪声,几乎变为一声巨响,硝烟迅速的弥漫开来。 很快,时间轮转,第一轮三段击结束,接下来就是第二论了,这次经过刚才的议论射击后,枪声再度整齐的响起。 砰砰砰的巨大声音枪响后,硝烟再度浓厚了一些。 在火枪不停的发射时,李陶正盯着巨大的噪音,侧着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在每次战列线交换的时候,都有一段的极短暂的安静,就是这短暂的时间内,李陶靠着听力,仔细的判断这女真骑兵的状态。 “停火!后撤!”忽然,在第三轮三段击结束后,李陶凄厉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忠诚的参谋官同样迅速的的命令传递下去。下达完命令后,李陶掉头就走。 所有的火枪手也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从方阵留下的通道、或者三个方阵间的间隙以及两翼后撤,在训练时他们就知道,这可是关乎他们性命的命令,他们对此尤为敏感。 不过由于命令的传递的延时性,后撤的有早有晚,不一而同,注意到这点后,后撤中的李陶犹自在心中暗道,“看要大力的培养火枪手的指挥官了,一个人统一指挥的弊端太大。” 想到这,李陶颇为有些羡慕的扫了扫那些大声喊着命令的连长营长们,有着这些知识、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李捕鱼明显不用像刚才他那样大喊大叫,只用优雅的站在原地就好。 在火枪手撤退时,长矛手们也没有闲着,不论是初上战场的士兵,还是有过战斗经验扥军官,都明白,他们的撤退意味着骑兵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拒马!拒马!”各级军官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道。听到命令后,最前排的士兵条件反射的往下一蹲,长矛末端拄地,后面的士兵则将长矛搭在他们肩膀上,在后面则从缝隙中刺出来,刚刚因为火枪手穿行而有些松散的阵型瞬间密实起来。 身上披着全铁胸甲,身后是坚实的同伴,前方是矛尖闪烁着寒光的钢铁丛林,就算是身处第一线的士兵,心中也是充满了安全感。 下一刻,从硝烟中暮然冲出了一骑! 第两百零一章 打败女真,很容易 撤退的火枪手因为命令延时的问题,有早有晚,但李陶下达命令时,早就考虑过了这一点,因此在最后一名士兵刚刚从正面战场闪开时,一名骑士破开了硝烟,骤然冲了出来。 “好险好险!”最后一名火枪手看到这一幕,连连拍着胸口,不停的庆幸着,他要是晚走一会,怕是就会被这些骑兵给堵住了,而显然,在骑兵出现后,那些套着铁甲的家伙肯定不会再为自己打开通道。 庆幸了一番自己命大后,这名火枪手手脚不停,跑到最后吗的时候,立刻开始填装弹药,准备再来一发。相比于之前的紧张忙碌,他们此刻的动作充满了优雅,娴熟的战术动作快速又准确的完成,然后端着枪等待着命令。 “自由射击!”和快,火枪手们最喜欢的命令传来,这让其中一部分人欣喜不已,他们都是装填速度非常快的一类人,最后一名撤回来的枪手就是如此,只见他咧嘴一笑,在命令刚下达的瞬间,就扣动了扳机。 砰,一名鞑子身子晃了晃,然后栽倒下来。在刚才一路穿行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将弹丸装填完毕。 鞑子都骑着马,远比长矛手们高出一截,这就让身在后面的火枪手们方便多了,不用像对付步兵一样,脚下要垫着东西,防止高度不够,射出去的弹丸伤到自己人。 不过,若是步兵的话,对方还能这么快的冲过来么?吹了下枪口的硝烟,这名火枪手悠闲又不屑的想到,别说三排火枪战列线了,估计对连这群铁疙瘩的防线也突不破吧! 自第一骑鞑子骑兵冲出硝烟后,越来越多的骑兵接二连三的冲了出来,只不过原本密集的阵型此刻骤然减少了很多,稀稀拉拉的,而且冲击的力度也减少了很多。 砰! 第一名冲出的骑兵连人带马的撞了过来,只是衰减的厉害的速度,让他的冲击没有什么力道,竟然连密集的长矛林都没有突破,就被捅了个洞穿。 后面出来的骑兵也都是这样,刚刚冲了过来,便被无数根长矛捅死,根本没发挥一点作用。但是,越来越多的骑兵冲了出来,速度虽然慢了些,但远比最前头的那些要快。 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冲破防线,寒光闪闪的尖锐物,让骤然见到的马匹们惊慌失措,他们前蹄扬起,怎么也不肯上前,而它身上的骑士,在这种情况下,再度被长矛手们捅死。 一时间,战马的悲鸣声不断响起,这短短的三米距离,仿佛一道死亡之地,根本无人跨过去。随着这些先头骑兵的倒下,从硝烟中冲出来的骑兵少了起来,不过长矛手们远远没有放松警惕。 轻微震动的地面和轰隆隆的马蹄践踏声告诉他们还有一大波骑兵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呼! 一阵狂风吹来,将本就快消散的烟雾吹开,登时,双方的士兵都看见了对方。羽林军这边是心中一紧,紧接着就死命的握住了手中的长矛,士兵们相互之间也靠的更紧了。而鞑子这边,看到前面那么多自己同伴被洞穿的尸体后,也是心中一惊,紧接着,战斗的本能让他们立刻挥动手中的武器,在坐骑屁股上狠狠的来了一下。 嘶! 无数战马包含痛楚的嘶声响起,接着些被疼痛刺激到了战马无视了眼前的钢铁从来,纵身冲了上来。 砰! 只是,迎接他们的不是尖锐的长矛,而是沉重的铅弹,在后排的火枪手终于发威了,配合着前线的矛手共同杀敌。 在长矛和火枪的配合下,鞑子骑兵一茬茬的倒下,但是也有凶悍的鞑子,直接崔动战马,纵身跃起,战马庞大的身躯顿时朝着士兵们压了过来。 轰! 战马以及上面的骑士虽然被杀死,但巨大的重量并不会被改变,直面的那个士兵瞬间被压到,连带着旁边两三个士兵也一阵混乱。 其他鞑子见这个方法有效,也有样学样,催动战马跳了过来。不过,有这骑术的鞑子毕竟是少数,也只有那些牛录首领牙兵之类的才行,不过饶是如此,在这个方法下,第一层长矛手防线被突破。 这一点点的突破顿时让鞑子精神大涨,终于看到成效了。而随着骑兵的冲击,一些龙骑兵此时叶下了马匹,在后面用弓箭射击,再有一些,则随着骑兵一起冲了上来,试图近战。 奴儿哈赤期望的近战如期而来,只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羽林军并没有如想象一样崩溃,而是非常顽强的利用手中的长矛和女真有来有往。 一时间,战况瞬间焦灼起来,不断的有女真士兵倒下,也不断的有羽林军士兵被杀死。 看到这相持不下的场景,奴儿哈赤郁闷的想要吐血,为什么会这样?这还是自己印象中孱弱的大明士兵们?他们什么时候这样英勇了。 女真骑兵不断的冲击,却根本冲不破这铜墙铁壁,最多也只是将外面一两层给突破,然后后面还有整整二十多条这样的防线,想到这个数量,奴儿哈赤不由的绝望了。 至于侧翼,奴儿哈赤看了眼就没想着去了,这条铁壁一边靠海,那边正有整整十艘巨大炮舰排成一排在等着,那些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炮管,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奴儿哈赤丧失了勇气,根本不敢接近那边,更不要说从那里突破了。 莽古尔泰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带人刚一接近那边,那些大船上的大小火炮瞬间发射,震天的巨响,顿时让这些骑兵溃散,莽古尔泰自己也被一颗巨大的炮弹直接命中,变成了肉泥。 女真!败了!奴儿哈赤绝望的想到。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一个自己曾经熟悉的部下冲了上去,然后,倒下来,费扬古,额亦都,何和礼,一个一个的死在他面前。 不对,还有个希望,奴儿哈赤似乎想起了什么,朝西边望去,那边没有大炮,有的紧紧只是五千的黑甲骑兵,只要能突破哪里,我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正黄旗,出击。”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奴儿哈赤决然而又绝望的发起了冲锋。 朱由校却没管这么多,他举着望远镜一直紧盯着战场,当看到占据僵持时,他明白,该自己出场了。 “骑兵,出击!”朱由校抓住骑枪,一拉头盔,轻夹马匹,以他为箭头的锋矢阵型瞬间成型,而他的身边是骑兵统领李屠。 轰隆隆! 剧烈的马蹄践踏声再度响起,从西边传来,令奴儿哈赤神色一震,他一眼望去,一下子,他就看到了当先打头的那名浑身甲胄的将领。 对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天下俯首的的眼神,顿时令他一颤,只是这接触的一瞬间,奴儿哈赤就醒悟过来,对方绝对是这只军队的统帅。 这不禁令他升起了一丝希望,杀了他,我就能有条生路吧!这个想法,让奴儿哈赤振奋起来,高举着马刀,凶猛的扑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奴儿哈赤的精神也越来越集中,只是,为什么对方的骑枪这么长,自己根本碰不到对方。 噗呲! 长长的骑枪,狠狠的刺入奴儿哈赤的胸膛,顿时他浑身力气流逝,生机开始消散。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的一生,为什么一定要活在明国人的阴影之下!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不甘,奴儿哈赤跌落在地。 砰! 无声的震动,两道黑色洪流冲撞在一起,朱由校骑枪狠狠的桶穿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后,顿时炸裂开来,好在他提前松手,才没有收到伤。 忽然,他从那个倒下去的高大身影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甘和遗憾,不过他没有多想,战场上死的人多了去了,任何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天启元年,四月一十八日,后金天命汗,奴儿哈赤,死! 抽出男儿行苗刀,朱由校策动马匹,继续朝着前方冲去,他丝毫不知道,刚才自己捅死的那个人就是贼酋奴儿哈赤。 女真的骑兵经过了火炮的洗礼,火枪的三轮三段击齐射,接着是钢铁丛林的长矛方阵,接二连三的打击,早就让他们士气尽丧,之前的拼命,只是绝望中的爆发,此刻奴儿哈赤一死,他们顿时失去了寄托和领导,登时崩溃。 只不过冲破了两个骑兵集群后,剩下所有的女真八旗顿时四散而逃,或者直接扔下兵器,跪地投降,这些都是下了妈的龙骑兵,身上套着多层铠甲的他们,根本跑不过骑兵。 当然,也有负隅顽抗的,比如代善,比如费英东,他们带着自己的亲兵,宁死不降,战至最后一刻,当然,这也跟他们知道自己投降也活不下了一样,与其到时候受明国的羞辱,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 “这就结束了么?”停下马匹,朱由校茫然回首,骑兵出动后,如此轻易的就击破了敌军的抵抗,让他有一丝丝的不真切。不过想想自己这边的装备,以及女真遭受的打击,能坚持到现在,女真已经称得上顽强了。 若是换成了此时的蒙古骑兵,根本就冲不过来,在大炮和火枪的设计下,绝对直接崩溃,连方阵的边都碰不到。 “其实打败女真,很容易的!”朱由校在心中默默的想到,就算明军没有火铳,没有胸甲,但只要开发出能够随军的火炮,打女真就跟玩似得。而随军火炮也很简单,锯短炮管就好。 几百门火炮一起发射时,任何骑兵都得跪。 打败女真,真的很容易! 随着朱由校骑兵的入场,绕后侧击,奴儿哈赤以及一系列将领的战死,女真彻底的崩溃,不过战争结束了,后续的打扫工作的却没这么快结束。 只是,朱由校不打算管了,他将这些交给李捕鱼他们,就往炮兵阵地走去,他的心情有些低落,本以为最后会有场血战,然而经过火器洗过一边的女真,弱的超乎寻常。 两百零二章 国内战报 除了偷偷跑掉的那万把来人,女真八旗的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吧,一战而亡女真五万人,当真是了不起的战果啊! 朱由校此时终于想起来这场战争的意义,忍不住在心中夸赞了自己一句。 女真可以说是灭了,少了这整整五万的青状,整个族群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接下来只要让原本的辽东军民返回安置就好,辽东虽然冷,但棉布棉花什么的都有了,只要扩大种植,这里就会是很好的一块沃土。 而且这里没有什么地主和统治阶级,就算有,在自己这场大撤退下,也都败了,正好试行自己的土地改革,所有权收归共有,免除农业税等一系列的想法。 “陛下,陛下!”忽然间,正当朱由校胡思乱想之际,,从前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声,朱由校目力很好,他抬头望去,只见俞咨皋正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来,看他那架势,似乎是专程来等自己的。 “俞师,什么事让您如此劳累啊!”朱由校跳下马,迎了过去。 “陛下……折煞老将了!”俞咨皋喘着气,行了一礼,而后将一纸文书递给了他,“陛下,这是国内的战报。” “国内的战报。”朱由校接过来一看,登时傻眼,四川土司,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起兵叛乱,兵围重庆。 奢崇明是谁朱由校不知道,但天启初年的奢安之乱他是知道的,一看到这个熟悉的姓氏,他就联想到了那个词。 “奢安之乱的奢出来了,安还会远么?”朱由校喃喃自语,只是,他总觉得,这奢安之乱来的很不是时候,似乎历史上不是这个时候爆发的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让这场叛乱提前了? 奢安之乱朱由校没有多少记忆,他只知道,这场国内的战争,似乎从天启登基之后就开始了,直到天启死的时候才被平定下去,可以说这场叛乱贯穿了整个天启一朝。 “陛下,如今女真八旗已灭,鞑子实力大减,已不足为惧,望陛下早日还朝。”俞咨皋忽然出声建议道,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朱由校,大有你不答应我级不走的意思。 看着这位倔强的老将,朱由校忽然感到头疼起来,怎么说也是很早之前就跟着自己的,态度也不好他过强硬,是以他只得连连点头,“爱卿言之有理,待朕处理完辽东之事,便班师还朝。” “陛下不可,战阵多有凶危,陛下一人身系天下安危,不可沉溺于此,当速速还朝,以安朝政,圣君孤悬在外,恐有不忍言之事。”俞咨皋再度劝谏。 朱由校一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己身为皇帝,这次是因为羽林军不熟悉战斗,所以才能出来,经历这一次的血战后,相信羽林军中的将领已经成长起来了,对火器化部队的战斗也有经验,估计不太需要自己了。 “俞师,朕总得就见过孙师,安排下辽东的事情再走啊!”朱由校说道。 “当是如此,希望陛下见过孙大人后,即刻返朝。”俞咨皋当即就定了下来,那副模样,看的让朱由校直翻白眼。 很快,战争结束,清理战场的清理战场,安营扎寨的安营扎寨,整个羽林军再度忙碌起来,一些主要的将领,则聚集在一起,相互讨论本次战争的心得,这次战场虽然短暂,前后只不过才一两天的时间,但前期的谋划准备极长,典型的庙算胜的代表。 而且战争的战斗场面说起来不过才两次,但每次都极为经典,里面可供挖掘的东西十分的多,这些刚刚经历的军官们此刻静下来细细体悟回想,脑袋中冒出了无数的花火,这些都是需要记录的。 朱由校转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十分的忙碌,只有自己一个人闲的无聊,看到这,他不由悻悻的摸了下鼻子,转身打算回刚搭好,自己在外面带着只会让士兵们来回不停的敬礼让路,还不如自己回去带着痛快,这样还省的耽误事情。 至于俞咨皋,这老头也不说法,就这么跟在他身旁,一副监督的样子,看来只待他安排完辽东的事情,这老头怕就是要催促他汇金了。 “陛下,这是奴酋奴儿哈赤的首级!”正当他要紧营房时,李捕鱼忽然端着一个方盒子过来。 “奴儿哈赤?!”这倒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他打开一看,里面被石灰腌制的苍白面孔顿时让他微微惊讶。 “这不是被我一枪捅死的那个高大人影么?”朱由校十分清晰的记得,自己刚带骑兵出击时,第一个死在骑枪下的人。“李屠,你来看看,是不是那个人?” “没错,陛下,就是那个疯狂的朝着我们冲锋来的人。”李屠肯定道。 “原来他就是奴儿哈赤啊,竟然是被朕给杀了。”朱由校啧啧称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只是转而,他又疑惑,“奴儿哈赤好歹是个首领,怎么自己亲自带队冲锋,拦截敌人?” “陛下还不是一样!”听到这,俞咨皋实在是忍不住的开口,这句话,等让朱由校不好意思了,自己明明也是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嘿嘿。”朱由校不说话,只是将盒子该上来,“保管好,到时候带回去,太庙祭祖的时候用的到。” “是,陛下。”李捕鱼捧着首级退下。 “休息会吧!”朱由校进入自己的营房后就躺下了,这几天的连日不断的劳累,让他有点疲惫。此刻事情已经完结了,自己剩下的任务就是等孙承宗过来,将打算安排下去就行了。 身心放松间,朱由校很快沉沉的睡去,只是他迷迷糊糊失去意识时,他隐约的感觉到,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事没有办,不过,这个问题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他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明国皇帝,我一定还会回来的!”站在一座山峰上,皇太极目光深沉的盯着对方唯一一座营帐,那上面终于将皇帝的旗号打了出来。 呼! 凛冽的寒风吹过,皇太极带着人,默默的从山峰上消失,牵着他们仅有的食物——战马,他开始了一段艰辛痛苦的旅程。 两百零三章 京观 很快,朱由校的探马便找到了,正在缓缓后撤的孙承宗,此时距离他越过宁远,在几位总兵的接应下摆脱奴儿哈赤的追击,也不过才两天的时间,庞大的人马行动速度是很慢的,两天也不过才一半的路程。 骑士奴儿哈赤也想过来攻打他们,只是五万的人马,怎么着看起来也比三万的羽林军难缠,何况这边还有一个相当狡猾的统帅,是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里,只想着怎么击败挡住退路的羽林军。 “什么?”孙承宗盯着联络的探马,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才多久,满打满算从自己脱离开始,也不过才两天的世界,陛下就将奴儿哈赤的六万八旗给击败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本以为,这次怎么着也得相互对峙拼杀个半个月,陛下坚守,自己这边寻机从海上派出人马支援,死死的将这些鞑子堵在这里,让他们进退不得,饿死山中。 可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未走到山海关,皇帝那边就将鞑子彻底击败,斩首两万,俘虏三万,贼酋奴儿哈赤授首。 这庞大的战果,让孙承宗一时间恍惚不已,如在梦中。 “这羽林军的战力,真是可怕啊。”他不禁感慨道。 “传令山海关,让他们先送一批劳军物资过来,然后组织,百姓,重新出关!”摇了摇头,孙承宗没有多想,很快带着自己的手下往宁远赶去。 由于没有了敌人,孙承宗这次走的就相当的快,大概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便逐渐感到了羽林军驻扎的地方。 此时战争已经结束,横七竖八的十天倒伏在地,羽林军的士兵正在收拾战场,处理尸体,盔甲武器等铁制品要收集起来,这些拿回去还可以用,或者融化,或者发给警局或者城防军。 战马的尸体也要处理,马肉虽然粗糙,但也是肉,羽林军的士兵还没有做到放着肉烂在地里地步,这些搞好能够作为劳军物资的一部份。 至于女真的尸体,首级割下来,另有他用,尸身则堆叠在一起,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当孙承宗带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七八个巨大的尸堆正熊熊燃烧着火焰,空气中是一股令人隐隐作呕的肉香味。 孙承宗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处理手尾的张世泽,相遇于半道,两人自然结伴而行。 “世泽,这些首级要送到哪里去?”孙承宗好奇的问道。 “回大人话,末将也不知道,这是陛下可以吩咐的,让末将将首级都割下来,运送到宁远。”张世泽恭敬的回答道。 “哦。”没有得到答案,孙承宗也不介怀,而是打量起这位英国公唯一的嫡系后人,英国公,可以说是红丸政变中最为悲剧的人物了,关于他到底参合没参合,为什么要举家自焚的说法,一直甚嚣尘上,没有定论。 不过不管怎么说,从张世泽身上来看,英国公的举动无疑让他这一脉流传下去,甚至很可能再度崛起,这一点从张世泽身上少校军衔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种待遇,比同样悲剧的成国公要好的多。 一路无话,孙承宗和张世泽带着先头部队先行,后面几个总兵打着大队人马缓缓而来,陛下此时紧急召见他,定然是有要事。 等到接近宁远卫城时,孙承宗一样就被道路旁边的那座高塔给吸引了,他记得,自己从这边撤退时,好像还没有这么一座塔的。 等到再走近些,孙承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罗一贯和祖大寿也是如此,纷纷脸色大变。 那是一座无数人头垒成的塔,塔身大概五米高,从上而下,以地位高低来排列,最上头的哪一颗人头,赫然正是奴儿哈赤,朱由校最终还是将这颗人头用在了这里。 这座人头垒成的高塔,在古时候还有一个名字,叫京观! 京观一般都是蛮夷所立,用来炫耀武功的,没想到竟然被皇帝陛下树在了这里,可是这里是辽西走廊,交通要道,这是用来震慑谁的呢? 相比于其他人惊讶呆滞的目光,孙承宗想的更深一些,能从从这里走的,无非都是出关的军民了,那么陛下的目标是他们喽?难道陛下又有什么惊人的举动么? 想到这,孙承宗不由浑身一个激灵,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对于皇帝陛下那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只觉得头痛,虽然都很好,非常利国利民,但触动的东西也太大了吧,每次听完都有种让人颠覆三观的感觉。 就如这次的会猎女真的战斗一样,简直匪夷所思。 在京观旁边,还树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记录了这才战斗的经过,在碑文的背面,则是一大串的名字,从最上头的那颗人头开始。 “奴儿哈赤,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额亦都……..”罗一贯和祖大寿两人一路看下去,那些名字都是他们两人一直耳熟能详的,若这是真的话,按女真简直是被一网打尽! 这是陛下所立,碑文内容当无作假,那这意味着………想到这,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看遍整个碑文后,细心的祖大寿忽然发现,似乎好像少了一些人,他抬起头,从头到尾扫视了一边名单,终于找到了缺漏。 “一贯,你看,这上面没有皇太极的名字啊。”祖大寿指着前面的三大贝勒说道。 “好像是真的哎!”罗一贯仔细看了下,发现这是如此,“皇太极麾下的一些将领也没有啊!” “前面说有一万余人的女真逃窜,不知所踪,应该说的就是皇太极吧!”祖大寿分析道。 “将军猜的不错,贼酋皇太极悄然自战场脱离,不知所踪。事后我们五千骑兵撒网也没找到对方的踪迹,不过推测应该是进入了那里。”张世泽一指西边的深山说道。 在他们看得当口,他依然指挥士兵将最后一批首级垒了上去。 “斩首两万两千余人,俘虏两万五千余人,真是一场辉煌大胜啊,百年来国朝所未有!”罗一贯、祖大寿两人齐齐感慨道。这场战争的胜利,远比万历三大征要耀眼的多,不说双方的阵营势力、军队的构成比例和兵种,单单只看两边交战人数的对比,便一目了然。 相比于他关注的战果,孙承宗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一句话,天启元年四月一十八日,圣皇阵斩贼酋奴儿哈赤,击溃敌军最后抵抗。 “堂堂天子之尊,怎能逞匹夫之勇!”孙承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喊道,高亢的声音,让其他几人看了过来,等看清次辅大人关注的内容时,他们齐齐的别过头去,就在刚才,他们还在心底为陛下的行径欢呼呢。 还好,刚才没有大声称赞出来,不然就恶了总督大人了。几名辽东将领在心中暗暗庆幸。 “哼!老夫这就去见陛下!”孙承宗一甩袍袖,大踏步的离去。他知道皇帝打小练武,一身艺业很好,但再好也不该去冲锋陷阵啊,你是堂堂帝国皇帝,不是呈匹夫之勇的莽夫。 今次辽东已定,一定要将陛下劝回京师。孙承宗暗自攥紧了拳头,心中发狠的他,还不知道国内的情况,不用他权,朱由校也是要回去的。 “陛下……..”孙承宗一踏进中军大帐,便大声开口说道,只是不等他说完,就被朱由校给打断了。 “孙师来的正好,朕等你很久了,来,看看,这是朕拟定的辽东治理策略。”朱由校看到孙承宗后,将手中的一些零散的纸张递了过去,“孙师看看,是否可行。” 朱由校这一通抢话,登时将孙承宗的注意力给引开,他接过纸张,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对于皇帝陛下的想法,他一向都很有兴趣,每每都能给他新奇的感受。 见自己的策略成功了,朱由校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张世泽偷偷遣人告诉他,总督大人看到碑文后,十分生气,他的心就一下突突起来,碑文上的内容他自然知道,也知道孙承宗为何生气。 想想孙老大人接下来的一通批评,朱由校就不觉的头疼,焦急间,他看到了自己做完胡乱写下的一些关于辽东的想法,他就赶忙将其完善,然后直接插话,不让对方开口,用这些条陈转移注意力。 目前看来,作战计划还是很成功的,对方似乎真被吸引过去了,没空找自己麻烦。 每个中国人都有一个皇帝梦,朱由校也不例外,他常常幻想着,自己当上皇帝时后的生活,什么说一不二啊,什么一言九鼎决人生死啊,什么三宫六院啊。 没想到自己都当上皇帝了,却和以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三宫六院一个都没有,也不能一言九鼎,虽然经常自己能够做出决定,拿出策略来,但必须要说服手下啊,最起码也要让他们明白,到底要怎么做,同时还要考虑到属下的利益和心态,真是麻烦。 更让他不爽的是,自己只是做些平常人的事情,就往往会遭到批评,羽林军中人还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只会执行命令,不会说啥,但那些老臣却不是如此,俞咨皋啊,孙承宗啊,徐光启啊,看到自己做出格的事情,上来就是一通喷。 朱由校知道对方是正确的,但正因为是这样,自己才觉得心里不爽,往往都是我站在制高点喷别人,怎么轮到别人喷我了。 为了减少这种不爽,他只好想些对策,转移孙承宗的注意力。 【作者题外话】:呼呼!只希望洪水能早点退啊,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看老婆了!!!! 两百零四章 辽东条陈 其实,朱由校现在的感受才是正常的君臣关系,皇帝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事,他想办任何事,推行任何命令和决定,最终要靠的,还是下面的大臣。 之前朱由校一通命令改革,没有任何推诿,没有任何反对,那是因为红丸政变的影响,以及他偷偷放出去的一些风声,这才让群臣安静下来,尽心办事。而如今,随着政变风潮的渐渐消逝,大明帝国的大臣们,又将逐渐展现自己的风采。 孙承宗其实一直偷偷注意着皇帝的反应,他见年轻的皇帝偷偷松口气的模样,不觉心中好笑,便也熄了劝谏的念头,认真的看起了自己手中这份辽东条陈。 这一看,却让他心中惊讶无比,这一条条的策略,简直出乎他的预料,尚若是换做是其他人提出这些,孙承宗定然话破口大骂,说对方大逆不道,但想想写出这些的是皇帝,他还是在心中熄了这个念头。 朱由校写的内容其实挺寻常的,不过是设立府县,安置文官,建立城防军体系,设立基层政府,官府下乡,皇权下县,免除农业税,开垦土地,种植耐寒的水稻。 这里面的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军事、政治、农业、文化,组织都有,不过却很杂乱,一会东一会西的,让人孙承宗看的直皱眉头,好不容易,挑挑拣拣的,才将这些内容归类理解。 这些内容虽然乱,完全是朱由校下意识写出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最直观的反应出了他的政治倾向。 看完这些条陈后,孙承宗心中就隐隐有这样的感觉,这也是他第一次窥见了皇帝内心的打算,暗暗将这些记在心底后,他便将纸张都还给了朱由校。 “陛下的意思是?”孙承宗不解的问道,他确实不知道朱由校将这些给他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他不是真不知道,也是当到阁臣的人了,没那么木,只是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来而已,不然你什么都知道,领导还怎么领导啊。 “你这个总督,怕还是要继续当下去。”朱由校沉声说道,“你先看看这份战报。”说着,他就将昨天收到的,奢崇明叛乱的战报递了过去。 “这…….”孙承宗一看,心中顿时惊讶无比,难怪皇帝忽然写这些条陈,这是在安排辽东的政事啊,他自己怕是要回去了。 孙承宗脑子很快,一下子就将这些想的通透,而这也让他松了口气,皇帝终于不会在外面晃荡了,自己的骂名也会小上很多。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当这里战报传回去后,会引起怎样的反应。 “请陛下训示!”孙承宗将战报还了过去,垂手恭敬的准备聆听圣训。他拎得相当清楚,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绝对不会逾越。 “朕本来是打算继续推进,一口气灭了女真。但如今国内不稳,女真又有一万多人逃了出去,这终究是变数。羽林军只有一只,朕势必是要带回去的,而以辽东剩下的军队,面对那些逃回去的女真和皇太极,最多只能略占优势,或许能凭借人数优势攻破赫图阿拉,但想灭掉女真却不太可能。”朱由校背着手,侃侃而谈。 “因此,朕会将李屠以及三千骑兵留下,在东北招收人马,组建骠骑军,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则是行政区划的划分,这关系到政府和城防军的组建。” “对于这些,朕不是很了解,需要爱卿来建言献策了。”朱由校直接说道,对于自己的短处,他丝毫没有掩盖。 “朕要说的,是政府的组建,省府县三级不用说了,照内地处理,朕要说的,是县以下的机构。”朱由校转过身,目光灼灼的说道,他的眼睛中蕴含着一些莫名的东西,让孙承宗看不透。 “县以下的机构?”孙承宗喃喃念叨。 “对,朕管这个叫皇权下乡计划。” “皇权下乡?!”孙承宗想起了刚才自己在那些纸张上看到的这个词。 “在关内,往往政令不出县城,到了乡下,官府的话就没有什么用了,办事都要靠当地士绅大户,这很不方便,也出了很多的龌龊,比如……鱼鳞皇册”朱由校语气幽深的说道,这时候的皇帝,让孙承宗感到十分危险。 很明智的,他此刻选择了沉默,一句话也不说,他不知道皇帝提起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的知道其中深深的弊病,还是其他什么。 “在这关外的辽东,朕会将所有土地收归国有,是国有,不是皇庄。”年轻的皇帝特别的强调着,说到这时,他显得特别激动,使劲的挥舞着手臂。 “包括农田、矿山、河流、道路,都是国有。在这里,朕免除农业税,免除人头税,所有在这里定居的居民,都将按照户口分到农田,只要是他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全部归他,朕不收一分的税,不论他是自己吃,还是拿去卖。” “在辽东,商业税将成为主流,在这里开设店铺,买卖牛羊,贩卖货物,统统都要收税。”朱由校最后一句是恶狠狠的喊出来的,来自现代的,绝对无法容忍经商不交税的行为。 这个态度……..好吧,孙承宗依然不敢说什么,怕刺激到皇帝。 “话题转回,继续说皇权下乡。”瞥了他一眼,朱由校轻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和县衙府衙不同,乡镇的机构算是一个服务机构,主要是为乡民提供各种服务,比如学校,医疗,法律宣传调解,以及农田人口的统计和划分。” “很多曾经是县衙的琐事,全都分给乡镇去做,知县只要管理好各个乡长镇长就好。朕绝不会在允许私刑族规这种东西的存在。” 一番话,说的孙承宗懵懵懂懂的,不过最后那句话让他顿时醒悟过来,“皇帝陛下这是控制欲膨胀,想要将所有人都纳入他的统治。” 大家都不交商税,他不满意,要收商税;农业税收取时,弊端很多,徇私舞弊频繁,无法杜绝掌控,所以他要免除;民间藏匿人口严重,所以他要免除人头税,掌控这些人口;地方大族,偏僻山村,都有私刑,私底下裁量刑罚,他不满意,要将官府推到乡下,将这些统统都给管理起来。 从这个角度一想,孙承宗豁然开朗,在继续听皇帝的说辞时,顿时如拨云见日,一目了然,清晰无比。 第二零五章 东南震动 这天下午,朱由校和孙承宗谈了很久,这场谈话的范围非常的广,涉及到了辽东的方方面面,政治、经济、军事、民生、制度、文化,名族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后世的知识以及这个时代所处的高度,让他有太多的想法等着去实践。 而在这场谈话中,孙承宗只能扮演一个受教者的角色,在治政方面,他发现皇帝的思维太宽阔了,广阔到让他高山仰止的程度,这是真正的聆听圣训。 “陛下,老臣会努力的,将辽东的官府建设好,让这片土地真正的处于官府的管理下。”孙承宗神色激动的说道。 “尽力而为吧!”朱由校神色嘉许的说道,尽管开始孙承宗还不是很明白,但对方领悟的很快,一下子就把握到了自己想法中的精髓,将所有治权收归到手中来,公器公用,决不能私人处置。 尽管对方的处罚点有些偏颇,以为是自己控制欲太强才会这样推行,但朱由校不打算去纠正了,两者的结果差别不大,总不能自己上去说,我这不是控制欲重,而是想要建设一个服务型政府吧。 “定不负陛下期许。”孙承宗神色郑重,尽管他认为是皇帝控制欲重才会推行这样的政策,加强官府的权威,将所有的一切统管起来,但从其中他也发现了很多对百姓有益的地方,正是因为这些,从心底里,他开始认同朱由校圣君的说法了。 圣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尤其是孙承宗这样的顶尖知识分子,他们头脑精明,见识丰富,推理分析能力强,能洞穿很多历史上的所谓祥瑞,所谓天授之的说法,无非就是舆论谣言的散播罢了,明朝的读书人就喜欢玩这个。 但如今,从朱由校一战击破女真,而后便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这些种种,无不透露出他非凡的能力,只要皇帝陛下不急躁,这么一步步走下去,定然能够成为圣君的。 对此,孙承宗坚定不移,他从今天下午的谈话中,肯定对方有这个潜力。 “千古一帝啊!”从中军大帐中出来时,孙承宗精神还有点恍惚,整个华夏三四千年的历史,能称得上圣君,成为千古一帝的有几个?秦皇汉武,再加上一个唐太宗,最多再加上本朝太祖太宗,他们两个若是能加起来的话可以算一个,至于其他的,就再也没有了。 而如今,从朱由校的身上,他又感觉到了这种可能,一位年轻的伟大皇帝,正在冉冉升起,以他的种种设想,种种措施来看,只要能坚持的推行下去,这是比秦皇汉武都要伟大的皇帝。 幸而能身在这样的时代!想想未来的辉煌,孙承宗忍不住痴了,只是在庆幸之余,他又深深遗憾,自己老了。 第二天,随着后续辽东军的赶到,整个大军开始启动,朝着关外行去,明军虽说是放弃了整个辽东,但由于时间上的仓促,还是有大批的百姓有撤入关内,如今女真战败,实力空虚,若是明军不加紧进驻,怕是这些辽民会遭到其他异族的屠戮。 不过,在整个大队人马当中,却又一只万余军队反向而行,朝着关内行去,他们是去押解那些红丸政变中的钦犯,来辽东服刑的。 由于红丸政变牵连甚广,人数众多,不好大肆杀戮,因此,除了首恶外,朱由校打算全部流放辽东,根据罪责轻重,进行长短不一的军屯后,再在辽东释放,成为这里的居民。这样的处置措施早就定下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施行。 而今辽东初定,正是需要大量人口的时候,孙承宗的辽东总督短时间看来是去不掉的,如此一来,他自然也要为自己的政绩增添点光彩,这高达五六万的涉案人口就是一笔助力啊。 从皇帝身上看到希望的他,如今内心也是火热无比,对于内阁首辅的位置,他也何尝不是有着觊觎之心,尽管坊间传言,皇帝相中了他,他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首辅,但这不还不是么,只要一天没上位,就有变数,为此他自然要多做一些,增加自己的资本。 而今,辽东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让自己增加施政经验,增加人望。 对于增加施政经验这方面,朱由校也有这个心思,在怎么天才的人物,没有积累,也是无法获得太大的成就的。而这也是朱由校昨天下午交谈中才察觉到的,孙承宗的在基础方面,确实差了火候,毕竟没有外放过。 本来辽东总督这个职位只是暂时的,但在双方有意无意之下,就就这么落实了,现在辽东呆上两年,将自己的政策推行下去,然后培养好官员,等到这里出成绩后,自己就可以将之推行到整个天下了。 至于本来主政辽东的熊廷弼,却被两人有意无意的给忽略了,此时仍然是戴罪之身,准备跟着皇帝回京,在发落。没办法,只能暂时委屈下他了,辽东百废待兴,诸事初定,只能有一个声音,在这里素有威望的他只能离去。 由于这次没了敌人,尽管是大队人马,但也很快就到了广宁,在刚刚抵达的那天晚上,一直在附近游弋的海军再次送来了一封战报。 贵州大土司,水西宣慰司安邦彦起兵叛乱,兵围贵州。 看到这封战报,尽管孙承宗、俞咨皋都十分的惊讶愤怒,但朱由校依然很淡定,奢安之乱么,两者齐聚才是正常。 淡定的将战报收起来,朱由校依然没有改变主意,这么快的回京师,他还是想在辽东坐镇一段时间,他记忆中,奢安之乱持续时间很长,有着内阁的主持,再乱也不会比历史上海糟糕,自己不用急着赶回去。 就算赶回去了,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些,调集旧有的军队进剿平判,和历史上差不多。羽林军就三万人,自己还要以之为种子,搭建城防军和野战军呢,哪里有空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啊。 这些想法,他没有说出来,仍是一脸从容的前行,看看辽东的风物,整个行程,像是旅游一样,当然,也的确是这样,不论是前世今生,朱由校都没来过东北,这次有机会怎么也要看看,不能老闷在京城里。 当然,名义上肯定不能这样说的,朱由校美其名曰观政,就是想看看孙承宗推行自己政策后的效果,以便进行调整。 许是看出了他这样的想法,孙承宗劝了一次后就再也没说了,只有俞咨皋一个人,放着好好的海军舰队不管,天天一个劲的在他身边念叨,搞得他都怕了 朱由校的打算很好,在辽东待一段时间,看看结果,然后自己就会去,只是,还不等他带着大队人马走到辽阳,一封加急战报再次从海军那边转递而来。 “有巨量倭寇入侵东南,横隔长江运河,漕粮断绝。” 清晰无误的战报,顿时让朱由校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漕粮的意义他可是十分清楚的,这可是供应着京师以及九边地区的粮食,地位非常的重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朱由校才没有一上台就废除农业税。 他钱倒是够了,但手中没有这么多粮食,一旦不征收了,全靠购买的话,粮价定然飞涨,到时候生死都得由人了。对于商人的尿性,他可是十分清楚的,有利可图之下,管你什么皇帝不皇帝的,赚了再说。 就算最后依靠行政手段,能够压下来,也会产生许多的动荡,得不偿失,因此他才压下了自己的想法,只在辽东这块白地上实施。 “这简直是逼我回去啊!”朱由校看着战报,喃喃自语,尚若发生在四川贵州的土司叛乱只是隔靴搔痒的话,那这次的倭寇入侵东南,就是直插心脏了。 “只是,为什么这个时段会出现倭寇呢?”看过战报之后,朱由校心底泛起了深深的疑惑,他可不记得,在明朝末年还有大量的倭寇入侵。 “只能回去了,等不到辽东出成绩了。”朱由校深深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战报。 第二天,皇帝有旨,羽林军启程,返回京师。 这个消息,让孙承宗愕然,让俞咨皋欣喜,不过两人在见过皇帝后,都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要知道,每年支应辽东的大批粮食当中,几乎全部都是来自漕粮,而如今,辽东初定,百废待兴,正是消耗大的时候若是断了粮食的供应,后果会怎样,谁都不知道。 对于朱由校即刻返京的主意,两人都是双手赞同的。不过朱由校也不是撒手就不管了,在走之前,他还下了几道圣旨。 一是任命李捕鱼为羽林军将军,少将军衔,执掌羽林军,任命李屠为骠骑将军,帅所部三千骑兵,于辽东组建骠骑军。 本来关于李捕鱼和李屠的任命,朱由校是打算到了沈阳后论功行赏一起宣布的,如今事态紧急,只好提前了,而且两人的任命放在一起,省的因为先后的问题,出些事端。 第二道圣旨是关于辽东军政调整的,孙承宗为辽东总督,正二品——这个没有变,只是朱由校特地规定了下品级,这个关系到后面他的官制改革——熊廷弼为辽东省巡抚,惨将罗一贯为辽东省城防将军,少将军衔,负责收编辽东所有军队,组建辽东城防军,。 后面这两个是孙承宗推荐的,整个辽东省的建设太繁杂,他需要些帮手,这两个人就是他定下的文武之首。对于孙承宗的建议,朱由校只是考虑了下,就照准了。 第三道圣旨就是宣布整个辽东土地收归归国有,包括其中的农田、矿山、河流等,任何人经营使用,都需要政府的批准。同时,取消所有人头税、劳役、地税等等一切税赋,代之以商税。 第二零六章 凯旋而归 对于这三道圣旨,尤其是最后一道甚至,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朱由校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事态紧急,让他没有时间再在辽东磨蹭了,先扔出去再说。 而且,此时此刻的辽东,是实验他这些新想法的最佳底盘,刚刚打败女真,外无压力,之前的一番大撤退,所有盘踞辽东的地方势力都是损失惨重,而且之后孙承宗还会根据之前会猎女真战略计划中个人的表现,来对辽东的军队进行一番清洗,如此军民两便的情况下,推行中些新政,阻力和损失会降到最小。 天启元年五月初一,京师永定门外,百官云集,百姓夹道,城头挂满了彩绸,端的是色彩鲜艳,迤逦缤纷,让人目不暇接。 汤若望带着瑟琳娜,跟在徐光启的后面,夹杂在大批的官员当中,也是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关于那位皇太孙的,哦不,现在应该是皇帝了,关于这位皇帝的事情,汤若望一向都是很有兴趣的。 原因无他,因为两者之间的一个约定,在去年的时候,当时还是皇太孙的大明帝国皇帝陛下曾说,只要汤若望愿意为他效力,铸造世界上最好的枪炮,他就支持他,在北京修建一座教堂。 在这个庞大帝国的首都修建一座教堂,这是汤若望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这里可不是新大陆以及非洲那些落后的地方,这里可是一个不逊色于欧洲的文明国度,是马可波罗描述的黄金国度,地上天堂。 若是能在这个国度的首都中传教……..光是想想,汤若望的呼吸就急促起来。 怀着热切期盼的心情,他一直等候着当时还是皇太孙的皇帝陛下的召唤,然而回去之后,皇帝陛下似乎忘记了他,直到他登基为帝,也没有传唤他进京。 “大概,大皇帝陛下刚刚登基,还有着许多事情要处理吧!”当时的汤若望这样天真的想着,然后他就一直等待着,而这一等,就是大半年,直到临近四月底,汤若望终于等不住了。 他收拾了下行装,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汤若望踏上了前往京师的路途,然而一到京师,他就听到皇帝即将率领大军返京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禁令他愕然,他从不知道,大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出京了。为此,他找到了同是教友的徐光启打听,才清楚了来龙去脉,因而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天启皇帝帅三万羽林军,于宁远城外,大破女真,一战歼敌上万,二战阵斩奴酋奴儿哈赤,覆灭整个女真八旗。 如此惊人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师的时候,所有臣民们是不相信的,那个打的的整个大明帝国丧师辱国,几乎丢失辽东所有领土的奴酋就这么死了?他麾下的八旗军队也几乎被歼灭?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是弃守辽东,撤入关内呢,现在怎么就反败为胜,一举灭敌,这太可笑了。 哪怕后来帝国日报刊登了这则消息,并附上了整个京观的碑文,确认这个消息是真的,依然有大批的的百姓官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简直太不可思议,怎么都令人无法置信。 一时间,各种风潮四起,有说是皇帝御驾亲征失败,故意这样说的,有说这是官府放出来骗人的,为的是掩盖之前的领土丢失,甚至还有说皇帝身死的,种种谣言,不一而足。 这种风潮持续了五六天,一直到今天,皇帝御驾返京,才渐渐小了下去,毕竟羽林军都到门口来了,还搞了个欢迎会,到时候去看看就行了。 等到了具体的日子,尽管内阁没有宣布,但四九城的百姓们都是猴精猴精的,从苗头就知道是今天了,结果一窝蜂的全都来,尽管有着城防军维持秩序,但仍然挡不住百姓们看热闹的决心。 整个京师,今日可谓是万人空巷,就算记不到永定门,但后面的道路上阁楼上,依然占满了百姓,连绵几公里的人群,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传来,昭示着羽林军的到来,起初站在城门口的臣民只看到了一阵烟尘,待到进了之后,才看清,那是无数的骑士。 黑色的胸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寂的光泽,让人心神震撼。整个轰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大。 待到距离城门还有一里的时候,骑士的速度慢了下来,策部而行,无数百官也都前出迎接。 “恭迎陛下凯旋而归,吾皇威武!” 不等当先打头的朱由校靠近,哗啦啦的,所有臣民直接跪倒下去,口中山呼海啸,声震天际。 “众位爱卿免礼平身。” 看着这壮观的场面,朱由校心中是颇为受用,目光不停的在跪倒的人群中扫视,享受着他们崇拜的目光。 “谢陛下!”前出迎接的大臣们纷纷从黄土上起身,然后或是登上马车,或是自己翻身骑马,跟在了军官团后面,随同皇帝一起进去。文官几乎都是坐马车,骑马的人寥寥无几,因此这几人十分的显眼,让朱由校多看了几眼,不过他们没有贸然询问,今天热烈的场景,是属于羽林军的。 羽林军的士兵们此时也是神色激动,自豪无比,这样的场景他们是第一次享受,心中非常的震撼,以此同时,他们心中也神奇了无比荣耀的感觉。 “这就是连长长长所说的荣誉吧!”一名战士在心中默默的想到,他似乎有点理解长官们一直强调的,我们是一只王者之师的说法了。 由于这次缴获的战马颇多,所有的羽林军士兵都有一匹马,因此他们行进的速度还是蛮快的,战马过后,便是大炮,这些狰狞的武器,令京师百姓一阵惊叹,他们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关注过这种军国重器,因此眼神中都是带着惊奇的神色。 整个夹道欢迎的队伍在朱由校通过的时候还是颇为平静的,无数臣民跪伏,就连维持秩序的城防军以及捕快,哦不,是警察,也是如此,他们只敢偷偷的抬头看一眼天颜。 但等到朱由校以及排排的高级军官以及过后,场面登时热烈起来,箪食壶浆的场景忽然就上演起来,好吧,这些有点假,可能是顺天府的安排,不过后面的却是无数彩色的锦帕从楼上或者街道中丢了过来。 丢完锦帕后,那些姑娘们纷纷羞红脸,躲闪开来,不敢看人,当然,也有大胆的,直接和接到自己锦帕的年轻士兵对视着,这种场合下,反倒是士兵们含羞了。 “哈哈,竟然给搞成了相亲大会。”朱由校看了后面情况,神色欣喜无比。 “这都是陛下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百姓爱戴,才有如此盛况。”李汝华也是哈哈大侠的回答,如此场面,他们自然也与有荣焉。 之后,整个凯旋仪式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进行,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整个京师都沉浸在了自豪与轰动当中,看到了那些被串成糖葫芦的女真鞑子,再也没有人怀疑这次的战况了。 第二零七章 陈子壮 北直隶的改制活动进行的轰轰烈烈的,不仅朝中派下去了很多官员,就连地方也有很多举人秀才被强制征召,其影响范围非常大。 陈子壮就是其中之一。 陈子壮,万历四十七年的探花,之后被授予翰林编修一职,之后就一直呆在翰林院,本来按道理,在翰林院熬几年资历后,他就会被外放出去,主政一方。 然而,本来正常的路径,因为朱由校的一通大改,彻底走样了。他没有如历史上一样,充任浙江乡试主考官,而是被派到了保定府,成为了保定府都察分院的都御史,主持整个保定府都察院的建设工作。 都察院下设了这么多的机构,名位就成了一个大问题,中央的最高长官是左右都御史,那地方的叫什么,省府县是个难划分的级别,后来,一把手,左都御史孙居相干脆也不想了,来个简单点的,统统叫都御史,只是前面加上地名就行。 这个举动也启发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曹于汴也正苦恼各种称谓,见都察院的孙居相采用了这个办法,他也有样学样,直接这样处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陈子壮成了保定府都御史,正五品,只比保定知府从四品低一个品级。 在明初,各个府的品级不一样,但后来同意修改为正四品,之后,在巡抚成为常设官员后,各个行省的官员统统降了一级,布政使从正二品下降为从二品,而知府从正四品成为从四品。 不过,这个品级可能也保不住多久了,如今北直隶撤直改省,新上任的巡抚李邦华也才是正三品的程度,可以预见,知府的从四品肯定也是要降低的。 北直隶是没有布政使的,七八个府和散州、直隶州是直接归属于中央管辖的,上头没有更高的长官,这也为省政府的建设减轻了负担。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将省会定在哪里,下面的州府一直都有争议。 不过最近李邦华有了计较,想要将省会设在古城涿州,只是这就涉及到了顺天府,关系到了府与府之间的行政区划,涿州现在隶属于顺天府,李邦华想要过来,必须的经过皇帝的同意。 当然,这些和身在保定的陈子壮没有什么关系,他目前该关心的,是怎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将保定府都察分院运转开来。 现在的都察院,和以前的都察院,有着极大的变化,多了许多的职能,不仅要监察地方官员,弹劾他们不法行为,有司法方面的事情,什么立案侦查,公诉人之类的,监督司法体系,看的他头大。 可他又不敢不看,这些都是皇帝陛下亲书的,以后都察院的行政工作,他身为一把手,必须的掌握。这些还只是小事,更多的事情是对于辖下各县的都察院的组建,也需要他负责。 这就伤透脑筋了,身在京师的没有差遣的官员本来就少,能够直接担任一府长官的就更少了。因此,从京师中出来的,也就是各个府县派了个主官,至于下面的人手,就要自己想办法了,要么向巡抚大人要,要么自己从地方征召。 这次为了河北省的改制,内阁真的是拼了,下放了很多的权利,其中之一就是这个征召权,任何机构组建当中需要的人才,只要地方上有,当地的长官都可以强制征用,给予编制,不从者,着各处提学官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不过,就算如此,陈子壮也没找到多少满意的手下,实在是这地方学风不盛,就算是举人,那学识,也就和江南地区一个秀才差不多,也就讲究着用下。 忙活了将近两个月,陈子壮终于将保定府都察分院给搭建完毕,各个科室也按照内阁下发的文件分割完毕。 “只是,我该怎么开展工作呢?”这一天,陈子壮坐在自己的办公地点,双眼无神的翻看着邸报和帝国日报,正中央的最新消息,正是天启皇帝凯旋而归的场面。 “陛下都回来好几天了,我这边虽然将都察分院给搭建起来,但是还是没有什么事情做啊,万一陛下考教起来,如何是好。”陈子壮满脸的忧愁,能主政一方,他自然很高兴,尽管是都察院,但也容易出成绩。 只是,相应的,若是做不好,那也十分明显,尤其是在这个时段,个人的成绩都是直接展现在皇帝面前的,除了差错,以后前途堪忧啊。 “大人,知府大人派人传话,说是让大人和其一同迎接上面派下来的警局局长。”忽然,一名文吏敲门走了进来。这些文吏都是经制吏,领着国家的俸禄。 “警局局长?”陈子壮先是一愣,接着大喜,“终于要来了么?警部终于开始往下设置了!”将手中的报纸一叠,他就噔噔噔的跑出去,往城门口而去。 整个河北省的官场变化是从上至下的,不管省衙要构建许多,就连府衙也有很多的变化,比如以前仿照中央六部设置的六房,如今正式纳入官制,主事者统统赐予官身,提升品级。 本来内阁的意思是重新选派官员前去接管,但皇帝嫌麻烦,直接大笔一挥,就地提拔,所有曾经主管各房的经制吏就此提拔为官,进入官场的升迁任免。 “怕什么,直接就地提拔,反正现在有都察院了,干不好的直接走程序,送进打牢。”据说这是皇帝的原话,这句话就如同一盆冰水,让那些戴乌纱着官服的吏员纷纷心头警醒,千万不要如以前一样,威胁蝇头小利,毁了如今的大好前程。 等到陈子壮来到府城门口时,几个主要的头头脑脑都到了,就差自己了。 “陈大人,来了啊!”知府陈鑫率先拱手行礼,随后是保定府大理分寺的王磊,以及各房主事,这里官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诸位好!”陈子壮也不托大,一一行礼。 行礼之后,几人都各自安静的站好,等候来人,借着这个机会,陈子壮偷偷的向知府询问,“陈大人,我这没有公文通知,不知道这所谓的警局局长到底是何人?” “陈大人…..”这个称呼,让知府陈鑫感觉怪别扭的,好像是在叫自己一样,只是无奈对方也姓陈,还真不好改口,因此值得别扭的道,“你应该知道,帝国新设立了一个警部,巡抚衙门辖下也有个警厅,这保定府警局就是对应之下部门,之前是听说人手不够,所以才没有设立,如今陛下归来,有着充足的人手,自然就开始铺设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啊,要等陛下御驾亲征回来才安排,莫非是和京师警局一样的锦衣卫中人?”陈子壮好奇的问道,语气比较客气,对方毕竟是知府,而且年岁也比自己长,恭敬些不为过。 “嗨,还能是哪里,羽林军呗!”知府陈鑫一摊手,神色无奈。 “羽林军!?”陈子壮长大了嘴巴,“这……这…..没搞错吧。一介军头也能据案而坐?” “你还没看昨天送达的邸报吧!”知府陈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这两天太忙了,没来得及看。”陈子壮不好意思的回到。 “那就是了,若是看了你就爱不是这个想法了。”陈鑫语气幽幽的解释道,“在邸报上,陛下已经明文下发,重设大都督府,和内阁相对,一管政一管军,文武分治,大小相对。” “啊!”陈子壮十分吃惊,这可是大消息,“就算如此,一个大兵,来当文职…..” 不等他说完,陈鑫直接打断,“警察是武职,虽分属各级府衙,但却是武职无疑。” “也就是说,我等以后要和一个粗鄙武夫一同为官?”陈子壮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 “的确如此,我等还少不了与其打交道。”陈鑫郁闷,警局分管治安,算是他的属下,他怎么也避不开。 陈子壮也是如此,都察院对警局也有督促作用,那本都察院工作册子上写明了,督促警局破案,是其本职工作。 “哎!”看了看旁边那些穿着官府有没有气度的各房主事,再想想未来这里面还要混进一个杀才皮肤,陈子壮登时觉得,自己未来的官场生涯将会是一片黑暗。 “别叹气了,快看,来了。”陈鑫扯了扯他的衣袖,同旁边的王磊,三人一起上前迎接。 只见远传飞来十余骑,尘土飞扬间,在城门口停下。 “见过知府大人。” 带头者一身军装,看起肩膀上的标示,是一名上尉,按照邸报上说的,相当于文官的七品官阶。迅速的的打量了下对方,陈子壮在心中暗暗判断着。 “各位终于来了,快里面请,在本官已经在城中酒楼摆好宴席,给给位接风洗尘。”陈鑫毕竟是知府,大局观要强些,他很快就见对面十来个人全都打量了一边,除了精悍的气息外,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对方的身体。 几乎每一个认身体都有一定的残缺,或是手指少了几根,或是胳膊少了一截,再不就是鼻子、眼睛、耳朵等少了一部分。 这种体貌,让出城迎接的保定府官员看的心惊肉跳的,想想以后要和他们打交道,所有人无不都感觉眼前一片灰暗。 第二零八章 公文 “诸位不急,这里有内阁的一份公文,待我宣读后,在随诸位前去。”上尉转身,从马匹上掏摸出一份公文后,便开始念着。 “真是急性子!”陈子壮心中暗道,对方的行事风格,和他从书上看到的一些知识相互一一应证,倒让他有种学有所用的畅快感。 这份公文不长,但内容却十分重要,从其直白简介,平铺直叙不含半点文采的风格上来看,在场的这些老狐狸瞬间就确认了,这是出于皇帝之手。这个判断,顿时让他们心底一惊,开始迅速的回味体悟里面的神髓来。 公文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同意了巡抚李邦华的请求,将涿州划给河北行省,而且还不仅仅如此,顺天府这次吐出了大片的土地,全部重新划分给了河北省,整个顺天府如此一来,少了几乎四分之三的土地,仅仅保留的京师周边的一些州县。 对于顺天府来说,这是一场天降横祸,但对于李邦华来说,却不蒂于天上掉馅饼,只想要个涿州,没想到皇帝几乎将整个顺天府都划给了他,如此一来,整个河北的土地就练成了一片,将本来是飞地的永平府给接纳进来。 第二件,就是关于河北省官职品阶的定论,巡抚为一省之长,为正三品,布政使为副,从三品,省衙各厅等之数机关主事,为正四品,知府正五品,其下机构为正六品,知县为正七品,其下机关为正八品。 与此同时,还宣布了俸禄改制的决定,具体的数量随后有公文下发,不过是由官职品级和资历来定级。 第三件事,就是关于河北省组建警局的事情了,内阁下令,着河北省各级官府,接纳好派遣而却的多名转业伤残军人,组建地方警局,维持治安。 “转业军人?”知府陈鑫抬头看着他们,嘴中念念有词,从转业这个词语当中,他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些丘八,估计不是最后一批,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泥腿子从军队中出来,和他们同朝为官。 “知府大人看完了?这里还有一封大都督府的军函,请批阅。”看到对方灰暗的表情,那名上尉咧嘴一笑,有从后面的包袱中掏出一封公文。 鲜红的大都督印,证明这是那个重现江湖的大都督府的公文,查看印章,发现没有作假后,知府陈鑫便翻看起来。 开头是一道圣旨的复述,升任戚金的军衔为少将,命其出任大京师城防军将军,负责京师和河北地区的城防安全,组建大京师城防军。后面才是大都督府的行文,言称贵府属于辖区,到时候会有军队前来,望接待安置,划分军营。 看完这份公文后,知府陈鑫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消息震的麻木了,他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那名上尉,眼神似乎是再说,还有没有其他公文。 那名上尉似乎看懂了,笑了笑说道,“没有公文了,我这只是先来打个招呼,后续详细情况,内阁之后会下文。” “如此,将军往里边请。”听到后面没有了,陈鑫似乎顿时活了过来,手一挥,将十来名羽林军战士迎了进去。 “在下只是一名小小的上尉,不敢妄称将军。而且,这身军装怕是不能再穿了!”说着,上尉似乎颇为感怀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眼神有丝丝的留恋。 这个陈鑫倒是有些了解,按照内阁行文,警察虽然是武职,但属于地方编制,一切按地方制度来走,不行军衔,也就是说,上任后,上尉的军衔就必须摘了,得传地方官的朝服。 “哈哈,老弟性情中人,佩服佩服,不过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老弟之前在军中不过一上尉,进入来着保定府任职,直接提了一级,那可是六品官职,而且手下管着整个保定府下面那么多县的底盘,这权势,比之以往可是大了很多啊!”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知府赶忙岔开话题。 “多谢大人宽慰,以后还要在大人手下做事,军中之人,多粗鄙不知礼仪,冒犯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海涵。”上尉神情一敛,脸现郑重,用仅剩九根手指的双手抱拳说道。 “哈哈,老弟这还叫不知礼,那什么叫知礼?”陈鑫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现在,还不知老弟姓名呢?” “回大人话,属下姓周,单名一个礼字,家父是天津盐场的主事。”周礼淡淡的回答道,天津盐场四个字,让其他人心中猛地一突,似乎想起了什么。 旁边的陈子壮见此,却是心中暗暗称奇,这点和他从书上了解的完全不同,以往那些说中将军人写的都是粗鄙不文,不知礼仪,不识进退,然而如今一看,却全然不似这样,这周礼不仅礼节周到,言语得体,而且还颇有手腕啊。 于淡淡的谈话中,悄然将自己的被禁透露出来,还不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对于这天津盐场,陈子壮还是知道的,那是当今圣上最早经营的一块底盘,如今内府的很多人都是从天津盐场出来的。 而天津盐场的主事,陈子壮恰恰也知道,以前当地盐场的老盐丁,老周头。 “哈哈,那老弟可是羽林军的老人了吧,肯定参加了宁远之战吧,来来来,给老哥将将圣上当时的风姿。”等在场的人回过神来后,看向周礼的神色顿时一边,隐隐的热切起来,他们也都想起了这一茬来。 不过正主被知府大人拉去了,他们也不好插嘴,眼珠一转,他们将注意打到了其他十来名士兵身上。很显然,这些人以后就是这警局中的骨干了,现在拉上关系,以后绝对有用。 更何况,他们也听说过宁远之战,一战覆灭了整个女真八旗。如今随着皇帝御驾亲征归来,市面上各种传说都有,就是没有真切的,让人提不起劲来,如今正主当前,他们怎么会放过。 一时间,接风洗尘的路上,保定府大大小小的官员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第二零九章 兵马调度 南京城。 站在城头,定国公徐希目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秦淮河,一动也不动,他的身边是暂代南京兵部尚书的熊明遇,两人僵硬的身子矗立在城头,仿佛两尊铁人。 “怎么,不出兵去解救?”熊明遇面露讽刺的问道。 “兵力不足,只能固守待援。”听到对方的语气,脸皮抽动了下,然后冷冷的回道。 如今在外的镇守太监全部召回,南京地区的大权就全都落在了这两人的身上,由两人一言而决。只是,从现如今的气氛来看,似乎两人之间隐隐不和。 “兵力不足?”熊明遇讥讽的一笑,“那王三纠集了一批海上盗匪,就能打的世代镇守东南的定国公节节败退?连漕粮都无法护卫?” “熊兵部有所不知,如今东南卫所颓败,连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出军镇压,只能等待京师来援。”徐希毫无所动,只是表情稍稍软化了些。 “呵呵,好个自身难保。国公大人真是世受国恩的好典范,只是,成国公前车之鉴不远,希望定国公不要耽误了自身。”徐希的回答,让熊明遇一阵大笑,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嘲讽,冷冷的讽刺一句后,他便大袖一甩,独自下城。 他被这些勋贵蛀虫实在气的够呛,如今国事艰难,辽东兵事颓败,这些世受国恩的勋贵不思为国报效,反而纷纷手中捏着那点兵马,以图自固,真真是令人作呕。 对于城外肆虐的倭寇,熊明遇其实很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真倭,全都是海上盗匪假扮的,如今只不过是趁着南方水师全部抽掉北上,无力进剿而大肆上陆劫掠。 偏偏如今帝国朝廷兵败,在辽东丧师辱国,几乎整个辽东都丢弃了,消息传开,南国震动,这些盗匪便是抓住这个时机,大举上岸劫掠,几乎可制。当然,这不是罪重要的,更加重要的是幕后的那些交易。 身为南昌人的熊明遇,也算是半个江南人士,他对这次的幕后黑手也隐约有些听闻,似乎这些风雨,全都是秣陵王氏搞出来的。秣陵王氏身为本地的织造大族,手中机工成千上百,往日往海外贩运丝绸,相当的生发,只是因为牵扯进来红丸案,被顶为逆贼,全家逃亡海外。 本以为最多也就是多个流亡的家族,没想到对方竟不知何时纠集了如此一大批的匪徒,上岸劫掠。 整个南直隶级周边府县,竟然毫无所动,没有一个派兵围剿的,全部紧闭城门,任由几千人的盗匪纵横东南,如入无人之境。就连卫所也是如此,兵部行文下去,视如儿戏,回奏一封盗匪势大,难以抗衡,便也作壁上观。 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熊明遇恨恨的想道,但却毫无办法,如今帝国倾力辽东,南直隶这边又盗匪横行,西南也有土司叛乱,真是多事之秋啊。熊明遇也是赶鸭子上架新上任的,根本拿捏不住那些已经腐化堕落的卫所之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千盗匪肆虐,纵横南国千里,如入无人之境。 天津港! 海军将军俞咨皋刚一回来开始忙个不停,补充弹药,经验总结,物资补给,等等一系列繁忙的事务,让他忙个不停,同时,他还要准备船只,运载秦良玉和他的白杆兵去东南平叛。 大概在万历四十八年的几个月中,秦良玉被抽掉到辽东驰援,只是刚到山海关的时候,万历就挂了,之后就是一系列的事情,秦良玉到了山海关之后也没人关,她没有兵部的命令,也不能自行离去或者出关,就这么一直待在了山海关。 在历史上,这个时期秦良玉的两个弟弟出关和鞑子拼杀,其中一个弟弟秦邦屏战死,另一个在之后弟弟秦民屏突围出,后来因为兵力耗损,秦良玉再度带着三千兵马前来支。在之后,朝廷见土司兵马凶悍,就让秦良玉回乡募兵,于是在天启元年的九月,秦良玉带着另一个弟弟秦民屏回到老家募兵。 此时恰逢奢崇明起兵叛乱,秦良玉被命平叛。 当然,这些都是过往历史上的东西,本时空由于朱由校的动作,在泰昌元年,秦良玉会和了两个弟弟之后,并没有出关作战,而是留在了山海关。而朱由校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在回来时路过山海关,偶然间见到了这个名字。 这一看,让他起了兴趣,没想到明末大名鼎鼎的女将此时竟然在山海关,而其麾下的兵马,他一盘点,有六千人左右,都是四川那边的少民组成的土司兵马,本性凶悍,战斗力颇为不俗,虽然大兵团对战比不上羽林军,但比之辽东兵马却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看到这些兵马时,朱由校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些人不正是对付东南海盗的最佳人选么。 羽林军习练的是大兵团对战,擅长的是面对面的硬刚,反而不是很擅长对付海盗这种零散人员,取得人多了,有些浪费,去的人少了,不起作用,这些土司兵马擅长小团伙的相互配合作战,正是最佳人选,而且六千人的数量也正好。 于是心中一动,朱由校便带着秦良玉回到了京师,命其前往天津港,由俞咨皋派兵运载至江浙地区,相互配合,共同进剿入侵的倭寇。 “马夫人,贵军准备的怎么样了。”俞咨皋客气的问道。秦良玉相公姓马,故而俞咨皋如此相称。 “全都准备好了,陛下如此厚爱,赐下如此精良装备,二郎们都等不及上阵杀敌了。”秦良玉看了看身后那些不停抚摸着身上胸甲以及精钢刀剑的四川土司兵,脸上笑意盈盈。 尽管皇帝还没有将他们收编,如同羽林军那样给予正式的定级编制,但却赐下了许多装备武器,让秦良玉心中一阵大好。 土司兵马性情凶悍,因常年在山林中奔驰,体魄也十分强悍,但却苦于没有好的刀剑铠甲,每每杀敌,只能使用随处可见的白杆长矛,伤亡十分大。这也是她手下白杆兵称呼的来源。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朝廷的不信任,不敢全副武装这些少民的兵马,不过对于这些,朱由校却是不在乎了,多次锻打的百炼钢刀剑流水一样的发放下去,铸铁胸甲也是一样,让这些从来没有过如此豪华装备的土司兵马一阵幸福。 “那好,出发吧!”俞咨皋也笑着回了一句,他的心中也是一阵兴奋,这次可是自己再度杀上疆场的好机会啊,而且还是自己主军一方,真是幸福。 呜呜! 军号吹响,以十艘炮舰为首,两艘飞剪船两侧游弋,紧随其后的是大量的福船,庞大的海军舰队再次出征,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南京。 他们不仅要在那里剿灭平叛,还要修建一个港口,兵将漕粮从海上运输而来。此次漕运断绝也是一个好消息,以后可以直接改走海运了。 “海军差不多也该出发了吧,有俞咨皋和秦良玉,那边不用担心了,关键的还是四川和贵州的奢安之乱。”朱由校头痛的看着眼前的公文,心中拿不定注意。 一回来之后,迎接他的不是享受的生活,而是无数积压的公文,内阁,河北行省,大理寺,都察院,几个部门堆积了许多文件,需要朱由校浏览御批。 尤其是内阁、大理寺和都察院三个部门,如今行政级别刚刚提升,只能也有所变化,过往的陈规无法适用,一切都需要重新的磨合,重新靠时间来积累,因此在开始的阶段,文书来往是十分频繁的,但偏偏这个时候朱由校去御驾亲征了。 这简直是撂挑子不干啊!几个大佬心中纷纷骂娘,但毫无办法,只能等着皇帝回来。幸好,这次皇帝出征十分的顺利,几个大佬可以心情愉快的将包袱甩给皇帝,等待着上面的裁决了。 因此,在回来的第二天,朱由校便一连的下了好几道圣旨,定品级,构架新的政府机构。调整京师城防军的防区范围。 有了朱由校的首肯御批,接下来的政改一路畅通,许多积压的政事全部处理,然后发文往下传达。 如此,憋在了乾清门整整三天,朱由校终于将琐碎的事情个处理完了,然后,他才有心情和闲暇,考虑远在天边的奢安之乱。 “要不,等秦良玉在东南平叛之后在回去镇压?”朱由校随意的想到,只是他一想到南边还涉及到了海战,而且还有漕粮,或者到时候还要出动锦衣卫,抓捕勾结人员,一时半会是平息不下来的,他才熄了这个念头。 秦良玉没空啊! 那,让李捕鱼自己带着羽林军去镇压?又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只是,羽林军走后,光靠着三万城防军能保证京畿安全么? “人手不够,就再组建一支野战军,人选……就李陶吧,这小子心理素质好,心算能力、数学能力多不错,正适合当火炮指挥官,就用他来组建一支纯火器部队,试试没良心炮的设想,而且徐光启那边也该问问,这么久了,不知道火枪的射程有没有改进。” 思考了半晌,朱由校终于打定了注意,让李陶也独掌一军,组建一支新的野战军,而后李捕鱼欧帅军出征平叛,这样两头兼顾,也能锻炼下自己嫡系的指挥能力。 不过,这准备事项还有得忙,四川和贵州那边得等一段时间了。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萝卜丝爱于大兔’的打赏,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二一零章 小朝会 刚刚处理完内阁的事务后,朱由校又一头扎进了羽林军的军务当中,犒赏三军,颁布上次,升官晋衔,轮休放假,等一系列的事情,让他忙昏了头,虽然如今羽林将军是李捕鱼,但作为护卫皇帝的禁卫军,这些依然要他过问。 “必须要将大都督府给利用起来。”从琐碎之事当中挣脱而出,朱由校恨恨的下定了决心,他的时间可不能浪费在这些日常事务当中、 大都督府的机构颇为简单,一名大都督,加上主管四总部的左右前后四大都督,一共五名核心人员,正好和现如今的内阁相对应。不过内阁还有四个空缺的位置,而大都督府却是固定的五人负责。 这也正常,两个机构说起来地位对等,但从管辖范围来说,内阁要大的多,也是整个大明帝国的主体,辅臣多也是自然。 既然要让已经挂牌的大都督府发挥作用,都督之类的负责人可以暂时先空缺,但作为主要机构的四总部却是要搭建起来,这对于朱由校来说也比较简单,目前就有现场的。 羽林军早在多次扩编改制当中,就将参谋部,训导部,后勤部,装备部给建立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运转,尤其是这次宁远之战后,各种规制体系大都已成型,有了一定的经验,因而朱由校只需要抽掉得力人手放入大都督府便可。 大都督府的正式运行,宣告了朱由校军制的正式确立,通过大都督府,他统管所有的野战军和城防军,尽管目前只有一只野战军和两地的正在组建的城防军,但这也代表朱由校有了自己完整的体系,以后只需要利用这个体系,逐步改变吸收大明古老的卫所制度就行。 在正式运行后,朱由校通过大都督府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羽林军受伤士兵的转业,而单位就是新设立的河北省各地的警局。由于人手的缺乏,很多士兵直接就提了一级连级的下去任职,这和后世军转干部降半级任职略有不同。 当然,这紧紧只是现在的特例,并不会成为定例,具体以后军官转业到底怎样,还需要长时间的摸索和验证。 需要时间来摸索的,不只是这个,圣旨的效力,内阁的命令,大都督府的军令,这三者之间的关系,范围,都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 回到京师后,推出了大都督府,处理了内阁中一些十分紧急的政务后,朱由校便在乾清门召开了一次中枢朝会,与会人员不多,也就内阁的四位辅臣,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以及内府令。 这次朝会的主题很简单,就是做一个工作汇报,朱由校想详细的了解下目前各个工作到底进展的如何了。 朱由校高据主位,懒散的靠着椅背,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由于只是一个私会,没有纠正朝仪的御史,是以对于皇帝这幅皮赖的样子,目前中枢的主要关于只是微微皱眉,却没有人说什么。 携带着歼灭女真八旗主力威势的皇帝,已经让他们感到了丝丝巨大的压力,这是巨大成功带来的一种俯视。 “四川永宁,贵州水西两地土司叛乱。”第一个站起来的自然是首辅李汝华,这老头本应今年致仕的,没想到他还为上折,忽然一个馅饼从天而降,他成为了第一届名副其实的宰相,如此致仕的心思自然没了。 “四月十二日,奢崇明作乱,分兵攻合江、纳溪、破泸州,进而围攻成都。贼人势大,占据重庆,建国号梁,设立丞相五府等官职。四月十五日,水西安邦彦起兵,自号罗甸大王,连下安顺、平坝、沾益、龙里、瓮安,兵围贵阳…….” 李汝华第一个汇报的就是奢安之乱,至此,朱由校才详细的了解了这方面的信息,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地理他实在缺乏常识,根本听不懂李汝华口中一连串的地名。 反正一大段的详细描述下来,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贼人势大,攻下了许多底盘,官兵抵挡不住,纷纷据城坚守。 “此事朕自有计较,不日就会名羽林军入川平叛,让那边的卫所官员们先坚持下。”朱由校淡淡的做出了处置,“明日内阁就派人和大都督府接洽,商讨进军路线和粮草补给。” “是,陛下。”李汝华躬身应是。汇报完这件事后,他又继续奏报其他的事情,大都是全国范围内比较大的事件。对于这些,内阁早有处置措施,朱由校也就只是听听,了解国家大事,并不发表意见。 “陛下,如今两位先帝都已下葬,是时候开始修建《神宗实录》和《光宗实录》了。”在最后,李汝华又提出了一件事。 “修建实录?”朱由校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官修的史料,“那就修吧。”他毫无兴趣的回答道。 “请陛下示下,监修官人选。”李汝华再次恭敬的问道。 “监修官…….”朱由校沉吟起来,他久在明朝,对于这些常识还是比较清楚的,监修官说白了只是挂名的,并不需要什么能力,真正修撰的,还是翰林院来承办。 “就新城侯吧!” 新城侯王升,今年年初晋封的,是朱由校生母的弟弟,也就是朱由校的舅舅,当朝果国舅。当然,这个身份在明朝没有任何权利,只是有点地位身份罢了。 决定了监修官之后,李汝华就没事了,换下一位。本来按照顺序,此时应该是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的,不过孙承宗此时在辽东任职,于是顺延,轮到了南阁大学士崔景荣。 崔景荣此前是兵部尚书,他在内阁分管中也大都是这方面的事务。 “红丸政变牵涉人员已经交付辽东方面,总计六万三千四百八十四人。北直隶的各处卫所也正在裁撤,土地正逐步交割给周管事,目前除了涉及九边的几个州外,其他并无大碍,裁撤事宜进展顺利,卫所军户也大都妥善安置,或种田,或导向建筑队。” 到了明朝后期,五军都督府成为摆设,真正管理天下卫所的是兵部,是以,卫所的事情朱由校也懒得让大都督府揽过来,直接让兵部处理。如今卫所还是老旧的观念,文官比武官值钱,让兵部出面还更好办。 第二一一章 不要怂,就是干 “地方卫所中也有很多勇力之士,兵部在裁撤时不要全部都弄得去种地或者修路,那些年轻人还是要多多注意下,如今戚将军正在组建大京师城防军,羽林军也需要扩编,朕还要新组建一支军队,这些卫所中的年轻人都是好苗子啊,兵部要和大都督府接洽好,做好引导工作,明白么。” 朱由校听完崔景荣的汇报后,做出了一番批示,兵部虽然以后没有了对军队的统帅调度之权,但还是有很多职责的,是军队和地方政府的接洽口,也是十分重要的,是以尽管大都督府重建,朱由校也没有对兵部弃之不顾。 “是,老臣明白。”崔景荣应道。 “兵部虽然职权被削夺了很多,但职责却没有减少多少,作为大都督府和内阁的接洽中转部门,地位也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不久之后,羽林军将入川平叛,兵部一定要做好沿路的粮草供应,不得延误。” “是,陛下。”崔景荣再次应道。 “嗯。”朱由校点头,然后是下一位,西阁大学士黄克缵。他之前是刑部尚书,后来分管的事务也和这边相近,但他的事务不仅仅这些,警部的组建,户部的财政预算也是他在负责。 “咳咳!”黄克缵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长篇大论的样子。 “警部基本组建完毕,其主要职责是管理天下州县的警局和警察,维护地方治安,侦破各种案件,抓捕贼人。虽然目前辖下仅有京师警局一个下属机构,但自陛下转业了一批羽林军官后,河北省境内的府县正在逐步铺开,全面进行地方警局的建设,这个工作预计在五月底完成,六月份可开始运转,履行职责。” “刑部也正在开展新式监狱建设工作,除了修缮直接管理的天牢外,还积极督促顺天府和河北省兴建地方监狱,用于司法体系的分离和罪犯的集中监管。”黄克缵嘴巴中飚着新奇的词汇,这些都是他从天子下发的亲笔文件中学来的,现在用到了这里。 听到这里,朱由校直点头,司法体系的分离,是他目前对文官动的最大的手笔,一定不能出差错,这项工作做好了,能有效的分割事权,落实责任,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改善大明百姓的司法环境。 总之,这是一项百利而无一害的政治体制改革,当然,朱由校自己是想不出来这些细节的,他直接套用了后世的天朝的司法体制,没办法,谁让最了解的就是这套体系。尽管后世天朝的司法无数人批驳,但放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先进的,足够用了。 “在这其中,顺天府警局的骆养性局长,办案经验丰富,办事能力凸出,在完善警察制度上面,提出了很多宝贵的建议,做出了凸出的贡献。顺天府的各地的警局,也在骆局长的大力推行之下,很快落实下去,目前已经稳定良好的运转了一个多月,效果斐然。” 突然冒出了名字,令朱由校一阵错愕,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好像是任命了骆思恭为顺天府的警局局长。当时他只是想要对付将北京城的治安管好,毕竟他是积年的锦衣卫,家学渊源,对尽是中的勾当十分清楚。现在看来,对付做的出乎他的预料啊,在这个位子上混的风生水起。 朱由校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他的这个态度就是最好的表态,尽管他什么也没说,几个辅臣们却会意过来,皇帝对这个骆养性十分满意。 “看来要注意下此人了。”几个大臣们在心底记下了这个名字,天子潜邸之臣出身,如今又有能力,办事漂亮的让皇帝满意,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黄克缵依然面色严肃的念着自己的工作汇报,仿佛没有看见天子的表情,不过他从他嘴角微微翘起的样子,以及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喜色来看,显然他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看来这一招果然有效。”黄克缵心底暗暗一喜。他说的全都是真实的,没有一丝弄虚作假的成分,骆养性确实很有能力,帮他解决了很多问题。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犹豫是否要在汇报中提一提。 最后,他考虑了半宿,回想着天子对朝廷巨大的变动,他咬咬牙还是加上了这一段。天子出征而回,战果惊人,惊掉了一地人的眼睛,其地位已固,权威已树,从天子的行事风格来看,怕是今后大的变革是少不了的。 而自己想要在这滔滔大潮中幸存下来,给子孙留下足够的荫蔽,绝对少不了各方的帮助,他以他对骆养性的了解来看,这人肯定是未来官场的一颗新星,自己要及早投资。 如今在皇帝面前多多提提他,就是投资中的一种,不过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芸娘今年也有十五了,可以嫁人了。”黄克缵分心二用,一边想皇帝汇报工作,一边转着自己的小心思。 “户部的财政预算方面做得不够好,一是此前从来未有预算之事,各部不知从何入手,户部也不知如何审计核查,二是如今部务繁杂,陛下新制和旧有事务混杂在一起,交错负责,也无法做出合理预算。” 听到这,朱由校微微皱眉,看来是有点急躁了,户部的事情太多了,毕竟不是专业的财政部门,没有经验和制度可以借鉴,财政预算制度一时推行不下去也正常。 不过,户部是不是也到了该拆分的时刻了,这个部门太庞大了,其职权覆盖了后世的财政部,民政部,农田水利部,国土资源局等等部门,显得十分的臃肿。 拆分户部的想法在朱由校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被他记录下来,不过当场他没又什么表示,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暂时实行不了,那就先缓缓。” 见皇帝没有发怒,黄克缵心底也是松了口气,他轻轻揭过这一页,然后汇报了一下漕粮的事情后,便退下。 接下来是内阁的最好一位,北阁大学士王佐。王佐此前是工部尚书,入阁后,自然也是分管这方面的事务。 “这是今年工部拟定的道路修筑图。”王佐轻轻一抽,拿出了一张简易的图纸,上面大致的表明了各个省份,整个图纸的中心是京师,然后几条线条从京师出发,往外延伸。 “工部今年准备修筑五条水泥大道,分别通往辽东,九边,以及山东、河南,山西。工部的道路修筑十分顺利,就是银钱耗费太大,粮食也有些吃紧,供养不起太多的工人,故而最近已经减缓了工程的进度。” 王佐一上来就是不好的消息,不过朱由校却没有肤浅的升起不满,他知道这种基础公共设施建设是最烧钱的投入,耗费大,而且见效还慢,甚至有些你投入进去了,根本都看不到一个水花。 “钱粮的事朕会尽快的解决,道路修筑的进度绝对不能减缓,甚至还要加快,而且我看萧近高的施工方法很不妥当啊。道路修筑不一定是要从一头修到另一头,可以两边同时开工,甚至可以将一些路段任务直接下发给地方府县,让他们打到地基,平整路面,当工部的车马到了,直接铺设水泥就好。” “啊!”王佐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皇帝对修路还这么了解,“是,陛下,臣回去就更改计划,加快道路的修建进度。” 工部的事情汇报完毕后,王佐又谈到了礼部的事务,“礼部公文早已下发各地提学官,按照陛下的意思,每个省的举人名额都增加了三成,考场也早已规划完毕,新开各科的考试内容已经划分好,明文下发到了地方府县。” 礼部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之前朱由校定下的规程,没有什么好更改的,都是些常规事务,谈了几句后,让皇帝了解后,王佐自动闭嘴,推了下去。 下一个是左都御史孙居相。 “启禀陛下,顺天府和河北省都察分院的建设工作都十分的顺利,基本上每个县都设立了一个督查分院。”孙居相平平淡淡一句话就概括了所有工作。 “只是,如今分院虽然都搭建完毕,但各地的都御史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展工作,对于陛下下发的司法条陈都御史们都滚瓜烂熟,但却对于具体的工作无从入手。” “老臣也是如此,两地的大理寺分院也已搭建完毕,但也没有事务展开。大理寺职责明确,只是地方官多方推诿,不肯让权,目前依然是由知县审理案件。”大理寺卿曹于汴也跟着诉苦,只是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就愤慨起来。 “嗯。”朱由校沉吟了一下,“让内阁下达正式公文,将司法程序复述一遍,让各地知县不得干涉诉讼程序的运行,措辞要严厉些。” “孙爱卿,等内阁正式下文后,你们都察院不是有监察之权么,若是哪个县令敢违抗命令,直接立案,让警局侦查,待得证据确凿之后,便提起公诉,交付法院审判,而后送往监狱服刑。”朱由校严肃的说道。 “是,陛下,臣明白了。”孙居相和曹于汴相互对视一眼,眼睛中闪过一丝欣喜。他们怎么会不明白朱由校写的那些条陈呢,又不是什么很难懂的东西,他们忌惮的还是皇帝的态度,如今皇帝态度明确,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句话,不要怂,就是干。 第二一二章 内府新制 “北直隶的改制做的怎样了?”等到孙居相和曹于汴两人坐下后,朱由校直接问道,刚才他听李汝华汇报时,没有听到关于这方面的,故此有些好奇。 “回禀陛下,北直隶改河北省的工作十分顺利,地方政府不用变,只是增设一个省府而已,并无多大难处,唯一的问题是省会所在地方,而这个前几天陛下已经已经解决了,故此老臣没有回报。”李汝华站起来回道。 “这样啊!”李汝华一说,他就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的批复,除了批准李邦华讨要涿州的奏折外,还大笔一挥,将顺天府四分之三的土地都划给了河北省,没办法,朱由校十分无法接受,一个省内还有飞地的现象。 况且,顺天府的辖区太大也不利于京师的管理,缩小一点好。 将皇帝在没有其他问题,李汝华便坐了下去,人老了,稍微站一会就觉得累了。 下一个,内府令徐光启。 默默的坐在一边,徐光启静静的看着几个中枢大员一个个上去汇报工作。尽管他自己也是正一品的官衔,和首辅李汝华一个级别,但他没有去摆什么姿态,任由其他几个阁臣陆续上前汇报工作。 内府说白了是皇帝的私人机构,替皇帝干私事的,从理论地位上来讲,是比不上公器的。当然,仅仅是理论上来说。 在李汝华坐下后,徐光启就站了起来,开始汇报自己的工作。他这一汇报,直接就是大半个时辰,比刚才的黄克缵时间长多了。 在御驾亲征之前,朱由校和徐光启有一番谈话,在那番谈话中,他认识到了自己起初设立内府制度方面的一些错误。这之后,朱由校直接就将整个内府甩给了徐光启,让他去完善一二,自己则带着羽林军出关干鞑子去了。 对于内阁在阜成门西郊的生产基地,他来了一次搬迁和拆分。在产品的分类上,徐光启将目前所有归属内府的产业分为两类,一类军用,一类民用。马车制造,烧酒酿造,水泥、玻璃、香水、服装制作,全部被他划分为民用,搬迁到了外城的南边。 在西郊这边,他只保留了木材加工厂,钢铁厂,枪炮厂,水力印刷厂四个部分。在管理上,民用产品全都被他甩给了天宫商号,归属到了汪文言的手下,这样,天宫商号就成了一家集生产和销售一体的商行。 至于军用品方面,则由内府派遣专人管理,直接归属内府管辖,如此一番整顿之后,整个内府的产业登时清晰明了。 至于目前汪文言正在整顿的长芦盐场,直接被徐光启成立了一家长芦盐号,自产自销,以地方代理的制度进行贩卖销售。目前长芦盐号和天宫商号的负责人都是汪文言。 这些都是内府的下属机构,至于内府的中央机构,徐光启大致的设立了三个,一个是内帑,所有内府赚取到的银钱最后都要汇聚到这里,目前有王承恩掌管。 一个是财务部,负责对内府下属机构的账务审核以及银钱发放,这是一个监督和审核部门,专职银钱流转的审核。最后一个则是人事部了,各地内人员的考核以及任命,调用。 内府的下属机构以商号和厂作为基本单位,官用称厂,商用称商号,每个基本单位设立一个负责人进行掌总,每年年底财务部和人事部共同考核。 经过徐光启这么一弄后,整个内府顿时清晰无比,各种产业也一目而清,再也没有之前乱糟糟的感觉了。 在接下来,是内府人员的官身问题了。对于这个,徐光启没有如同文官那样,设立各式各样的职位,而是另辟蹊径,采用勋阶的方法,来定品级官身,以及俸禄待遇。 他的这个方法,和朱由校羽林军的军制都差不多,一个是官职,一个是军衔,这个两个共同组成了一个军官的地位和待遇。徐光启在内府采用的也是如此,只是用的不是军衔,而是勋阶。 他看的十分清楚,皇帝喜欢简洁的东西,文官的官职本身就包含了品阶和职位两个方面,是以勋阶这种东西,早晚是要取消的,就像是现在陛下正在做的一样,以羽林军的军制,逐步替换卫所总兵制度。 整个内府当中,和文官官职一样的,怕是只有他本身任职的内府令了,这是皇帝当初规定的,正一品官职,因此,徐光启设定的勋阶,最高只有二品。品阶方面,他没有采用文官的正从划分,而是和军衔一样,直接就是九个级别,哦不,是八个级别的勋阶。 每一个勋阶都有一个独特的称呼,对应一个品阶。例如最高的二品勋阶,柱国,三品勋阶,侍中。 至于到底授予目前各个商号和厂的负责人,以及三个中央机构负责人什么勋阶,徐光启就没有越俎代庖,而是留个了朱由校。 “哈哈,知我者,徐子先也!”听完整个介绍后,朱由校非常满意,忍不住就夸赞起来。饵这句评语,登时让在场的诸人心中一个咯噔,对名不见经传的徐光启留心起来。同时,他们也明白了徐光启能够一跃而起,直接出任正一品的内府令一职的原因了,揣摩圣意。 他们默默的将这个记在心底。 “时间不早了,诸位爱卿留下了一起用午膳吧!”朱由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扭了扭腰,听了一个上午的政务,他是真的有些乏了。 “多谢陛下。”几个中枢大臣齐齐行礼。对于皇帝奇怪的动作,他们全都视而不见,能做到他们这个位置的都不是迂腐之人,没有那多的劝谏。 虽然身体有些累,但朱由校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从目前来看,尽管有着几处叛乱,但整个帝国还是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的,尤其是自己歼灭了女真大部分有生兵力后,外敌登时没有,所有压力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可以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了。 “想不到,我在军略方面还是有一手的。”想到自己大胆的会猎女真计划,朱由校忍不住在心中臭屁了一句。 第二一三章 骆养性的体悟 骆养性百无聊赖的带着人在北京城内巡逻,骤然从忙碌的状态下轻松过来,让他有点不适应。 自顺天府大幅度的削减土地,划给河北省后,骆养性就一直是这个状态,此前顺天府共有近二十个县的辖区,这些县中的警局全都归他一手管辖,也都是他一力推行,建设起来的。 回想那段日子,真是又辛苦又幸福,每日虽然忙碌,但却充实无比,看着整个顺天府的警察体系在自己手中一点一点的完善,一点一点的发挥作用,骆养性心中充满了自豪。 而如今,顺天府虽然辖下还有几个县,但事务一下子少了很多,让行政能力有长足长进的他三下两下的就处理完毕,之后便是空闲的时间,无所事事的他,便亲自带着人马,在北京街头巡视。 常年混迹京师街头的百姓,悄然之间发现,往日经常出没街头的番子和锦衣卫如今几乎销声匿迹,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穿着制服的公人,这些人手拿着鞭子,出没街头,非常的凶悍。 他们管的事情也多,十字路口的通行顺序啊,商铺宅邸有无侵占道路,街道上有无人飞马伤人啊之类的。 由于这些名为警察的公人制服成黑色,很多在他们手中吃过亏的人称这些人为黑狗子。 走在街头,骆养性又习惯性的开始思考其本职工作来,自从当了这个警局局长,他思考的次数比之自己前半生要多的多,或许这就是一把手的烦恼吧,什么都要你来制定。 经过这么多日的工作,骆养性对这份警察的职业,有了个较为深刻的认知,这是一份综合性极强的职位,直接取代了之前府衙差役捕快的地位。 整个顺天府,大街小巷,任何与法不合,违反规制的的建筑或者人,骆养性都有权过问,同时各个大小案件也是由他来侦破,审理,而后移交给顺天府都察分院,由其提起公诉,提请顺天府大理寺审理,最后交由监狱关押。 这是一套完整严密的司法体系,骆养性心中不禁为想出这套制度的皇帝惊叹。 只是,随着多日来工作和对街头突发事件的处理,他渐渐感到了一些不便和束缚,警察的工作室面向百姓的,和所有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处理各种事件也有一定的规章制度和依据的。 而这个依据,就是大明律。 大明律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制定的,自从他颁布之后,终明一朝,再也没有修订过,后面的皇帝觉得律法有疏漏时,颁布了一本《问刑条例》,作为大明律的补充和解释,之后皇帝想要变革律法时,都是从问刑条例下手。 只是,在这段时间的处理过程中,骆养性发现,很多情况大明律根本没有规定,更多的,还是他自己凭着公序良俗等明朝人共有价值观点来处理的。 这让骆养性感觉到很不便,他虽然是锦衣卫出身,但很早就跟在朱由校身边了,深受其影响,非常的注重规矩条例之类的,但他此时身处的职位,却和他养成的习惯极度冲突,平日处理事务,除了大事依照大明律以及一些府衙的规定外,并无成规,全凭官员自己的意志。 或许在文官看来,这是极大的便利之处,也是当官的乐趣,但在骆养性这两位武职军人出身的官员看来,这是极度不合理的,也非常的不习惯。 当初他上任时,也带了羽林军的伤兵,这些士兵下方到地方充任局长警察时,也纷纷反应了这个情况,很多事情,让这些年轻的警长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并无丰富的人生经验,也无深厚的学识和见识,处理事务时,只是凭着自己心底的感觉,这是相当不便的。 “或许,我该将这个情况报告给陛下!”骆养性忽然这么想到,在他的的观念中,天启皇帝是有大智慧的人,绝对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对,就这么办。”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刚才的茫然一扫而光。 “啊!”一阵尖叫传来,吸引了骆养性的注意力,他一看,脸色当即一变,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这些该死的勋贵,又撞到人了。”走近一看,他就大致明白了什么事情,而这些事情,也是最难处理的。 “或许也该有部规范制裁这些勋贵的律法。”带着这样的念头,骆养性开始熟练的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 而此时,紫禁城的内校场中,朱由校正一身戎装的立于主席台上,为羽林军有功将士办法勋章。 在军队中,勋章的意义不言而喻,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能够凝聚军心,提升士兵的荣誉感。想一想,当一个士兵在年老的时候,身体不好,不能动弹了,只能在床上回忆过往时,有这样一枚勋章和没有完全是两码事。 这是对荣誉的纪念,朱由校自建立羽林军开始,就十分注重军人荣誉教育,一开始是他自己亲身上阵,教导最初的那些种子,后来则是那些种子一步步言传身教,带出了一批批优秀的军官。 对于这样十分有利于巩固荣誉教育的勋章,他怎么能够错过呢。 对于勋章的设计,朱由校分为两类,一类是战役纪念勋章,用于某些独特战役的纪念,比如这次颁发的宁远之战勋章,就是属于此类,还有一类就是功绩勋章,用来表彰军中做出突出贡献的士兵。 这类勋章从低到高分为三级,分别是猛士勋章,名将勋章和英雄勋章,在设计军中纪念勋章时,朱由校还设计了三等面向大明帝国臣民的勋章,用来以后表彰做出重大贡献的臣民。 这次羽林军颁发的主要是宁远之战纪念勋章以及猛士勋章。纪念勋章时每个人都有的,就算是那些已经去往河北省或者辽东省任职的士兵也都有,而猛士勋章则是颁发给那些斩杀了女真鞑子几个贝勒旗主的士兵。 整个勋章颁发场面非常的热闹,尤其是轮到猛士勋章颁发的时候,气氛更是浓郁到了极点,因为这种勋章是朱由校亲自颁发的,而且按照规定,这三类勋章以后都是如此,由皇帝亲自颁发。 由此可见,这类功绩勋章的含金量,宁远之战中,也只有斩杀了四大贝勒以及奴儿哈赤五人才能获得这枚勋章。四大贝勒中,皇太极逃窜,阿敏死于火枪之下,不知道是谁杀的,而奴儿哈赤则是朱由校斩杀,如此一来,猛士勋章的获得者只有两人。 “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勇猛杀敌!”朱由校笑眯眯的为两位普通的士兵戴上了猛士纪念章,纯金打造的勋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花人眼。 “誓死为陛下效忠!”两位普通平凡的士兵此刻激动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心绪激荡下,他们几不能言,最终他们猛力的行了个军礼,怒声吼道。 “猛士!猛士!猛士!” 看到这一幕,所有参与这场授勋仪式的羽林军士兵都激烈的吼叫起来,满腔热血在他们心底激荡,恨不得场上那两人都是他们。 如此耀眼,如此万众瞩目,如此光荣! 朱由校亲手为他们佩戴猛士勋章,彻底引爆了羽林军的热血,让这些年轻的士兵久久不能自已。 自那之后,羽林军训练的更加刻苦了,除了最基本的长矛刺击术外,他们还苦练其他招数,猛士勋章耀眼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另一条希望。 火枪用不好,没关系,火炮不会开,没关系,认不进字,战斗指挥条例不能领悟也没关系,你只要勇猛杀敌就行,这也是一条通天大道,荣誉之路。 “呼,累死我了!”忙完了授勋仪式后,朱由校整个人登时软了下来,这几天他一直在忙,根本停不下来,此刻终于忙完了最后一件事,可以好好歇息几天了。 “只是,该去哪里呢?”恢复了下精力后,朱由校徒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似乎没有地方去啊! “我好像还没有老婆哎!”回顾了下自身后,他猛然惊叹道。小时候或许是受到身体的影响,他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而年纪稍稍大了些后,他又一直练武,练军,忙着谋夺皇位,精力全都投入到这方面了,根本没空闲考虑这方面。 只有现在,内阁和大都督府开始发挥作用,以往培养的人才将领也逐渐开始独当一面,不用他事事操心。如此心态放松、悠闲之下,他才有空审视下自身。 自己一直以来还真是孤家寡人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朱由校悠然叹了口气,“或许这里是该有个女主人了。”他在心中默默的想到。 但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他就瞬间惊醒,自己怎么会想到女人去了?来回扫视下自身,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今年也已经十六岁了,差不多也是遗精的时候了。 “难道是思春了?”朱由校有些好笑的想到。 摇了摇头,他将这些杂念甩掉,“既然无事,就去看看那几个弟弟妹妹吧,他们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主意一定,他便起身,往慈庆宫而去。 第二一四章 开基立国 江苏,太仓。 几百艘船只将整个太仓港外的江面铺满,无数衣衫混乱的海盗提着刀剑,正不停驱赶着大量的百姓搬运着东西。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冲天的火光,以及无数救火的人群,声势浩大,一片混乱。 站在最大的一艘福船船头,王家三公子,王思远正神情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跨海逃亡,谋夺海盗,劫掠东南,攻州破县,自去年来一连串事情的磨砺,让他此刻已能坦然面对这些。 在他的身后,是颜思齐、许心素、郑芝龙三人,三人年龄不一,但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此刻太仓港发生的一切。 “龙….龙头,这……”年纪最轻的郑芝龙艰涩的咽了口唾沫,语气颤抖的问道,“这可是漕粮啊,咱们就这么轻易的得手了?” 哪怕事实就在眼前,郑芝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到的一切,这可是漕粮啊,是供皇帝吃用的漕粮啊,就这么到手了? “不然呢?”万思远嘴角噙着笑容,他终究年轻,城府还没那么深,郑芝龙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奉承,让他心怀大肠。 “早就跟你们说过,我王家在这边人脉广阔,根基深厚无比,纵然如今流亡海外,但这人脉却没有损失多少。” “但这是漕粮啊,那些当官的就不怕皇帝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郑芝龙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中,这样天塌下来的事情,官府怎么敢和盗匪勾结呢!!! “上头怪罪?”王思远冷笑一声,“正是因为要避免这些,所以刚才我们才要去袭扰太仓县城,放火将声势给弄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过,到这里放过火,到时候,或是蔓延,自然就将这片仓库也给烧了,有谁知道,这些粮食被我们搬走了?” “漕粮是公家的,我们给的那些金银细软可是他们自家的,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有好处入手,他们不干才怪,只要事后将痕迹遮掩住,他们就是上报一封倭寇来袭,烧毁粮仓的奏折罢了,能有多大的事。” “整个东南都挡不住我们,小小的太仓县保不住漕粮也是正常,他们最多遭到上峰的一番斥责罢了,官估计都不会降,如此好事,他们怎不会答应。”这一番解释,听得年轻的郑芝龙那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他从来没想过,官场竟然如此黑暗,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老爷们,干起坑害朝廷的事竟然如此的娴熟。 “这批粮食可是我们那二十万两银子换来的,那可是我们这次劫掠东南一半的收获呢。郑一官,当初你还要死要活的不同意呢,说是肉包子打狗,现在看到效果了吧。”对官场颇有些了解的许心素也说了一句。 连续的解释,让郑芝龙彻底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也让他认识到了大明官场的黑暗和腐败。 “有了这一批粮食,我们就可以在琉球站住脚了。”颜思齐看着眼前大袋大袋的粮食,脸色忍不住泛起了笑容,“还是龙头有办法,轻易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确实,龙头智计高深,我等附于尾翼,也能成就一番功业。”许心素满脸热切的说道,他的心中,又忍不住想起了王思远在平户对他们畅谈的那番设想。 心中的热切和期盼,彻底将他心中的恐惧给冲淡了,此刻想想,他有点鄙视之前的自己,不就是一个大明国的皇帝么,我这逍遥海外的大盗,就算烧了他一些木料船厂又如何,他还能亲自下海来追我不成。 许心素的奉承让王思远再度泛起灿烂的笑容,为了掩盖一下,维护自己的形象,他转移话题道,“这批粮食能够让五六万人吃到明年,如今我等的船队总计水手两万余人,也就是说,我们还可以招募四万人。” “如今明国辽东战败,接连都是领土,那皇帝的注意力估计都在那边,没空来关注我们,整个南国的水师也多被其抽掉个干净,大海之上此时是任我们纵横。如此大好时机,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一定要将基业夯实,彻底占据琉球岛。” “到时候……”王思远转过身来,目光灼热的看着他们,“我们就能开基立国,割据一方!” 开基立国,割据一方这八个字,彻底让三人心中热血沸腾起来,眼眸中也是闪烁着无穷的野心。王思远描述的光明前景,完全将这三个祖上十八代都没出过一个当官的海盗给吸引住。 也正是因为王思远画的这个蓝图,才让他们倒了过去,彻底归顺于他。 紫禁城。 朱由校嘴角带着温馨的笑容,回到了乾清宫,和朱由检以及其他几个妹妹的欢乐相处,让他彻底的放松下来,找回了一丝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家的感觉。更让他高兴的是,以往对他仇视无比的朱徽媞也不在冷漠,和他亲近了不少。 她终究是他的妹妹,两人关系能够改善,让他十分的高兴。 “陛下,这是骆养性刚刚送过来的折子。”正当他想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刘若愚突然捧着一封奏折出现。 “骆养性!好家伙,前两天才听过他的名字,今天就递了折子过来,不会是来邀功的吧。”朱由校嘴中打趣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将奏折翻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一看,却让朱由校心中微微惊讶起来。骆养性的折子并不是邀功的,也不是弹劾人的,而是一本提出一些深刻问题的奏折。 骆养性说的事不算复杂,就是将他遇到一些无法依据大明律处理的事情列举出来,询问对策,并提出了一点自己的见解和想法。 从他字里行间的一些词语,以及最后隐隐提出的对策,让朱由校明白,他思考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是换了内阁中人来看这本奏折,或许只是觉得他小题大做,这些事情,你秉持公道处理完了不就得了么,还非要什么法律依据,真是没事找事。没有法律依据不是更好么,处理的自由度更大,全在自己把握之中。 但朱由校的眼光终究不是这个时代人能比的,他从骆养性的奏折中看到了一个问题,立法问题。 他的对策,已经涉及到立法方面了。 “真是小瞧了他啊!”朱由校赞叹了一声,将奏折一丢,便回屋睡觉去了,这个问题,不是现在能碰的。 身后。刘若愚莫名其妙的将奏折放好,不解的看着皇帝陛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反应,不过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骆养性很好,其能力让皇帝惊叹,前途光明,前途一片光明啊。 第二一五章 东南内幕 天启元年五月初十,刚刚过去的端午节让朱由校狠狠的放松了下,也让羽林军的士兵有了一个难得的假期,当然,在这个期间,北京城又是一大片的花轿,大部分士兵在这个节假日解决了终身大事。 当兵是一件很苦的事情,尤其是在羽林军这样军机森严的部队当中,但羽林军的高待遇,仍然让其中的士兵非常的枪手,是底层平明百姓的首选。要知道,除了第一年没有军饷外,第二年起,每月最少一两,之后逐年递增。 更何况,当兵吃粮,吃食公家的,住是公家的,穿也是公家的,这一两银子是纯得,而且初次之外,还有赏赐,还有晋升的希望,还有军功章勋章这类代表荣誉,可以减免税收的东西。 而且,羽林军中还有转业这一说法,以后可以回到本乡本土,或是当警察,或是进入当地的城防军中,成为一辈子吃公家饭的人。城防军是什么性质,百姓们还不了解,但警察是什么,这些百姓可都是一清二楚的,都是经制吏啊。 经制吏,这都是一县当中的头面人物,虽然现在数量对了,没以前值钱了,但也是个铁饭碗啊。 这些对于那些底层百姓,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羽林军中常年不在家又算的了什么,只要守住前面的枯寂,后头可就是苦尽甘来。这些小算盘,那些嫁姑娘的婆娘算的清清楚楚。 是以,当年轻的士兵们回到家中时,他们面对的就是无数巧舌如簧的媒人,这让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士兵们简直不知所措,根本无法应对,好在他们还有父母,这些都可以由长辈解决。 当魏忠贤将这种情况汇报上来时,朱由校当然是笑呵呵的,他十分乐意见到这种情况,这对提高军人的地位非常有利。 “明日将这个消息报给帝国日报的编辑部,让他们大力报道下,朕要让所有人知道,成为朕的兵丁,那是多么荣耀。”朱由校满脸笑意的说道。 “是。”魏忠贤也一脸的笑意。旁边一同而来的骆思恭也是如此,跟着皇帝一起笑了起来。 “说吧,你们两人联袂而来是有什么事吗?”朱由校笑了一会后,就收敛了笑容,有些好奇的问道。 今日早上刚起来,他的这两位情报头子就一同而来,让人惊讶。 “陛下,臣是来汇报东南倭寇劫掠的消息。”骆思恭抢先一步的说道,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魏忠贤面前落后。天子虽然说是剥夺了东厂侦缉抓人的权利,但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给,在谋逆叛乱等十恶不赦的大罪时,他们还是有采取行动的权利。 这虽然不如锦衣卫此时的权利大,但骆思恭也绝对不会小视,好不容让锦衣卫和东厂平等甚至压过一头了,他绝对不愿意再让局面翻过来。 “巧了,奴婢这次也是来汇报这个消息内幕的。”魏忠贤圆圆胖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和气富家翁的表情,但行动一点也不慢,隐隐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哦,既然这样,那忠贤你先汇报下吧。”朱由校看到这种情况,心底满意,但面上去没漏出来。不管两人这幅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至少这态度他很满意。 “该死,又让这死太监压了一头。”骆思恭心中暗骂一句,无奈退下。他心里十分清楚,这绝对是刚才那死太监汇报的消息让皇帝心生好感,从而得到的奖赏。 “看来我也要在这方面下巴力气了。”这一幕,让心底隐隐有丝傲气的骆思恭一惊,皇帝今天的表现虽然平常,但落到他眼中,却隐含着一种敲打的意味,不要自傲,不要骄狂。 “是,圣上。”魏忠贤微微一笑,看来自己多日来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至少今天扳回了一局。 “启禀圣上,这次东南的倭寇非常的不简单,其背后隐情深重。”魏忠贤一脸沉重的说道。 接下来,就是一副冗长的描述,魏忠贤采用的词语虽然平淡,只是平铺直叙,但其中蕴含多少的惊险和阴谋诡计,只有登上这个位置的朱由校能隐隐体会出来。 “这倭寇竟然还和朕大有关联。”朱由校惊讶的问道。 他实在没想到,直接引起这倭寇霍乱东南的人是自己。当初缉捕江南那边和红丸案有牵连的家族时,他确实知道有这么一个家族利用自己走私的关系逃亡海外,但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下了海捕文书后就没在关心。 没想到,当初的小虾米如今惊人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先是利用许心素的和自己的化不开的仇恨收复了他,然后在以此为根基,图谋大海盗李旦的基业,联络其麾下的郑芝龙以及同在日本的海盗颜思齐,一举整合出了如今声势惊人的东南倭寇。 这份心智谋略,当真不可小视啊! “王思远。”朱由校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这就是倭寇龙头匪首的名号,普通的名字,让朱由校没有一丝的印象,很显然,在他知道的历史上,这个家伙没有留下任何的名号。 蝴蝶效应。 “启禀陛下,臣要汇报的也是如此,不过微臣还有一则最新的消息。”待魏忠贤述说完后,骆思恭上前一步,说出了自己的依仗。此时他已经从刚才的失落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重新收敛起来,变得晦涩隐没,没有了之前持续很久的利剑出鞘的锋芒感。 这是他刚刚反省之后悟出来的,陛下需要的还是能够在暗处搜集情报处理事务的人,自己能够襄助陛下,从龙有功,只是一时恰逢其会,切不可以此为傲,不然前代那么多不得好死的指挥使就是自己的下场。 到了骆思恭这个地步,考虑的已经不是再进一步了,而是如何全身而提,儿子已经有了出息,目前看来,前途一片光明,不需要自己在说什么了,目前做好本职工作,多积累点荫蒙,找个机会退下来就好。 “不过,怎么也要让锦衣卫在压东厂一头再说。”骆思恭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说出来自己进宫前刚刚得到的消息,“陛下,太仓县城被匪首王思远攻破,存在哪里的漕粮全都付之一炬。”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后,朱由校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的魏忠贤也是一脸惊讶,这么重大的消息他竟然丝毫不知情。 “这是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加急汇报的。”骆思恭一脸的平静,再度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不过这和微臣埋在南京那边的暗子汇报的情况有所不同,这批粮食并没有被烧,而是被王思远给运走了。” 当下,骆思恭直接将那晚的战况大致的说了一遍,虽然细节上不够详细,但足够让人清楚大概的经过了。 而最让朱由校在意的是其中的两句,沿海卫所以敌势大,夜深恐有埋伏的理由拒不出站,而太仓县令以及浙江上下,汇报的都是漕粮被毁,付之一炬。 “好,好的很。”朱由校怒吼连连,他又不是傻子,这里面的韵味他一品就出品出来了,骆思恭的情报很明显的显示出,这里面有人和那王思远勾结。 虽然朱由校有点你怀疑骆思恭情报的准确性,但他只是思索了下,就几乎深信不疑,王家是秣陵豪族,其织造技术在整个江南都很文明,如此家族,在当地怎么没有一点干系。 不过朱由校还是需要进一步的确认,“骆思恭,魏忠贤,朕需要更详细的情况,这次的太仓漕粮事件,包括以前各个州县被洗掠的详细内幕,都给朕统统挖出来。” 朱由校冷冷的说道,“朕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后,我要知道一切。”他瞥了一眼魏忠贤,语气又冷三分,“尤其是你,这次东厂的反应,令朕很失望,这样的消息你这督公竟然一无所知。” 想到地方和这盗匪的勾结,朱由校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迁怒的吼道,“你要是干不好,趁早说,朕好早日换人。” 咆哮的声音,宛如九天落雷,让魏忠贤心肝一颤,两腿一软,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再给老奴一次机会,十天之内,不,八天,之内,老奴一定将详细情报呈报上来。” 魏忠贤哭的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十分的凄惨,看的旁边的骆思恭都隐隐有一丝不忍。朱由校心中也同样如此,看到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尽心尽力的太监如此模样,恻隐之心泛起,态度终于软了下来。 “下去吧,把这次差事办好,不然你就给朕滚回宫内。”朱由校的语气缓了缓。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魏忠贤大喜,别看这是缓了这么一丝丝,但深知天子脾气的他,知道这次没事了,尤其是最后那句滚回宫内,更是体现陛下顾念旧情的态度。 魏忠贤表面依然感激涕零的样子,但心下却是彻底放松下来。只是轻松之余,又泛起了阵阵的狠厉,回去一定要好好操练那群家伙,让咱家出了这么大丑。 “都下去吧,早日将事情查清楚。”朱由校一挥手,有些意兴阑珊。 两人不敢再说其他,行了一礼后,匆匆退下。 【作者题外话】: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完这本书,不让他太监。 第二一六章 路遇 “呼~~”大殿中是朱由校剧烈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在旁边的伺候的宫女太监几乎都不敢呼吸,声音引起皇帝的迁怒。 “准备车马,去天宫研究院。”好半晌,朱由校才平息下来,继续今天的行程。 天宫研究院就是天宫作坊,在徐光启对内府大刀阔斧的改制后,这里将全部的制造功能都拆分,改成了研究技术的地方,名字也给改了。 本来他今天起床后就打算去那边的,但刚好被骆思恭和魏忠贤两人给拦了下来,听到了一个令人不爽的消息。 “希望徐光启能给我点惊喜。”朱由校心中期盼到。骆思恭带来的消息,让他心中泛起了丝丝不安。 既然对方不是纯正的倭寇,而是从江南逃出去的士人纠集的海盗团伙,在当地占据一定的地利优势,如此一来,俞咨皋和秦良玉的平叛恐怕有不少的波折了。 经过这次事件,朱由校对于卫所军队是彻底的不信任了,不光战斗力底下,而且还和地方势力乃至外敌勾结,作乱地方,连军人起码的素质都丢失的一干二净。虽然他曾在一些资料上看过明末军人的素质有多么的底下,但那毕竟只是资料,而这次却是真实的发生在眼前。 恶劣的印象,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取消所有卫所。 “看来要加快野战军的组建的速度了。”在路上,朱由校心中盘算着自己手头的能用的兵力。 目前总的来说,也就一直羽林军能用。大京师城防军以三大营和京畿周边卫所为骨干组建,说起来也算颇有战斗力,但这只军队要护卫京师安全,接管北边很多的长城关卡,任务紧张,轻易不能动用。 而且,朱由校颇为有些看不上依然还是采用冷兵器的城防军,虽然京师城防军也是习练长矛方阵,但使用弓箭,而不是运用火器,让朱由校不太想用。 羽林军在五月底就要入川平叛,失去这只力量,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还在朱由校脑海中只有一个雏形的细柳军。 这个名字来自汉朝周亚夫的细柳营,名字倒没有具体的含义,只是朱由校单纯的觉得好听,他对野战军的命名就是如此。 在他的设想中,细柳军将是一只纯火器部队,在这上面,他将取消长矛步兵方阵,全部采用火器,在配以骑兵,根本不需要长矛兵。 他不是那些从各地起家的革命者,手中没有资源,他是皇帝,是这个时代最有权力的人,整个天下的资源任他调配,火器对他来说,想要多少有多少。 如今采用铸造枪管,外箍铁环的制造方式,火枪的质量好好了很多,比之羽林军使用的还要好一些,达到了七十步的射程,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弓箭。而朱由校给每一只野战军定下的编制,是五万了,除了必须配备的五千骑兵外,其他人全都采用或强火炮。 用骑兵护住两翼,然后火枪成方阵,想一想,若是十多排战列线,女真的骑兵根本冲不过来,更何况,他还有没良心炮这个大杀器,这几天朱由校虽说名为休息,但他也没有真的闲着。 经过几天的仔细思虑,他基本上完善了自己的设计,现在,只需要去天宫研究院那边实验一番就行。 这也是今天他去哪里的主要目的,除了掌握下火枪火炮的产量外,就是这个了。 “咦,徐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啊?”正当朱由校坐在马车中不停思索的时候,他忽然感觉马车停住了,然是刘若愚问话的声音。 “敢问刘公公,车上的可是陛下?”紧接着,徐光启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可是巧了,车上的正是圣上。徐大人要找圣上?”面对皇帝面前的红人,刘若愚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对方,他可是知道,今天陛下去天宫研究院就是去找徐光启的。 “那真是太好了,老臣进京正好是要去找陛下。烦请刘公公通禀下,就说内府令徐光启求见。”徐光启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 “那徐大人稍等,咱家这就去。” 很快,马车门帘掀开,刘若愚开口说道,“启禀圣上,内府令……”不等他说完,朱由校直接打断道。 “不用说了,朕都听到了,你去将徐爱卿清来,与朕同乘一车。” 这个情况,让刘若愚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陛下,奴婢告退。” “大意了,大意了。”退下后,刘若愚颇为懊恼,“竟然将人放的如此之近,说话的声音让陛下都能听到,真是大意了,幸好这次是徐大人,若是心怀不轨的此刻呢?” 虽然皇帝没有说,很可能皇帝都不知道这样的规矩,但刘若愚依然没有侥幸,而是心中暗暗责怪自己。 在皇帝身边当差比不其他地方,出不的一点差错,不然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暗自惊醒了一番后,刘若愚便将徐光启请了过来。 “老臣参见陛下。”上车后,徐光启勉强行了一礼,马车的空间有些狭窄,很多动作施展不开。 “爱卿无需多礼。”朱由校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很快就叫停,让对方免礼平身。 “爱卿匆匆而来,所为何事?”朱由校率先开口问道,徐光启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没有什么大事时绝对不会过来找他的。 “陛下,大喜啊,大喜啊!”徐光启满脸的喜色,“陛下交付的那个平炉炼钢的法子,老臣已经摸索出门道来了。如今已经成功的炼制出了一炉钢来。” 这个消息,让朱由校一愣,随即也是满脸喜色,能够大规模炼钢,不管多么复杂,多么高的成本,对于他来说,都是大好事。 大量的钢铁,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让他军队的战斗力大增,钢制的胸甲刀剑,钢枪钢炮等等,都能随之而出。 虽然技术上还有很多难关,但也是个希望不是。 “钢的性能如何?”朱由校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老臣一时半会也说不清,陛下前去一看便知。”徐光启回道。 “也好,你我一同而去,朕也有些想法需要印证。”朱由校点头同意道。 第二一七章 天授啊! 再一次来到天宫作坊时,这里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最明显的,就是人流少了很多,很多工坊迁走,让等候在外面的商人也跟着走了。 这次一来,有个十分显眼的东西,一下子就吸引了朱由校的目光,横隔在海河支流上的巨大水坝,如同庞大的巨兽,匍匐在地,对人虎视眈眈。整个水坝全部是钢筋水泥建筑,前部有些空缺,安装了巨大的铁质水轮机。 此刻数个水轮机在巨量水流的冲击下,快速的转动着,源源不绝的动能通过后头粗大的铁轴,输送到岸边的工厂当中,带动里面数不清的水力机械。 这幅场面,当真是震撼莫名,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魅力。 “这就是十几万人修筑的成品?!”朱由校有些失神,这就是工业的力量啊。 “是啊,老夫现在每次晚饭后,都喜欢到那上面去逛逛,真是宏伟博大的力量。”徐光启也是满脸的感慨。 “走吧!”朱由校感受了下许久不见的气息后,便恢复过来,往里走去。 “陛下,错了,这次不再天宫研究院内,在炼钢厂中。”见皇帝走错了路,徐光启忙上前劝道。 “是了,是朕想差了,炼钢这玩意,怎么会在天宫研究院呢。”朱由校一拍额头,拐了个弯,往后走去。 在天宫研究院的后面,是工人家属的居住区,在往后走,才是加工的地方,水力带动的木材加工厂,做好了各种形状的木材后,直接送往搬走的马车厂,在后面是水力印刷厂,往后是锻造兵器、盔甲、枪炮的铸造厂,钢铁厂在最里面,远离河流的地方。 “陛下请看。”进到车间后,徐光启没有拿来成品,而是带着朱由校直接去看炼钢的炉子了。 “这是最初做实验建造的平炉。”徐光启指着一个硕大,外形如同馒头的高大物体说道。 “这就是平炉?”朱由校好奇的打量着,这形状和他当初给的图纸有点像啊,下面是水泥修建的工作平台,平台比较告,大概有两三米的样子,整个平炉密闭,只有几个进出的口子。 “最上边的,是填料口,焦炭、石灰石、铁矿石都是那里装进去的。”徐光启指着一个旁边有着小平台的口子说道,“工人站在那里,通过滑轮将铁料吊上来,然后从那里倾倒下去。” “那边是古风口,那边是出料口,这两边的是蓄热室,风从一边进来,另一边出去。”徐光启又指着平炉两侧的小高塔说道,蓄热室可以直接加热,然后空气从这边经过,就会变热,吹进平炉里面的时候,不会降低多少温度。 “这出料口是一块倾斜的铁板,在里面那层铺设了耐火砖,开启时,都是几个人转动旁边的绞盘,利用滑轮将其打开,然后钢水倒入模具当中。” “陛下请看,这就是练出来的钢。”在为朱由校大致介绍过自己建设的平炉后,徐光启拿出来了一块成品。 朱由校接过来后,仔细的看着,银白色的钢锭,看起来非常的迷人,放在手中的分量,沉甸甸的,很舒服。 “这种钢经过测试,硬度大,但韧性在实验出来的三种钢中,是最差的。这个硬度和韧性中等,这个硬度最小,但韧性极佳。”徐光启又递过来三个刚快。 朱由校仔细的看着,通过刚才的一番描述,他大概知道了这三种钢的区别,这三种都是碳素钢,但含碳量不同,就被分为了低、中、高碳钢,其硬度和含碳量成正比,韧性则成反比。 “产量如何?”朱由校将钢快丢下,问出了最关键最核心的问题。 “这个……”徐光启的老脸一红,有些尴尬。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朱由校奇道,平炉都建造出来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徐光启的老脸更红了,期期艾艾的回道,“陛下给的资料上老臣还有很多没有看懂的地方,比如氧气顶吹啊,喷射重油啊,这些都不太明白,因此平炉中也就没有建造相应的设备,这只是个简化的平炉。” “是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开炉炼钢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在陛下来之前,一共开了十次,但只有三次成功,就是这三块成品。”徐光启有些不好意思的一口气说完。 “不能成功?”这个理由真是让朱由校大大的出乎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的理由竟然是这样。 “那没成功的那几炉炼出了什么?”他相当好奇的问道。 “生铁,非常脆的生铁,人用力一掰就断。”徐光启迅速的回答,“不过这十次也让我们总结出了一点经验,成功的三次中,都是加入了熟铁,尤其是这一炉,”他举起了那块韧性最好的低碳钢,“全部是用熟铁熔炼的。” “朕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朱由校有些恍然,自己的平炉用的是焦炭加热,有没有吹入氧气脱碳,结果铁中碳含量过高,根本没有达成炼钢的目的,所以失败了。而加了熟铁能成功是因为熟铁的含碳量非常的低,综合一下后,就平衡了正炉铁中的含碳量,故而能够成功。 整理了下语言,朱由校将这个原理详细的讲给徐光启听。 “这……铁中有碳?”然而,徐光启睁圆了自己的眼睛,瞪朱由校,怎么也不相信这些,“这碳是怎么进入到里面的。”他拿着手中两块钢铁,相互钻来钻去的比划着,“这怎么能进去。” “…….”看着对方有些儿戏的动作,朱由校忽然感觉头很疼,该怎么给古人解释着元素的事情。 “这样跟你说。整个世间,有很多物质,每种物质都有非常细小的元素构成,时间的元素很多,不下百种,他们相互结合在一起,组成了各种各样的物质,比如钢,就是由碳元素,铁元素相互融合组成的。”朱由校斟酌着字句,缓缓说道。 听到这番解释,徐光启眼睛再一次瞪大,眼睛几乎都快瞪出来了,“世间的东西,好吧,是物质,这物质不是金木水火土组成的么?” “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说辞一出,再次让朱由校晕菜,这个该怎么解释,难道直接对他吼,五行的说法是假的,是道士们编出来骗人的。好吧,这确实是骗人的,但在一个普遍相信这个说法的时代,朱由校的元素说才是假的。 朱由校不停的揉着脑袋,苦恼该怎么和徐光启解释,对方也不急,瞪着眼睛,静静的等着。在他身后,也有一个小年轻,目光眨也不眨的,安静的听着。说是小年轻,那是和徐光启比的,看他的样貌,也有三十多岁了。 想着刚才皇帝说的,碳进入到了铁里面,所有就成了钢,这个言论令他眼前一亮,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凭借着他在这段时间内炼钢厂的工作经验,他直觉到,这或许就是真相。 只是,老师似乎不信啊,有点无法接受的样子。眼珠子一转,他悄悄的吩咐一个工人,去拿了些东西过来。 场面依然很安静,皇帝苦苦的思索着,老师安静的等着。不一会,工人过来了,拿着一杯水和一块红糖。 “老师,你看。”他轻轻叫了徐光启一声,然后将被子举到他面前,将红糖丢了进去。被子是玻璃做的,能让人清晰的看到,小块红糖融化进去的情况。 “老师,我想陛下所说的,大概是类似红糖融进水里面的原理吧。”他笑着解释道。 “对,没错,就是这样,高温中,铁融化,碳融了进去,由于碳太多了,就变成了含碳量很高的生铁,非常的脆。”朱由校大喜过望,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喜欢。 最后,他忍不住问道,“很好,你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宋应星,字长庚,现为这钢铁厂的主事。”宋应星难掩欣喜的回答,现在这个场面,任谁都看的出来,皇帝对他的态度,满意,太满意了,这是个人才,必须要重要。 这就是现在朱由校的心态。 “宋应星?你就是宋应星啊!你很好。”朱由校恍然,原来他就是宋应星,这还是自己让徐光启收的学生,没想到此刻出来解了自己一劫。 “原来是这样,老臣大概明白了。只是,陛下,这元素说又是真没回事呢?”徐光启没有忘记刚才的初衷,一个劲的追问着。 “朕得天命,这些知识自然是天授之。”朱由校被他追问的烦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开启了装逼模式,他表情一换,一脸的神圣,手指树立,指着天空,非常神棍的说道,“此乃朕降生之时,伴随而来之知识,是苍天启之,乃天道运转之规律。” “此乃天道。” 这个非常高大上的词语一处,顿时场面一片肃然,徐光启一直捻着胡须的手猛地一抖,直接扯断了几个胡须,疼的他龇牙咧嘴。 其他人也分外的惊讶,他们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皇帝,没想到最后竟然得出了一个这么惊人的结论, 【作者题外话】:马上要从堤坝上撤离了,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的工作生活了,幸福!!! 第二一八章 锻造 苍天启之,天道之运转。 哐啷! 被这惊人的结论一吓,宋应星手中的玻璃杯掉到了地上,将所有人惊醒,他们猛然回过神来,纷纷低下头,回想着刚才的言论。 “难怪陛下一眼就相中了天启这个年号,原来是苍天启之。” 这是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对于皇帝的说辞,没有人怀疑,他们本来就想不通,这些惊人的知识是怎么来的,而皇帝自小也是长在宫中,从未出去,那些兵法,体制,乃至百工之术,都无从解释来源。 如今,他们算是从皇帝口中得出了最佳,最合理的解释,天授啊! “国家幸甚,百姓幸甚,陛下得苍天启命,天授天道运转之规律,真是我大明之幸,祖宗之幸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噗通,宋应星跪下就大喊起来,其他人稍微一愣,而已纷纷跪下,一同高呼。包括刚才一直计较的徐光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激烈叫喊声,在车间中回荡,产生了轰隆隆的回音,莫名的多了些许神秘感,如此环境之下,让他们还有些怀疑的想法顿时不翼而飞,全都相信了皇帝天授的说辞。 如此一来,这一跪一拜之间,就此坐定了这个说法,天授之学。 “陛下得苍天授之,老臣自然是信的。”徐光启缓缓说道。他内心其实还是将信将疑的,不过除了这个外,实在是解释不出这些技术到底从何而来。 徐光启学贯中西,不是他吹牛,这世间还这没有多少能超出他理解的事务,包括许多匠人所谓祖传的技术,但偏偏,皇帝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无法理解的。这些技术出现的没有一点征兆,和以前的技术也没有一点关联,无安全是凭空而出,无根无据。 因此,皇帝说是天授,他自然也不反对,从先的情况来看,这确实很像,而且,身为上位者,有时候必须要保持一种神秘感,这些莫名而来的技术知识,恰恰符合着一点。徐光启身为大儒,这点帝王心术还是明白的。 这不,远处工人崇敬的眼光不就说明了这点么,相信过不了今晚,天授之的说法就会传遍整个工厂,热后是京师,乃至天下。 “这老狐狸,心中八成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看着徐光启的语气和表情,朱由校心中暗骂,“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不反对,照做就行了。” “对,爱卿你就按照这个思路,去重新整理下方法。之前朕不是说过么,熟铁和生铁混合,是能练出钢来的,之前你们也实验成功了,这次开炉炼钢,之所以会放熟铁进去,也是受到这个启发吧。后面照着这个方法做就好了,生铁熟铁加焦炭。”朱由校转移话题道。 天授之这个说法自己提一提就行了,不用天天挂在嘴上,这样让它自己去发酵,反而效果最好。 “这……”听到这个问题,刚才还一副老狐狸模样的徐光启再一次脸红了,“陛下,这…….”他期期艾艾的说道,“熟铁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都练出来,这个也是偶然遇到些好矿石才能出的。” “偶然,有多偶然?”朱由校忍不住问道,不会又是更刚才一样,十次里面成功三次吧。 “这…….从年初到现在,一共开炉炼了几十次铁,到现场才出了三次熟铁而已。”徐光启一脸的不好意思,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沉着。 “什么!”朱由校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三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朕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你这里现在搭建了平炉才练出了一些钢来。” 他本就奇怪,之前已经告诉过生铁熟铁混合可以出钢,可是除了刚开始实验的时候,徐光启报过好消息之外,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朱由校一开始还挺关注,后来因为事务繁忙,就渐渐忘了,没想到根本原因竟然是这样。 “你……”朱由校一指,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徐光启一见皇帝气氛的样子,估计心里已经恨上自己了,赶忙将自己这次最重要的技术掏摸出来。 “陛下,老臣前几次除了好些熟铁,大概有几万斤的样子,这些能练不少的刚来。若是这种高碳钢,能连的就更多了。”徐光启举起右手中的钢快。 “这个钢数量少,虽然不能用来锻造刀剑盔甲,但可以用来做刀具啊,做机床上的刀具。老臣实验了下,这些高碳钢做出来的刀具,完全能够充当钻头,在铁棍中进出,钻出一个孔来。”怕皇帝一怒之下发落自己,徐光启语速飞快的将自己的新发明给说出来。 “陛下请跟我来。”边说着,他还将皇帝引向另一处厂房,那是铸造枪炮的地方,“陛下请看,这就是最新式的机床了,这铁管先是经过大力反复的捶打,使其坚固耐磨,然后在用这高碳钢制成的刀具钻孔,而后在安装燧发机构,如此一来,一杆火枪就制成了,前后不超过十天的时间。” “这样的制造的枪管性能非常的好,比之铸造成型后再在外面加装铁箍子还要牢固,装药量更多,射程更远。这样的一杆火枪有效射程可达八十步。”徐光启神采飞扬的说道。 “多少?八十步?”朱由校惊呼起来,脸上一脸的不可思议。八十步,这可是一百二十米的距离啊!这里说的有效射程可不是最大射程,而是破甲的射程。之前就要好消息,说火枪工艺改进,练出来的铁质量好,可以直接铸造,然后加个铁箍子能更牢固,射程提高了十步。 没想到这个工艺还没采用,这边又进行了更新。 “是的,陛下,这还是老臣觉得锻打太久没必要的缘故,若是增加一些锻打时间,这射程当还能有所提升。”徐光启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这可是从铸造到锻造的飞跃。 【作者题外话】: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幸福! 第二一九章 传授 “产量呢?”朱由校问出了这个核心问题,不管这火枪的性能有多叼,产量才是关键,不能大量的列装,再好的性能也是无用。 “让老臣想想。”徐光启低头思索。产量是个复杂的问题,尤其是使用水力机械,必须把动力考虑进去,尤其是如今采用的新式机床,夹住铁棍的部位和刀具部位都要旋转,非常的吃动力。 除了钻之外,整根枪管的制造还有车、铣、镗、磨、上漆。后期加装枪托燧发机等工作,这些都是需要熟手。 思考了大概五六分钟,徐光启才抬起头来,伸出一个巴掌说道,“等到机器和生产线调整后,老臣可以保证,每月五千杆的产量。” 这是时整个大明最先进的工坊,采用的自然是流水线生产,饶是如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这个型号的火枪产量还不是很大。 五千这个产量有点低于他的预估,不过还将将够用,一个月五千,一年就是六万,如此数量,足以组建两只野战军了。 当然,这里面没有算是损坏火枪的更换,不过就算如此,这些也差不多够用了,毕竟野战军这玩意,人是容易招来,但思想教育却会跟不上。 “思想教育确实是个大问题。”朱由校的脑袋又发散到了这上面,“最好的羽林军也才刚刚完成,还没有巩固就被拆散了,如此一来,其他两个新组建的部队更加惨不忍睹,估计扫盲都没有完成。” “这方面,训导官是关键啊,羽林军出身的那些人呢,打仗执行命令是一把手手,搞教育就差远了,完全是生搬硬套教材,僵硬无比,效果太差了。”想到教育,朱由校又想到一个人,不是外人,而是现在的辽东总督孙承宗。 这个可是一个搞教育的小能手,在没中进士前,教了十几年的书,经验可谓丰富。 “只是现在还不是把他抓到大都督府的时候,起码得等他总督的活干完了。”朱由校暗暗有些可惜,若是让孙承宗来当这个大都督,很多工作相比可以迅速的推进。 “看来搞一票大的了。”朱由校想起了即将临近的科举,在秋天,会在各地举行乡试,今年的乡试有很大的不同,朱由校增加了很多的举人名额,每个省中举数直接翻了一番,每个省最少都有两百来个名额。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心动,想要今年参加科举,除了想在科举大改之前赶上末班车,更是因为数量增多,中举的希望大大增加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这本来是朱由校招揽人才的方法,在今年过后,他将对中央大改,这就需要大量的官员,而这些新的巨举人就是他的后背力量。但从如今的状态看来,这远远不够啊,不说其他,光是三只野战军中缺口的训导官就不止两千多人。 “将全国所有举人都召集起来,命令他进京赶考,每个人都参加各科考试,根据成绩录取,就算没有录取的,也都弄到军队中去,让他们充当训导官。”想着这个惊天动地的构想,朱由校忍不住嘿然笑了起来。 整个大明有多少举人,他不太清楚,但保守估计,最少不下两万人,想想这么多的人呢涌入部队,教书识字,宣传爱国忠君气节,能带来多大的变化? “陛下?陛下?”忽然,一阵呼声将朱由校唤醒,他抬头一看,徐光启正满脸奇怪的看着他,嘿嘿傻笑的皇帝此刻看起来非常的好玩,没有了以往的严肃和深沉,却多了一抹童真和朝气。 “咳咳,徐爱卿,五千的产量让朕很满意,朕就不计较你之前的欺君了。”朱由校咳嗽一声,转移话题的说道,“不过,关于生铁冶炼以及钢的冶炼,你最好尽快找出个钟原因来。” “是,老臣定当尽心竭力,早日大炼钢铁。”徐光启领命。皇帝轻飘飘的揭过这一段,也让他心底松了口气,毕竟之前往严格上说,可以算的上欺君了。 “这样吧,徐爱卿,找个地方,朕要好好跟你讲讲这元素说。”朱由校决定将自己的世界观好好的宣传一番,反正今天也泄了底,弄出了个天授之的说法,现在在多说一些也没关系了。 “好,陛下跟我来。”徐光启一听这话,登时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其他,他竟是直接拉着皇帝的袖子,往前急忙走去。 由于徐光启的动作很突然,在场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今天跟着保卫他安全的李陶也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徐光启已经拉着皇帝,大步翻飞的走出几米远了。 “旅长,这怎么办?”跟着保卫的士兵拿着手中的火枪,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跟在后面就行。”李陶一咬牙,决定不阻止了。一个内府令,一个皇帝,整个帝国最有权利的几人,不是他能干涉的。 “是!”士兵们得到命令,立刻尾随了上去,这里可是枪炮厂,危险太多了,若是出了个意外,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至于其他人,抬了抬脚步后,又颓然的放下,刚才皇帝可是说了,是只跟内府令大人一个人讲这天授的元素说。 “真想听听啊!”宋应星有点失落的想道,他自小对各种技术十分的感兴趣,常常去各种作坊观察,思考其中的原理,这也是他为什么才成为徐光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能主掌一个工厂了,要知道,这样的工厂,最低都是一个正五品的级别。 “哦,宋应星,你也过来一起听吧。”正当他失落无比的时候,前头被老师拽着衣袖的皇帝突然回头喊了一句。这句话,登时令他楞在当场,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这飞来横幅。 “哦哦,好的,陛下。”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慌忙的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的赶了上去,那样子,好像慢一步就会有人抢走这个机会一样。 “爱卿,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被徐光启拉着,朱由校十分的无奈,他又不能用力挣脱,不然伤到这个老头,到时候哭的可就是他了,因此,他只能轻声问道,免得刺激到现在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徐光启。 “天宫研究院。”徐光启头也不回的答道,他拽着皇帝来到外面后,直接爬上了马车,性急的他不等车夫过来,竟是自己挥舞着鞭子,亲自驾驶。 “驾!”他高喝一声,马车缓缓启动,看着样子,技术还不错,将马车驱使的似模似样。后面的李陶等人一看,纷纷翻身上马,从后面赶来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警惕万分的往前走着。 徐光启横了他们一眼,似乎很不满这些人堵住自己的路,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放慢了速度,在大队人马的包围下,缓缓前行。 “嗬,徐卿家,你这驾车的技术不赖啊。”坐在马车中有些无聊的朱由校探头问道。 “那是当然。”说起这个,徐光启顿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我可是弄了辆小型的四轮马车,敞篷的,周围挂着帷幔,每日傍晚我都坐在上面,任由老马带着我四处瞎逛,我则坐在上面饮酒读书,观赏风景,好不快活。” “我这还是打开方式不对么?”看着眼前一直讲述自己驾车自游的徐光启,朱由校不禁有些傻了。喂,你是写农政全书的徐光启,不是到处跑的徐霞客。 就这么着,一路在徐光启的唠叨和显摆中,他们两人来到了天宫研究。一到这里,徐光启顿时住嘴,带着朱由校往前走去,然后上了一个三层的楼房。 “陛下,就这里吧,这是老臣的书房,也是存放陛下之前著述的地方。”徐光启带着朱由校和宋应星在一个房间中停了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书房,不论是刚才主人的介绍,还是从里面的陈设来看,这是一个典型的书房,唯一例外的,这个书房太大了,足足十几个书架,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藏书室。 看看徐光启的书桌,再看看后面足足十几个的大书架,朱由校不禁翻起了白眼,尼玛这徐光启是要逆天啊,这是要转职图书管理员的节奏么。 带着怪怪的感觉,他做到了主位上,而他仅有的两名听众,徐光启和宋应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了前面。正襟危坐,两手放到膝盖上的他们,完全是一副乖宝宝小学生的样子。 一个徐光启,被后世好多喜好讲古的人誉为明朝唯一的救星,一个宋应星,写了本号称十七世纪工艺百科全书的天工开物,给这两个人将东西,让朱由校心中升起了一股这个时代人无法理解的自豪感。 “为了大明百世基业,朕也顾不得其他,决定将这天授之法的元素说,传给你们两个,望你们好生学习,不可辜负朕的一番心血。”朱由校颇有些神棍的说道,这种神秘的说法,令两人不禁感到冥冥中有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万世不变。”两人齐声喝道,表了一番忠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么一说后,他们顿感身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很好。”朱由校搜啊是他们一眼,申请满意,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作者题外话】:今天还有一个班,或许是最后一个班了,水赶快退吧,让我回趟家吧! 第二二零章 元素说 元素说,是朱由校为后世的分子原子的物质结构形式灌上的一个名字,以这样的一种形式,他开始在大明这个封建时代,传播现代的世界观。 “元素,是构成世界的根本,任何事物都是由元素构成的,包括本书,包括你我等生灵,都是由元素构成的。”朱由校拿着一本书,第一句话就令两人震撼莫名。 “元素种类繁多,不下百种,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性质,或大或小,或轻或重,从不重复。而他们的形状,也是极其的微小,人的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到。他们具体小刀什么程度呢?”朱由校手指一捻,用力一拔,一根细微的头发被他拽了下来。 “元素只是一类统称,就像我们将水成为水一样,而原子,就是某一类元素的具体个体,就是我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之于汉人一样。汉人是元素,而在做的各位是原子。” 说到这时,宋应星忽然动了下,起身从书桌上拿起了纸笔,“启禀陛下,微臣想记录下,不知可否?” “嗯。”朱由校点头,然后继续自己的讲解,等到允许后,宋应星大喜,提起毛笔奋笔疾书,将刚才皇帝讲的,迅速的抄录在纸上,同时他还支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朱由校为了方便他,缓了一缓,待宋应星写的跟上了进度后,再次开始授课。 “原子就是元素集体的体现了,那么他们的形状嗯?”他反问道,不过并不期待两个人回答,“原子,从笼统上来说,可以理解为圆形,在深入就太复杂了,不是你们可以理解的,你们就将原子理解为圆形吧。” “原子是最微小的物质结构,他又多小呢?”朱由校举起了刚才拔下的头发丝,“原子,要比这根头发丝小亿万倍,佛曰,一沙一世界,这根头发丝中,就有一个原子组成的世界,这个世界非常的广阔,对于原子来说,就像大明帝国对于我们一样。” 这番描述,再度令两人震惊,他们张大着嘴,呆呆的看着皇帝手中的那根头发丝,脑海中试图想象那样的一个原子的世界,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这个概念。 “原子虽然是最基本的东西,但他们并不直接组成物质。几个原子相互结合,组成一种名为分子的东西,这个分子才组成我们肉眼可见的世界。原子的结合,就如同我们汉人一样,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是无法组成一个家的,男人加女人加个孩子,才能组成一个家庭,而千千万万的家庭,组成了我们汉人,组成了大明帝国。” 在每次的讲解后面,朱由校都要加一番比喻,有了这个,对于元素这两个古人要更加容易的理解。 “各种各样的分子,组成各种各样的物质,水有谁分子,铁有铁分子,碳有碳分子。物质就是这些分子构成的。但是,在物质的形成过程中,不是一种一种来的,有的分子形成物质时,会相互的影响,掺杂在一起。” “这就是单质和混合物的区别了,就像水,是单质,糖,也是一种单质,但糖融化到水里后,形成的糖水,就是混合物了。我们现在练的铁,由于技术不到位的原因,不是铁的单质,里面参杂了碳,这个碳就是我们常说的木炭的分子。” “碳的含量不同,让铁的硬度和韧性也不同,而在一个范围内的碳含量,而这个含量,大致是在万分之二到百分之二中间。” 讲解到这里,朱由校终于将话题拐回到了炼钢上面,经过这么一番的解释,徐光启登时有种恍然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世界是如此清晰的呈现在自己面前,仿佛触手可及。 旁边的宋应星也听得浑身颤抖,尽管他不能确认皇帝所说的到底对不对,但这种新奇的世界观,让他深深为之震撼,上百种的元素,无穷的变化,世界在他眼前瞬间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这元素说的观点,远远比五行学说来的更加的精密,也更加的吸引人心。 “至于如何测定这其中的含量,朕也不知道,只能靠两位卿家的努力了。具体的方法,朕无从所知,但一些概论朕却有些心得。”朱由校嘴巴不停,他准备抛出科学实验法,到了这个程度,很多东西都离不开实验了。 “科学实验法?”两人嘴中念叨这个词,眼睛有些发亮,终于要到具体实用的环节了么?相比于前面高大上的元素理论学说,他们两人显然对可以直接用的技术更感兴趣。 “科学实验法说起来其实非常的简单,也就八个字,观察,分析,归纳,总结。对于一项事务,我们不要被表象个迷惑,而要深入的去了解,比如钢,这个钢的性能怎样?就需要对他做实验,例如捶打,扭曲,掰弯等,这些会得到数据,对这些数据,分析,归纳,总结,就能得到一种规律,别看这些规律不起眼,他们就是天道的表现。” “天道,就在我们身边。”朱由校颇为神棍的一句总结,令两人眼神发直。 “那,陛下,怎么分析归纳总结这些数据呢?”宋应星迫不及待的问道。前面钢分成三类就是他测试出来的,但他只是简单的测验,和生铁比较,三块刚之间相互比较,并没有具体的数据。 “这个就需要借助一样工具了,数学!” “数学?”宋应星茫然了,什么是数学?算术么? “对,就是数学,数字之间的学问,其广大高深的程度,和经学一样,深不可测,故而朕名之为数学。” “和经学一样深不可测?”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这预感昭示什么,他们却不明白。 “数学是最真实的工具,它能最准确的揭示天道的奥秘,但想要用数学,还需要一个前提。”朱由校仍然没停,他将自己的想法一口气的说出来。 两人听到这里,忙抛开刚才的想法,认真的倾听,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东西非常的重要。 “那就是制定统一的标准。” “统一标准!”又一个现代的词汇,让两人茫然,但徐光启长久接触数学,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莫非是如始皇帝般,统一度量衡?” “如果粗犷的看,可以这么说,但我们要做的,却远比那个更为深入很广阔。”朱由校慢慢的解释着。 接下来,他就将标准化、模块化的概念详细的解释出来,每一个行业都有一个规范的用语,统一的标准,量词,数词,各种定义,各种单位,都要统一。 对于这个标准,朱由校称之为国标。 第二二一章 道人 “国标!” 简短的两个字,令两人感觉到了一种浩大,经过皇帝的解释,他们深深的明白,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东西,那是一项浩如烟海的工程,是一件堪比修筑长城,挖掘大运河的工程。 “这就是朕需要你们做的工作,为每一个行业制定一个标准,为每一个东西制定一个单位,为每一个单位制定一个标准的衡量物品。”朱由校的语气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颇为不同,有种为万世师表的感觉。 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秦始皇被人常常提起的功绩主要有: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以及一统天下。其中,车同轨以及统一度量衡就是他现在要做的事,给各行各业制定一个规范的标准,为各种长度、重量、体积制造一个标准的衡量物品。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的确是为万世师表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徐光启和宋应星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浑身上下感觉像火烧一样,兽血沸腾,两人的眼睛透亮,几乎要冒出光来。对于中国文人来说,讲究的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立言这件事,也是文人最喜欢做的。 想一想,当后世,不论是木匠铁匠还是其他什么行业的人,一说起自己职业的过往,是不是要提一提将整个行业给规范起来的人?是不是要将自己的功绩给吹嘘一番? 以后再世间每一个使用的东西,都将打上自己的烙印,而自己的名字,也会随着这些东西被人的使用,从而被人铭记,被人念叨。别看这些文人总是鄙视什么百工杂艺之类的,但要真让他成为某个正当行业的祖师爷,让人永世铭记,看他们会不会打破头去抢。 现在徐光启和宋应星面对的就是这么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和他们的塑像放进文庙,和孔子一起接受香火祭祀一样。虽然重要性无法比拟,但地位却是相当的,想想看,文庙里总共才几个人啊,自己能有这样的成就,足以流芳千古了。 “此事若成,功在千秋啊!”徐光启深深的感慨了一句。 “此事若成,爱卿也当流放千古!”朱由校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陛下亦会如此!”两人相互忘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此刻,他们颇有一种君臣想得的感觉。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朕回去之后,会将这元素说的理论整理出来,写成一本书,送给爱卿,望爱卿好好将其发扬光大。”朱由校止住笑容说道,“这元素中的原子和分子,其中有无穷的奥妙,他们组成的一些神奇物质,相互之间接触后,会发生很奇特的反应。” 若说孙承宗是朱由校在军事方面找的帮手的话,那么徐光启就是他在学术方面的帮手了,他之所以将这元素说教授给徐光启,就是想以这个为基础,进而撼动整个帝国的思想领域,给顽固的儒家吹入一股新的源泉。 脑袋中想着这些,朱由校嘴上不停,只是眼神中多了些莫名的东西,让徐光启感到一种高深莫测:“就比如说着火药,就是硫磺、木炭、硝石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点燃后就有无穷威力,成为军国重器。奇特的物质也是如此,他们相互接触后,产生的效果匪夷所思,有的能治病,有的能燃烧,有的能让人长生,朕希望爱卿能找出……” “什么人?”朱由校突然暴喝一声,整个人身子窜出,撞破书房采光的玻璃,伸手向窗沿边站立的一个人抓去。刚才他刚刚说出长生这两个字后,听到了窗外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响动。 常年习武的直觉,立刻让他知道,外面有人偷听。元素说这个理论,本来就是他要传播出去的,被人听去也无妨,但他在意的是偷听者本身,竟然能够瞒过他的武馆感应,欺身如此之近。 哐啷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等朱由校整个人都冲出去了,其他两人才反应过来,忙从洞开的窗户探头出去。而听到里面的响动,李陶带着几个人瞬间冲了出来。 “该死。”透过两人看到下面的场景时,李陶怒吼一声,转身朝楼下奔去,他可没有从三层楼跳下去的本事。 “保护陛下!” 朱由校的护卫非常的多,在整栋楼下都有人守候着,本来这些士兵都在尽心竭力的守护着自己的君王,但忽然头顶哐啷一声响,他们就感觉两个黑影落了下来。 “什么人?”带队的连长立刻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火枪,对准了那两个黑影,这时,他才看清,其中有一个人是皇帝。 “陛下?”他呢喃了下,似乎才反应过来,从天上落下来的人影是皇帝,“保护陛下!” 他高呼一声,就想将皇帝围拢,保护起来,只是不等他动作,皇帝就伸手和另一个黑影打做一团,这让卫兵们一时间不敢动作,只能小心谨慎的将这里包围起来。 “陛下竟然这么厉害!”看着场中兔起鹘落,快的近乎看不清人影的两人,那个带队的连长心中满是震惊,他听说过,陛下自小习武,伸手非比常人,比之有家学渊源的李捕鱼和张世泽还要厉害,实为军中第一。 他本以为这只是吹出来的,但此刻亲眼所见,皇帝竟然如此厉害,他以为也看过军中一些以能打著称的军士,但也没有这么夸张,简直是出手如电,满眼都是纷飞的手影。 砰砰砰的拳脚交击声,简直如同炮响,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到非常的疼,而这样的响声,从开始两人落下,一直就持续不断。 当李陶带人冲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旁边围着的一群卫兵,当即让他怒火中烧。 “李力,你是怎么保护陛下的?”愤怒的吼了一句后,李陶当即奋不顾身的往前冲去,“都跟我上,保护陛下。”吼完,他赤手空拳朝着交战处扑了上去。 在朱由校制定的条例中,军官在战场是上,是要以身作则的,除了指挥部外,其他更次一级的军官,绝对是要在自己的队伍中,带头发布命令,展开进攻。他很好的借鉴了后世两党中的一句戏言,严令军官只能说跟我上,绝不准许说给我上。 小小的一字之差,产生的效果是天差地别的。在朱由校的野战军中,是绝对看不到躲在后面呼喝指挥士兵冲锋的军官,不论哪一级,只要不是战地指挥官,就绝对要待在本部所属。他宁肯军官的伤亡大些,培养的成本高些,也不希望这样带头先登的勇气丧失掉。 正是因为这样严苛的规定,在宁远之战中,除了最高指挥官的朱由校外,其他几个,哪怕是李捕鱼、李屠、李陶,这军中绝对的高层三李,也都是各自在自己的前敌方阵中。 这样产生的效果也是极好的,李陶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带动其他卫兵,一起怒吼着冲了上去,他们没有拿武器,而是张开着手,根本不顾自己的防御,一个劲的只想将皇帝护在身后,将敌人抵挡下来。 面对奋不顾身的卫兵,那个未知的人影似乎十分无奈,拼着胳膊被打一下,也要拉开距离,从场中脱身,防止被李陶几人擒抱住。 噗通! 失去目标的,五个人扑了个空,齐齐摔倒在。而那个未知人影脱身后,连连摆手,高喊道,“不打了,不打了!陛下神功盖世,老道不打了!” 此时,场中之人,包括朱由校在内,才看清这个刚才和皇帝战作一团的人竟然是个道士,一身贴身合体的道袍,冉冉长须,黝黑长发,红润若婴儿的肌肤,让他看起来破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你是何人,竟敢再次行窃听之举,朕与内府令所说,皆是军国机密,朕军中大将都不得听闻,而何敢听闻。”朱由校负手而立,冷冷的说道,冰冷的语气,给了道人极大的压力。 “陛下,是老道唐突了,还望陛下恕罪。”道士体貌虽然看起来保养的很好,但却给人一种年纪很大的感觉。听闻皇帝的斥责,他一点也没有慌张的感觉,颇为潇洒的稽首,而后礼貌的解释,很有种淡定从容的感觉,彰显出一派高人的风范。 只是,朱由校明显不吃这一套,只见他冷冷的打量了道人上下一眼,而后一挥手,“李陶,给我将此人拿下,听候审问。” “是!全体都有,举枪瞄准!”李陶得令,当即就命令数十把火枪平举,团团将老道士围住。如此阵容,老道插翅难飞。 “陛下误会,陛下误会!”朱由校的如此反应,当即令老道士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是如此反应,按照一贯的剧本,皇帝看到我如此仙风道骨,不应该恭敬问道,老神仙在何处修行,有什么可以教朕的么? 导演,有人不按剧本来! 老道士真的很想这么喊一句,但数十把火枪之下,他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动动嘴,焦急的喊道,“陛下,误会,陛下,误会啊!” 朱由校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的看着,看到道人的装扮后,他就明白过来,对方肯定是哪个道教的大拿,不是武当山,就是龙虎山,再不就是全真正一之流。 对于道教,虽然是本土宗教,但朱由校一直都爱不起了,因为对方实在是太没用了。 第二二二章 张显庸 没错,就是没用,这就是朱由校眼中的道教形象,说起来在本国赫赫有名,但拿到国际上去,有一点影响力么? 世界第一大教的基督教,圣战令人神往,第二大教伊斯兰教,威名赫赫,第三大教的佛教,在哲学领域研究精深,影响深远。 道教有什么呢?没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只会窝里横,借助当权者的倾向,来扩散影响,一旦失去上层的支持,立刻打回原形,起不到半点作用。 相比中国另一个大教派,佛教,虽然朱由校也不喜欢,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在教义方面,做的确实很好。既有满足底层平面的因果报应说,也有给百姓希望的宿世轮回说,让百姓们不要怨怼生活,给予他们精神上的安慰。 人事痛苦,越是经历久了,越能感到种种无奈,而佛教很好的给人精神慰藉,让人心灵平静。只是,中国的宗教缺乏管理,上层让其散漫自流,所以最后才变成种种毒瘤。 相形之下,道教的作用就显得太平庸了,强调得道成仙,当世修行,但却又没有一点真功夫,行走江湖全都靠骗术、魔术,其教义种种,都成笑话。 不过,他的感官如此,但真要让他选择一派扶持的话,他还是会选择道教,对方是本土,他本身亲近,而且强调当世的行为,更容易改造的和他自己的主张想接近,其得道成仙虽然是个笑话,但其中奋发向上的精神却值得采纳。 只要改造的好,道教当成为他打造盛世的一大助力。 当然,这些只是他心底的想法,任何人都没有透露。本来朱由校是想等自己这边开始大改造了,等道教的元老们找上了,没想到的是,对方来的这么早。 不过,不能这么轻易的接纳,要杀杀他们的威风。本着这样的打算,朱由校根本不理会对方的喊叫,冷冷的注视着。 皇帝没有任何命令,李陶他们根本不会停下手上的动作,道人被数十杆火枪围住,根本不敢动弹,只能任由他们欺身而近,被粗大的绳索绑住。 绑住之后,两个卫兵抓着道人的胳膊,就往下拖,这下,老道士是真的慌了神了,他刚才虽然不太确定,但从最初的懵逼状态恢复过来后,明白皇帝这是想给他个下马威,找回偷听的茬,是以他只是喊着误会,并没自报家门,显然是等着皇帝后续的剧本。 “你是何人,敢叫喊误会?” 可惜的是,剧本再次出乎他的预料,他竟然真的被人拖了下去。像一条待宰牛羊一般,被人捆绑着拖了下去。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真是误会啊,老道不是奸细,老道是龙虎山的掌教张显庸。”道人颤抖着语调,放声大喊。他怕现在不喊,等下真的就没机会了,会被人直接拖下去打死。 道人用力挣扎着,想要脱离现在这种被人如物品般拖拽的羞耻状态,怎么说他也是好几十岁的堂堂掌教真人,怎么能这样令人羞辱呢。激烈的挣扎,让脚上上好的千层底布鞋都踢开了,然后他还是没有起身,反而因为剧烈的动作,狠狠的挨了一记枪托。 “不准乱动,陛下有令,你若有逃脱之举,立刻击毙。”卫兵高喊道,手中枪托高举,看其架势,若是张显庸再有挣扎的举动,他立马再来一下狠的。 张显庸不敢动了,刚才的痛彻心扉的枪托令他记忆深刻,短时间内不想再挨第二下。无奈之下,他只能闭上眼睛,对目前自己羞耻的状态视而不见。 张显庸其实很早就来到京师了,只是他一直没有推测出天象变化的好坏,虽然他能肯定,天象是由新登基的皇帝引起的,但时好时坏,到底走向何方,那就不得而知了。直到宁远之战后,他再次夜观天象,发现紫薇星大盛,其星光耀眼灿烂,横压诸多星辰。 如此耀眼之现象,让他迟疑了很久才能肯定,接下来将是一个大兴之盛世,这样的天象,他只在山中的典籍中看到,而其中,能与如今稍微相提并论的,只有大唐时期星象的一些描述。 确定了盛世即将来临,张显庸很兴奋,只要他抓住机会,龙虎山定将再次大兴啊!而最好的靠山,无疑是当今皇上。 只是,自辽东回来之后,皇帝就没怎么出门,直到这次,蹲守很久的张显庸才抓住机会,跟了上来。只是没想到,自己因为听到长生二字,稍稍动了下,就被皇帝给发现了。 哪怕到现在,张显庸也依然为天子精神的武功所惊叹,如此的年轻,竟然能达到这个境界,若是入我教门,不知道有多大的成就呢。 “看样子,陛下快到内劲巅峰了,可以修那门功法了,若真能让陛下专修我道门功法,龙虎山大兴,那还用说么?”闭目的张显庸兴奋的想到,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好了,徐爱卿,我们继续议事。”看着人将那自称张显庸的道人拖下去后,朱由校转过身,对匆忙赶下来的内府令说道。 “陛下,那道人…..”徐光启有些犹豫,但还是咬牙说道,“那道人我见过,确实是龙虎山掌教张显庸。” “朕知道。”朱由校平淡的回到。 “陛下知道?”徐光启惊讶的反问道。 “他刚才不是自我介绍了么,在朕面前,谅他也不敢说谎。”朱由校气势勃然的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那怎还如此…….”徐光启惊疑不定的问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处理,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朱由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朕承天启命,为亿万黎庶之主,所说之言论,岂是他想听就听的。”朱由校傲然道。 徐光启沉默了,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当今天子的帝王之威,赫赫威势,惶惶天命,令他这样的老臣也心中震惊。 他有种预感,当今天子必然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就是不知道,如此重的权威之下,身后名是好是坏了。 第二二三章 令原住民惊叹的火器设计 第二二三章令原住民惊叹的火器设计 “差点忘了,朕这次来是有一个设想,那是在宁远之战的时候产生的想法。”和徐光启重新回到书房后,朱由校一脸无奈的说道,“本来这时朕来找你最主要的目的,结果被一连串的事情,差点搞得给忘了。” “请圣上示下。”徐光启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对于皇帝的言论,他是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个惊人的言论来。 “是这样的,朕想,火炮既然可以发射实心的铅弹,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发射炸药包呢?”当即,朱由校就将没良心炮的设计给描述出来。 在历史上,那支军队是将炸药包做成圆盘的形状,不过那是为了配合汽油桶宽大的口径,而在明朝,不可能去找汽油桶,因此只能另外找发射器,而这个发射器,朱由校也没有再去设计,或者弄出个投石车来抛射,直接就采用已经有的铸铁火炮。 用已有的火炮来发射这种炸药包,毕竟没良心炮也是那支军队因地制宜做出来的东西,朱由校没必要生搬硬套,在明朝弄出个汽油桶来。 发射器改了,炸药包的形状自然也要改。在这方面,他没有采用球形,而是使用圆柱形。若是用球形,势必装药量要减少,而朱由校也不可能单单为炸药包专门设计一种大口径的火炮,这就和做一个汽油桶没什么区别了。 如此一来,在口径不变的情况下,圆柱形成了最好的选择,虽然这样的形状势必会影响射程,但在考虑威力的情况下,这样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以目前的基础来看,想要做出其他炸药几乎不可能。 唯一的爆燃物,只有黑火药,以黑火药的威力,若是球形炮弹,受限于口径,威力会小很多,还不如牺牲些射程,来换取高装药量的圆柱形炮弹。 “这真是奇思妙想啊!”听完皇帝的述说后,徐光启一脸的赞叹,如此一来,一门火炮,多了一种选择,也就多了一种战术。 “不仅如此,还可以在这中圆柱弹药中加入铁定石子之类的,既可以增加自重,让炮弹打的更远,还能在爆炸后更好的杀伤敌人。至于隔绝火药的燃烧时的热量,朕听说过一种叫石棉布的东西,应该可以,内里制作一个圆柱形的铁架子,外面包裹石棉布。当然,爱卿也可以考虑下用铁做外壳,实验下两者的距离和成本,以及爆炸威力。” “至于引燃问题,可以如爆竹一样,使用引信,将引信放在炮弹的最前端,设置好合适的长度即可。”朱由校一口气将自己的设想说完,听得旁边的徐光启和宋应星眼中异彩涟涟,真不知道皇帝这颗脑袋是怎么长的,新奇想法这么多。 不过让他俩惊讶的是,这还没完,朱由校喘了口气,再次说道,“除了这个炮弹外,我们还可以将火药装在一个巨大的容器内。”他张开双手比划了下,似乎在想形容词。 这个设想是朱由校从太平天国的资料中得来的,当时他们将火药装在棺材中,用来炸城门,巨量火药威力巨大,木制的城门根本抵挡不住,一炸一个准。 他其实不想用棺材这个词,只是想了想,发现这个时代似乎除了棺材外,在没有其他更加好的密闭型形容物,只好放弃找替代品的举动,比划了个四方形后说道,“比如棺材,我们将黑火药装进去,密闭,然后放到城门处或者城墙脚下。” “轰隆一声后,一切都灰飞烟灭!”朱由校双手向上托,嘴中比划,模拟了下棺材板爆炸的情景。 “嘶!”配合着皇帝的手势,徐光启不禁想了想那个场景,而这一想,顿时令他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设计虽然简单,但作用比刚才的圆柱形炸药包还要大。有了这棺材板炸药后,天下间任何城墙都不再是阻碍。 很轻易的,徐光启就将这种炸药运用方式和传统的地道战术结合起来,进攻方不用在辛苦的将地道挖到城内,只需要开到城墙脚下,然后放置火药,轰隆一声,只要火药足够多,整段城墙都将坍塌。 想通这点后,徐光启心中忍不住惊叹,皇帝在战争一道上的天赋实在是惊人,火药早已有之,火枪火炮更是在立国之初就被大量运用,但哪怕是征战一生的洪武大帝,都没有当今圣上这样,将火器运用的出神入化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当今陛下在战阵一道上的天赋,当真不属于世上任何一位名将,就算不是生在帝王家,亦不会默默无名。 “陛下当真天纵奇才,老臣倾服!”徐光启再度赞叹。 “爱卿如此夸赞,令朕汗颜啊。”朱由校微微谦虚了一下,“不过这个想法希望徐爱卿尽早进行试验,然后试制成品。至于型号,爱卿自己来定吧,对了,之前那种新式步枪就定位天启二型,天启式步枪就停产吧,三斤炮也停产吧,威力太小,射程也比六斤炮要小,以后步兵火力支援采用六斤炮吧。” “半身的十二斤炮用的还不错,只是威力要小一些,尽快试制半身的十八近炮,将火炮射程和重量控制住,不要太重,步兵炮的射程还在其次,但最重要的是重量要轻,便于携带。” “火炮的制作要点就在于射程和口径,而重量则要根据安装位置来进行控制,比如,岸炮和舰炮,就不太需要考虑重量,两者都是固定发射的,不想步兵炮一样,需要进行机动。当然,火炮是射的越远越好,重量越轻越好,而威力,则取决于口径和火药,这些就需要爱卿进行元素的实验,找出更好的材料以及火药的配方。” “火炮的点火方式也要进一步改进,火枪可以用燧发,火炮也可以采用,这个步兵上面还不急,但对于海军却是刻不容缓的,海战比陆战的变化要快的多,对于舰船上的炮手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种即时发射装置,能让他们更加准确的把握到战机。” 朱由校毫不停歇,一口气将自己对于火炮的理解说了出来,快速而连绵不断的话语,听得徐光启和宋应星一愣一愣的,在惊讶的同时,也让他们对未来看的更清楚,知道研究的方向。 只是,这还不是朱由校的全部,说完火炮后,他又继续说火枪,“如今这款火枪质量很好,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但这还不是火枪的尽头。枪管的质量是一方面,现在是用锻造的方式,但材料还是生铁,下一步,在钢材的产量可以保证后,可以使用钢管作为枪管的来源。” “除了这个外,还有就是膛线的问题。”说道这,朱由校在平摊的纸张上比划了下,“膛线就是三条螺旋的线条,遍布在枪管内部,这样的枪管可以令弹丸在枪管内部旋转,既能稳定弹道,又能增加射程,非常的有用。当膛线能够弄出来后,弹丸就可以改成这种窝窝头的样子,用纸壳定装弹药,稳定射程。” 朱由校接二连三的抛出新奇的设计,令两个听众彻底呆滞了,这里面每一种设计都能让他们实验很久,更不要说如许多了。 “对了,朕还想起了一个东西。”说完米尼弹的设想后,朱由校把显微镜的原理给描述出来,“这个东西应该对你们研究元素有帮助,它虽然不能让人看到原子分子,但能看到非常细小的东西,能让你们进一步理解原子分子的概念。” 尽管心中惊讶,但宋应星很快清醒过来,奋笔疾书的将自己听到的记录在册,不懂或者遗忘的地方,他还大胆的向皇帝求问,而朱由校也耐心的一一回答他。 “好了,朕要说的就是这些,徐爱卿多做实验,尽快炮弹这种容易出结果的报告过来,羽林军一个月后出征,希望能更换到新式装备。”见宋应星记录完毕,朱由校也不打算多停留,交代了一下后就要离开。 “是,陛下,老臣会尽快安排人员实验,然后安排生产线进行三班倒,尽快将新式武器做出来。”徐光启拍着胸脯保证。 “如此朕就放心。”朱由校点头,然后就从书房出去。 只是,几分钟后,他才刚刚从这座大楼门口出去,徐光启就从身后匆匆的追来。 “陛下稍待,陛下稍待。”他气喘吁吁的跑来,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朱由校。 “老臣忘了一件事情。”他喘着气说道,“有个传教士找到老夫这里来,说是来履行和陛下的约定,他还说,希望陛下不要忘记当初的承诺。” “传教士?当初的承诺?”朱由校被被问的莫名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名传教士叫汤若望,他说去年陛下还是太孙时,对他承诺,只要他帮助陛下铸造枪炮,陛下就支持他传教,帮助他在京师建立一座教堂。”徐光启转述道。 “汤若望啊,朕记起来了,只是朕什么时候说过支持他传教了?”说到这,朱由校语气转冷,完全没有了刚才和他们探讨学术时春风拂面的样子,帝王的冷酷和变脸,尽在这一瞬间。 第二二四章 献功法 “老臣不知,老臣只是转述他的话,许是他记错了。”皇帝脸色的瞬变,立刻让徐光启心中冒汗,感觉解释起来,让皇帝不要误会自己。同时,他在自己心中暗骂,宗教这种事情有多危险,自己怎么忘记了,一脚就这么踏进去了。 “有一个佛教就已经够了,希望爱卿谨记这句话。”朱由校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根本没打算见汤若望。 朱由校此时已经想起了自己和汤若望的约定,但他丝毫没有见对方的想法,他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要支持对方传教的话,这样承诺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许下呢。定然是这老外欺自己忘记了,私自加上去的。 带着李陶,朱由校离开了天宫研究院,他回去还要将元素理论给写出来,以及一些化学方面的反应现象也给记录下来,提供给这边研究。 “汤若望,该死的,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要加上皇帝支持你传教这句话!”待朱由校走后,徐光启立刻怒气冲冲的找了过去。 “我…..我只是…….”看到徐光启的态度,汤若望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皇帝确实没有说这句话,这是他自己揣测加上去的,毕竟见了教堂了,和支持传教差不多吧。 面对怒气勃勃的徐光启,他将自己这个推测说了出来,然后心中忐忑的看着对方。 “你啊,差点害死我,这种事情是你能妄加猜测的么?天子听了你这妄加猜测后,气的转身就离开,根本就不想见你。”徐光启指着对方,气的手指都发抖了,怒斥一通后,转身就离开,也没说汤若望留下来的事情。 “这…….”面对这种情况,汤若望顿时呆若木鸡,他没想到这个帝国的统治者,竟然对宗教的事情如此敏感。 “是我轻视了这个帝国的皇帝,主啊,原谅我这个罪人吧!”好半晌,他才恢复过来,在胸口画着十字,低声开始祷告。 祷告完后,他找到了徐光启,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交给了对方,总计是:一座精致的自鸣钟,一块黄金打造的怀表,钟楼的建造图纸,以及若干文艺复兴中的著作,其中还有几本数学方面的著作。这是他带给徐光启的礼物。 “请徐大人将这些转交给伟大的帝国皇帝,希望这些东西能够稍稍我的过错。”汤若望不无歉意的说道,为了帮他的忙,这位教友都受到了皇帝的斥责。 看到这些东西,徐光启也不该怠慢,立刻带着,追着皇帝过去。看到这些书籍后,朱由校倒是有些兴趣,不过他依然不打算见对方,“这些你都带回去研究翻译,到时候有用。” “是,陛下。”徐光启低头应是,然后便下了马车,整个过程,他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将东西带给皇帝,并转述了汤若望的歉意。 汤若望也没有就此奢望得到皇帝的原谅,他也没有离开天宫院,而是留了下来,在哪里供职,协助徐光启制定国标,翻译各种著作,介绍西方的各种学说和技术。他希望用自己虔诚的工作,来去的帝国伟大皇帝陛下的谅解及接见。 当然,这要到很久以后了。 “说吧,你来京师何事?”回到乾清宫后,朱由校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问道。 此时,张显庸头发散了,鞋子都掉了一只,样子相当的狼狈,不过好在身上的绳索给送了,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听到皇帝的问话后,他先是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然后稽首回道,“万望陛下恕罪,老道只是恰逢其会,想要路遇陛下,偶然听得。” 朱由校面无表情的听着,对于他的说辞,不置可否。 “老道去岁夜观天象,发觉紫薇大盛,星象大变,故而进京查探。”见皇帝依然面无表情,张显庸咬咬牙道,“今岁陛下大战而归,天象终于清晰,显出盛世当兴的大吉兆,故而老道才想冒昧求见,不想教陛下误会了。” 帝国日报张显庸也是又看的,他自然知道了宁远之战令人疯狂的战果,斩首两万,擒获三万,如此大胜,已经随着帝国日报和邸报,逐渐的想外传递,不出一个月,必将整个大明地阶皆知。 “说吧,你所来为何。”对于张显庸的说辞,朱由校并不感兴趣,自己来到这个世间,历史自然就发生了改变,以自己带来的见识和地位,大明大兴是很正常的事情,对方在宁远之战后才看出来,想来道行也不是很高深。 转世重生的事情,令朱由校对世间多了一份期待,但他理智依然存在,这些东西,只可能在更高层次人的手中,绝对不会是张显庸这种道教门阀当中。 天宫研究院的一番打斗,依然让他彻底失望,根本不抱有任何希望。 看着皇帝依然不为所动的表情,张显庸不知为何,心中突生一种气馁之感,面对皇帝油盐不进的态度,他有点不知所措。 僵持之中,他猛然想起皇帝恐怖高明的身手,年纪轻轻就练到如此地步,除了恐怖的天赋外,就是对武学的兴趣了,自己那套功法看了可以拿出来试试。 “陛下,老道观陛下之功夫,已达精深入微的内劲大成阶段,过得两三年,便可圆满,老道这里倒是有门道门功法,想来对陛下有所助益。”张显庸平静的说道,经过几次三番的打击,他有点摸着了皇帝的脾气,千万不要冒犯他的权威。 “哦,是么?”朱由校依然不置可否,冰冷的面孔,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是的,陛下。老道习武多年,虽然实力差陛下一两筹,但见识还算广泛,观陛下功夫的跟脚,当是军中将门盛传的外门横练硬功,陛下有如此成就,当真惊人。军中外门硬功,威力大则大已,但于身体并无补益,反而有所损耗,陛下年轻无妨,到老了就衰败的厉害。老道这门先天胎息功,乃是正宗道门内家功法,最擅调理身体内息,延年益寿,正好适合陛下。”张显庸一番话说的口干舌燥,终于看到皇帝有点变化了。 “如此功法,朕还真想见识见识,你且背来听听。”朱由校颇感兴趣的问道。 【作者题外话】:终于回家了,幸福! 第二二五章 格局 “陛下,这是我道门秘传功法,所以…….”说到这,张显庸停了下来,其意思不言而喻。 “你在跟我讲条件?”朱由校语气徒然转冷,一字一顿的说道。冷厉的语气,顿时令张显庸浑身战栗起来,站在空旷的大殿中,他直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迎面袭来。 朱由校前世是狱警,面对犯人一向都是说一不二,而今生更是出身皇室,普一出世就被立为皇太孙,地位崇高,长久的积累下来,上位者的气势不晓得几重。如今一发怒,登时让人胆颤心惊。 “陛下…….贫道……..”张显庸头上冷汗直冒,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最好,他无奈之下,只得开口背诵。 大段大段朴素的话语从张显庸口中流淌而出,平淡而详实的话语,完全就是百姓之间交谈的白话,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高深玄奥的语言。不过这才是真实情况,文言文这种简练的语言,一句话能有多种理解,完全不适合武学这种繁杂而精准的科目。 朱由校认真的听着,以他这么多年的武学知识、经验,完全可以判断的出,这确实是一门高深的调息功法,对他的确大有助益,张显庸没有骗他。 “你很好,没有刷花招。”朱由校淡然的一句话,令张显庸无奈苦笑,谁敢在皇帝面前玩虚的啊。 “去通知道门那些老不死的,让他们七月十五齐聚京师,朕要对道教进行改革,希望你们能把握住这次机会。”朱由校张嘴,说出了一番让张显庸十分惊讶,但也最想听到的话。 “陛下…….”他忍不住问道,但才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 “回去吧,一切都待七月十五再说。”再次确定了一遍时间,朱由校就没兴趣离他了,直接转身离去,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去实验下这门内息功法。 看着皇帝头也不回的身影,张显庸颇为无奈,皇帝的性子诡异莫测,令他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七月十五,也不知这改革是福是祸。”叹息了一句,他便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皇宫。 送走张显庸后,朱由校便向内阁传达了几条命令,一是让其告知各省提学官,晓谕本身举人,除了身有官职或者年五十以上,不然全部赴京赶考,参加明年的春闱,违者革除功名。 而后,他便正式下圣旨,晋李陶为少将军衔,细柳将军,从羽林军中抽调一万人,组建细柳军。同时,在这圣旨中,朱由校再次对军制进行了一次调整,以一个营五百人为基本作战单位,营以上为三三制,取消了过去的四四制,并规定,军为最高作战集群,额定五万人。 也就是说,羽林军、骠骑军、细柳军的人数进行了统一,全部为五万人,三军总计十五万人,待各军完成扩编后,朱由校手头的激动兵力便充足了,完全可以进行大胆的军事改革。 这次羽林军和细柳军的兵源,朱由校并没有局限在京师或者北直隶,也就是现在的河北省,而是全部放宽,打算从山东、河南、山西以及九边之地招募,凡年三十以下,孔武有力者,皆可应募,就算是卫所中人或者战兵中人,也可应募,各地军官不得阻拦。 朱由校的算盘打得很响,这些地方,就是他下一步军事改革的对象,证并公告一出,当地军队中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都会纷纷而来,而少了这么一批人,可以有效降低军事改革的阻力。 当然,这些军中老兵身上可定有旧有军队的习气,因此朱由校进行了名额限制,只从卫所战兵当中征召两万,其余五万全部从地方良家子招募。如此混合,当可无虑。更何况,他对自己一手打造的部队的纪律非常的有自信,任何人进来,都要洗练一边,回炉重造。 面对雄心勃勃,颇有点穷兵黩武的皇帝,首辅李汝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只得幽幽的说了句,“陛下内帑可有财力支持?如此高昂的军费,户部是拿不出钱来的。” 对此,朱由校笑而不语。 不说其他,登基之后,他的内帑就有三千万两白银的高额积蓄,别说三个军,就是再来三个军也是小意思。更何况,红丸案中,他抄家都吵得手软,京师西郊的工业基地,天津的海军,全都是这批赃款中支取的。 再说了,如今汪文言在长芦搞得如火如荼,一边进行盐场改革,一边进行销售,光是这短短几个月是食盐销售,都绰绰有余。 丰沛的财力,让朱由校想做任何事情都有余力。 不过,他也没有因此沾沾自喜,现在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改革还未开始,处于将发未发的状态,待到明年,官制大改,俸禄待遇提高,海军扩建,城防军组建,野战军全火器化,那消耗就不知道多大了。 因此,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盐业改革进行到底,而后便是建立系统的商税收取制度。农业税朱由校是不打算收了,这里面的弊端实在是太多了,已经到了无法可改的地步,各地士绅,官员,文吏,粮长,全都牵扯不清,朱由校可没有这么多的人手派下去改个农业税。 如此麻烦,还不如不收。 有盐铁之利,有外贸之利,有商税之利,足够他支撑整个国家的运作了。有这个决心和毅力整改农业税,还不如痛下决心,将所有土地收归国有,将粮食纳入国家的掌控,将士绅以及他们地窖中的存银赶到工业商业上去。 军事上,裁撤卫所,改革委城防军和野战军,政治上皇权下乡,县令分权,经济上转移税收重点,国家调控粮食。这就是朱由校目前定下的格局,以强绝的军力为后盾,清洗整个天下,哪怕天下皆反也在所不惜。 大明的制度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不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根本不会出现新生,不触及到最底层的农民,任何改革都只会和张居正的新政一样,昙花一现,人亡政息,只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响亮的名号罢了。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的打赏,多谢支持。 第二一六章 海军之痛 五月一日,在朱由校凯旋而归的时刻,俞咨皋率领的海军舰队也同时返回,甚至由于空船而归,回来的比朱由校还早。 十艘炮舰,两艘飞剪船,三十艘两千料以上的大福船,三百多艘中小型福船,一时间将整个天津港几乎塞满了一般,如云的船只,令俞咨皋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作为将军,那个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兵马多些。 在港口修整三天,给水手炮手们放了个短假后,俞咨皋就接到了皇帝的命令,运载秦良玉的六千白杆兵去东南平叛。当然,平叛人选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秦良玉负责陆上,他则负责海上。 俞咨皋是福建人,此次南下平叛,虽然最远不过到浙江,但离家也很近了,自己回去一趟也没什么。和自家老爹不同,俞咨皋对人情还是蛮精熟的,他深知,作为一个掌兵的将领,不能太完美了,必须要有些瑕疵。 因此,对于这次南下后,假公济私的带着舰队去福建转一圈,回老家看看,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干的轻松惬意。 是以,从天津港离开后,俞咨皋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一路上和秦良玉聊的也很嗨,完全是一副荣归故里的样子。 这次出来,由于人少,俞咨皋就没有带小船,炮舰和三十艘福船足够将所有人和补给给装下了,因此整个船队小了很多,没有北上时的臃肿。两次直观的对比,让俞咨皋再次对大船的作用有了个深刻的印象。 难怪陛下说海军的根本就四个字,巨舰大炮,如此言简意赅的就道出了海战的真谛,陛下真神人也。越是接触的时间久了,俞咨皋对于皇帝的言行就愈加佩服,其眼光之长远,让人望尘莫及。 大明的航海业除了初立国时,后面并不发达,港口也少,海军除了出来时在登州停驻了一晚后,就再也没有进过港口,直扑目的地,宁波。 在上海没开发的现在,宁波是浙江最好的港口,也只有那里才能容纳下整个舰队。由于舰队中有着福船,平均下来,航速大概是五节左右。而一节海里大概是一点八公里,如此白天一刻不停的航行下来,平均一天一百公里左右。 从天津到宁波,最多也不过十来天的样子,这个速度,当真比之陆路快了不知凡几,更不要说那庞大的运载量,在高铁没出现前,海运是最经济划算的运输方式。 整个海军舰队,飞剪船在前,高速游弋着,前出查探情况,而后是成两个纵队航行的十艘炮舰,最后才是三十搜大福船。 连日的海上旅途,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加上是在熟悉的海域,多日无事,让俞咨皋以及那些水手船长都松懈下来,放松了警惕。 他们这么庞大船队,哪里会有不开眼的海盗敢过来? 时间转瞬即过,五月十四日的宁波港,当天非常的热闹,在港口讨生活的人以及那些水手们纷纷再次围观。 不仅仅是因为知府大人在这里迎接人,更是因为那些渐渐从外面驶进来的怪异船只。在这些沿海之人的眼中,长宽比非常大的远洋战舰显得很怪,肚子这么小,怎么装货物,船舷这么低,不怕别人一跳就上来的了么,而且,甲板上怎么什么都没有,只有桅杆,为什么帆用的是布,而不是竹片,这么大的帆,这么多的桅杆,得要多少布啊,真是浪费。 总之,在大明人的眼中,这些船全都怪模怪样的,围观的人纷纷议论开来,而其中,争议最大的,就是船舷那些被挡住的炮口,他们纷纷猜测这里是干什么的,甚至有人都吐口水,说建造者船的人简直脑袋被驴踢了,侧面开这么多口子,是嫌船沉的不够快么? “终于到了!”进了港口,看到码头后,秦良玉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显然这些天在船上过的不太好,说不定还晕过船。 “是啊,终于能够踏上陆地了。”她的两个弟弟也一左一右的随侍在身边,他们脸色同样苍白,甚至比秦良玉还要差些,显然这段旅程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体型庞大臃肿的大福船率先靠岸,搭上下船的木板,一批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白杆兵从上面下来,看他们连长矛几乎都握不住的手,显然也和他们的主帅一样,不适应海上的航行。 十艘炮舰在福船后面,等候着靠岸,到了海港之中后,俞咨皋彻底松懈下来,已经上了年纪的他,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整个舰队松懈的当口,没有人注意的角落,一艘渔船悄然升起了船帆,兜着风力,往港口外驶去,忙碌的宁波港中,在知府的授意下,都在接待帝国的海军将军,并无人注意到这一点。 此时已经是五月份了,天气还不炎热,尤其是上午太阳还不高时,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好不舒服。沐浴在金色阳光下,舰队的水手们都东倒西歪的坐着或者躺着,相比于陆军,他们的纪律性要差的多。 在那艘渔船出去没多久,一片乌云悄然出现,他们快速的航行着,直扑宁波港而来,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如同蚁群般,气势如虹的朝这边扑来。 大量的船只汹涌而来,让水纹呈现不正常的波动,单独一艘船的时候这种波动很小,但此刻几百艘船齐齐而来,让这种波动十分的明显。 率先发觉不对的是两艘飞剪船船的船长,飞剪船这种船只,航速虽然高,但横向的稳定性并不是很强,如此剧烈的水纹波动,登时让两艘船摇摆起来。 “谁他妈开这么快的往港口里闯啊!”一名水手愤愤不平的站了起来,想要怒斥一声,然而触目所见,让他惊讶无比,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傻傻的站着。 旁边相熟的水手发觉有点反常,站起来拍了拍他,“喂,看什么呢,这么入……”话未说完,他也跟着呆住了。 “敌袭!”凄厉到变调的吼叫声从他们嘴中爆发出来,极度怪异的腔调,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人可以发出的声音。 “海盗,是海盗。”经验丰富的水手从那些船只爱悬挂的旗帜以及装扮,分辨除了敌人的种类,但这并没有卵用。 进入港口后,整个舰队都彻底松懈下来,发现敌袭后,飞剪船上好一阵混乱后,才将消息传递出去。而等到俞咨皋接收到,怒吼着,“开船,快开船”的时候,海盗船已经近在眼前了。 而这时,更加让人惊悚的是,打头的二十艘大船上面,冒出了滚股浓烟,横隔成一排的二十艘船只,几乎将整个港口都给封锁了。 很快,浓烟中冒出了点橘黄色的光芒,光芒借着风势,迎风见长,一下子就燃烧起来,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哪怕是白天,也让人看得清晰无比,扭曲的烈焰,像是恶魔的抓牙,扑向了海军舰队。 “火船,是火船!”绝望的叫喊声在每一艘炮舰上响起,不光是战舰上,还有其他一些必然被波及的商船渔船,船主全都凄厉而绝望的喊叫起来。 “跳海,全都跳海!”火船的出现,让俞咨皋开启船只迎敌的想法瞬间破灭,几乎并排着冲进了的二十艘大船,断绝到了真个舰队的希望。 此情此景,最佳的应对之策就是跳船,船已经保不住了,人一定要保住。 面对来势汹汹、无法抵挡火船,水手炮手们求生的本能瞬间占据上风,不用人教,他们就自己往下跳。 轰! 一艘火船率先撞上了在最后面飞剪船,轰隆一阵巨响,两艘船就此变为一艘,火焰借着风势,开始蔓延,一下子就燃烧起来,而后,更是一声爆炸声传来,那是飞剪船上的弹药产生的殉爆。 随后,接二连三的震动声传来,从港口外面汹涌而来的火船全都撞到了港口内部的船只上,或是战舰,或是渔船,或是运输船。 整个港口一片混乱,火势蔓延之下,码头,栈道,仓库,全部被殃及到,而之后,就是更加剧烈的爆炸声,比之刚才飞剪船的还要声势巨大,盖伦船上存储的火药更多。火光之下,大量的铅弹被抛射而出,呼啸的四散而飞。 “完了,全完了。”好不容易被托人拖上岸的俞咨皋,看着不断被火魔吞噬的舰队,嚎啕大哭,为自己,更是为那些跳下水都没有保住性命的舰队儿郎。 而前来迎接的宁波知府,更是两眼一番,吓的晕过去了,这简直是天降横祸啊! 火势小了一些之后,那些海盗船不知是处于想要劫掠一笔的目的,还是想彻底摧毁整个舰队,大大小小的船只又钻了进来,来回巡视了一遍。 只不过由于舰队的阻挡,秦良玉的白杆兵基本上全都登陆了,此刻正列阵而战,集结在岸边。许是见这里防备依旧,海盗们只是在港口内转悠了一圈,便撤离了。 “完了,完了啊!老臣愧对陛下啊!”俞咨皋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忽然,他站了起来,拔出腰间依然没有掉下的佩刀,直接往脖子上抹去。 “你疯啦!”秦良玉怒吼一声,一把将刀夺了下来,扔到地上。幸好她站的近,不然还真反应不过来,只是饶是如此,精钢打造的宝刀依然划破了他的脖子。 “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吧,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陛下啊!”俞咨皋大哭着,旁边是陆陆续续集合过来的舰长和水手们,看着脖子上仍然在渗血的统帅,他们都痛哭起来。 几百上千人的痛哭,配合着剧烈燃烧的港口,形成一个极为悲壮的场面,看着这些,秦良玉这个历来坚强的寡妇,也黯然神伤,默默垂手无语。 第二二七章 噩耗 朱由校现在很悠闲。 从天宫研究院回来后,他就下旨,将整个研究院都搬了回来,作为一个以研究性质为目的的场所,留在西郊的军工基地已经没用什么意义了。还不如放在城内,一遍保护,更主要的是,留在城内,更加的方便,也便于展开研究。 回来之后,他就将自己一些分子原子方面的了解,以及他心目中国标构建的计划写了出来,各种长度的规定,各种量具的规格,矿石标本,材料试验,钢铁划分等等一些他觉得有用的,全部一股脑的写出来,准确的是说,是念出来,执笔的是刘若愚。 正是因为不用他自己动笔,所以这些东西涉及的面比较广,也比较杂,数量也比较多,反正朱由校有时间就念,然后写完了就送到徐光启那里,供他们研究。 而徐光启和他的两个学生,宋应星、孙元化,也是一起泡在那里,如饥似渴的学习研究、实验。 技术方面的事情,交给徐光启,他很放心,而政务方面,也有着内阁打理,如今整改还未完成,除了处理日常的庶务,最大的就是河北省改制,不够这些也就逐渐踏上正轨,不需要他过多操心。 至于军事方面,从羽林军出身的军官们正在逐渐成长起来,现在这些事物也都是锻炼他们,让他们加快成长,朱由校就更加不会插手了,一时之间,除了写写书…….若果用嘴写也算写的话,他并没有什么什么事。 这让从登基以来,繁忙无比的年轻皇帝一时间闲的发慌,可让他去参与日常庶务的处理,他又不愿意。而从张显庸那里得到的功法,也只是早晚调息,不可能一天都来习练。 这种常人难得的悠闲日子,让他有些难以忍受,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好翻翻帝国日报来解闷。 “这写的都什么东西啊,全都是官面文章,不是征兵的福利公告,就是河北省改制顺利,要不就是吹捧我打仗的事,一点新鲜时事都没有。”然而,翻完报纸,朱由校的心情更差了,连续几期报纸,一点变化都没有,除了一些面向天下的政令解读,就都是一些老旧的公告,看样子,哪里像是报纸啊。 “看来我需要一个主编,一个有创新能力的主编。”朱由校默默的想到,他此刻想到了记者制度,不过想要将这项制度推行下去,让报纸真正的办活,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一个不畏强权,敢于和任何人做斗争的人。 “就他吧!”想来想去,朱由校想最终只想到一个人,那个在红丸案中表现颇为抢眼的人,杨涟。 “若愚,去给朕将杨涟传来。”朱由校吩咐道,他是个实干家,想到什么就直接去办,今天就要敲定 “是,圣上。”刘若愚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 只是,一会之后,他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大声禀报,“圣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东厂督公魏忠贤一同求见。” 汇报完后,他还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陛下,他们表情看起来很急。” “让他们进来。”朱由校心中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两个联袂而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南方的事情有消息了? “参见陛下。”两人一进来齐齐行了,行完礼后,骆思恭不等起来,就大声的嚷嚷开来,“陛下,大事不妙,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八百里加急,海军舰队在宁波港遇袭,全部战舰都被焚毁。” “什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朱由校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忍不住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根据东厂的信鸽传讯,海军将军俞大人于五月十四日上午,整个舰队开进宁波港,但东南盗匪早有埋伏,待俞将军一进入港口,便火船封路,整整二十艘巨大的火船,将整个港口都给封堵住了,舰队无路可逃,整个港口里面的船只,包括海军舰队,全部被焚毁。” “怎么会这样!”朱由校怒吼道,惊人的消息,让他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起来,愤怒的盯着两人。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两人连忙跪下,恳求皇帝不要发火。 “该死的,真是该死的,江南那群全部都该处死的废物,竟然勾结盗匪,埋伏朕的舰队,他们全部都该死,啊!”朱由校越想越愤怒,只觉得一团火焰在胸口剧烈的燃烧,让他眼睛通红无比,只想发泄出来。 他不是不通世事的深宫皇帝,连漕船在登州港口漂没这种荒谬的事情都会相信。但凡是港口,都是避风的港湾,这样的港湾狭小,容易被人堵截,因而最是注重警戒和观察,在宁波港周围,就有好记个卫所担当这样的职责。 俞咨皋的舰队是在白天进港口的,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埋伏在海上的盗匪舰队呢?唯一的答案就是有人和他们勾结,帮忙隐瞒情况,甚至直接提供埋伏的地点,比如那几个卫所。 这些事情,朱由校一下子就想通透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的愤怒,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叛徒为什么总是这样多。 想想明末历史上那层出不穷的汉奸,数之不绝的带路党,朱由校心中火焰更加的旺盛了,愤怒的咆哮不停的在大殿中回荡,最终他实在忍不住,拔出腰间长剑,狠命向前斩去。 咔嚓! 清脆的响声之后,名贵木材制成的案几,直接断裂成两截,上面的东西也坑浪掉落下来,洒满一地。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大殿中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刘若愚和两位情报头子都不听的劝解着。 “刘若愚,传令给李捕鱼,点齐兵马,朕要御驾亲征!”还剑入鞘,朱由校冷冷的道,透着丝丝冷意的话语下面,是压抑不住的狂怒和杀机。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陛下建羽林,战女真,身有勇力,腹有奇谋,想不不会不知道这句话吧。”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朱由校抬头望去,杨涟正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 “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御驾亲征之事,当从长计议。”面对皇帝森然的眼神,他不疾不徐的说道,平静的态度,确实让朱由校头脑一清,恢复了些理智。 只是,这仍然不够,他心中怒火依然熊熊燃烧着。 “杨文孺,怎么,你有什么好建议?”朱由校唇角挂着一抹冷笑问道。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前一张的章节号错了。 第二二八章 汗颜 “陛下不是强调,文武殊途,不得相互干涉么?臣是文臣,自然谨遵圣旨,不便对军事指手画脚,臣只知道,如今羽林军正苦战而归,还在休养,新兵也在征召,此时不便出军。况且,陛下不是还派了秦良玉和俞海军一起么?陛下情报都没弄清楚,就怒而兴师,恐有不测。”杨涟侃侃而谈,丝毫不将皇帝森然的眼神放在心上。 他这一说,的确让朱由校悚然一惊,连忙问道,“秦良玉的白杆兵有无伤亡,舰队的水手伤亡怎样”相比于炮舰这些死物,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水手在,舰队随时都能组建起来。 听到皇帝发问,骆思恭和魏忠贤相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魏忠贤回答,东厂虽然还有监察之能,带却被剥夺了随意抓人的职权,只能成为一个旁观者,干看着,因而继任的魏忠贤百般无奈下,便只能加强情报方面的工作。 尤其是国内这一块,锦衣卫只是依靠各地的卫所来掌控,而今天下卫所腐朽不堪,锦衣卫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者努力,一者止步不前的情况下,在对国内情报掌控方面东厂很快超过了锦衣卫。 “回禀陛下,奴才的探子当时也在港口,白杆兵和舰队水手的服饰区别很大,从现场大概估计来看,白杆兵还有五六千的样子,伤亡应该不大,而舰队水手,似乎只有三千来人。”魏忠贤皱眉回答,他显然在回忆信鸽传递的消息。 “三千人!”这个数字,令朱由校默然,他心中有种滴血的感觉。整个舰队,十艘炮舰,两艘飞剪船,三十艘大福船,上下人数总共不下万人,如今竟然只有三千人活了下来,这个伤亡简直伤筋动骨。 这些人可都是他搜罗了整个大明的水师后精选出来的,也接收过洋人大副的训练,更是有过一场远征,可谓经验丰富,如今竟然就这样轻易的丧生在了宁波,这怎能不令朱由校痛心无比,他们本来可以有更大的成就,更大的舞台。 “三千,只有三千人了!”朱由校喃喃念叨着,整个人颓然坐倒在椅子中,巨大的损失,让他连发怒的力气都失去了。 “陛下勿忧,如今当务之急,还是下旨抚慰,让秦将军和俞将军就地驻扎修整,而后伺机浇灭盗匪。”杨涟冷静的出着注意。 “是啊,现在不是懊恼后悔的时候。”到了现在,朱由校也差不多冷静下来,毕竟人的愤怒来的快,去的也快,有人劝的话,平复下来就更快了。况且,他现在也不是普通人了,多年的历练,承受能力早就出来了。 “传大都督府……..算了,还是传朕圣旨吧。”朱由校本来想以大都督府的名义下令,但想了想还是不妥,此时大都督府威严未立,抚慰作用不大,还是圣旨比较有效。只是,朱由校刚想传旨时,魏忠贤突然开口说道。 “回禀陛下,老奴这里还有些消息,陛下还是听后在做决定。” “哦,是何消息,说来听听。”朱由校问道。 “陛下前几日命老奴探查此次盗匪和江南地方勾结情况,目前有了些许进展,只是失态重大,还需要陛下过目。”说着,魏忠贤呈上一份奏疏,被刘若愚递了过来。 结果奏疏,朱由校低头一看,当先一个名字,顿时令他再次怒火高涨,魏国公徐弘基,其后更是有多个官员,地方士绅家族,卫所军官,密密麻麻的名单,简直像一桶汽油,让朱由校再次怒不可歇。 “该死,这群人统统都该死。”朱由校怒火一起,一把将奏疏扔下,猛然抬起头来,“骆思恭,这次你亲自去,将事情给我查清楚,彻彻底底查清楚,所有人,只要有证据证明,确实参与其中,通通都给我抓起来,任何人敢于阻挡,视作同党,一并处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朱由校愤怒的话语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一场可能比去年皇帝登基时的红丸案还要大的案件。 “这次,你亲自去,将锦衣卫的精锐都带过去,朕不希望,以后再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朱由校声音冷然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手指着名单上的一个人,那是浙江千户所的千户。 “陛下恕罪,微臣定然将锦衣卫清洗一遍,臣以项上人头保证,今后锦衣卫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骆思恭砰砰砰的磕着头,很快一道血印子就出来了。 “去吧,你也是有功之人,朕不喜欢有朝一日在别的地方见到你。”朱由校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明帝国的腐败实在是惊人,所有机构全部沦陷,只是程度不同,“先去将这件事处理完,之后锦衣卫也要改,大改。” “是,陛下。”骆思恭从地上站起来,其他人一下就看到他脸上的血污。 “来人,给他拿条丝巾。”朱由校瞄了他一眼,吩咐道。毕竟是自己的大臣,不能就这么样子糟糕的站着,太有失身份了。 “谢陛下。”骆思恭眼现感激,行礼拜谢。 “别光谢了,这件事你不给朕办好,朕拔了你这身皮。”朱由校没好气的说道。 “陛下,出动锦衣卫是否……”杨涟忽然上前劝道,只是他的语气期期艾艾,不是很坚定,刚才他就想出列,只是皇帝正在怒火上,他不好触这个眉头,而且他也觉得江南那些人做的过了,走私就走私,这次竟然还和盗匪传统勾结起来,更是坑陷了帝国海军,真是死有余辜。 只是他又真的不能见死不救,毕竟那些人还算是同道,在如今这个军人渐渐抬头的时期,自己人多一个是一个。不过,他毕竟是心有正气之人,这样违心的劝说之语,说的非常的犹豫,就连朱由校都听出了他的不情愿。 “怎么,你杨涟这么正直的人,还想要朕放过那些蛀虫?”朱由校诘问了一句,心中有些反感,最讨厌官官相护什么的了。 “臣…….”杨涟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了,自个默默退下,他也看不起这些人。 “陛下,除了这个名单外,奴才这里还有一个消息。”魏忠贤忽然开口说道,他顿了顿,见成功将皇帝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继续说道,“那匪首王思远麾下有三大首领,其一者乃是名之为颜思齐,其一力主张开垦琉球大岛,匪首王思远已经接受,他们此番劫掠东南,掳掠了很多百姓到那岛上,目前已有了一定根基。” “琉球?台湾!”朱由校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后来说到大岛这个词时,他才醒悟过来,琉球是台湾在这个时代的称呼。 现在竟然就有人去开垦台湾了?!得出这个结论,朱由校感到很不可思议,莫非这个王思远也是个穿越者?或者说是这场不同于历史上的海外逃亡,让一个穿越者过来了? 朱由校捂着脑袋仔细的想着,穿越者只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反应,做不得准,真正主要的诱因,怕还是在魏忠贤提到的,颜思齐这个人。他仔细想想,颜思齐这个名字还是稍微有一点点熟悉的,似乎以前看过的某本明末小说上,有个主人公就是跟着他一起去台湾开垦,最后发达起来,并以这里为根基,争霸天下的。 朱由校想的其实没错,颜思齐在后世历史上,被誉为‘开台王’‘开台第一人’,对台湾的开发,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旅途都是在台湾度过的。当然,这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此时的颜思齐只是个颇有眼光,看中了台湾优越地理位置的海盗。 不能让他们继续壮大了。这是想清楚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同时,他也有些懊悔,自己以前就想到过,万一争夺皇位失败,就驾船出海到台湾去。当时还注意到了,怎么当上皇帝后,却反而忘了在哪里设立基地呢? “传朕旨意,命俞咨皋和秦良玉就地驻扎,修整军队,同时任命海军将军俞咨皋为东南战区司令,下辖南直隶、浙江,福建三省卫所军队,剿灭叛逆。”皇帝口中说道,旁边的刘若愚也奋笔疾书,将其记录下来。 圣旨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除了确定官名和职权范围外,还规定了辎重由三省官府提供,同时,朱由校还让俞咨皋不要盲目行事,先点检兵马,将这几个省的卫所军清点整合完再说。他目前要做的,只是限制那群盗匪的壮大。 圣旨写了慢慢一大堆,但朱由校真正最想要俞咨皋做的,还是那条点检三省兵马那一条,他这次准备拿江南开刀了,自然要将兵马控制好,就对方是废物的卫所,但也要掌握在手中,那群废物打仗不行,骚扰百姓,搜刮民财却是一把好手。 圣旨写完,朱由校过目下后,便盖章用印,很快的就发了出去。 “你们退下吧,朕还有事和杨爱卿商讨。”发完命令,朱由校一看两个情报头子还在这,就将他们打发走,他俩的事情还多着呢,在这耗着干啥。 “是,微臣(老奴)告退。”两人行礼,便一齐退下,出了大殿。 【作者题外话】:盛宴冒个头,实在是汗颜啊,资料没查好,前头有一个,搞错了万历的父亲,好在后来这个人物不用出现,所以也就没改,索性装作不知道,如今又搞错了一个,守备南京的是魏国公一系,而不是定国公。魏国公承袭自徐达,一直留在南京,到了书中这一代应该是徐弘基,定国公承袭自徐达的幼子徐增寿,一直在南京,前头的定国公徐希写错了,汗颜汗颜。 第二二九章 没事水一贴 “老魏啊,这次真是多谢了,多谢你拉了兄弟一把。” 随意的话语,显示出说话者的熟络,作为皇帝的两个情报头子,骆思恭和魏忠贤不可谓不熟悉。 “呵呵,老骆啊,不是我说你,你这锦衣卫近些年确实不太像话了,像宁波这么重大的情报都没人飞报过来,确实该整顿了,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给你带过去了,但千万别有第二次,多了我可不敢兜着。”魏忠贤慢悠悠的说道,这样对别人说教的机会可是很少的,特殊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暗爽。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确实疏忽了。”骆思恭一个劲的点头,“我回去立刻就改,八百里加急确实落后了,马上就改用信鸽,这个方面还得老魏你帮衬帮衬啊!” “好说好说。”魏忠贤大度的笑着,眼睛眯起来,显然骆思恭的态度让他极为受用。 这次宁波港口发生的事情,其实只是东厂最先发现的,而锦衣卫,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汇报过来,之前骆思恭在汇报时的说辞,全都是他编的,完全是未来免除责罚,当让,其中魏忠贤也搭了把手,没有拆穿。 两人再次寒暄了一会后,就此分别,等出了皇宫之后,骆思恭才终于能喘口气,这次的一劫终于躲过去了,不过答应魏公公的事情,还是要尽快办好,免得的多生事端。 骆思恭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凉,他伸手一摸,竟发觉后背已经彻底湿透了,黏答答的,都是汗水。 “锦衣卫确实该改了,办事实在是太慢了。”骆思恭慢悠悠的回到了锦衣卫大堂。改革锦衣卫,这是个大事,自己最多提一提,真正拿主意的,还是陛下,自己还是先将这次的彻查事情办好吧。 “来人,召集所有人头领,到大堂议事。”回到大堂后,骆思恭下,锦衣卫这头可怕的野兽,开始苏醒过来。 当夜,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灯火通明,人影攒动,直到天明。 视线重新回到乾清宫中,骆思恭贤退走后,皇帝朱由校盯着年轻的铮臣看着,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而杨涟也不动神色,低头垂目,任由皇帝打量着,他这回以不变应万变,虽然不知道皇帝这个时候传召自己过来干什么,但表现的镇定自若总没有坏处。 “朕欲晋你为五品大夫,为帝国日报主编,你可愿意?”沉默了一会后,朱由校开口说道。尽管海军舰队的是让他糟心无比,但他依然不会耽误正事。 “五品大夫?”杨涟起先是一愣,待听到后面的话,才反应过,皇帝这是要他入内府。大夫是内府的五品勋阶,等同于知府,当然权利没有那么大,但地位却是一样的,这些早在朝廷的邸报中就通报过来。 至于后面的帝国日报主编,则是他的差遣,这个职位没有任何待遇,只是表明他的权责范围。勋阶确定他的品级待遇,差遣确定他的工作范围,这个官职任命形式,和宋朝有些相似了。 “臣谨遵上谕。”杨涟脑海中想着这些内府的规制,手上动作却不慢,皇帝话说完,他就领旨谢恩。 “你不要小看这个职位,朕明确的告诉你,这是一次对你的锻炼考核,朕想看看,你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朱由校非常直接的说道,直白的话令杨涟脸色微微一变。 “朕任命你为帝国日报的主编,不是让你过去审稿的,而是让你去想办法,将帝国日报给发展起来,在全国发售,将影响力扩散到整个天下,只要是帝国影响力所能够达到的地方,就有帝国日报的身影。” 说完这段类似于对未来预期的话,朱由校将一叠报纸扔到了杨涟的面前,“你看看,这些报纸上面的文字,除了歌功颂德,还是歌功颂德,朕创办面向大众的白纸,不是为了看这个,而是需要影响力,通过报纸这个渠道,去影响整个天下的百姓,让他们倾听朕的声音。” 杨涟弯腰捡起报纸,看着说的唾沫横飞的皇帝,对方似乎冲失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又开始了自己热血沸腾的讲述。对于皇帝这种状态,他隐约有些耳闻,似乎涉及到什么新事物时,皇帝都会这样,变得有些癫狂,或者往好一点说,叫虔诚。 翻了翻报纸,这上面的东西确实如皇帝所说,没有什么新意,全都是味同嚼蜡的东西,这几期报纸他也有看,除了上面偶尔披露出来的,关于皇帝打胜仗或者一些招工广告,就没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朱由校没有注意这些,而是依然在继续自己对报纸的期望,“报纸在未来注定是一个新的阵地,不,或者说,是影响那个早已存在的阵地的一种新的有效的途径,朕要的不是这种老掉牙的东西,而是能够教化天下百姓,开启民智,让他们开眼看世界的途径。” “教化天下。”皇帝的说辞,让杨涟心中土地一动,他眼角一抽,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只见他猛然抬头,神情有些惊骇的望向了年轻的皇帝,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皇帝,到底是多么的可怕。 下一刻,朱由校就说出了那句他心中已经基本确定,却不敢听到的话语,“朕要用报纸影响他们思想,掌控天下的舆论。” 是啊,舆论,一个看似无关紧要,但却潜藏着可怕力量的词语,东林靠他崛起,士林靠它掌握了乡间的权利。 杨涟沉默了,他没想到,这份小小的报纸后面,隐伏这皇帝如此庞大的野心,他是要将这块千百年来,一直为世家大族和读书人所掌握的阵地,捏在自己的手中,若真的让皇帝成功,这片土地,还有谁能阻止他? 想到这,杨涟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此投靠皇帝,背叛自己所属的阶层么?可是自己不背叛又能如何,皇帝换个人来还是可以做的。 朱由校停止了自己的诉说,他也注意到了杨涟异样的沉默,而很显然,他猜到了对方的担心,不就知道舆论掌控权的转移么。 想着这些,他再度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劝说杨涟答应的杀手锏,“报纸,不仅能引导舆论,还具有一定监督监察的职责,当你手下的人经过多方探查,发现了某些黑幕而披露出来时,可以引导相关部门去调查,可以将之公之于众,让其自觉于天下,也可以将某些百姓的苦难公布,让有能力的人去帮助他们。对于这样暗地里探查民情的人,朕称之为记者。” “报纸,是一个彰显公正的地方。”朱由校总结道。 听到这些对于记者的描述,杨涟眼睛中顿时异彩涟涟,没想到一份小小的报纸上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彰显公正,这不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么。而且可以将地方的、官员的黑幕公布,那么换一个对象呢? 比如……勋贵,比如…….皇亲国戚,再比如…….皇帝!!! 当皇帝做错了,是不是可以将之公布,让其***,以此劝谏呢?杨涟很聪明,他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么多,这么深。 “臣…..明白了,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一定将帝国日报发扬光大。”杨涟深深拜道。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朱由校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挥手让他退下。杨涟的反应被他一直看在眼里,他在想些什么,朱由校大概也能猜到,作为从咨询发达社会出来的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打着什么目的呢。 这些都是后世媒体玩剩下的招数。不过对此,朱由校并不会有太多的限制,既然在权利上,自己打破了皇帝和大臣的制约,那么就要建立另一种监督制约机制,尽管这个机制很脆弱,但也比较有效,不是么? 至于杨涟打的注意,朱由校并不在意,他也许不知道,有一个招数,叫做资格审查,不是什么人都能开办报纸的,还有一个招数,叫做国家机密,不是什么消息都能在报纸上刊登的。 送走杨涟后,朱由校回到了书房,开始执笔写文章,既然军队要等待组建,不可轻动,那么舆论的造势就先开始了,先用强大的舆论攻势,让整个帝国的臣民来一场头脑风暴,到时候各种改革的阻力会小很多。 写着写着,朱由校自己都忍不住窃笑起来,他不知道,当明朝的士大夫看到明天的焕然一新帝国日报时,会是什么反应。当帝国日报这几期传遍整个天下时,会产生何等的影响。 “生活,真是美好啊,没事了就写点东西,水上一贴,惊起一些风浪,也是挺有意思的。”朱由校惬意的想到,他决定,以后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多干干,不然等他们见识逐渐丰富、开放的时候,这样的有趣的事会再也没有的。 第二三零章改变 杨涟出了皇宫后,径直来到了帝国日报的编辑部,那是位于大明门外的一栋两层小楼,位于各个部门的后面,一个僻静的位置。 “从今天起,我就是帝国日报的主编,全权负责帝国日报的发行事宜。”走进门后,杨涟对着大小猫两三只的编辑部成员说道,淡然的语气,放佛是在说一件小事。 “现在,我说,你写。”杨涟指了一个年轻的文书,然后径直开始念叨,那是一片精致的八股文,是杨涟多年经文的研读心得,虽不精深,但颇有新意,可以起到抛砖引玉的效果。 “杨大人,这是陛下让咱家送过来的。”等杨涟念叨完后,忽然刘若愚的声音出现,“陛下让杨大人明天将这份文章刊登在第一版。” “好的,刘公公,我会办理的。”杨涟结果文稿,一看之后,便脸色数变,极为精彩。 “你们都还看什么,还不出去采访?”回过神来后,杨涟发现编辑部的人都盯着他看,不由怒吼道。 “采访!?”几名秀才编辑相互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就是大街小巷的去问,问军人,问官员,问百姓,问他们对某些事物的看法,所有人都去,天黑之前每人给我交一篇稿子上来。”杨涟再度怒吼道,所有人都被他气镇山河的气势给赶了出去。 “呼!舒坦多了!”看着手中皇帝写的稿子,杨涟不禁摇头苦笑,“这样的文稿,也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报童就开始沿街叫卖了,有的发展出了指定的客户,更是直接跑过去,将报纸放好。 左光斗起来之后,也买了一份报纸,作为杨涟的好友,在对方上任后的第一份报纸,总得支持一下。只是才看了一眼,他就噗的一声,将嘴巴中的早点给喷了出来。 只见当先头版写着斗大的标题——论变革之必要。 “时移而世易,世易而事变,自恒古以来,未有长久不变者,大明立国两百载,其典礼制度,皆从国初,至今风俗人情已便,然制度仍未改也,吾窃以为不妥。” 不妥,不妥你妹啊! 左光斗真的很想这么吼一句,然而良好的教养,让他终究还是没有当众发作。他快速的将这片文章浏览下来,文章不长,通篇都是在将变革的必要性,更是那国初的卫所和现在的卫所做比较,说不变者就是这样的下场。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对方那指点江山的口气,姿态摆的极为高调,评论先皇,纵论古今,简直是不要命的典范。 他翻到最后,看了下著名,叫开疆拓土,很陌生的一笔名,而且行文风格也和他脑海中的人对不上号。 寻摸了半天,他也摸不准这作者什么来路,最终只能摇头放弃,“这家伙,这是嫌现在还不够火热,再添一把柴火么?” 皇帝在登基那天就说了,他要改革,当时碍于红丸案无人反对,而今失态平息,反对的风潮渐渐泛起,而这篇文章又来这么一出,为变革吹捧,寻找理论依据,这是彻底的激化矛盾啊。 “真是风雨欲来啊!”左光斗砸吧了下嘴,继续往下看去。 后面的文章就有趣多了,多是些介绍性的,有介绍辽东的,简述那边的新政策,说只有有人移民,就有分的土地,而且在那边种田免税,一辈子都不用交税负。这则文章看的左光斗眼角直跳,“吹牛的吧!” 心中这么想着,但他确地却隐隐有几分相信,这可是帝国日报,是皇帝的喉舌,上面是不可能有假消息的。 “孙稚绳好手段,帝国日报流传深远,在这上面吸引移民,当真是一本万利。”看着上面介绍辽东地理风情的文章,左光斗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旁边的街面上传来一阵喧闹,左光斗牛头看去,却是一位青衣秀才,正拿着一份报纸,大声念着,而内容,正是辽东这一篇。 秀才还没念完,街道上就嚷嚷起来。 “哎,这的免税么?还是一辈子都免,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这是真的么,辽东的条件这么好啊!” “是啊,是啊,要是去的话,怎么去啊!” “秀才,说说,上面写了咋去不?” “上面说了,去警局报名,到时候人多了,会统一送过去的。”秀才大声的喊着,他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都是问这个的。在不远处,另一位年报纸的人也是这样,这里是天子脚下,读书认字的多了去了。 “这……..”看到这个情况,左光斗目瞪口呆,他料想这篇文章会引发巨大的轰动,但没想到这个轰动来的这么突然,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回过头,他看向自己好友写的那篇经义,心中突然火热起来,若是自己的著作能够在上面刊登,让如许多的人观看的话…… 今天这一版报纸刚一发售,就让许多人惊叹,那篇为皇帝变革的鼓吹的文章,辽东免税政策,杨涟的经义,太医院的介绍,无不让人大开眼界。无数京师地界的读书人都在议论,有吗太医院伤风败俗的,有琢磨是不是去辽东应招的,也有些佃农商量是不是去辽东开垦的。 总之,今天这份报纸成为了整个京师讨论的对象。自那之后,帝国日报便风格大改,每三天一期的报纸,不在是以前的官样文章,全部都换成了各种宣讲介绍的版面,有各种经义的讨论,有海外风土人情介绍,有各地奇闻趣事的描述,还有辽东各种政策的宣传。 而帝国日报的规模,也在杨涟的手下日渐膨胀,他在各个省城开设分社,出了搜集各地的新闻外,便是将最新一期的报纸用快马送达,然后当地印刷,这样虽然越远的地方会有延期,但为了日报的影响力,也顾不得许多了。 记者制度也在逐渐的推广,每个省份都有,他们到处跑着,搜集各地的信息,随着帝国日报的逐渐完善,朱由校除了厂卫外,又多了一条信息来源。 而杨涟,也在这日渐繁忙的工作中,体会到宣传的巨大作用。 第二三一章 还要犹豫么 “啊!好无聊啊!”朱由校站在乾清宫中,仰天呐喊。 由于帝国日报覆盖的范围还小,他的那篇文章虽然引起了一些轰动,但效果并不大,对此他也没有什么方法,在又写了几篇后,便搁笔不动了。还是等以后帝国日报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在展现自己惊世的文笔吧。 这是年轻皇帝的想法,他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帝国日报太小上面,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文章质量问题。 自从那日之后,连续过了好几天,除了徐光启来找过他,再度对内府进行一番调整外,他就没有什么事做了。 内府运行了一段时间后,徐光启觉得体制不够合理,又进行了重新更改,在原有的人事部、财务部、内帑的基础上,再次增加了三种上层部门,生产部、采购部以及销售部。 所有的工厂,不论是民用军用的,全都划归到生产部领导,所有需要从外界购买的原材料,统一由采购部负责,所有对外销售的产品,全部由销售部负责,销售部的负责人,则是愿天宫商号的汪文言。 他在处理完长芦盐场的事情后,回京述职,便接任了销售部部长的职位,品阶为三品的侍中。当然,对外并不会打着内府销售部的旗号,而是全都以天宫商号的名义行事,所有的商铺也是挂着天宫商号的牌子。 对于这种明显模仿六部的构造,朱由校只是看了看,便挥手同意,这种制度比之前的要合理些,而且还是徐光启经过一段时间运行后改进的,自然问题不大。 在历史上,整个天启元年,除了沈阳辽阳的失陷外,本身并无大事,而到了此时朱由校这个穿越者秉证,除了各大战事外,同样没有什么大的事情。 各大战事他都有了应对,此时自然无事,也难怪他闲的发慌了。 “万岁爷,既然无聊,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旁边,刘若愚忽然建议道。 “也罢,就如此吧。”说着,朱由校就去换衣服,往宫城外走去。 而此时,南京城外,正风尘仆仆的来了几骑人马,若是有人人的为首者,定然会惊呼,这不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么。只是此时,骆思恭却是经过了一幅乔装打扮的样子,化妆成了一个行商。 他身边的人也不多,就寥寥七八人,皆是一副行商的打扮,匆忙的往南京城中行去,守城的士兵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怀疑,挥手让他们进去。 “大人,南京城这里入城还要检查么?”骆思恭旁边跟着的一个敦实的汉子问道,看他一脸黝黑的模样,像是个老农,根本不像锦衣卫。 “良卿,这里刚刚闹过匪患,检查严密点也没错的。”骆思恭笑呵呵回答道,虽说话如此,但他的眼眸深处,也闪过了一丝疑惑。 “大人,恐怕其中不测之处。”另一个跟班随从说道,他的长相就比较符合传统的锦衣卫形象,阴鸷的眼睛,大大的鹰钩鼻,颇有股鹰视狼顾的感觉。 “确实不得不防,这样吧,暂时先不要去南京千户所,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发动暗子,探探这南京城的情况。显纯,这个事就交给你了。”骆思恭皱眉说道,谨慎的性格,让他当即改变了自己既定的主意。 “是,大人。”许显纯一抱拳,便绝尘而去。 “我们走!”骆思恭一拉缰绳,拐了个弯,往城中而去。 在他们走后,守城的几个士兵闲聊起来。 “哎,你们说,这两天有点奇怪啊,多了好多人入城啊!”其中一个人说道。 “是啊,我总感觉,这些人不太像是商人,看那眼神,杀气森森的。” “你们管那么多做什么,魏国公的事情你们也管的了?”一个老兵训斥了一句,其他几个人便就此闭嘴,他们也没将件事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许显纯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 “大人,卑职并未探听到什么消息,只有一个捕风捉影的传闻。”许显纯迟疑的说道。 “是何传闻?”骆思恭问道。他旁边,站着那个黝黑的像老农的锦衣卫。在这个场景下,此人都没出去,显然是亲信之人。 “回大人,暗子说,坊间风传,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被魏国公徐弘基给软禁了。”许显纯犹豫的说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骆思恭吃惊的站了起来。 “此事只是风传,大人,只是风传,做不得真。”许显纯连忙说道,他也不敢肯定这个消息是真的,万一是假的,自己可是要担上谎报军情的罪名。 “看来,南京城的天真的要变了。”骆思恭来回踱着步,皱眉思索着,“照此看来,南京千户所那边也是凶多吉少,不是叛变了就是被人端掉了。” 南京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一直让骆思恭怀疑,此时有了佐证,已经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走,我们连夜走,这里怕是不能待了。”想了想,骆思恭果断决定,连夜离开南京城。 在座的都是锦衣卫的核心人物,都是训练有素,行动起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收拾了包裹后,立刻起身离开。 此时虽然已经天黑,但以锦衣卫的能力想要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城门出的几个侧门,给钱就能打开。当然,前提是你能找到门路。 “大人,去哪里?”出了城门后,魏良卿忍不住问道。 “去宁波。”骆思恭的话语没有一丝起伏,“去找俞将军,告诉他,南京有变。” 更在后面的许显纯见到魏良卿这个待遇,羡慕极了,自己若是询问,怕得到的就是一记冷冷的眼神吧,这就是家世的力量啊,听说这个魏良卿是东厂督公魏忠贤的侄子,真是好背景啊。 想到这,许显纯不禁又是羡慕嫉妒,又是恨的,恨自己怎么没有这样的家世。黯然之下,他回过头看了眼南京城,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呆立当场,脸现犹豫和挣扎,最终他还是咬咬牙说道,“大人……卑职,卑职就留在南京城,为大人打探消息吧。” “哦!”骆思恭猛地转身,看向许显纯,脸上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好,很好,看来我们锦衣卫还是有你这样胆魄过人的猛士啊。” “多谢大人夸赞,卑职也是希望能为大人效力。”许显纯弯腰抱拳,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算是明白过来,没有家世可以依凭的他,只能靠自己过人的勇气。 “行,你留下吧,蛰伏南京,探听消息。”骆思恭说完,便带人疾驰而去。 而许显纯看了一眼,也回转身,重新回到了南京城。 在大明,驸马是一种悲剧的角色,更何况是作为驸马的孙子,虽然有天家血脉,但也仅仅只值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而且还是虚的,无甚可以依靠的许显纯,只能靠自己的狠劲,博出一条功名富贵之路。 南京城,魏国公府邸。 清幽的书房内,一老一少正相对而坐,少的笑意盈盈,老的一脸纠结,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怎么,魏国公大人还没决定好么?这个决定就如此难以定下?”王思远端着茶杯,玩味的问道。 “事关本国公的身家性命,以及全族上下几百口人,自然要慎重。”徐弘基老成持重的说道。 “上次国公大人也是如此说的,结果却是错过了和西南两位土司相呼应的机会。这次还要再思索思索?”王思远微微笑着,语气轻柔,看起来如沐春风,唇角却挂着一抹讥讽的意味。 “老夫的犹豫,可是救了你们的性命,你劝老夫与你一同举事,说是帝国兵力被牵扯在辽东,无力南顾,那这张报纸上写的是什么?”徐弘基将一张报纸拍在了案几上,正朝上面的是朱由校凯旋而归的半身画像,寥寥几跟线条的简笔画,却十分传神的勾勒出了皇帝的神韵。 这是新任宫廷画师瑟琳娜的杰作,她和汤若望一起求见,最后的结果却是比汤若望要好的多。宁远之战的报道,连篇累牍了好几天,除了开头三天的外,后面的都配有瑟琳娜的简笔画。 “若不是老夫,你们举事,正好碰上挟大胜之势而归的皇帝,哪会仅仅只是从海上运兵而来的俞咨皋?以天启的军争谋略,怎会让你们突袭港口成功,烧毁帝国的炮舰?”徐弘基十分不屑的说道。 “精彩,精彩。”王思远拍着手掌说道,他的脸上一点都没有被人嘲讽的羞怒,有的只是盈盈笑意。 “只是不知道,口口声声念着帝国的魏国公大人,为何还和我们这些海上盗匪勾结?今日来南京的路上,我恰巧碰到了一对官兵,其中护卫着的是一名太监,方向是往宁波而去,你猜,他们是去干什么的?”王思远轻笑着说道,那嘲讽的眼神,让徐弘基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不过对方全然没有注意到魏国公的眼神,而是继续轻轻笑道,“我猜,他们是去宁波传圣旨的,你觉得,圣旨上会写些什么呢?”说道这,他的眼神徒然转冷,盯着徐弘基,阴冷的说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启会不知道么?你以为拉拢了南京千户所就没有问题了么?” “真是天真,你当东厂是吃干饭的?我敢肯定,写个俞咨皋的圣旨上,定然有削夺你军权的旨意,甚至直接将你拿下也不是不可能。”说到这,王思远冷哼一声,双手撑在案几上,身体前倾,逼视着徐弘基,“你以为,你还能保住这份富贵么?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与国同休的国公大人么?” “醒醒吧,看看成国公,他就是的下场!” “你,还要犹豫么?” 【作者题外话】:亲们,抱歉,昨晚两张放在一起了。见谅。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 第二三二章 打捞 咚! 徐弘基终于抵挡不住王思远的气势压迫,徒然倒了下来,整个人软软倒在椅子上,背部靠下,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我……我……..”徐弘基一脸的挣扎,就是说不出最后几个字。王思远也不急,继续自己的语言攻势。 “除了辽阳沈阳失陷时,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说着,王思远也抽出了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的文章说道,“你看看这里,天启正在征兵,数量多少暂且不知,但面对北方好几个省份,人数肯定不会少,报纸从北边传到这里,要十来天的时间,征兵如今肯定已经全面展开了,他的羽林军散布出去,一时间肯定收不回来。” “在看看这里,关于辽东的介绍,你仔细看清楚,所有土地收归国有,然后重新分配。哈哈,耕者有其田,真是美好的愿望。只是不知道,当这个政策实行到江南来时,国公大人你这样的大地主,将如何自处。”王思远哈哈大笑着说道。 “徐家已经答应了。”他骤然收敛笑容,轻描淡写的冒出一句。 “哪个徐家?”徐弘基惊愕的问道。 “还能是哪个徐家,和你家土地不相上下,坐拥几万亩田土的松江府徐家。”王思远一脸的讥讽,“他们可比你爽快多了,一看到这条消息,就立刻答应,共同举事。” “堂堂一国公,竟如此优柔寡断。”王思远继续使用激将法,“告诉你,我手里可不止这一张底牌,当初盛传的先帝遗书遗诏,乃至李三才大人的临终绝笔,都在我手中。” “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天启不光要收农业税,还要将土地收归国有,还要收商税,还要讲海上的生意给捏在手中,到时候,十里秦淮,不知还会不会有你魏国公的一席之地?” 王思远的话语像是一个钢针,狠狠的钉在徐弘基的心里,让他的心防彻底破碎。 “别说了,我答应你。”说完这句话,徐弘基彻底软到,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很好,国公大人很明智,今晚大人先休息下,我明天再来找大人商量具体的事宜。”王思远拍拍手掌,很满意的走了。 不久之后,便是书房中传来的轻轻地啜泣声,声音不大,似乎被人狠狠的压抑住。 “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宁波,宁波港。 海水中飘着写黑乎乎的燃烧残渣,一些船只飘在港口上面,上面固定这一个绞盘,绞盘中的绳子被人拽着,然后潜下水去。 不一会,绳子一沉,整根绳索被蹦的笔直,船上的大汉见此,开始转动绞盘,用力的往上拉着,很快,一尊黑黝黝的东西冒了出来,仔细瞧瞧,却是一门大炮。 在港口的岸上,俞咨皋站着,满脸的欣慰,随着一门门口径不一的大炮被从水中打捞出来,他的心里更加高兴了。有了这些大炮,配合着训练几天,可以排布长矛方阵的白杆兵,基本的战力是能保证了。 “博汎际传教士,火药的配置就麻烦您了,希望能尽快的做出一些来。”俞咨皋对旁边一个传教士打扮的佛郎机人说道。 “将军放心,这个交给在下了。”博汎际操着怪异的腔调说道,“只希望将军到时候能带我到京师,面见贵国的伟大皇帝陛下。” “带你到京师没有问题,但我可不保证皇帝一定会见你。”俞咨皋皱眉说道。 “将军可以放心,皇帝陛下一定会见我的,我可是带了几千本书籍,大皇帝陛下肯定会欢喜的接见我的。”博汎际肯定的说道。 对于这传教士莫名的信心,俞咨皋感到很奇怪,不过这不管他的事,只要这家伙能帮他配置好火药就行,到时求下皇帝,皇帝应该会见的。 大炮的打捞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最后十分难以搜寻,俞咨皋才停止。最后一统计,总共打捞上了六斤炮一百二十六门门,十二斤炮二十四门,十八斤炮八门,这些狰狞黝黑的战争机器,已经被清洁干净,随时可以动用。 不过俞咨皋却没有全部携带,十二斤炮和十八斤炮实在是太过沉重了,根本无法随军,只能留在港口,充作岸防炮。 俞咨皋真正想要的还是上百门的六斤炮,这才是陆军用的东西。而且口径统一,也好临时订做炮弹。 拖着今天最后捞上来的大炮,俞咨皋回到了位于宁波城外的临时军营,此刻这里正喊声震天,来次西南土司蛮荒之地的白杆兵正在接受正规的队列操练。经过几天的训练,现在看起来似模似样的。 主抓训练的是秦良玉,他的两个弟弟在辅助他,教官则是残存下来的两千水手,至于沈有容,则带着那一千炮手,不停刷新晾晒着大炮。 “将军,今天收获这么少啊!”看到俞咨皋拖着东西回来,沈有容迎了上去。 “你还嫌少,能有就不错了。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博汎际传教士,从今天开始,帮我们配置火药,那堆不知道该怎么玩的东西终于能派上用处了。”俞咨皋感概的说道。 他这个打捞行动进行了好几天了,各方面进展都不错,就是火药配置方面没人懂,从宁波府要回来的木炭、硝石、硫磺根本没人会玩。 “欢迎欢迎,博汎际教士。”沈有容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谢谢您的招呼,将军,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博汎际弯腰拱手,行了个别扭的中国礼节。 “哈哈哈,博汎际教士,你真客气。”沈有容见他别扭的样子,哈哈笑着也回了一礼。 “将军,我的工作地点在哪里?”博汎际问道。 “在那边的小屋子里,那里面还有几个工匠,他们是你的助手。”俞咨皋伸手一指,“希望你能注意安全,不要发生意外事故。” “好的,将军,我去工作了。”博汎际行了一礼,便过去了。 “哈哈,还是个急性子。”俞咨皋笑哈哈道,良好的进展,让他心情不错。 “好像夷人都是这个样子。”沈有容也笑着符合了一句。两人相互聊了几句工作,便分开,打算去处理各自的事务。 第二三三章 不得入账俞咨皋 隆隆隆! 忽然,一阵震颤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守卫士兵的大声呼喊,而后,震颤声音渐渐消失。 “将军,天使驾临,请您出去接旨。”一个卫兵跑进了汇报,打断了俞咨皋想要进入营帐的想法。 “陛下的旨意到了。”俞咨皋高兴的喊了一声,转而,他又疑惑起来,“这圣旨来的也太快了吧。”他三天前才发出了公文,此时算算时间,才刚刚到北京。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俞咨皋带着一群将领,整理衣衫,出得营门。 营门口,一青衣太监正手持卷轴而立,看起架势,应当是真的天使。自发布禁阉令后,所有皇宫中的太监都统一了穿着青色衣衫的宦官服,再也没有以前大太监那种绯袍成群的现象。 一群人从营门口出来很是显眼,青衣太监一眼就看到了,他一甩下摆,高举黄稠卷轴,尖着嗓子喊道,“圣旨到,海军将军俞咨皋接旨。” “老臣俞咨皋接旨。”当先打头的俞咨皋立刻双膝一弯,跪了下来,他身后跟着的将领也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片。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一长串的圣旨被念了出来,上面写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但却饶了几个弯。开始时说俞咨皋有负圣望,折损了这多的海军士兵,但念其劳苦功高,从龙甚久,命其戴罪立功,剿灭东南匪患,为便利行事,特命其为江南战区司令,统帅南直隶、浙江、福建三省兵马。 一番先抑后扬,先敲打在重用的手段,令俞咨皋的心情忽上忽下的,也让他经历了多种心情,而到最后,任命他为江南站战区司令时,则只剩下了对皇帝不杀之恩的感激。 “臣定不负陛下期盼,剿灭匪患。”俞咨皋行着三跪九叩之礼,而后高举双手,接过了圣旨,然后好生收藏起来,这封圣旨在他完成任务后,还要交还回去的。 “将军真是深得圣心,圣眷优渥啊!”沈有容有点拍马屁嫌疑的说道,自家将军大人绕了一圈,到最后不仅没有半点损失,职权还扩大了很多,真是有福啊。 “哪里哪里,是陛下可怜老夫,多给老夫一次机会。”俞咨皋捻须微笑,表情淡然,但从他微微翘动的胡须上来看,显然心中极为受用。 “好了,不说笑了,一起回去,好好款待下天使。天使远道而来,想必累了,休息下后,我们为天使接风洗尘。”俞咨皋大手一挥,带着手下诸将,迎着传旨太监就往里走去。 只是,他今天注定事务繁多,走不到几步,就又有卫兵来报,“禀报将军,营门外有一骑人马,自称锦衣卫指挥使,欲求见将军。”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他怎的也来江南了?”俞咨皋喃喃自语,神情间有着说不尽的疑惑。 走在他身边的青衣太监听见了他的话语,主动解释道,“俞将军,咱家在宫里时,旁听过陛下处理政务,陛下派骆大人来江南,是来抓捕勾结盗匪的叛逆。只是没想到咱家到了宁波,骆大人也跟着来了。” “这样啊!”俞咨皋恍然大悟,“将他们带进来。”他转身对卫兵说道。 “是!”卫兵退下,不一会后,七名骑士被领了进来。 “俞将军。”骆思恭笑着抱拳见礼。 “骆指挥使!”俞咨皋回礼,“不知指挥使大人前来有何见教。”他笑意盈盈的问道,“莫非是陛下让指挥使大人过来负责此次的情报侦缉工作?” 俞咨皋这纯粹是开玩笑,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在万历三大征的朝鲜战役当中,锦衣卫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这是锦衣卫难得的正面事迹,也是骆思恭平生最为自豪的事情,因为他就是当时锦衣卫的指挥使。 果然,说起这段往事,骆思恭果然高兴起来,他哈哈大笑道,“老喽,老喽,往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老夫此次南下,是奉陛下旨意,来抓人的。” “哦,是何人啊,值得骆大指挥使亲自出动?”俞咨皋带着一丝吹捧的说道,对于这种情报头子,还是保持一定的敬意为好。 “嗨,整个江南地界,有谁值得陛下如此兴师动众啊!”骆思恭压低了声音,“一门两国公的那位啊,东厂密报,对方和那群盗匪有勾结。” “这次我转道来宁波,也是因为这位主,南京坊间风传,这位已经囚禁了兵部尚书熊明遇,怕是已有反意。”骆思恭张嘴爆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魏国公已有反意。”俞咨皋听闻,当即大叫道,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也难怪他如此,在大明人的观念中,与国同休的勋贵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尤其是效仿云南沐家的魏国公府,世代镇守南京,统帅南直隶兵马,是最最不可能叛乱的。 俞咨皋惊叫出声,让其他听闻的也都震惊无比。 “这怎么可能?”沈有容一脸失魂落魄的说道。 “是啊,魏国公怎么可能谋反呢?”一向镇定的秦良玉此时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这只是猜测,南京锦衣卫千户所已许久没有和本官联络过,加之如此传闻,本官对南京已有点风声鹤唳,故而转道南下,想借助俞将军了力量,点检南直隶卫所兵马,削其羽翼,而后在实施抓捕。”骆思恭说着自己的打算。 “不知俞将军可能助本官一臂之力。”骆思恭抱拳行礼。 “这…….”俞咨皋有些犹豫,毕竟对象是魏国公,事关体大。而且,自己并没有得到圣旨,要协助锦衣卫抓捕对方,如此牵涉进去,怕是不妥。“骆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魏国公如今仍是南京守备,我等武官牵涉进去,怕是不太妥当。骆大人既然身负圣意,依照圣意行事便可,不需我等介入。” 俞咨皋委婉的推脱,让骆思恭大失所望,只是他仍然努力劝道,“俞将军,并不是要将军牵涉其中。将军不是要点检三省兵马,剿灭匪患么?既然点检兵马,那么从南直隶开始也并无错处,想必陛下并无规定将军从何地开始吧。” “那也罢,权当是给骆指挥一个面子,本将军就从南直隶开始点检兵马吧。”话说道这个份上,若是俞咨皋还不同意,那就是摆明了和骆思恭不对付,略略思索下,此举对自己并无害处后,他便答应下来,卖对方个顺水人情。 “哈哈,多谢将军相助,将军大恩,本官定然铭记在心,不敢或忘。”见俞咨皋答应下来,骆思恭大喜,在情报的比拼上,锦衣卫渐渐落於下风,此次来东南抓人,定然要扳回一局来,不然万一惹得皇帝震怒,想削夺东厂职权那样对待锦衣卫,自己可真就是罪人了。 “无妨,无妨,本将军也只是顺手为之罢了。”俞咨皋笑着寒暄道。他说的简单,不过骆养性却不会当真,顺水人情也是人情,要还的。 “哪里哪里,以后用的上本官之处,将军尽管开口。”骆思恭郑重的说道。 “哈哈,骆大人言重了。不说这个了,这位是京师来传旨的天使,想必骆大人也是见过的,走走走,让老夫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下两位。”卖了个人情给锦衣卫的头头,俞咨皋是相当的高兴,他手一引,带着两位贵客,往军营内部走去。 然而,走了没几步,后面又是一阵凌乱的喊叫声。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营!” “来人止步,再往前闯来便不客气了。” 呼呼喝喝的声音表明,似乎有人在强闯军营。 这阵喧嚣很大,让俞咨皋再次停步下来。他转过身,怒气冲冲的往营门出走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夫不过是想要进营帐而已,怎么接二连三的来了这么多不速之客,前面两位也就罢了,老夫惹不起,你这第三者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来路,竟然敢直闯军营,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今天就给我留下吧。 带着愤恨,俞咨皋大步往外走着,而其他几位客人见此,得,跟上去吧,主人都过去了,我们这做客的怎么好意思呆在后面不动呢。 是以,俞咨皋带头,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再次往营门而去。 只是,到了营门处,入目所见,却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跌倒在地,而自己的卫兵正扶着他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血是你们造成的么?”俞咨皋皱眉的问道,现场的情形十分的诡异,他走到这也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出这么多血呢。 “回禀将军,这些血是此人来时就有的,他冲到营门前便从马上跌落下来,小的见他穿着锦衣卫的服饰,嘴巴中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怕耽误事情,故扶起来打算送去救治。”卫兵不卑不亢的将事情经过清楚的讲述出来。 “锦衣卫服饰?”不等俞咨皋反应,骆思恭却是一脸讶色的闪身出来,上前查看。 “许显纯?”看清来人的脸庞后,骆思恭脸色大变,急迫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南京发生了什么?” “大人,骆大人,是你么?”许显纯虚弱的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他激动的喊道,“大人,徐弘基勾结王思远,起兵谋反,如今已经占领了南京城了。” 魏国公反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轰隆隆的在众人的脑海中炸开。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大叔”等人的打赏。 更新出现了点问题。让大家久等,抱歉 第二三四章 沸腾的南直隶 “该死,怎么会这样。”张溥焦急的咒骂道,他的旁边,是一脸担忧的陈贞慧。 上次在花船上听闻王思远王三公子阴谋密会卫所军官时,他就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好的风潮,心思敏感的他,觉得在江南地界会出些乱子,故此,之后他就一直留在南京城,没离开,与他一起的,还有当时参与宴会的陈贞慧。 两人共同留在南京城,品酒读书,夜宿秦淮,好不风流快活。过不得多久,王思远带领的冒称倭寇的海盗上岸劫掠,掳掠人口,甚至就连他的老家太仓都遭劫了,只有南京坐在的应天府还算太平,没有倭寇流窜过来。 虽然家乡受到劫掠让张溥有点伤心,但自己的推测出乎预料的准确,又让他心底有些开心,自己的还是很有预见能力的嘛。带着这样又开心,又有点担忧的心情,他继续留在了南京,而陈贞慧也被这肆无忌惮的倭寇给吓到了,不敢回家,也只好一同留下来,打算参加南直隶的乡试。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张溥有点看不懂了,东南出现了倭寇,皇帝派大军前来平叛很正常,而从海上来也很正常,毕竟皇帝刚以海军来了个漂亮的前后夹击,团灭了女真八旗,此时再度启用也正常。 而且,以张溥的眼光来看,皇帝这怕也是给漕运改海进行铺垫和趟路,只要这次行动成功,以后漕运估计都是从港口出发,走海路北上了。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这只被皇帝寄予厚望的海军舰队,一到宁波就被灭了,连人都死了好几千,整个帝国的海军舰队全军覆没。 皇帝陛下拍下来平叛的军队就此停在宁波进行修整,不在动弹。而南京城中的气氛也有些让张溥摸不准了,兵部尚书熊明遇和魏国公徐弘基公开吵了好几次,原因很简单,熊明遇想带兵去宁波,但徐弘基不让。 最终这件事以熊明遇突发疾病,称病不出而告终,不过,在暗中有传言,熊明遇并没生病,而是被魏国公给囚禁起来。 种种事情的发生,让张溥越来越看不清这南京城的风向了,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离开的时候,天突然就变了。 大队大队在街道上巡逻,接管各种番库衙门的兵丁,让醒来的张溥默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发挥自己强大的交际能力后,张溥终于弄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国公徐弘基起兵,言称要拨乱反正,要将天下归到正轨,他声称,先帝留下的遗诏和亲笔遗书都在自己手中,当今皇帝得位不正,乃是阴谋篡夺而来,是谋害先帝后才得以登基。 自己身为与国同休的勋贵,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起兵,欲拨乱反正,让天下重归正轨,希望天下有志之士能够揭竿而起,云集响应。 弄清了发生的事情,张溥的心就定了下来,闲下来之后,他还有心情对徐弘基的檄文指点一二,蔑笑其为想当然的白痴言论,如此檄文,定然无人响应。 然而,后面发生的事,却如同唱大戏一样,不仅狠狠的打了张溥的脸,也让文人士绅看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在徐弘基以自己的兵马占了南京城后,第二天,便有应天府的卫所军响应,率众来投,第二天,长江上就开来了遮天蔽日的船只,之前劫掠东南的两万盗匪称,感魏国公之风骨正气,特率众来投,欲为匡扶社稷的伟业添砖加瓦。 而徐国公也不负众人所望,他自号讨逆联军总兵官,面对来投的两万海盗首领王思远,直接授予讨逆联军副总兵官的职位。 到了第三天,松江府华亭县徐家召集家中佃农青状,凑了只三千人的队伍,占据了华亭县,响应魏国公的旗帜,宣布加入讨逆联军。 随后,便是各个在地方拥有大量土地的士绅家族效仿徐家,召集家中长工佃农,直接夺站州县,宣布起义,加入讨逆联军。 最后,甚至那群已经很久没有事干的,以漕运为生的苦力汉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皇帝要取消漕运,改成海运的消息,也闹起事来,弄了这队伍,占了个县城,劫掠起来。 面对这种纷乱的情况,南直隶各地的县令知府根本遏制不了,世家大族在本地本身就人脉根基身后,各个基层文吏都被他们所掌控,如今起事,外地而来的流官根本挡不住。好在,毕竟都是士林一脉,都是沾亲带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也不会很为难,不强逼加入,你不想干挂印而去就可以。 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下,很少有官员能够抵抗的,不是加入讨逆联军,就是挂印而去,前往北方。到最后,令人感到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个官员在这场起事浪潮中丧生。 各地纷纷响应后,便是朝着南京聚拢,毕竟那里有个很大的山头,魏国公,而且对方声称有着先帝遗书遗诏的存在,天然具有统治地位,自然要过去。 就这样,大半个月过去了,除了凤阳府外,整个南直隶全部反了,所有州县举兵归附魏国公,加入讨逆联军,征讨弑父篡位的朱由校。 南直隶发生这样的情况仔细想想,其实并不是偶然,朱由校一上台,就发布了要改革的信号,而后便是一系列的动作,撤掉北直隶,改为行省,增加警部,下面州府逐渐建设警局,都察院和大理寺全部外派下设机构,分夺知县知府的权利。 天下没有傻瓜,朱由校种种举动,无不昭示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所有人都相信他会对天下的制度进行一番大改。而后,从前流传的种种传言,什么取消农业税,土地国有化,征收商税,取消科举,等等或正常,或荒谬的流言一下子流传开来。 他们都相信,这些传言中的东西,皇帝或早或晚,肯定会实施的,而这,绝对触碰到了地方的利益,而且是绝大部分人的利益。 故此,有这南直隶全部起事的场面,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需一名摇唇鼓舌之人,南直隶便会变天。 浙江若不是有着俞咨皋的上万大军在宁波屯住,在这股风潮下,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州县跟风。天下最不缺明眼人,看透了皇帝的想法后,不知道多少人心中不满,他们不缺实力,缺的只是个机会。 【作者题外话】:请大家见谅。 第二三五章 总参初动 南直隶反了。 这是魏忠贤最新传来的消息,是通过飞鸽传来的,十分的准确。 在骆思恭南下之后,魏忠贤也跟着去了,当然,是悄悄地,他是奉着皇帝的旨意前去的,目的么,很简单,是去暗中看着锦衣卫的工作,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汇报过来。 “王承恩,这消息没错吧?魏忠贤那老货没有中风吧?”朱由校一脸恍惚的问道。这是这些天来,第七封奏报了,每来一封奏报,便有一个或者两个南直隶府起兵反叛,连续的奏报,直让他怀疑,自己的年号还是天启么,怎么这么多的州府叛乱。 “回禀万岁爷,奴婢在埋在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中都发来讯息,这些消息没错,都是真实的,南直隶除了凤阳府,其他府都反了。”王承恩面色平静的回道。 对于自己手下的两个情报组织,他自然不是没有一点防范的,在里面他埋下了些许钉子,不为其他,只是想要掌控两个组织内部的动态。皇帝这种生物,掌控欲是极强的,他决不允许自己对这两个组织内部两眼一抹黑,于是自然有了这些钉子。 这些钉子不需要干什么,还是和平常一样,听从上头的命令,做自己的事,只是需要将自己所见所谓汇报上来就行。而掌控这些钉子的人,自然就是朱由校极为信任的王承恩,掌着内帑的皇宫大总管,当红大太监。 有了王承恩的再三确认,朱由校才将信将疑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这里不是现代,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视频,他想了解下面州县地方的情况,只能通过手下的汇报,然而这种荒谬的汇报,尽管经过无数次确认,他理智上已经接受了现实,但感情上依然难以理解。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朱由校百思不得其解。 在朱由校的眼中,其实他没做什么啊,不就是改了北直隶的制度,变成了行省么。至于东北那地,本就和关内关系不大,影响不了啊。 只是,他却没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对于明朝人来说,哪个不是惊天动地的,都察院啊,大理寺啊,取消农税啊,还有他曾经写下了的,作为资料存储的一些文字东西,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被传播的很广泛。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傻子。南直隶那些聚齐讨逆的世家大族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想要将朝政重归旧轨,自己依然躺在特权上面,过着悠闲的日子。 “万岁爷,首辅大人求见。”正当朱由校还处在恍惚当中时,李汝华来了。 “让进来吧。”年轻皇帝有气无力的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内阁那边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收到了消息。 “陛下有旨,宣李汝华觐见。” “宣李汝华觐见。” 一连串的声音传递出去,随后,当朝首辅,东阁大学士李汝华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一进来,刚刚行完礼,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陛下,南直隶那边……” “都是真的。”朱由校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依然没有想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按理来说,自己打了个打胜仗,灭掉了女真八旗,接下来不应该是内政平稳,盛世大同的节奏么。 “陛下,老臣不是问这个,南直隶几乎全境皆反,自然确凿无疑,老臣只是疑惑,那边打着的旗号是真的…….”瞄了一眼皇帝,李汝华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最后闭口不言。 “朕说是假的,你信么?”朱由校在位置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也是个官场老狐狸了,怎么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陛下教训的是,老臣糊涂了。”被皇帝骂做老狐狸,李汝华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笑了起来,笑眯眯的整一个偷到了鸡的狐狸。 李汝华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关心的也不是答案,而是皇帝对这个问题的态度而已,根据皇帝面对这种问题的态度,人老成精的他,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事情的真假。而结果么,自然让他很乐观。 “老狐狸。”看对方的反应,朱由校先是一愣,但思索了下,旋即就明白过来,对方这是试探他呢。 “行了行了,得到你想知道的就下去吧,回去维持好朝局,反正这场叛乱和内阁没什么关系。”朱由校挥了挥手,他现在有点不太想继续看见这老狐狸。 皇帝的这句话,却有点大大出乎首辅的预料,他惊愕的反问道,“陛下,这叛乱怎么和内阁没关系呢,要赶快派兵平叛,不能耽误了夏…….”说到这,他突然愣住了,说不下去。 “怎么,明白过来了?”朱由校白了他一眼。 “陛下圣明,南直隶的事确实很内阁无关,老臣告退。”李汝华施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宫,内阁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可没工夫在这里耽搁。 南直隶叛乱,所有行政工作自然开展不了,因而最紧要的就是平叛工作,但这个就属于军事范畴了,但皇帝在内阁提升地位后,又悄悄挂起了大都督府的牌子,同时还下旨,军政逐步开始分离,一切军事事务,通归大都督府管理。 目前由于进步不大,只有河北省和辽东省两省及京畿地区军事归于大都督府下辖,但并不代表着,内阁有权对平叛这种明显的军事行动指手画脚。内阁权威大涨,日常庶务都不必上报,直接按照惯例处理即可,与此相对,自然要有一个对应的机构来牵制。 很显然,皇帝选择了大都督府,而后皇帝又设立内府,将军队后勤捏在了手中,以此控制大都督府。如此形成了一个环环相扣的权利格局。 深谙平衡之术的李汝华早就看透了这一点,今天只是因为南直隶的是太大,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这样,经过皇帝一点,他瞬间就醒悟过来,自己捞过界了,是以,他才一句话不说的,直接回去。 此时内阁要做的,就是维持朝政的稳定,同时调控好地方,积极配合大都督府的行动。 “哎,该怎么办呢?”李汝华走后,朱由校看着眼前的五颜六色的全国地图,一脸的为难。大都督府的四总部刚刚才组建不久,连个领头人都没有,他就是想要问计,也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 “承恩,你说该怎么办?”南直隶突如其来的叛乱,让朱由校心烦意乱,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啊?”皇帝的突然问话,让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承恩措手不及,他没想到,皇帝竟然会问他。稳了稳心神后,他却没有正面回答,“万岁爷您不是常说么,专业的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奴婢只是一个太监,自然无能回答这个问题,万岁爷不妨去问问参谋部的那群小伙子。” 对于大都督府的构架,王承恩也是很清楚的。 “交给专业人士来做。”朱由校喃喃自语,眼睛逐渐明亮起来,“是了,我不是一直强调分工么,此时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拿个主意呢,我要思考的不是这些。” “你去传旨,让总参谋部拟定个平叛的军事计划来。那些小伙子们确实需要锻炼一下,这次是个好机会。”朱由校欣喜的吩咐道。 “是,陛下。”王承恩应道。 基调已经定了下来,出兵平叛,具体的就是如何出兵了,这是朱由校刚才头疼的东西,但现在却转而被他丢给了总参,而且还美其名曰锻炼年轻人的能力。 “我真是太聪明了。”看着传旨的太监匆匆离去,朱由校满意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伸腰,却是是将他的困意给勾了出来,打了个哈欠,他便摇摇晃晃的往寝宫走去。 “计划出来了先放着,等我睡醒了在看。”一连串的哈欠,让朱由校的声音都有点走样。 “是。”王承恩有点无奈的应道,他总觉得,自从御驾亲征了一趟后,皇帝变了,变得随意了很多,各种让老学究吹胡子瞪眼的动作是屡见不鲜,再也没有以前那种严肃庄重的感觉。 皆到皇帝的圣旨后,总参内部那是一阵鸡飞狗跳,年轻的参谋们顿时傻了眼,让他们做计划,这怎么做?按照什么规程来? 总参谋部的参谋们都是从羽林军参谋部抽调组建的,所有人员都很年轻,虽然里面每个人都是最初的八百名军官种子,接受过半年的培训,但自己独立制作军事计划,却还是头一遭。 “许参,怎么办。”齐刷刷的,所有人都摆头看向了许文。 “我和大家一样,都是这里的参谋,也没做过啊。”许文摆手道。 话虽如此,但这些年轻人都还是等着他拿个主意,不为其他,就因为对方之前是羽林军的参谋长,如今虽和大家一样,去掉了所有职务,都调任总参充任参谋,但那明晃晃、在总参独一无二的上校军衔,仍然让所有人都对他马首是瞻。 “许参,你就别推脱了,之前大家都在你手底下干活,如今你又是军衔最高的,你不拿注意谁拿注意啊。”一名参谋说到,虽然用了敬称,但他的语气还是比较随意的。 “是啊,是啊,许参,你说说吧,陛下的旨意该怎么做。”其他参谋符合道。 “好吧,我就先定个章程吧。”见其他人都这么说,许文也不好在推脱了。 第二三六章 教科书般的战略制定 皱着眉头,许文仔细思索着,其他人见状,也都保持安静,默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些资料,以便等下要用。 大概一刻钟后,许文的眉头舒展开来,看样子他有了想法。 “咳咳!大家都来会议室,开会。”他咳嗽了两声,拍了拍手,将人都召集过来。 不一会,本来各自在自己办公室的参谋本都齐聚过来,二十多个校级军官抱着资料,来到会议室,将大长方桌挤得满满当当。 “既然我是这里唯一的上校,军衔最高,那么我也就不推脱了,负起自己的责任,主持下这次军事计划的制定。”许文没有直接说想法,而是强调了一遍自己为何占据主位的原因。 在没有指挥官时,军衔最高者接任指挥权。 见大家不说话,默认了自己主导的地位,许文也不再说废话,继续往下说道,“面对这种突发的军事叛乱,我们首先要明确一点,对待他们的态度,到底是打、是抚还是和。当然,这一点已经由陛下确认了,是要平叛的。但在座的给位却不要就此忽略这个细节。” 说到这,许文满脸严肃的环视了一周,“在座的诸位军衔虽然有高低,但都是陛下看中的骨干,都是当年跟着陛下一路走过来的,都接受过陛下的教导,今后也都会有个远大的前程,如今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参谋,但终究有一天,我们会下放出去,或独掌某一部,或独当一面。” “到时候,总有问题需要你自己处理的,因此我们看待问题,不能仅仅局限于一点上,要站在全局的高度当中,我想,这也是陛下突然让总参制定军事计划的原因。陛下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得到成长,都能尽快的独当一面。” 听到这,所有与会人员都严肃起来,腰板也挺得笔直,他们没想到竟然一个小小的军事计划制定当中,竟然藏着如此惊人的深意。 所有参谋都敬佩的看着许文,心中暗道,不愧是最初第一批二十人中的一个,站的高度是他们从来没想过的。 不论何时,军队中是个论资排辈严重的地方,朱由校依仗起家的最初的九百名(当初有一百是以火头军的名义征召的,不过接受了同样的训练)军官,更是整个军队中精锐的精锐,骨干中的骨干,是所有人当中资格最老的。不过他们中间,还是按资历分出了三六九等。 最初一批接受过单独训练的二十人,后面几批陆续进宫,参加过抗击海盗的两百人,最后才是九百人中剩下的。 “陛下最讲流程规矩,步兵操典就是由此制定而出,我们总参谋部制定军事计划,自然也是如此,一步步开始,那么第一步,就是这个,确定对待敌人的态度。虽然这个如今由陛下决定了,但各位却不要忘记了这个一切的开始。”许文再次重复到。 下面坐着的参谋们没有说话,但沙沙滑动的鹅毛笔却表明了他们的态度。环顾一周,发现所有人都在记录后,许文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道。 “战和确定了后,便是敌我力量的分析了,孙子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环节也是极为重要的…….”许文侃侃而谈,他干参谋长也有一段时间了,平日里也熟读兵书,理论结合实际,自然产生了许多的心得体会,而今,在朱由校特殊的军事体制下,他将这些体会总结,然后一一说出来,在实践中进行再一次的验证。 刚一开始,还只是许文凭借先发的大局观说着自己的观点,但到了后来,具体的谋划时,所有人都开始发言,述说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想法,而这些想法也被参谋们一一开始讨论,有的正确,就予以通过,添加到计划书中,有的错误,但却给了他们灵感,爆发出了更多的建议。 整个会议室,始终都处在一种极度热烈的气氛当中,每个人都声嘶力竭的坚持这自己的观点并试图说服别人。成功的人得意洋洋的将自己的意见添加到计划书中,而失败的人则握紧拳头,再接再厉,开动脑筋,继续提出可行的建议。 这里发生的一切,自然逃不过王承恩的眼睛,他默默的注视着一切,将这些记下来,准备等皇帝陛下起来后,汇报上去。 在总参热烈讨论的时候,朱由校终于结束了自己香甜的午睡,起身后,他喝了杯茶,吃了些糕点,而后王承恩便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计划书还没出来么?”朱由校将一块绿色的脆皮香糕咽下去后,随意的问道。 “还没出来,恐怕今天都出不来了。”王承恩苦笑了下,将总参内现在的情况一一的说了出来。 “这个许文,真是历练出来了啊,这大局观和领导能力真是不错,能看出朕的用意,还能引导其他参谋一起讨论研究,更加锻炼出了缜密的思维和完善的参谋能力,不错,不错。”听完王承恩的描述后,朱由校满脸的赞叹。 这些他曾经上课时就讲过,总参中所有的参谋管都是当初九百人中接受过完整训练的,但能够做到如此出色地步的,只有许文一个人。 “确实很出色,老奴看的都不可思议,当初小小的害羞少年,不过是短短几年,就成长的如此惊艳,真真是让人惊叹。”王承恩也在一旁感叹。 “是啊,真没想到啊!”朱由校也赞叹了一句。 “不过在老奴看来,最没想到的还是陛下,当初只是农家娃儿的他,竟然被万岁爷培养到如此出类拔萃的地步,这才是令人最惊叹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没有万岁爷这个伯乐,他们也不过泯然众人矣。”王承恩笑着,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 “你啊!”朱由校伸手点了点头,哈哈大笑。 下午没等到计划书,朱由校也不去催促,任由总参的那些年轻人继续讨论,他自己则是去放松休养,接下里的一段时间,恐怕又要忙碌起来,没有半点空闲。 第二三七章 夺权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书?”朱由校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纸,翻开来看了看,计划书中写的很详细,分析目前自己分散招收新兵的情况,分析了对方的优势和战斗力,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能赢,而方法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当然,这只是理论,后面还有更加具体的细节,如何进兵,从哪里突入,从哪里进攻,要防备什么,要注意哪里,在二十多个参谋齐心协力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很好,很不错。”朱由校满意的放下了计划书,十指交叉,撑着脑袋看着肃立面前的许文,“不过,我更关心你们制定这份计划书的流程,不知道记录下来了么?” “流程?”许文一愣,不明所以,“都记录下来了,有会议记录的。” “那就好,将这份会议记录整理下归纳下,然后交付内府印刷,各级参谋部发个十几本,让他们好好学习下。”朱由校笑着说道,这话让许文顿时惊喜莫名。 “是,陛下,卑职这就回去整理。”许文只感觉一大块馅饼从天上掉了下来,整个军队中谁不知道,唯一的教材就是陛下编写的步兵操典,没想到今日自己的一点心得体会竟然也能享受这种待遇。 “去吧!”朱由校微笑点头,待许文出去后,他又拿起那份计划书,仔细看起来。 “宜早不宜迟,可以出兵了。”良久,朱由校放下计划书,离开了这里。 随后,一道道加盖大都督府大印的公文不停的下发,传达到各级军官的手中。接到命令的军官,立刻开始按照指挥行动。 在朱由校的命令下,羽林军一分为三,由李捕鱼为主将,率领一万人,走河洛关中,经汉中入蜀平叛。另一万人,由李陶带领,从河北,走山东,沿着运河南下平叛。 至于剩下的不足一万人,全部作为教官,开设了一个巨大的新兵训练基地,对招募来的士兵进行统一的训练,由总训导部主持训练,四总部都该开始积累工作经验了,这次叛乱刚好是个好机会。 李陶和李捕鱼的两只部队组成都差不多,四千胸甲长矛手,三千火枪兵,一千骑兵,一千炮兵,一千后勤兵,合计一万人。两者的区别只在于火枪兵手中的武器,李捕鱼的还是旧式打着箍环的天启式步枪,而李陶手中用的则是清爽的锻造镗钻天启二式步枪,,不仅重量更轻,而且射程更远。 至于其他的,就没什么分别了,全都是一样,一分为二的带走了,多余的就留下来,给李陶充当教官。不过,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没有带三斤炮,炮兵的武器是清一色的六斤炮。 五月二十五日,誓师完毕后,李陶和李捕鱼便分别帅兵行进,朝着各自的目标进发。 而此时的南京城,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大会,大会的举办地点,则是魏国公府。大会的主持人是两位讨逆联军的正副总兵官,与会人员则是各地赶来誓师加入讨逆联军的地方势力。 大会的主题是昭告天下,讨逆联军成立,下一步便是依靠长江天险,暂时守住南京,然后编练兵马,北上讨逆,推翻伪帝朱由校的统治,扶持先帝钦定继承人,皇五子朱由检登基。 很显然,这是一份很靠谱的军事纲领,帝国的舰队刚刚被覆灭,短时间内很难凑得齐一直舰队,而没有舰队,宽阔的江面上,就是王思远的天下,朱由校只能隔江兴叹,拿南京城没有办法。 而后,编练军队,训练有素之后,先灭掉屯驻宁波的俞咨皋,夺取整个浙江,然后以这膏腴之地为根基,渡江北伐。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颇有可行性的计划纲领,照着这么做,暂时占据着海上力量优势的讨逆联军若能充分发挥己方的优势,说不定还真有那么丁点可能,将朱由校推翻。 然而,可惜的是,很多时候,并不是正确的就一定能同行,有时候还要考虑利益的因素。 这不,王思远刚刚宣读完纲领,联合军中直接就有人站起来反对。 “不能死守南京,应该在江北正面截击伪帝军队,一举将其击溃,然后北伐。”华亭徐家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原因无他,因为他家有很多土地都在江北,若是不在江北狙击,而是全体躲到江南,他们家的产业势必会落入到皇帝的手中,到时候是收归国有,还是变成皇庄,这都是徐家不能接受的。 故此,在大纲宣读完毕后,他们是第一个带头反对的。 “对对对,我们这么多人,全部加起来快有十万了,堆也堆死他们。”有一个人站起来附和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家族的。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啊,羽林军总共才三万人,之前还和女真打了一次,我们这边的人数是对方的三四倍,怎么可能会输。”一个胖胖的家伙站起来硕大,看他浑身的绫罗绸缎,各种玉器配饰,显然身家豪富。 一连几个符合的声音,让王思远嘴角抽搐起来,他真恨不得揪着这群家伙的耳朵大吼,这是打仗,是两军对阵,不是尼玛的做生意,靠简单的数量对比就能得出结果的。 “十万人,吐口口水就淹死他们了,还要龟缩在南京干嘛。”这样的言论甚嚣尘上,不断的自各个不同家族的代表口中喷薄而出。 不过这也难怪,虽然王思远的计划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但谁让南直隶的大部分底盘都是在江北呢,浙江只有一小部分是南直隶范围内,他的计划,从根本上来说,是放弃了绝大部分家族士绅的利益,来换取一丝成功的可能。 而这,显然是不能让那些底盘在江北的地方大族所接受,他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不惜冒着谋反的罪名起事,不就是为了阻止天启皇帝的改革,保住自家的利益。现在倒好,天启皇帝的手还没伸过来,联军这边就要自己先放弃,这怎么可以,这怎么能够接受! “依老夫看来,王小友的计划确实有点欠妥当,江北如此广大的底牌丢给伪帝,这不是紫敌么,而且少了这么多地盘后,我们会少了很多回旋的余地。”一名儒服老者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随着他的开口,整个大会场面登时安静下来,但随后就爆发出了一阵细密的议论声。 “看,邹老大人发话了。” “是尔瞻公,原来他也来了。” “快看,竟然是南皋先生,没想到他也参与此次讨逆盛会了。” 邹元标的出现,引起了会场一阵讨论,整个会场是在魏国公府的后花园中举办的,地方相当的大,除了邹元标身边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也来了,因此当他现身讲话时,引发的极大的轰动。 他归家讲学三十载,积累下来极为庞大的人望,在江南地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咳咳,大家都静静,听完尔瞻公讲话在讨论不迟。”忽然,在这喧嚣的议论声中,一名中年举人站起来大声喊道,却是他发现邹元标被这讨论声影响,无奈的停下了自己的发言。 “是啊,是啊,别吵了,都听听邹老大人有什么妙计,他可是自幼通读五经的神童,想必对军略也颇有研究。” 有人这么附和道,然后得到别人的认同,逐渐的,会场的安静再次回归。 “不敢当高见,不过是提出来大家参考参考。”邹元标笑的很谦虚,一大把年纪了,丝毫没有托大,风度翩翩的样子,再次让在场之人折服。 “刚才老夫说了,将江北如此广大之地,让给伪帝,是极大的失策,不仅送了土地,还送了粮食给对方,在做同僚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扼守长江的路行不通。”邹元标捻着胡须,一副高人风范的样子说道。 “根据老夫得来的消息,伪帝的羽林军正在招募士兵,牵扯了相当一部分的兵力。西南,有奢、安两个土司在造反,伪帝肯定要拍兵去镇压的。如此一来,三万的羽林军,能抽掉出多少来平叛很值得怀疑,老夫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 “我们有十万人,对方满打满算也才一万出头,几乎十倍的差距,我们怎么可能会输。”说完这句,邹元标开始狠狠的咳嗽。 “老大人说的有道理,我们就在江北抵御敌军。” “没错,我们肯定会赢,十万对一万,就是猪也能赢。” 力挺邹元标的人还是很多的,满坑满谷。不过这时,刚才的中年举人再次建议道,“老大人既然如此精通军略,推论的头头是道,此时正是危难之际,定要发挥出贤才的作用,我有个题意,不如然老大人当个军师吧。” “对,军师,老大人的头脑不能浪费了。” “是啊,军师祭酒一定是老大人的,谁争我骂死他。” 就这样,七嘴八舌间,邹元标成了讨逆联军的军师祭酒。而一直默默冷眼旁观的王思远,此时终于看出点门道来,原来他们是想要夺权。 接下来,大会的发展彻底脱离了王思远的掌控,在邹元标的提议下,所有的军略都被推翻,重新制定,而且这中间没了王思远的位置。 随后,新鲜的联军指挥名单出炉了,总指挥的还是魏国公,这还是对方德高望重,地位最高,而他们也需要这张招牌,故而不得不定在头上,但除此之外,剩下的位置全都是各个地方士绅,完全没有了王思远的名字。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的支持,真心感谢。 第二三八章 他们只是我的傀儡 第二三八章他们只是我的傀儡 喧嚣的讨逆联军大会落幕了,随着人员和桌椅的撤离,广阔的魏国公府后花园再次恢复了它静谧清幽的氛围。 沐浴在洁白的月光下,王思远和徐弘基在这美不胜收的花园中慢悠悠的转着,一副惬意休闲的样子,丝毫没有白天争名逐利的模样。 “怎么,就这么被你那些好盟友给踢出了讨逆联军,有什么感想么?”摘了多黄色的小花把玩着,徐弘基很是玩味的问道。 整场讨逆联军大会,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王思远把握了开始,却没把握住结局,一番努力,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还能怎么样,我手头有船,有两万的海盗,他们不论干什么,还能绕过我不成。”王思远冷哼一声,回过头,冷声说道。 话虽如此,他的心头还是十分的不爽,任谁被人摆了一道心头都不会爽的。 “再说了,我本身就无意在这所谓的讨逆联军当中占得一席之地,他们,只不过是我退出来的傀儡罢了。”王思远回过头,继续欣赏夜色下的花园美景。 “傀儡?!”这个词让徐弘基砸吧了下嘴,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要知道他现在可是讨逆联军的名义上的总指挥,王思远的这个词,可是连他都包括进去了。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王思远背着手说道,“他们只是我放在台面上吸引注意力的,真正的杀招只有一个。” “船~!” 幽幽的声音传来,让徐弘基登时愕然,船?船怎么能作为杀招呢? “呵呵,还是靖南勋贵,连这个都不知道。”猛地转身,王思远满脸讥讽的说道,“伪帝能用船运兵,出乎预料的出现在女真八旗的后面,将之堵在绝地,任由人宰割,我也可以。” “想想,当两万海盗,通过船只,在千里之外的京师登陆,出现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会是一种神秘感觉?”王思远缓缓闭上双眼,张开双臂,一副拥抱天空所有秘密的样子。 “嘶!” 这个想象出来的场景,当即就让徐弘基倒抽一口凉气,他真的很难以想象,被人以这种方式突进到京师脚下后,会发生什么事。 是京师臣民瞬间大乱,开城投降,还是登上墙头,誓死顽抗呢?种种遐想,一时间令徐弘基不能自已。 “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你么?”忽然,王思远清淡的声音,将他从这种遐想中踹出来,回到现实。 “为什么?”徐弘基下意识的问了句。 “因为徐希!”王思远微笑道。 徐希,当代定国公,他此刻就在北京。 “徐希!?”徐弘基惊疑不定的重复了一边,脸色一时间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把握其心中所想。 “别告诉我,京畿那么多卫所被裁撤,那些卫所官会没一点不满,而你们也什么都没做。”话语虽然是疑问,但王思远说来,却是肯定无疑的语气,似乎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海盗没有攻城能力,我需要有人为我打开城门。”王思远的声音依然淡淡的,但此时停在徐弘基的耳朵中,不知为何,却充满了自信,仿佛只要开了城门,他就一定会成功一样。 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徐弘基是真切的感觉自己老了,一点都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了。 “我答应你,会劝徐希冲到你的内应的。”咬了咬牙,徐弘基终于点头答应,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很好。”王思远一拍手,竟是就此相信了徐弘基的话,微笑的离去,似乎一点都不将对方能不能成功放在心上。 “这……这真是…….”对方洒脱的神态,令徐弘基再度惊愕不已,他这个晚上的吃惊程度,远比他前半生多的要多。 宁波,这里的郊外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一百多门六斤炮横排并列,黑洞洞的炮口仰角朝天,看的让人一阵发麻。 这要是全部点火发射出去,该有多惊人啊! “博汎际传教士,我需要的火药配置完成了么?”远远的站在一栋房屋外贸,俞咨皋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不得不小心,就在前几天,他因为走得近些,结果里面配置火药的工人失手,整个爆炸开来,那巨大的震动,差点没将他震死。自那之后,他就一直离这里远远的。 “完成了,将军大人,每门大炮三个基数的发射药,全都在这里装好了。”博汎际打开门,一指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木桶。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先生了,多谢多谢。”俞咨皋满心欢喜的说道。 “无妨,无妨,只要将军大人到时候把握引荐给大皇帝陛下就好。哈欠,困死我了,我先回去睡觉了。”博汎际摆了摆手,然后不停的打着哈欠,转身出门,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去补觉,原地只剩下个不停催促士兵搬运火药的俞咨皋。 此时距离得知魏国公早饭谋逆的消息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从南京城中突围出来的许显纯也被抢救过来,目前正在养伤。 等到消息后,俞咨皋离开就开始忙碌起来,准备各种后勤物资,包括火药的配置和火炮车架的定做。在不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想要补偿的宁波知府的积极配合下,这些物资很快就准备齐全了。 而今天,就是最后一批火药的完成日期,接收了这个,他的物资全部齐活,马上就能整军出发了。 半天后,在人喊马嘶声当中,整只白杆兵拔营而起,朝着杭州出发,而俞咨皋在和宁波知府依依不舍的惜别后,一马当先的在前头带路。 “终于将这个家伙给送走了。”宁波知府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心中满是一片轻松。想想这几天的日子,他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每天都是到处跑,到处去给他们筹措物资,真是老脸都卖尽了。 要不是因为对方是在自己地头出了事,老子才不伺候呢。暗中啐了一声,知府摇摇晃晃的回城了,他要去找自己的小桃红安慰安慰,这些天真是受累了。 第二三九章 再临天津 送走了两只平叛的部队后,朱由校又无所事事了,被无聊生活所折磨的他,甚至有些暗暗后悔,早知道自己就御驾亲征去了,还留在京城干嘛。 本来他是打算自己亲自带人平叛的,但徐光启一句话却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陛下,如今秋闱将近,河北省巡抚衙门也逐渐组建完毕,开始运转,大理寺和都察院也都逐步开始工作,这些都是陛下一力推行的,此时陛下离京,出了问题,臣等无法可决啊!” 这些都是新事物,除了皇帝,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该怎么弄,真出了问题,阁臣们也不敢擅自下决断,还是要问皇帝,而皇帝远在江南,一来一回,要花费无数时间,十分不便。 听完这番话后,本来心意十分坚定的朱由校动摇了,思索再三后,他就还是决定留在京城吧,这又不是打女真的重大战役,只是一群地主书生搞出来的闹剧,有李陶去也够了。再说手下人是要放出锻炼锻炼了,不能老窝在自己手下,不然还怎么独当一面。 就这样,把手下放出去了,朱由校自己留下来了,只是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要不,去天宫研究院看看?”朱由校这么想着,脚下动作不停,直接拐弯就去了。 如今天宫研究院搬迁了,搬到了皇城当中,没办法,里面的资料实在是太重要了,放在外面不安全,只有放在皇城才能让人安心。 再说了,国标制定时,需要大量的文书,在西郊哪里会有这么多会写字的人,也只有京师才有,故而思索再三,朱由校将其搬了回来了。 天宫研究院的位置现在在煤山脚下,哪里环境清幽,远离宫殿,就算有什么动静,也不会打扰到皇宫内的休息。 当然,上煤山的路时充满了戒备,这里毕竟是个制高点,他可不希望,哪天在睡梦当中,不知不觉的挨了一炮。 皇宫很大,但推行了四轮马车后,朱由校的出行还是很方便的,不一会就到了天宫研究院,然而到了这里后,朱由校却很后悔来了。 忙,这里实在是太忙了,来往穿梭的文书匠人,那都是带跑的,时不时的从一些房间中传出来几声怒吼,嫌自己的文书跑的太慢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专注做自己的事情,甚至都没人发现皇帝来了。 “算了,不用通知徐爱卿了,我们走吧,不打扰他们了。”朱由校止住了刘若愚通报的动作,带着人离开。 在他离开后不久,徐光启衣衫不整的从里面急匆匆的跑出来,在门口转了一圈,他疑惑的道,“咦,不是说皇帝来了么?人呢?” 见门口实在没人,他便摸着脑袋,喃喃自语的回去了,仔细一听,还能听清,他嘴巴中念叨的都时些数学上的概念。 离开天宫研究院后,朱由校一时茫然,又少了个可以去的地方。 军队要不外出平叛了,要不出去征兵了,所以军营不能去,大都督府如今也忙碌开来,参谋后勤训导装备,没有一处空闲,那里也不好去,内府这边,徐光启忙的人都看不到,汪文言也忙完了长芦的盐场的事情,带着人,跟李陶南下去了。 自己现在去哪里视察? 想了一圈,朱由校也没想到什么好去处。他真有种举头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等等,好像还有一个地方。”朱由校抬头看向东边,那是天津港口和船厂的地方。 “对了,就去那里,刚好看看,看看新式船只研究的进度怎么样了。”朱由校一拍脑袋就决定下来,“刚好,我这边还有一批木料要运过去呢。” “刘若愚,准备车架,朕要去天津。” 他的一句话可是让刘若愚跑断了腿,皇帝的出行可是个大事,尤其还不是跟着军队,独自出行,方方面面都要关顾到。要通知护卫人马,要锦衣卫去打前哨,要联系内阁,总之一大堆的事情。 对于皇帝去天津,内阁这边就没什么说辞了,京师离天津那么近,最多不过半天的快马,一下就能联系上。 第二天,朱由校就带着一脸黑眼圈的刘若愚,在一千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出发,在他们身后,是一队庞大的车架,上面堆满了根根粗壮的木材。 这些木料还是朱由校在内库中发现的,全都是历年积攒下来的建筑木料,这次被他一起拖出来,送到船厂去,反正他没有大修宫殿的想法,这些木料堆在皇宫中也没用,还不如送去造船。 只是,拖这些木料是,朱由校根本没发现王承恩那死了爷一样的表情,这些都是上好的名贵木料,就这么被皇帝拿去造船了,多浪费啊。 当然,这些朱由校都不知道,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名贵木料是什么?能吃么?在他看来,巨舰大炮才是真正的财富。 浩浩荡荡的一长串车队来到了天津,路过天津卫的时候,朱由校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越过去,往港口方向而去。 不过,新任的天津知府却跟了上来。天津卫已经成了历史,此时这里是属于河北省辖下的一个府。 经过几年的扩建,港口区域已经很大了,将原来的整个造船厂也包含了进去,整个天津港划分为三个部分,军港区,民港区,以及船厂区。 目前看来,天津港算是基本完成了,只是空荡荡的样子,并没有多少船只在这里装卸货物。停留在这的建筑队已经解散了,人也都归属到了工部,去修马路去了。 现在留在港口负责调度指挥的是丁勉,原来修建港口建筑队的负责人,对于这个名字,朱由校确实觉得耳熟,应该是很早就在天津这边的老人了。 “好好干,等过段时间,朕让你入内府。”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朱由校便迫不及待的钻进从造船厂,原地只留下了兀自激动不已的丁勉。 负责港口管理的他身份十分的尴尬,按理说,这里本应是地方府衙的管辖区域,但帝国海军驻扎在这里,皇帝的目光也经常关注,新任的天津知府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伸手过来。 而丁勉既不是军人,这里也没有什么生产厂,是以大都督府和内府也都没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干了下来,虽然各方面都对他听尊重的,但丁勉自己不是滋味,没有官身,见了哪个都感觉低了一等。 如今好了,皇帝亲口发话,自己是鬼内府管的,以自己的地位,皇帝肯定会给个不低勋阶,自己也算是有了个正途出身了。 丁勉心中感慨,谁能想到,自己这个破家破户的穷酸秀才,竟然也能有当官的一天。 “草民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刚一进去,朱由校眼前就迎来到了山呼海啸的呼声,本来黑压压一片的人群瞬间跪倒,看起来十分的壮观,当然,也让朱由校下了一跳。 “免礼平身!”朱由校挥挥手,让所有人都起来,然后皱眉问道,“哪个是船厂的负责人?” “草民…..哦不,微臣是。”一个老者站了出来,看他那神态,显然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这是很多被划归到内府中人的正常反应,以往他们还只是一介草民,哪想到,一个转身,就被授予了官身,虽然只是勋阶,但也和文官的品级相等,除了职权外,其他并无两样。 “你是……高老?”朱由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陛下竟然还记得草民…….微臣真是……真是…….”见皇帝陛下竟然还对自己有印象,高老登时神情激动,连自称都变得乱七八糟了。 “对于劳苦功高者,朕一向都是记得的。”宽慰了一句对方后,他继续问道,“朕之前不是通知过么不要搞什么迎接,各自呆在岗位上就行。” “这个……”平复了下情绪后,高老有些尴尬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自发聚集起来的,他们就是…….就是想见见陛下。”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生怕皇帝因此生气。 就为了看我一眼! 这个理由很强大,朱由校霎时间无语。感情我还成了珍稀动物,谁都想见见。 不过,这也是正常,整个大明帝国,上亿百姓,能见过皇帝的,屈指可数,也就京畿那些能上朝的官员,其他人,哪怕是很多的地方官,一辈子没见过皇帝的都很正常,这还是遇到个正常点的皇帝,若是遇到万历这样的,见过他的大臣,不超过一千人。 很多人,不论是平民还是士绅,常常都以面见皇帝为一生的荣幸,见了一次后,能够说道一辈子。 看着那些偷偷瞄自己,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的船厂工人,朱由校十分无力,只能无奈的挥挥手,“让他们都散了吧,看也看过了,赶快回去开工。” “是,陛下。”高老应了声,转过身,往前走几步,怒声吼道,“都散了散了,回自己的地方去。” 高老在这里的微信还是很高的,大吼之后,工人渐渐散去。见此情况,统帅一千骑兵,负责保卫皇帝安全的张世泽松了口气,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第二四零章 飞剪船炮舰 “最近船厂怎样,有新舰下水么?”朱由校一边在这里转悠,一边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一件事。没有了海上力量,他很多计划都会受到阻碍,就比如最重要的,漕粮改还,以及海外购粮计划。 本来这都是他从辽东回来后,准备开展的计划,但谁知道,海军舰队昙花一现,竟然被人用火船给灭在了宁波。真是世事如棋,出人预料。 “这……”高老一听这个问题,老脸一红,竟是充满了尴尬。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朱由校捕捉到了他的表情,郑重的问道。 “陛下,主要还是木料的问题,很多大料都是刚刚从辽东运过来,还要很久才能阴干,而且不知道为何,已经很久都没有从南边采购到备好的大料了,所以…….”高老解释道,本来若是南边能够保证大料来源,他这边还是能造一些战舰的。 “这样啊!”朱由校恍然,高老不知道其中原因,不代表他不知道,南方很多造船厂背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他们自然不愿意皇帝的海上力量越来越强,是以就卡主了木料的供应。 “放心,等过两三个月,应该就有好多木料过来。”朱由校宽慰了一句,便岔开了这个话题,“目前船厂中,还能用的料能造多大的船。” “这个…..”高老沉思下后说道,“大概三艘千料炮舰。” 千料炮舰,也就是排水量五百吨的盖伦船,这个吨位,也就是中型炮舰,倘若是以往,朱由校觉得还是不错的。 但现在他却不这样觉得了,数量太少了,对上此刻中国大洋上飘荡着的海盗们,并无多大的优势。关键是盖伦船的速度还有有些慢,也就比福船快个几节的样子,若是被堵住,战斗力真的很堪忧。 毕竟他的火炮还是比较落后的火门炮,没有燧发机,弹药也是实心弹,开花弹都没有,炮战技术也不是很先进,真和大群的海盗对峙起来,战力并无多大优势。 “飞剪船两侧加装火炮的实验进行的怎样了?减摇鳍有用么?”朱由校继续问道,他给船厂这边的资料中有很多超出这个时代的设想和技术,若是这边吸收完毕,应该能想出办法来。 “这个我们已经有过讨论了。”说到技术问题,高老登时神采飞扬起来,“飞剪船容易摇晃,加装减摇鳍后能够有很大的改啥,只是减摇鳍结构复杂,使用木材无法加装,容易断裂。” “那就用钢,用钢做减摇鳍。”朱由校断然说道,钢铁现在虽然产量还无法稳定,但供应船厂的减摇鳍还是不成问题的。 “用钢?”高老声音低了下来,双眼瞳孔扩散,显然陷入了沉思。忽然,他好像从噩梦中醒来一样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用钢呢!” “陛下,有了减摇鳍后,给所有船只加装上后,能够在航行中产生极大的稳定性,能让所有炮舰的炮击精度提上一个台阶。”高老惊喜莫名的喊道。 “那火炮呢,加装火炮的结果呢?”朱由校追问道,减摇什么的,只是改善船上的工作状态,最重要的,还是火炮的加装,跑的再快的船只,没有火炮,意义都不大。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陛下,由于木料的缺乏,我们无法做实验,只有理论上的研究。”高老再次有些尴尬是说道,这也是他刚才对火炮避而不谈,单说减摇鳍的缘故,只是没想到现在还是逃不过去。 “理论上?”朱由校皱眉,“那就说说你们的理论。” “是这样的,陛下应该知道,飞剪船之所以如此快速,主要还是在于其独特的造型,极大长宽比,减少阻力的独特船底造型,高昂的空心船首,这些组合起来才造就了飞剪船快速的特点。” “而想要加装火炮,就需要船只提供很大横向浮力,用来抵消开炮时的后坐力,而这些恰恰是飞剪船所缺乏的,加装了减摇鳍后,高速航行时,减摇鳍能够提供一部分这样的浮力,但是这依然不够,想要在飞剪船上加装侧舷炮,而且还要保证火力,就要将船只做的很大,庞大的体型才能提供足够的浮力。” 高老一番详细的讲解,将目前的难题讲了出来。 “很大,要多大?”朱由校问道。 “三千料!”高老伸出三根手指,“这还是加装了减摇鳍之后缩减的,若是没有减摇鳍,船还要更大些。” “三千料…….”这个数字确实让朱由校吃惊,这可是当今世界上西方最大船只的吨位数了,就连如今航海技术比中国更发达的西方也不知有没有这样一艘船只,这样一艘巨大的船只,其花费不知道要多贵。 而这,还只是飞剪船炮舰最基本的入门吨位。 “火炮数量呢?”朱由校追问道,抛开火炮数量而光谈吨位是耍流氓。 “一侧三十门,两侧总共六十门。”高老不假思索的说道,顿了顿后,他又加上了一句,“飞剪船外形设计,只能做成单层甲板,每门火炮见要有固定的间隔距离,不能太密,而起甲板下的船舱除了密集的肋骨外,还必须采用数量众多的水密仓提供横向支撑力。” “只能是单层,而且还有间距要求,难怪要这么大的吨位了。”朱由校喃喃自语,他也是明白过来,“对了,密集的水密隔舱有多密集?”他又注意到了高老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 “需要……大概二十个!”高老迟疑的说道。 “这么密!?”朱由校吃惊道,如此程度的分割,恐怕是只能做炮舰了,一点运输功用都没有,而且连人都不能多装,除了水手和炮手外,防止接弦战的近战人员都不能有。 “那航速呢,航速能有十二节么?”朱由校关心的问道。 “这个……”高老有些为难,“陛下,刚才那些设计,都还只是理论上的,我们都没有做过实际的测算,航速无法验证出来。” “那块造一艘出来啊!”朱由校脱口而出。 “没有材料,准确的说是没有这么长的龙骨!”高老一摊手,无奈道。 “我带来的那些材料中有没有。”朱由校有些急迫,飞剪船炮舰,想想都令人激动啊! “陛下,容微臣去看下。”高老说道。 “块去块去。”他催促道。 只是去看下长度,高老很快就回来了,然而结果让年轻的皇帝失望,那些木料中也没有这么长的龙骨。 “这…….”朱由校凝眉思索,然后忽然灵光一闪,一个想法冒了出来,“要不,龙骨也用钢来造?”他迟疑的说出这个惊人的想法。 “用钢!!!”高老和吃惊,这个想法太考验人的三观了。 “对,用钢,钢的硬度肯定比木料要好,就是不知道柔韧怎么样,而且这么长的东西,能不能造出来,这个回去让徐光启研究下。”朱由校喃喃自语。 第二四一章 李之藻 “用钢铁,高老,既然你能设计出飞剪炮舰的样式,想必对舰船设计很有研究,不如你和朕回京,到天宫研究内,和徐光启一起研究下这钢铁龙骨的事情。”朱由校兴奋的说到。 “这…….研究……..”高老听闻皇帝的想法,很是迟疑,断断续续的说道:“陛下,这……这船不是草民…..微臣一个人设计出来的。” “哦,还有谁参与了这里面?”朱由校感兴趣的问道。 “回禀皇上,是一个叫李之藻的官员。”高老老实的说道。 “官员?他在哪里当官,天津么?”朱由校问道。 “不是,他之前是高邮制使,治理南河。” “你们怎么将他请过来的?” “不是我没请的,他是自荐上门的,说自己精通数学,对我造船有帮助,当时微臣也被这飞剪炮舰给难住了,很多东西难以界定,所以就抱着姑且试一试的心态,向他寻求帮助,结果真的确定好了很多布局方位,将这飞剪炮舰给设计出来。”高老一口气将经过说出来。 “这样啊!”朱由校若有所思,“你去将他叫过来。” “是。”高老行礼,转身便出去叫人。 很快,他就领着一个胡须花白,但眼睛铮亮的老者过来,说是老者,但对方不过才五十多岁,身板硬朗。这个人给朱由校的感觉,和徐光启有些像,都是儒雅中透着丝严谨和博大。 “微臣李之藻参见陛下。”李之藻一过来,当先行礼。 “起来吧,你参与了飞剪炮舰的设计?”朱由校好奇的问道,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精通数学的进士很感兴趣。 “陛下,我主要是负责一些数字的计算,利用数学的方法,计算出合理的长度,可以输说微臣参与了,也可以说没有参与。”李之藻不卑不亢的回答。 “这样啊。”朱由校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的,自己只负责一些计算上的问题,船只到底是什么样的形状他一点也不懂,这是拒绝了刚才自己让他研究钢铁龙骨的事情。 “你为何自荐来这造船厂。”朱由校继续问,他有点回味过来了,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陛下,微臣和徐子先是好友,他修书给臣,想举荐微臣到内府中去,但臣拒绝了,臣不像子先,以往薄有名声,被陛下看重,委以重任。这样举荐上去,微臣是不太受到重用,故而想要先扬名立万后在让子先举荐于陛下。”李之藻很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打算,他眼神清亮,没有丝毫的躲闪,哪怕说出自己的算计,也给人一种大气坦诚的感觉。 “哈哈,你的想法实现了,朕已经记住你了。”听完李之藻的说辞,朱由校哈哈大笑,他是真的记住对方了,以期解决船舶设计上数学问题的能力,这人对西学肯定很了解,而且除了数学,对方一定还要其他擅长的地方,自己现在正好缺少这样的人才。 其实,这是朱由校孤陋寡闻了,李之藻在明末历史上,以精擅数学、天文历法、地理、财务审核乃至兵法著称,其在西学上的造诣,和徐光启并称。 “你还擅长什么?”朱由校颇有兴趣的问道,他是了解这个时代的士大夫的,一个人若是不精通几个科目,出门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臣还擅长历法、地理、账务……”李之藻平淡的说到。 “哦,还擅长算账啊!正好,内府的财务审核部中,还缺少一名主持者。”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或者说是自我炫耀也好,朱由校眼睛登时一亮,他手下人才奇缺,尤其是内府中,缺少个财务大臣。 “财务审核部!?”李之藻的眼睛也是一亮,这可是个大官啊,目前已知的销售部头头汪文言,前不久可是刚刚授予了侍中的勋阶,南下拓展天宫商号,那可是正三品呢,相当于一省巡抚了,绝对的大官。 “不过,你先要到天宫研究院去,和徐爱卿,以及高老,研究完这钢铁龙骨以及飞剪炮舰的是,徐爱卿也精通数学,他那边还有很多神奇的书籍,给你们参详参详,说不定还能进一步改进这飞剪炮舰呢。”朱由校话音一转,又到了这上面。 “没问题,陛下放心,微臣定当好好琢磨这钢铁龙骨的事情。”李之藻大声应是,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美好诱人的巡抚级高官在等着他,让他动力满满。 “朕等着你再奏捷报。”朱由校微笑点头。 “陛下,臣现在这里就有点建议。”皇帝的肯定,让李之藻心下畅快,老夫蹉跎了半辈子,今日终于要飞黄腾达了。 “说说看。”朱由校好奇问道。 “是这样的,微臣发现,此处距离长芦盐场的一处晒盐地相当的近,处于好奇,老臣曾经到那边转悠过,发现那边相当的繁华,小孩子多,私塾也多,而且,里面教的还是数学。”李之藻偷瞄着皇帝,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听说,那是陛下潜龙时建设的。” “没错,正是朕当初为太孙时建造的,怎么,有什么不妥么?”朱由校面色平静,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不,不是不妥。”李之藻连连摆头,生怕皇帝误会,“微臣只是觉得浪费,里面的孩子数学基础打得极好。微臣精于西学,里面任何学科,都涉及到了数学,如此好的基础,这些孩子不论转向何等行业,都能快速上手。微臣想,既然如此,何不编篡一些更高一步的教材教他们呢,这样学业有成之后,他定人会是陛下的一大助力啊。” 李之藻小心翼翼的说完这番话后,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大片的汗水,可见他心中有多么的紧张,不过,他瞄着皇帝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的表情,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继而就是大喜,自己赌对了啊。 和徐光启一样,李之藻一直致力于西学在中国的推广,而且他比徐光启更加的激进,疯狂的翻译大量的西方专业书籍,希望这些新鲜的文化能够推广开来,改变时下的风气以及逐步走向死亡的儒学,或者说是八股文。 “李之藻,你很不错。”朱由校夸赞了一句后,便转身出去。只留下原地愕然间夹杂狂喜的李之藻。 第二四二章 花钱 又在外面逗留了十来天,彻底将船厂和盐场了解一番后,朱由校便回到了京师。 总的来说,船厂的情势并不乐观,虽然有着大批的能巧匠,飞剪船的改造设计也有了突破式的进步,但原材料严重不足。在两三年后辽东送来的大木料阴干前,船厂怕是彻底废了,产完那三艘千料的盖伦船后,便彻底停工。 对自己生产原料绝望后,朱由校将目光放到了南方,确切的说,是骆思恭的身上,希望抄家的时候能够得到足够多的木料,不然他将势力延伸到海洋上的想法就彻底泡汤了。 朱由校在天津待了五天,然后便转道去长芦盐场视察了下工作,这是目前他下金蛋的母鸡,绝对不容出任何差错。在皇帝离开港口后,整个天津,又开始了忙碌。没错,现在船厂是不开工,但不代表没有事情做。 港口修剪好了,但是防御工事却没有,尤其是炮台,那是一个也没有。有了宁波的事情后,朱由校对港口的安全性十分的重视,因此临走前,他下达了命令,修建炮台。 好在,大明的皇帝也不是都不干正事,前有几个为了防备海上的威胁,在这里设立过一些炮台,比如大沽,如今朱由校想要重新修筑,那就容易多了。 离开天津,朱由校来到了长芦盐场,如今这里可是大变样,彻底成了一个盐山堆积的地方,广阔平摊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晒盐场,白花花的盐像小山一样,到处堆着。 如今长芦盐场已经走入正轨,归到了内府生产部的辖下,专职晒盐,其他一概不管。至于销售,自然是到了销售部,由当地的天宫商号定价分派。各地的盐商在长芦的天宫商号中签订协议,竞争代理人资格。 朱由校废除了传统的盐引制度,转而采用代理人制度,以县一级为单位,每个县竞价出一名代理商,代理商在天宫商号交钱进货,然后拿着收据,到盐场提盐,自己运回县城,依照协议上的价格销售。 这样一来,就没有了官盐私盐的区别,所有百姓都从盐商买盐,官府彻底不再插手,整个盐业的利润,彻底掌握在了朱由校手中。尽管才刚刚投入生产一个月,但各地蜂拥而来的盐商已经交了三百万代理人竞聘金,仅此一项,就几乎将朱由校这上半年来的支出给填平。 “好,很好。”了解到长芦盐场的运作后,朱由校哈哈大笑,如此丰厚的汇报,让他的心彻底安定下来,随着那边几个盐场的陆续整合开动,只要不是一口气开十个军团,以他的资金储备和收入,几乎不用在担心钱不够用了。 “这么多钱,必须要用出去才行。”再高兴过后,这个问题又涌上朱由校的心头,尽管他没有财政知识,但曾经政治课学过的些东西还是知道的,政府财政不是钱越多越好,花出去的钱才叫钱,不然只是废铁。 长芦盐场供应的北方几个省份,竞聘金已经交了,后两年比太可能有一月三百万两的收入,但凭借食盐的消耗,怎么着也会有每月六七十万的收入。而且,随着食盐售价的降低,盐的消耗也会越来越多,直到价格和销量达到一个稳定的点。 也就是说,每月六七十万两还不是顶点,之后还会缓慢的增长,至于增长到什么地步,这就不是朱由校能预计的。而在全国,能够和长芦盐区媲美的还有三个。当然,辽东湾盐区现在还没开发,全国只有三个,一个是汪文言今次的目标,淮盐区,以及已经开始由刘斌开始整顿的山东莱州湾盐区 以朱由校的估计来看,若是四大,哦不,是三大盐区全部整合完毕,在加上四川的井盐,整个全国的盐业收入,估计要在两千万到三千万两左右,这可是一个庞大的收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朱由校只用可劲花钱就行。 “让我想想,哪里还要扩大投入呢?”回到紫禁城后,朱由校每天就是掰着指头,想着这些钱该怎么花,他要是不花出去,很快大明估计就会出现通货紧缩,他已经收拢了三千万两白银在手中,鬼才知道,还有多少银两能够在世面上流通。 这么一想,朱由校悚然而惊,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聚敛来到太多的钱财。“花钱,一定要花钱。” “炼铁炼钢要扩大,枪炮厂也要扩大,水泥的生产,以及造船,现在先将木料买来阴干,等三年后疯狂造。”朱由校盘算着,他打算将西郊那边彻底建成一个钢铁工业城,用庞大的炼铁量,反哺农业。 要知道,在此时的农村,很多地方连一把铁质的犁耙都没有,春耕时都只能用石头的或者木制的犁耙。 “我还需要更多的俘虏,三万女真战俘,投入到迁安的铁矿开采中,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这么多人,现在只能勉强供应钢铁厂的消耗,必须加大开矿力度,我还需要更多的俘虏。而俘虏,就要更多的军队来抓捕。” 就这么着,回到紫禁城后,被巨大金钱刺激到的年轻皇帝,沉浸到了花钱的快感当中,在这种快感的刺激下,他连续不断的写出一份一份的计划书,各种各样的计划,几乎堆满他的书房。 直到,徐光启的汇报将他惊醒。 “陛下请保重龙体,江山社稷,全系与陛下一身,不可轻忽。”徐光启皱眉看着皇帝应亢奋而显得潮红的脸庞,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的将所有稿件全部聚拢,堆叠起来,不让他在看。 一边收拾着,徐光启一边摇头,他对皇帝这些天的经历有些了解,原以为是夸大,但没想到事实不传闻更严重,皇帝几乎是走火入魔般在作着各种计划,要不是以前习武的底子趁着,身体早就垮了。 也是因为这个,他紧赶慢赶的将自己的设想完毕,并改装实验成功后,立刻就来陛见了,也只有一些新的技术出现,才能将皇帝从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中拖出来。 “陛下大了,是该给他找个媳妇了,偌大的皇宫,陛下竟然连个女人都没有,也难怪,寂寞的时间无法打发,只能做做朝政规划,都是憋的啊。”徐光启叹息一声,暗暗的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 皇宫中还缺个皇后! 收拾着稿纸的徐光启并不知道他手中这些纸张的分量,这些纸张上面写的规划,整个大明,自朱由校去世之后,依然进行了整整一百年才做完,这可是真正的百年计划。后世几乎所有人都十分好奇,天启圣皇到底是怎么凭借这一个人,在短短的十天之内,写出这份惊人的百年计划书。 这又是一个未解之谜,后世人研究来研究去,最终只能将其归到圣皇陛下那不同于常人的脑袋当中。 “你是说,炼钢的平炉有所突破了?”朱由校双目紧闭,脸色潮红的躺在软榻上,他的额头布满了青筋,这些青筋此刻正突突的跳着,让他脑袋隐隐作痛。 许是看出了他的难受,一名侍女大胆的上前,收手按下,开始给他按摩,随着阵阵有规律的按压,朱由校终于感觉到好受很多了,不过此刻仍然无法思考,他只觉得脑袋空空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十来天干了什么,当被徐光启的炼钢法突破的消息惊醒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真想不到,眼前满地满桌的文稿都是自己写的。直到现在,他的右手还在微不可查的抽搐着,如潮水般的阵痛一种从那里涌来。 “这只手怕是几天不能动用了。”对自己身体相当了解的朱由校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是的,陛下,经过老臣的钻研以及一些改进,终于能够成功的炼制出一炉高碳钢了。”徐光启满面红光的说道,能批量炼制钢的意义有多么重要,他是知道的,这其中的意味多的说都说不清。 “哦,爱卿是怎么做的?”朱由校好奇的问道,反正他自己是想不出来,在这个调节下,怎么解决炼钢的问题。 “是这样的,陛下,生铁出来后,挑选那些含碳量比较低的作为主材,然后放进平炉中,与之一起的料还有铁矿石,焦炭,以及石灰石。”徐光启一脸回味的说道,显然在回想攻关时的体会。 “生铁用焦炭融化,会造成太脆,故而用一些铁矿石来中和下,而后,老臣又在平炉的顶部开了个口子,里面安放一个轴承,然后通上一根水力带动的传动轴,传动轴的末端,安装着无根熟铁棍,用来在生铁融化时搅拌,于此同时,多加了一个风机,加大风力的鼓动……”徐光启详细的将自己的设想描述出来,虽然步骤很多,但无一例外,全都是用来脱碳,或者中和生铁中碳的含量。 对于熟悉这些炼钢资料的朱由校来说,这些是很轻易就能想到的,没想到被徐光启用这么多手段给达到了。如此看来,他是真的理解吸收了朱由校关于元素说的理论啊! 相比于炼钢的突破,朱由校更欣喜于这点。 “恭喜徐爱卿,你离天道又近了一步。”朱由校淡淡的开口祝福道,突然的话语,打断了徐光启的诉说。 “哦….”对方被打断后,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题外话】:谢谢达叔......这个名字真的有点占便宜啊。 这章有点乱吧,思路不畅,没有大纲啊! 第二四三章 闹剧般的收场1 乱糟糟的南京城终于安静下去了,看着大量南直隶州府的人离开,张溥和陈贞慧终于松了口气,预想中的内讧终究是没有来临。 对于发生在魏国公府上的那场盛会,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以王思远和徐弘基为首的武人派系,被以邹元标为首的地方大族派系给多了权。 之所以对这些门清,并不是太仓张家参与其中,太仓张家被张溥拦着,没有派人来参加,也没有发生占据州县这样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家中子弟去新换人的县衙中帮衬。张溥和陈贞慧虽然天资过人,眼光独到,但此时依然只是个小人物,他们能知道这些,全赖邹元标发型的类似于帝国日报的刊物。 他们起兵的原因,事情的经过,自己的口号,正义的目的,通通都写在了这些上面,而后用来免费的分发,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占据道德制高点。 还别说,这样的手法还挺有用的,至少忽悠了不少的年轻士子跑过来投靠,希图大盗昏君,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不过,大部分都人却都没有动作,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中的聪明分子和佼佼者,以及那些传承悠久的中小家族,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动作,而且还十分谨慎的和参与的大族们划分界限,拉开距离。 甚至很多无法抵抗汹汹大势的官员也是如此,全都是一脸忠贞的样子,宁死不屈,一点都不怕死。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怕死,只是料定对方不会大开杀戒罢了,同为士林读书人一脉,关系网错综复杂,没人会鲁莽行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就是这些死扛着的官员的依凭。 当然,天下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聪明和谨小慎微,一些立场不坚定,满脑子都是捞钱想法的官员,以及地方落魄的读书人,利欲熏心的小家族,他们纷纷响应,投靠掌控了州府县城的大族,协助对方掌控地方政局,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真是一群没有脑子的人,连朝廷…….帝国和这边一场硬仗都没打呢,就迫不及待的投过去,当狗腿子,脑子进水了么?” 当张溥和陈贞慧两人通过自己的亲朋好友、师长同学等人脉关系了解到南京城外发生的事情后,不约而同的啐道,他们俩真不明白了,如今情势不明,帝国和南直隶强弱未分,怎能如此轻率的押宝。 看看士林当中那些有名的人物,当初骂起皇帝阴谋篡位时信誓旦旦,就差赌咒发誓皇帝真的这么干过,可现在一看,那些骂的欢,叫得响的,一个都没有露头,都在观望局势,反倒是一些小虾米跳了出来,上蹿下跳的蹦跶着。 更让两人无语的是,那帮子文人士绅竟然玩起来什么会盟,从南京散去后,这些地方大族的代表就齐聚松江府,闹腾了好一阵,推举出来一个盟主,统帅所有兵马,渡江北伐。 他们以为自己还是在三国么,以为自己是讨董联军?这种仿照戏文上的闹剧,彻底让张溥对这些人失去了希望,也不想着为自己家族即将失去的利益进行任何挽救了。在他看来,天子派兵南下,虽然只有一万人,但却犹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陈贞慧的老子陈于廷此时正在朝中,担任太仆寺少卿一职,这虽然是一个清水衙门,没有什么职权,但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往来者都是当朝官员,而且其归属于兵部,是中央机构,消息自然灵通。 是以,陈于廷时常写信,告诫家中子弟,应当如何如何,就像是这次,陈于廷再次来信,让家族之人绝对不要参与进去,一定要和那些为了利欲熏心,铤而走险的人划清界限。 张溥聪慧,对着朝局有着不同寻常的敏感性,而陈贞慧本人也聪明,又有着不同寻常的咨询来源,两人在一起可谓珠联璧合,相互分析下,却是渐渐把握中了时事的脉络,而他们应对的措施也很简单,那就是这次变故多段的科举。 两人都已决定,一定要参加这次的乡试,而且要中举,然后前往京城,参加会试,强势的换地,多变的举措,地方大族疯狂的行为,都让他们隐隐感觉到,一股大势即将来临。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看着在南京城边上渡江的大部队人马,邹元标深深的叹了口气。 邹元标是江西吉安府吉水县人,这个地方可不简单,诗人杨万里、文天祥均出自这里,明朝三大才子的解缙也是这里人,和邹元标是老乡。 自红丸政变后,几十年没有出仕的老人家可是相当丧气的,本来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派系上台执政,结果却因为深度参与到了宫廷政变当中,而且还是站在了失败面,被皇帝登基之后,拿住狠整。 一通大清洗后,整个东林的高层都被牵连进去,发配辽东屯田,而后呢,又是一场剧烈的权利格局变迁,在这里一连串的打击下,整个东林党顿时雨打风吹的散去,成员们各自寻找能抱团取暖的人,改换门庭,形成各自的派系。 而身为东林三君的邹元标,就在这样的情势下,被人给遗忘了,而他自己也担心皇帝寻他出气,默认了这种遗忘,一个人静静的守在老家,准备了此残生。 但邹元标却是心有不甘,满心都有股怨气,而且随着台面上的人物越发的光彩,心中的不甘和怨气也就越发的浓重。 这些本来都是属于他的。 忍辱负重三十载,甘守清贫三十年的默默讲学,竟然只换来了一幅落寞收场。就在即将登临舞台,展现耀眼光彩的时候,突然被打下来,孤独度过,换了谁,谁都不甘心。 邹元标也是一样,是以南直隶的事情一发生之后,他就立刻起身,远赴南京,就为了重新找回自己失去的舞台。 而现实也没有辜负这位老人家,凭借着东林党残存的声威和三十年讲学积累下来的人望,他终于谋夺了盟主的地位。虽然这个过程有些儿戏,也有些不光彩,但邹元标并不在意这些,相对于过程,他更喜欢结果,结果对了就行。 会盟以后,大家从松江府出发,转了一圈后,他们再次回到了南京,而后从这里渡江,准备在北边集合各地讨逆部队,狙击南下平叛的朝廷军队。对于南京城中,自称讨逆总兵官的魏国公徐弘基,他们视而不见,直接以讨逆联盟盟主的身份,命令他前来会和,共同渡江平叛。 说是话,这些大家族出身的人,其实也并不笨,他们知道,只有守着长江,才是最好的选择,之所以反对,只不过是为了抢夺主导权罢了。文人是有傲气的,尤其是明朝的文人,他们看不起徐弘基,你一介武人,凭什么来领导我们。他们也同样看不起王思远,秣陵王家,只不过是个小家族,在没有办法购置足够多的土地的时候,才将目光投到海上,才聚敛织工,生产贩卖丝绸。 尽管秣陵王家的生意很大,但仕途不畅,又没有作为传承的土地,其他举兵的家族是不大看的上眼的,也自然不会接受领导。如此一来,这些大族自然要选择自己认可的主导者,而想要这样干,必须先将主导权拿过来,这也就有了魏国公府上全面反对的一幕。 但前面也说了,防守长江这个正确的策略是不可能实现的,哪怕主导权到了这些地方士绅大族手中,也是如此。长江北边的大族同样多,而这些大家族之间的关系总是错综复杂的,相互姻亲十分频繁,在一连串的勾心斗角合纵连横当中,最后讨逆联盟总算是达成了一致的条件,在江北整军备战,击溃朝廷的平叛军队,而后北上,推翻伪帝,扶持皇五子朱由检上台。 而想要执行这个计划,有个人五就很关键了,那就是魏国公。王思远能想到利用一门两国公的便利,他们自然也不会想不到,于是就有了这么一条霸气十足的命令,命令魏国公前去联盟会和。 “怎么,你真的要去?”王思远玩味的看着徐弘基,笑眯眯的样子,让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干嘛不去,谁利用水还不知道呢。”徐弘基冷笑着,“况且,我不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他们这是在哪我立威。我不去,城外正在渡江的几万人正好冲进来,将我拿下,这南京城看似平静,但不晓得有多少人等着为他们开门呢。” 徐弘基冷笑着,事情被他分析的相当透彻,“我去了更好,镇守东南的魏国公也被联盟收编麾下,这会让他们声威大涨,也更加具有大义名分。既然这样,我去和不去都一个下场,那我为什么不去呢?” “很精彩的分析,不愧是魏国公,这国公真是没白当。你去了也好,省的麻烦,而且他们一棒子文人,没有会大涨的,你去了没准还能趁机掌握军权呢。我说的是吧,徐大人。”王思远拍手笑道,只是他的笑容十分的冰冷,透露着一股森森寒意。 “嘿嘿!”徐弘基默然一笑,丝毫没有表态,哪怕他的打算被人揭穿了也是如此。 “你去了也好,可以配合我行动,我也该出发了。”王思远丢下语句,便飘然而去,转瞬间就从南京城消失了。 第二四四章 闹举般的收场2 “督公大人真是料事如神,竟然早早的就将人埋伏进去,让属下佩服啊!”一名华服老者站立着,对另一名圆脸胖乎乎员外恭维着,看他笑得满脸褶子都纠结起来的脸,显然那圆脸老者身份不一般。 “呵呵,阴差阳错罢了,阴差阳错罢了。”胖员外圆乎乎的脸上一脸的笑容,不停的谦虚着,不过看他的神态,显然还是比较受用的。 “哈哈,就算是巧合,能巧合到督公大人头上,那也是督公大人洪福齐天啊!”华服老者依然拍着马匹。 “都是万岁爷庇佑,万岁爷庇佑啊!”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猜出来了,这个圆乎乎的老者正是缀着骆思恭南下的魏忠贤,只是让人奇怪的是,他竟然和骆思恭完全岔开了,来到了这里——清江浦。 清江浦,九省通衢之地,天下繁华之所,这里是运河的转运口,漕粮的仓储之地,每年四五百万担北上的漕粮,让这里富得流油,同样的,这里也聚集了最多的码头工人,在后世,他们有另一称呼——漕帮。 这次南直隶几乎全部州府皆反,对朝廷来说是一场灾难,至少今年的漕粮是没了,但对于其他一些人来说,这却是天赐良机。 比如说………白莲教。 魏忠贤本来是缀着骆思恭南下的,他不是去帮衬的,而是想看看锦衣卫会不会有疏漏的地方,让自己有便宜可捡。但是,他毕竟是太监,身体不是很好,比不得正当壮年的骆思恭,刚刚进入淮安府地界,就病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到到了清江浦去养病,那时地段繁华,医生也多,吃穿用度更是天下闻名,今次正好去见识见识。 魏忠贤身为一名太监,而且还是厂公,虽然没了逮捕的权利,仅仅剩下刺探情报的监察权,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一隐没暗处,顿时让他发现了一处财源,那就是那些帮会成员。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有活力的社团组织。他们身处最社会的最底层,干着违法乱纪的勾当,要是换做以前,堂堂东厂督公都不惜的搭理他们,但无奈没毛的凤凰不如鸡,东厂职权和太监的权利被削夺的一干二净,没有了灰色收入来源的魏公公,还真就盯上了这么点东西。 而且,这些人员身处社会最底层,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消息非常的灵通,对东厂情报网点的铺设十分有利,魏公公也就这样放心大胆的利用上来,后来他几次透露过自己收集情报的方式给陛下,陛下也只是警告了他几句。 “你要分清主次,你的职责是收集情报,而不是玩黑帮赚钱,若是哪天你搞不清了,小心你项上人头。”皇帝严厉的话语依然历历在目,虽然让魏忠贤胆战心惊,但也让他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担心。 万岁爷不会反对自己手段,只是要办好差,不能泄露身份,并深度参与。也就是说,搂钱可以,但不能过分,不能干碍地方政务。 也正是这样,魏忠贤利用召集回来的各地镇守太监的人脉,渐渐搭建起来自己的情报网,招收亡命之徒,控制黑帮,开始了自己地下教父的传奇生涯。 在清江浦,同样有着东厂的情报点,越是像这种繁华的地方,东厂的触手就更深,历任守备太监在这里打下了丰厚的根基,如今都被魏忠贤给一一接收。 只是,不等魏忠贤养好病继续南下,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个华府老者就过来汇报,说是发现白莲教的踪迹,而且对方人数很多,几乎就是明目张胆的从山东跑过来,一点隐藏行迹的意思都没有。 一听说出现白莲教,魏忠贤就来兴趣了,直接通过当地的社团埋了几个钉子进去,准备等自己养好病,再来捉拿立功。 只是,他埋进钉子后没过几天,整个南直隶就反了,各地持有田地的大地主个各大海商支持者跟疯了一样,纠结一帮子佃户,凭借自己在州县的人脉,直接囚禁知县知府,自己当家作主起来。 而打的统一旗号就是推翻伪帝,逢迎皇五子登基。 在这股逆流之下,清江浦也受到了影响,只是造反的人群不是佃户,而是卖苦力的工人。按理来说,若没有人带头的话,那些卖苦力的汉子还没这个胆子起来闹事,但就在前几天,恰好的出现了白莲教,那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白莲教本身就在穷苦人民中传播甚广,清江浦这里也是如此,白莲教的各种教派在这里影响很大,有人串联煽动,愚昧无知的苦力们顿时躁动起来,直接竖起了反旗,响应南京的号召。 而让魏忠贤又惊又喜的是,他埋进去几个钉子,因为自身比较勇武,是练家子的原因,竟然混到了核心的领导层面,虽然在里面还是垫底的存在,但探听消息确实不成问题,这样一来,这里的叛军几乎对魏忠贤敞开了大门,变成了透明的存在,在这种情势下,他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那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呢,如今整个南直隶遍地皆反,我们就这么点人,做不了什么啊!”拍完马匹,华服老者疑惑的问道,能混到他这个地步的太监,就没有傻子,但目前这种情况下,阴谋诡计没有,而人也就那么几十个可用的,他确实想不出来,还留在这里干嘛。 “本公自有妙计,你准备好人手就行。”看着远处白莲教乱哄哄的营地,魏忠贤胖乎乎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对于身边的人,朱由校从来都不吝于教导,尤其是骆思恭和魏忠贤,对于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组织,他的期望不仅仅局限于国内,而是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国门,在国际上立足。而这样一来,精心培养的特工就显得很重要了。 皇帝讲了很多,魏忠贤也凭借着好天赋都给记住了,也做了些训练和实验,而这一次对付白莲教,就是他的实验,从目前来看效果良好,以后这些手段可以扩大化使用。 “这或许就是陛下所说的,进行变革吧!”他在心中猜测道。 第二四五章 闹剧般的收场3 “真是难走啊!”俞咨皋摸了摸头上的汗水,一脸个感慨。 “是啊,这路忒不经压了,大炮一过就烂了。”秦良玉看了一眼陷在泥地里面的车轮,满脸的无奈。 如今已经是五月底了,正是雨水充足的季节,而他们的运气显然不够好,出发之后就下了一场雨,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一步一坑,六斤炮又重,有一吨多重,在这里几乎无法通行。 “要不,我们把大炮都丢下吧。”秦邦屏一脸犹豫的说道,虽然大炮的威力足够大,但实在是太难以携带了,尤其是在道路泥泞的南方,几乎寸步难行。正是因为这些大炮的耽搁,让他们错过了攻打松江府,歼灭叛逆首脑的机会。 从宁波出发,走了十天了,他们还没到杭州府,全都是因为大炮的拖累,若是丢下这些沉重的武器,轻装前进,早就到了杭州了。 “不行,没有这些大炮,怎么攻破南京城呢!”俞咨皋断然拒绝的道,他可是深深见识过这些武器的威力,没有这些大炮,他们这万把来人跑过去干嘛?送菜么? “若是没有这些大炮,我们早就到松江……”秦邦平还想争辩。 “邦屏退下,不得无礼。”秦良玉大声喝道,俞咨皋是军中主将,做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绝对不容许下属质疑。 “是。”秦邦平行了一礼,不甘的退了下去,不过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显然不服气。 “好了,秦将军,也怪不得他们,这些大炮现在确实成了累赘,但是不带他们又不行,你对南直隶还不了解。”俞咨皋有些苦笑的说道。 “那些卫所确实已经烂了,但偌大的卫所,还是有三斤钉的,这些人平时散于卫所之中,毫不显眼,但一旦被聚集起来,还是相当可怕的。而且南京城当中有着大批的勋贵,他们的家丁家将也是数量众多,集合在一起,也是不能小觑,而且对方富庶,骑兵怕是很多,没有大炮,光凭这些人是打不过的。”俞咨皋解释道。 “秦将军,别怪老夫不客气,白杆兵虽然性情凶悍,但少经训练,结阵对战,怕不是南京那边的对手。” “无妨,大人说的都是事实。”秦良玉苦笑着,显然她吃够了这一点的苦,土司狼兵战斗力是很不错,但真的不好管束,她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他们能够成军。 “走吧,前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俞咨皋抬头看了看前面泥泞的道路,满脸的无奈。 就在俞咨皋还在田埂间挣扎往杭州行去时,以魏国公徐弘基为先锋的讨逆联军已经度过了长江,集合着所有人马,浩浩荡荡的往北行去。 “灭此朝食,就在今日。”看着浩浩荡荡,连绵几里的大军,所有参与进来的世家大族们都松了口气,其实举兵他们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一着不慎就满盘皆输,家族就会彻底沦丧。 然而如今看到这么多军队时,他们信心不由大涨,听说小皇帝只派了一万人过来,我们这里浩浩荡荡的,几乎有十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他们淹死。此时此刻,看到如此军容,所有参与的人都放下心来,有时间去想点别的事了。 南直隶总共十几个州府,而能够举兵的,都是当地首屈一指大家族,家中田宅巨万,轻而易举的就能在地方募集许多佃农,集合起来,有十万人那是再轻松不过了。此时明季末期,卫所已经腐朽不堪,整个南国地方,除了守备南京外,其他州县几乎没有什么兵马,如此才让他们轻而易举的举事。 整个南直隶地界,除了凤阳府有巡抚的抚标守卫皇陵外,就是属南京有点兵马了,然如今在这个魏国公挑头谋反的时候,南京的兵马不仅不是阻碍,反而成了助力。 世代镇守南国,被视为定海神针的魏国公都反了,还是因为先帝遗旨遗诏的缘由,我们还不跟上么?这才是如今南直隶全走皆反的真正原因。 军队的行进速度是很慢的,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道路不休,而且还都是土路,人踏马践的,十分容易坏,更何况李陶还带着大量的火炮,这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行军速度,等跨过了山东,进入淮安府地界,怕是得半个月后了,而想要与敌人接站,估计得要一个月了。 而讨逆联盟这边也是如此,他们走的也很慢,甚至有时候都还会停下来修整,几天不走。粮草他们是不缺的,不说几百万担的漕粮,光是举事的大族,支应一些就足够大军的消耗了。而为了成功,他们此时也不吝啬,粮草军备是敞开了供应。 联军慢慢的走着,他们也不急,走慢点还能整合兵马,进行训练。虽然领头的都是书生,但他们也不傻,刚刚征集的佃农怎么能够打仗呢,这也是他们带上魏国公的原因,他的手下都是军中精锐,训练什么的还是搞得来的。 徐弘基也乐得如此,将自己的人手安插下去,就算最上面的是你们的人,但中层基层却都是我的人,到时候谁控制谁还说不定呢。 就这样,一群庞大的乌合之众慢慢的训练,慢慢的整合着,也逐渐往北走。 陕西米脂。 “小叔,小叔!”一阵叫喊声,响彻了这个枯槁的草原上。 “什么事啊,过儿。”一个正抓着杆长矛急速挥舞的少年挺了下来,看着满头大汗跑过来的大侄子,笑呵呵的问道。 “小叔,征兵……县城有征兵公告,说是皇帝派人来征兵了。”李过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的说道。 “征兵?还是皇帝派人征兵?”李鸿基眼睛登时一亮,大声问道。 “是啊,是啊,听说只要去了,就给二两银子的安家费呢!小叔你要是能应募上了,那就有钱给婶子治病了。”李过也是眼神亮闪闪的说道,显然二两银子对他的吸引力也是很大。 “小叔你自幼舞刀弄枪,一身武艺高强,肯定能应募上的……..”不等李过说完,李鸿基撒开退就跑了。 “小叔,等等我,我也去,我识字,他们说只要识字的直接就要了,等我一起啊!”小少年大喊着,然而他的小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好越快,很快人就消失不见了。 很快,李鸿基就一路跑着,来到了米脂县城门口,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起来。 李鸿基一看,二话不说,使劲的往里面挤着,登时,一阵叫喊声喊了起来。 “哪个瓜娃子踩老子。” “不要挤啊,不要挤。” 李鸿基埋头往前,不管不顾的,很快就到了最里面,只是他到了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布告,上面写了很多东西,只是这些字李鸿基一个都看不懂。 “这上面写了什么?”二两银子让李自成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他必须应募上,他要靠着二两银子去给老娘治病。不管不顾下,他直接就抓住了旁边一个高大汉子的手臂,粗声问道。 “小兄弟先松手,我也不认识字,不知道写了什么。”高大汉子回过头,看着激动不已的李鸿基,使劲将他的手给掰了下来。 “不好意思,失态了,小弟李鸿基,不知道大哥贵姓。”李鸿基这时候终于冷静下来,不冷静也没办法,他又不识字。 “我能理解小兄弟的心态,当初我听闻时,也是激动万分。我叫高迎详,这次是路过这,看到这公告,所以逗留下。”高迎详笑着道。 “哦,那高大哥,为何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啊。”李鸿基好奇的问道,没人在这里年布告,怎么还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是这样的,刚才有个小伙子好像识字,认出来上面的内容后,叫喊了一句应募后就有二两银子的安家费就跑了,这些人都是被这二两银子给吸引过来的。”高迎详苦笑,他从没有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识字。 “小叔,小叔!”李过急匆匆的跑来,仗着人小,使劲的钻了进来。 “阿过,你不是识字么,快念念上面写了啥!”看见李过过来了,李鸿基眼睛一亮,使劲一扯,把他拉到了布告前。 不过李过也顾不得抱怨自己小叔的粗暴了,因为一双双眼睛已经看向他了,晶亮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额……布告上说,明天再这里征兵,安家费二两,应募后第一年没钱,第二年月饷银一两,第三年二两,以后一年加一两。”李过显然知道他们关注的是什么,扫了一眼布告,直接大声的说出来。 “安家费就有二两啊!” 听清上面写的东西后,围观人群顿时惊叹起来,这条件,太优厚了。 “以后一年涨一两的饷银,我要是当上个二三十年……”有人满眼星星的计算道,只是不等他算出来,里面就有人嗤之以鼻。 “麻杆,就你这样,肯定应募不上的,这么优厚的条件,肯定会有筛选的,就你瘦成这样,怎么可能选的上。” “你……”嗤笑声让这个外号麻杆的瘦高男子恼羞成怒,只是这里人太多了他也看不清到底是谁。 第二四六章 闹剧般的收场 4 “小兄弟,上面有没有说,是哪里的军队在这里招募啊,有没有什么限制?!”丰厚的待遇让高迎详眼睛一亮,但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作为一个马贩子,他并不缺钱,他想要的是个出身。 “额,我看看。”李过奇怪的卡了他一眼,很是好奇,这个人怎么不太关心饷银,不过看了看对方高大粗壮的身体,他不该敢问,“是羽林军和细柳军,上面还说了,若是识字或者骑术很好的话,可以免去考试,直接招募。” “骑术?!”高迎详眼前一亮,作为一个马贩子,他骑术怎么可能差的了。 “多谢小兄弟了,我们明天再见。”双手一抱拳,高迎详便大踏步的离去。 紧接着,李过和李鸿基离开了,只是临走时,他嘴中犹自念叨着,“二两银子,过了应募就有二两银子,能给娘看病了。” 宣府边军中。 “干他娘的,这憋气的百户不干也罢,老子去应募去,给皇帝当新兵也从比在这里守着鸟气好。”满桂一把扯下身上的武官服,提着一把刀就决然的出去了,后面是几个大呼小叫的手下。 他自成年便参军,由于勇武过人,斩获许多,然而每次都只能领到赏银,官职却是雷打不动,一点变动都没有,整整十年从军,才勉强爬到百户的位置。满桂除了一身勇武,并无长处,若是没有去处,他只能生生忍耐。 然而,如今不用了,皇帝的征兵令直接让满桂建功立业的雄心再度燃起,怀着对边军的愤恨,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他决然舍弃一切,前去应募。 靖虏卫。 赵率教正在整理行装,皇帝派人到九边之地征兵的消息他也知道了,上面的免试条件他也知道,骑术或者识字,作为曾经的武进士,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精熟。他对这些没用一点问题,但唯一忧虑的,就是年龄了,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就是不知道皇帝还要不要。 他可是知道,如今皇帝军中皆是年轻人,很明显陛下喜欢潮气蓬勃的小伙子,比较和陛下是同一个年岁。不过没关系,这次募兵不过,还可以去河北应募城防军,再不行还可以去辽东应募城防军。 最后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在这里等着,迟早皇帝会改革九边的军制的。赵率教政治不行,但对军事非常的敏锐,从这次不同寻常的大规模征兵当中,他嗅到了一丝躁动的气息,陛下忍不住了,打完女真后,他和蒙古必然有一战,然后就是九边那些军门了。 “要是能在年轻二十,不,哪怕是十岁也好啊,真希望追随陛下,建功立业啊!”赵率教叹息一声,申请中充满了落寂,大丈夫当马革裹尸还,而他现在却只能困顿于田垄之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再次展翅翱翔的机会。 在山东,在河北,在陕西,在山西,在九边,整个北方大地,被这次突如其来的征兵所搅动。朱由校的一纸征兵令,无形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只是,曾经的曾经的叛逆盗匪,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官军,而本来是官府中人的,现在却变成了反叛者。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神奇。 一个月后,李陶率领的大军和讨逆联军在清江浦不期而遇,隔着黄河对峙起来。如今,还处于黄河改道,夺淮入海期间,黄河没有自己的入海口,侵占了淮河,造成这一代水灾泛滥。 淮河或者说是黄河水面上,大量的福船飘荡着,这是王思远的海盗船队,大量的船只不停地的在水面上游曳,直接烧毁了李陶好不容易才凑齐的渡船,让他渡河而战的想法破灭。 站在岸边,李陶看着大量的海盗船,面露一丝冷笑,看他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为前几天被烧毁的渡船而伤心,也没有丝毫绕道上游,寻找狭窄处渡河的想法。 “再去检查一遍渡河船只,将他们藏好,过两天就能用上了。”李陶对身边的参谋吩咐一声,看这个样子,他竟然还藏起来一批渡船。 “是,将军。”参谋应声而去,去藏船的地方再次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清江浦。 润这里已经被大军充斥,十万大军囤积在此处,让这里塞满了人,这里的仓储之地直接被占据,漕粮被搬走充作军粮,仓库被霸占,被当做军营。 “哈哈,王首领果真年少英雄,竟然能一举将他们的渡船烧毁,这下看他们怎么过河。”徐家的领头人站起来申请兴奋的说道。作为一个文人,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最好的情况就是现在这样,自己守着天险,让对方过不来。 长达一个月的行军,已经让他彻底没有了北伐的想法,北伐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就这么凭借天险守住南边,仅仅是这么一个月,家族的土地就几乎扩大了一倍,他自己名下则更是翻了好几番,至于小妾之类,更是不要说了,他看上的直接抢回去,作为联军中的一员,一方诸侯,他有这个权利。 顺利的行程,让他直接自居诸侯,开始规划憧憬未来独霸一方的生活了。 “是啊是啊,王首领真是少年英雄,少年英雄。”更多的人站起来向王思远敬酒,不停的说着恭维的话。 王思远神出鬼没的海盗船队,让他大受重视,文人虽然实际领兵不行,但一些战略眼光还是有的,他们此刻蓦然发现,只要有王思远的船队在,朝廷根本打不过来,他们大可不必北上拼命,直接守着河口险要,过着自己独霸一方的小日子。 至于坐在旁边的魏国公,此刻根本没人理会,除了他自己本部率领的一千骑兵,其他派出去训练的军官全都被这些文人抽筋拔骨的吃干抹净了。没了兵马,他什么都不是,若不是有着这最后一千骑兵护着,他此刻能不能坐在这里还是个问题。 嗤! 一丝异样的燃烧声在大厅角落中的地方传来,只是喧嚣热闹的气氛,让人根本发现不了这异样的声音。不仅是这里,整个院落中的其他地方,也有这样嗤嗤的燃烧声,然而却没有任何人重视。 响起这些声音的地方,要不是底下,要不是每人注意的角落,唯一的一处也是在大厅,却被喧嚣所掩盖。 “都点燃了吧!”这处豪华宅地的后门,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相互交流着。 “都点燃了。!” “点燃了,主线和备用线全部点燃了,一刻钟之后就能爆炸。” “行,走吧,回去找大人复命。”领头者一点头,带着手下急速离去。一刻钟只是他们的估计,谁知道具体的燃烧情况啊,万一提前了呢。 轰! 一刻钟后,剧烈的爆炸声从这处豪华宅地中响起,整个清江浦都听闻这声爆炸,剧烈的震动,将所有人惊醒。 “真是美丽的黑蘑菇啊!”看着这多小型的蘑菇云,魏忠贤满脸的喜色,自己立了大功啊! 与此同时,南京城下,一溜排开的六斤炮整齐的排着,黑洞洞的炮口冲着城墙,让人心中胆颤。 轰! 百炮齐发,神威震天,整个南京城在这剧烈的炮声下颤抖起来。 看着不停往下掉着石头的城墙,俞咨皋欣慰的笑了,自己终于戴罪立功,扳回了一局。 第二四七章 后续处理1 “这就完了?”朱由校看着面前的战报,满脸惊讶。他知道会很快就结束,但没想到会这么的快,两方才刚一接触,战事就结束了。 战况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李陶一路行军,根本没有接触到敌人,只是在黄河边上对峙,然后叛军首脑就被魏忠贤给一锅端了,整整三十个棺材黑火药,全部点燃,让整个房子都上了天。 所有叛军的首领,包括徐弘基,包括邹元标,包括王思远,一股脑的全没了。随后,便是联军大乱,海盗中的几个首领也是不知所措。他们面对李陶的强势渡河,骚扰了下后,便退回到海上了。 渡河成功后,一片混乱的联军自然不是训练精良的羽林军的对手,都不用开枪,只是长矛方阵过去,就赶鸭子一样将他们给围住。要知道,他们一个月前还只是佃农,根本没有作战的意志。 当然,趁乱四散的也不少,李陶也没去管,只是将大部队抓住,整整八万的俘虏,让他们看都看不过来。 南京那边也是一片顺利,俞咨皋冒着大雨,进过一个月的艰难跋涉后,终于将整整一百六十多们火炮摆在了南京城外,五轮齐射后,南京城墙垮塌,白杆兵蜂拥而入,南京半日易手。 随后,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被解救出来,出面安定人心,在之后,白杆兵四处出击,带着大炮,奔赴下面的州县。这些州县往往守备空虚,很多时候,几乎只要一开炮,上面就直接投降。 甚至还有的是原来的管理从牢房中跑出来,直接将叛逆者给拿下,宣布县城光复。 白杆兵扫过之后,锦衣卫就出面了,如同台风过境般,骆思恭横扫了江南所有的县城,凡是参与过的,全部都拿下,关到县衙牢房中去,但是参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为首者就将牢房给塞满了,更不要说数量更多的佃户家眷了。 不过,这些人锦衣卫依然没有放过,全都打上标记,命令当地的士绅乡老看押,若有失手,便用他们冲抵。 霎时之间,整个南直隶哀鸿遍野,到处都是锦衣卫缇骑的身影,这些在各地大族叛乱时消失不见,此时安全又全都出来的各地锦衣卫机构,全都拼命的在抓人,就为了在之后的内部清洗中保住自己。 所有人都门清,锦衣卫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绝对要发生巨大的变革。 “好吧,叛逆是很快的镇压下去了,那之后的事情呢?”放下战报,朱由校忽然头痛起来,南直隶啊,这么多府县谋反,各地官府机构可以说被毁于一旦,要重新构建起来,简直是个庞大的工程。 更关键的是,去哪里找这么多的人。 这事内阁现在还没照过来,不过很快那边就会有消息,李汝华估计过一会就回过来询问对策和处理方式。 想到这,朱由校也不犹豫,提笔写下自己的意见。 其实他的方式也很简单,首先就是甄别,不管当初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没有明确的声明反叛,没有加入叛军,官员一律留任。若真有空缺的,从其他州府的二三把手中调任,再不行从中央那些闲散机构或者南京六部那边调人。 至于叛逆的处理方式,通通发配辽东屯田。为首者秋决,其亲眷家属发配辽东,屯田十五年,其余附逆者,皆为当地良善农户,念起是被裹挟,也照此处理,发配辽东,屯田五载。 这个方案,基本是照着红丸案来的,量刑结果差不多,重的十五年,轻的五年,屯田结束后,留在当地,授田安居。 “呵呵,孙承宗你不是要人么,这次我给你送个五十万过去,够了吧。”朱由校看了自己的处理意见,哈哈偷笑起来。 这场叛乱对于朱由校来说就是长闹剧,他是不想杀人的,都是自己的子民,只是因为糊涂而已,整个大明帝国此时的人口,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亿,对于他来说,想要帝国扩张,在全球殖民,每个人都是宝贵的。 因而他只是杀了一些带头从攒的,其余人一个都不杀,包括他们的家属,全都通通给我去辽东屯田,为帝国建设作出贡献。 这次牵连的规模非常的大,人数也非常的多,不过这正和朱由校的心意,他还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人去辽东呢,有了这五十万人口,哪怕只有五年的时间,也足够辽东建设完毕了,最关键的是,这些人用起来还不要钱。 五十万免费的劳动力啊,就算只有二十万的青状,也不知道能修多少路,盖多少房子,建多少港口。对这些劳动力,朱由校十分垂涎,但他还是忍痛放到了关外。 修路这种事情,还是用内地的农民佃户吧,这也算是一种银钱的流通渠道,将钱从自己这里散出去,反馈给农民,他可是知道,这个时代,农民能够赚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 写下自己的意见后,朱由校便差人送到了内阁,李汝华一看相当的惊讶,不过想到皇帝的情报来源,他也便释然,自己这边很快也会有消息,只不过是比皇帝要晚些。 皇帝虽然没有说具体的情况,但处理意见的字里行间,却无不显示这次平叛相当的顺利。好消息让李汝华也有些振奋,很快就召集了其他三人,一起商量处理方案。 “好了,大家开个会,这是陛下刚送过来的,大家看看,商量下怎么做。”在一张小圆桌前坐下后,李汝华将皇帝的意见递出来,让其他几人一起看看。 “南直隶的叛乱平息了?这也太快了吧,前几天不是才说刚刚进了淮安府地界么?”黄克缵第一个惊讶的问道。 “不知道,内阁的消息一向比锦衣卫和东厂要慢,估计战报明天才会送到大都督府吧。现在别管这些,陛下的意见你们几个怎么看。”李汝华稍稍解释了下,别询问他们的意见。 其他几人登时沉默下来,还怎么说,皇帝以及将自己的意见写出来了,内阁照着做就行。 看着他们沉默中带着丝茫然的表情,人老成精的李汝华如何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咳嗽了声,他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派个人去南直隶处理这件事,对于陛下,老夫还是有点了解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南直隶可定要被裁撤,南京六部恐怕也保全不下来,还有地方的士林,若是任由锦衣卫动手,怕是一些模棱两可的都会被牵连进来。” “南直隶,需要内阁去个人镇一镇!咳咳……咳咳!!!”说完这一大通话后,李汝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人老了,身体不中用了。”他无限的感慨着。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拿不出好的意见,李汝华的意思很明白,问他们三人谁有空去,可是现在他们几人也是一脑门的事,根本走不开啊。 况且,他们也都不想去,谁知道到时候皇帝会不会心血来潮,直接让自己就在地方当总督了。虽然总督军政一把抓,只是临时设立的,权利很大,但再大的权利,也不如坐镇中枢啊。 王佐、黄克缵、崔景荣三人相互对视了下,然后黄、催二人的目光渐渐转向了王佐,谁让他是排名最后的北阁大学士呢,如今要派人出差,他不去谁去。 “你们看我干啥?”王佐被他们两人的目光看的有点不自在,隔了好一会后,他才明白过来,这两人是想让他去,醒悟这点后,他飞快的摇头,拒绝道,“你们别想我去,我最近快忙昏了头,根本没空去。” “你有啥可忙的,不就是修路么,那有工部负责,你就是督促下而已。”黄克缵脱口说道,旁边的崔景荣也点头附议。 “呵!那是之前,前几天陛下将我找去,让我整理一份全国的道路交通图,还有各地关卡要道、交通枢纽的详细资料,以后的道路建设就按照这份图来走了。”王佐揉着眼睛说道,他这些天研究各种资料,看的眼睛都花了。 这个回答,让两人大失所望,他们知道皇帝对道路的执着,登基后,他第一件事什么也不敢,立刻开始动工修路。 如今工部在动工的,一共有四条大通道,一条是从京师通往辽东的,如今都修到辽西走廊了,据说快到锦州了。一条就是这次李陶南下的路线,从京师到天津,然后到山东,基本上沿着运河,成一条直线,循着道路南下。 一条则是李捕鱼的路线,从京师到保定,进入河南,过湖广,然后拐个弯,不去蜀中,而是入江西,一直延伸到广州。最后一条则是向西,从京师出发,过太行山,进入山西,沿着九边,一路蜿蜒往西。 这个工程,是如今整个帝国最大的工程了,四条路上,一共聚集着不下二十万的劳工,这还是因为钱粮不好供应的原因,不然召集的人手更多。 在这种前提下,皇帝还想着继续修路,真是雄心勃勃,而这,也让黄、崔两人的算盘落空,他们可不敢打扰皇帝的雅兴。 【作者题外话】:谢谢书友们的打赏,多谢你们的支持,td38......同学还是改个名字好,一连串的数字真是记不住。 第二四八章 后续处理2 “自强,要不你去吧!”黄克缵笑眯眯的说道,自强是崔景荣的字。 “绍夫兄,按照内阁序列来说,怎么也是你去吧。”崔景荣毫不客气的反击道,黄克缵虽然年纪比崔景荣要大,但内阁序列确实是在他后面。 “这不一样,我年纪大了,跑不动了,自强你年轻,自然要多担待些了,而且你之前是兵部尚书,现在协管的也是这些,这次南下,少不得和羽林军打交道,你去自然合适了,我分管司法方面的事情,还要看着警部,事情忙的很,最近保定府那边有点异常,我都时刻盯着啊。” 黄克缵的话语,噎的崔景荣说不出话来,他想要反驳,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只能直翻白眼。 他们两人,未入阁时,一个是东林党,一个是浙党,本就爱不对付,而今到了内阁,虽然再度重新站队,崔景荣不再是东林党人,但两人的矛盾却延续下来,时不时的就针锋相对起来。 “好了好了,绍夫的话也挺有道理的,自强你去一趟吧,南直隶出了这么大的事,卫所全部崩盘造反,照陛下过往的行事风格,怕是会借机清理掉所有卫所,组建城防军。如今军政分离,城防军的成立又少不得和地方的纠缠,怕是少不得你了。” 最后,李汝华出面,给这件事定了性。 “好吧,既然如此,我走一趟就是了。”崔景荣无奈,只得认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个内阁,还真是他最合适。 “行,老夫这就去面君。”内阁既然决议了,接下来就要皇帝批准,皇帝这边一通过,就能开始行动了。 不多一会,李汝华就到了乾清宫。详细的汇报完后,他就站在一边,等候皇帝的批示。 “派崔景荣走一趟啊!”朱由校摸着下巴,眉头紧锁的沉思着。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奇怪的问道,“首辅怎么还站着啊,坐,坐下说话,都是一国宰相了,还这么拘谨干嘛,以后汇报完了,自己直接坐下。” “多谢陛下。”李汝华行了一礼,便径直坐下。这一幕,被记录到了起居注上,同时还有随行的内阁文吏记录,如今制度初立,一切都没有形成规制,所以每一次朱由校和首辅的问答见面,都会被记录在案,这些就是以后行事的规矩了,也就是文官们常常说的祖制。 扫了一眼他们动作后,朱由校没有在意,登基后的一连串事情,让整个文官系统大变,剧烈的变化,让文官们一时间无法对皇权形成制约,是以朱由校根本没有感受到祖制的束缚,故而这种记录的行文,他也不是很在意。 “内阁宰辅去一人也好,朕的措施只是初步的,后续还有很多,这些不是地方上能够解决的。你回去跟崔景荣说,到了南直隶后仔细考察,朕的圣旨之后会到,到时候将整个南直隶分成两个省,同时撤销南京六部,那边的官员就地安置到两个省当中去。” “两省的构建,一切按照河北省来。至于那些牵连者,以抄家后得到的钱粮作为消耗,然后搜集海船,将他们统统运到辽东去。船的事朕会让俞咨皋负责,你告诉崔景荣,让他、地方官府配合好。” 朱由校皱着眉,自斟酌局的将自己的想法缓缓讲了出来,李汝华听着,心中暗道,果然没有这么简单,自己这边现在不派人,到时候怕是还要去人坐镇抓总。 “陛下,南直隶如此情况,秋闱还举行么?”李汝华问道,叛乱平息的如此之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对于一些情况,他也把握不准。 “照常举行,这可是重中之重,人才的选拔,关系到朕来年的计划,这是头等大事,爱卿可要重视起来,尤其是南直隶,一向人才辈出,更是要关注,其他一切事物,都要向秋闱让路。”朱由校突突的一大通话下了,登时砸的李汝华头晕目眩。 科举历来是朝廷…..帝国的大事,一向重视,只是皇帝的态度,让他有了丝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其中说漏嘴的那句,关系到来年的计划,让李汝华略微窥探到了点皇帝心思。 明年,怕也是不平静啊,他心中微微叹道。 “是,陛下,老臣定当时刻关注,保证秋闱的正常进行。”李汝华沉声肃立道。 “嗯,有这个态度就好。”朱由校满意的点头。 而这之后,李汝华和皇帝就南直隶的后续处理工作,开始了详细的讨论,这一讨论一直持续了到了下午才结束。 之后,李汝华出了乾清宫,回到了内阁所在的文华殿,开始发布命令。整个内阁,顿时高效率的运转起来。 第二天,崔景荣带着随从,以及无数的诏命南下。 保定府。 保定都察分院的都御史陈子壮此刻正愁眉苦脸,在他对面的保定大理寺卿王磊也是如此表情。 “王兄,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陈子壮有些苦恼的问道。 “这……邸报上不是写了么,所有不按照司法程序走的知府知县,擅自审案判决,一律拿下么?!”王磊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东西,慢慢说道,“这是天子亲自下达的圣旨,我们照着做应该没错吧。”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们好像没人拿人的权利吧,这应该是警局的职责吧~”这个吧字陈子壮拖得很长,显然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警局没这权利啊,好像警察只规定了靖平地方、维护治安的职责,好像他们也不能捉拿官员啊!”王磊不确定的说道,“而且,警察是知府的下属,以下拿上,是不是有点…..” 讨论到这里,他们才发现,自己似乎走进来死胡同了,知府陈鑫违规审理案件,被他们抓到,这是要严肃处理的,但问题是,都察院只有起诉权,没有逮捕调查权,而警局也只有抓捕普通平民百姓的权利,似乎没有规定他们可以对官员动手。 这个司法程序,就这么的卡在了第一步,谁去抓捕调查知府陈鑫。 哪个机构该负责? 第二四九章 三方争夺 “难道……要让锦衣卫出动?”王磊迟疑的说道,锦衣卫是皇帝直属,有巡查缉捕的职能,若是让锦衣卫出面逮捕,然后搜集证据,再交由都察院提起公诉,也是很符合陛下定下的司法程序。 “你疯啦,竟然想要让锦衣卫介入进来?”陈子壮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羊群里的叛徒,将自己的小伙伴送给灰太狼。 “嘿嘿…..”王磊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刚才全都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却忽略了锦衣卫得寸进尺的性质,若这次真让他们介入进来,以后正常的司法程序中就肯定会多了这一环。 “那到底怎么办?”王磊再次问道,“如今证据确凿,却无法实施抓捕,这不可笑么?” “这……”陈子壮咬着下唇苦苦思索。 “大人,大人,不好了!”忽然间,一位中年男子大声叫喊着闯了进来,看他惊慌的样子,显然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这是陈子壮从当地强制招来的举人,虽然当初不太情愿,但经过这么多天,体会过都察院的威风后,已经彻底服帖下来,利用自己在当地的人脉关系,帮了陈子壮很大的忙。 “没看到有客人在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陈子壮不悦的扫了他一眼,冷声哼道。由于业务的关系,他和王磊关系还不错,此刻看到自己手下在对方面前如此惊慌,让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是大人,属下错了。”中年举人低头认错,然后抱拳见礼,“见过王大人。” “到底发生了何事?”陈子壮待他完事,出声问道。 “大人,锦衣卫和警局的人都出动了,他们全都是去抓捕知府陈鑫的,如今两方人马正在知府衙门里对峙呢!”深吸一口气,中年举人大声说出了自己家人报来的消息。 “什么!?”听闻消息,陈子壮大吃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体统,自己提着下摆,迅速的跑了出去,然后在院子里大喊着,“集合,都给本官集合,全都去知府衙门。”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陈子壮纠结着一帮文弱的御史,快速的向府衙跑去,他生怕慢了,就让其他两个部门将事情给办了。 此时,他已经醒悟过来,为什么那两个部门都如此冲动,竟然直接动手抓人,全都是想扩大自己部门的职权啊。 被皇帝陛下单独列出来的警察、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司法系统,完全是针对民间百姓的,这里面缺失了一个环节,那就是对官员的抓捕审讯。在内阁下达的文件当中,只规定了对百姓的立案侦查程序,却没有官员官员的。 故而当保定府知府陈鑫第一个违反了陛下的规定,私开法庭审理案件,竟然没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实施抓捕。 不过,能当上官的都是聪明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所有部门都是新设,没有什么陈规,对于官员的抓捕还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说,此刻若谁能抢的先手,那么在接下来定为定例的时候,就极为有利。 故而,在陈子壮还因为文人特有的性子而叽叽歪歪,寻章摘句的时候,锦衣卫和警局去不管不顾,直接粗暴行事,此时抢的就是时间。 “新任的警局局长周礼是羽林军出身,熟悉陛下的行事方法,能反应过来不足为奇,但锦衣卫那帮除了捞钱就是捞钱的家伙凭什么也反应这么快?”边跑着,陈子壮不停的在心中思索。 锦衣卫一反常态的高效行动,让他嗅到了不好的气息,怕是有保定府外的人介入进来了。 “不行,我得跑快点。”想到这,双腿几乎已经摆成轮子状的陈子壮速度又快了三分,飞速的朝府衙杀去,至于他都察院的人,早就被甩的远远的。 保定府衙。 此刻大堂中,正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和类军装警服的保定警察证对峙着,双方怒目而视,谁也不肯让一步。 好在,两方都还比较克制,刀兵并未出鞘,只是捏在手上。在府衙大堂正位上,往日威风八面的知府陈鑫,此时正披头散发的跌在一旁,旁边是他平日里最为心爱的正堂宝座。 在仔细扫一眼,就能发现,被挤到墙边的人群中,赫然是保定府的一干人物,显然,陈知府是在早上点卯开小朝会时,被对峙的两方从位置上掀下来的。 “你们……你们是想造反么?”陈鑫披头散发,气的手直抖。 只是,周礼和当地的锦衣卫百户明显不理他,双方只是相互看着,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诡异。 “周礼….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甘于被无视的知府再度发话,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正好好的点卯,发现警局局长周礼没来,正发着火呢,结果就突然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先是周礼带着一大帮人冲了进来,直接抓自己,随后就是锦衣卫拦路,不让对方走,陈鑫不是傻子,他明白,自己成了两方人马的战利品,只是让他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落到这个田地。 想破头,他也搞不清这里面的关节。 “我想干什么?”那名锦衣卫百户忽然扭过头,冲着陈鑫冷笑着说道,“你私开法庭,审理案件,已经犯了陛下定下的律条,你还问我们想干什?我们当然是想将你拿下邀功啊!” 冰冷的话语,让陈鑫如坠冰窖,私开法庭…….开什么玩笑,我是知府,怎么不能审理案件了?陈鑫气的想大笑。 只是,在他想要笑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赶紧爬起来,冲到自己的桌子上四处乱翻,好不容易才翻出一卷公文来。 “天启元年五月十五,内阁谕令,河北、辽东、京师为新司法制度试行区,所州府县主官,自今日起,剥夺审判权,统归于各地大理寺,若有违反者,就地拿下,送于京师。” 这是一份很简短的公文,清晰明了的交待了一件事情,和这份公文在一起的,还有一卷邸报,那是第二天从省城送过来的,上面著名的皇帝的将会以及内阁首辅的讲话。然而,陈鑫已经没有精力去看这个了。 他此刻只觉得万念俱灰,自己竟然将这名重要的东西给忘了,想到绝望出,他顿时颓然,眼睛一翻白,整个人晕了过去。 “胆子真小,这就晕啦!”那名锦衣卫百户鄙夷了一声,就像走过去将人给拽过来。 “站住,不许动。”哗啦啦,几根长矛伸了过来,交错的矛尖,将百户的去路给封住。 “怎么,周局长是想动手。”噌的一声,百户绣春刀出鞘,斜指地面,冷冷的看向周礼。 “你看,内阁的公文上可是说就地拿下,锦衣卫的百户所可不再这里,显然不符合就地拿下的词。”周礼呵呵一笑,指着掉在地上的公文,玩起来咬文嚼字的游戏。 “你……..”百户明显是个大老粗,一下子被对方噎的说不出话来。 “呼哧~周局长~呼哧~所言差异……呼哧,累死我了。”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喘气声,陈子壮双手撑着膝盖,一步一步的挪了进来。 他的姿势相当的诡异,然而却没人嘲笑,所有人都只关心他的来意。 “本官恭为本地都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如今权责未明的情况下,犯官陈鑫自然也由都察院收押最为合适。”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陈子壮将自己的话给说完。 而这时,被他拉下的都察院众人也纷纷赶了过来,硬是在大堂中又挤开了一块空地,占据了一方。 这下好了,三方对峙。 “既然是权责未明,那自然应该是由我们锦衣卫处理了,锦衣卫本身就有巡查缉捕的职能,本官想来,应该比都察院更合适吧。”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锦衣卫那边传来,周礼和陈子壮两人望去,愕然发现,开口说话的竟然不是那名百户。 “大人!”百户弯腰躬身,正冲着一名缓缓从一群校尉力士中走出来的三十许男子行礼。 “锦衣卫指挥佥事!”看着对方身上的官服,陈子壮眼神一缩,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帝国入籍你邸报下发的很勤快,经常仔细研究的陈子壮很清楚,如今锦衣卫的主力大部分都调往了南直隶,正在那里清查抄家呢,怎么可能有一位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在这里呢。 官场上有句话,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海水锦衣卫这样特权部门的上官,面对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陈子壮不由压力极大 “本官许显纯,因在南京负伤,故而返回京师养伤,路过此处,见此有在锦衣卫辖区内的事,故而出手。”许显纯笑呵呵的说道,只是飘忽的声音,任谁都听得出他中气不足,身体虚弱。 “去吧,将人拿下。”许显纯轻轻的对着那名百户说道,百户领命,转身朝昏倒的陈鑫走去,这回,没有人再拦他。 此时局势已经明朗,陈鑫已经是锦衣卫的猎物了。 “我们走。”周礼冷哼一声,带头走去。面对和自己品级一样的正六品百户和高一品的都御史,他并不惧怕,但对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他却顶不住,以下犯上是官场最大忌讳,尤其是武官之间。 “我们也走。”陈子壮也带着自己的人离去。只是看着兵强马壮的另外两方,他不由得有些羡慕,自己这边的老弱残兵,就算动起手来,也不是另外两方中任何一人的对手啊。 “是不是该要求上峰配备些兵丁呢?”他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带走!”看着其他两人离去的背影,许显纯微笑着,不管最后这种职权能不能落到锦衣卫手里,都不能让其他人开个好头。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的打赏,盛宴真的有点受之有愧。 第二五零章 司法统一 发生在保定府衙的这场冲突,很快就被朱由校得知了,不过不是锦衣卫或者东厂报告的,两者的主力都在江南,而许显纯也才刚刚把陈鑫带到诏狱,没来得及复命。 是内阁首辅、中阁大学士李汝华主动过来汇报的,府衙间的公文驿马传输,远比许显纯这个伤者的车架要快。 “你当时怎么就下这么个模棱两可的谕令?就地拿下,让谁就地拿下啊!朕当初不是说让警察去立案侦查,搜集证据么?”了解清了事情经过后,朱由校眼睛一瞪,训斥起来。 由不得他不发怒,这次可是个大事件,而且还是自己人对峙起来,万幸没有动手,不然这段历史流传下去,他这位皇帝可就成了千年笑柄。 李汝华默不作声,任由皇帝怒斥着,反正现在自己也是坐着听,不像以前,一直站着,那可真是累啊。 等到皇帝噼里啪啦一大通后,估摸着差不多消气了,李汝华才接口说道,“陛下,当初老臣也是想让警察逮捕的,但知府是上官啊,他统管一府,自然包括当地的警局,若是让警局逮捕自己的上官,此例一开,今后怕是用不得安宁啊!” “额!”李汝华的理由,让她不由得一愣,然后皱眉思索起来。 他隐约记得,在后世的警察制度有三种类型,一类自治型,全国没有统一的领导机关,一类是集权型,警察独立办案,只接受上级领导,不接受地方政府领导,还有一类是两者之间,既有中央部门的领导和管理,也有地方政府的领导和监督,后世天朝就是这一制度。 朱由校既然出身于这个系统,他在设计大明帝国的警察系统时,也就很自然的采用了这一中间制度。当初让警察去逮捕地方官时,他根本没想到这一茬,此时经由李汝华提起,他才隐约记得,好像天朝的警察的确没有抓过当官的,全都是针对的民事刑事案件。 “让我想想,好像以前和当官的联系最紧密的是……..双规吧!”朱由校不确定的想到,他如今的脑子中全都是各种计划和技术资料,以前现代生活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双规的意思是…….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代问题。是这样吧。”朱由校背着手,来回踱步。而李汝华则坐在椅子上,默不出声的看着皇帝,不敢有丝毫的打扰。 “双规……是哪个部门的手段来着?”朱由校苦苦思索着,可就是想不到,明明是一样很熟悉的东西,可突然就是想不出名字来,这种感觉,让他别扭万分,差点急死。 “天朝是党当权…..党…….对了,是纪委。”朱由校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而他的这个动作,看的李汝华直翻白眼。 可是,没什么用啊,这个答案。 纪委是专门针对官员的,和警察的智能一样,只是针对的对象不同。但此时此刻,这个答案却对朱由校没用,他不可能在明朝生造一个纪委出来吧。 “锦衣卫、警察、都察院,到底该将这项权利派给哪一个呢?”朱由校不由得想起了刚才李汝华说的对峙争夺收押知府陈鑫权利的三方。 这三方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积极,若是成功,怕是让他们开了先例,以后这项权利就属于这个部门了。 想通了这一点,朱由校终于理解他们争夺的原因了,只是这却无助于他解决当下这个难题。 锦衣卫首先被朱由校给排除了,这个组织的权利太大了,此时要做的应该是限制,添加,虽说锦衣卫原本就有这个而权力,但朱由校却并不希望扩大化和正规化,在他的心目中,锦衣卫最好的参照对象,就是后世的国安局,而这也是朱由校的对其的定位。 而且,锦衣卫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不属于正常的司法序列,查捕官员的事情,最好不要插手。 锦衣卫既然排除了,那就只剩下都察院和警局了。李汝华的劝谏犹言在耳,让朱由校对警局很是犹豫。 李汝华说的很有道理,若警局真的有这个权利了,那让以后的知府知县还怎么领导他们工作,真有这样的权责后,知府知县们怕是要视自己说下的警局局长为仇寇了。 而且朱由校最熟悉的警察系统,也正是这样,没有针对官员腐败渎职的职权,这些都是纪委的活,警察是面对公民的。 如此排除一下,赫然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罢了,那就都察院吧,在都察院下面成立一个廉政公署,负责审讯抓捕……”朱由校闭目,挥挥手想要就此决定,然而他忽然又顿住了,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官职名,叫政法委书记,这好像是领导政法机构的官员。 而这个官职,也是各地领导班子中的一员,这又犯了刚才警局的错误了。让我想想,纪委是怎么工作的?纪委的老大好像是政治局的常委,和国务院的老大是同一个层次,但地位要稍低。类比一下,那就是内阁后面几个大学士。 “不对不对,不能这样算,后世是政党政治,和现在不一样,不能生搬硬套。”朱由校不否决自己想要立个新部门的想法,“罢了,还是交给都察院吧,由都察院监督检举官员,立案审查逮捕。” “是,陛下!”李汝华将皇帝的决议快速的记录下来。 “都察院要发啊。”他心中暗惊道,一项专门针对官员的权利,想想都令人眼红啊,以后怕是所有地方官都要管都御史叫爸爸了,这可是明晃晃悬在头上的利剑啊。 “这样吧,既然司法统一,那锦衣卫的权利也限制下吧。”在李汝华暗惊时,皇帝再度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登时让他停笔,张大着嘴,傻傻的看着皇帝。 我没听错吧,陛下要限制锦衣卫的权利?这真是有明两百年来最大的笑话。 “今后,除了危害帝国安全和皇室安全的案子……以及…….”说道这里,朱由校接连停顿了好几下,“以及……钦犯外,锦衣卫不得插手,所有司法权力,皆归警察、都察院、大理寺。”磕磕巴巴的,朱由校终于将自己的意思说完。 司法权力收归一统,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特务政治要不得,光靠锦衣卫,也威压不了天下,也无助于巩固政权。不过尽管锦衣卫危害如此之多,但不得不说,他的便利性,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因而在最后,朱由校还是留下了一个口子——钦犯。 “同样的,锦衣卫不干涉地方司法,地方司法也不得干涉锦衣卫执法,凡是和这三类行为有关的案件,统统由锦衣卫负责,其他人不得插手。首辅,这些都写在内阁谕令中,明文昭告天下。” “是,陛下。”李汝华继续提笔写着,只是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钦犯两个字,让锦衣卫依然拥有着无限的权利,只不过比以前要隐蔽起来,没有皇帝的明确命令,锦衣卫再也不能肆意逮捕官吏百姓了。 想到这,李汝华又振奋起来,不管怎么说,锦衣卫被限制了,怎么都是一件好事。 第二五一章 初一早朝 大明天启元年,七月一日。 乾清门内,正召开着大朝会,而这正是所谓的御门听政,这场朝会也是后世熟知的早朝,所有大臣都要很早的起来,然后在午门前等候,之后按照一定的程序开始进行。 不过,自从文武分治后,朱由校先是将早朝改成十天一次,后来嫌麻烦,干脆改成了一月一次,每月初一举行。内阁经过朱由校的一番整治之后,权威大涨,很多事情下发,基本上在内阁中转一圈就可以解决,故而,早朝的也越来越没什么用了,对于皇帝减少早朝的次数,内阁和各部尚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早朝却没有取消,它仍然有一定存在的必要,比如让一些低级官员面见君颜,再比如宣布一些重大的事情,内阁通过,皇帝御批,再加上朝会公布,这是这半年多来天启朝逐渐形成的一项政治制度,至于其他的则逐渐舍弃。 当然,朝会公布并不是必须的,很多命令内阁下达后就开始直接执行,这里只是一个宣告的作用,告知所有人知晓,宣告之后,才会登上邸报,作为正式通知。这只是一个正名的程序。 此时,在御座之下站立的群臣还是很奇怪的。 大都督府的是不参加早朝的,也就是说,武官从早朝中消失了,而勋贵,因为各种事情,被朱由校一顿狠拍,所有权责一撸到底,也全部消失了,那么最后早朝中剩下的就只有文官了。 只是,文官也不齐心,华夏以左为尊,站在左首第一个的自然是帝国内阁的老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李汝华,他身后是仅存的另外两个内阁大学士,在后面则是各部尚书以及侍郎。 相对这边的,在右手边肃穆而立的大臣,却有些杂乱,内府、大理寺、都察院都在这里。按理说,同属于政府一系,大理寺和都察院都应该在左边,也不知道这两个部门的头头脑脑怎么想的,全都跑到这边来了,恭身肃立在徐光启的后面。 不过,在这群人里面,还有两个比较显眼的,王承恩和周泉赫然在列,一个是内帑主事,和汪文言同列的三品侍中,另一个是生产部的副部长,专营皇庄马场,位列四品的上卿。 王承恩倒还好,更在皇帝身边,见惯了大场面,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反倒是周泉,像是一只混在狼群中的羊一样,紧张不已,浑身的不自在,他周围的人也频频对他侧目而视,不停的审视着。 好在,早朝很快就开始了,让所有官员都转移注意力,仔细倾听首辅的发言,不在看向周泉,让他终于松了口气。 早朝由于人多,而且一个月也就一次,因此朱由校也就没有更改时间,每月也就那么一天早起,他还坚持的住。 到了如今,早朝已经没有议事的功能了,效率太低了,单纯的只成了一个公布的程序仪式,和帝国的礼仪工程。当然,若是有番邦使节过来,早朝就是接待的仪式。 “朝会开始,百官肃静!”随着刘若愚的尖嗓子,七月的早朝正式开始。 朝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内阁首辅李汝华的报表,之间他往右边迈开几步,踏上了三节丹陛,转过身,肃立在百官面前。他身后不远,则是神情严肃的皇帝。 捧着自己的备忘录,李汝华开始沉声发言,他的声音经过大殿内特殊的设置,在里面不停回荡,让大殿内所有人都听得比较清楚。 并不是所有人都消息灵通能知道内阁处理意见的,何况就算之前知道一点内幕,但没有宣布下来,谁也不能肯定,到底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故而百官们每个人都听得很认真,这是帝国大政,和每个官员都息息相关。 第一件事,便是宣布河北行省正式成立,从今天起,省府开始正式运行,与此同时,还有几分任命的宣布,在巡抚之下,又新设立了几个职位,左右布政使和左右参议。总共四个巡抚的副手,作为一个行省的领导班子,共同领导决议一个省的事务。 巧合的人数,一下子就让人联想到了内阁上面,甚至很多嗅觉灵敏的人,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大潮将起的气息,陛下这是要一以贯之了。 省之后就是府县了,这两级政府机构也参照省衙,设在知府知县下面,设立四名副手,共同领导一地的发展。知府下面是左右府丞和左右通判,知县下面是左右县丞和左右主簿。 河北省作为最早改革,最早开始完善各项制度的地方,一向都很有标杆作用,百官们都用心的听着这些改制措施,他们不再地方,但有在地方为官的亲友,这些东西对于地方官来说,简直就是无上至宝,早一步领会到皇帝的心思,就能早一步博得头筹。 战女真,平南直隶,仅仅两场战争,一下子就将朱由校的权威树立起来,当真是一声令下,莫敢不从。尤其是南直隶这一战,很多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一万人对上十万人,人多的那边怎么一触即溃? 夸张的战果,让所有官员心中禀然,这样的军队陛下有三万,而且现在还在组建,若是能有个十万八万,那不是能够横扫天下,远征蒙古了?只要一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心中一热,激动万分。 出塞远征这样的事,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够遇到!!!机遇,这可是大机遇啊。 河北的事情宣读完毕后,就是南直隶了,南直隶的决议已定,也只是通报下而已,不过整整五十万预估的涉案人员迁移辽东,这样的大手笔,真是让人惊叹皇帝陛下的雄心。 随后,就是南直隶改革的事情,改直隶为行省,设立巡抚衙门,一如河北省,理论上南直隶拆分成安徽江苏两省,但具体的区域划分,还要等实地勘察的崔景荣的报告。 这些消息,早就随着南阁大学士崔景荣的南下而传开了,消息灵通的人早就写信回去过,告知自己家乡的举人留心查看,做官的机会来了。若是按照河北省那样的改革,一县之地就有五名主官,那真不知道要空出多少位置来。 南直隶的事情宣读完后,就是保定府发生的事情了,虽然最后保定知府人是被锦衣卫带回来的,但没有哪一个官员就此默认了这项权利归属于锦衣卫。 不争上一争,他们怎么甘心呢。所有人听到这,顿时都精神一抖,虎视眈眈起来,只要皇帝宣布这项权利归锦衣卫,自己就要竭力阻止。 本身锦衣卫就是皇权的延伸,有意无意间,他们打着皇帝的旗号,可以肆意污蔑,逮捕官员,本身就是一种犯规的存在,若是如今让他们正式得到了介入官场的权利,那还得了,所有文官的末日到了。 而且,若真能阻挡皇帝加权于锦衣卫,那么也能稍稍遏制下皇帝不断飞涨的声威,将朝政稍稍扳回正轨。 锦衣卫两百年来的狼藉名声,文官夺权的阴微心思,让四分五裂,派系横生的文官们暂时团结一心,准备今次好好斗一斗。 坐在主位上的朱由校看着下面目露凶光的百官,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一时间如此亢奋。 相较于皇帝的茫然,身为百官之首的李汝华心底倒是明白很多,他非常的了解这些人心中的想法,不过是想压一压皇帝的风头罢了。想到这,他心中暗暗好笑,陛下做出的决定,怕是要出乎你们的预料吧,不是锦衣卫啊! “官员,不同于百姓,乃天子奉养天下之爪牙……”李汝华开始拽文了,这一大通废话其实就一个意思,为区别官员和百姓的司法程序找理由。 只是在里面,有几个词的用法,李汝华和以往不一样,比如牧养改成了奉养,一般人不察之下是听不出里面的区别,但朝廷中极个别的人却注意到了这一点。 “皇帝面前,人人平等,官员犯法,与庶民同罪,百官杀人、伤人、偷盗抢劫,当与庶民同判,由警局执行。然百官职责不同,若犯渎职、玩忽职守、贪污等罪行,当由都察院直接处理,不经警局。” 这最后的文字一念完,百官登时哗然,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齐刷刷的望向了右边第二个的左都御史孙居相。 孙居相也是一脸的茫然,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这个馅饼竟然真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保定府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但当地的都御史是最后赶到的,他自付这个权利怎么着都察院也捞不到手啊,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到了自己的手上。 “肃静!”见下面场景有些哄闹,刘若愚适时的大喝一声,维护秩序。 很快,场面安静下来。这里是朝会,不是他们各自的部门,不允许胡乱出声。朝会仍然在继续,只是经过了前面三个重大消息后,后面就不没什么了,都是些涉及全国的,但并不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在这些官员中,有一个人却不同寻常,他面色茫然,嘴中喃喃自语,“皇帝面前,人人平等么!” 还是他,还是刚才注意到奉养这个词的人。 第二五二章 选秀 七月一日朝会后,各地的都察院欢欣鼓舞,任谁手中多了项权利后都是如此,稽查官员,真是美妙的决定,虽然各地主官和都御史平级,不能查,但下面的官员真有犯错,还不是任我揉捏。 想到美妙处,每个都御史都是哈哈大笑。而更加兴奋的是那些被强制征召过来的举人们,本以为进了一个清水衙门,没想到最后世事轮转,都察院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极为强力惹火的部门,怎不令人兴奋。 此时的他们,再也没有了当初怨怼之情了。同理,当这个内阁决议随着邸报传遍整个天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他们找来之前的各种邸报,帝国日报,将上面所有关于河北省改制的消息收集起来,细细通读。 北直隶改了,南直隶这次也要改,这两个地方之后,是不是就是全天下所有的十三个行省呢?再联想到今年不同寻常的科举,举人名额直接翻了一番,而且所有年五十以下,身无官职的举人必须赴京赶考。 天下不缺聪明人,这么一通分析下来,皇帝陛下的心思,昭然若揭啊。各地官府改制,知府知县的热门主官已经有人在位,按照河北的惯例,改制也不会将人撸下去,那么地方执掌一方的就只剩下都御史和大理寺卿了。 这两个都是强力部门啊,一个监察,一个审判,还有其他几个职位也不错,左右县丞左右主簿,放在以前只是可有可无的佐二官,但如今照着陛下的设计看来,似乎也很抢手啊。 想想今年中央大改,警部的设立,很多消息灵通,心思通透的人都想到了什么,他们纷纷大笑,然后开始研读皇帝登基一来发布的言论和政策,只要抢先一步把握到脉络,就能博得头筹。 一时间,七月份之后,整个天下风云激荡起来,无数官员士子勤奋向学,没有举人身份的,刻苦读书,准备弄个出身,赴京赶考,而有了举人身份的也在努力学习,研究时政,至于官员,却在四处走门路,探听消息。 当然,天下在怎么风云激荡也不关朱由校的事情,他已经被李汝华突如其来的一个劝谏给惊呆了。 要选皇后了! 当李汝华很严肃的说出这句话时,朱由校还茫然的没反应过来,等对方在重复一遍后,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要选……皇后…..”朱由校结结巴巴的重复的,神情紧张无比。他也不知道为何,一想到要娶老婆这件事,就心中一紧,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前世今生的年龄,他加在一起也有四十了,然而非常可耻的是,他至今还是个处男。毕业之后去当兵,而考公务员,一步一步的,他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走过来的,一点都没松懈,自然也没时间去找女朋友了,等到工作稳定,有了时间,他却忽然穿越了。 而今生就更加简单了,他一直在努力的朝着皇帝的宝座攀登,等登基为帝,却又大事小事不断,根本没有空闲去想娶老婆的事。 朝臣们也是如此,接连不断的战事和体制改革,让他们忽略了这件事情,本来在前后两代皇帝出殡后,选秀就该提上日程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官员都遗忘了,以至于整个皇宫,出来几个前朝妃嫔,皇帝竟然没有一个女人在。 真是千古奇事。 而李汝华注意到这一点,还是上次朱由校废寝忘食的制定国家百年计划,或者说是花钱计划,这才让他猛然警觉,陛下惊人没有一个女人在身边照料,这可是大事啊,历来子嗣传承,都是皇室的头等大事,马虎不等。 “是的,陛下,老臣疏忽,竟然将如此大事给忽略了,请陛下降罪。”李汝华相当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过朱由校此时却没有注意到他,他此刻正想入无限遐想当中去了,我要娶老婆了,啊不,是选秀,选皇后。 我的皇后回事什么样子呢?漂亮么?是端庄还是活泼呢?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朱由校拍拍脑袋,历史上天启是有皇后的,好像是叫张嫣,还是个挺厉害的女人,弄得魏忠贤都怕他了,而且好像流产过,最后将朱由检扶持到皇位上去了。 那么我的皇后是她么?记得一些历史评价上说,她非常的漂亮,不然也不能让原来的天启一眼相中啊。不对不对,我来了,就改变了历史,选秀不一定能选到他了,可能是其他人。 一句选皇后,让朱由校登时陷入了无比纠结当中。而李汝华则站在丹壁之下,好奇的看着皇帝,对方脸色一会皱眉,一会欣喜,一会又担心的神色,这是精彩无比。此时他才发现,皇帝年纪真的不大,也会因为娶老婆这事而羞赫万分。 陛下还是个孩子啊!李汝华心中忽然有一种看自己孙子即将成家的欣慰感,心中颇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半晌,朱由校终于回过神来,想起首辅李汝华还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呢。他抬起头,忽然发现老人家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朱由校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不妨碍他的尴尬癌犯了。 “这….这个……一切都交给…..交给爱卿了。”再度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后,朱由校逃一般的飞速离去,那迅猛绝伦的动作,让欣慰的捻着胡须的李汝华动作猛然一顿,甚至惊讶之下,用力过猛揪下了自己几根胡须,疼的他龇牙咧嘴。 等离开了李汝华的视线,被风一吹,冷静下来后,朱由校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乾清宫,自己的住处,要逃到哪里去,要走也是李汝华走啊,自己跑毛啊。 “哎,还是没经历过,心态不稳啊。”朱由校心中埋怨了一句,不过话虽如此,他的心情却好了起来,一路走来,看什么都觉得可爱,觉得好看。 第二天,帝国日报就刊登了这则消息,选妃,选后,天启大婚。随后,则是内阁公文迅速下发到州府,开始了许久未曾启用的民间选秀活动。 这件事,再次给本就沸腾不已的天下浇上了一瓢热油,天下震荡的越发激烈起来。 第二五三章 秀女 天启皇帝要大婚了! 这个消息风一般刮过京师,让百姓们茶余饭后闲谈时又多了点谈资,一般人只是在言语间羡慕皇帝艳福,但京师中一些对此门清的掮客却在议论今次不同以往的选后程序。 以往的选后是派遣宫中宦官到全国各地去挑选十三到十六的年轻少女,这是海选,之后就将海选后的五千名少女带到京师,进行进一步甄别,在经过一系列的负责程序后,选出三名少女,让皇帝钦定皇后。 然而,如今到了天启帝这里却不同了,宫中现在只有千来名宦官,仅仅够做事,根本没多余的送到外面去,故而就不派遣宦官了,海选人员由地方官申报,送于京师,参加选后。 在以往选后的程序中,通常会大量的收录宫女,而这也是很多民间家庭听闻皇帝选秀,就纷纷嫁女的缘故,谁都不想将自己的闺女送到深宫大内去遭罪。然而这次不同,这次仅仅只选一后二妃,共三名青春少女,其他的若不入选,全部给予一定银两,遣返回家。 经过朱由校的整改之后,紫禁城的服务人员都有定数,宦官只留下了一千人,而且以后不再增加,当这批老去死去之后,宦官将逐渐消失,其他的事务,全部采用雇佣制度,粗使活计雇佣壮妇,至于宫女之类的,则签订雇佣合同,雇佣三年,三年后放归回家。 在朱由校的设想当中,紫禁城会逐渐成为一个办公场所,宫女之类的服务人员会逐步减少到一定的数量。 今次打不通以往的选秀活动,让所有民间家庭都放心下来,既然不选宫女,那就不用急着嫁女儿了,彩礼收不到不说,还要贴一大笔嫁妆。至于要选的一后二妃三名女子,很多人并不放在心上,在他们想来,这种事很自家根本联系不起来。 只有那些想要博一场富贵,且家中有漂亮女儿的人家,才会对这件事上心。至于官员,在看到这次选后活动的原则是自愿后,也都放下心来,他们只是在县中发布了一个公告后就不再理会。 当然,他们并不是一点都不作为,毕竟是选后,万一自己推举上去的少女成了皇后呢?那自己不是能落到一份香火之情么?奔着这样的投机想法,各地知县知府都搜集打探,弄了几个高品质送上去。反正皇帝又没规定数量,自己送了就算完成任务,谁也说不出什么,成与不成,全都在天。 河南祥符县就发生了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当知县得知皇帝选后的消息后,他立刻就想到了治下张国纪之女,传闻此女仪容端庄,且贤惠有加,年纪轻轻就知道帮助父亲照顾弟弟妹妹,绝对的贤良淑德。 知县当即就匆匆忙忙的找到了张国纪,将此事一说,开始张国纪还有些犹豫,但等听到只选三人,余者归家后,他立刻就同意了。 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由官府出门,女儿的安全不用担心,若果选上了,自己父以女贵,今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算没选到,女儿也会回来,这次经历权当做开拓视野,出门历练了,有了这种体验后,说不定女儿以后还能嫁得更好。 将这些关节想的通透后,张国纪立刻就同意了,就这样,虚岁十五的张嫣小萝莉被送到了京城,将和其他来自各地的美女们竞争。 选秀是件大费周折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全国活动,想要到得最后,起码要三个月的时间,故而朱由校度过了最初的害羞后,便不再理会,将事情全权交给了内阁负责,而似乎首辅李汝华对此事尤为关注,亲自领导下来,主持选后的活动。 在这样的情况向,朱由校又有点无所事事了,不过他却不敢在搞任何的改革,做什么事都要有个度,改革也是如此。今年实行的制度已经很多了不能再改,再改会让人措手不及,接受不能的。 现在应该改变高歌猛进的策略,要镇之以静,静待之前的措施扎根,运行,成熟,发挥应有的作用。 河北省在慢慢走上正轨,新机构正在发挥作用;大京师城防军正在往燕山和长城扩张,接收那里的关卡;南直隶正在划分,南京六部的官员统统留任地方;辽东去处了外患,正在孙承宗的主持下,大力移民,大力发展,全面实施朱由校的新制度。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时间,整个大明帝国,内阁,大都督府,都绷紧了弦,在高速的运转着,此时实在不适合增加任何任务了。 当然,朱由校不是就此开始玩乐了,他很快就找到事情做了。 当时在天津时,有一名叫李之藻的官员向他建议,应该开设更高一级的学校,让那些从盐场小学毕业的孩子们继续深造,学习更高深一步的知识,这样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朱由校一听就觉得很有道理,之后他就将李之藻带来回来,在研究钢铁龙骨技术之余,天宫研究院的人也尝试着编写课本。 和大明此时遍地的私塾不同,这些孩子要学习的知识很偏向后世的理工类,如此一来,课本就是个大麻烦,既要考虑理论性,还要联系实际,而且这种课本没有先例,完全是从头开始,光是查资料都要耗费很大的功夫。 就算后来汤若望加入了天宫研究院也无济于事,他所会的东西较为高深,缺少了衔接性。而就在这种进度缓慢的境地下,博汎际拿着俞咨皋的荐书找了过来。多个洋人教士,朱由校并不是很在意,但是这个教士所携带的东西却让他不得不在意。 博汎际教士带了很多的书,非常非常多的书,各种语言的书加起来总计有七千余册,而恰好此时天宫研究院内,有一个精通多国外语的李之藻,两人简直一拍即合,立刻就同流合污。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直感幸运,不得不说,李之藻和博汎际简直是天作之合,有了这位传教士的加盟,课本的进度大大加快,很快就出了成果。 朱由校不知道的是,在原来的历史上,就是李之藻和博汎际相互合作,反应了十卷《名理探》,将西方逻辑学传入中国。如今,在这个新的历史阶段上,两人再度合作,一起翻译书籍,只是这次的量要大的多。 课本既然都出来了,学校的场地就更好找了,那么多的勋贵被牵连抄家,随便找一栋场地宽大的改造下就成了。 天启元年七月八日,百工学院在京师南城悄然成立,第一批学生是从天津盐场出来的五百名刚刚毕业的孩子,额,应该是少年,十二岁的年纪,在有的农村都可以当家了。 往后,随着这种内府内部的新式小学从盐场往外扩散,推广到所有内府辖下工厂商号时,百工学院的学生将会越来越多,而学成归来的少年们又会加入内府,逐渐成长,成为新一代的技术骨干和顶梁柱。 一个新鲜的造血循环就这样形成。 至于第一任百工学院的院长,朱由校很出乎预料的任命为汤若望,这不仅让对方欣喜若狂,这意味着大皇帝陛下接受了他们,这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虽然大皇帝陛下不允许他向这些学生传教,但却许下了一个承诺,只要汤若望再找来五十个知识高深的传教士,他就会为期在内城修建一座大教堂,允许其在京师传教。 这是一个非常正式的承诺,甚至这个承诺都写到了圣旨上,只是暂时没有盖上那方至尊无上的印玺,没有生效罢了。 从先代的传教士开始,到如今,已经整整几十年,眼见毕生夙愿就要实现,汤若望怎能不心动万分,当即就写信让人带回西方,请求天主传教会派遣五十名学识深厚的教士来。 同时,为了加快速度,他也不停的在澳门和南洋放出消息,希望招揽更多在海外飘荡的传教士,尽快的建立起大教堂。 朱由校之所以松口,除了马上到来的七月十五,道教改革大会外,还是他忽然发现了传教士的真正作用,用来研究一些高精尖的技术,以及充当老师,将西方的哲理和一些先进知识在大明传播。 相比于这些,开口允诺天主教在内地传教只是一件小事,况且,他就算不准许,天主教还是会泛滥开来的,这是文化交流的趋势,是无法阻挡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用这个局面换取一些好处。 对于国人,朱由校是十分有信心的,哪怕是信教了,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还是祖宗,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任何宗教,都会被他们强大的同化能力,强行的板改成适合自己的形式。 后世天主教皇发布教令,允许中国信徒祭祀祖宗,就是最好的证据。 至于传教士研究出来的高精尖技术会不会流传出去,朱由校根本就不怕,不说两个国度思维习惯不同,光是漫长的距离就是一个障碍,等到技术流传到西方,大明这边说不定都推出更先进的了。 何况,现在不是后世的信息化时代,一个U盘就能装下所有资料,在这个通讯靠吼的年代,资料和图纸都是写在纸上的,没有人能够凭借记忆记住所有,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监管,朱由校相信,短时间内,不可能会发生技术泄露的。 【作者题外话】:感谢‘嚣张达叔’‘从来就不曾坏’‘td9625’的打赏,诚如达叔说的,这几张有点乱,这是盛宴的第二本书,也是第一本能够签约上架的书,从没想到,我每天两更竟然能够坚持下来,多谢一路支持的朋友,我会努力进步的。 第二五四章 标准化 煤山脚下,是占地广阔的天宫研究院,从这里往东延伸,占据了一大片的土地,这里本来是印绶监和御马监的地盘,但宫中改制后,这些部门裁撤的裁撤,合并的合并,全都缩水很多,空出了这些地方,正好利用起来。 此时,的天宫研究院热闹非凡,无数工匠在这里进进出出,各行各业的匠人都有,有的是在辨认各种矿物、金属,进行界定,有的是在规范各种技术流程和术语,比如造船、炼铁等等。 还有的则是在统一度量衡,将民间各种量具收集起来,然后重新规范,并打造出最原始,最标准的样板出来。 很巧合的是,徐光启他们新第一的长度单位同样是以经线为准,只不过和后世法国定义的米的长度取的经线平分数不同,一米是经线的四千万分之一,而徐光启他取的是三千万分之一,二名称则是叫步。 没错,他们只是重新定义了下步的长度,而后定义出来的一步就差不多是一米三多的样子,比之前朱由校估算的一米五还要短。 不过,作为一个后世来的现代人,他实在不能接受度量单位的改变,若真的变了,那自己以后不久成了个数盲了?反正自己也弄出了拉丁化的汉语拼音,让历史蒙上了一层神秘,也不在乎再弄出个毫无来由的米了。 故而,当徐光启兴致冲冲的捧着自己重新定义的步的长度方案来时,却被皇帝陛下一口否决,而后一通更改,甚至后面他没想好的分米厘米,体积的立方米,一立方米水位一吨的重量规定,都被皇帝陛下给定义了。 看着唾沫横飞后一脸满足的皇帝,徐光启的怨念几乎可以突破天际,若是真的可以,他真想破口大骂,既然您老人家已经有主意了,为何还让我们去瞎折腾。 “呵呵,徐爱卿,若是朕直接插手,不让你们自己亲自试验,怎么能积累下经验呢。”这是皇帝感受到了自己怨念后给出的解释。 虽然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皇帝给自己找的借口和托词,但是还别说,仔细想想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这种很有道理的借口,让徐光启竟无言以对。 就这样,在徐光启的痛苦当中,在朱由校有意无意的插手中,这个世界大明帝国的度量衡逐渐朝后世的中国靠拢。 至于里面那些奇怪的有些像泰西文字的字母,被朱由校一句兼收并蓄给轻轻揭过,而在这个没有其他穿越者的世界里,这种新式的度量衡定义标准,成了天启皇帝的发明创造,并随着大明帝国的扩张而传播到世界,成为了一种文化入侵的手段。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紫禁城中,看着那些熟悉的单位,某穿越者没事就偷着乐。 以上三种,是天宫研究院人数最多的地方,但却不是目前最紧要的地方,虽然这些才是未来天宫研究院响彻世界,立于世界之巅,成为科学圣地的依凭,但显然从目前来看,这些不是最关键的。 真正关键的地方,还是由徐光启领衔的尖端应用研究。在之前,这里只有徐光启、宋应星、孙元化以及十来个接受能力强的中年大匠,但之后又加入了李之藻,高老,汤若望,博汎际四人。 而这里之前最出名的成果,便是天启二式滑膛火枪以及能够量产的平炉炼钢法。好吧,那个被改的乱七八糟的炉子也是平炉,而且能量产,在这个科学荒漠的时代,算是跨时代的发明了。 如今,这两样产品都在正式扩建,平炉炼钢和水力锻、钻机床都在大肆的扩建。单个产能不足那就靠数量来堆,比人数,大明从来都没怕过谁。 而此时,这里又上马了一项新技术的研究——钢铁龙骨,而这样关键的技术,关系到一款划时代的炮舰——飞剪船炮舰,一种几乎能保留飞剪船速度,却具有不弱火力的战舰。 而且,若是钢铁龙骨成功上马,朱由校的造船能力立马能上一个台阶,再也不用登上三年,等整根大料阴干之后才能造船。 甚至,这种船型的制造,还关系到盖伦船的改进,乃至福船的改进。若是钢铁龙骨能成,那么用钢铁打造的硬帆也是没问题的,甚至钢铁桅杆也有可能。钢铁龙骨只是一项技术,但是后面却关系到很多东西。 真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关键至极。 不过,这些跟朱由校真的没有多大关系了,他脑袋中的那些东西早就被徐光启掏空了,很多他电脑中的技术资料也已经变成了文字,储藏起来,朱由校对这个项目最大的贡献,也不过是提出了合金的设想。 在钢当中添加其他的原料,增加强度韧性,减轻重量。 当然,尽管自己帮不上多少忙了,他还是乐此不彼的往这里跑,反正还没娶老婆,有时间多跑跑,看个新鲜,若是三个月后有了老婆,怕是没有多少机会再踏足这里了。 就这样,在朱由校悠闲度日,慢悠悠体会后世极为羡慕的科学研究氛围中,时间换换而过,一步一个脚印的滑向七月十五。 农历七月十五,道教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节,现代民间传说中的鬼节,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日子,而朱由校就将自己主持召开的道教改革大会,定在这一天。 随着日子的临近,越来越多的道士出现在京师当中,这些道士来源各不相同,龙虎山,茅山,武当山,青城山,各种各样的教派,各种各样的源流,此时皆放下了往日的纷争,齐聚京师。 甚至,还有一些闻风而来的大和尚,他们也听到了某些消息,闻着味找过来的。 如此之多的高人到来,让京师的善男信女高兴坏了,他们纷纷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如此多的高人涌向京师。 一时间,京城百姓间又是许多传说故事流传开来,整个京师,也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变得甚嚣尘上,风云四起。 【作者题外话】:盛宴曰:其实我是想省点字数,每次解释数据,都有点骗字数的感觉,当然,我也不愿意时刻去想着这些,用现代通俗易懂。 第二五五章 中元鬼节 七月十五,一大早,大明门外就聚集了许多的道人,这其中甚至还夹杂了几个眉毛胡子都白了的和尚,由于他们不是朝臣,守门的城防军士兵根本不放他们进去。 这些道人和尚各自聚集,隐隐呈现多种派系,若是天下间修道参禅之人看到这一幕,怕是都要惊呼,好大一波隐士高人啊。 平时这些高人都不怎么露面,只在自己洞府清修,想不到这一次皇帝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将这波宗教界最顶尖的人物都给炸出来了。 上次出了个丑的龙虎山掌教张显庸也在里面,看着这宏大的场面,他嘴角隐隐有些抽搐,自己只是将消息传给几个相熟的道人,结果竟然弄得整个天下皆知,甚至还来了几个老和尚。 张显庸扫了一眼那几个活似老神仙的白胡子和尚,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早知道这样,他连那几同道都不通知了,有什么好商量合计的,自己龙虎山一力接了就好。 不过若真是这样,朱由校估计还要修理一顿张显庸,他的计划,显然是龙虎山一家担当不了的。 在场的都是积年老狐狸,此刻情况不明,他们自己不会多言,整个场面都保持着一种怪异的沉默,比之大朝会时百官的纪律都要好。 他们虽然多年清修,但却没有修坏脑袋,反而更加的洞彻世事,精于人情,从龙虎山张显庸处传来的话虽然简单,但透露的消息却不同寻常。 皇帝要进行宗教改革,到底要怎么改?为什么只通知了道门?佛门呢?是不是张显庸说了什么?还是这又是一次新的扬道灭佛?对于这次中元鬼节,他们都充满了疑惑。 乾清宫中。 朱由校刚刚晨练完,此时正在用早膳,而刘若愚就在旁边,将大明门外的情况回报上来。 “哦,竟然还来了几个和尚,这张显庸传个话都能泄露出去,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他怎么当上掌教的。”朱由校摇了摇头,低头喝着稀饭。 若是张显庸听到了皇帝的编排,怕是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这能怪到他头上么?不就是当时慌张了下,想找几个通道商量下,谁能想到,这个消息竟然传遍了整个江湖。 “本来还想送他们道门一个大兴的机会,没想到他们自己不把握好,独食吃不了喽。”朱由校吃着早点,含糊的说道。 “万岁爷,那要不要老奴把那些大和尚赶走。”刘若愚见皇帝似乎对那些和尚有点不待见,赶忙站出来,为主子排忧解难。 “不用了,既然来了,也是有缘,看来命运注定佛道两门的孽缘要这么一只延续下去。”朱由校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佛门进来也好,鲶鱼效应下,道门没准还会更加努力。 “把他们都带进来吧,就到……..”朱由校皱了皱眉,还真没想到在哪里接见他们。 “就到太液池吧!”想了想,他还是将地点定到了中南海那边,那里环境优美,自然盛景无数,正适合见这些世外之人。 “是,奴婢这就去。”刘若愚应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高升,阳光普照大地。 在大明门后走廊的两边,是大明帝国的中央机构,六部、宗人府、五军都督府,锦衣卫等机构的衙门都在这里,只不过,随着朱由校的改革,这里也很快变得面目全非。 一群出家人站在大明门口十分的奇怪,从这里路过的文书吏员都好奇的张望着,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站着一群奇奇怪怪的热。 等到刘若愚出来领人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陛下要接见他们。只是陛下见一群道人和尚干什么?难道陛下也要寻求长生之术? 前朝嘉靖的旧事,让这些人很快就脑补出了一个可能。 不理这些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小吏,刘若愚领着一群颜色各异的道袍人走进了紫禁城。一路上,过了大明门,在过承天门(今天安门),在承天门后面,停着一些马车,这是运载他们去太液池的。 一路行来,这些道人和尚反应各不相同,有眼冒精光,到处查看的;有手指捏着,嘴中念念有词的;还有闭目盘膝,仔细体悟的,种种姿态,不一而足。 “不愧是天下中枢,气运交汇之所,龙脉之气果真雄厚。”一道人点头赞叹。 “真是奇哉怪哉,暗地流言,朱明皇室已成气运衰败之相,为何如今却一扭颓势,隐隐有种峥嵘向上,布武天下之以?”另一道人举目四顾,神情相当的疑惑。 还有一道人脸现惊骇,“皇宫乃世间最淫秽险恶之地,哪怕有气运镇压,也难掩森森阴气,如今怎如九天雷霆扫过,满是光明正大,阳刚圣洁之气,到底是何人做法,在此清楚污秽?” “正是如此,远观三大殿,瑞气呈祥,气成花蕊,正是将开未开的繁盛景象,和之前妖魔现世,肆虐人间的乱世之像截然不同。”一个胡子花白,拖得老长的和尚也是满脸惊奇,不可思议的看向三大殿方向。 “真想到煤山上一观全景啊!”又有一道人叹息道,如今这样走马观花的查看,只是盲人摸象,看的不真切,若能到煤山上饱览全景,当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只是,这不太可能,没有良好的关系,皇帝怎么可能放他们上去。 到了万历末期,各大道观山门封山,寺庙闭寺,为的就是不想牵扯到大明朝廷中去,这些高人都修行有法,已从各种端倪中看出,大明颓势已现,病入肌理,已成病入膏肓之相。 王朝更易交替是这些世外之人最不想牵扯的,因果太大,变数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山门被毁。 故而王朝兴盛,他们很乐意出山效力,而王朝末期,他们也都默契的闭守山门,这是千年以降形成的惯例。 只是,当今天子的一番变革之语,让这些人有点坐不住了,在怎么末期的皇帝,那也是皇帝,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产生惊人的影响,他既然想见见各地道门的话语人,若是不去的话,不知道会有何等祸事降临。 尤其是在这王朝末世,气运交替之时,更是要小心谨慎。故而,他们也顾不得放下清修,皆在七月十五,齐聚京师。 只是如今到这朱明皇室居住之所,竟看到了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让他们惊愕万分,也对这次的觐见担忧起来。 能造成如此惊人结果的,除了皇帝,再无他人,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朱明的气运,哪怕是天上星宿下凡也不过如此吧。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丝的可能,在皇帝身边,有一个能人异士,在他的辅佐下,朱明气运呈祥。 不过从京师的种种传闻来看,这个可能实在是太小了,而且紫禁城的气运也为昭示这一现象。 带着心中的忐忑,这一大群人来到了太液池,在瀛台下车,在半岛上的中央,有一明黄色身影,必是皇帝无疑。 “贫道(贫僧)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等到见面时,他们的态度更加恭敬了,比之刚才心中更添敬畏。 和其他人看皇帝不同,在他们这些修行有术的真正高人眼中,朱由校此刻的状态简直晃瞎了他们的眼睛,其九龙环绕,五气朝元的景象,简直浓厚的过分,一点都不像是末世之君,其气息之深厚,比之他们历代传承的典籍上记载的著名开国之君也不遑多让。 难道又是一如唐太宗般的皇帝。他们拿典籍上记载的大唐缔造者来比较,然而却惊骇的发现,不管从那方面来说,当今天子都有国之而无不及。 这个发现,简直让他们兴奋的颤栗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竟然赶上了一个好时候,若是把握的好,自己这一脉定能大兴啊。 “该死的,早知道如此,就不把消息传得满天下了。”只是这种情况下,有个道人嘴角抽搐,眼现后悔之色,就是他将张显庸传递的消息散布整个宗教界的。 “众位平身。”看到这些人如此恭敬,朱由校也很是满意的点头,看来自己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嘛,一声令下,全都来了,不用自己去立威了。当然,他也不知道,就在这么一跪一拜之间,这些人看出了这么多的东西。 “谢陛下。”这些世外高人纷纷起身,申请恭敬,丝毫没有初来京师时那种淡然高远的心态。 随后,便有伺候的宫女端来查水点心,蒲团案几,宫里人都知道,陛下不喜太监随身伺候,故而除了曾经在慈庆宫就跟随的老人,再也没有新太监能入法眼,身边都是一些宫女随侍。 很快,在穿花蝴蝶般的宫女忙碌之下,场地便布置好了,在场之人,包括那几个和尚,也不过才二十多人,瀛台上的亭子容纳他们绰绰有余,此时他们每人一个蒲团,身前一个案几,盘膝而坐。 朱由校也是如此做派,盘膝坐在蒲团上,轻轻缀口茶,开始了和宗教界的对话。 第二五六章 人人如龙 “朕很失望啊!”朱由校开口第一句话,就令这些世外高人心中突地一沉,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索,陛下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我们闭山封庙么?可是朝廷的典仪也一个不少的参加了,钦天监也有人主持啊,各种册封也接收了,除了封山外,和以往并无不同啊。 不少道人心中嘀咕着,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新皇帝。若是在来之前,他们也没这么在乎,道门传承悠久,侍奉朝廷也恭敬,并不担心安危。皇帝一个人的想法,并不能影响他们什么。 但如今却截然不同,他们很在意皇帝对自己这一脉的看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新皇帝的潜力,这是龙飞九天之像啊,只不顾现在只是潜龙在渊而已,若是能就此搭上车,获得的好处想都不敢想。 搭上车,跟着一飞冲天,搭不上车,零落成泥碾作尘,从某种方面来说,这的确到了他们各自传承的危急存亡之时。 而这一切,却又取决于皇帝对他们的态度,这让他们怎能不在意朱由校的看法。只是,他们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皇帝这失望是失望在哪里。 自然,朱由校肯定想不到,他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引起了这些人如此复杂的猜测和深思,他双眼凝视前方,深沉的说道。 “如今西学东渐,远渡万里重洋的传教士带来的异域见闻和知识,让我们了解了世界之广大,他们为传播信仰的光辉,劈波斩浪,来到大明,克服艰难困苦,取悦大明皇帝,只是为了在京师建一教堂,等到官府承认,传播主的光辉。” “然而,我大明的宗教呢?”说到这,朱由校双目如电,扫视了一圈,厉声喝问道,“你们在在干什么?” “西域佛国不存,草原密教横行,佛门清静不在,只知吃斋化缘,蒙骗钱财,道门烧丹炼汞,出的全是毒药,火药我们最先发明上千年,然而千年以降,却毫无进展,反而任由宵小以施展障眼法,蒙骗钱财,害人害命。” “你们难道不惭愧么?” 闻听皇帝的喝问,在场之人都惭愧的低下了头,不管他们此刻心中怎么想的,此时都不敢毫无表示,皇帝明显对各大传承的不作为很不满意,若是自己无动于衷,那不是自讨苦吃,引火上身么。 不管他们修为如何,如今活到了这一把年纪,人情世故自然精熟,全都表现出适当的姿态。 买对一群如小学生般认错的白胡子老头,朱由校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兴师问罪,他们的反应无关紧要。 “朕少时言,欲为圣君,然如何为圣君?张载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朕深以为然,而你们就是朕立天地心的工具。”朱由校一席话,令在场所有人讶然。 大名鼎鼎的横渠四句,他们自然都是听过的,而这四句的解释,其难点又是在第一句,他们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理解第一句话的,是以皇帝豪言一出,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在惊讶之余,保持默然。 好在,朱由校也不指望他们接茬,只要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即可。故而,顿了顿之后,他继续自己的演说。 “为天地立心,天地本无心,立什么心?俗人云,天地无心,即生民之心,然朕以为谬论。田地无心,那朕就立一心,朕以此心,引导百姓,勤劳刻苦,读书耕作,生生不息;朕以此心,引导百姓,敬祖孝宗,铭记先人恩泽,承担自我责任,繁衍生息,保家卫国;朕以此心,引导百姓,奋发向上,自强不息。” “朕只愿,朕之子民…….”环顾听得如此如醉的道人和尚,朱由校一字一顿的说道,“人——人——如——龙!” 人人如龙! 此句一出,登时令听闻者心神震撼,短短四个字,如洪钟大吕,在他们心头不停回荡。 “好一个人人如龙!陛下有此宏愿,若不嫌老僧贫弱,老僧愿附陛下尾翼,献一丝微薄之力。”忽然,仅有的三个和尚翻身拜道,额头叩首,以无比恭敬的姿态,虔诚说道。 看他们熟练迅捷的动作,几乎是在朱由校说完之后,就开始行动,只不过他们的动作之间有一丝停顿,显然皇帝最后的话对他们也有很大的影响,只是早有心理准备之间,清醒的比道门诸人要快。 直到此刻,道门这边还有人沉浸在刚才朱由校震撼的言语当中,久久没有回味过来。 “三只老狐狸,肯定私下里商量好了,不管陛下说什么,他们立刻答应。”看到这三人的动作,老于事故各位道人眨眼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皇帝没有放话给佛门,显然对佛门不够待见,此时此刻,若想扳回劣势,自然要处处比道门快一步,要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紧跟皇帝的步伐。 因此,当他们听完皇帝的洪钟大吕后,虽然也心神震撼,但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没有深度的去体味,而是按照早就练习过的动作,异口同声朝皇帝叩首。 显然,从皇帝陛下意外的表情中,他们三人心中笃定,自己押宝押对了。直到此时,他们才有空体会陛下言论中深层的含义。 这一体会,他们三人当即一骇,心下震惊,几人都到了古稀,早就到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层次,皇帝说的虽然委婉,但细细分下下,不过是想要传播自己的思想而已,然而,传播思想不借助学术,却要借助宗教,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人深思了。 很快,道门那边也都回过味来,脸色复杂的望向皇帝,拜尔道,“老道等愿附陛下尾翼,为陛下宏愿献一份微薄之力。” “那好,诸位且听朕细细道来。”朱由校微微一笑。佛门快速的动作虽然让他有些惊讶,但并不碍事,只是心中赞叹了下对方的果决,事情都没听清楚,就干净利落的答应下来。 不过,这种态度朱由校却很喜欢,有了佛门的倒逼,道门那边没有过多的犹豫,很快就答应了。对于这个局面,他很满意,当下,他就开始讲述自己的想法。 【作者题外话】:文字不够老道,写不出那种味道,包涵下。 第二五七章 封神 “人生有四件事,生老病死。生是喜悦,可以不用管,老是天道大势,无法可逆,死是终生结局,无法躲避,唯一能被把握的,就是病了。众生皆苦,朕的子民尤其苦,往往是生了病都没钱去看,只能自己硬抗。”朱由校悲天悯人的说道,而后,他话锋一转。 “如今太医院的变化,诸位都看到了吧。” 太医院如今变化极大,完全从宫廷御医变成了一家公立医院,在京师给百姓看病,诊费低廉,药价公道,相当受百姓的好评,而且,里面还有庞大的住院部,整整三千个床位,用来进行收容治疗。 甚至,在成立百工学院时,朱由校顺便建立了一家医学院,用来培养医生,最初的一批学生也是盐场子弟,当然,这里也收养一些孤儿,进行培养,做不成医生,还可以做护士么,朱由校的军中对护士还是很缺乏的。 “老道等都知道,陛下真是善举。”一干道士纷纷称赞。 “呵呵,身在天子脚下,看病都如此艰难,更遑论其他省府州县了。朕尝闻,道门有医命山相卜五门绝技,如此想来,天下道士当中,会医术的不在少数吧。”朱由校呵呵一笑,最终展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朕军中缺少医药之术,希望道门能派遣一批高人进驻,既能治疗军士,也能舒缓心神,杀伐之士,多有心魔,有道行高深的道长劝解宽慰,想来便能令他们好过些,同时,这些高士,还能在军中教授军士识字,宣扬忠诚之心。” 朱由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道士引入军中,通过宗教信仰来化解战争心理综合征。一只久经杀戮的军队,心中自然充满了戾气,纪律越严,战斗力越强的部队,越是如此。部队是等级森严的地方,尤其是在如今冷兵器的时代。 平时残酷的训练,严酷的纪律约束,战争时血腥的杀戮,无不让他们心中积压满了负面情绪,往往古代的奖领,都是通过放纵军队的兽性,进行劫掠来舒缓这种心理,释放压力。 不然积压久了,就会产生营啸。这种手段,在冷兵器时代,和排队枪毙时代极为常见,尤其是排队枪毙时代,其纪律和战场的残酷性,远超以前,士兵的心里压力更加的大。在近代西方的战争中,所有国家的军队,都是强盗和恶棍的另一个称呼。 他们战场上击杀敌人,战后在敌人的家园上发泄自己兽性,释放长久的压力,如此军队才能维持下去,才能不让人疯掉,才能有战斗力。 只是,这种方法朱由校不可能采用,他要打造的是一只王者之师,不论是对自己的子民,还是对敌对方的百姓,他要建立一只如同解放军般的军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想要建立一只充满荣誉和骄傲的军队,就绝对不能滥杀无辜,战场上可以不择手段,但战后面对平民,却不能杀戮无辜百姓。既然这样,那么解决心理压力的唯一方法,就是靠平时的疏导了。 因而,朱由校很快就想到了宗教在这方面的作用,这是学自美国的手段,美国部队当中,就有着牧师的存在。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起初设立训导官,就是想要效仿后世的政委,可惜,他实在是小看了政委这两个字,没有理论的支持,不是什么都能充当政委的。训导官的设立,只是让部队的运转更加有序,对于士兵的忠君爱国之心倒是有所提升,但宣泄压力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他们自己还要参与战斗能,自己还有一大批的压力没有宣泄,怎么可能疏导好其他人呢。故而朱由校就想到了道门。佛门和军队的宗旨差的太远了,根本不合适,这也是他不考虑佛门的另一个原因。 而且,相比于道门,佛门的组织性更大一些,想想少林的僧兵,想想白莲教,在想想所谓的地上佛国,这几点就绝了朱由校用佛门的想法。 这番话一出,登时令道门欣喜,佛门黯然。 陛下这不光是要在民间传教,还要在军中传教啊,用道法化解军士心魔,同时宣扬陛下神威,巩固军中威信,让所有士兵都忠诚于朱明皇室。只要能做到这几点,道门简直长盛不衰啊。 这些道家大能无不欣喜的想到,这可不同于以往,将一门之兴衰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而是和军队绑定在了一起,军队兴则道门兴,军队衰则道门衰。可是,军队是一个国家安全的保障,怎么可能会衰落下去。 哪怕军人地位低下如宋明,那也是有着大量军人的存在,如此一来,道门绝对不会衰亡了。 “我们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招呢。”几个老道士暗暗埋怨。 “各位高兴的还太早了,朕之士兵,绝不仅仅是士兵,还是未来地方的乡老村长。”朱由校大略讲述了下退伍专业之事。 这一来,道门更加的欣喜,佛门愈加的黯然。到时候,一大批深受道门影响的村长、乡老,乃至低级地方官,他们都敬拜道观,不去寺庙,这可是能够左右一地香火的影响啊。 三个和尚的脸色愈加的苦涩,这么看来,自己抢先的行动,似乎毫无作用,这是天生的差距,谁让佛门讲究不杀生呢,和军队的职责相去甚远,甚至是截然相反。 不过好在,还有地方传教。 “除了军队中外,朕也希望各大教派能够广建道观,宣扬朕的一些想法,传播的朕的思想。同时,所有道士,必须学习医术,不得装神弄鬼,用什么符水治病,全都给朕用草药治病。每个道观主持,必须会医术,然后在当地收徒弟,传授医术,同时供奉一些牺牲的士兵。” 噼里啪啦的,朱由校一大堆东西就到了出来。 这是朱由校对宗教的深度利用,信仰阵地,你不去抢占,自然有人会去争夺,比如现在的天主教,现在别看人数不多,但到了后世,几乎每个市县都有类似的福音教堂,信教的人比比皆是。 哪怕这些教经过了国人的通化,但朱由校也不希望看到口诵圣经的场面在国内流传。 而且,这个新的教派是朱由校自己商定的,而中心思想也都是一些积极向上的内容,比如忠君爱国,自强不息,敬天法祖,孝顺父母,友爱邻里,帮助孤老。当然,里面也有些封建迷信思想。 比如天启皇帝是哪个神仙转世啊,是来拯救世人的,你们要在家中供奉他的神位,只要你虔诚供奉,死后是能随皇帝上天庭的。 什么,为什么能上天庭?西游记你看过么?猴子不是把天庭闹的乱七八糟么,玉皇大帝那时候受了伤,现在终于挂了,咱皇帝陛下就是下一任的天帝,如今不过是下凡转世历练,积攒功德的。 你们可是遇到好时候了,只要虔诚供奉,践行陛下的教导,也能跟着攒功德,到时候有机会跟着一起上天。没看我们广建道观,到处给人看病么,这也是积攒功德,不然你以为诊费为什么这么便宜? 看到我们道观众供奉的士兵们,他们都是本地人,如今为了保家卫国牺牲了自己,如今他们都功德圆满,都能随陛下升天的。 这样一通话出来,让在场的高人都面面相觑,陛下这个构想,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是在封神啊,而且还是封自己为神,不仅是自己,连带着还有自己麾下的那些士兵,这些道人可以想象,当这个说法流传开来后,那些士兵将会多么的英勇,反正死后还是跟着陛下,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怕什么。 这…….. 所有人都为这个大胆疯狂的想法而震惊,更加震惊的是,陛下已经想好了一些列的故事情节,虽然这个情节很是简陋,但不用说,故事性极强,传播性也极强,谁不希望自己升天当神仙啊,哪怕是一丝微妙的机会,也绝对不能放过。 这样的事,简直充满了传奇性,而百姓,偏偏就喜欢这样的传奇故事,更加要命的事,在民间百姓口耳相传中,皇帝都是好的,坏的都是奸臣,本身皇帝就有很高的威望。而且,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是,当今陛下绝对是以雄才大略之人,普一上台,就动作不断,一举扭转了天下颓势。 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传奇模板了,这不正是天帝下凡的征兆么?这些世外高人全都眼神闪烁,他们明白,只要这个说法流传出去,道教的神仙谱系绝对有一番惊人的变化,皇帝都成天帝了,那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大臣呢,是不是也是成神仙了? 口耳相传之下,很多人都会顶替历史上的神仙,毕竟传说中这些神仙是假的,这些将领大臣是真的,相比之下,肯定是真实的人更亲切,更有号召力。不然历史上那些名臣是怎么成仙的? 他们都是宗教达人,都深通里面的门道,也由此,对皇帝的这番设想极为佩服。有完善的教义(正确的三观教育),有实际的现世利益(利用道观看病),还有死后的归宿、精神的慰藉(死后功德圆满可以随陛下当神仙)。 宗教的种种,他都具备了,如此不大兴才怪。 “陛下神思妙想,我等佩服。”众位高人齐齐拜道,一脸宾服。 第二五八章 大兴 中元鬼节的道教大会圆满举行完毕,当然,外人是不知道里面到底商议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那之后,道门一改往日作风,变得激进起来,他们四处宣扬天启皇帝乃是新的天帝下凡,如今来尘世为帝,积攒功德。 等功德圆满,便要回归天庭,接任天帝。如此新奇的说法,自然令百姓感兴趣,甚至有些穷苦希图改变的人家,这的把这牌位请回去供奉。 道观,也在各地开花结果,纷纷落座,看是给地方百姓看病,他们一边看病,一边宣扬天启圣皇的功德,功绩,以及商定之后的教义,导人向善。 而各地官府,见是宣扬皇帝的,也不去管,甚至还在各方面提供便利,道门由此大兴。而这样的道观,也因为宣扬皇帝是天帝下凡,被统称为天帝观,而后,在朱由校漫长的皇帝统治期间,天帝观逐渐成为道门主流正统,凡有大明子民处,必有天帝观。 佛门见道门如此行事,也是不甘心,道门拿出了天帝的位置,他们就拿出未来佛的位置,宣扬天启是未来佛降临,是来普度众生的,众生虔诚敬奉,死后是能跟随进入西方极乐的。在深刻了解佛教的学者眼中,这可宣传可能有点好笑。 但大明的百姓不懂啊,他们只知道,皇帝好牛啊,又是天帝,又是未来佛的,如此牛逼的身份,我也要请回家拜拜去,反正拜皇帝也是天经地义的,多拜拜没准生活能变好呢,而且死后没准还能去天庭或者极乐世界呢。 甚至有的百姓,干脆两个牌位都请了回来,一起供奉,都是皇帝陛下的,放一起能有什么问题?一起拜的话,万一去不了天庭不是还能去西方极乐么,多一个选项总是好的。 瞧瞧,这就是精明的国人,这点心思就取巧的可爱。 对于佛门的宣传,朱由校也默认了,佛门也有医术高深的,能多一个看病的地方总是好的,再说了,南洋那边信奉佛教的很多,今后到了那边,肯定避免不了冲突的,想要长久的统治,文化输出是很有必要的,佛教正好用的上。 至于草原那边,西域那边,尽力传播道教吧,希望宗教能将那块地方给安定下来。 如此,大明帝国佛教南传,道教西渡的策略就此定下。道、佛两门的大肆扩张,除了让朱由校在民间的威望日益高涨外,就是带来医术的大兴,尤其是佛道两门必须修习医术的规定,让他们行走在外多了许多的方便。 国人也产生了出家人必会医术的印象,往往很多时候,遇到争端或者生病受伤,都会找他们调解或者求助,而他们也会在这是时候,宣扬天启圣皇的教义和恩德。 两者相互促进之下,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想要实现,还需要长久之功。此时真正立刻生效的,便是一千名道士进京,他们全都是精通医术之人,这一千人,可是举全道门之力聚集起来的。 有了这一千人,便能构成一个完整的造血循环了,至此,朱由校军队中医疗体系和心里疏导体系才算是正式的成立。 整个京师,七月下旬可是非常的热闹,不知为何,各地道士纷纷进京,与之一同的,还有从北方各省份招收来的七万新兵,也陆陆续续的进京,而后,便是各地推荐而来的秀女,也在各地官府的护送下,徐徐入京。 道教改革没有见报,这是一件可做不可说的事情,现世封神台夸张了,泄露出去不太好。不过,这种事情皇帝虽然没有承认,但只要是稍微见多识广,善于联系的人都能察觉出来,皇帝才是这次宗教扩张的幕后推手。 不过,这是一招温水煮青蛙的招式,若不是非常敏锐的人,是不太可能察觉的到的,儒门虽然有些人意识到了,但他们位高权重,而且这事对他们也有好处,没准千百年之后,自己也能跟着皇帝混个神位呢。 因此,他们都没声张,默认了陛下插手宗教,以宗教为触手,逐步深入地方,引导地方舆论的方式。 而自那之后,宗教开始兴盛,与之一同的,便是宗人府的大兴,宗人府本来是管理各地宗室的机构,是个清水衙门,由于这个名字讨喜,朱由校便将其利用起来,用来管理所有出家之人的度牒。 以后,朝廷也不在册封什么国师天师之类的了,各地高人,全部装到宗人府这个框子里,各自在宗人府中领受职衔,享受各种补贴。宗人府这个部门也一下次转变过来,并向地方延伸,成为一个新兴部门。 不过,这样兴盛的部门在天启一朝数不胜数,除了刚开始时,宗人府风光了一把,后来就被其他部门的光彩给掩盖。 新兵陆续归来,正在逐渐训练,选秀也在逐步进行,进展喜人,大概一个月后,朱由校便能有一个,不,有三个老婆了。钢铁龙骨也有了不错的进展,方案可行,就是要进一步的优化。 南征四川的李捕鱼也在经过长久的路途后,终于入川了,而且连战连捷,解了成都之围。在李捕鱼的战报中,大力夸赞了开花弹的好用,一轮齐射之后,敌军直接崩溃,不战而逃。 只是,土司叛军虽然战斗力不咋样,跟羽林军一触即溃,但胜在人数多,而且熟悉地形,想要真正清剿干净,怕是不容易。而且,羽林军人数太少,地方卫所战斗力基本没有,守城都马马虎虎,不要说出城野战了。 因此,在战报中,李捕鱼希望皇帝多派些人来,最好把李陶那一万人给弄过来,反正对方也平叛完毕,南直隶那边有俞咨皋和秦良玉维持,无需担心什么。 朱由校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命令李陶带兵入贵州平叛,反正今年没什么大事了,这两万人平息土司叛乱后,正好回来,扩建军制,人人立功的情况下,给他们升官都好升,省的挣来抢去的,一切以功劳论职位。 第二五九章 皇太极 “我终于回来了!” 皇太极看着赫图阿拉的城墙,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欣喜,回想着这一路上的艰难困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 自宁远之战失败后,他变带着人一路逃跑,钻进了松岭山脉,然而,天寒地冻,又失去了补给的他们怎么可能安然通过。 无奈之下,他只能杀掉马匹,吃着生冷的马肉,就着马血,一步一步的带着残存的族人翻山越岭,往草原上行去。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就算是顺着大凌河往回走,也不可能回去。说不定还会落入明军的包围。 此次战役,女真精锐尽出,结果全军覆没,以上下的兵力,辽阳,沈阳,开原,铁岭,皆不可守,只能集中兵力,全力守住老巢,赫图阿拉。 对于赫图阿拉能不能守住,他自己也没有信心,但以明军的态势来看,自己肯定是不能从辽东回家了,只能借道蒙古。 这是自己唯一能走的路,稀缺的马匹和辎重,让他们必须先找地方修整一下,不然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回不了家。 好在,此时蒙古四分五裂,哪怕是漠南蒙古有着林丹汗,也分成了十几个部落,靠紧辽东这边尤其多,插汉部,朵颜部,喀尔喀部,以及他们这次的目标,喀喇沁部,这么多的不足,足够为皇太极提供足够的补给和人口了。 在翻越了松岭山脉后,皇太极很幸运的找到了一个游牧部族,将他们洗劫一空后,终于获得了一些补给和马匹。而这之后,皇太极也没有回家,而是开始了在草原上的劫掠和征服。 此时女真正在上升时期,八旗战士也都是刚刚脱离蒙昧,体魄极度强悍,很多都是能够披着双甲而自由活动的强大战士,哪怕只有一万人,也不是正在逐渐没落的蒙古所能抵挡的。 一番东征西讨,靠近辽西、辽东的几个蒙古部落,几乎全部臣服下来,而这几个月的征战,也为女真的本部,赫图阿拉送去了救命的物资,让他们度过了这个艰难的冬天。解决了最要命的物资问题后,皇太极也终于松了口气,带着麾下的人马和精选出来的两万蒙古骑兵,回到了赫图阿拉。 三个月连绵不休的征战,让皇太极看起来风霜满面,但精神头很好,至少部族保住了,在丧失了五万青状之后,整个冬天,女真部族没有死多少人,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身后的大军也是如此,装备最好的一万女真骑兵杀气腾腾,血腥气在他们周身弥漫,几个月的血腥杀戮,奸淫掳掠,让他们彻底的恢复了士气,甚至看起来更加的强壮剽悍了。 能从冰天雪地中挣扎求生出来,并历经了一番残酷的杀戮,怎么不让他们更加的强悍。在他们后面,是两万蒙古骑兵,这是皇太极从早已归附的奈曼、敖汉、巴林、扎鲁特,科尔沁几个部落中抽调出来的精锐。 这几个部落都是坐落在东北地区,早在奴儿哈赤时期,他们就归顺了女真,这次正是有了这几个部落的支持,皇太极才能劫掠察哈尔部,获得过冬的物资。 而今天之所以将这些部落中的战士全部带过来,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无比的重要,关系的女真汗位的归属。当然,表面上,皇太极是以防备明国人进攻的名义带回来的。 “大汗,你终于回来了。”在城墙下站了不一会,四小贝勒中年纪最大的济尔哈朗带着一票人马滚滚而来,下马之后,他就紧紧拽着皇太极的衣袖,神色哽咽的喊道。 皇太极一愣,对方的称呼十分出乎他的预料,不过他终究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宽慰道,“济尔哈朗,没事的,我回来了。” “四哥!”在济尔哈朗身后,是十六岁的阿济格,他也眼眶通红的看着皇太极,神色凝噎,泪水哗哗的往下流。 自从宁远之战的消息传回赫图阿拉之后,整个女真几乎是末日降临一般的景象,这次远征明国,奴儿哈赤带走了部族中绝大部分的青状和将领,而今一战覆没,对于刚刚统一的女真部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整个部族一片慌乱,十分担心明军是否会就此攻过来,覆灭女真,一些人主张坚守,一些人主张北迁,乱糟糟的建议,让人心一片涣散。 好在,这时候济尔哈朗站了出来,他先是说服了奴儿哈赤的十二子阿济格,以两人共同的名义,发布命令,稳定了赫图阿拉。随后,他们撤回了辽阳、沈阳、开原、铁岭、抚顺一带的守军,并征召所有十二岁以上的旗人,凑了两万人,放在萨尔浒附近,然后凭借着先期从沈阳辽阳送回来的物资,度过最初慌乱的一个月。 他们担惊受怕了一个月后,发现明军没有进攻他们,只是接收之前的失地,忙着巩固内部,因此稍稍放下心来,只是仍然高度警戒着,生怕明国人杀过来。 好在,这个时候皇太极终于从松岭山脉出来,进入了蒙古地界,开始劫掠察哈尔部,同时派人运来了第一批支援物资,得知皇太极生还后,整个赫图阿拉都松了一口气。接受完物资后,阿济格便偷偷送了封信过去,说让皇太极回来主持大局。 在信中,他说赫图阿拉不稳,有谣言风传,说让济尔哈朗继位,接掌汗位,稳定局势,一些老人也这么鼓噪。阿济格年级小,在军中又没有势力,自然不是济尔哈朗的对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四哥身上。 此时多尔衮和多铎一个才九岁,一个才七岁,根本起不来什么作用,真正奴儿哈赤留下的血脉,还要看皇太极。 说真的,若是奴儿哈赤和四大贝勒都死在了明国人手下,济尔哈朗趁着混乱的局面,一举发力,还真有点可能登临汗位,他本来也有这个意思,先是借助阿济格是天命汗子嗣的缘故,占据大义,掌握局面,然后以自己掌握的人脉谋夺汗位。 这才有了之前的谣言,但可惜的是,皇太极没有死于宁远之战,反而逃了回来,这让济尔哈朗的一切谋划都胎死腹中。 皇太极接到阿济格的信后,也没做什么,只是再度让人送了一批物资和奴隶回去,这一手措施,彻底让赫图阿拉的风波平息下来,没有皇太极,他们根本度不过这个严酷的冬天,加之皇太极手上还有八旗残存的兵马,如此一来,汗位归属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皇太极仍然没有大意,他此次回归,将自己的筹码都带上来了,一来防止有变,二来也可以防止明国军队忽然来攻。 不过,显然这个场面,济尔哈朗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一些小想法,直接承认他就是下一任大汗。 皇太极也没有矫情,此刻是非常时期,除了他之外,还真找不出更适合的人担任大汗。 “走吧,进去再说吧。”皇太极一挥手,当先入城。 当天下午,皇太极便接任汗位,自号天聪汗。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八旗内所有说得上话的老人,宗老都来观礼。随着皇太极的回归和继位,整个女真内部顿时安定下来,旗人们忧愁了几个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说实在的,虽然宁远一战让女真元气大伤,但对于皇太极来说,却减少了他登基的阻力,也减少了他改革的阻力。不过上台几天,他就将内部整合完毕,整个女真顿时只剩下了皇太极一人的声音。 普一上台,他就解散了十四岁一下的旗人少年,这些还都是孩子,不能参战。至于十四岁以上的,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了,能够参加战斗。如此一来,老家的部队就只剩下了一万人左右,加上他带来的,就只有两万女真士兵。 随后,他立刻加大了搜集野女真的力度,将手下两万八旗士兵和两万蒙古士兵全都派出去,进入深山老林,去搜索在极东之地生活的野人女真,壮大八旗人口,扩展兵源。 当时女真分为建州和海西两部,奴儿哈赤统一后,全部编为八旗,女真一统,定都赫图阿拉。除了这两部外,在更东边的地方,还有一群散居的女真人,他们散落在黑龙江以北和乌苏里江以东,被称为野人女真。 野人女真的开化程度比其他两部要低的多,他们并没有什么文化,只是按照习惯被统称为女真,这里有些被纳入了满族文化圈,有些一直不变,后来形成了东北的其他少数民族,如鄂伦春族等。 如今皇太极的目标就是他们,这些野女真也叫生女真,虽然野蛮愚昧,但是体魄极为强悍,比女真八旗要彪悍的多,只是野性难驯,不好管束。不过此刻在遭受重创的八旗面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先弄到足够的战力,顶住明朝的压力,守好抚顺、开原、铁岭一线再说。 内部稍稍稳固了后,皇太极的目光又投向了外面,他的视线,在漠南蒙古和朝鲜两地,来回不停的逡巡着。 第二六零章 辽东行省 宁远之战后,天启皇帝带着羽林军匆匆离去,回国平叛,留个内阁次辅,东阁大学士,辽东总督孙承宗的是一个烂摊子。 整个辽东,因为这一次计划,大伤元气,部队士气底下,辽民散乱,到处奔逃,各处城墙城堡空无一人。 好在,此时女真打败,留守的都是老弱残兵,无力进去,只能固守,甚至连辽阳沈阳都放弃了,故而孙承宗不费丝毫力气的恢复了辽东局面。 这一来一回的,整个辽东的故土回到了明朝手中,女真损失了五万精锐,整个部族退缩到了长城之外。至此,辽东战略态势却颠倒过来,女真固守,明朝把握着主动。 丧失了五万精锐后,女真实力剧损,如今能守着地盘就不错了。而明朝这边,则士气大振,孙承宗趁机开始巩固内政,整训兵马。 尽管没有了羽林军强大的战斗力,但辽东当时有战斗力的兵马还有七八万,这些人野战不成,但守城还是没有问题的。女真损失惨重,根本无法扼守各大关卡,早就收拢兵力退缩回去,让孙承宗轻松的收复了整个辽东故土。 而后,奴儿干都司被撤,正式建立辽东行省,巡抚为熊廷弼,城防将军为罗一贯。至于留在这里的李屠,是中央军序列,不属于地方。 此时的辽东,大部分都是后世辽宁省的地盘,北边的开原铁岭地区,地势崎岖,东西北三边都是陡峭的丘陵,明初修筑了完整的长城,西起山海关,沿着辽西走廊,顺着辽河往北,在开原处绕个弯南下,沿着长白山,一路修到了鸭绿江边上。 这条长城,称为辽东镇长城,是属于明长城的一部分。 当然,此刻书面上是收复了,但是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整个辽东地区广袤,人口却仅有几十万,分布开来,当真是地广人稀。 边防稳固后,孙承宗就开始梳理内政,给辽民分配田地,免除税负,从关内吸引人口,整军备战。一如皇帝所想的哪样,这里全部免除了农业税,一切工事全部以银钱雇佣,也因此,朱由校在这里撒下了大把的银子。 不过这些银子下去,也让辽东有了一丝兴盛之气。辽东地势平坦,只要开发出来,就是一个巨大的粮仓,后世东北黑土可是赫赫有名的。 而且这有着非常多的资源,矿产,木材,草药,人参,商机无限。随着天宫商号在这边进驻,购置特产,越来越多的商人朝这里涌来,而税分田的政策,也随着宣传,在关内传播的越来越广,失地农民纷纷报名移民。 尽管这里田土都是国家的,农民只有永佃权,但这并不妨碍农民的热切,精明的他们,从辽东政府的公文中,发现这种拥有,仅仅是名义上的拥有。 官府一不收税,二不卖地,这块田分给你后,以后就是你一直种,你去世后官府才将地收回来,至于你生的子女,也不用担心,地虽然不能继承,但有子女出生,会重新分地。 这里的政策非常自由,有人就有地种,人死了地收回来,分给其他活着的人,你不想种地了,领点农业补贴,去干其他的事情。比如当兵、经商做工之类的。 当然,辽东免税的政策仅仅限于粮食,你种粮食,不论是吃还是卖,都不收税,但种植其他的就要收税了。而且仅仅限于个人种植,大规模的承包种植不在此列。 对于土地政策,这些农民一改自己的见识短浅,了解的非常透彻。等到他们明白自己拥有永佃权和免税后,立刻高兴的拖家带口朝着警局报名,然后被官府送过去了。 这些农民非常的明白,土地所有权什么的不重要,只要自己能一直种地,上面收的粮食都归自己,这就够了,其他都是细枝末节,不必在意。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孙承宗已经接收了七八万的关内移民,将他们分别安置下来。而等到南直隶战事平定后,知道自己将有五十万人发配过来,他更是高兴坏了。尤其是这五十万人还被分别判处了不同年限的劳役后,他更是兴奋。 有这五十万人,他能让整个辽东变个样。 相对于内政的进展顺利,军事方面就不咋样了,城防军还好说,用以前的军队改编就好,只是需要换成新式的训练以及军纪就好。 但骠骑军的组建却没那么顺利了,整整五万的骑兵,让李屠几乎愁白了头,人不够,马也不够,教官更是不够。想大肆招人,孙承宗不允许,青状都被招走了,谁去种地开荒啊,马就更不用说了,又有耕地,又要建马场的,根本没有富裕的挤给李屠,教官就不用说了,羽林军的五千骑兵,皇帝就留了两千下来,如何能扩建出五万人来。 最后无奈之下,李屠只能先行组建两万人,等到以后在招收更多的吧,两万人的骑兵,也差不多够灭女真的了。 李屠现在最想的,就是带着自己麾下儿郎东进,出边墙,打到赫图阿拉,夺个灭国之功。如今李屠的骑兵虽然技术还不咋样,但装备真心不差,胸甲虽然少,但却全都是钢制的,这可真是让李屠高兴坏了。 先期虽然只有一千,但后期还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其他的短火铳,骑枪马刀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上好的货色。他们的这些装备,可让城防军那边羡慕死了,他们到现在,还是用的缴获女真的那些东西。 总之,无论是从内政,还是军事方面来说,辽东都是一片欣欣向荣,更不要说,内府如今又琢磨这,准备在辽东湾建造盐场的事情,皇帝所说的四大盐场,他们可都惦记着呢。 等到盐场一成立,哪怕受益全归内府,但盐丁们的消费,一样能带动周边的兴盛,而且辽东又将多一样产物。 每日奔驰在辽东大地上到处巡查的孙承宗,也是心中一片火热,辽东越兴盛,他的功绩自然越大,只要这样平安几年,自己绝对能够问鼎首辅。 想到首辅这两个字,他也忍不住心中一片火烧的感觉,只要能坐上这个位置,自己不仅能实现人生抱负,还能青史留名,这怎能不让他热切。 第二六一章 攻朝鲜 轰隆隆! 大队的骑兵从边墙之外穿行而过,他们不停的穿过一些仅有十来人驻守的堡垒,然后毫不停歇,最后停在了一条大江的边上,在江边他们绕行了很久,找到了一处比较狭窄的,水流也比较缓的地方,开始伐木,搭建浮桥。 而在骑兵穿过后,那些堡垒当中,忽然冲出了几骑,朝着远处巍峨的长城奔去,在那条江边,也有一个巨大宏伟的城楼送礼,城墙上,有人正举着个望远镜,观察这群骑兵的动向。 “去汇报总督大人,女真正在度过鸭绿江,攻伐朝鲜,人数约为两万五千余人,里面有大量的蒙古人,约有两万。”将领放下望远镜后,便有探马出发,朝着沈阳去汇报。 这里,正是位于丹东的虎山长城,雄伟的长城耸立在鸭绿江畔,如同一个巨人般,监视这这条大江的动静。 虎山长城也只是在三月份的时候刚刚被明军收回,如今才刚刚建立起防御体系,边墙外的堡垒也没多少人驻守,只能起个警戒的作用,在从这宽甸六堡往东南,还有一条长城,那是明以前,秦汉燕等朝代修建的,如今已经废弃不用了。 当时探知有这条长城遗迹时,孙承宗想要利用起来,用以封堵女真,只是那边有点深入女真境地,明军对那边不熟,加之人力缺乏,故而还是放弃了,只是在宽甸六堡布置了警戒的兵力。 宽甸六堡的讯息和虎山长城的消息一起汇总,送到了位于沈阳的总督府。 “女真东渡,攻伐朝鲜。”看着手中的情报,孙承宗捻着胡须,一时有些不能决断。 “大人,要不要趁机从抚顺出关,直取赫图阿拉。”罗一贯激动的建议道,他觉得女真少了这两万人多人,老巢肯定没有留守多少人。 “不妥,万一是陷阱呢,等我们一处抚顺关,对面就回转,然后包我们的饺子,再次重演萨尔浒之战。”熊廷弼瞥了罗一贯一眼,他有点看不起这些军中成长起来的武将,没有智谋,只知道横冲直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本都督也是这样觉得,女真这很可能是一箭双雕,若是我们趁机袭取赫图阿拉,对方定然回转,关外地域广阔,正是骑兵作战的主场,皇太极定然是想将我们引诱过去,以骑兵机动,躲避炮击,跟我们打野战。”孙承宗也摇头否定。 “若我们没有动作,他们可以放心在朝鲜劫掠,掠夺物资和奴隶,弥补战败的损失。”说道这,孙承宗有些感慨,“这皇太极是个人物啊,上台半月,不动则已,一动就让我们无比被动。” “都督,我觉得,我们还是以静制动,守好长城关卡就好,如今各大关卡城头,多少都有五六门红衣大炮,以开花弹和炸药包的威力,女真定不能轻取,且李将军那边,也有了两万骑兵,随时可以支援,辽东已然固若金汤。”熊廷弼说着自己的建议,他还是喜欢防守反击,不赞成轻易出击。 “老夫也是觉得如此,各处关卡已经很坚固了,剩下的就是整训军队了,罗将军,新式军法推行的怎样了?李将军那边两万人早已招募成军,开始野外训练了,不知道城防军这边怎样。”孙承宗转头问道。 听到这,罗一贯苦笑,“总督大人,这……..军中弟兄都说适应不了,强度太大,纪律太严。” “哼!罗将军,当初本都督提拔你,就是看到你忠直刚猛,军纪严格,如今也和老夫玩这种花样,谁适应不了就让他滚蛋,老夫这里还缺农夫种田。”听到罗一贯的抱怨,孙承宗登时怒起来,都三个月了,城防军也就沈阳辽阳两个地方组建完毕,其他地方根本推行不下去。 “是是是,都督息怒,都督息怒。”罗一贯摸着头上的冷汗,不停告饶。 “都回去吧,密切关注女真的动作,防止对方突袭,城防军加快整训速度,下个月老夫会跟陛下要一批天启二式火枪过来,到时候还阻扰军制改革者,别怪老夫不客气,皆以违抗军令处置。”孙承宗冷冷的说道。 “是,大人。”罗一贯和熊廷弼抱拳行礼,然后退下。 “辽东将门竟然还有不识趣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孙承宗眼神森然,杀机毕现,他嘴唇动了动,就欲喊人进来。 “大人,有位五十来岁的武人在门外求见,说是您的边镇故友。”不等孙承宗出声,一名一直跟随的锦衣卫忽然进来报告道。 “边镇故友?”孙承宗眼神变幻,似乎想起来什么,“让他进来吧。另外,你帮我联系下辽东的锦衣卫千户,让他过来见我。若是找不到,就联系本地的东厂也一样。” “是,大人。”听到要联系本地的锦衣卫或者东厂,这名武官眼神忽然一凝,竟有些锐利的感觉。 总督府门外,赵率教正忐忑的等待着,也不知道如今贵为内阁次辅,辽东总督的孙承宗会不会见他,当初两人也只是一面之缘,虽然自己帮了他一下,但也不过是顺水人情,也不知道对方还记不记得。 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去应募中央军,对方嫌弃他年纪太大,不要,他不灰心,去河北应募城防军,对方同样觉得他年纪太大,不要,而他以前的武官品级,招募处的人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到了辽东更加,这里根本不对外招人,全部从以前的边军中选拔,只是这种选拔却又受到了当地一些将门的阻碍,他们根本不想将自己的家丁交出去,也不想定额定人,接受改编。 对于这些猫腻,家中也是边镇将门的他自然看的清楚。只是,这无助于他的困境,辽东将门自成一体,根本不会接纳他。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总督行辕这里碰碰运气,看看当初无意间帮助的人还记不记得他。 就在他心中颇为不安时,一名锦衣卫从行辕里出来,笑着对他说,“总督大人有请。” 一句话,让赵率教放下心,整了整衣衫,深吸一口气,他变从容往里走去,里面自有门房带路,而那名通知了他锦衣卫仅仅看了他背影一眼,便转身离去,兜了几个圈子之后,消失在沈阳城中。 三天后,辽东的战报送到了朱由校的面前,上面详细描述了这段时间女真人内部的变化,以及前几天对方渡河攻伐朝鲜的事情。 “这皇太极,果真不愧是清朝的奠基人啊,这都能让他逃了回去,还顺带拐了两万的蒙古骑兵,难道蒙古八旗,汉八旗之类的要提前出现么?”朱由校心中真的有些惊讶了,如此酷烈的环境下,都能被对方跑出去,还挽救了处于断粮状态的整个女真部族,真真是了不得。 他看了眼女真出动两万蒙古精骑以及五千女真骑兵,征伐朝鲜的消息,唇角挂上一丝玩味的笑容,“不,或许汉八旗不会出现,朝鲜八旗倒是有点可能。” 颇为有些恶趣味的猜测了下后,他变将奏报放在一旁,女真的动作他不用猜都知道是去干什么,不外乎是去抢钱抢粮枪女人罢了,顺带在弄些奴隶回去种地。 没能席卷辽东,女真部族那区区二十万人,根本供养不起大军,更何况女真并不擅长耕种,他们是渔猎民族。没有多少汉人奴隶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打朝鲜的注意。 辽东此时的情况要比历史上好的多,尽管经过了朱由校的一番折腾,但辽东半岛的情况要很多,那里基本没动,辽民也没受到什么劫掠。女真境内的汉人奴隶大概也就沈阳一地罢了。 加上以前那些,总共不超过几万人。几万人,又要供养女真贵族,还要供养军队,根本不可能,只能八旗军队外出劫掠。 这一次,朝鲜怕是要大大的损失一番啊。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朝鲜被掠去的人口越多越好,等于是帮我免费开垦荒地,等到时候大军出塞,收复故土时,不用开荒就能收获一大片的上好耕地。在心中,朱由校冷冷的想到。 他根本不怕女真人恢复元气。女真人本来就少,八旗总共不过才五六十来万人,每次出兵都是三丁抽一,如今折损了五万人,可谓伤筋动骨,最关键的是,这五万都是青状精锐,其他的不是老就是弱,战斗力远远比不上这五万人。 何况,这些女真人也是要劳作的,皇太极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都送上战场,不然不用明朝打过来,女真就先崩溃了。 就算这些人都是精锐战士,朱由校也不怕,等他羽林军和细柳军满编满装,训练完毕后,别说一个女真八旗,就是再来四五个,他也不怕,照样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而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明年夏天,东北解冻的时候,皇太极,希望你动作快点,不然明年夏秋之后,就是你的死期。朱由校傲然的看着北方。 第二六二章 张嫣 皇太极的事,他只是想了想就没放在心上,相比于这个,他更关心的是孙承宗的奏折,上面将城防军迟迟无法推动的原因都写了出来,什么家丁啊,职权啊,饷银啊之类的,字里行间无不指向一个隐藏的势力——辽东将门。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看完整片奏折,朱由校冷冷一笑,提笔写了几个字,然后让人将奏折发了出。 处理完这些东西,辽东应该干净了,那边可真是一块宝地啊,这几个月,天宫商号光是倒卖当地的特产,就赚了不少,要是全都开发出来,真是无法想象的巨力。 还有那边的盐场,细腻洁白的盐巴,可是能和那些土著换很多好东西的。通往沈阳的马路已经开通了,水泥厂也在那边开始建设,等到这些完毕,辽东的发展还能在上一个台阶啊。 现在已经八月初了,秋闱马上就要开始了,只要收获到了足够的人才,大改才能真正展开啊,还有……… 孙承宗的奏折,让朱由校彻底陷入自己的遐想当中,只是一个轻柔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沉思。 只见刘若愚满脸的喜色,用掩饰不住激动的语气说道,“陛下,选秀出结果了,请陛下去钦定皇后人选。” 整个选后是有一定规矩的,朱由校当初看了眼,太繁琐,自己也就没有过多关注,任由前朝的一些后妃和刘若愚去操弄,到了现在,终于出结果了。 这个速度,已经比往常快了一个多月,毕竟人数没有那么多,而且本着自愿原则,少了去街面上抓的过程,挑选起来自然要快很多。 “走去看看。”朱由校晃了晃脑袋,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心中冉冉滋生,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朱由校这个两辈子没结过婚的处男很是不解。 最后胜出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一共有三个,在这三个最优秀的少女当中,朱由校要挑选一个最喜欢的,作为皇后,三选一的比例,还是很不错的。 三个少女已经被带到了乾清宫,只不过是处在偏殿,等待着皇帝的接见。 正当三名少女既羞涩,又好奇的等待着时,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响起,“就是他们么?” 而后,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年轻男子,明黄色,这两个标志,很明显的昭示出了来者的身份。能经过千挑万选走到这一步的女子,就没有一个蠢的,她们三人当即盈盈拜道。 “民女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个音色曲调不同,但都清脆悦耳,如泉水咚叮,透彻澄亮的声音,顿时传入耳中,令朱由校顿觉舒畅。 他是头一次觉得,有人能将这参见的话喊得如此好听。这选出来的妃子质量很高啊!朱由校欣喜的想着。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着,他是不太相信爱情的,他觉得爱情纯粹是荷尔蒙在作祟,他信奉的是感情,所以对这类似的封建包办婚姻并无不满。男人嘛,只要女人够漂亮,性格不是那么糟糕,都是会喜欢上的。 在他看来,选秀不过是先上车后买票的事情,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就能有感情了。 “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朱由校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变得无比温柔,生怕声音大点,将三只盛装跪拜如蝴蝶般的可人给吓走。 慢慢的,三张精致的小脸呈现在朱由校的面前。为了怕选出来不和自己的心意,朱由校早就将自己的一些审美观告诉了刘若愚,因此最后胜出的三名,都非常称心如意,怎么看都无比满意。 刚一开始,看到三张脸蛋时,朱由校心中顿时只有一个词,那就是惊艳,在古典风味衬托下,让朱由校只觉得美不胜收。这种脸蛋漂亮,本身又极有底蕴,经过长久习俗古风熏陶出来的美女,完全不是后世明星可比的。 在相貌上他们或许能够比一比,但其他的,不论是姿态,还是行走坐卧的动作,或者身上那骨子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气质,都是那些明星所不具有的。 左瞧瞧,右瞧瞧,朱由校只觉得美不胜收,哪一个看都都无比满意,三人春兰秋菊各有千秋,有端庄大气,有灵动可爱,有温柔如水,真的是让他不好决断。 而三个少女,被朱由校看的满脸绯红,头也不由得低了下去,配合他们如蝴蝶展翅般的盛装,更是美上三分。 这时,朱由校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忘了让她们三人起身了,“瞧朕这忘性,光顾着看美人了,竟然忘记让美人起身了,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谢陛下。”三位美人拜谢,缓缓起身,姿态优雅。 “哎呀,真是让朕难以决断啊!”朱由校绕着三位美人看着,动作大胆,话语也多了起来,和他往常派若两人,这种表现,让旁边看着的刘若愚捂嘴偷笑。 陛下也是个正常年轻男子啊,看到美女就把持不住了。 朱由校是不知道自己贴身太监的想法,不然非敲死他不可。他这个时候,正趁着心中淡淡的兴奋和冲动,不停的打量着三位美女,结果越看越喜欢,样貌身段体态,纤秾合度的比例,看的他难分高下。 而他的转悠,让三位少女也紧张起来,小手抓着衣服,使劲的搅了起来。能不紧张么,这是一面定终身,今后皇宫中谁做主,就看今天皇帝的意见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朱由校看着中间那位美女问道,这位最年轻,但看起来气质却是最好的,端庄秀丽,一张瓜子脸,非常符合朱由校的审美观,他的目光,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停在他身上。 “民女依蝶儿。” “民女张嫣!” “民女范贞贞。” “你说你叫张嫣!”朱由校瞪大着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美女,她竟然叫张嫣,这个场景,这个名字,让他几乎不作他想,本能的肯定,这个就是历史上的懿安皇后。 “哪里人?” “河南祥符人!” “好,张嫣,很好,非常好,朕的皇后就是你了。”朱由校哈哈大笑,拉着张嫣,转身就走。 【作者题外话】:写的不好,多海涵。 第二六三章 秋闱1 这一日的帝国日报又是大卖,原因无他,皇帝大婚了,皇后是河南祥符县人,这是喜气洋洋的一日。而不知为何,当日皇帝和宗教界的谈话泄露出了一句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是人人如龙这句。 朕只愿,朕之子民,人人如龙。 这一句话,登时点燃了所有人心中莫名情绪,配合上皇帝大婚的背景,让整个京师都陷入了一片喜庆当中。 当日朱由校和道门商定的事情也逐渐开始发酵,最先动手的是京师白云观,他们率先推出了昊天上帝下凡历练,积攒功德的传说,开始设置神位,香火祭拜。接着皇帝大婚的这个时机,朱由校天帝降临的传说霎时间传播开来。 不过是几天时间,传说就遍布了整个京师,并且人人深信不疑。十六年前那场紫气东来,弥漫天空的异象,可是整个京师百姓都亲历的,本来民间对于皇帝就有不少的说法,如今连道家高人都承认了,那还有假? 当即,那些家中有子弟在中央军中当兵的,立刻就花了钱,从白云观中,将前面刻着昊天上帝,后面刻着朱由校名字的牌位迎回家中,日夜祭拜起来。 昊天上帝是历代朝廷祭拜的正神,也是华夏民族地位最高的一位神。昊天上帝远比道教三清四御的地位要高,以这个指代朱由校远比他之前定的玉皇大帝继任者要好的多,今后只要多宣传,将昊天上帝和朱由校这个名字联系起来,以后人们就只记得朱由校是昊天上帝了。 至于报纸上,倒是对这个没怎么报道,而是请了很多的大家,纷纷对人人如龙这句话进行分析,从各个角度论证,什么叫人人如龙,怎么才能达到人人如龙。 总之一句话,皇帝都是为了大家好,希望大家过上好日子,大家快来遵从皇帝的教导。 帝国日报在杨涟的主持下,已经在各地都设有分支机构,水利印刷厂也在各地建立起来,虽然这样会造成技术扩散,但能让印刷成本降低下来,也是值得的。 帝国日报的开枝散叶,让他的影响力扩散到了整个天下,尽管最远的地方,想要看到最新一期的报纸,要比京师落后半个月,但这已经比以前靠自然扩散要好的多了,那时候往往要两三个月。 报纸虽然是个新东西,但远见卓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巨大的机会来,但可惜的是,皇帝早有严令,目前只允许帝国日报一家机构存在,其他私自办报纸的,通通流放辽东,判处三年劳役。 目前,朱由校绝对不允许其他势力插手到舆论市场当中,他还想要通过报纸的广大影响力,引导整个帝国的改革呢。 帝国日报扩散到全国后,也成了朱由校另一个耳目,各地的见闻,通过哪些驻守记者,汇集到京师来,而和锦衣卫与东厂关注的不同,这些人关注的往往是民生,政令影响,地方名人趣事之类的,让朱由校耳目一新,更加了解下面的动静了。 当然,如此广阔的布局,自然要耗费极大的人力,帝国日报三日一发行,往往是前一批送新报纸的人还没到,后面那批就又出发了,这里面消耗的人力可想而知。 不过这样巨大的消耗,也换来了帝国日报的影响力扩大,很多人百姓,已经将日报当成自己唯一了解外界信息的来源了,他们现在都不太喜欢听秀才将远处的事,而是更喜欢他们读报纸。 秀才能讲的事情不多,而且往往距离也不远,但日报上不同了,各种各样的趣闻都有,还有皇帝陛下很多政令的解读,距离也是天南地北,愿达辽东,南到贵州,让这些一辈子都没出过县城的平民百姓,第一次了解到,大明的地界竟然是这样的。 尤其是帝国日报的标志——一幅大明帝国的疆域图,是这些小老百姓最喜欢的,他们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生活的这个国度,竟然是这样子,真是长见识了。 就在京师张灯结彩,准备皇帝大婚的事情时,天下各地,也忙碌起来,八月七日,秋闱第一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南直隶,由于事情很多,故而这次考试,依然是在应天府南京城举行,毕竟划分省界是件麻烦的事情,而秋闱又不能等人,只能先顾着乡试了。 今天的南京城,依然热闹繁华,丝毫看不到战争对它的影响,几个月前的百炮齐发造成的破坏,今日早已消失不见,反而因为南直隶各府涌来的学子,更加繁华三分。 今年的乡试和以往截然不同,各地举人的名额,各省都翻了一番,而像浙江、南直隶、江西这样的文教大省,更是翻了三番,名额是以前的三倍,如此多的数量,让各路人马都动了心。 以往不打算考的,或者不想这么早考的,如今纷纷归赶了过来,不论是各种传言,还是皇帝如此反常的动作,都表示今后的科举怕是有些变动,能早考中早好。 而这造成的便是南京城所有客栈爆满,所有的客栈甚至连柴房都租出去了,但还有更多的学子没有地方住,只能借住民房。 陈贞慧和张溥轻松的走在街头,他们两人走在街头,他们两人有先见之明,一直呆在南京没有离开,除了陈贞慧因为考秀才返乡一次外,之后一直住在这里,哪怕魏国公谋反也是如此。 而此刻,作为南京战役的亲身经历者,他们两人看完贡院后,就在街道上散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相互交流南直隶各大家族平叛后的惨状,尤其是魏国公徐家以及松江府徐家的事情。这两个家族,抄家之后,等到的田亩和家财,令人膛目结舌。 而此时,他们交流的,是皇帝对于抄家得来的田亩的处置。 “陛下用这些田亩设立皇庄,分给无地百姓耕种,而且不收取地租,真是仁善之政啊,日报上说陛下乃圣皇临世,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陈贞慧感慨道,显然很赞赏皇庄的设立。 “定生,此言差异。皇庄表面上看来是善政,但长此以往,却让帝国流失很多赋税啊,要知道这些农民狡猾的很,看到皇庄这么好,定然会去投献,如此一来…….”张溥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陈贞慧显然明白他说的意思。 甚至他还想的更深一层,国家收不到,那些地主自然也收不到了,无地农民都去种惶惶了,自然没人来给他们种田了。那些举人也同样收不到好处,农民都将地投献给皇庄了,谁还来找他们投献土地啊,没人投献土地,他们怎么捞好处,怎么施展手段,将这些投献的土地据为己有。 陈贞慧家里也不普通,有田有地,还有人在朝中做官,对于这些勾当,他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些,此刻一联系起来,悚然发觉,还真如张溥所说的那样,不仅国家流失赋税,而且买田置业的士绅也会少很多收成。 可是,难道皇帝做好事免收地租还是坏事么? 陈贞慧呆呆的想到,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皇帝不收租子,将地分给农民种,那都是好事啊,怎么到了张溥大哥嘴里,就成了坏事了呢。陈贞慧年幼的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怎么也想不通。 陈贞慧的表情,张溥都看在眼里,对方呆呆的样子,让他心中微微失望,叹道,“还是太年轻了,历练不够,世事经历的少了。” 他一拉陈贞慧的袖子,说道,“定生,别想了,回去在想,那边好像有个学子,忘了带钱,没钱付账,我们去看看吧。” “哦,好。”心底还比较单纯善良的陈贞慧听闻有学子落难,也不顾不得想谁对谁错的哲学问题,忙过去查看情况,看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这都是家中大人教导他的,南直隶文风鼎盛,谁知道街道上遇上的落魄书生会不会一朝翻身,高中状元呢。是以,这里的学子都比较乐善好施,看到有同学遇到难处,多少回帮衬一把。 这也算是一种人情投资了,说不定以后能用到呢。由此可见,古人目光之长远。 “老大爷,这……我出来的比价匆忙,钱袋落在客栈了,要不我这玉佩压在你这里,我回去取钱来。”在街边吃完一份小吃后,卢象升一模腰间,才恍然发现,自己忘记带钱袋了。 他是前天来到南京城的,进城后才发现南京城的火热,好在他在这边也有熟人,提前托人帮忙订好了客栈,这才不至于无地可住。他现在也是刚从贡院那边看完场地回来,走到这个小摊时,被摊子上的美味勾出饥饿,就坐下来饕餮一番,吃完后才发现,自己出来匆忙,没带钱袋。 说出那番话后,他颇有些尴尬,自己身高体状,吃的多,自己这玉佩又比较贵重,也不知道老人家愿不愿意收着,让自己回去拿钱。 “茂才老爷说笑了,这玉佩一看就知道贵重无比,小老儿这摊子小,哪里敢收啊。”果不其然,摆摊子的老人家连连摆手,不敢收着玉佩。这也是常理,万一不小心,这玉佩被人偷了抢了,他可赔不起。 第二六四章 秋闱2 “这…….”卢象升一脸的为难,这玉佩是他身上带的唯一的东西了,但太贵重,摆摊的老大爷不敢收,难道要他将自己的衣服抵押上去? “这样吗,茂才老爷想必是来参加乡试的了,这顿算小老二请了。”见对方一脸为难,老大爷也不是吝啬之人,忙接过话,“只是我这里有篇文章,大家都说好,只是小老儿不太明白,希望茂才老爷能为小老儿解读一番。” 老丈这也是一番好意,只是看他的动作,似乎早有预谋的样子,一番话说的十分利落,一点都不带卡壳的。 听到对方的话,卢象升也松了口气,他是读书人,干不出吃饭不给钱的事,只是今天不凑巧,真的是忘带钱了,对方舍了这饭资,让他解读篇文章也好,正好两相抵消,也符合自己的身份。 “如此,多谢老丈款待…….”卢象升抱拳行礼,正欲感谢,只是不等他话说完,旁边一个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都是读书人,都在异乡,能帮的我就帮了。”一来到这边后,急性子的陈贞慧也不看场面上的情况,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甚至,他还径直掏出了银子,直接递给了老丈。这个动作,登时让卢象升和老丈愣住。 “既然这位公子愿意为茂才老爷付账,那刚才的事就算了。”见有人愿意付钱,老丈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落,好不容易有个秀才老爷没带钱吃饭,自己逮住机会想要请教一番,却这么不凑巧。 而这个眼神,恰恰被卢象升注意到了,他这时才回过味来,算是明白,为什么刚才总觉得老丈那番话很熟了,看来对方等自己这样一个吃饭没带钱的秀才很久了,看来这篇文章对对方很重要啊。 卢象升笑了笑,推开陈贞慧掏出银子的手,“无需公子相助,我和老丈讲好了,为老丈讲解一篇文章,抵了这饭资。” “茂才老爷…….这…….多谢了,小老儿这感激不尽啊!”说着,老丈那边激动的想要跪下来。 “别,千万别。”卢象升一把扶住老丈,他身高体壮,抓住老丈的手,对方根本动不了。 “是小老儿唐突了。”老丈一抹眼角激动的泪花,转身在摊子后面摸了下,拿出了一章崭新的帝国日报,同时嘴里招呼道,“孙儿,快过来,快过来,有位茂才老爷给你讲课啦。” 感情他这大费周折,苦苦等待,全是为了自己孙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而旁边等着的卢象升看到这一幕更加的欣慰了,也觉得自己在这里花费的时间值得了。 “哎,兄台,我这里有银子,不用不好意思,付了饭钱回去好复习啊,明天就考…,,,,,,”这边陈贞慧还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拒绝他,还不停的嚷嚷着,还是后面匆匆赶来的张溥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拉走。 “张大哥,你拉我干嘛,不是你说这位兄台器宇轩昂,有英武之气,当时文武并重之人,让我去结交一番么?怎地你倒拉扯起我来了。”远处,还传来陈贞慧挣扎和不解的声音。 “大哥,我叫你大哥还不行么,你到底有多不通世事啊,没看人家都解决了么?”又是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十分痛心的训斥着,似乎为对方的情商着急。 “解决,没有啊,我看对方还要给那老丈解文章呢,这多浪费时间啊!”陈贞慧还是很疑惑,在他看来,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打点行装呢,明天就要考试了。 “你这榆木脑袋,该怎么说你好……..”后面的声音,卢象升听不到了,不过心底,他却对这两个人起了兴趣,很有趣的一对组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两人都很年轻,但一个精通世事,察言观色很厉害,另一个单纯善良,却有点横冲直撞,不解人情。 “让茂才老爷见笑了,小老儿为了这孙子,不得不厚颜一把了。”老丈羞赫着,将一份最新的帝国日报递了过去。在他旁边,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仰着脖子,崇拜的看向卢象升。 “无妨,也不差这么点时间。”卢象升笑着摇了摇头,接过报纸。说是最新的,不过是对于南京来说的,看其发行日期,显然是京师三天前出的报纸。 “就是这篇,人人如龙。”老丈指点着头版的一篇文章说道,“孙儿的老师说这篇文章很好,后来还讲解了一番,但这笨小子,竟然没有理解,只好厚颜求到茂才老爷头上了。” 说着,他还轻轻的拍了下自己孙子的头顶,而对方回以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陛下语:朕只愿,朕之子民,人人如龙。”卢象升看着文章的标题,轻轻的念了出来,人人如龙四个字,霎时间如闪电般,劈进了他的心头。 朕只愿,朕之子民,人人如龙。 这句话来回不停的在卢象升心中回荡,越是品味,越觉得里面的蕴意高妙,以龙喻辖下子民,希望他们人人像龙一般伟大,高贵,这是一种怎样的期盼,这是一种怎样的胸襟? 与此同时,在京师,也有一个人正紧紧盯着一张报纸,他看的文章,竟然也是这篇人人如龙,良久,这个人才抬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人人如龙,这是怎样的一种抱负啊!”这个人,赫然就是早朝时,多次注意到皇帝诏命中细节的官员。看他身上的补子,当是一名六品官。 “好一个人人如龙。”卢象升沉浸在其中时,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赞叹之声,他回头一看,却是刚才想要帮他的那两位,不过这次开口的而是那个大一点的士子。 “在下唐突了,只是看到如此精彩之句,有些情不自禁,望兄台见谅。”张溥一拱手,歉意道,“在下太仓张溥,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宜兴卢象升,不知能不能让在下给这位小兄弟讲解完?”卢象升报了家门,然后扬了扬手中的报纸。 “卢兄请便,卢兄请便。”张溥后退一步,示意对方自便。旁边陈贞慧也走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一幕,随即,他的眼光也被那张报纸吸引,什么文章,能让两位仪表不凡的士子赞叹。 【作者题外话】:感谢达叔孜孜不倦的支持,谢谢。 第二六五章 秋闱3 “朕只愿,朕之子民,人人如龙!好句子,真是好句子。”看完后,陈贞慧也忍不住攒道,身为未来的文坛大家,他的文学修养自然不用说,此时虽然年轻,但也比寻常人要高很多。 卢象升瞄了眼这二人,似乎有些责怪,将报纸挪到自己眼前,然后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很快就看完了。这篇文章字数虽然多,但通篇白话,意思直白明了,字面意思不难理解。这也是帝国日报的特色,所有版面文章,全部都是类似日常对话的白文,就连他们接受的投稿也必须是这种风格。 期初还被文坛大家,宿儒大佬猛批过,不日报背后是皇帝,根本不予理会,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批了。对于白话,很多老百姓反而十分欢迎,这么写,只要认识两个字的,就都能看。 这篇人人如龙也是如此风格,面上的意思不难理解,但字里行间的那种联系引申确实有不小的难度,难怪这少年看不懂。 “来,哪里看不懂,跟我讲下!”卢象升和蔼的对着少年说道,见他如此亲切,一直缩在爷爷后面的少年也胆大起来,将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指给卢象升看。 就这么在一教一学之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最后,将整篇文章包括其中作者的引申义都通通解释了一遍后,卢象升便告辞回去,天色已晚,明早还要早起,去赶考场呢。 “老丈,在下就此告辞了。”卢象升一行礼,便告辞离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指点。”老丈忍不住的道谢,他孙子也是机灵了下,大声喊道,“多谢老师指点,学生定然如文章中所说,克己躬行,早日成龙,到时候学生就来寻老师。” 至于名字,早在卢象升和张溥见礼时,他们就记下来了。听到他们的话,卢象升摆摆手,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走了一段路,卢象升忽然感觉不对,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他一回头,发现刚才那二人就这么不远不近走在他后面。 见他回过头,张溥连忙抱拳,“卢兄见谅,我们也是住那边,正好同路。” 卢象升释然,便匆匆回去休息,而张溥和陈贞慧也没有纠缠,都是明天要参加乡试的学子,此时还是趁早休息微妙。 很快,月上正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往西方滑去。 而后,在丑时过半,大概后世三点钟左右,街道上的客栈就一家家的亮起等来,店家和小二似乎早有准备,此时也已准备好热水送去,顺便叫醒还没起来的士子。 再次检查收拾一番行装后,卢象升打着哈欠从客栈出来,在门口他刚好碰到了同样哈欠连天的张溥和陈贞慧。 “卢兄请了,在下宜兴陈贞慧,昨日时间匆忙,还未介绍,实在不好意思。”见到卢象升出来,陈贞慧立马上前行礼问候。他们都是宜兴人,还是老乡,见面不联络一番,实在不像话。 “陈贞慧!?”卢象升皱眉思索,他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莫非是陈于廷大人府上公子?” “咳咳,正是家父,区区薄名,有污卢兄视听了。”陈贞慧一幅自谦的样子,可看他的表情,却透着股忍不住的得意。 “好了好了,老乡联络也要等到考试后,现在先进考场吧。”张溥打了个哈欠,打断道。 两人一听,也不在聊天,背着自己的东西,往贡院方向行去,此时还是半夜,神思困乏,加之面临乡试,几人也没聊天的兴趣,就这么提着灯笼,默默走着。 街道上,类似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提着灯笼,缩着脖子,宛如行尸般,僵硬的往贡院而去。 走了片刻,贡院的灯火出现在眼前,此时门前以及聚集了很多学子,同时,还有几个在空旷声嘶力竭的喊道,某某府到我这边来。 张溥和陈贞慧不是一个地方的,很快就分开,到最后,他反而和卢象升一起,等待进入考场。 很快,贡院便打开门来,一名小吏出来唱名,念到名字的,一个个排队搜身进去。这些经验丰富的吏员,将考生的私人物件翻的七零八落,就连糕点也要掰开来看看。不过这都是惯例了,在场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意见。 很快,随着人流的涌动,轮到了卢象升,搜身之后,他就领了号牌,往里面走去,打量了下狭小的考试环境后,他便将自己的东西放下,然后趴在桌子上,准备小憩一会,他进来的还算早,等到所有人进来,到考官发卷子,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养养精神。 陈贞慧就在他斜对面的一个号舍中,看了卢象升的动作,他也有样学样的趴下啦,将养精神。 天启元年八月初七,随着给第省府贡院大门轰隆的关闭,朱由校的第一场科举考试开始了。整个秋闱公分三场,每场三天,分别是七号,十二号,以及十五号。考完之后,考生可以出去补充物资衣服,然后再次进来考试。 从七号到十七号,这场秋闱乡试整整考了十天,十天之后,贡院大门洞开,一个个考试从里面出来。有的平静,有的绝望,有的兴奋,人世百态,在这里呈现。 卢象升也神情憔悴的走出贡院,他自小习武,身体精悍,饶是如此,十天下来也是吃不消,他都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体质更所的士子了。 比如陈贞慧,他就是被人抬着出来的,考官宣布收卷子后,他直接就瘫倒在地,动都动不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到最后,还是里面的小吏给抬出来的。 到了现在,他依然没有半点反应,躺在类似担架的东西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一动不动,瑟瑟秋风吹在他身上,无法让他有一点反应。 直到到了客栈门口,他才有幽幽的吐出一句话,“以后再也不想参加乡试了。” “是啊,真是遭罪,希望这次能一炮而中。”旁边的张溥也是心有戚戚的附和道。他是一点也不想在参加了。 “同感同感,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这简直地狱啊。”客栈中也有一同回来的学子点头附和,一幅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第二六六章 秋闱4 “恭喜老爷高中,第二百四十八名!” “看赏!” 不断有报喜的人来到客栈中讨喜钱,也不断的有学子慷慨解囊,这一幕不停重复的发生,有人羡慕,有人焦躁不安。 卢象升,陈贞慧,张溥三人坐在一起,不停的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报喜的人朝他们这一桌走来。三人中,唯有卢象升较为镇定,一直神情安静的吃着,只是从几次夹空了筷子的动作来开,他心中也颇为紧张。 也难怪如此,乡试可比后世的高考重要多了,对于莘莘学子也比高考重要,是真正能决定人生的考试。 而乡试历来也是最为奇怪的,不管你是何等大才,也保证不了一定高中,生而有才却屡试不第者,在明朝大有人在。 因此,三人的情绪可以理解。 “恭喜宜兴陈贞慧陈老爷高中,第四十八名。”又一名报喜人跑进客栈,高声喊道。 “这里,这里!”听到自己名字,陈贞慧登时笑得嘴都合不拢,高声招呼报喜人过来,大大的撒了一把铜钱。 “谢老爷赏!”报喜人磕了个头,又往下家去了。 “我中了,我中举了!”陈贞慧高兴的手舞足蹈,根本安静不下来。张溥和卢象升两人,看着也微微一笑,替他高兴。 陈贞慧的中举,仿佛开来个头,之后,张溥和卢象升的名次也出来了,张溥第十三名,卢象升第七名,成绩一个比一个好。 “恭喜张大哥,恭喜卢大哥,会试高中。”陈贞慧也凑趣的拱手笑道。 “同喜同喜。”张溥也是笑呵呵的,卢象升亦然,三人相互望了一眼,发现竟然全都中了,心中更是兴奋不已。 待到情绪发泄完毕后,卢象升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走吧,该去拜访主考大人了。” “同去同去。”张溥符合一声,三人便出来客栈,结伴而去。 在科举中,这叫做拜座师,虽然还比不上中进士时的主考老师,但也是一种人脉关系了,是明朝读书人同学、同乡、同榜三种铁关系里的一种。 由于这次的扩招,主考官那里是熙熙攘攘,一大片人都在相互攀谈着,热闹非凡。也正是因为这次不同寻常的考试,许多本来应该在以后中举的人,今次纷纷出现。张溥、陈贞慧、牛金星、李岩,这些本不应该是今年中举的人,也出现在了榜单上。 在加上本来就是这次举人的卢象升、黄道周等,今次的举人,乃至后面的进士,注定将精彩无比,也将在历史上留下浓重的笔墨。 随着中秋的过去,乡试的热度也逐渐降低,庆祝过后,各个学子便各自返乡,开始准备明年开春的春闱,也就是会试。甚至一些路途遥远的,在九月份就开始出发了,这个春节,将在京师度过,参加二月的大比。 当然,这个往京师而去的人群,却是多了无数倍,往年一省不过上百,今年却翻了一番或者两番,这还不算,还有其他历年没有任职,年五十以下的举人,纷纷打点行装,和本县本府的举人,共同赴京赶考。 整整四五万的举人,蜂拥朝着京师而去,在九月份之后的路上,几乎都是他们的身影,带着迷茫和希望,他们来到了京师。 一路从南往北,整个大明地界还算平静,除了四川和贵州两省仍然还在进绞土司外,其他地方并不兵乱,百姓们虽有菜色,但还算过的下去。 唯一让这些出远门的举人惊讶的是,整个大明地界,到处都是看报之人,哪怕是不识字的老妪或者农夫苦力,都会买一份报纸来,让人念给自己听,很多说书先生在说书之余,也纷纷将帝国日报上的一些文章拿来念念。 或是内阁政策,或是边关战争,或是各地趣闻,天下大事之类的。随着帝国日报的扩散,大明百姓的眼光,也在这样不知不觉中慢慢增大。 随着不断的北上,待到进入原来的北直隶,现在的河北省时,一些奇怪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的眼睛中。 明目张胆拖着盐路过的盐商,很多贩卖紧身成衣的摊贩,这些衣服很奇特,都是上下分开,窄袖窄裤腿的衣服,十分的省布料,因此很便宜,颇受广大老百姓的喜爱,几乎是刚刚摆出来,就有排队去买。 更让人惊奇的,还是那硬化马路,整个仿佛是通体石头铺就,人踩在上面,走的十分舒服稳当,脚也干净多了,不会踩到泥巴。 这个就是日报上所说的水泥筑路了吧。很多南方的举人好奇的看着道路,心中对那种名叫水泥的东西好奇极了。 除了这些外,河北省整齐严重,天天训练的城防军也让他们赞叹不已,士兵们饱满的精神和强健的体魄,让他们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以前卫所中那些,都是纯粹的农民。 初次之外,还有很多令从南方来的举人惊叹,四轮马车,大量的水泥窑,砖窑,几乎每个县城都有的天宫酒店,而且连布局也都一样,这种超出这个时代的做法,很快就赢得了举人们的心,让他们在异乡找到了写熟悉的东西。 等到了京师,让这些举人惊讶的就更多了,满大街训练的黑衣警察,竟然有序的行人,干净文明的城市,整个街道上,看不到一点牛粪马粪之类的,也没有随地吐痰的行人。 所有这样干过的,全都被抽了五鞭子,哪怕是国舅王升的独子也不例外。就连刚到京师的举人们,也有很多人因为不熟悉这里,在自己家乡随意惯了,很快就被巡逻的警察抓到,抽了鞭子。 在这里,他们举人的身份并不好用,所有人都得遵守皇帝陛下亲自颁发的京师文明条例,概莫能外。 除了这些黑皮狗外,整个京师,最醒目的,还是那些随处可见的公厕,用水泥垒起来的灰色小房子,形成了一条独特的风景线,彰显着这里文明的进步。 嘶!” 看到街边严肃巡逻的黑衣警察,张溥忍不住又吸了口凉气,他又想起了第一天自己入京,被大庭广众之下,扒了衣服,在背上狠狠抽了五鞭子的情景,那真是永生难忘的耻辱啊。 “张大哥又想起了被抽鞭子的事情了?”陈贞慧哪壶不开提哪壶,见张溥一直盯着黑衣警察,便打趣道。 “哼,定生,要不是我,你那天也会步入后尘的,你不思道谢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嘲笑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晚的晚饭你请了。”被人打趣,张溥脸当即一红,但随即又恶狠狠的吼道,希望转移话题。 “ 虽然那次抽鞭子让他羞愤难当,但效果也确实显著,现在张溥即便喉头发痒,也会强忍住,找到街边的垃圾桶才吐出来,手上攥着的废物垃圾也不敢乱扔了,一定坚持要仍到垃圾桶中。 看着两个年轻人在斗嘴,卢象升一脸的笑容,等到两人都斗的差不多了,他才扬了扬手中的日报,“如今已经十二月了,马上就要到冬至大朝会了,不知道今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去年的冬至大朝会,刚刚登基的天启皇帝,十分霸气的发布宣言,要开始进行改革,革除天下弊病。而后的行动他也不负众望,不仅裁撤了三大营和京师卫所,改为城防军,更是一手建立了警察制度,让城市治安管理走上了正轨。 更让人掉眼珠子的是,皇帝陛下秘密的御驾亲征,竟然利用海军的机动力,一举歼灭了女真八旗主力,让辽东整个战略态势发生了大逆转。 卢象升自小就对军略感兴趣,对于那经典的一战,他自然会去收集当时的报纸,了解前因后果。 正因为去年冬至大朝会的先例,让卢象升颇为期待今年年末的大朝会。 “卢大哥你恐怕要失望了,今年的冬至朝会恐怕不会有什么新消息。”陈贞慧也真的不讨喜,见卢象升一脸的期待,他连就过来打击。 “哦,为何?”卢象升有些失望的问道,他倒没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假,陈贞慧的父亲陈于廷就在京师任职,这些消息还是能知道的。 “我父亲说,内阁经过一年的运转,已经步入了正轨,很多事情都已经形成了惯例。按照陛下定下的规矩,年末的冬至朝会,是对今年一年工作的总结,那些做了,那些没做,做了的做的怎么样,没做的为什么没做,等等都要说明。这种朝会,是一种述职朝会,不会有什么消息的。”陈贞慧倒豆子般,将自己听来的东西给倒了出来。 “这样啊,那也没关系,等过了元宵节,不就是正月大朝会了么,到时候肯定会有的。”卢象升倒不失望,只是将关注点放到了年后的朝会。 正旦朝会已经被朱由校修改,放到了正月十六。十六之前,冬至之后,都是放假,春节假。官员们辛苦一年了,也该过个年和家人团聚了。 “嘟嘟!嘟嘟!” 正当三人说说笑笑,聊着朝廷的见闻时,突然刺耳的哨声响起,在此地已经生活了半个月的他们,十分清楚这哨声代表的含义,这是有人抗拒警察执法。 “走,我们去看看。”年少的陈贞慧最喜看热闹,招呼了一声,便跑过去了。 要不怎么说看热闹是国人的喜好呢,这不,很快那条出事的街道,就围了很多老百姓,甚至里面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澜杉士子。 直接街道中央,几排黑衣警察手执长矛,列成阵列,将一群人抵住他们后面是几个警察张弓而待,看样子随时打算射击。 事情的起因也很简单,和当初张溥挨鞭子一样,随地吐痰,乱丢垃圾,随地小便。这些人一来,就将几条禁令都给犯了。 “呵呵,今年冬至大朝会有的看了。”等看清场中人群的穿戴,卢象升哈哈一笑,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期待。 “为何?”其他两人奇道。 “这些人,是朝鲜人,看他们穿的绯红袍子,那是宫中大太监的服饰,这是朝鲜派来的使节。” “朝鲜使节?!”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闪过惊疑的神色。朝鲜使节来大明做什么。 第二六七章 冬至大朝 1 “宝珠,最近在宫中过的还习惯吧。”朱由校拉着张嫣的小手,在花园中散布,态度亲昵,姿态悠闲,看的其他两位一同进宫的两位贵妃眼红。 “陛下,还有人呢。”张嫣飞快的扫了一眼依蝶儿和范贞贞,脸颊飞上一抹羞红。 “哈哈,无妨,都是自家人。”朱由校哈哈大笑一声,将另外令人一起搂过来,一人脸上亲了下。 “陛下,请自重。”见这荒唐的一幕,张嫣不干了,小脸一板,郑重的劝谏道。这话就有些煞风景了,让刚才充满的旖旎气氛霎时间消失无踪,依蝶儿和范贞贞都呆呆的看着她,不知这位后宫的大姐头干什么。 别看张嫣气势郑重,摆出一副皇后的架子,其实心中也是紧张万分,她不停的猜测,皇帝会不会生气了,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她其实也不想破坏气氛,相反,她反而十分享受皇帝和她的亲昵暧昧,但在其位自然要谋其政,身为皇后,就是要以身作则,正本清源,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白日宣淫呢。 想到进宫前爹爹对自己的教导,张嫣心中底气徒然充足起来,美目瞪大着,小脸冷若冰霜,努力摆出一出严肃的表情,看着皇帝,尽管她心下都快紧张尴尬的哭了。 哪知道,朱由校脸皮厚,根本不在意这些,看到张嫣气势十足的样子,反而哈哈一笑,“宝珠,你这板着小脸的样子真可爱,让朕爱死你了。”说着,他转过身,捧着张嫣的小脑袋,就使劲亲了下去。 “陛下…..唔……”被亲之后,张嫣心中登时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到,当着其他人的面,皇帝竟然会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尽管心下有种奇怪的甜蜜,但长久形成的理智和观念告诉她,这是失德,是不能做的事情。 “唔…..唔!”使劲挣扎了下,张嫣终究抵抗不过朱由校常年习武的体格,根本纹丝不动,最终她只能屈服下来,沉浸在这甜蜜的亲吻当中。 好半晌,两人才唇齿分离,此时张嫣愈发的娇艳动人,双唇嫣红,晶莹粉嫩,看的让人食指大动。 “陛下……..”张嫣支吾一声,最终在朱由校的眼光下,还是败下阵来,慌乱的跑了出去,只是脸色的羞红,一直从脸颊扩散到耳根脖子之处,整个人都仿佛染了色一样,红扑扑的,更添一份可爱。 “哈哈。”看到这一幕,朱由校畅快的笑起来,封建时代的女孩真的是可爱,各处风情是现代女孩所没有的。 笑着,他转过身来,看着另外两位贵妃,两人是大家闺秀,此时也被眼前当众接吻的事情给弄得双颊绯红,羞赫的低下头。 此刻见皇帝目光看过来,顿时如同受惊小鹿般,不知所措起来。 “陛下,臣妾……臣妾……”两人支吾下,不知道说什么,又怕皇帝对自己做那惊人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慌慌张张的跑了,一如刚才的张嫣。 “看来,大被同眠的事还有待调教的。”看着这有趣的一幕,朱由校坏笑着摸了摸下巴。 就在朱由校调戏自家三个老婆的时候,会同馆来了一伙不一样的客人,看着对方如宫中大太监的服饰,这里的官员还觉得奇怪,等到对方递交国书后,才纷纷惊讶,这竟然是朝鲜的使节,而且还是来求救的使节。 会同馆的官员不敢耽搁,当即就报到了礼部。此时已经十月下旬了(冬至是公历十二月二十一日,农历的十一月左右),礼部尚书何如宠非常的忙,马上就要举行冬至大朝会了,各部的工作都很忙,忙着整理进行年终总结。这些内阁可都是要检查的,若是做的差了,各项工作没有梳理好,轻则遭到阁老呵斥,重则在你的考评上记上一笔。 考评若是太差,这个尚书明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下去呢,尚书虽说是二品大员,和阁老只差了一个品级,但地位却天差地别,不仅要收到内阁的差遣,而且也不像阁老一样,有着起码五年的任其,不出大问题就能任职到期满,各部尚书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若是做的差了,一道圣旨下来,让你滚蛋只是等闲。 想到这,何如宠悲凉之意涌上心头,自从内阁被皇帝一举提拔,捧上了高位,六部的地位就大大下降了,不说参与决策了,就连自己的意见能不能被皇帝采纳都不得而知。皇帝现在就算要商量事情,也只是找内阁的阁老,根本不问计六部,现在,六部已经彻底成了执行部门,没有一点决策权。 不过,除了悲凉之外,何如宠心中亦升起了对内阁的向往之情,首辅次辅之位他不敢高攀,但其他几个大学士之位还是有点希望。身为二品的部堂大员,何如宠自然消息灵通,他可是知道,明年帝国中枢可是有着极大的变革,不仅要如警部一般,增加拆分各部,就连年初空悬下来,没有选人的春夏秋冬四阁大学士似乎都要挑选大员入阁了。 这可是整整四个名额啊,若是侥幸能够入阁,那可真就是登顶天下了,不仅自己将权倾天下,名留青史,更是能福荫子孙,留下遗泽。 想到这,何如宠心下就忍不住火热起来,将手头的工作再次做的细致无比,只是可惜的是,除了来年的春闱,此刻礼部并无多少事务让他表现一番。 正当他自怨自艾时,会同馆消息递了过来,让他眼睛一缩,“朝鲜使节来访,而且还是来求助的。” 这个消息,登时如同一道闪电般,划过何如宠的眼前,令他心头一亮,想要入阁,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政绩,而什么政绩能够比的上万国来朝呢。 “不过,只有一个朝鲜使节团,还是少了点啊。”何如宠捻着胡须,绞尽脑汁的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再搞出个藩国使节来。国人喜好吉利,送礼都讲究成双成对,更不要说番邦来朝这样的事了,弄个孤零零的使节团太难看了,起码要有两个才能在面子上挂的住。 “对了,我记得倭国送信来着,好想也是来求救的吧。”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在自己身后堆的老高的文件中找起来,好不容易才在故纸堆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八月初送来的,到现在也才三个月,还来得及。”何如宠看了下上面的时间,面有喜色,最多才三个月,他估计这帮子人肯定还没走。 “不过这国书上的时间得要他们改改。”何如宠老奸巨猾的想着,若是让皇帝看到四个月前的国书自己还没递上去,怕是要斥责了,到时候反而好事变坏事了。 尽管何如宠觉得这种小国的事不太用理会,但看皇帝到处兴风作浪,哦不,是布武天下的作风,肯定很感兴趣,肯定不乐意自己搁置这么久。 想着这些,何如宠揣着国书,便一路杀奔会同馆而去。 只是到了会同馆,见到所谓的倭国使节后,他却愣住了,眼前这大小猫两三只的情形,是一国使节? 旁边的官员此时也向尚书大人汇报着情况,说这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使节,反而是来这里骗吃骗喝的,一住下就不走了,言称要等候皇帝召见。 “你们是骗子?”何如宠顿时怒气勃发,感情自己激动了半天,结果寄予希望的竟然是一群骗子。 “来人,将这群骗子给我打入大牢…….”说到这,他顿了顿,改口道,“给我送交顺天府警局,让他们立案侦查。” “大人,我们不是骗子。”突然,几个倭人中的一个开口了“我们真是使节,大人,这是我家大名的亲笔信。”说着,这个似乎为首的倭人递上了一封信。 不过何如宠却根本没有看,直接抬手打掉,怒喝道,“你说你们是使节团,有这么四五个人的使节团么?看看你们隔壁的朝鲜,看看人家使节团来了多少人,你们才来了多少人?” “大人,这正是下国前来上国寻求帮助的原因,如今上国的一些海盗整日在我国沿海劫掠,甚至上岸抢劫,下国根本派不出来多少人。”这个倭人一脸苦涩的说道。 听到这里,何如宠似乎气消了,慢慢平静下来,表面上看来似乎是相信了对方的话。当然,也可以说是相信,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伙人真是倭国官方的使节,会同馆好歹开来这么多年,若说其他国家的人也罢了,若是连倭国的使节真假都分不清,那不是开玩笑么。 他刚才那么做,也只是故作姿态,好掌握主动罢了。此时见唬住了对方,自然要借机下坡了。 看到何如宠表情和缓,似乎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言辞,那个倭人再次泪眼恳求起来,“求大人帮助下国一把。” “哼,尔等如此毫无诚意,还想大明出兵助你?我不管你如何艰难,今天,你等立马出海返回,不管是从你那国王处还是大名处,必须派个百人使节团来,不然事情休谈。” 何如宠的话,登时让那倭人一惊,尤其是前面的大名两个词,让他心虚无比,自家知道自家事,他根本不是什么日本政府官方的使节,只是九州岛某个大名派来这里求救的,没想到竟然没明国官员给识破了。 第二六八章 冬至大朝2 “大人,我…….”这倭人张口欲辩解,只是何如宠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看着对方眼睛中惊骇的神色,何如宠暗暗一笑,他才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只要是倭国政权来人也好,管他什么幕府的还是地方大名的,只要是官方的倭国就好,多少也能代表一方,算是一方番邦使节。 因此何如宠根本没兴趣听对方的解释,直接打断道,“除了人数外,还有朝贡的礼物,看看人家朝鲜,带了多少东西过来,你们呢,空手就想跑过来求助?痴心妄想!还有,这份国书很有问题,看看开头的称呼。日本天皇敬拜大明皇帝?你们算是什么东西,敢称天皇,还敬拜?尔等蕞尔小国,简直狂妄。” “改,回去都给我改了。现在,立刻,马上,你们给我滚回倭国内,在冬至之前回来,不然你等着帝国的天威吧!”噼里啪啦一通,然后再威胁一句后,何如宠心满意足的走出了会同馆。 有这么一番后,对想要求得帮助,必然是要回国重新再来了,到时候我就能凑出两只番邦朝贡的使节,这可都是政绩啊。今年太匆忙了,没想到这一点,番邦使节这个可以好好挖掘下,当做一项长期的事业来做。 至于朝贡时帝国赏赐的问题,乃至这些使节为何要来朝贡,这都不在何如宠的思考范畴之内,自己只是礼部尚书,负责国书接待就好,其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爱莫能助了。 带着满脸的微笑,何如宠直接回家了,礼部事情基本做完了,等倭国的消息就好。 这边厢,那几个倭国使节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明国的官员这么干脆利落了,直接噼里啪啦的一通交代就完事了。 “怎么办?” 其他几人都默不出声,只是看着头领,但他们的目光中,无疑包含了这个问题。 “走,回九州,哪怕是死,也要将这个消息报告大名。”倭人首领一咬牙,带着手下收拾一番之后就直奔天津。此时离冬至最多只有二十天了,必须赶快了。 几人仓皇来到天津港口,通报了当地的军官后,便驾驶自己船只离去,而他们的目的地,正是日本四岛之一的九州岛。 自从册封皇后之后,天启皇帝终于安生下来了,这不仅是内府令徐光启的想法,也是内阁首辅李汝华的想法。到了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安心下来,好好的把今年的工作收完收尾,梳理干净。 这种不用担心皇帝随时过来,突然抛出个想法和命令让你执行的日子真是太好了,不用担惊受怕之下,仅有三个人的内阁工作效率似乎都突然提高了。 仅存的李汝华、黄克缵、王佐不停的忙碌着,他们在筛选人手,分派人选,正月大朝时,分割六部的大改就要进行了,他们必须调配好现在的官员和人手。他们现在也只是弄个框架,决定下各部的正副长官和下面的一些机构部门负责人,真正要填充完整,还要等到春闱之后,现在帝国中枢可没有这么多的官员。 同时,他们还在猜测,到时候皇帝到底会让哪些人入阁。相比于各部尚书,他们的消息就要准确多了,他们可以明确的告诉其他官员,皇帝会在年后将要选调四位入阁,担任春夏秋冬四阁大学士。 之所以如此肯定,盖因为这件事就是内阁推动的,他们联名向皇帝提议,增加内阁大臣的数量。,没办法,自从改革以来,内阁的事务大增,搞得李汝华十分的怀疑,以往的首辅可没有他这么劳累啊。 皇帝听了他们的建议,当即同意,只是到底人选是谁,那可就是个谜团了,让人猜测不已。 冬至大朝的渐渐临近,不仅内阁在忙碌,其他各部门,包括辽东河北两省都是如此,他们纷纷要总结今年的工作报告,保给上一级考核,在冬至大朝之前,这些地方考核以及各部的内部考核就已经开始了。 年终考核,是皇帝陛下亲自定下来的规矩,这个可是关系到了来年的前途问题。虽说各级官员都有任期,任期不满不得升迁,但架不住现在是政改时期啊,机遇多多,只要政绩漂亮,那一年一跳都不是问题啊。 看看军中那些二十郎当岁的少年,尤其是那李捕鱼李陶啥的,今年都已经是少将了,那可是三品的军衔,独自出掌一军,地位堪比一省巡抚,而他们才参军多久?还不是一路被战功给推上来的。 如今政界也是如此,不怕你功劳大,没位置升,就怕你功劳不够,升不上去。想想光河北一省,一县五个主官,这还不算是大理寺和都察院的,整个河北省,光是这些职位,就不下四五百人,放眼整个天下,那将是多少? 从来任何时候,大明的官员会觉得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多的官帽子,遍地都是黄金啊。一句话,只要政绩出了,升官不是问题。 在帝国日报的预热鼓吹下,所有人都在拼命,其他省的官员也开始了自发的搞起了年终审核。好处不能都让辽东河北这两地占了啊,怎么也要让陛下看到我们这些地方的功绩啊,不然陛下凭什么为依据生我们的官呢。 霎时间,进入十月下旬后,各地官府都动荡起来,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1621年的冬至是冬月初九,也就是十一月初九,冬月是古人对十一月的别称,就想十二月被称为腊月一般。 进入冬月之后,各地前往京师的信使多了起来,各地本就有考核,只是三年一考而已,今年时间其实还没到,不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茫茫多的举人入京,这是要发生大变啊,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皇帝面前,如此才能在接下来的大变中增加生机啊。 对于这场大变,因为帝国日报宣传的原因,所有官员,心里都隐隐有了准备,虽然他们心中不太愿意,但这却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这是自上而下的变革,他们除了接受,再无其他任何办法。 所有的反抗,在皇帝枪炮的威胁下,都是笑话,华亭县(上海)新筑的港口那边五十万排队等着发配辽东的人,赤裸裸的告诉天下人,和皇帝作对的下场是怎样的。 第二六九章 冬至大朝 3 京师,白云观。 白云观是一个很古老的道观,它的建造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尹志平。当然,和小说中的不同,尹志平是道教的著名人物,为全真派的第六代掌教,他的师傅也不是如小说中的那样,是马钰,而是长春真人丘处机。 金庸一本小说,令这样一位著名人物蒙羞,真是贻害不浅,难怪近些年来金庸黑盛行。当然,尹志平并不是白云观的创建者,这一地区,从唐开元年间就有道观,后来毁灭重建多次,白云观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诞生的。 尹志平建造的白云观直到明末朝代更易才毁于大火,现在看到的白云观是清朝康熙年间建立的。 当然,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白云观完好无损。 此时,白云观后殿静室,全真道龙门派第七代律师王常月正和正一道龙虎宗第五十一代天师张显庸正相对而坐。 看着对面的已经几乎百岁高龄的老道,张显庸一点也不敢轻视,哪怕自己被朝廷册封为真人,总掌天下道教事也是如此。这个老道可不简单,他修道多年,更是收徒无数,整个北方道门福地,几乎都被他的徒子徒孙所占据,龙门派在他手中开枝散叶,几乎成为了全真道的代名词。 在他手中,衰落的龙门派隐隐有着兴盛之兆,对于这样的人物,张显庸怎么敢轻视。当然,如果理解为嫉妒亦无不可,相比于北方的全真道龙门派,南方一龙虎山为首的正一道就要难看多了,整个南方道门,都处于衰落之中。 或者说,整个华夏的道门,都处在衰落当中,哪怕是王常月常年在外奔波,传下道统,但龙门派也只有振兴之兆。只有一个征兆,并无全面复兴。 事实上也是如此,直到顺治康熙年间,王常月对上了两代皇帝的法眼,龙门派才在这个时期兴盛开来,和佛门临济宗有着临济、龙门半天下的称谓。 就算如此,也让张显庸嫉妒无比,他的正一派正处在下滑阶段,而龙门派不说上坡路,起码是出于维稳时期,隐隐还扩张了些,这怎能不让他羡慕。 只是教派发展这种东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道教整体衰落的情况下,谁都无可奈何。 不过,一个兴盛之机,却展现在了道门高士的面前。自中元鬼节之后,在其他小的支派纷纷四散而去之后,在这些派别或是心怀叵测,或是依皇帝诏命行事,或者无视之的情况下,两位南北道门的领袖人物,却没有离去,而是秘密相会起来。 王常月留下还好说,白云观本就是龙门派祖庭,他留下在此修行本就正常,但张显庸这正一派的教首留下来就不正常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看着对面闭目的王常月,张显庸犹疑的问道。 “你正一派能夜观星象,我龙门派也不差,老道在中元鬼节之前,就卜了一挂,龙门派兴盛之机,挡在世间至尊的身上。”王常月依然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 “你是说,此卦应在当今陛下身上?”张显庸惊讶的问道,显然,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事情。 “陛下欲行封神之事,道门上下,岂敢不从?”王常月猛然睁眼,眼神冷然,但随后,又恢复平静,“我白云观地处京师,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二日便在玉皇殿改祭祀昊天上帝,宣扬当今陛下为上帝转世,显化人间。当天便有上百户人家前来迎神位入家,如今几个月来,陆陆续续几近上万,汹涌而来的百姓,几乎将我白云观门槛踏平,香火更是彻夜不眠,烟雾缭绕,如处仙境。” 说到这,王常月顿时激动起来,他已经上百岁了,平生并无他愿,唯有光大龙门派这一个愿望,从他改了龙门心法,引入许多佛家心性之说和儒门释义便可见一般。 “如此境况,才仅仅陛下登基一年,若是在位十年八年,取得更多功绩,我龙门派借此威势,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说到这,王常月神情转为坚定,“无论如何,我也要这么做。” 张显庸瞪大着眼睛,看着神情坚毅的王常月,显然被对方的决断吓得不轻,这可不比之前,仅仅只是多供奉一个神位而已。昊天上帝祭祀断绝多年,哪怕此时打着皇帝名义重新祭祀,影响也不大,因为两者代表根本就不同,更不用说教义了,这种添加对原本的神灵和道法修炼并无不妥。 但此时王常月下的决定却让他惊骇欲绝了,对方竟然要重新编订道教神仙普,以昊天上帝为普世元尊,以天启皇帝的说辞为教义,进行改革,传播天下。 “你疯了?这么重大的事,怎可如此轻率?”张显庸下意识的劝道,这可是神道的变更,而且要祭祀的是一位在世皇帝,从来听说过皇帝可以入神道的,而且还是活得皇帝 “此千古未有之事……..”张显庸还想再劝,却被王常月直接打断。 “不用说说了,老道对自己的卜算之术还是有些信心的,说是应在当世至尊身上,然就是应在当时至尊身上,如今陛下横空出世,欲以自身为行,封神天下,而且钦定我道门执行,定是时机已至,我龙门当兴。”王常月说完,便起身欲离开静室。 “等等,你去哪里?”张显庸惊讶的问道。 “入宫,明日便是冬至,老道想为陛下主持此次祭祖大典。”王常月决然的说道。 “你疯了!当此气机混乱之时,你还往朝廷凑过去?”张显庸再次失声问道。 道门高人为人主持祭祖大典的意义完全不一样,更不要说是为皇室主持了,这说明这一派道门和对方形成了一种共生关系,我为你调理气运,整顿阴阳,你为我提供庇护,支持传教,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可不是小事啊! “那又如何,陛下气运浓厚,乃我生平仅见,且翻腾之间,隐隐有无穷变化将出,此时不去,更待何时。”王常月的话带着一种决然,让张显庸深刻的感受到,龙门派在对上手中逐渐兴盛不无道理。 “况且,如今天地气息诡变,人心渐乱,神道不正,天庭早已闭合多时,我派祖师早已无回应,恐有大变,如今变革,正是应对手段,若不早下决心,后悔莫及!” 说完,王常月瞄了一眼张显庸,便不在等待,对方的犹豫不决让他终于不耐烦,不再打算劝说对方和自己一同主持冬至祭祖。他一个人怕力有不逮,想找个帮手,只是看来这个帮手似乎找错了,身为南方道门领袖,竟然如此优柔寡断,早知道还不如去找茅山的符箓派呢。 “天庭幽闭!” 王常月说出来的消息,令张显庸惊讶无比,天地渐有变化的事他知道,但没想到,这种变化竟然牵连到了天庭,导致天庭幽闭。 “这…….难道真是末法之劫将要来临么?”张显庸喃喃自语,不过,他又看向王常月,对方背影高大坚定,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百岁高龄的老人,反而有着说不出的锐意张扬,大踏步往前走的姿态,似乎在迎接着什么的到来。 相比之下,自己就要优柔寡断多了,修为也差远了,若不是自己天师道是南方正统,怕是对方根本不会找上门来。看着王常月即将离去的身影,张显庸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也跟了上来。 只见他拦住王常月的去路,眼睛瞪的如牛眼,脸红脖子粗的闷声道,“你我二教合流,共编教义,重立天庭!” “好,很好!”看着张显庸,王常月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当朱由校接到刘若愚禀报,说南北道门领袖联袂而来时,他只感觉莫名其妙,传教的事情不是一早就说好了么,怎么现在还来?就连天下各地官员今年独特的年终审查结束了,他们还有什么事情? “让他们进来。”不管怎样,先见见再说。 很快,王常月和张显庸便一起进来,刚一进来,二人便大礼参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举动,当即就令朱由校十分好奇,这可不像是世外高人见礼的礼仪,反而是臣子拜见君王的举动。 “爱卿平身!”朱由校也不客气,对方既然将态度放的这么低,他当即也拿起来架子。 “不知两位爱卿进宫所谓何事?”朱由校开门见山的问道。 “陛下……”王常月看了眼左右,欲言又止! “刘若愚,带人都退下。”朱由校眼中精光一闪,挥手让侍从推出去,对方的态度和地位,让他觉得,今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多谢陛下体谅。”王常月稽首一礼,随后,咬了咬牙,开始讲述道门的大秘。至于张显庸,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一幅以唯王常月马首是瞻的样子。 天启元年冬至前一天的这个下午,没有人知道圣皇天启和两位道门领袖讨论了什么,这场会面,甚至仅仅只在起居注上留下了一笔,“午后,帝会道门高士于乾清宫。” 但是,这场会面影响却是无比深远的,自那之后,道门全面倒向大明皇室,北方以龙门派为主的全真道,南方以龙虎山为首的正一道,两派合流,展开了紧密无比的合作,共编教义,而后不久,龙门派第七代律师更是出任改革后的宗人令,总领天下宗教。 至此,道教大兴,天帝观成为道门正统主流,深入到了大明帝国的方方面面。 第二七零章 冬至大朝 4 终于,天启元年十一月初九来临了,万众瞩目的冬至大朝会也将于今天召开。 这天一大早上,天还未亮,朝廷显贵居住的区域就亮起来灯光,那些官员们纷纷起床,开始梳洗打扮,穿戴朝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饰品,他们都力求尽善尽美,今天可是冬至大朝,都察院的御史估计都擦亮了眼睛,就等着找人礼仪上的错作为子的政绩呢。 自己可不能疏忽了,成为别人的功劳簿上的对象。 整顿完毕后,这些官员们纷纷在妻妾的侍奉下,登上马车,从家门而出。能够参加这等朝会的,都不会是小官,无不是四品以上的高位官员,家中不说豪富,但至少一辆四轮马车都置办的起。 无数辆马车从京师四面八方而来,通过棋盘街,汇聚在大明门前,这里是中枢重地,门前有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的石碑。马车是不能入内的,在这里,官员们纷纷下车,大明门两侧是各个中枢衙门重地,东侧是文,西侧是武,两边合起来,形成了一条巨大的T型通道。 当然,两边是看不到,中间有围墙隔着,围墙围起来的通道是御道,一般人是不能走的。不过今天不同,今天是冬至大朝会,自登基以来,皇帝锐意改革,年头年尾的两次大朝会,都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往常每月初一的早朝时,百官都只能走在御道的两侧,然而今天不同,所有官员左右列队,从御道正中央通过。只是,再次令文官们吃惊的是,今天不仅仅有内阁、六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就连内府乃至大都督府都有来人。 左侧排在最前头的,不出意外是首辅李汝华,而他身后,则是内阁班子成员,只是令人惊讶的是,连出差在外的孙承宗和崔景荣此时都在队列当中。旁边,另起一列但和内阁成员并立,只是稍稍落后首辅李汝华一步的,是左都御史孙居相和大理寺卿曹于汴。 两人品级尽管比内阁大学士低半筹,但权位说起来不相上下,站在这里自然是没问题了,这个是第一集团,在这两列人的后面则是各部堂官和侍郎,再往后,就是各部下面各个机构的主事人。 在右侧,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内府令徐光启了,虽然内府狭小,但也有六部,俨然是一个小朝廷,正一品的内府令自然站在首位,他的身后,则是内府各部主掌者,汪文言,王承恩赫然在列。旁边学着另起一列的,则是大都督府的成员,前面五个和内府各部站在一起的,赫然是五名肩膀上将星闪耀的军人。 到目前为止,朱由校册封的五名少将全都在这里了,就连出征在外的李陶和李捕鱼,远在辽东练兵的李屠,都回来了,另外两人,则是大京师城防军将军戚金以及海军将军俞咨皋。 在后面,则是四总部的成员,以及一些军中骨干,当然,能来这里的,全部都是上校军衔,其他再低的,就没有资格了。 所有人分左右而列,济济一堂,看起来蔚为壮观。上千号官员,在礼部仪官的引导下,有序的通过大明门,来到午门之前,在此等待。 之后,便是繁杂的礼仪仪式,直到皇帝和百官双方进入金銮殿才算结束。 本来冬至的朝会本身就是一个礼仪性的朝会,是属于一年中,多次大朝会的之一而已,只是朱由校上台后,借着红丸案的影响,把这些都给改了,很多朝会都取消了,包括早朝,都给改成了一月一朝,保留下来的,也就是岁首和岁末的两次大朝会。 就连岁首的大朝会他都给改了时间,本来是在正月初一的,但却被他改成了正月十六。这是一个很后世人的典型观念,初一是放假,要在家过年的,这个时候来上什么班?太不人道了,要改。 如此,朝廷规制礼仪一变再变。起初,朝臣因为红丸案的事情,不敢阻止,但到了后来,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无能为力,随着朱由校登基日久,功绩越来越大,他们根本影响不了皇帝的决策。 至于很多传统的手段,看看锦衣卫,看看东厂,看看都察院,再看看如今京师几万的举人,什么动作都不敢有了,再加上,天启皇帝不知为何,似乎生而知之,很多体制运转的事情,根本瞒不下去,很轻易的就被看穿了。 就算使用一些隐秘的小动作,但皇帝根本不予理会,他只是照着自己的想法,推动这朝廷的运转,你能适应就干下去,不能适应就滚蛋回家。 如今京师聚集的五六万的举人就是最好的信号,它隐晦而又嚣张的告诉百官,想当官的人多着呢,爱干干,不干滚。 如此抵抗不能,后退无路,百官只好驯服了。当然,他们还可以采取更加激烈的一些手段,但是南直隶的事件却让有这些疯狂想法的人警醒。 南直隶的地方大族举兵谋反,可谓是声势浩大,也是所有针对朱由校变革的一次最有力的反扑,然而就是这样国朝近百年来最大的士绅谋反,却又那么轻而易举的被摧毁了,还不是被军队摧毁,仅仅只是东厂督公,一个叫魏忠贤的死太监给摧毁的。 而今,连平叛西南的李捕鱼和李陶都回来了,这很明显的说明,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那两个谋反的土司都被平灭了,这真是可怕的战斗力。 西南那个地方只要了解的人都知道,民族情况复杂,道路艰难,历来发生反叛,都是最难平定的,然而羽林军只去了两万人,就一举荡平,想想其中的意味,就令人不寒而栗。 行走在百官队列当中,想想这一年来发生的三起战事,这是不知道皇帝这些军队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军事以寡敌众,但却轻描淡写的干掉了敌人,而每次杀敌俘虏都是上万。 “真是…….”洪承畴看着龙椅上威严的皇帝,心底一阵火热,他研读皇帝政策良久,各种思路渐渐摸到了一些,也许明年正月大朝后,可以上书献策了,对,要快,陛下的新兵马上就要练成,最近又得了道门支持,派了许多医术高明的人进入军营,到了明年,怕是又有一场大战啊。 自己要赶快了,不然就赶不上末班车了。洪承畴暗自在心中想到。 第二七一章 冬至大朝5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紧绷着脸,皇极殿中有地龙,因此倒不冷,只是坐久了不免有些僵硬,而且还要一直保持所谓威严,真是够累的。 冬至大朝会本身就是礼仪性的朝会,皇帝在这里本来就没多少事,他只需要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的朝贺就可。只是朱由校实在是不忍心看这样耗资巨大,费时良久的朝会一点用都没,因此添加了许多东西。 不过这其中的朝贺礼仪环节,却是怎么也省不掉的。整个朝会,从早上六点开始,到中午十二点,要整整持续六个小时,这还不算上前面夜里的准备工作。幸好他删繁就简,将一年中大朝会的次数缩减到了两次,不然一年四五次这样的朝会弄下来,是人都吃不消,再加上平时还有早朝,估计明朝的皇帝一多半是这样累死的吧。 坐在龙椅上,朱由校百无聊赖的恶意猜测到,肃穆的百官们,哪里会想到,一向郑重的皇帝,竟然在如此隆重的礼节上,编排先帝呢。 很快,在漫长无聊的等待中,礼仪性质的东西终于弄完了,到了政府报告的环节了,不过这朝会参加的人多,但真的出来做报告的却是不多,也就是内阁、都察院和大理寺。至于内府和大都督府,统统属于机密部门,他们只是来参加朝会的,并不做报告。 不过有内阁和其它另个部门也就够了,比较他们才是帝国的主体,大都督府和内府,只不过是皇权的延伸罢了。 首先出来的自然是内阁首辅李汝华了,只不过老人家年级有些大了,都七十多岁,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报告根本吃不消,所以,就让次辅、东阁大学士孙承宗来汇报。 孙承宗也不推辞,拿起内阁文书花了几天时间整理编写出来的报告开始念起来。孙承宗这次回来不光光是为了参加一个大朝会,更重要的是回来述职,朝皇帝汇报辽东行省的筹建情况。 孙承宗虽然快六十了,但身体一向很好,声音洪亮,在皇极殿特殊的设计下,报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百官全都肃穆而立,认真的听着,甚至还有几个人拿着纸笔,在快速的书写这,他们是帝国日报的记者,这样重大的朝会,他们怎么可能不来呢。 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信息发达的年代,很多老百姓都不知道家乡以外的事情,官员其实也不例外,除了本部门的事,其他部门就像是隔了一层山,根本不知道。 因此,大朝会上的官面报告就很重要了,能让很多有志于仕途的人了解到天下大势,如今事态复杂,只有全面掌握,才能更好的做出抉择,因而百官们都认真倾听着,将一些东西默默记住。 这是第一次公开的全面报告,很多体系都没有建立起来,因而也没有那么多的数据,因而只能笼统的总结一些东西,比如人口增长,收税,各地工作情况,顺便表彰一下优异的府县,而这些被提名的府县之长,全都被人默默记住,能在这种场合被提名,绝对的明日之星。 “还是有些太匆忙啊!”听着这份报告,朱由校有些叹气。他本来只是想内阁做个报告就好,最多是统计下辽东和河北省的情况,这两个地方都建立的比较合理的机制,能够确实贯彻,详细的统计。 但没想到,下面的官员也是闻风而动,竟然在各省布政使或者巡抚的推动下,搞起来年终审核,然后在入了十一月时,送了过来。这些内阁就骑虎难下了,不念也得念,然而,这些总结当中,到底有多少水分就不知道了。 不过,毕竟是第一届官府报告,有点水分也就有点水分吧,以后落实下去就好。说真的,这些东西听得其实很枯燥,但是那些官员却非常的聚精会神,他们从来没想到过,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这真是令他们大开眼界。 看着侃侃而谈的孙承宗,朱由校又有点走神,他本来的意思,是想对付在辽东历练一番后,回来就让他接掌大都督府,对方本身就对军略精通,又有了一番历练,当个大都督毫无问题。 可是看现在的情况,内阁上下全都形成了一个认知,孙承宗就是下一任的首辅,就连李汝华现在也开始培养他,结个善缘,这样的变化,真的让他有些头疼,早知道当初就这么倒一道弯了,直接让孙承宗当大都督得了。 明年,朱由校就打算征伐蒙古,然后从蒙古高原如东北,先解决了女真这个后院的豺狼再说。到时候,九边就得大改,没有一个能干的大都督可不行,除了孙承宗,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俞咨皋和戚金资历是够了,但是只是纯粹的武人,练兵打仗是够了,但是军队建设这种制度方面的东西,他们还没这个能力,换了戚继光和俞大猷来还差不多。 只是,看目前的样子,孙承宗怕是也很在意首辅的位置啊,算了,大都督府先空着吧,几个部门的都督都没找齐呢,大都督也不急。朱由校郁闷的想到,能得到他信任的人真不多,目前可靠的人才还是不多啊。 考虑玩孙承宗的事情后,报告才进行到一半,孙承宗刚刚下去了,换了左都御史孙居相来,后面还有大理寺卿曹于汴,最少还有一个小时的等待。不过看百官的样子,竟然还是精神奕奕的,他们砸吧砸吧了嘴,似乎刚才的报告还没听够。 这下换成了孙居相,他们又认真的听了起来,如今的都察院和以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职权扩大了不说,还往州府渗透,架设部门,而且衙门又清贵,不少人都盯上了各地都御史的位置,此刻见最高部门领导做报告,怎么能不认真的倾听。 “真无聊啊!”朱由校恨不得打几个哈欠,但又被生生的忍住了。若是真的这么干了,史书上怕是又有什么不好的评价了,对于身后名,朱由校还是比较看重的。 表面上维持这,他又忍不住想到了昨天下午王常月说的秘密,想不到宗教之中竟然孕育着如此神奇的秘密,也不枉费自己辛苦一番,穿越而来。只要自己努力做,将帝国发扬光大,以后未尝不能完成那个宏图伟业。 想到妙处,朱由校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一幕,当即就让日报的记者们给捕捉到了,第二天就出现了惊人标题,左都御史孙居相作报告,陛下现神秘微笑,不知何意? 就这样,在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聚精会神的情况下,报告部分终于算是完结了,接下来就是番邦朝贡了。 当初看到有这个环节时,朱由校也很是吃惊,没想到大明衰落至此,竟然还有海外番邦来朝。不过等问清楚之后,他也释然了。倭国和朝鲜,而且还是来求援的,这倒很正常。 不过,有番邦朝贡也是好事,这说明大明在自己的治下蒸蒸日上。当皇帝日久了,朱由校也忍不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以往那些皇帝,为何宁愿花费大代价上次藩国,也要维系朝贡体系,这种事情,简直太荣耀了。 这不,没看刘若愚刚刚宣布,下面几乎都快沸腾起来,这种藩国入贡的场面,他们也是很久没见了,如今亲身参与,简直与有荣焉,帝国日报的记者也是双眼放光,奋笔疾书的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在肃穆的宫廷音乐当中,很快朝贡的藩国进来了,当先的自然是朝鲜,在这个时代,按照法理来说,朝鲜的土地都是大明的,朝鲜第一任王李成桂当初的完整称呼是‘权知朝鲜国事’,后来他儿子才被封为朝鲜王,从理论上来说,朝鲜李氏只是大明分封治理朝鲜的,朝鲜的大臣可以说是大明的臣子。 事实上,在历史上,的确有这样的例子,朝鲜王不尊奉大明,反而被臣子干掉,另立新王。朝鲜贵人的服饰,才用的就是大明皇宫中那些大太监的服饰,正是因为这种亲密的关系,让朝鲜无论何时,都是大明的头号小弟,在所有藩国中,都是拍第一的。 这次带队的朝鲜使节,在后世棒子剧中挺有名的,名叫李宗,此时被封为凌阳君,是现在朝鲜国王光海君的侄子。 对于现在的朝鲜国王,朱由校还是有些了解的,对方是个典型的中立党,在大明和女真的博弈中,不想掺和,当初萨尔浒之战出兵助明,也是被迫的,因为这种态度,引起了手底下大臣的极度不满。 此次女真攻伐朝鲜,光海君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更是直接投降,和对方签订了兄弟盟约,宣布断绝与明朝的宗主关系,侍奉女真。这更加让大臣们不满,甚至直接引起了兵变,若不是当时他向皇太极求救,恐怕已经被杀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李宗在某些支持者的帮助下,偷渡来明,寻求帮助。 看着献递国书和礼单的李宗,朱由校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信息,对方虽然是来求救的,扮演下朝贡的使节也无不可,况且求助不可能空手而来吧,他们自然是带了礼物的。 “恳请大明皇帝陛下伸出援手,救救朝鲜吧。”最后,李宗泣血磕头求道。 “此事朕自会为你做主。”朱由校郑重点头。 上演了一幕宗番的经典曲目后,朝鲜使节退下。接下来,自然是倭国的使节团。 【作者题外话】:晚上要上班,因此早些更新,昨天也是,中午就去上班了,一直上到今天中午。好累!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冬至大朝6 朝鲜完后,就是倭国了。 如果说朝鲜的朝贡让大明的朝臣司空见惯外,但倭国的却不一样,自嘉靖倭寇之乱后,两国算是断绝了关系,此次倭国入贡,似乎代表着这一关系的扭转。 一切礼仪还是如刚才那样,倭国使节按照规矩行礼,但是结果国书礼单后,朱由校一看之下,登时皱眉不已。 国书开头就是日本天皇敬拜大明皇帝的字样,这样的称呼,让朱由校如同吃了个苍蝇一样。当皇帝日久,他也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架子,更何况有朝鲜恭敬在前,一下子就凸显除了日本的狂妄。 人群中,何如宠看着皇帝皱眉的样子,登时两股战战,心中惊疑不定起来,莫非这倭国的国书有什么不妥么?想着自己交代的事情,昨晚自己还亲自去检查了一遍,并无不妥啊。 难道对方临时又换了一份?想到这,他恶狠狠的瞪了过去,那样子,几乎想将倭国使节给吃了。 那倭国使节反而毫不在意,大刺刺的道,“请大明皇帝还贡赏赐。” 对于番邦使节,大明往往会几倍的按照他们的贡物赏赐回去,这是明朝朝贡体系的利诱,发展到后来,这种手段竟然成了番邦小国骗吃骗喝骗财的手段,后来渐渐的停了。而这其中,尤以倭国为甚,曾经为了争夺朝贡的名义,在宁波还发生了一次争贡之役,各个大名的使节相互砍杀,死伤一片。 后来明朝就断绝了和倭国的朝贡,再后来就发生了倭寇之乱。 看着那倭国使节不知廉耻,一幅你赏赐给我理所当然的样子,朱由校心中火气登时飞涨,直接一把将国书丢了下去。 “蕞尔小国,不履藩国义务,反而过来骗财,何等无耻,给朕乱棍打出去。” “是!”列班的大汉将军大喝一声,声势骇人,当即就令那倭国使节魂飞魄散,自己只不过是按照以往的惯例罢了,怎么惹怒了大明的皇帝。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下国小民,不识礼数,还望陛下宽恕。”这位貌似正使的倭人呆立时,旁边一名立刻出言求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正使此时也回过神来,立刻跪下求饶。 然而朱由校却无动于衷,对他来说,传统的朝贡体系根本就是亏本买卖,这种生意绝不能做,倭人还按照以前的来,自然是不能容忍的。此时打出去,正是树立一个标杆,让以后来朝贡的小国警醒。 这是也是重建新的朝贡体系的第一步,摧毁旧的体系。在朝众臣,有的隐约看出来了,便冷眼旁观,有的虽然没有察觉的,但却不像触怒皇帝,也袖手旁观。唯独礼部尚书何如宠,出言劝阻,这是他一手导演的大戏,怎么着也不能演砸了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倭国使节来我朝求助,虽其长久不尽藩国义务,但我朝不可有失道义。”说着,何如宠感觉旁边似乎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袖,扭头一看,正是户部尚书毕懋康。 毕懋康努努嘴,示意他看皇帝一眼,何如宠奇怪的抬头望去,却见皇帝面沉似水,一幅阴云密布的样子。 “陛下,老臣……”何如宠期期艾艾道,他如何看不出皇帝此刻已经怒气勃发。 “算了,如何爱卿所言,听听这倭国使节有何所求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由校要勃然大怒时,他却忽然展颜一笑,直接阴转晴天,这快速的变脸程度,令所有大臣惊诧不已。 之所以改变主意,是朱由校想要了解一下日本发生了什么,竟然要派使节团来求救,至于到底是不是日本官方幕府派来的,他倒不在意,他只是想了解下,又没打算参与。 倭人使节团来的很匆忙,匆忙到朱由校根本没有空像朝鲜那样,提前接触下,因而出来知道他们是来求助的外,其他的情况一概不知。 “多谢陛下宽恕。”那位语言得体的倭人使者拜谢,然后开始诉说自己的苦楚。 听着听着,朱由校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就连大殿中很多官员也是如此,说到底,这似乎还是他的手尾没有弄干净,结果却让倭国去承担了,准确的是说,是萨摩藩去承担。 当初荡平南直隶,几乎完全是魏忠贤以一己之力解决的,通过事先埋下的细作,运输大量的黑火药进去,然后趁着叛军首领集会时,一举解决。就连覆灭帝国海军舰队的王思远和魏国公徐弘基也死在哪里。 王思远死了,但他手下的海盗却没有死,当初他们慌乱之下,也没有阻挡李陶的渡河,而是骚扰了一阵后,直接出海跑了。群龙无首之下,很快就爆发了一阵内乱,秣陵王氏由于没有合格的接任者,在海盗中的势力直接被清洗,当初忠心耿耿,帮助王思远接连降服颜思齐和郑芝龙的许心素是第一个动手的。 最后,海盗舰队三分,许心素、郑芝龙、颜思齐各据一分,分别落脚,郑芝龙回了福建海,占据了澎湖,颜思齐去了台湾,他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势力最大,因而能一举占据。 至于许心素,却无家可归,最后他看中了琉球国,此时琉球国正遭到日本萨摩藩的入侵,许心素冒充大陆官军,和琉球国王尚丰王一拍即合,入驻琉球。 海盗舰队虽然三分,但许心素麾下也有四五千人,战舰百余艘,虽然是势力最小的,但也和萨摩藩旗鼓相当。萨摩藩又叫鹿儿岛国,处于九州岛的西南部,连九州都没有占据,国中能有多少军队。 何况,此时日本战国时代已经结束,进入德川幕府的统治时期,日本已经二十年未有大战,而且萨摩藩还受到幕府打压,拼尽全力,也就是和许心素差不多。 但许心素可不是一个人,他和郑芝龙颜思齐虽然分道扬镳,但也时有联系,相互联合之下,三家展开了对萨摩藩的掠夺和贸易逼迫。三家合力有战舰五百余艘,一万五千余人,虽然不及当初的王思远,但如何是萨摩藩这个蕞尔小国能抵挡的。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这番诉苦,听得朱由校以及一众大臣嘴角隐隐抽搐。在感叹日本弱小的时候,朱由校也不禁为中国海盗强悍而惊叹。 这王思远也当真是一代豪杰啊,竟然能够统合整个沿海的海盗,若是收归自己麾下,不知能发挥多大作用。 “尔等下去吧,朕知道了。”朱由校挥挥手,让倭国使节下去,至于帮助,看舰队的建造速度。倭国使节见大明皇帝的样子,似乎有些不甘,但也不敢在耍性子,行礼后便匆匆退下。 “朝会结束,陛下赐宴。” 随着刘若愚尖利的嗓音,天启元年的冬至大朝会算是结束了,虽然不太尽如人意,但第一次有此成果,还是不错的。 【作者题外话】:多谢大家的支持,书写成这样你们还不离不弃,感动!!! 第二七三章 夜会 上午的朝会结束了,群臣散去但朱由校的任务可还没完,他下午还要去祭祖,地点在太庙,至于凤阳的祖陵也已经臣子前去祭祀。 本来祭祖都是太常寺的事情,它是掌管礼乐郊祭的最高部门,当然,这也是清水衙门,并无多大权力。 只不过,今年的冬至祭祖却完全不同了,而是交由白云观的王常月和龙虎山的张显庸主持,而今后,太庙的主持和祖宗祭祀也将全面由道门接手,确切的说是道门新出现的流派天帝观主持。 王常月和张显庸的出现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可惜能看到这一点的并没有多少,甚至大多数人都对皇帝下午祭祖的事情不太关心,他们也有自己的祖宗要祭祀。 在中午赐宴结束后,朱由校就带着皇后也自己自己唯一的弟弟朱由检去参加了,至于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的。 整场祭祀法会隆重、肃穆而又透露着些许神秘,看起来神神道道的王常月摆出了个大型法坛,无数道士在风中凌乱,直到法事做完之后,下面的仪式才让朱由校感觉到一点熟悉感。 在冬至祭祖结束后,朱由校一道圣旨,直接改组宗人府,让其从一个管理皇室宗人的机构变成了一个管理宗教的机构。当然,太常寺朱由校也没取消,作为掌管宫中礼乐的部门,还是很有存在的必要 在之后,又是一道圣旨,册封王常月为宗人令,总领天下宗教事务,正二品,册封张显庸为大祭师,总领天帝观祭祀,从二品。 至此,改变道门格局的宗人府算是完成了,以这里为中心,以南北的白云观和龙虎山为支柱,天帝观在各地迅猛发展起来,教义也逐渐在整个大明传播开来,随着朱由校功绩的越来越大,慢慢的占据大部分的民间信仰 “真是他娘的累死我了!” 朱由校在心中默默的吐槽着,然后在皇后的服侍下,慢慢的躺倒在软榻上休息,饶是他体力强悍,内练功夫精深,但也吃不消这连续不断的大型礼仪活动。 “把大朝会定在冬至真是个错误。”他有些恨恨的吐槽,但却毫无办法,这都是开国老祖朱元璋定下来的,这一点上,他也不好更改。 “陛下好好休息。”张嫣柔声说道,软软的小手不停的在他身上揉捏着,纾解皇帝的疲乏。 “真是朕的好媳妇,这么体贴。”朱由校得意的哈哈大笑,使劲亲了一口,前世今生娶的第一个老婆,而且还这么温柔贤惠,怎能不令他得意,不令他爱惜无比。 “陛下又不正经了。”张嫣啐了他一口,脸上飞上一抹羞红,但此时她也不想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时那么反应大了,显然渐渐习惯了皇帝经常突然的不正经。 “宝珠,夜深了,我们安歇吧!”朱由校坏坏的笑着,他的笑容令张嫣徒然脸红身热起来,心也跳得非常快。 然而,这个时候,刘若愚非常煞风景的声音响起。自从王承恩慢慢脱离宫廷管理,执掌内帑后,刘若愚便渐渐成了宫内的大管家,尤其是在王承恩接受了皇帝的秘密任务后,更是成了整个皇宫的唯一管理者。 “陛下,东阁大学士、辽东总督孙大人求见。” “孙师?他来找朕干什么?”朱由校的语气有淡淡的不爽,任谁想干点坏坏的事情时,被人打搅了都是这个样子。只是孙承宗资格很老,算是自己第一个班底文臣,也当过自己的老师,和其他人自然不一样,他求见肯定是要见的。 当皇帝其实就是这样,总要对自己的亲信班底有些特殊的有待,不然如何区分心腹和其他人的区别呢。 “把孙师带到乾清宫书房,朕随后就去。”他此时身处皇后的居所坤宁宫,去往乾清宫还要点路途。 “是,万岁爷。”刘若愚缓缓退下。 大概半个小时后,朱由校在书房中见到了孙承宗,和以前相比,他整个人都要沧桑了一些,毕竟辽东的生活条件不算多好,而且还非常的冷,若不是此时棉花已经大规模的种植应用,辽东能不能开发还是个问题呢。 “老臣参加陛下。”孙承宗大礼参拜。 “免礼平身。来人,给孙师赐坐。”朱由校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有些恭敬中带着点随意,这是以前师徒两人相处时的态度。 对于孙承宗,朱由校是有着淡淡的感激的,对方教了他很多,大明的历史典故,各种机构的作用何风土人情,他能这么快的上手朝政,孙承宗功不可没。 “不知损失夜深求见有何事?”朱由校押了口热茶后问道。“莫非辽东有什么变故不方便当众说的?” “呵呵,那倒不是,公事哪里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孙承宗嘿嘿一笑,笑容中却透着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老臣是来要钱的!” “要钱?怎么,莫非内阁拨付给辽东的开发费用不够?”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不够?当然不够,远远不够,就那五十万两银子够干啥?”孙承宗连连摇头,话语中似乎对内阁的拨款有点不屑。 不过也确实如此,以往朝廷一年下来也才四五百万了银子的财政收入,而这些除了京师官员的开销外,很大一部分都填入到了九边的军费当中,而辽东局势缓解,女真退缩后,这个军费就被缩减了。 不,不应该是缩减了,而是根本就不给军费了,因为新的军制粮饷是由皇帝供给的。而那五十万两银子纯粹是给孙承宗行政用的。 五十万两,在现在的购买力可是惊人的,但孙承宗竟然说远远不够,辽东一省的花销竟然如此惊人。 “五十万两都不够,那你好多少?”朱由校真的好奇了,这么多钱,他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这个数!”孙承宗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的比划道,“五百万两!” “多少?”惊人的数字,差点没让朱由校一口茶给喷出来。他擦了擦嘴边因为激动而溢出的水渍,再次问道,“你说要多少?” “五百万两。”孙承宗老实的回答道,诚实的态度宛如一个小童。 “把你的财务报表拿来看看。”朱由校道。 听到皇帝问话,孙承宗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一直攥在手中的文书给递了上去,显然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功课,猜到了皇帝想问什么。 接到报表后,朱由校也顾不得对方的早有准备,而是细细的看起来,扩建养马场,省内道路修建,居民房屋建设,新的官员薪资发放,皇权下乡计划的推广,商税的征收,每一样朱由校都认真的看起来。 “不得不说,孙师你的执行力真的让朕叹为观止,如此多的事情,你竟然在半年内逗哥部署下去,而且已经逐步开始在运转了。”啪的一声,朱由校将文书报告合上,语气感慨的说道。 “陛下谬赞了。”孙承宗谦虚了下,但看他眼角的笑意,心中的得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大致了解了对方在辽东的工作后,朱由校愈发不舍得将他推到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有这样的一个干才,若是出任大都督府,绝对能让军制改革迅速展开。 “也许该考虑下其他内阁首辅的人选,比如徐光启?”看着孙承宗,朱由校在心中偷偷的想到。 而此时矜持的孙承宗怎么能够想到,皇帝竟然不想让他当首辅了,他此刻还为自己展现的能力而有些欣喜呢,有了这些作为政绩,自己下一任首辅的位置算是十拿九稳了。 “给朕说说,你这五百万打算怎么花。”朱由校淡淡的问道。看他这样子,似乎对方说的在理就直接拨款一样。 这个态度,让孙承宗有些紧张起来,这可是五百万啊,相当于以前一年的国家收入啊,就这么马上要到自己手里了,饶是以孙承宗的涵养功夫,此时都有些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他定了定心神,努力吸气道,“并无新的计划,还是陛下看到的这些,只是要加大投入,快速建设起来罢了。” “若是陛下银钱一时不凑手,给老臣三百万加一个特许也行。”孙承宗嘿嘿笑道。 “哦?什么特许?” “准许老臣征收天宫商号以及辽东盐场的税收。”孙承宗正色肃然道。 “呵呵,你倒是算的精明,收税收到朕的头上了。”朱由校没好气的道。 “这是遵循陛下的教导啊,天下人人都要交税。” “朕即国家,国家都是朕的,朕还需要交税?” “但内府不等于陛下,一个小小的盐场更不等于陛下,自然要交税了。” 一连串的辩论下来,让朱由校登时哑口无言,败退下来,张了张嘴,他一点辩驳的话都没有,虽然他还有其他的理由狡辩,但已经没有意义了,只是仗着身份的胡搅蛮缠罢了。 其实,所有人都交税,包括内府的产业,这本就是朱由校的意思,孙承宗正是从他种种政策中把握到了这一点,才敢这么开口。 第二七四章 交锋 “税你照样收,朕说过,天下任何人都要交税,朕自然不会带头违反。至于这五百万…..”朱由校眉头一皱,思索下才开口道,“军费不用你操心,城防军和巡抚衙门是两套系统,朕自会拨给,这五百万你全都用到辽东建设上面,不过不是白给,是借的,用辽东行省未来的商税做抵押,还得给利息。” “借的?”孙承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皇帝,借?这个奇葩的方法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是的,就是借。”朱由校肯定道,“内府归内府,内阁归内阁,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内府是朕的私人机构,赚的钱都是归入内帑,自然是朕私人的,没看朕都交税了么。”朱由校侃侃而谈,一点也没有刚才朕即国家的样子,这个转进,实在是是太无耻了。 孙承宗就是这么觉得的,一谈到钱,就说这是私人赚的,还拿交税来说事,真够无耻的。这么想着,孙承宗自然也是这么做的,他看向皇帝的目光中很自然的就透露出这样的神色。 许是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想法,朱由校不由讪讪一笑,但他为了自己的钱袋子,他依然厚颜的坚持下去,“内府是私器,内阁是公器,怎么能用私器的钱去填补公器呢。军费由朕供给朕毫无怨言,但如今缺钱的可是巡抚衙门,它的顶头上司是内阁,你缺钱应该找内阁要。” “当然,朕知道,如今政改还未开展,内阁没钱,但朕的钱是私人的,你要用钱,自然只能是借的了。当然,朕不收你利息,只是要用巡抚衙门的未来财政收入作抵押。”似乎想到了什么,朱由校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还想收利息!? 孙承宗眼睛瞪的溜圆,一副想吃人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今晚进宫似乎错了。 场中气氛沉默下来,朱由校该说的都说了,到底要怎么决断就不是他的事情了,而孙承宗则是默默的在思考。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皇帝刚才的一番话,里面似乎蕴含了很深的政治信息。 “陛下,今后内阁可还要拨给宫里金花银?”忽然,孙承宗开口问道。 “金花银?不用啊,以后都不用了。” “也就是说,今后内阁的税收都用在国政上?” “是的!” “那军费呢,全国军费陛下一力供给,不用内阁出一分钱?” “不用,自然不用,朕的军队朕自己养。” “那陛下,内府就今后职能可还会扩大?可会从内阁手中夺权?” “不会,额,可能还有一点吧,不过就一点了,从户部手中夺个权利!” “什么权利?”孙承宗紧追不舍的问道,丝毫不在乎眼前人皇帝的身份。 “铸币权!”而朱由校也不厌其烦的解释着。 双方的问答其实很诡异,看似问了许多,但其实都围绕着一个核心在兜着圈子,只是两人宁肯这样一点点的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直面根本。 “如此,老臣没有问题了,老臣愿意向内府借这五百万两免息贷款,以辽东省未来的财政为抵押。”孙承宗活学活用,咬文嚼字的说着。 “好,成交。”朱由校徒然一笑,抚掌道,“来,签个合同吧!” 很快,刘若愚的笔锋下,一直合同书写出来,久在皇帝身边,这些东西他自然的学会了。当然,这是王承恩提醒的结果。 “好!”签完合同,盖上总督大印后,孙承宗也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皇帝一样,便告辞而去。 “真是高妙的设计,精深的谋算啊,如此年纪,竟已看透世事。”孙承宗临走前再次瞄了眼乾清宫,心中忍不住感叹。 “这老狐狸的问题,直指核心啊,看来是看出来我的布置了。”朱由校也是感慨,不愧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杰,几个问题下来,就将自己精心的布置莫个透彻。 枪杆子里出政权。 双方绕来绕去,其实都是这个意思,今天晚上进宫,彻底让孙承宗领教了一把什么叫万世之谋。朱由校的布置就是万世之谋,以军掌政,以财掌军,环环相扣之下,帝国大权就被他紧握其中。 内阁,大都督府,内府,三足鼎立,只要这样的体制推行下去,从今以后,任何人都无法再行反叛之事。 叹为观止,真是叹为观止。 很快,冬至的夜晚默默过去,这场交锋除了起居郎外,没有任何人见证,不过这注定不是一场默默无闻的谈话,在这里面,圣皇天启的智慧初露端倪,他布局天下的气概也初步显现。 在后世,这是一场不下于李卫公问对的伟大交谈,其中的政治智慧,让后世人不断钻研,并由此产生了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此时还无人知晓。 第二天,帝国日报火热销售,随着刘万举人的进京,帝国日报在京师的销量那是节节攀升,从来没有那个时候,京师聚集了如此多读书识字的人。 冬至大朝会的情景,通过帝国日报迅速的传遍整个大明,很明显,作为日报的主编,杨涟的笔力自然是最强的,在他妙笔生花之下,整个大朝会的场景近乎活灵活现,让人身临其境,尤其是最后的番邦朝贡,更是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历来外藩入贡都被视作强盛的象征,而除了朝鲜外,大明很多年都没有接受其他国家的朝贡了,今次竟然有两个,登时令所有的文人士子振奋起来,只觉的大明中兴有望。 哪怕是一直对朱由校正常怨怼不满的腐儒,面对如此场景,也说不出任何的酸话来,只能以皇帝贪图外藩贡物,不施赏赐来抨击,说他不符合国朝初年的朝贡政策。 不过,在冬至之后,整个内阁并没有闲下来,而是开始了繁忙的工作,制定来年的预算和计划。 冬至前年终审核,冬至后制定来年的预算,元宵后公布施行,这就是朱由校定下的规矩。冬至前后,就如同后世的两会一般,受到万众瞩目,天下人的关注。 不论是上一年的成果,还是来年的计划,都是整个帝国上下的盛事。 当然,今年六部的预算和计划可能要报废了,因为年后朱由校就要拆分所有部门了,他们的计划可能要重新做过。不过没关系,这次就当积累经验,过了年他们马上就要用到了。 第二七五章 军营1 永定门外,有一大片连绵不绝的营帐,过往行人都对这里指指点点,但却无人敢接近百米之内,实在是那块‘军营禁地,擅闯者杀’的牌子威慑力太强了,上面明晃晃的挂着几颗人头,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这是朱由校的新兵训练营,当然,也是以后驻京部队的驻扎地。本来京师有着七十二卫,很多都是在城内驻扎,但在他一通大改撤销之下,全部消失了,城内的地盘被天宫商号接手,改成了其他的商业建筑。 如今,京师周边的驻守力量,除了戚金的大京师城防军外,也就是外面这一支六千余人人的羽林军了,不过戚金的军队还要协防整个河北省,以及一些边关险地,因此留在京师的最多也就是两万人左右。 如此一来,拢共也就是两万六千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单薄。不过,如今女真败退,内战一连干了三场,如今海晏河清,政局平稳,少点倒也没什么。 “人数是少了点,不过不要紧,等年后出塞,驱逐蒙古,击败女真后,长城一线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防线前推,这些关卡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只是皇宫的防卫还是要考虑考虑啊!” 走在军营中,朱由校的思维受其影响,拐到了军事上。他在考虑,是不是要组建一支专门防守皇宫的禁卫军。本来守卫皇宫的是羽林军,只是现在羽林军三分,用于扩大中央野战军的兵力,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驻守皇宫。 现在皇宫内的守卫都是锦衣卫,只不过,现在锦衣卫也正学着东厂进行改革,到处召集人手,进行业务培训,朝着皇帝希望的方向发展。两个特殊组织之间,似乎较上了劲,都你争我夺的十分热闹。 朱由校自然乐见其成,但这却让锦衣卫无法排除精干人手驻扎,现在皇宫内的守卫都是锦衣卫中的那些样子货,大汉将军,他们看起来是高大威猛,但真要动起手来,还不一定打得过地痞流氓。 当然,他们数量起码有五千,现在也凑合着用,但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有精锐军队驻守,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到时候真有哪个疯子聚集了一棒子人冲击皇宫那可就晚了。 而且,如今太监宫女稀少,很多地方就需要驻守的军队进行洒扫维护,本来这些可以用大汉将军,但他们现在驻守宫禁,就无法去干了。空旷的皇城,如今实在是缺少人烟。甚至,朱由校都有点想将所有的内阁机构都给搬进来,偌大的皇城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 “似乎可行啊,反正这些殿阁空着都是空着,自己也只需要住在紫禁城而已,这个想法可以考虑下。”朱由校在军营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看他眼神散乱的样子,明显在想着事情,但是陪同的军官,却没有一个人敢打扰。 “这里如今人手够用么?”朱由校忽然出声问道。 “目前都排满了,不过过的几日,征伐西南土司的两万部队就回来了,到时候就有空余的人手。”李捕鱼回答道,作为不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的军中第一人,一般都是他回答皇帝的问话。 “哦,马上就回来了,这场战斗打的怎样?”朱由校问道,虽然战报是送过来了,但他更想听人解说,这样更详细些。 “很容易。”李捕鱼继续回答道,“都是些毫无章法的土著野人,除了民风彪悍、悍不畏死外,并无可取之处。这样的军队对上之前的卫所军凭借血性还能占上风,但一碰上羽林军就不行了,几个排枪下去,死伤大片,都不知道退的,只知道一个劲的凭借血勇冲锋。往往对方都伤亡惨重,我们还没有一人受伤。” 李捕鱼的话语虽然平淡,但却有着说不出的傲然,先进制度俯视落后时的表情。再看看李陶以及其他参加过平叛的军官,也是如此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若不是对方仗着地形,跟我们纠缠不休,早就将他们灭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抵抗多久,大炮开路下,对方根本防御不住。” “嗯,干的不错。”朱由校满意的点头,这才是正常的状态,一群经过现代化训练,配备着最先进的火枪火炮,装备着胸甲,若是这样还干不过西南的土著,那朱由校的银子真是白丢了。 “这样,五日后,从老兵中选拔五千人,作为禁卫,驻扎皇宫。”朱由校回过头,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将领,却见所有人几乎都低下了头,隐藏住了面孔,一副别选我别选我的样子。 “你们……”朱由校有些哭笑不得,难道给自己守门就这么丢脸么? “这还不是怕少了仗打么。”憨厚的张亚嘿嘿傻笑道。 “你个憨货……”朱由校笑骂一声,最后还是点名道,“就张世泽吧,你来领军。” 张世泽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点他的名,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了,大神应道,“末将遵命。” 说到后来,他甚至有些哽咽,皇帝终究还是没有忘记我英国公一脉啊,父亲,你等着,我一定会光耀家门的,重振声威的。 “对了,你们可得给朕挑精锐啊,给那些混小子说,不是要困他们一辈子,只是一时罢了,到时候还会交流的。”朱由校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哈哈,怎么会!”一群将领心照不宣的打着哈哈,悬起的心却都放下来了,有了这句话,他们也好劝那些小子了。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 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 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怒吼声传来,慷慨激昂的声音中,大吼出了杀气腾腾的男儿行。朱由校定睛一看,却是一队正在长跑的新兵,带队的教官正在教他们这首长诗,想比是要激发他们的士气。 这首男儿行和后世原版的地方少了很多,却是朱由校掐头去尾,删去了不合时宜、有针对性的部分,只留下了其中的精华。这样一来,整首诗反而更加的朗朗上口,普适性更强。 我欲学古人,重振豪侠气! ……… 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放眼世界五千年,何处英雄不杀人!”满桂怒声吼道,气血上涌,涨的他脸色通红,但他却不管不顾,只顾口中大声呼喝。 这首诗简直太赞了,太对他的胃口了。想他满桂自十六岁参军以来,尽管官没升到多高,但银子却没少赚,凭借他的一身武艺,一刀一弓出塞,杀得蒙古人头滚滚,杀出了自己的安康。 如今普一学这首诗,简直是说到他的心坎里了,想他满桂这前半生,不就是这首诗的最好写照么,来对了,简直来的太对了,满桂激动的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恨不能现在就引吭高歌,唱一首关西大曲,舞一套关东大刀。 只是,想想严酷的纪律,他又强忍住了,将浑身无处发泄的精力和情绪释放在奔跑上,男儿行一首诗大吼完后,整个队伍跑步的速度又徒然快了三分,将其他一通训练的队伍给甩开。 “哈哈,刘老黑,我先走了。”这个队伍带队的教官大笑一声,跟着自己加快速度的队列往前跑去,边跑着他还大神怒吼,将手中的鞭子抽的噼啪作响,让这群混球整好队列,不许跑散。 “混蛋,你这是作弊!”被称作刘老黑的教官不甘心失败,也开始让自己的队伍怒吼着男儿行。而后,其他一通在大校场上跑步训练体能的也有样学样。 都是热血男儿,谁都不想落后谁一步,哪怕是个跑步,也要奋勇争先,博个第一出来。一时间,整个校场都是热血沸腾的男儿行,冲天杀气之间,却是豪侠然诺的盖世气魄。 “不错,真不错,要的就是这样,从小处着手,培养他们的竞争意识,荣誉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培养出来的。”看到这一幕,朱由校哈哈大笑,仿佛看自己的孩子逐渐长大成人一般。 “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劳,末将等只不过是执行罢了。”李捕鱼恭维道。 “都是陛下的功劳,我等不敢居功。”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 其实这也不算恭维,这些部队的规章制度,全都是朱由校一手制定的,而后经过实践然后一点一点的调整,以适应明代的风俗和地理,整个部队,凝聚了朱由校不知道多少的心血。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羽林军才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以此他才能威压天下,推动触及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利益的改革。 以一人之力,压制天下士族,真真是令人折腰的气魄。 看过校场上的一幕后,朱由校脚步不停,继续巡查着,他要掌握每一分麾下军队每一分的动态,如此才好判断何时能够出兵。 第二七六章 军营2 “前段时间送过来的那些大炮怎样?”脚步不停,朱由校一边看着各个军帐中的情况,一边闲聊着。 “回禀陛下,都很好用,不论是短距发生炸药包的迫击炮,还是长距发射实心弹的加农炮,都非常的实用,各有千秋。”这回是李陶回答了,他本就是羽林军中带领火枪手的军官,对这些新式火器自然关注。 “好用就好!”朱由校点点头,其实这两种大炮他都看过实地效果了,自然知道,如今只不过想听听军中一线人员的意见。 这两种大炮的定型,还是在汤若望加入天宫研究院之后,关于飞剪船炮舰的事情,是极度机密的,甚至飞剪船本身都是秘密,这自然是不能让洋人教士接触的,他们如今的工作大部分都是翻译书籍,教导百工学员的学生。 而真正的研究工作,就是火枪火炮以及一些标准单位的定义了。 关于加农炮和迫击炮的分别定位,就是最近研究的新成果。加农炮在西方早就出现了概念,其以长身管出名,射程远。而迫击炮,则是朱由校自己琢磨出来的,原型就是没良心炮。 里面的弹药发射的就是圆柱形的炸药包,迫击炮的口径非常的大,炮管短小,发射时采用的是曲线弹道,跟后世迫击炮差不多,故此命名。没良心炮虽然好用,但朱由校这里可没有合格的汽油桶以及发射炸药。 只能做出这种极度缩小版的,最远射程也不过是在一公里多一些,和解放军能打到十几公里外的没良心炮差远了。 不过,在当即这个火器方兴未艾的时代却是够用了。想想敌军的步兵还未靠近,在一公里远的距离上就遭受了大火力的打击,一番狂轰乱炸之下,直接溃败,这样的战争,简直轻而易举。 “陛下,不知这大炮多久能配备过来?”李捕鱼贪心不足的问道。 “年后吧,朕会催促内府的,优先给你们配齐的,羽林军和细柳军一样的配备,五十门迫击炮,一百门加农炮,口径的话,目前只有八斤的,这是现在铸炮法的极限了。这个火力怎么样?”朱由校看了李捕鱼和李陶一眼。 “八斤炮?”李陶摸着下巴思索着,“这个威力勉强够了,野战足够,攻城的话,也勉强够用。敢问陛下,这八斤的加农炮射程和重量是多少?” “因为炼铁和铸炮的手艺都有所提升,所以这个八斤炮比以前的六斤炮还要轻一些,一千五百斤的样子,哦,对了,现在定义的一斤是十两,不是以前的十六两。”朱由校最后哦提醒了一句。 “一千五百斤!”李捕鱼和李陶相互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奇,一千五百斤,也就是不到一吨的重量,这可真的比以前轻多了,可以拉着到处跑了。难怪陛下淘汰了三斤炮和六斤炮。 有这八斤的加农炮在,大规模作战时远程火力就够了,不需要其他的,至于小分队作战,则用不到射程这么远的,对他小分队来说,迫击炮反而更实用些。况且,不必配备这么多口径的火炮,对于后勤来说压力也会小很多。 “末将只要迫击炮,把加农炮换成迫击炮就行,加农炮就给细柳将军吧!”哪知,李捕鱼思考了下后,却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陛下,末将也不要加农炮,只要迫击炮好了,一百五十门迫击炮!”李陶反应也很快,他也立刻改口。 “额?哈哈,你们两个倒是精明,看来已经吃透了这火器战法了。”朱由校一愣之后便哈哈大笑。 现在可不是后世现代化战争的时代,一味地追求射程,追求超视距打击,加农炮发射的实心弹远则远矣,但威力不够,对付密集了步兵阵列或者冲锋的骑兵,还有较大的杀伤力,但散兵线却不行了,远远不如迫击炮来的好用。 如今黑火药虽然威力较小,但架不住迫击炮的口径大啊,再加上里面装着的铁片铁钉之类的,只要爆炸开来,那就是十米之内都是打击范围,这可不实心弹的威力大多了。李捕鱼和李陶两人都使用过开花弹剿灭西南土司,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威力。 再说了,一公里的距离,完全够大明横扫整个东南亚了。 “好!就这么定了,年后火炮就会陆陆续续的配备过拉里,你们要安排好人去学习训练。至于淘汰下来的老式火炮,就在这个营地,作为训练用炮,到时候城防军的人也会过来训练的。”朱由校做了个详细的安排,这样也能节省些资源。 “陛下,那新式火枪呢?末将可是听说,早就有五千杆了,是不是先装配下来啊!”哪知道,李捕鱼贪心不足的问道。他家是京师土著,自他发达后,结交的人很多,自然消息灵通,连新式火枪的事情都知道了。 “呵呵,你倒是胃口大,新式火枪自然给你们配备上,只是长矛兵和火枪兵的数量改一改,各两万人吧。”朱由校想了想,还是没有取消长矛兵的配置,战场上单单是火枪兵的活,灵活性有些不足,况且这中火枪还没有大规模的检验,不知道火力能否填补长矛士兵出现的空缺。 “多谢陛下!”李捕鱼和李涛大喜,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天启二式火枪的强悍,那可是比前要远上五米的射程,而且还更加的轻便,枪管上也没了那种难看的铁箍环。 “你们可要好好训练,到时候明年年初可是有大战的,你们可别软了腿啊!”看着惊喜的两人,朱由校放出了点风声。 “真的?” “太好了,早就浑身发痒了!” “陛下,末将请领前锋!” 这一下,不光是两位主将喜不自胜,其他将领也纷纷笑口开颜,没有仗打的日子太难受了。 闹腾一阵后,场面才逐渐平息下来,朱由校也一直漫步在军营中,问着各种情况,比如新近来的道士医术怎样,教义传播的怎样,有没有兴风作浪的。 “那些道长们很有功底,他们来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不仅解决了一直缺乏的医护体系,还能帮我们上课,教士兵们识字,而且这些教义也很好,宣扬了陛下的神威,增加了军心的凝聚,最近士兵们士气高昂,他们功不可没。” 得到的回答让朱由校很满意,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和那两个神棍编篡教义了,如今有这个效果就好。 “只是,如今军中还是缺乏一些识字的人,很多工作,尤其是四总部不好展开,那些参谋哪里是拿笔杆子的料啊!”末了,李捕鱼还抱怨了一声。 对此,朱由校神秘一笑,“过不了多久就会解决的,放心,耐心等待就是。” 李捕鱼追问,朱由校却是不答,只是神秘的笑笑。 在营地中转悠了大半天后,朱由校终于回去了。 第二七七章 铸币 五天之后,当张世泽带着五千精锐进驻皇宫,接手宫禁,整个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自从开始宿卫皇宫后,他们感觉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恐惧,他们的转业是摆架子,而不是担任守卫,保护皇帝的安全,让他们宿卫宫禁,简直是赶鸭子上架。他们生怕一个不好,出了点什么事,让陛下惊到,那自己可就万死莫辞了。 如今好了,有人接手了,自己终于可以过以前的安生日子了,上班就站站岗,喊喊号子,摆出个威风的姿势就好。咱本来就是靠脸吃饭的,何必要去靠才华吃饭。就算以后要去各部衙门站桩以及洒扫大殿也比这差事好,真是太糟心了。 舒了口气,这高大威猛但胆子很小的大汉将军统领飞快的交接完毕,然后带着兄弟们去了乾清宫,那边有些脏,要打扫了。 张世奇怪的看着那位统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高兴?这种替换,不是摆明了皇帝不信任你的能力么,若是搁在军中,少不得要出些事端来。 摇了摇头,他不理会这奇怪的家伙,自己开始带人,巡视了一遍整个皇城,然后开始安排岗哨守卫。其实这些早有规章制度,张世泽只要捡起以前的照做就行,唯一改动的就是他在煤山上假设了一个岗楼。 有了望远镜后,这个地方是绝佳的观测点,站在上面用望远镜能够把控整个紫禁城的动态,这是决不容错过的要点。 五千人的禁卫军,按照张世泽的排列方法,还是有点少,不过也没办法,大家只好先牺牲下,等以后人多了再说。 “宝珠,皇宫的生活还习惯吧。”回到皇宫后,朱由校也没有去哪里,而是陪着张嫣,对于这位温柔娴淑,但却又有底线和坚持的女子,他是真心的喜欢。 “这里好是好,就是太清淡了,有些……”张嫣到底是小女孩心性,本来想要装作很好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吐露出了实情。 “确实是!”朱由校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尤其是大家闺秀,并无多少娱乐活动,见得世面也少,也难怪很容易被一些书生给拐骗。 对付女人无聊的生活,朱由校首先想到的就是麻将,这个时候麻将已经出来了,但并没有后世精致和玩法多样。不过,他并不打算将麻将这种事务在宫中推广,毕竟上行下效,皇后喜欢打麻将的话,很快就会影响到整个帝国高层的夫人们的风气。 闲的太久了就容易发生宫斗,别看现在朱由校只有三个老婆,但现在不预防下,以后肯定免不了撕逼。故而朱由校打算找点事给这几个女人做。 “人闲下来是会生病的,朕给你们找点事做。”朱由校笑了笑,然后让身边的近侍去将另外两位贵妃以及王承恩叫过来。 皇宫很大,用的走势走的,而且王承恩还是在皇城内,故而整整半个多小时后,几人才差不多都到了。 王承恩是最后一个。 “奴婢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两位贵妃娘娘。”进来后,他依次行礼。 朱由校也任由他这样,三位女人都是新进宫,而且年纪还小,下人们恭敬些也好,能更好的树立威信。 “起来说话吧。”朱由校坐在主位,旁边是皇后张嫣,两位贵妃则坐在侧面,“朕吩咐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陛下,大致的成分确定了,只是还需要些微调。”王承恩恭敬的答道。 “有样板么?”朱由校唇角一翘,这么快能出成果,显然心中很高兴。 “有的,陛下。”说着,王承恩从衣袖中拿出两样东西,仔细一瞧,却是两样圆圆的东西,看其形状,比后世一元的硬币稍微大些。 这是两枚钱币,一银一红,正是一枚银币和一枚铜币。只是和中国传统铜钱不一样的是,这里面那枚铜币中间没有方孔。 银币的正中央印着一个人的侧面头像,仔细一看,却正好是朱由校的模样,在头像的周围还有一圈汉字,写着大明帝国四个字样。反过来一看,后面印着一两的大写繁体,周围也有一圈字,写着大明皇家银行监制。 而那枚红铜币则是另一种样式,摊开的正面是一个太阳的图形,后面则是一个月亮的图形,在月亮下面有个一文的小字,两个图案周围的字和银币的是一样的。 朱由校看着两枚精美的铸币,满意的笑了,他拿起那枚更加显眼的硬币,放在口边一吹,而后往耳边一放。 叮! 一声清越的脆鸣声传来。这是后世袁大头的防伪措施,也正是因为这种技术,很多反应那个时代的电影中,反派拿到钱之后,都喜欢这么干。 这两枚铸币是朱由校明年准备发行的新式钱币,用来统一金融市场,同时对外倾销。古代中国制造的铜币在东南亚的市场上,就和后世的美元一样,是可以直接在外国使用的。 若是有了足够的货币……想想后世美国用美元在全世界买东西的场景,朱由校就忍不住流口水。 “水里铸币机器研发的怎么样了?”朱由校再次问道。 “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现在正在寻找场地,安置铸币局。”王承恩答道。西郊工厂那边的水力已经不够用了,铸币局只能另外想办法,好在这个东西需要的动力较小,也就不用拦河筑坝,放个水轮机在河里就够了。 “两枚钱币都是九分的成色么?”朱由校爱不释手的把玩着两枚钱币。皇后和两位贵妃也一同好奇的看着,甚至皇后还调皮的从皇帝手中那枚铜币给抢了过去,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 张嫣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就帮着父亲管家,照顾两个弟弟,因此他对于铜钱可是有着清晰的概念。 这枚铜币工艺精美,尤其是圆形外围那一圈细密的齿轮防伪标,更是让人震惊,这可不是传统工艺能做出来的。这就是能够大规模炼制钢的好处了,换做以前,没有刚强度的材料,可是做不出这样精密的模具。 由于使用了大量铜而很少参杂其他,整枚铜钱成红色,比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七分铜的钱币好上太多了。 张嫣敢肯定,这种钱币一经面试,肯定被人疯狂囤积在手中不肯用出来。 “是的陛下,都是九分的成色。”王承恩肯定道,旋即,他又担心的说道,“陛下,这种钱币精美,若是面世,怕是人人都攥在手中而不肯使用啊。” “哈哈,无妨,不过是一纸公文的事情,到时候规定商税只能以此缴纳就好了,再说了,这种铜币会大量面世,没有哪个人能捂得住的。”朱由校一愣,继而哈哈一笑,毫不担心。 “看来是老奴多虑了,陛下天纵奇才,怎么会没有这方面的考量呢。”王承恩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 “将最终的配方定下后就开始全力铸币吧,银币和铜币一起,等到明年正月大朝会之后,大明皇家银行也可以挂牌了。”朱由校定下了基调。 “是,陛下。”王承恩恭敬应道。 “万岁爷,万岁爷快看,这枚铜币是不是弄错了啊!”忽然,德贵妃依蝶儿大呼小叫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听到这惊呼声,朱由校和王承恩心里同时一惊,这铜钱铸造可是关系到他未来的很多计划,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猛地转身,他便朝着依蝶儿那边望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两人怒目圆睁,却见依蝶儿指着红铜钱币比划道,“万岁爷,我…..臣妾见世面上的铜钱中间都是有个方孔的,这里怎么没有啊,王公公是不是弄错了啊?” 呼~~ 虚惊一场! 朱由校和王承恩同时放松下来,原来是这个,这不是弄错了,而是朱由校故意而为之。依蝶儿也不傻,看到两人放松的样子,一下就猜到了这么做事有原因的。 “万岁爷,为什么这么做啊。”她好奇的问道。旁边的淑贵妃范贞贞也一同好奇的张望过来。 朱由校笑而不语,示意王承恩解释。 “是这样的,娘娘,以后陛下会推出一些纸币,用以替代大量铜钱的使用,比如十文,五十文这样的,没了孔之后,那些人就不好携带铜钱,就会到我们这里换纸币携带。”王承恩笑呵呵的解释道。 无论怎么说,纸币都是未来的大趋势,只要不滥发,对于经济发展只会起到促进作用。 “哦,原来是这样。”两位贵妃恍然大悟。反倒是皇后张嫣,一脸担忧的看着朱由校,她也是饱读诗书的一代才女,自然知道国朝初年的交子,若是这纸币不好好操持,很可能和交子一样,成为废纸,而皇帝也会落下个聚敛民财恶名。 只是,显然皇帝没有注意到她的担忧,只是转过身,继续和王承恩商量铸币的事宜。而两位贵妃却没心没肺的放下那枚红铜币,开始研究一吹就能响的银币,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传来。 第二七八章 皇城司 “铸币的事要尽快开展,等到铸币局架设好之后,将内帑存银全部取出,进行铸币。”朱由校吩咐着,“这件事,一定要在三月份之前完成,没问题吧?” “没问题。”王承恩思索了下,便一口答应下来。 “很好,以后你就专司负责银行和铸币的事宜,宫内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这个命令,登时让王承恩眼睛大睁,全都是不可思议和欣喜的眼神。这个命令,意味着王承恩也成了一个朝臣,和东厂的魏忠贤,管理皇庄的周泉一样,以后都是内府的臣子了,而不是在宫内伺候的奴婢了。 自此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宫外,可以结婚,可以收养个儿子,正式的承继香火。想魏忠贤,因为剿灭南直隶叛逆被皇帝放出宫后,便重新娶了个老婆,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陛下……陛下……待奴婢何其厚也!”王承恩泪水纵横,猛地跪下,砰砰的磕起头来。 饶是地面铺着后世柔软的地毯,都被他弄得咚咚作响,巨大的声音让玩闹的两位贵妃惊讶的望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王大公公此刻失态成这样。 “好了好了,你以后有个归宿,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朱由校被王承恩这么一弄,也有些伤感。 “陛下…….”王承恩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说正事吧。”朱由校摆摆手,示意对方起来。待王承恩收泪重新起身后,他肃容说道,“你今后既然在宫外负责银行事宜,这皇宫内的差事就胶鞋出来吧。” “对了,我记得你麾下还有十名青衣太监?”似乎想起了什么,朱由校忽然问道。 “是的,陛下。”王承恩红着眼睛答道,只是听到皇帝问起这个,他明显紧张起来。 当初二十个青衣太监,根据个人才能禀赋不同,化作三分,魏忠贤和刘若愚各五人,而他王承恩独领十人,这份恩宠当时令其他两人颇为羡慕。由于接受过长久的军事训练和教育,这二十人远比其他人能干的多,很快就成为三人的左臂右膀,须臾离不得。 “陛下不是要奴……臣分出几个来吧?”王承恩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他想笑一下,只是这个表情看起来却跟哭一般。 却是,他心里的确快哭了,这十个人他用的十分的顺手,能将皇宫内外搭理的如此顺遂,还能将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好,这十人功不可没。 “那是肯定的,你不会像全部带走吧。那可不行,你最多带走五个去银行上任,剩下的五个要留在宫内,辅佐皇后。”朱由校笑眯眯的,却说出了王承恩心里最不想听的话。 “五个……”王承恩哭丧着脸,一脸的不情愿。他只注意到了这个让他痛彻心扉的数字,其他的细节一概不能入眼。 “辅佐本宫?”倒是旁边的张嫣注意到了皇帝话语中的小细节,坐在旁边,一脸的问好看着这边,不知道怎么这又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而另外两位贵妃也紧张起来,这事不难猜,既然王晨恩交卸了差事,那他的差事就要有人统管起来,很显然,皇帝的意思是这些事由皇后总掌。 如此一来,皇后不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就都成了后宫之主。想到这,两位贵妃不禁有些泄气,就是在选秀钦定的环节上差了那么一步,结果一步差步步差,她们现在也只能仰望皇后张嫣的光辉了。 张嫣心中也砰砰跳了起来,到了这个位置,自然就有这个位置的思量,当上皇后后,张嫣很自然的就有了皇后的思维,规谏皇帝,理顺后宫,生个下一任的皇帝,这就是张嫣总结出来自己应该干的事情。 很显然,若是自己接手王承恩说中的权利,那理顺后宫这件事算是成了,大义和实力都有了,还有哪位贵妃能够抗衡自己。 一时间,三双美目都聚焦在朱由校的脸上。第一时间,武者灵敏的感觉让他注意到了三人闪烁不定的眼神。 他微微正身,肃然道,“没错,以前诸多司衙太乱,今后成立一个皇城司,由皇后掌管……..”说道这,他忽然顿了下,扫视了忐忑不安的两位贵妃,犹豫下,还是担心她们没事做就开始争宠,便加了句,“贵妃辅佐,统管皇宫内外的大小杂事。” “太棒了!”依蝶儿和范贞贞心中心中激动不已,好歹没有落下的太远,辅佐就辅佐,只要不是变成只能陪皇帝的花瓶就好。 反倒是张嫣倒没有想这么多,她虽然自觉地自己有点小才,但皇宫内外多少大小杂事,若是让自己一个人管怕是管不过来,有两个妹妹帮自己也好。 “王承恩,你自己挑五个用的顺手的青衣太监带走,剩下的五个都交接给皇后,今后这些琐碎之事由皇后一言而决。”朱由校的话,再次加重的皇后的权柄,贵妃是要参与其中辅佐,但到底管什么事还是皇后来分派。 毕竟,管马桶的收发也是管,不是吗? “看来以后要多多讨好姐姐了。”皇帝的话,连这两位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动起了小心思。 只是她们心思单纯,这点小想法焉能瞒过朱由校和王承恩的眼睛,她们这这样的反应正合朱由校的心意,既然不能避免宫斗,那就彻底确立皇后的权威,以皇后为尊,以免多生事端。 至于王承恩,看到了装作没看到一样,对于宫闱秘事他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两位贵妃的表情落入他眼中后,立刻死死的压到心底,一点都不去想着背后的意味。 他可是陪着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期间涉及的宫斗不知凡几,深知其中的牵扯之大,危害之重,此时根本不敢参合进去。 “事情就这样定了,王承恩,带人和皇后交接,便速速出宫去办事吧。”朱由校最后扫视了一眼,见没人有意见,便确定道。 “是,陛下。”众人恭敬应道,便自去交接。最后,宫殿中只留下朱由校略微有些疲惫的身影,清官难断家务事,饶是两辈子的历练,也让朱由校处理完这些后感到疲乏无比。 第二七九章 考试科目 朱由校的安排没有瞒着什么人,但他准备改革币制,发行新的货币依然没有什么人知晓,只有徐光启有些疑惑,王承恩从他这了要了些水力传动和机器制造方面的大匠走,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不过,他也只是疑惑了那么几秒钟就转眼忘了,他现在可忙的很,没有什么功夫去关注这些小事。 他现在在带人,忙着用各种方法来计算飞剪船炮舰的最后定型数据,本来他是想要等钢铁龙骨出了初步的结果后在重新计算的,但俞咨皋催的急,加之这次平叛,从南直隶搜罗了很多的现场大料来,造船材料充足,因此重建海军舰队成了当务之急。 除此之外,内府的公事也是一大堆,不仅因为运行一段时间后,制度有些问题,要重新调整,还有就是年终的财务审核了,各个商号的账务审理,收支明细,都是要整理出来的。 说实话,运行了这么久之后,内府的一些问题渐渐暴露出来,职权不明,反馈缓慢,各种权利掣肘等,都凸显出来。一开始,朱由校的意思是纯粹的用私人,用募集的办法,打造一个叫内府的公司。 但很显然,这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当官,而后徐光启便仿照内阁六部,改革内府制度,制定九品,不,八品勋阶制度,将权利集中到了内府中央的几个部门手中。 但是随着各地盐场以及马场开办,各种所需要采购原料的复杂,以及出产产品的多样性,这种集权的制度就不太好了,尤其是朱由校将内府定义为一个加工和赚钱的机构,这种集权制度就极度缺乏灵活性,以及日渐不合时宜。 因此,接着皇帝这次政改的机会,徐光启也准备将内府在一次的进行一番规划,重新整顿便,调整制度,迎合日渐变化的形式。 其实到了现在这个时间段,每个人都在忙碌着,大都督府忙着训练新兵,内阁忙着新设立部门的分化和人员调配,各部则走着来年的计划,就连逗留在京师的万千学子,也在忙着学习。 春闱大比的消息已经通过帝国日报放了出来,整个考试,可谓是大改,不仅科目众多,而且就连原来的进士科也改了,或者说进士科被取消了,所有考取之后通通赐予进士出身。 至于考核的科目,共分为明经科,明算科,明法科,明工科,明文科,以及最后的策论科。至于考试的内容,明经科和以前差不多,是考儒家经义的,各种理解和注释,只不过要比以前更加简单一些。 明算科也很好理解,考的是算学,或者说似乎数学,而内容,从古代的九章算术到徐光启翻译过来的几何原本,统统包括。明法科也是和字面上一样,考的法律相关的知识,精于大明律的可以考这一科目。 明工科则是朱由校自己创建的科目了,考的是各种制造技艺,比如炼铁、锻造、各种杠杆原理、机械传动等等之类的知识,是偏向理工科的。后面的明文科也是一样,只是针对的是其诸子百家的知识,除了儒家的,这些都在考核当中,包括墨家,冰甲等。 至于最后的策论科,没有具体考试内容,只要求考生写策论,在考试要求方面,策论科只有一个,那就是密切联系朝局时政, 其他所有科目后面,都是一句按照考试内容进行分配,而只有个科目介绍后面,是一句警告,说朝政在年后有着极大变化,请考生慎重报名。 在过年前就要完成考试科目报名工作,而显然在正月大朝后,朝政会有极大的变化,而这就将影响到策论考试的方向,等到那个时候确定考试方向,距离开考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不是天资纵横之辈,根本来不及复习准备的。 “定生,你打算报哪个科?”卢象升将日报放下后,问自己的小老乡陈贞慧。 “这个……….卢大哥,你准备报哪个科目?”陈贞慧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因此想听下别人的意见。 “是啊,建斗兄,比准备报哪个科?”张溥也好奇的问道,科目太多,他同样也不知道报哪个。而这正是如今各个举子苦恼的地方,科目太多,而且报考的科目和以后分配的官职有关联,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当然,对于这些举人来说,所有科目考中后都是进士身份,都能授官,他们报哪个都不吃亏,关键是,哪个科目自己能考中,而哪个科目报的人最少。谁都知道,人少的科目肯定竞争力要小的多,而且今后分派的官职肯定也要刚好一些。 这是自然的,好的位置总共就这么多,若是一科进士太多了,肯定分到好位置的几率就要小的多。而这些东西,正是当前举子们要权衡的地方。 “我?我打算考策论科!”卢象升犹豫了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什么,你打算考策论科?”其他两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一研读完以礼部名义刊登的文章后,他们两人下意识的就将策论科给排除了,这种变化不定,而且和时政息息相关的科目,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 “是的!”说出自己的打算后,卢象升反倒更加坚定了。 “可是…….”陈贞慧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张溥拉了一把,这种私人决定,还是不要过多的掺和为好。说的好就好,说得不好,让对方科举失利,怕是两人要反目成仇。陈贞慧也不傻,此刻也明白过来,他闭上嘴,不在言语,只是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这个同乡老大哥。 场面就此安静下来,三人都在根据自己的所学,静静的思考自己该报什么科目,他们也放开了,不论报什么,最重要还是自己要会的。如此一个个排除下去,他们很快就选定了目标,明经科。 没办法,其他几个科专业性太强了,这里面,除了明经科外,也就明文科要考的诸子百家他们还有点涉猎,除此之外,算学他们只会数数,工学一窍不通,法学也就是翻过大明律几眼,至于策论,这里面水太深,他们不敢去。 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明经科能选了,定下之后,陈贞慧和张溥也不耽搁,和卢象升告辞一声后,就赶忙去礼部报名了。报名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错过了,那就不要再考了。 而卢象升则依然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咋想着什么。 “如此复杂!”放下报纸,黄道周有些发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的科举竟然变化如此之快,而这种变化,朝中大臣们几乎都没有阻止,就让皇帝通过了,真是…….. 叹了口气,他知道,其实这也怪不得朝中大臣们,科举变化早有征召,在皇帝刚刚继位之初就颁布了圣旨,而那个时候,红丸案正炽烈,无人敢撸皇帝虎须,自然轻易的通过了。 “只是,这可苦力我自己了。”看着上面六个科目的选项,黄道周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定下了明经科,尽管他知道这科的竞争力最为强大,但他也顾不得了,今年他已经三十八岁了,考不了几年了,如今科举又起变化,在过的三年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因此他不能赌,只能选自己最擅长的科目,一举通过。 定下目标后,黄道周也不再犹豫,一跃而起,直奔礼部去报名。 另一处不远的客栈,牛金星看着黑黝黝的报纸,哈哈大笑,看来自己今科是要中了只见他面前的报纸上,明文科的划痕最重,显然他意瞩于此,“本以为我倾恋杂书,今生进士无望,最多只能中个举人,但没想到,陛下改革,让我有望仕途,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看他哈哈大笑的欣喜神色,显然极度的兴奋,好半晌后,他才渐渐平复下来,“多谢陛下改革,多谢陛下改革,等我牛金星中了进士,定然去白云观请一尊陛下昊天上帝的牌位回来供奉,日夜聆听教导。” 念叨完后,他便起身,去往礼部报名。而如牛金星这样的举人,实不在少数,历年无法中进士的一群人中,就有这么一批,他们不是天资不够,没有积累深厚的学识,只是他们志不在八股文,而是醉心他图,因而无法考中进士。 但如今,详细划分的科目,让他们重燃了做官的希望,各自选定擅长的科目后,便准备奋力一搏。当今的主流,便是做官为王,任谁都不能阻挡这个时代人做官的想法。 而后,整个腊月,白云观的香火再度鼎盛,这会不是无知百姓,而是饱读诗书的举子们,很多人感激皇帝改革,便以虔诚的心态,去白云观中请了一尊昊天上帝的神位回家,无一例外,这些神位上都雕刻这朱由校三个大字。 顺带的,这些学子们也对新出的天帝观道统教义起了兴趣,了解了一番,而这对天帝观的传播却是极为有力的。任何一门宗教的完善,都少不了才智之士的贡献。 第二八零章 上海 江苏省,松江府,华亭县。 后世的国际大都会上海,此时还是个荒僻的海疆,并不是很发达,当然,因为地处冲击平原,这里的农田还是很不错的,水浇田很多,要不然徐家也不会在这里弄出几万亩的土地。 当然,如今这些土地已经成了皇庄,由皇庄总管事周泉负责,核发给当地农民种植。 如今,整个松江府,成了一个巨大的囚牢,整整五十万从南直隶抄检过来的钦犯都聚集在此,等待船只的到来,转运到辽东服刑。 在松江府的周边,则聚集了大量的军队,六千白杆兵,三千元海军舰队的士兵,以及一万五千骆思恭从全国给第内陆省份抽调过来的锦衣卫。 整个松江府现在其实很平静,毕竟被捕的这些人当中,有很多的地方大族,他们中的主家虽然被都被斩首,但其中那些管家管事什么的却只是判了有期徒,到辽东服刑罢了。这些人管理者具体事务,在地方素有威望,如今正好以他们为骨干,建立了层层有效的管理体系。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朱由校的判处比较轻,除了那些谋逆的大家族血脉,基本上附逆的都只是五年有期徒刑,而抄家抓捕的锦衣卫也宣布了他们的审判,全家在辽东服刑五年,而后在当地落户。 相比于谋逆造反的大罪来说,这样出发可谓是极其的轻了,就连那些主使者,除了杀一些头的,其他人也大部分都没有死,只是有期徒刑长短不一而已。 正是这极为轻微的杀戮,才让如此多的犯人保持平静,毕竟只是五年而已,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当然,这五十万的囚犯聚集于此并不是没有事干,此刻他们正拿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在海岸边开凿修建港口和造船厂。 对于朱由校来说,看着上海这么一块宝地不用,简直是浪费啊!正好现在有人,又是处在冬季,正好开工。 五十万人的工地是壮观的,仅仅只是三个月的时间,这就完全变了个样,各式各样的建筑耸立而起,土地被平整,房屋被修建,除了每半个月有一批人走之外,这里的生活可谓是平静充实。 当然,白杆兵,海军士兵,乃至锦衣卫们都没有闲着,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展了训练。以白杆兵为主体,在当地征召一些士兵,很快就拉起了一只三万人的军队。至于教官么,则是三千海军士兵。 他们可是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对于长矛方阵的变化和训练都很精熟。这三万人的军队一分为二,分别由秦良玉的兄长和弟弟分别统领,作为新近划分出来的安徽、江苏两省的城防军。 由于麾下人马暴涨至一万五千人,秦邦屏和秦民屏被训导部分别授予上校军校和安徽、江苏的城防将军。 从平定南直隶的叛乱后,他们就开始在此地训练了,若不是要看顾着这五十万人,他们早就完成了新兵训练,回到各自的防区驻扎去了。 不过,此时被皇帝命名为上海的港口城市逐渐建造完毕,而那些囚犯也都送了一半到辽东了,他们的责任也逐渐少了,大概过了年之后,便能返回各自的驻地,至于他们的姐姐秦良玉,早就跟随出京办公的黄克缵一起回京面圣。 两个省界的划分其实还是很简单的,毕竟不同于国界,没有那么重大,在内阁大学士黄克缵的主导下,任务很快就完成了。真正麻烦的是,各个地方官的选定。 没有附逆的地方官还好说,直接官复原职就可,但跟随逆贼反复就不好弄了,虽然皇帝大度,只是将他们发配辽东,但他们留下的可就是一个烂摊子。黄克缵到了南直隶地界后,统计了下,足足四十多位的知县空缺,十几个知府的空缺。这么多官员,根本没地方弄来人填啊。 好在出京钱黄克攒得了皇帝的旨意,撤销南京六部,里面的官员尽数填补到两省,如此一来,才算是在每个地方安下了一个知县,有了主事者。至于省级的官员,黄克缵只是带着圣旨,任命了两个巡抚。 一个就是原来的南京兵部尚书熊明遇,他直接留在南京,成为江苏巡抚,统管整个江苏省。另一个同样是南京的官员,户部尚书汪应蛟,他被任命为安徽巡抚,省治在安庆府。 至于其他的官员,他就没管了,甚至凤阳府的归属他都没有管,划分两省,将地方政策安定下来后,他就带着秦良玉回京了。他身为内阁辅臣,自然知道皇帝的计划,反正春闱过后,会有大批大批的官员填补到地方,剩下的自然不用自己操心了。 只要带着那些仍然守节不便的官员名单回去就好,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知县怕是都要往上升一升。 整个南直隶地界的战争,让所有坚持到最后的人都心满意足,但只有一个人心情郁郁,那就是锦衣卫的大统领——骆思恭。 在这次的事变当中,各个部门表现都很好,锦衣卫也是如此,但横向对比一下,和覆灭整个南直隶匪首的东厂相比,锦衣卫那些功劳就微不足道了。 尤其是魏忠贤出色的表现,和秘密训练的一些东厂精锐,更是得到的皇帝的赞扬,为了表彰魏忠贤的大功,东厂曾经被剥夺的办案权利被皇帝归还了。对于这一点,骆思恭早就有所明悟,锦衣卫这种一家独大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但他没想到,会回来的如此之快。 仅仅才一年,东厂就重新崛起,强势回归。好在,皇帝只是给了东厂办案的权利,但却没有给其监视锦衣卫的权利,不然现在锦衣卫好不容易拥有的地位和声威,就再度会被人压制下去。 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以及令骆思恭不安了,尚若锦衣卫在没有什么好的表现,恐怕被东厂压制是迟早的事情。 也因此,借着此次在南直隶大炒家的机会,骆思恭发布命令,令各省百户以上的锦衣卫都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南京集合,除了召集人手办案外,便是进行一次特训。 第二八一章 厂卫的觉悟 东厂在各地安插人手,结交三教九流,插手地方黑帮获取信息,锦衣卫就抄手客栈、码头、妓院,消息来源一样广阔。 东厂招募江湖高手,然后按照陛下说的特种部队训练方法展开特训,培养精锐,锦衣卫就开展长矛方阵和火枪的训练,任何高手在军阵面前都是渣渣。 东厂在各地建立信鸽,锦衣卫也学着建立,不仅如此,还有港口码头,也都建立信息传递站,比你的还要快捷。 以东厂为目标,骆思恭开展了锦衣卫的改革,而其中,力度最大的是情报获取方面,对于这一点,皇帝是最为看重的,至于其他的刺杀啊,抓捕啊之类的都是次要的。 因此,骆思恭不仅将一直秘传的,只有锦衣卫首领才能解除到的各地暗桩给解锁分发下去,而且还打算亲自涉及一些职业,以便获取信息。 东厂是走阴暗面的,那他锦衣卫便走明面上的,官府,各大家族,商号等等,都要安插人手,相信以锦衣卫百年的赫赫威名,每人敢拒绝。 至于皇帝在大朝上定下的,锦衣卫不得干涉司法,只能侦办危害帝国、皇室安全的案子以及一些钦犯的范围,骆思恭一点都不在乎,锦衣卫说白了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皇帝想办哪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更何况还留下了钦犯这个切口,而且,就算是前面两个,危害帝国和皇室安全的限定,在他看来几乎跟没有差不多,最多是平时有些束缚罢了。 什么叫危害帝国?信奉白莲教算不算?里通外敌算不算?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太多了,这些限定在骆思恭看来,只是皇帝限制锦衣卫的一条绳子罢了,想要解开很简单。 骆思恭最关心的,是东厂的办案权利是不是比锦衣卫更多。而让他放心的是,皇帝给东厂的没有比锦衣卫更多,两者还是处于同一起跑线上,在他看来,有这样就足够了。 “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东厂这些没卵子的太监压在头上了!”看着呼和不停的训练场,骆思恭咬牙切齿道。 他的脑海中,不停的闪烁着一些身影,这些都是锦衣卫中的后起之秀,地方是时候要换一波血了。那些百户、千户都堕落不堪,只知道捞钱,根本一点能力都没有,不知道搜集情报,不知道侦缉叛逆,完全就是仗着锦衣卫的一身皮在招摇撞骗。 “难怪陛下要限制锦衣卫的权利。”看着训练场中那些跑步都一步三喘的锦衣卫百户,骆思恭眼神中有些愤怒,他终于明白过来皇帝这么做的原因了。 锦衣卫已经烂了! 除了京师锦衣卫大堂那里的一些精锐,地方的锦衣卫完全都烂掉了。 “朕希望锦衣卫成为一个全国的组织,作为朕的耳目,监察地方的情况,同时,也应该是朕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既能出过侦查外敌情报,也能在国内拦截各种探子,铲除各地的邪教。” 陛下说过的话在骆思恭脑海中不停的闪烁,令他渐渐清楚,到底该往何处调整。但最重要的,还是内部人员的整顿,没有人什么都执行不了。 在这一点上,锦衣卫就差了东厂一筹,各地的镇守太监,如今在魏忠贤的手中,可是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作为一个个钉子,定在地方,结成了东厂这张密闭的大网。 “是该辣手一番了!”看着场中那些脑满肥肠的家伙,骆思恭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杀机大涨! 南直隶的战争,让很多人功劳高升,兴奋的秦氏兄弟,不明所以的秦良玉,以及心花怒放的魏忠贤。 京师,此刻魏公公正在自己的宅院中,招待着一位客人。这座宅邸是他最近刚买下来的,身为东厂督公,手下散布全国,接触安插着众多底层势力,虽然大钱不可能有,但小钱却是不缺的,买套宅子自然简单。 对于这些,朱由校当然知道,当初王承恩就在锦衣卫和东厂两个组织当中埋下了钉子,如今王承恩执掌大明皇家银行,而这套系统却没有随着消失,而是交到了刘若愚的手中。 东厂虽然不起眼,但作为督公的魏忠贤依然算的上位高权重,作为皇帝近臣,能让他宴请的人不多,敢接受他宴请的人就更不多了,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汪文言。 作为整个天宫商号的执掌者,汪文言的地位并不比他低,而且同样皇帝的潜邸之臣,两人接触自然没有多大关系。 “来,汪兄,满饮此杯!”魏忠贤给他倒了杯酒,举杯相邀。 “干!”汪文言也不矫情,举杯就干。 如此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魏忠贤似乎有意无意的说道,“天宫商号在汪兄的执掌下,可谓日渐兴盛啊,大江南北,无处不在,南达广东,北及辽东,真是好手段啊!” “哪里那里,我这小小伎俩,哪里比的过督公啊,当日清江浦一战,督公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汪文言也哈哈应和道。 见对方说起这件事,魏忠贤登时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那掩饰不住的高兴神情,瞎子都看的出这定然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事,不过魏忠贤嘴中仍然谦虚,“哈哈,都赖陛下神威啊。再说了,最后这清江浦不还是便宜了汪兄么。” 清江浦一战,这里的各大豪商死伤惨重,整个清江浦的地皮就此被汪文言一举拿下,然后借着这里便捷的水路交通,他在这里搭建了一个大宗货物集散地,水泥,美酒,布匹,成衣,粮食,铁器,都在这里挂牌销售。 如今这里声名渐起,越来越多的商人在这里开设店铺,进行大宗货物的销售,每日光是租金和其他的抽成都不得了,真可谓日进斗金。 听到这汪文言也是忍不住眉头一展,显然也是心中得意,不过好歹他速来心思敏捷细腻,没有和魏忠贤继续捧下去,而是就此打住,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督公请在下过来,不是所为何事,” “汪兄爽快,既然这样,咱家也不藏着掖着了,不知道汪兄这天宫商号可有往口外发展的想法?”魏忠贤笑呵呵的问道。 “口外?你是说蒙古?”汪文言惊疑了下,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建议。 “是的,蒙古。天宫商号何不组建一只商队前往口外,和蒙古的那些汗王做生意。商号的铁器和美酒以及丝绸茶叶都是那些汗王的必需品,更何况宫廷佳酿美酒,更是老弟一家独大,如今周泉的皇庄正缺牲口,老弟若能从口外换来大批牲畜,想必能被陛下高看一眼。” 魏忠贤循循善诱道,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诱惑,描绘出了一幅美好的前景,希图汪文言一脚踏进边关贸易当中去。 不过汪文言终究不是常人,他只是稍微沉迷了下,便迅速清醒过来,神色锐利的问道,“不知督公缘何希图汪某踏足口外,恐怕督公有什么意图吧!” “果然瞒不过汪兄,不错,咱家是有些意图,不过是想接着汪兄的商队,派些探子,走访蒙古,掌握一些情报罢了。”魏忠贤一幅因果然察觉的样子,笑呵呵的道。面团团的脸庞,让人提不起一点防范的心理。 “探听情报?”汪文言眼睛中闪过一丝迷惑,“东厂不是在国内么,怎么有这个功夫将手伸到外面去了?” “这汪兄就不懂了,以咱家地陛下的了解,明年开春耕之后,陛下定然兵发蒙古,征伐林丹汗。”魏忠贤智珠在握的说道。 “为何?”汪文言好奇的问道,他确实没有看出来陛下有这方面的意图。 “这次羽林军和细柳军两军的扩充,可是有很多新兵是来自九边,而且大都是军中精悍兵士,失去这么一批人,九边可谓实力大减。陛下早有解决边兵之意,如今这是好时机,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将蒙古给歼灭。”魏忠贤分析道。 他头头是道的说辞,让汪文言这个就是白痴都听懂了。 “原来如此!”他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陛下,最近都往几个边关口子输送物资呢,还以为是给那里守军的,没想到竟然是要出塞北伐。” “督公这是想先行一步去立功啊!”他感慨道,随即便一脸奸猾的笑着,“督公,您这可是纯粹在利用我啊,踏足口外这可和商号的利益不符,而且于我个人而言,并无半分好处。 “咱家已经掌握了张家口八大家里通女真鞑虏的证据。”魏忠贤一句话,令汪文言登时讶然。 话虽然没说完,他却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八大家里通外敌的事情,魏忠贤根本不可能瞒下来,定然会及时的上报。对于这些里通外敌的家族,陛下一向都是心狠手辣的,如此一来,张家口八大家定然族灭,而他们麾下的土地田产等很自然的就到了汪文言的手中。 而到时候,他就要去张家口接受地契,组建这里的天宫商号,身在张家口,又怎么不往关外卖东西。 “督公果然不愧是督公,真是好算计。”汪文言拍掌赞叹,这招棋一下,自己只能乖乖的接受他的趋势,组建口外商队,在大草原上做生意。而这其中,东厂安插几个人都是小意思。 “一切都在公公的算计当中啊,如此汪某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汪文言一口干掉杯中酒,两人就此达成协议。 “哈哈,承汪兄的情,这个人情咱家欠下了!”魏忠贤也是干掉了酒,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哈哈哈! 忽然间,他们就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第二八二章 潜邸家宴 朱由校麾下的各个机构到一直处在忙碌当中,厂卫,军事,政府,没有一个停歇的,而就在这样的忙碌中,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小年。 在北方,是以腊月二十三为小年,而南方则是以腊月二十四为小年,为了照顾两地差距,在腊月二十二,就正是进入了年假。 各地官府机构当中,除了留守一些必要的人员外,全部开始放假,休年假,而这个假期,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而元宵之后,就是正月大朝会了。 这是一次难得的休息机会,要知道,在大明,以前可是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一年到头,官员都不得空闲,他们不仅要处理政务,还要在节假日之时,参加各种祭祀活动,要休息也一般是在晚上。 当然,各个地方主官不同,他们真要休息,自然没有人管,但这个风评和考核那就不好看了。 如今好了,一年下来起码有个完整的年假了,几乎快一个月的休息时间,让大小官吏都高兴不已,既能领薪饷,还能休息,这样好生活以前哪里会有啊。尤其是最近朝野上下都在风传,年后就要加薪饷了,而且幅度还特别的巨大。 想想未来的日子,六部中的官员就心满意足,体面的地位,体面的收入,还差什么呢。 整个帝国放假,朱由校也跟着轻松,没有政务压力,他也可以悠闲的过过米虫的生活。当然,作为帝国的元首,是没有人逼他天天天劳累的。 甚至内阁巴不得皇帝不理朝政呢。如今内廷取消,行政大权一切尽归内阁,这着实让李汝华等人过了一把宰相的瘾,哪怕头还压着个皇帝,但他们的权势却不见得小了多少。 大明天下十多个省,每天的事情多如牛毛,但真正能到内阁这一层面的,多是大事,而一些大事都有常例,照着处理就是,其他一些复杂些的,内阁也能一言而决,真正需要皇帝决定的,就没有多少了。 内阁之中,自有一套体系,五名阁老持票而决,首辅三票,次辅两票,其他人则都是一票,哪怕皇帝因病不能处决事务,只要经过了这个套程序,那也是合理合法的,而且,内阁报上去的事情,若皇帝没批复,则五日之后由内阁领回,自行处决。 这个规定在平时没什么用,但当皇帝无法亲政或者不理朝政时,大权就都落到了内阁手中,故而,如今内阁当道,他们倒是巴不得皇帝越懒越好,反正自己能做主就好。 唯独可惜的是,如今军政分离,司法统一,监察独立,内阁虽然独大,但受到的限制也很大,很多地方都无法插手。在行政上能做大一言而决,其他却不行了。 不过,这是内阁的事情,和李汝华老爷子关系不大,他能如今的地位已经很满足了,临老了还有如此机遇,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若不是陛下初初登基,手头没有得用的人,自己又年纪大,威望高,老成持重,最重要的是,东林党那一派死的死抓的抓,怕是这辈子都没可能登上这个人生巅峰的舞台啊。 如今虽然累点,但能参与到如此众多的变故当中,真是幸福啊,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咳咳!”想到这,李汝华又咳嗽了几声,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当初陛下新登基他就想致仕回家休养,而然陛下的重任和自己心头大火热,让他又坚持了一年,现在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帝国再起的日子。帝国,这个词可真提气啊,光是念叨着就让人热血沸腾,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出来的。 想着这些种种,李汝华不禁有些痴了! 此刻,紫禁城,交泰殿中,张嫣正不停的指挥着一大棒子太监宫女摆布着宴饮,长长的桌子摆在正中央,这是去年春节时家宴所用的,今日因为也是私人性质的宴请,所以就用上了。 大明国宴一般都是分餐制,大部分的上层人家在家中宴请重要宾朋也都是如此。当然,这种风俗现在也越来越少见了,毕竟很多人都不愿意跪着做,而加张椅子又显得不伦不类的。也只有朝廷正式宴饮时用的还比较多。 今天,在交泰殿中举行的是皇帝召开的家宴,当然,不是宴请后宫中人,也不是朝廷大臣,而是当初的潜邸之臣。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要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张嫣并着淑、德贵妃两人,神情兴奋的操持着,近日来多了很多事情做,让她们的性子活泼了很多,相互间的关系也要熟络的多了。 “我是不是也要学着陛下,宴请一些朝中的夫人呢?”看着逐渐成型的会场,张嫣想起了自己皇后的责任,自己也该担起母仪天下的重担,为陛下分忧啊! 不提皇后的思绪,随着夜深了,皇帝宴请的人都逐渐到场,李屠李陶李捕鱼许文,这都是最初的二十个人当中最优秀的四个,俞咨皋戚金,这两人算是他最早的班底了,孙承宗,当过他老师,这不用说。 在后面的,却让人惊讶了,周泉,魏忠贤,王承恩,他们几人也都堂而皇之的作了上来。从三人惊讶又惶恐的模样,他们也觉得突然,但没办法,这是皇帝吩咐的,只好坐下。 除此之外,还有骆养性,汪文言,刘斌,三人,他们地位虽然不如前几人,但也都是很早就跟着了,绝对的潜邸。 在座的有面色得意,有惶然,有稳如泰山,最镇静的当初地位最高的内阁次辅孙承宗了,虽然他也惊讶今日宴会参与者之复杂,但依然体现了很好的养气功夫,没有丝毫的讶然神色。 很快,朱由校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过来,而后,一瓶瓶宫廷佳酿被打开,倒入个人的杯子当中,顿时,整个宴会酒香四溢。 “各位都算是朕的潜邸之臣了,今日难得聚在一起,不要拘束。”朱由校举起手中酒杯,率先干了。 “陛下言重了。”地位最高的孙承宗率先起来应和,然后是其他人,很多人参加这次宴会都很突然,此刻甚至激动的杯子都有些颤抖。 陛下没有忘了我! 人都是有感情的,朱由校亦然,这里很多人都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的,如今举办这个宴会没有什么目的,真的纯粹就是他见见某些人罢了。 中国历来有酒桌文化,三杯酒下肚,很快气氛就热烈起来,连孙承宗也不例外,说了很多小时候被朱由校捉弄的事。此例一开,在座的纷纷都说出当时自己遇见陛下时的第一感觉,大叹陛下之天资英武。 朱由校笑着,听着他们说自己的另外一面,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正常宴会开的还算成功,虽然开头有些拘谨,但后来气氛还蛮热烈的。 而这场宴会,也让朝野知道那些人依然被皇帝记着。 第二八三章 上元节1 在一片忙碌中时间飞快的流逝,很快春节就来临了,一片欢呼蒸腾当中,举国欢庆,就连一直不停息的工部筑路队都在前两天放假了,所有筑路队的工人纷纷回家过年。 春节,一个外国人无法理解的节日! 很自然的,在这样重要的节日面前,皇帝是不能休息的,虽然此时不用办朝会了,但其他的东西还是要举办的,祭祀太庙,祭拜天地,而过了之后,更多的礼仪仪式要举行,什么春耕啊,亲蚕啊之类的。 好在,如今娶了皇后,很多事都有人分担了,就算没有,也能让他弟弟朱由检代办,就在今年春节,他封了朱由检为信王,和历史上的封号一样。其他的三个妹妹,也都封了公主的名号,只等年级大些,便能嫁出去了。 在一片热闹喧嚣当中,节日过去,元宵不期而至,次日家家滚汤圆吃汤圆,放花灯,虽然此时明朝没有什么盛世气象了,但逢年过节还是很热闹的,尤其是今年,京城百姓因为日日有工作,家中钱财积蓄了些,都能置办起数量繁多的花灯,更是让这个元宵的夜晚亮如白昼。 夜幕深沉,繁星点点,站在大明门的城楼上,朱由校牵着张嫣的手,看着外面棋盘街上花式多样,靓丽光彩的花灯,心中一片幸福。 此时此刻,整个城楼上只有朱由校二人,亲密浪漫的气氛,让其他两位贵妃嫉妒的想发狂,然而没有办法,皇帝偏偏最爱的就是有些古板恪守的皇后。 张嫣也有些发蒙,她其实在很多地方都忤逆了皇帝的意思,也常常规劝皇帝,让他发怒,不称心如意,但皇帝偏偏对她非常的宠爱,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张嫣是个聪明贤惠的女子,倒不会因此恃宠而骄,而是恪守后宫的本分,尽着皇后的职责,该自己干的都做好,不该自己干的一点都不干涉。就连自己父亲张国纪前几日托人过来带话都没有理会。 朱由校牵着柔弱无骨的小手,带着张嫣在城头漫步,看着恍如盛世繁华的景色,真真有种天朝上国的气度。 只是,还不够,远远的不够,大明的子民还太穷了,除了种田,他们都没有额外的收入,对于他想要免除农业税的想法,很多人,包括哪些潜邸都不太理解。真正这么让朱由校做的,其实就一个原因。 农民太穷了! 一个国家想要发展,经济想要转型,国民一定要有购买力的,如今大航海展开,海外市场是有的,海上丝绸之路也是繁盛无比,但这些对底层的农民去毫无益处,因为所有的银子都流入到了那些大族手中。 他们霸占着最多的田地,又手握着走私的渠道,真正弄波及到的,也就一些织工或者茶农了,其他人,在这个时代,享受不到一点红利。 这种情况,朱由校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哪怕是不惜砸碎整个大明,他也要将这种情况扭转过来。 免税是必须的,至于土地收归国有……. 想到这,朱由校十分的犹豫,因为特殊的情节,特殊的教育,特殊的经历,他实在是无法接受土地私人化的结果,这种现象就如一根鱼刺般,扎在他的喉咙里。 如鲠在喉! “宝珠,你想不想这全天下的土地都变成咱家的?”看着旁边的可人儿,朱由校轻声问道。 “啊!万岁爷,这……这怎么可能呢,土地都变成皇庄了那别人种什么?”张嫣惊讶的捂着小嘴,瞪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可是朕的皇庄你也知道啊,朕都将他分给农民去种了,而且不收租子啊!”朱由校笑呵呵的解释。 若不将土地全部收归国有,就无法重新划分土地,失地农民依然是失地农民,地主依然是地主,他们依然可以收租子。地主们本来很多都是不用交税的,就算免租了他们得益也不大。 “可是…….可是……..”张嫣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嘟着嘴,不解的看着皇帝,“可是万岁爷,古往今来,天底下就没有土地都是皇庄的王朝啊!”在这四下无人的场景,她也变得娇憨可爱了。 “哈哈,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朕就是要让天下所有想种地的人都有地种,朕要做到耕者有其田!”朱由校捏了捏张嫣的小嘴,豪气万千的说道。 老朱家传承了十几代,代代挑选的媳妇不说天姿国色,但都周正端庄,经过这么长久的基因改良,皇族中还真没有丑的,朱由校尤其如此,一米八的身高,均匀修长的身材,此刻豪言壮语一出,当真是风姿无限,让张嫣的心都醉了。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面见皇帝之前,她不是没幻想过,世人传送要当圣君的天启是不是个大英雄呢。可惜,她入宫后大明的战事基本结束,朱由校也跑累了,窝在皇宫里休息,没让她看到伟大的一面。 而今,朱由校一番话语宏志,登时让张嫣迷醉起来,她迷恋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有改天换地的大志向! “万岁爷,妾身支持你,人人都有地种,以后万岁爷定然能够成为圣君的,家家户户的百姓都会将万岁爷当做万家生佛供奉的!”张嫣满脸红晕的娇羞道。 “是啊!百姓能得实惠就够了,其他的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分田,均地,有了农民的支持,纵然地主反对,又有何妨。”朱由校一愣,嘴中喃喃自语,眼睛越来越明亮,很快,他似乎就想通了什么,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低头一看,给自己启发的可人儿此刻都快钻到自己腋下了,他笑了笑,低头吻了下去。 唔! 轻吟一声,张嫣顿时迷醉,浑身酥软,只觉得倚靠的男子是那么的雄伟热烈。 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行人如织,无数靓丽少女穿着白绫袄儿游街逛庙,赏灯猜谜,纵然是寒冬冰冷,亦不能掩盖他们动人的身姿。 天启元年,整个京师百姓都存了不少钱,过了个肥年之后,连带着这上元节都热闹更胜往昔三分,无数外地来的学子被着繁华盛景迷的眼花缭乱,甚至不少人大生感慨,立下誓言,定要守护这动人景色一生。 “父亲,这美景以前可曾看过?”李捕鱼带着老父老母在街道上四处游逛着,满脸的笑容。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年轻人,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一二的样子,在后世这个年纪才刚刚大学毕业,正是好奇冲动的时候,他这样反倒是露出了本性。 “好,好,京师如此盛景,十年不遇啊!”李老爹笑呵呵的看着周围灿烂辉煌的美景,旁边的李老娘也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旁边的李捕鱼的大哥和嫂子还有他那个小侄儿也是阖家欢乐的游玩着,他那五岁大的侄子手中还提着一个龙鱼花灯,不停的摇头晃脑。 “老大家的,将娃儿看紧了,莫被人拐子给拐走了。”见自家小孙子往外溜了几步,李老娘赶紧提醒道,要不是她现在人劳力弱,怕是恨不得抱着孙子走。 李捕鱼在旁边笑着,乐呵呵的看着大哥一家手忙脚乱的将侄子给弄回来,他扭过头,冲着老父说,“爹,就在京师里多住会呗,这么急着回去干啥,反正这宅子我也没多少时间住,空着多浪费啊。” “不了,赶明回去还得操持那些地呢,我的,你娘的,你侄子的,你哥你嫂的,五个人的地,光靠你哥一个人可忙活不完,必须从现在就得开始沤肥了,不然会耽误了农时。”李老爹抽吧了一口旱烟,他老来得子,又是在卫所这等地方,不免要应付一些差事,到了这把年纪,已经忙不动什么了,家中按人头分下来种的地只能让老大一个人操持。 “死老头,抽什么旱烟啊,没看把我乖孙子给呛的么!”旁边李老娘不满了,一把拍掉了旱烟袋,李老爹讪讪一笑,将旱烟给收了起来。 “爹,还回去种什么地啊,我今年赏赐这么一大堆,少说也有四五千两了,大宅子都有一栋,怎么也不能让你老人家在过庄户的生活啊!”李捕鱼笑着说道,为了让老爹进城,他也顾不得平常稳重威严的气度,像一个爆发户一样,炫耀着自己的财富。 这种语气神态,让后面跟着的几个卫兵神色古怪的看了过来,仿佛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李捕鱼狠狠的瞪过来,警告他们,不能将今天的事情给泄露了,不然军法从事。 几个卫兵一愣,随即满眼笑意的点头。 李捕鱼这话,他老爹还没答话,他大哥到时一脸喜色,忍不住想开口同意,只是顾忌到老爹,他又强忍着住嘴,他媳妇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气的在他腰间恨恨捏了一把,痛的他龇牙咧嘴。 倒是他老娘,看着两人的动作,搂着孙子在旁边偷笑。儿媳想占小叔子的便宜,她倒不反对,毕竟往年小儿子常年习武练功的时候,儿媳也帮衬了不少,如今沾沾光倒也不算啥。 第二八四章 上元节2 砰! 李老爹在大哥头上敲了一记,“你跟着乐呵什么呀,老子呆在乡下还不是为了你,这皇庄的地你以为想种就种啊,老子我在皇庄还能帮你多占一块地,我跟你娘又吃不了多少,剩下的还不是都归你,我们老两口走了,你那什么座积蓄啊!” 朱由校的田亩计划已经在自己的皇庄中实行开来,所有田地按照人头分给佃户,不收租子,不论男女少,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都算一个人头,一个人给个几亩地,肥瘦搭配的分下去。 “爹,我可不是嫌弃您,您进了北京城不是要享享福的么,我这也是为您好。”大哥捂着头叫屈道,然后他脸色一红,有些扭捏的说道,“到时候,我也可以跟着您老人家到京城沾沾光嘛!” “好小子,你竟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听了大儿子的打算,李老爹顿时大怒,举着烟锅袋就要去打,“我告诉你,这宅在和赏赐都是给捕鱼娶媳妇的,你不许给我起分毫的心思。” “哎哎,老头子,你干啥呢,老大他也不过是想来京城寻摸个机会,找点事做,住捕鱼那不也是自家人,好落脚么。真是的,你这干嘛呢!”李老娘过来拦着,将爷俩劝开。 李老爹人老了,折腾不了几下,只是仍然气喘郁郁,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大儿子,警告道,“你别仗着自己老大,就去占捕鱼那份,告诉你,捕鱼将来的媳妇定然是高门大户,这些钱都是未来的财力,你干挪用,老子活剐了你。” 到底李老爹也是在卫所中摸爬滚打一辈子的,又是世袭百户,虽然这个官没什么用,后来都去种田了,但此刻怒目之下,倒也有几分杀气,让没出过卫所,只摸过锄头的大儿子胆寒几分。 李捕鱼看着眼前这场面,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不到好好的一家人出来看花灯结果吵了起来。只是,他此刻也不好劝,一边是自己大哥,一边是自己老爹。他从十五六就进了东宫羽林军,虽然在军事上颇有天赋,但对于这些还是有些不熟,此刻面对两人的争执,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边大哥开始有点惧怕,但敲了敲周围穿梭不停的人群,五彩缤纷的花灯,白衣素裹的各色小娘子,登时心中悸动不已,这是他一辈子都没看过美景。和这景色一比,城外的皇庄见识就是个土坷垃,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我也是你儿子,难道你要我种一辈子的地不成?!”他悲愤的后出来,到让后面几个卫兵侧目,不知道将军家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种地有什么不好的,陛下大度,不收租子,收成都归你,这是以前想都想不到的日子,怎么不好了?你个忤逆子,非要气死我不成?”李老爹气的直哆嗦。 “老头子消消气,为这事气出毛病来不值当。”李老娘赶忙过来拍胸脯顺气,不过,她又好奇的问道,“老头子,咱家捕鱼以后真能找那戏文中的大家闺秀当媳妇儿?” “妇道人家就是见识短,平时也不知道看看帝国日报,你知道咱家儿子如今的地位么?陛下新练兵马中的第一人,那些文人都将这些军马唤作中央军,咱儿子可是陛下的头号心腹,将来结亲,亲家最少都是三品以上大大员,你们懂啥!”李老爹气哼哼的说道,一幅你们见识短浅的样子。 “你这混账东西,老子还不晓得你,不过是见京师繁华,耐不住性子了。这次可由不得你来,给我滚回城外去,不要耽误了你弟弟的前程。” 这一番话说的,令其他三人登时目瞪口呆,三品大员有多大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河北巡抚就是三品,当初从他们那路过的气势,派头,是他们生平仅见,将来李捕鱼的媳妇就出自这样的家庭? 这事他们平常想都不敢想。 这样的排场,登时让大哥气势泄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低着头,支吾道,“那,那我……就回乡下算了。” “算你小子识相!”李老爹哼道。 “爹,大哥不想种田也没错,你也别老拿皇庄的规矩压大哥,这些政策我比你清楚,皇庄的地不种了可以交回去,去外面做工,等想种了神情下就好,这不费事的。”见场面安静下来,李捕鱼终于找到机会插嘴了。 他的这番话登时让大哥眼睛亮了起来,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弟弟。自己弟弟如今在老爹心中又多重要他可是知道的,若是他开口,老爹绝对会同意。他媳妇此刻也紧张起来,绞着衣角,神色紧张的看着小叔子,就眼巴巴的盼望着小叔子在公公面前美言几句。 “爹,你在乡下不晓得,如今帝国上下变化很大,陛下又是锐意进取之人,希望大修马路,广开商路,为百姓造福。这种地啊如今虽然不收租子了,看着稳妥多了,但在如今怕是会错过很多机会的。”李捕鱼侃侃而谈,说到这些,他完全没有了刚才对父兄抄家的不知所措。 “爹你要是不放心大哥自己闯荡做生意,我可以找找门路,让大哥进天宫商号,从学徒做起,好好学学怎么管账迎客,到时候定然也能掌管一方商号,不说多了,混个官身还是没问题的。” “捕鱼,这是真的?不会太麻烦吧,会影响到你么?”李老爹紧张的问道,他自负有点见识,但都是自己的多年的经验和近些时候看帝国日报得来的,要比肯定比不过自己这常在中枢接触皇帝的儿子,是以他的话一点怀疑都没有,只是担心会不会影响自己儿子的前途。 这可是光耀他们李家门楣的千载难得的机会,李老爹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爹,你也太小看您儿子这军中第一人了吧,这点面子还怕没人卖我?我跟天宫商号的总掌事那次小年可是在宫中吃过饭的。”李捕鱼傲然道,此时他才有点军中第一人的锋芒,“爹你说吧,是想要大哥自己做生意还是想进天宫商号,就您一句话的事。” “这…….让我合计…….” “我要进天宫商号!” 大哥不等李老爹发话,就赶紧嚷嚷道,他生怕自己老子不愿意麻烦弟弟,把自己往外一丢,任自己自生自灭。 “你个混小子!”李老爹大怒。 “好,就这么定了。”李捕鱼赶紧发话,就此将事情定下,生怕在发生什么家庭斗殴之类的。李老爹见此,也就骂骂咧咧几句,不在反对,都是自己儿子,都巴望着有个好前途。 这番话,不仅让李捕鱼家人晓得自家现在什么地位了,也让后面跟着的几个卫兵若有所思,想着是不是也让自己家人去做做生意什么的。 【作者题外话】:很抱歉,给位书友,盛宴因为还要工作,只能勉强保持每天五千字的更新,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第二八五章 上元节3 灯火辉煌的街头,袭来了一阵寒流! 当然,这不是刘欢的歌,而是事实,一阵寒风吹过,登时让无数身子骨弱的人忍不住打起了喷嚏,可这依然挡不住他们的兴致,强忍着寒冷,在热闹的大街上看着花灯,看着白绫袄儿的小娘子,看着杂耍和戏剧表演。 过年时正式的大节,是用来走亲访友,拜会长辈,祭祀祖先的节日,是忙碌而又肃穆的,上元节才是用来游玩的,在这一天,任何人都可以尽兴的玩耍。 金吾不禁,通宵达旦。 这是大唐盛世时上元节的繁华,但此时此刻的大明京师,亦是不遑多让,虽然朱由校做的事还没有真正的展开,但在京师一地,影响力尽显。 “阿嚏!” 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男子大概五十来岁,搁在现代正当壮年,但放到明朝,已经可以自称老夫了。 “爹,您小心点,现在寒风起了,夜凉,要不回去吧!”一名二十出头的男子扶着老人,一脸的关切。 “是啊爹,要不回去吧。”身后又是几名男女嚷嚷着,看他们面目间隐隐相似,想来是一家人,只是奇特的是,这些人似乎隐约间围在那名扶着老人的男子周围。 “混账,这种繁花盛景,你们以为是想看就能看的么?”老人呵斥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四处张望。 “爹,孩儿今次回来,您可是苍老了不少啊!”扶着老人,男子侧头看去,自己父亲身上,竟是白发夹杂,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是事情。 “唉,也不知道为何,自从前几个月从户部退了下来,人是清闲了,但却也提不起什么精神。”老人有些感慨,旋即又瞪了眼最小的儿子,“还不是你这混小子,混的这么好,让老夫都无颜在户部待下去了,不然凭着明年陛下的政策,老夫少不得也要混个官身回家。” “是是是,都是孩儿的错。”男子也不生气,只是不住的点头,头颅上下起伏间,暴露在花灯灿烂之下,让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竟然是军中三李之一的李陶。 “你啊,当初爹给你取个陶字,只是当时困顿,不其然想起了陶渊明,可是没想到,你和这名字一点都不搭,竟然去从军了,而且在军中如此显赫。”老人扭过头,眼眶有些湿润,显然是想起了剩下李陶时的困顿。 他手抬起,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想抚摸下自己孩儿的头,但想了想,孩子已经长大了,更是成为了细柳将军,主掌一军,威仪大涨,还得给他后面跟着的下属面前留着面子。 是以,这些思虑都在眨眼之间,老人手不过刚刚抬到肩膀高度便顿住,然后再度放下。只是,李陶在军中素来以心思细密,冷静镇定著称,他观察力卓著,自己父亲的小动作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老父的手不过往下挪动了几分,便被他一把抓住,然后往上带动,最后放到自己的头上,他记得,父亲小时候最喜欢这样抚摸自己,一边摸一边唉声抬起,感叹这世道越来越坏,越来越艰难。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起陶渊明,才会给自己取名为陶。 “爹,孩儿不管以后怎样,永远都是你的孩儿。”李陶微微低头,让老父的手能够停住。 “………”老父一片无言,只是眼眶湿润,手掌慢慢移动。 其他人看着这父慈子孝的场景,不敢打扰,都屏住呼吸,认真的看着。 “好孩子,好孩子!”老父手松开,用力的在李陶肩膀上拍着,“走,我们去看花灯,花灯去。”说着,他一把拽住儿子的手往前走去。 看到两人离开,一名和李陶面貌有七分相似的人忍不住疑惑,出声问道,“大哥,父亲怎么不提户部毕大人的想要结亲的事。” 另一个更成熟稳重,和李陶也有四五分相似的男子也是疑虑万分,“我也不知道,不过看样子父亲是不打算告诉三弟了,怕是想回绝毕大人了。” “回绝毕大人,这……这可是正二品大员啊!就这么回绝了…….”意思行二的男子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吃惊。 “嗯,看父亲这态度,怕是打算让三弟自己做主。”大哥似模似样的分析着。 “自己做主!”这下二哥更加吃惊了,在这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自己做主婚事,简直就跟后世男男合法结婚一样,充满了不可思议。 两兄弟沉默下来,羡慕无比的望着三弟,羡慕对方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们两人的婚事都是老父做主的,娶了个自己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但却门当户对的姑娘。 在京师的另一处街道上,军中三李之一的李屠,却和前面两人的悠闲截然不同,他此刻正熟练的操着剔骨大刀,砰砰的剁着肉。 只见他刀法熟练,一刀下去,准确的将客人想要的部位给切了下来,然后啪啪啪的给剁碎。旁边,他的父亲大手一抄,就将卤肉抓住,放到荷叶包中,递给客人。 “拿好嘞您,这是您要的半斤卤肉。”李屠父亲油乎乎的脸上满是笑意,上元节的气氛,竟让这满手血腥的屠夫也变得祥和起来。 “谢谢。”买卤肉的黑制服略微带点恭敬的结果肉转身就走,只是走时,他目光一直瞟着李屠。 忙到现在,人流终于少了些,李屠也终于有空和父亲说起话来。 “爹,你怎么想到要弄卤肉了,不杀猪卖肉啦?”李屠好奇的问道,他今天一回来,就发现自家的摊面竟然换了花样,不卖生肉,卖起了卤肉。 “嗨,还不是托陛下洪福,如今盐价天天往下跌,那真是一天一个样,盐便宜了,卤肉自然也便宜了,这玩意远比生肉好卖,爹自然就做起了这个买卖了。”李老爹笑呵呵的回答着,他撇了眼儿子。 “倒是你,堂堂骠骑大将军,竟然来给我打下手,切肉剁肉,你真是一点身份都不讲究。”说到后面,李老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家里祖坟不知道冒了多少青烟,终于出了个这么大的官,可这混小子一点都不自重,蹭蹭蹭的跑回来,见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竟然抄起刀子就帮忙。 “爹,什么大将军啊,就是一少将,当不起大将军的称呼,起码也要到了上将才能称大将军啊,您可别出去瞎说。”李屠一皱眉,立刻纠正老爹的错误。 “是是是,爹晓得轻重,不会乱说的。你没看刚才我应付那些黑皮么,可麻溜了。”李老爹说起生意,那是眉飞色舞,他杀了一辈子的猪,支了一辈子的摊,这小小的肉铺就是他人生的全部。 “爹,你这卤肉摊子怕是以警局和城防军中买的人居多吧。”想着刚才那黑制服走时候的动作,李屠眉头皱起来。 “嗯?”李老爹皱眉,经儿子一提醒,他仔细一回忆,才发现有点不对劲,经常照顾他生意的,还真是这两类人。 “儿子,这……这不会有什么不好吧!”李老爹有些慌神,他就一市井小人物,最怕的就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给盯上。 “没事,你好歹也是军中大将的父亲,这些公门中人怎么可能打你的主意呢。”李屠笑笑,这只是件小事,丝毫不用在意,他郑重的提醒,只是为了警示父亲。 “只是,爹,以后若是有什么人求上门来,想要干什么,您可得拎清了,别满口的答应。”李屠叮嘱道,李老爹虽是杀猪出身,但心中自有股草莽豪气,行事也大方,长长接济些孤老寡母什么的,因着这种性子,常常有些人求上门来,他也不拒绝,照样帮衬一二。 “嘿嘿。”李老爹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当中又透着些自豪,这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也正是因为豪爽,乐于助人,当初才有人告诉他有大户人家招长工,他才一咬牙,境自己唯一的独苗给送了过去,才有了如今的李屠。 “爹,我不是在跟您开玩笑。”见自家老爹不当回事,李屠不由得沉声喝道,他从小杀猪,后来军中杀人,再烈的马匹到了他身边都摄于一身惨烈杀气,不敢造次,此时正容起来,自有股威仪。 他老爹一吓,也不由得郑重听着。 “爹,求帮助的还好,您给点钱就意思意思就行了,但那些上门提亲的,您一个都别答应,就说这事你做不了主,全都给推了就行。” “你是我儿子,你的婚事我怎么做不了主了?”听到这,李老爹连忙高声打断道,自家儿子,自己怎么做不了主了,“我不做主谁做主,难道你想自己做主?” 李老爹有点急了,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虽然侵犯的人是自己儿子,但他也不打算让步。 “爹,你想哪去了。”对于老爹的臆想,李屠有些哭笑不得。 “我的婚事,早就不在你我手中了。”李屠叹口气,向东望去,那边是皇宫的方向。 “你是说……”李老爹震惊的问道,他不是蠢人,儿子的动作,让他隐约间明白了什么。 “没错,我们这率先冒头的几个少将,婚事皆操持于陛下掌中。”幽幽的话语声传来,让李老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他没想到,这里面的水竟然这么深,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年轻时,为了守住这祖传的肉摊,面对那些黑社会一样。 谁都没想到,在军中有人屠外号的李屠,竟然是三人当中见事最明的,他早早的就把握到了这一点。 哗啦啦,一阵寒风将一本书吹开,翻到了其中的一页。李屠低头一看,神色一震,喃喃自语道,“程咬金?!” 刹那间,他眼神一清,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二八六章 上元节4 “上元节啊!” 定国公徐希独坐在清冷寂静的后花园中,仰望高空圆月,淡淡的悲伤流淌而去。整个定国公府冷幽冷幽的,透着说不出的寂寥。 不独此处,周围的各家公侯府邸皆是如此,只在正门厅堂处有些花灯,其余地方皆无,冷寂的环境,衬托的那些花灯都有气无力,和远处灯火辉煌,烟花满天的繁华之景截然相反。 这是一处被抛弃的地方。事实也确实如此,谁让勋贵自己作死呢,陛下登基那会,贪心不足的他们,想贪图还是太孙的朱由校的基业,坐视东林党那群胆大包天的家伙发动政变。 本来借着红丸案,皇帝都想将这群家伙一网打尽,但却碍于初登基的形式,被当时的首辅方从哲阻了阻,就此作罢。 若是勋贵就此作罢,从今往后夹着尾巴过日子,或许无事,但没想到,和他源出同门的魏国公做了个大死,竟然枉顾国恩,举旗叛变,甚至声势浩大,席卷了整个南直隶。 连番作死之后,这些勋贵彻底成了一堆狗屎,人见人嫌,走路都是绕着走,就连过年时,都无几人过来拜会。 到了畅玩的上元节时,这是更是冷若冰霜,静如九幽。 “上元节啊!”徐希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干,火辣的宫廷佳酿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也让他头微微的发晕。 在他身前的茶几上,倒伏着几个透明的玻璃瓶,显然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徐希双眼迷离的看着不断炸开而又消逝的烟火,他能想象的到,今晚的灯火会有多么的灿烂辉煌,街道上的小娘子会有多么美。想当初,万历先皇援助朝鲜,击败倭人后的上元节也是如此繁华灿烂。 “只是,这些终究和我无干,我们只是一群老朽的家伙罢了。”徐希念念有词,但他动作不停,又是一杯酒下肚,他的头更晕了。 “我们都是老朽啊,都是老朽!”徐希又哭又喊的,如同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顽童。 “维贤老弟,维贤老弟,还是你走的好,走的果决啊!” “你走的真好啊!” 哭喊继续着,徐希又是连续三杯酒下肚,他的眼前,不其然的竟浮现出了英国公张维贤的面庞。 “你真是果决啊,全府上下,整整三百余口,你真狠得下心啊,就留下了孙子张世泽和几个嫡亲妹妹。” “当初我还嘲笑你,死了全家,结果什么都没得到,爵位还是被剥夺了,家中田产也没了,就留下孤零零的孙子孙女。我还赞叹朱纯臣的幸运,全家就死了些领头的,小辈们都活了下来,虽然要在辽东劳苦一生,但终究活了下来。”徐希喃喃自语,神情渐渐癫狂。 “但我错了,我错了,你才是真正的高明啊,真正的高明啊!”他仰天怒吼着,尽情发泄心中的抑郁,“看看张世泽,如今执掌宫禁,成了小皇帝的心腹,心腹啊!” “呜呜呜!”忽然,徐希又趴伏下来,嚎啕大哭,“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哭声持续了很久,我不如你的大喊也持续了很久,知道月亮西斜,声音才渐渐停止,徐希猛然抬头,双眼布满了血丝,只见他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唇,哪怕出血了也不在乎。 摇摇晃晃的,他站了起来,来到旁边的另一张桌子,提起笔。往日轻捷的毛笔,此刻仿佛有千斤重,让他颤抖的几乎握不住,直到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手才稳定下来。 清脆的响声在夜空下传了很远,但却无人知晓,脸颊在大力之下迅速的浮肿,然而徐希却顾不得了,他眼中,只有桌子上的奏本。 忽然,他猛地下笔,笔走龙蛇间,一篇奏折迅速成型。啪,他合上奏折,竟是写完了一眼都不看。 “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噗通一下,徐希跪倒在地,再度大哭起来。这次,他再也没有起身。 同样的月亮之下,悲伤的不止徐希一个。 福建远出两百余里,有一大岛,名名曰琉球。此时,岛屿背部,后世基隆港的位置,正聚集出了一个村落,在这元宵佳节之际,这远离大陆的地方,也欢庆起来,他们在庆祝,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园。 郑芝龙、许心素、颜思齐,三人不带随从,漫步在港口边沿,随意的走动着,此时,就连平日狰狞的海盗船上都挂着彩绘的灯笼,但这热烈的气氛,似乎无法感染到他们,三人的神情冰冷,毫无生气。 “你们…….”良久,许心素开口道,“你们……..” 只是,连续几个你们后,他最终竟没有了词。 王思远死后,舰队三分,三人各据一分,郑芝龙占澎湖,颜思齐守琉球,只有许心素远遁,最后落脚小琉球。 经历了浩大的南直隶起义后,他们三人再也不想随便找个小岛当做老巢了,那太孤单。 此时,在明朝政府的习惯称谓当中,琉球群岛上的琉球国才是正统,台湾此时才叫小琉球,然而三人粗鄙,自然不知道这些传统,只是按照实际大小来叫。 郑芝龙冷眼旁观,他心思细腻,此时隐隐察觉到了三人之间存在的裂隙,这从他们挑选的老巢就能看出来。 颜思齐开台,只想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至于最后怎样,他不在乎,郑芝龙在澎湖,此地离福建很近,从这可以看出他有想投靠官府,衣锦还乡的潜意识。 只有许心素,早年得罪皇帝太狠,根本不敢靠近大陆,只能远去,最后落脚小琉球。 “二位,可有兴趣和我一同劫掠日本?”沉默半晌,许心素最终再一次开口,只是这次不是问尴尬的你们未来的打算,而是换了个实际的话题。 “最近拿下广东,兼并了些海盗,家大业大,确实有些揭不开锅了,日本行动算上我一个。”郑芝龙想了想便同意道。只是,看他神色闪烁的样子,显然心中想法不仅仅于此。 “我也去,最近没银子从大陆买东西了。”最后,颜思齐想了想也点头答应,他此刻一心一意扑在了开台上面,角色极具的转变,从一名海盗向着开拓者转换。这种变幻,让许心素和郑芝龙惊诧万分。 “好,便一同去日本发发财!”许心素大喜,他是离日本最近的了,虽然近段时间教训了一个大名,但他还是不放心,怕其他大名联合起来,共同讨伐他,甚至到时候幕府将军会出面,如今有了其他两人的支持,他便放下心来。 王思远虽然死了,当他很多的想法却给了三人启迪,跟着他去见过大场面大富贵后,这三名海盗再也回复不了当初只想抢劫的单纯心思。只是,不知道他们三人共同进退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 圆满清冷的月亮下,各种思绪翻腾,各种各样的人物都有着自己不一样的打算,万家灯火,人生百态,在此尽显。 第二八七章 大都督 就在无数人家还沉浸在上元节的余韵之中时,有资格上朝的大臣都纷纷早起,在仆从的伺候下,洗漱更衣。 自从早场变得少了很多之后,他们反而都巴望着上朝了,因为在这种每月的早朝当中,会决断很多内阁难以决定的事情,而且是以投票的形式,每个官员都有一票。 往常,他们都视早朝如猛虎,如今却以能上朝为自豪,这种转变,不禁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很快,如冬至大朝会一般,百官大明门前集合,而后陆续入内,一切礼仪,一如从前,只是因为时节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忽然,一辆四轮马车滚滚滚而来,而后,从车上下来一个所有人都绝对想不到的人物 ——定国公徐希。 稀薄的晨光下,这位大明国公显得那么憔悴,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眶周围一圈淡淡的黑色都表示他此刻精神状态并不怎么样。 看到定国公的出现,所有人都觉得不好了。勋贵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了?仔细想想,好像从陛下登基之后,就很少有勋贵登上朝堂了,而南直隶后,本来还有一两个厚着脸皮的人,也迅速消失不见。 除了东林余孽的地方家族外,南直隶叛乱就属勋贵参加的最深,魏国公的举旗,让一大片贵族跟着起兵,此时,南京城的贵族们几乎被连根拔起,统统发往辽东了。 看到定国公下车,找了位置跟着进去,所有大臣都有些恍惚,虽然仅仅才一年没有见到勋贵登朝,但似乎在他们印象当中,这就是事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整个政局,几乎将这个群体排除在外面。 徐希下车后,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队伍,不多短短一年的时间,朝局已经发展的他都不认识了,陌生的队伍,陌生的礼仪,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心底,他都在劝说自己,不识礼仪是大罪,还是就此回去吧,下次再来面君。 咬了咬牙,他选了一排看起来有些杂乱的队伍过去,那正是有军装有内府官员的队伍。他打量了下,便站在几个小辈的前面,和两个老将并肩,那正是戚金和俞咨皋两人。 俞咨皋和戚金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各自闭目,在心中盘算,不知道这次陛下会有何打算,军费会拨多少过来。 这种无视的态度,登时让徐希下意识的想要发作,但随即苦笑一声,如今已不是自己称雄的年代了,平复下心态,他默默站好,只等着面君。 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很快仪式慢慢一项一项的走过去,朱由校端坐在皇极殿的龙椅上,接受百官朝贺。 纵然龙椅上垫了软垫,但僵硬没有弧度的龙椅依然嗝的他难受,这不禁让他心下称奇,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龙椅这么难坐呢。 很快,冗长的前奏便过去,到了正式的内容,由皇帝发布天下大昭,定下今年的国策。 “请陛下降旨!” 百官之首的李汝华站在群臣的最前面,躬身拜道,唱词才刚刚说完,他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不停的捶胸,老态尽显。 这幅场景落在其他人眼中,登时反应各不相同,有欣喜的,有担忧的,还有面无表情,不当回事的。 待李汝华稍微恢复些后,朱由校才开口。 “今为天启二年,昭元大改!”他一开口,就定下了基调,今年要大力改革,简单的话语,决绝的语气,却令大臣们心中一禀,他们没想到,皇帝竟然这样赤裸裸的就喊出了自己口号,没有一点的粉饰。 “请陛下降旨!”百官跪拜,齐声高呼。 “内阁为国之重器,不可轻忽,原定内阁九人,今日补齐。刘若愚,宣旨!”一上来,朱由校就直指最紧要的内阁中枢。 这种开门见山的作风,不禁让群臣顿感压力,皇帝语气虽然清淡,但深知内阁重要性的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整个皇极殿中,几百号官员,呼吸声几乎在此时静窒!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刘若愚的嗓音在大殿中响起。 平时他们都听得摇头晃脑的骈四俪六的古文,今日却怎么都感觉十分的讨厌,恨不得这圣旨也如皇帝说话一样,直指关键。 “……昭四川巡抚朱燮元、太仆寺卿毕自严、山西布政蔡复一、右佥都御史李长庚四人特进内阁大学士,分以春夏秋冬为号,署理中枢,钦此!” 昭告一出,群臣哗然,谁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情况,这些官员,一个都没有从现在的各部尚书当中选出,反而全都是些外省官员。 就连内阁的五名大学士也是一样,诧异不已,内阁成员完全是皇帝乾纲独断,一言而决,在诏命没有发布之前,就连他们也不知道具体人选。 看着强自压抑住的群臣,朱由校嘴角含笑,这是他精心选出来的名单,这几人,在后世都是比较有名的大臣,像朱燮元、蔡复一两人,就是在奢安之乱中表现非常抢眼的,一个平复四川,一个平复贵州。 如今因为羽林军的强大,两地叛乱提前了很多被平灭,但这并不妨碍他人用这两人,如今内阁草创,入阁并无硬性条件,全凭皇帝一句话而已。 这其实也是朱由校刻意为之,如今内阁权重,若是连这内阁大学士的任免入阁都要插手,那还有皇帝什么事。这种皇帝一言而决的入阁权就是他特异保留下来的,留个后世子孙最大的权利。 惊呼了一会后,群臣便平息下来,皇帝诏命即下便成事实,无人可改,此时再有天大的反应也是无用。 待群臣接受后,朱由校继续开口,“内阁既重,内府,大都督府亦不惶多让,两者亦当早定规制。” 而后,便是刘若愚宣旨,这次或许不是事涉文官的,语言直白了许多。只是内容依然令人吃惊不已。 诏命,戚金为左都督,主参谋部,俞咨皋为右都督,主训导部,原警部尚书毕懋康为前都督,主装备部,左光斗为后都督,主后勤部。此四者皆晋中将军衔。 至于戚金和俞咨皋空缺出来的大京师城防军将军和海军将军,则分别由秦良玉和沈有容接任。 这番任命一出更是哗然,很多官员都纷纷惊叫出声,满是不可思议,毕懋康也就罢了,毕竟是警部尚书,这次只是平级调迁,只是文官入武职,让人有些惊讶罢了,但先知文武分治,也不算什么大事,中国进士讲究文武双专,不管会不会,很多人都号称通读孙子兵法,何况这次只是去管装备,没人会觉得毕懋康做不好。 真正让人警察的,反而是左光斗了,左光斗是谁?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甚至他连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竟然被皇帝弄成后都督,中将军衔,这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啊。 这怎么能不让百官嫉妒,大都督府的都督虽然是军职,但品级依然很高,这等于他白捡了个高官回来。 朱由校这也是无法,四总部的主掌者不是谁都能当的,他的手头根本没有多少人选,只只能从传统的儒家官员中寻找,只是这些进士里面,就没有几个擅长这方面的,尤其是装备部,作为主掌者,怎么也要有些相关的知识储备呗。 于是瞄来瞄去,他最终还是锁定了警部尚书毕懋康,他爱好火器的兴趣,勉强合适。反倒是后勤部不是那么要紧了,只要清正廉洁,会算账就行。算账可以学,因此他也就用了帮过自己一把的左光斗了。 不说他的立场,左光斗起码当地上廉洁二字,如此,四总部的主掌者就此确定下来。 随后,刘若愚的话不停,再度爆出了令百官惊诧的命令,“迁内阁次辅、辽东总督孙承宗为大都督,执掌大都督府,晋上将军衔。辽东总督由巡抚熊廷弼接任,辽东巡抚则由登莱巡抚袁可立接任。” 诏书一宣读完,登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李汝华和孙承宗两人之间来回逡巡,眼中都是不可思议。首辅李汝华的身体不好,一旦有什么事不能承担重任,便是次辅顶上,但此刻,皇帝却将孙承宗调离内阁,这次辅位置,却不知由和人接任。 几个大学士心中突突的动了起来,尽管知道不太可能,他们还是颇为期待,等下圣旨上有自己的名字,让自己再进一位,接任次辅。 一时间,七八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刘若愚,看着他嘴唇,猜测接下来的任命。 “迁内府令徐光启为东阁大学士,为内阁次辅!” “唉!”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大殿中隐约间可以听到几个叹气声,尽管知道不太可能,但当事实真的出现后,他们还是免不了失望。 内阁补齐,大都督府补全,两个最重要的机构全部齐装满员,这登时让许多敏锐的官员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怕是过了春耕,陛下就有大行动啊! 不过,这正是朱由校想看见的,让两个最重要的机构齐装满员,好应对接下来的大举行动。为此,他还做了孙承宗很长时间的工作。 李汝华后面的首辅,他心中其实就是两个人选,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相比各有优点,徐光启西学思维开阔,学术优良,见识也广,能比较容易的跟上他的思路,两人相互配合很好,而孙承宗呢,虽然有些保守,但执行力很强,自己说的那些他一个不拉的都吸收了,而且做得非常的好,远超自己的预料。 辽东这一年来就在他的主持下,几乎将朱由校所说的那些各个事项都给落实下去了,而且孙承宗还有很好的军略天赋,比如会猎女真的计划,就是在他精湛的操作下,才如此顺遂的。 只是,也正是对方这种军事上的天赋,朱由校才有意让他接掌大都督府。一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自己一个人,就算有再好的制度,若无人帮助也是推行不下去的,想要撤销卫所,改成现在的军制,这大都督的人选就非常的重要了。 好在,他还有孙承宗。 第二八八章 内府划分 “宣读内府更易规制。”朱由校摆摆手,让刘若愚继续念下去。 本来每个部门的变更他是要说几句的,可是他忽然在群臣哗然扭动间,发现了个不寻常的身影——定国公徐希,这让他心中好奇,登时没了说话的兴趣。 在他心中不停猜想这位大佬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意图时,刘若愚口不停,又一封圣旨出现,开始宣读内府的变更。这和很多官员都没有关系,因此他没有只是泛泛的听着,保持关注就好,没有深思。 内阁变更也有很多。 首先便是内帑变更为大明皇家银行,收回了户部的铸币发行的权利,以后只有大明皇家银行可以铸币。银行由王承恩负责,晋侍中勋阶。 这第一条就令百无聊赖,心头放松下来的百官们精神一振,他们发行,这正月大朝上面就没有简单的地方,哪怕是皇帝私人机构的内府也不能轻视。 他们打起精神仔细倾听着。 大明皇家银行成立后,便在来年发行货币,币值总共有三种,小面额的红铜币,中等面额的银币,以及大面额的金币。之前发行的各种通宝依然可以使用,作为更小面额货币的补充。 至于三者之间的汇率,则是百枚红铜币兑一枚银币,十枚银币兑一枚金币。这是参照之前的汇率来定的。如此也差不多符合此时大明民间的使用习惯了,一千文铜钱兑一两银子,十两银子换一两金子。 很显然,从这个汇率来看,红铜币的币值明显高于之前的铜钱,这也是朱由校为什么不全面取缔之前那些通宝的原因,此时民间的消费能力找不开。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货币是会贬值的,这就好比七八十年代的一百块和二十一世纪一百块间的区别。 到时候红铜币也会如此,时间会慢慢的淘汰老旧的方孔铜钱的,就和一分钱和一毛钱逐渐退出我们的生活当中一样。 宣布银行成立后,便是各个部门的调整裁撤。 原有的生产部和销售部撤销,成立军工部,重工部和商贸部,分别由孙元化、宋应星和汪文言负责,孙元化、宋应星二人晋侍中勋阶。 内府麾下各家商号依照条令成立企业公司,由专业人士负责统管,各家的名称也有了些变化,这番变更,主要成立了多家公司,钢铁煤炭公司,天宫商号,大明盐业公司,以及宝马车辆制造,原来的木材加工中心也划到了宝马制造下面。 除此外,还有一些公司,如制造各种水力机械和缝纫机的机械制造公司,铁器制造公司,以工部筑路队为基础的大明建筑公司。 事关军事方面的,制造盔甲、打造刀剑长矛的作坊成立冷兵器制造公司,造火枪的成立轻武器公司,造火炮的成立重武器公司,造船的也成了船舶制造公司。此外,火药也担负分离出来,成立火药制造企业。 而后,内府旗下所有的生产企业全部按照军工、重工、轻工划分,归为三部管理,财权,人事权,采购销售之类的权利全部下放到部门、公司,自己做主。 冷兵器,轻武器,重武器,船舶制造,火药制造,缝纫厂,划分出来,归属军工部。钢厂,马车制造,机械制造,铁器铸造,建筑公司都划给了重工部,而天宫商号,盐业,酿酒,玻璃制造,香水则划到了商贸部。 至于原来的人事监理和财务审核则合并为一个部门,成立内府监察部,负责对内府旗下各个公司的全面监管,这个由原皇庄主管太监周泉负责。 如此一来,内府也形成了和大都督府差不多的格局,以内府令为首,下面五个工作群,军工,重工,商贸,大明皇家银行以及监察部的五总部形制。 如此一来,赚钱的,控制军队后勤的,以及耗资巨大,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的命脉行业都清晰的划分开来,成为皇帝手中钳制军队和经济的重要手段。 而掌管整个内府规制的内府令,则是和徐光启西学齐名的李之藻,勋阶司空,正一品散轶。这是朱由校新定下的勋阶,位于柱国之上,司空在古代有营建的职能,用在内府上正合适。 这一番眼花缭乱的变更,听得众人头晕目眩,几乎让人把握不住皇帝的思路,整个皇极殿中,真正能跟上他想法的,也不过孙承宗、徐光启、李汝华等聊聊几人。 他们听完整个改革后,心下为皇帝暗暗惊讶,这相互制衡掌控的权谋之道是越发的精深了。 很多官员不明白这些,但他们看着当今最有权势的三人都仔细倾听,细心揣摩,他们也强自将这些东西记下来,然后回去打算对照帝国日报分析,这报纸上现在已经活跃着一票政论高手,虽然实际操作可能不咋样,但分析起来却头头是道,角度独特,自己听听没准能发现皇帝这么做的深意。 至此,大都督府,内府的人事调整彻底完了,最后只剩下了内阁下属中让无数人牵肠挂肚的各部调整。 若果说刚才内府他们还能冷静旁观,有心思观察他人表情变化的话,到了现在,所有官员都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的期待起来。 能参加早朝的都是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以说,刚好涵盖了各个部门主事者的品级,这可是和他们利益息息相关的事宜,他们怎能不紧张。 “今天下纷杂,事务繁多,古之六部已然不合当今实际,故朕今做改革,以应天时变幻,以合地理变更。”朱由校话毕,刘若愚适时接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又是通篇骈四俪六的长文,百官们好不容易熬过去之后,终于迎来了实质内容。 首先就是礼部,这是首当其冲的部门,从礼部当中拆分出来一个文部,主管文化教育宣传工作,文部尚书为杨涟,帝国日报也就此划归到文部下面。 此诏命一处,众人登时羡慕的瞪了过去,尚书啊,这可是正二品的高官啊,整个大明才有多少个,外放的话,也只有总督能和其相提并论了。杨涟真是走了狗屎运啊,不过是陛下登基前帮了一把,如今竟然有此回报。 如此快速的蹿升速度,怕是只有前面的左光斗可以比拟了。 嫉妒心一起,很多官员都心下后悔,当时我怎么不为还是太孙的陛下仗义执言呢!不然如今这尚书或者都督一职就是我的了。 这样心思的官员不在少数,只是往事已过,不可反悔。 第二八九章 痛如刀绞 礼部名称保留不变,只是职能专司对外交涉,两国来往,番邦朝贡,礼仪祭祀等。而后,鸿胪寺,太仆寺,光禄寺等传统的五寺中的三个统统并到礼部之中,成为下属的一个部门。尚书依然是何如宠。 对于这些划分,大部分官员不明觉厉,这一番变更他们看不透,但想来这个权势似乎还是增加了吧,也许吧。 原由的六部中,刑部没什么好说的,已经拆分出了一个警部,这次并没有什么变化。兵部也是一样,不,应该说是职权缩小了,后面一个部门成立,从他口中划走了一块底盘。工部也是如此,变化不是很大。 只是刚才建筑队被划走,成立建筑公司,让他们工部尚书萧近高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六部唯一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有一个吏部,吏部尚书号称天官,此次依然岿然不变,稳坐钓鱼台。 真正变化最大的,还当属户部。 整个户部被拆分成了三个只能部分,分别是财政部,民政部和国土部。前面和后面那个职能,按照大明的习俗,朱由校取首字为号,于是便成了财部和国部。 剩下的民政职能,则归于户部,尚书不变,依然是毕懋良。其实,在隋朝开创三省六部制时,户部原名民部,管的就是民政这一块,只是后来李世民登基,为了避讳,才改成户部尚书的。 财部下设国库,今后所有收支,皆统归于财部管理,包括各地官员的薪俸待遇,上官对下级的拨款,财务监督审核等等功能。 而国部,则是管理天下国土,大明疆域,海疆,农田数量,粮食产量,矿产开发,地图测绘等等之类的。 财部尚书由户部郎中杨嗣昌升任,国部尚书由大理少卿李若星调任。 户部一分为三,比其他任何一个的变化都来的剧烈,原来的官员也各自拆分,分发到三个部门当中,只是具体的,要等内阁下发文件。 不过就算如此,百官都兴奋不已,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正二品尚书,从二品侍郎,以及其他职官,在场的能参加大朝会的,几乎都会提那么一级。 先别忙,这还是暂时的,后面还有新成立的部门。 商部,主管国内一切贸易的行政事务,负责公司注册监管,监管市场运营,打击假冒伪劣等等。总之,这是负责商业的部门,是大明的工商局。而商部尚书,则由少詹事李标升任。 这也算的上是一步登天了。 警部尚书毕懋康去了大都督府,空出了个位置,而这个尚书头衔,最终落到了顺天府警局局长骆养性头上。 又一个一步登天的角色。 只是,今天看的登天的角色太多了,百官已经麻木,对于刘若愚的宣读他们没有丝毫的感觉,仿佛就是一件小事般,一点也没有一开始的抽气声,惊讶声,和想吃人的目光,不出意外,这场早朝后,所有人都会升官。 商部,是最后一个二品级别的部门了,算上老六部,警部,文部,财部,国部,商部,这就是整整十一个部门。 接着,刘若愚又宣布了四个三品级别的部门,一个是早已有之的钦天监,只是这次品级被提升到了正三品,而信任的钦天监监正为汤若望。 接下来则是从兵部下面画出来的驿马院,负责传递驿站的建立以及邮政制度。至于原来的会同馆,则划到了礼部下面,作为接待外邦时节的场所。这个机构,由兵部主事来斯行负责。 后面一个是专职负责商业税征收的税收总局,负责人为原御史方震儒。 这个部门一出,顿时令已经被震的有些麻木的官员心下一惊,登时集中注意起来。只是,到了这里,刘若愚反而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负责全国商税的征收。 但是,这简短的一句也就够了,税务总局,顾名思义是征收税务的,而从皇帝一贯的习性来看,喜欢将事权统一,也就是说,今后,所有税务,都将由这个机构负责。而如今,在圣旨中,这个部门,紧紧只有一个税种,那就是商税。 细思恐极! 这意味着什么? 农业税将要废除! 人头税也要废除! 国家财赋从何而来?征收商税,向商人开刀。而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皇帝甚至专门、单独的设置了一个这样的部门,大明税务总局,专司征税。 一瞬间,百官们只觉得一柄长剑当空刺来,只觉寒光闪闪,一股凉气登时从脚底板往上升,直达头顶,冰凉透骨! 一阵惊悸猛地从他们心底冒出,所有官员都大汗淋漓。 自己开设店铺贩卖货物等,不说所有的官员,但很多都干过,就算没干,但自己的家人,家中的仆从,或者家族等等,都有所涉及。不说他们,大明地方的藩王,勋贵,山东孔家,哪个私底下没有开设商行,贩运货物啊。 往常,碍于祖制以及强大的反对力量,本来国初制定的低廉商税都收不齐,更加不会有人想着改革制度,将这些钱多收,全收的给弄上来。但是现在不同了,天启皇帝看不过去了,要拿商税开刀。 当即,就有官员想要打断刘若愚,想要高声反对,大喊祖制不可违。然而,才一抬头,这些还以为是过去文官势大的官员们,就看到了天启皇帝冷若冰霜的眼神。 那冷冷的宛如刀子般的眼神,直刺他们心底,让他们浑身一个激灵,徒然想起了南直隶那场声势浩大,但又宛如戏曲般被平灭下去的叛乱。 如同冷水浇头,他们一时间因为利益蒙蔽而上头的火热情绪登时熄了下去,兵戈都无法阻止皇帝,他们这干嚎能行? 怕是刚一开口,就直接拖下去被杖毙了吧! 只是,这还没完,不等他们从震惊痛惜中回过神来,刘若愚又是一句话出口,最后一个三品的专职部门成立。 大明海关总署!负责一切进出口事宜,征收进出口税!负责人为原太仆少卿陈于廷。 海关这名字虽然有些拗口,但在场的都是进士,学识绝对渊博,他们很快就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这其实就是市舶司! 痛! 好痛! 非常的痛! 这又是另一波官员的感受,南直隶大族虽然剪灭了很多,但做海上贸易走私的依然还有很多,其中不乏在朝为官的。 朱由校两个部门,宛如利剑,深深的扎进了古代士绅腐朽的躯体当中,给他们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痛楚。 痛如刀绞! 这是几乎所有官员的感受,就算是家中没怎么和商铺沾边的,名下也会有很多土地,而一旦不征收农业税了,还会有人投献土地给自己么?那我们还怎么巧取豪夺啊! “哼!这群蛀虫!”朱由校面目冷肃,神情冰冷。 哪怕是往最坏处想,但是看到在场的绝大部分官员都露出了痛心的表情,他还是忍不住怒气勃发,心中大骂,就是要让你们如丧考批。 “这还没完!”朱由校哼道,他倒有点期待,等下这些官员听到自己接下来的政策,会是什么表情。 刘若愚念完这封圣旨后,将黄稠布卷放下,从身后小太监拖着黄铜托盘上,又拿起了一本来。这会不是圣旨了,而是奏折样的书写文件。 这会倒是个好消息,是给大明的官员加薪水的,如今的薪饷还是国初时朱元璋定下的,早就不敷使用,更何况很多的政府开支都算在了官员自己的头上,也因此造成了无法想象的贪污受贿之风。 朱由校的大改,准备从刷新吏治着手,而这个加薪就是前奏,不可否认,大明的官俸太低,根本不足以让官员养活一家人。 消息一出,虽然所有官员精神都振奋了些,很多级别低一些的,也露出了些许笑容,但整个大殿中的气氛依然沉默无比。 现在放个好消息,怕是接下来还会有更大的刺激吧。一些有所预见的官员痛苦的想到。 刘若愚的话不停,依然在宣布今年接下来要实行的国策,加薪,合理的规划行政办公费用,界定官员冬夏不同季节的福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念到现在都不用和一口水,而且还是那么的流利清晰,音调也不变,一如刚开始,清亮中带着些尖利。 当然,现在宣读的这些只是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划分和品级俸禄定给,都是要详细研究的,这些就连内阁事先都不知道。年前,内阁忙碌的一直都是十一个部门的人员划分。 故而,他们现在也是和其他官员一样,在今天才知道的确是要加薪。 刘若愚的话语不停,但所有官员都感觉到了一股沉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沉重愈发的加深了。 甚至交错间,官员们相互目视,用眼神交换着自己的态度。 定国公徐希倒是劳神在在的站着,下定决心后,他的心态倒是平复下来。此时,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皇极殿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一脸的冷笑。 这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冷笑,他今天才发现,倒霉的不光是他们勋贵一系,还有如今当政的文官系列。 那么文官之后,下一个是谁呢?藩王?九边的将门?还是那些千年家族? 第二九零章 痛到麻木 刘若愚这次又念了蛮久的,因为这本奏折上不管有薪俸的调整,行政费用的划分,还有一个更加惊人的政策,官吏一体化,科举之后,所有官员统称公务员,没有官和吏的区别,所有中举进士都要从下面干起来,而小吏也有机会往上走。 换做往常,这些消息或许会让百官惊诧不已,甚至连连建言劝阻,但在此刻皇极殿内越来越凝重的气氛之下,已经不算什么了,百官面目肃然,都静静的等着,等着后面更加识破天惊的消息。 就连后面,已经在辽东实行过的皇权下乡计划在全国推广都无法人他们惊讶一下,霎时间,他们仿佛都成了木头人,没有了情绪一样。 在万众期待,或者说万众不情愿当中,刘若愚念完了包括加薪,行政费用划分,官吏一体化任用,皇权下乡一个四项大政策之后,终于停住了嘴。 刷!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侧目过去,齐齐的盯着刘若愚,或者说盯着他身后的黄铜托盘,在那上面,眼尖的官员已经看到了另外一本奏折文书。 放下手中的奏折,刘若愚喘了口气,从旁边端起了已经放凉的茶水,牛饮起来。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大殿中,显得十分的响亮。 此刻皇极殿中的情形十分的诡异,百官面色难看的注视着大太监刘若愚,皇帝在龙椅上,冷笑的看着底下的官员,而处于关注中心的刘若愚,却不管不顾的大口灌着茶水。 一时间,场面呆立。 只是,再多的水也有喝完的时候。 “哈!” 放下茶杯,刘若愚呼了口气,然后如同喝了酒般,撩起袍袖,使劲的擦了下嘴角。深呼几口气,略微平复下急促跳动的心脏后,他扭过头,看向皇帝,“陛下…….” 只是不等他说出什么,朱由校便大手一挥打断道,“念,继续念下去!” “是!” 刘若愚束手一垂,便恭敬的从黄铜托盘中,拿起了最后一封奏折,只是,这次他的手伸的无比慢,甚至隐隐间,他的手臂都颤抖起来。 这种现象在他托起奏折之后更加严重了,仿佛他拖得不是一本小小的、轻飘飘的奏折,而是千斤秤砣一般。 今天念的所有的圣旨、奏章,全部都是皇帝口述,刘若愚润笔,因此,除了制定政策的皇帝本人外,也就他是最清楚的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最后一封奏章的重要性呢,若是真的公布出去,怕是会天下大乱啊! “陛下……..”刘若愚抬起头,捧着奏折,有些哭腔的喊了一声。 “念!” 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锐,甚至比刚才还要更冷了三分。他高居在御座上,视野最是开阔,因而,他已经透过百官的身影,看到皇极殿外无声窜动围拢的身影,那明黄色的飞鱼服,无不彰显出他们的身份。 锦衣卫! 带头的正是许显纯,他刚从辽东抓捕了一批阻碍城防军建设的顽固分子,消瘦的身形上,似乎依然还残留着风雪。在他的手势下,锦衣卫将大殿团团包围起来,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似乎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进去捉拿乱臣贼子。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在此刻寂静的如同鬼蜮一样的大殿中响起,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新提拔为大都督的孙承宗。 他也猜到了皇帝想要宣布什么了。 作为辽东总督,哪里实行的政策就是大明内部的预演,皇权下乡出来了,征收商税出来了,官吏一体化也出来了。那么免除农业税,土地收归国有还会远么? 从刚才内府变更时,没有提到关于皇庄的处理他就隐隐的猜到了,而今看刘若愚几乎快哭了的表情,心中已经百分百的肯定下来。 除了这个开天辟地的政策,还有什么能将皇帝的近侍太监吓的快哭出来?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这么急躁呢?”孙承宗抬起头,看着皇帝年轻的面孔,微微有些不解。他不理解,皇帝为什么心底总是有股急躁的情绪。 有精明的官员,根据以往的风传,此时也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他们视界狭隘,没有孙承宗那么参与过辽东的治理,不太能肯定下来。 但饶是如此,场面还是有些骚动,甚至有些哗然声。 “威~武~” 大汉将军适时喊起口号,将骚动给也压了下去。而这雄浑的号子声,似乎也驱散了刘若愚心底的惊慌,让他重新镇定下来,翻开了奏折。 “朕承启天命,为大明亿万黎庶之主,自当……” 开头,是一段仿佛自述的文字,讲述了一些合理合法的正统性的东西,这是占据大义,将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上。 至于有没有用,看看下面微微变色,若有所思的官员就知道了。不过他们不是被朱由校这些话语给感召了,能当到四品官没几个简单的,都是些官场老油子了,岂能几句话就让他们五体投地。 只是年轻皇帝表现出来的的这种不疾不徐,师出有名,让他们纷纷赶到为难,打着一副为天下百姓计的态度,他们还真的不好反驳。 如此重大的朝会,消息绝对保密不了,何况有着帝国日报在手,今日说的什么话,表的什么态,定然是要见报的,若是因为自己的阻拦免农税的事黄了,自己以后怕是不用出门了,走出去绝对被农民给打死。 而且还不带有人伸冤的,甚至收尸的人可能都没有。 被皇帝占据道德制高点后,民间舆论才是他们惧怕的东西,此时,很多官员才纷纷意识到,帝国日报的出现没有那么简单。 尤其是皇帝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派驻如此多人员到各个行省州府,发行日报,扩大影响,绝对的居心不良。怕是早就在这些地方等着了。 “不好办了!”无数官员纷纷心中叹气,颇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奈感。 朱由校高居宝座,唇角挂着丝丝讥笑,真当朕没有任何准备就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免农税,收土地啊! 永定门外枕戈待旦的十万兵马,畅销天下的帝国日报,京师聚集的五万举子,这三个才是朱由此如此高调行事的底气。 第二九一章 土地国有 挂印辞官有排着队的人等着当官,回家聚兵反叛有着十万大军随意可以平灭,想要歪曲事实,曲解皇帝真意,却有着帝国日报引导舆论,将最真实的信息告诉百姓。 当初帝国日报执意以白话文书写就是为了不让人曲解上面的意思,白话文加标点符号,只要是个识字的,一看就能明白。而在大明,尤其是南方,识字的人不要太多。那些童生,年老的秀才,代写书信的落魄读书人,给几个铜板就很乐意为人读报。 如此情况下,舆论根本不会被士绅所引导。 可以说,朱由校从各个方面断掉了民间反抗的基础。当然,不反抗不代表就会合作,他们还可以玩冷暴力么。只是,朱由校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他不介意地方一些人的非暴力不合作,他现在只是想将这些制度给推行下去。 当一种制度,一种习惯被长久执行后,所有人都会视作理所应当,比如交税,在现代,就从来没有人认为有谁能够不交税,所有人将交税视作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朱由校,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至于他们的不合作,不是还有着地方的警察、锦衣卫和东厂么,大势所趋下,顽固分子只会成为某些人功劳簿上的资历,成为一例例的反面教材,除此之外,不会起任何作用。 朱由校冷笑的看着下面越来越慌张的群臣,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当然,以上这些理由,都不是他如此急躁推行这些政策的原因,其实,在等几年,他可以做的更好,只是他有些等不及了。 张嫣的出现,虽然让他欣喜的,有了个历史都证明过的贤惠老婆,但同时让他也产生了一种急迫感,他怕自己如同历史上的天启皇帝一样,死在七年后。 就算是自己重生穿越而来,已经翘动历史,那天启七年也绝地是他的一个大劫,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去。能迈过这个坎一切都好说,若是不能,怕是要入张居正一样,人亡政息。 这种情况是朱由校绝对不能容忍的,也因此,他才显得有些急切,迫切的想要将一些他想改变的,认为不好的,阻碍社会进步的东西给清楚掉,然后以另一种制度代替,使其成为一种新的默认的规则。 若是没有穿越而来,他管不到这么多,但如今自己身处这个时代,有着超越常人的见识视野,那么就绝对要担负起最大的责任,挽救国家民族于危亡之间。 一切一切,只因为他对这个国度,这个民族,这个文化深沉的情感。他绝不愿意再度让这个国家沦落深渊,百年黑暗。 绝不! 刘若愚的声音还在继续,一个又一个的大义倾泻而出,他的声音很慢,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让百官们听得清清楚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有圣皇天启,收天下所有田土为公,均分天下之民,不分男女老幼,以人口计,皆有田亩耕种,并诏免天下一切农业田地赋税,以商税代之。钦此!” 前面的大义很长,但真正的政策却很短,寥寥几句就交代清楚了,当然,这只是宣布,详细的政策会在帝国日报上公布出来,供天下所有百姓参阅。 短短的话语,如同惊雷降世间,将所有听闻这个消息的官员震的七晕八素,不知人事。传言听是一回事,而今圣旨正式宣布又是另一回事,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就这么要免税了?所有官员都迷茫着。 只是,免税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将土地都给收回去呢,均分给天下百姓?那土地非常多的呢?皇帝一句话就轻飘飘的收回去了么。 凭什么!这是我家历代积攒下来的土地,是用来传给子孙的,凭什么皇帝一句话就要收走!就算给免农税也不行,大不了我把农税给交上去就是了。 这几乎是所有官员的心声,对于免除农税,以商税代之,他们就算不赞同,但心里也不等不承认,这是一项善政,但为何如今非要和免税挂钩呢? 对于圣旨中的小小牵连,所有官员都看的一清二楚,皇帝这是想要用免税收拢天下百姓之心,然后倒逼大族。 “陛下不可,此策颁布,定然天下大乱!” 连续几声高呼在皇极殿中响起,几个老臣冲出来,跪倒在地,不停的叩首。这是如今正月大朝会开始到现在,百官们唯一发出的声音。 “陛下,为大明两百年江山计,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不能乱来啊!” 几个老臣砰砰砰的磕着头,声如泣血杜鹃,哀鸣阵阵。发自肺腑的声音,让百官黯然。 “请陛下收回成命!” 呼啦啦一大片官员跟着那三个老臣出列跪下,大声疾呼,看他们言辞恳切,声如泣血的样子,真真是大明最忠心的大臣。只是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实意为大明江山社稷操心,为朱由校担心的大臣,就不得而知了。 皇极殿中,跪倒了一大片臣子,但依然有很多站立着,没有跪下去,他们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而这些站着的当中,几乎都是左右最前排的那一个集团。 还有的是刚刚圣旨宣读中,确定为各部尚书侍郎的人,他们因为这新升上去的官职,心中犹豫,也没有跪下去。仔细一看,出列劝阻的都是三四品的官员,而二品以上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朱由校以一句诗句开头,缓缓开口。看着下面还有大概一半站着的官员,有些欣慰的笑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没有在此刻逼宫,都是对他最好的支持。 冷冷的一句诗,如同利剑般扎在百官的心口,说实话,这句诗的存在,一直都是下层民众对那些占据无数资源的上层无声的控诉。而以这句话开头,也表明了朱由校的目的,绝对的站在寒门的一边。 说实话,跪下的臣子中,几乎都是家中豪富,田亩连绵的,而站着的,二品以下的,全都是寒门出身,虽然他们此时名下也有土地,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投献的,真要被皇帝收回去也不多,和自己的前程比起来,这些土地算不得什么。 换做是之前,他们也许会跟着闹腾一下,毕竟他们也是人,也要吃穿用度,还要养家,而这些都是要花钱的,钱从哪里来?不就是从地里面出么。 但现在不同了,皇帝刚刚加薪,而这个薪俸也不是一般的丰厚,以内阁首辅为例,一年下来,怕是得有五万两白银了。整整五万两啊。一年五万两的薪俸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在明代,一般想要走关系,到阁老哪一级别疏通关系,调任升官的话,一次也不过才两三万两银子。由此可见,明代银子代表的购买力。 如今这些站着的官员大都是三四品,等调整完毕后,肯定会提上那么一两级,到时候参照首辅标准,自己一年的薪俸下来,最少也要有一万两啊。一万两什么概念?就算是对于此时的李汝华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何况,皇帝还承诺,每五年还涨一次薪俸,意味着今后的工资还会涨,如此厚的薪饷,还要土地干什么,凭着这些钱,自己就可以养活整个家庭了,而且过的还很优渥。 而这,也是如今还能站着一般官员的原因,他们名下没有多少土地,收不收田对他们影响不大,还不如先顾着自己的前程再说。 “这田,朕是必定会收回来的,只是,这方法还值得商榷,比如是赎买,还是予以保留土地,由官府授予经营权,亦或者,让朕使用武力,强制收回。”看着下面跪着的大臣,朱由校的话飘然而出,令他们一窒。 是啊,皇帝又没说是要抢的,还是可以官府出钱赎买,然后在分给百姓么。虽说赎买也是要将土地都收走,但这个手段却缓和了很多,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么。 再说了,后面不是还有什么授予经营权么,虽然词语冷僻,但显然也不过是指永佃权之类的事物,也就是说,皇帝只是想将土地明面上收回,但实质是还是让他们自己耕种。 如此的弯弯绕绕,很快就在这些官员们的脑海中转过,随着他们的思索,本来沉闷到几乎凝固的气氛,此时开始松泛起了。 真正的土地政策到底怎样,除了朱由校自己没人清楚,但现在皇帝说的话也是一种背书,让整个场面缓和起了。 只是,这些跪着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然犹豫不决,不敢从地上起身。都是老油条了,这种官场上惯用的拖字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是以,皇帝此刻抛出来的这个台阶,他们犹豫,要不要下。 只是,朱由校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他看着下面没有一点动静的臣子,断然喝道,“尔等还执迷不悟么!” “锦衣卫何在?” “锦衣卫佥事许显纯在此!” 随着皇帝的喝问,很快许显纯就带着大批的锦衣卫进入大殿,迅速将那群跪倒着的臣子们围起来。朱由校这是准备下狠手了,若还有人执意跪地不起,先拿下再说。 “尔等还不起身?”朱由校最后一次问道。 第二九二章 死谏 看到大批的锦衣卫过来,所有官员登时明白过来,皇帝这是不惜一切也要推行这个政策了。不论自己是赞成还是阻止,都无法阻挡皇帝的动作。因此,想通的人在锦衣卫虎视眈眈的压力下,很快就起身,回到了百官序列。 随后,越来越多的官员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场中很快就剩下三名老臣,正是第一个带头跪扣的。 “陛下不可啊,天下会大乱啊!”三个老臣没有管其他人,自己只是一个劲不住的磕头,希望朱由校能收回成命。砰砰砰的响声不停,他们的额头很快就红了,甚至有血丝浮现。 “将他们拿下!”朱由校不理三个老臣的劝谏,直接让许显纯拿下。 “得罪了。”许显纯低声道,然后便挥手,让下属上来,将这三个老臣给扭住拖下去。 也许是见皇帝态度坚决,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中间那个呼声最大,脾气最刚烈的老臣扯着嗓子大喊。 “你这昏君,如此倒行逆施,定然让社稷倾覆,江山大乱,我看你到时候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这老臣子被拖着依然咒骂不停,只是朱由校充耳不闻,当做听不到。 然而,这老臣子越骂越激烈,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而且还不停的挣扎,让两个锦衣卫几乎擒拿不住。 “真是废物。”许显纯眉头一皱,准备自己亲自动手,将这倔老头拖下去。哪想到,这老头忽然情绪一激愤,用力挣脱了两个扭送他的锦衣卫,大声怒骂道。 “你这昏君,定然让江山大乱,老夫贱命不足惜,今日就触死再次,看你如何走向穷途末路!”老臣子骂完,便扭头一冲,朝着一根粗大的柱子撞去。 砰! 老臣子的额头接触柱子后发出一阵猛然的声音,巨响之后,老臣子的身体缓缓滑落,一股浓郁的鲜血从撞击处往下流,鲜艳异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老臣子骂完就直接撞到了柱子上。许显纯脸色难看的走过去,不管怎么说,犯人都是在自己手上丢的,都是自己的责任。 几步走到柱子旁边,许显纯低下头,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脸色异常难看的站了起来。 “没气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朱由校一愣,他们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会有人死谏自己。 凝视着尸体,朱由校神色复杂,他当然不是为对方可惜,他知道自己想实行的土地国有化会遇到多么大的阻力,那些既得利益的地主阶级绝对会疯狂的抵抗。只是,没想到第一例流血,竟然会是在朝会上。 死的太不值了! 这是朱由校最真实的感受,也许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行为是在卫道,但这样的行为放在历史大势下去看,却是螳臂当车,阻碍社会的前进。这次是朱由校感觉到不值的原因,人死了,日后在别人的看法和谈论中,还没一个好名声。 “拖下去吧!”朱由校的态度依然冷淡,仿佛死的不是大臣,而是阿猫阿狗。他挥一挥手,便让许显纯将尸体拖下去。 “是!” 见皇帝没有责怪自己,许显纯也松了口气,带着人,麻利的将场面处理干净。而这期间,朱由校就和百官们凝视着,他不说话,百官中也没人看口,双方就这么静静的对峙着,直到大殿中的锦衣卫消失。 “自今日起,改制开始,地方分省府县三级,设巡抚,知府,县令主政,其品提升一级,为从二品,从四品,从六品。待春闱结束后,吏部分派官员到地方,开始改制。”沉默许久后,朱由校终于开口,做了个总结。 在更改了一些小小制度后,算是宣布改革开始! “是,谨遵陛下谕令!”李汝华带头,躬身应道。后面的内阁内府大都督府官员齐齐跟随,而后,便是更多的官员开口。 声音虽然不甚整齐,但却再也没有刚才逼宫的气氛。这让朱由校稍微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出动锦衣卫,血溅五步了。 朱由校便挥了下手,示意刘若愚宣布早朝结束。 刘若愚会意,清了清嗓子,喊道,“正月大朝结束,百官……..”只是,他还没说完,一个人便从队伍中走出,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且慢,臣有本要奏!”高喊的人正是被忽略了很久的定国公徐希。 看到他出列,朱由校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许久未上朝,如今出现在朝会中,显然不是想要参加朝政,而是有事要禀报。 说真的,刚才一系列的变化,让朱由校彻底将他给忘了,本来他还打算在朝会结束时询问一二呢,结果自己彻底忘了这一茬,徐希无奈,只好自己禀报。 “咳咳!” 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朱由校开口问道,“徐爱卿,有何要事?” 徐希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其他也是因为数量众多,精彩万分的政策给倾倒,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目的,而后更是发生了死谏的戏码,更是让他震撼,直到刘若愚要宣布大朝结束了,他才回过神来,匆忙出列打断。 好在,皇帝没有怪罪他。 徐希定了定神,拱手道,“定国公传自先祖徐增寿,如今已有八代。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何况臣之八代传承。魏国公徐弘基之事,令家门蒙羞,也令老臣反省。经过长久思索后,臣才慨然发现,徐氏一门,福德已衰。故今日老臣无状,特请陛下,革去老臣定国公之爵禄,以存徐氏一门。” 哗! 百官再度哗然,饶是刚刚经过了免税和土地国有化的洗礼,此刻他们依然免不了震撼。被视为大明架海紫金梁,一门双国公的徐氏也要衰落了么? 看着低头跪下,请皇帝革去公爵爵位的徐希,在想想已经身首异处,全家发配辽东的魏国公一脉,所有官员的脑袋都是混沌一片。 此时回神想到,刚刚登基才一年的天启皇帝,竟然干了如此之多的大事。 大明,已非昨日之大明! 第二九三章 深谈 对于徐希的请求,朱由校自然没有什么不允的,他微微一笑,为对方的识时务很满意,“交出交出你家土地即可。” “是,陛下。”徐希拜道。略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此刻显得极为无助。 “将你家的嫡子送一个到禁卫军吧。”朱由校扫了一眼,想了想,补上了一句。 “多谢陛下。”朱由校此话一出,登时令徐希狂喜,原本灰暗下去的眼神,登时爆发出惊人的色彩。 张世泽的例子在前,给了他无穷的希望,只要有人能在军中出头,还可保自家不衰。况且,他徐家传承八代,底蕴深厚,尽管没了公爵之位和土地,但想要出头,比常人也要容易的多。 如今这个结果,却是最好的了,再次拜谢后,徐希回到了队伍当中,虽然没有爵位,但他身上萧瑟的气息也一概消失,整个人变得平和起来。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满意的点头,当初他接受张世泽也是存了给勋贵多典范的意思,只是这步棋子埋下多年没有启用,让他险些忘了,如今徐希的请求让他遂然想起,便这么随手步下。 天下土地,从法理意义上来说,都是属于皇帝的,然后被发卖出去,就成为私人的。但出了农田之外,其他山脉矿山森林之类的,依然在官府名下,在皇权彰显的年代,没有人敢于侵吞。 所以朱由校真正要收归国有的,不过是农田罢了。而这些当中,绝大部分又掌握在勋贵、地主、卫所和番王手中。 卫所如今依然腐朽不堪,且他大军练成,已经可以随时拿下,而勋贵有了徐希这个例子,开了个很好的头,后面的不想被牵连剿灭的话,最好的做法就是如徐希这般,献上爵位和土地,还能送一子入军,得到些机遇。 不然,等他他们的,绝对是发配辽东的下场。 卫所勋贵好结局,番王也难不到哪里去,只要他能下狠手,一声令下,就能将番王给收拾了。毕竟以大明养猪似的宗亲政策,他们对上皇帝,是毫无反抗之力。 真正难解决的,还是地主啊。皇极殿中的百官,京师五万举子,他们身后全都是地主家庭,地主阶级。就算以前不是,考中了举人,当上了官之后也都是了。 而大明,就是建立在大大小小的地主之上,从他们中选拔官僚,治理天下,维持统治。可以说,地主阶级就是当今天下的统治阶级,而朱由校就是最大的地主。 对于地主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而对于想要他们命根子的人,他们绝对会誓死反抗,哪怕这个人是皇帝也不例外。 朱由校的做法,在大明百官看来,就是在自掘坟墓,自觉于天下。 “朝会结束,百官退朝。”刘若愚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次没有意外,群臣缓缓退出大殿,依次散去。 “杨大人,陛下口谕,让您留下来。” 杨涟本来也神情恍惚的准备离去,不想却被刘若愚拉住。听到对方的话后,他显然一愣,但随即想到自己目前执掌的东西,无奈苦笑起来。 依然明白帝国日报时何等利器的他,哪里会想不到皇帝找自己的原因,不过是公布详细信息,引导舆论罢了。只要让所有最底层的平民百姓明白了土地收归国有对他们的好处,那么这些百姓就不会跟着地主士绅乱起来。 而没有这些人的跟随,区区地主士绅才多少人,根本造不成多大的乱子,警察就可以将他们拿下。 而这样的引导,全靠帝国日报。 “呼~” 杨涟长长吐了口气,饶是以他坚毅的性子,如今也忍不住泛起无力感,想要将皇帝的意志准确的传递到全天下每个百信心中,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难了。 “公公带路吧。”杨涟无奈应道,不管怎么说,皇帝召见还是要去的。 刘若愚点头,转身带着杨涟欲离去,只是这时又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刘公公且慢,吾等三人也欲求见陛下。”李汝华、孙承宗、徐光启三人联袂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刘若愚看着三人,有些犹豫。此时三人求见,用屁股都知道,还是关于刚才的收归土地的事情。刘若愚也算是饱读诗书了,他自然明白,皇帝这样的政策出台,会引起多大的乱子,因此他心中也是不大赞成的。 只是他是个太监,对这种国朝大事不便开口,因此见到有人想要劝阻,只是犹豫了下,便点头答应。 “三位都是中枢重臣,想要见陛下自无不可,三位大人请随我来。” 很快,刘若愚带着他们朝后面走去,不过几分钟之后,便停在一处暖阁门口,这里并未出皇极殿的范围,显然皇帝召见杨涟的事很急。 “陛下,杨大人带到。” “进来吧。” 很快,杨涟走了进来,只是令朱由校吃惊的是,后面还跟着三个人。见到孙承宗三人,他微微一愣,便明白过来。 “你们也是来劝朕的么?” “是的陛下。陛下天人之资,军略政务无不精通,缘何今日如此不智,出此政策。”孙承宗第一个毫不犹豫的劝谏,他踏前一步,厉声喝道,“陛下可知隋炀乎?可愿如他之下场乎?” 就算是在辽东,对于那些无主土地,也是以皇庄的名义分发下去给百姓租种的。哪里像今天,赤裸裸的宣告天下,土地收归国有,这简直是逼着人造反啊。 尖刻犀利的话语,令刘若愚脸色大变,他偷眼瞧去,发现劝谏的三人毫不在乎,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皇帝,而反观朱由校,也只是开头愣了下,后面也是平淡。 隋炀帝的下场刘若愚是知道的,那可是二世而亡的朝代,死亡国之君啊,孙承宗如此说,是认为陛下是第二位隋炀帝么? 就算你孙高阳是帝师,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吧。看着立场坚定,毫不在乎的三人,刘若愚眼角直跳,他发现今天自己带这三人过来就是个错误。你说劝谏就劝谏吧,要不要这么直接露骨啊,文人不是讲究一个婉转么。 和刘若愚的惧怕腹诽不同,旁边站着的杨涟几乎忍不住喝彩,隋炀,这个比喻真好,以隋炀帝观之,当今圣上还真的有几分相似,甚至可以说更胜隋炀几分。 都是那么的雄才大略,却又都性情急躁,操之过急。 “陛下,就算要将土地收归国有,也不可操之过急,此事天下之难,当缓缓图之。”徐光启也忍不住上前说道,他倒是不怎么反对均分田地这事,但明显不应该现在实行啊。 “你们也是如此想么?”朱由校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淡淡道。 “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三人齐齐拜道,反倒是杨涟愣了愣,看着跪倒在地的三人,犹豫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跪下去。 他们三人的反应,不出乎朱由校的预料,或者说,大明天下任何一个人,听闻了朱由校的想法,都会是这个反应。 此时的人们不知道统治阶级这个概念,但宋朝一句很有名的话他们却牢牢记住,皇帝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而朱由校的国策,是逼着所有士大夫站在他的对立面啊,举国皆反的情况下,这个皇位怎么还可能坐得稳呢。 “你们啊,还是没有看透啊!”朱由校没有反驳,而是长叹一口气,他的这个反应,反而是令跪着的三人有些纳闷,没看透?什么没看透,难道陛下在这个政策下还隐瞒了什么么? 仔细想想,除了如何收将土地农田收归国有的方式外,这项政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啊。莫非,皇帝指的是他手段中蕴含的深意?可是你没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怎么看得透! 再说了,任何的深意,和地主的命根子相比也都比不过,他们根本不会管这些的,他们只知道,皇帝想要拿走他们的土地,这就够了。 “请陛下赐教。”不过,三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答道,不管皇帝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苦衷,都要说出来,然后我们将它一一驳倒,或许能改变陛下的心意。 他们虽然没有交流,但心中的想法却惊人的一致。 “你们可知为何中原王朝无法长久,延续不过三百年,便会走向灭亡,被新朝鼎立,改朝换代?” 皇帝开口第一句话便让他们有些震惊,隐约间,他们觉得自己会听到些不得了的东西。他们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听着,而皇帝显然也不指望他们回答,只是问了一下后,便继续自己的讲述。 “朕便观前朝之治乱兴衰,总结下来,不过两点罢了,土地和人口。”说到这,朱由校眼神深邃,抬起头来,看着前方虚空,视线仿佛跨越了时间长河,看到了无数朝代的兴亡。 看到这一幕,孙承宗、徐光启、李汝华三人隐隐一震,感觉此刻的皇帝人的气息徒然消失,身上多了些莫名的感觉,让人觉得虚无缥缈,却又浩大博然。 很自然的,他们联想到了最近慢慢流行开的,陛下乃昊天上帝转世之身,此次临凡,乃是自攒功德,以地伐天,重立天庭。 往常他们都是嗤之以鼻的,但如今看着皇帝浩渺的神情,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了这个传闻。 【作者题外话】:今天为社会做出了点贡献,到鲜血,好多啊。 第二九四章 治乱兴衰之由 “我华夏一族,三代以降,历代都在向外不停开拓,获取耕地,发展壮大。然则,天下间土地是有数的,不论如何垦荒开拓,都赶不上人口的增加。人口多,需要的土地就多,生产,繁衍,发展,过更好的生活,这是每一个人都希望的。” “当土地承载不了人口负重时,便会爆发叛乱、战争,人死了很多,需要吃饭的少了,那么自然就会安定下来。当然,若是每个人都有土地,自然的演变,从一个朝代立朝到灭亡,估计要很久。” “但人皆有私,官吏,权贵,士绅,无不用尽手段,攒取土地,实施兼并,人愈多,而土地俞少,士绅权贵,天灾人祸又加速了这一过程。到了王朝末期,往往一场天灾,就让无数人无法生存,这种情况下,不反也反了。” “当人死的够多,土地够用了,那么便会安定下来,新的朝代开始兴盛起来。遍观历朝历代,无不如此!” “当人死的够多,土地够用了,便会安定!” 杨涟双眼无神,喃喃自语,简短的话语中,却透着说不出的血腥,这几句话的背后,却涵盖了每一次的治乱交替。这后面,是无数的尸骨啊,是无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家庭啊。 在场听闻这番话的人,无不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出现在额头,给他们带来丝丝寒意,一股无比惊悚,让人从内心深处颤栗的寒意,从脚底涌起,爬满他们后背,带来彻骨的冰冷。 几人伸手一摸,竟然发觉后背里衣都湿了。 “如何,还劝朕息事宁人么?”他们惊诧间,皇帝淡漠的话语传来,他们抬头一看,却见陛下正淡然的看着他们。 此时朱由校的身上,已然没有刚才宛如天人的气息,而是变成了平常的样子,看起来正常多了。 好吧,若是朱由校知道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定然破口大骂,什么宛如天人,什么正常多了,老子就没变,只是刚才中二热血了一把而已。 既然朱由校不知道,那么这场谈话还能继续下去。 孙承宗和徐光启两人,都是当世人杰,他们虽然没有想得透彻,但隐约间也从朱由校的这番话中悟出了什么,结合皇帝想要将土地收归国有,均分田地的政策,两人苦苦思索着。 反倒是李汝华,人有些老了,根本没有联想起来,他从刚才王朝兴衰的累累尸骨中醒来,便皱眉问道,“可是陛下,土地不够开拓土地就可,比如迁内地人口入辽东,为何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土地国有化呢?” 好吧,李汝华人是老了,但问的问题直指要害,既然土地不够,就开拓啊,何必纠缠内陆土地呢。 “王朝新立,土地也是够的。”但朱由校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句户,就让李汝华哑口无言。 是啊,历朝历代建立时,由于经历了战争,人死光了,土地自然够种,于是便有了兴盛,但后来为何土地还会不够呢?一是人口增长,二是土地兼并,最后所有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上,而后一场天灾下来,百姓无法果腹,又要缴纳沉重的赋税,活不下去,就只好造反了。 “既如此,免了农税即可,何必要掘人命根。”李汝华再问,他是不问到底不罢休。 不过,这次回答的不是皇帝,而是孙承宗,他看不过去李汝华的愚钝了,“免税后,土地获利更大,地主士绅会更加拼命聚敛,无地之民只会越来越多,如此多人,朝廷如何安置?” “去当佃农啊!”李汝华脱口而出,只是刚一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面对皇帝和其他同僚投过来的诧异目光,他讪讪一笑。 佃农过的有多悲惨,看看大明天下的佃农的日子就晓得了。免税之后,土地不用交税,地方的地主士绅肯定不择手段的兼并土地啊,而在如今大明天下,经济未转型,手工业还未兴盛发达,土地依然是最主要的生产资料。 这样的情况,哪怕朱由校也无法阻止,免农税,开启的不是盛世,而是一个更加疯狂的时代,当最后土地集中到少数那么一撮人的手中之后,全天下的农民就成了这些地主的奴隶了。 没错,就是奴隶,不是佃户,不是长工,而是奴隶。面对没有土地,永生永世,子子孙孙都是奴隶的情况,那些老百姓会怎么着? 除了造反外,他们别无选择。 李汝华也是久经政事之人,他如何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看来,封建土地所有制真的不适合免税。要交税的时候都疯狂的聚敛,更何况不要交税的时代了。 “不破不立,朕欲均分田地,以天下大乱为代价,带领大明,走出这王朝治乱兴衰之循环,免除天下百姓三百年一次,遭受朝代兴替之苦。” 铿锵的话语,给暖阁中的五人莫名的震撼,他们看着皇帝,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轻的面孔下面,竟是如此惊人的魄力和雄心。 面对皇帝的滔天大志,李汝华,孙承宗,徐光启,杨涟他们齐齐沉默。 整个殿阁中,陷入了诡异莫名的沉默。朱由校也不急,静静的看着他们,他坚信,徐光启和孙承宗两人绝对能转过弯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徐光启忽然抬头看向皇帝,只见他眼神若火焰般熊熊燃烧,里面蕴含着一种莫名的期望和晶莹,他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敢问陛下,要如何均分天下土地。” 人口是持续增长的,但土地不论怎开拓,都是有限的,再加上土地兼并和天灾人祸,最后都会演变到末世大乱,这是无解的。刚才的沉默,徐光启便是在思索这其中的关系,想想有无其他办法解决,但很可惜,他也想不出来。 而照皇帝的言论来看,他的土地国有化政策,似乎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只是这两者之间的关联,他怎么也想不通。土地国有,均分田地之后,便能天下大治么?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的联系很荒谬。 故而,他便开口问道,若是能解了他的疑惑,他便鼎力支持皇帝改革,均分天下田土。与此同时,孙承宗也目光灼灼的望了过去,显然他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关联,想要看看皇帝怎么说。 第二九五章 断土地之根 皇帝为天下之主,做出的国策一定是要有利统治的,是维护某一方面的利益。此次既然要绝了地主的根,倾斜农民,那么就必须做到,每个农民都有一份土地,但是人口不断增长,而土地增长绝对跟不上人口的增长。 均分之下,总有一天会不够的,那么到时候如何解决呢?这是均分土地政策的一个致命之处,改变土地的分配方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陛下所说的土地无法承载人口的治乱之源。 孙承宗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辽东一年下来施政经验和皇帝提出的理论在脑海中相互结合,给了他超卓的见识和大局观。 联想到皇帝一直孜孜不倦的打造海船,训练海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仿佛有一层纸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解除到更广阔的天地,这种感觉颇为难受,让孙承宗不由的皱起眉头了。 最后,他只好无奈放弃自己殚精竭虑,想要跟上皇帝思路的努力,和其他几人一样,静静听着陛下讲解心中的思路和施政想法。 杨涟,徐光启,李汝华,乃至刘若愚都是如此,聚精会神,务必认真,他们心中隐隐有着猜测,若是能领会今天的讲话内容,接下来必然能跟随皇帝的脚步,征战长远。 把握住了皇帝思路的脉搏,便能以此为自己搏利,就算自己用不到,自己的学生呢,自己的后代? 皇帝为帝国之主,他的意志昭示着帝国前进的方向,谁把握住了,便能乘风而起,站在帝国这艘船的船头,操持着这艘大船。 由此可想而知,今日朱由校这番话的价值之大。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此刻才神情紧张的看着皇帝,哪怕不能理解,也要先行记下。 看着几人宛如乖巧的小学生一般认真听课的样子,朱由校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明白他们心中的小算盘了。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这些今天不说,但春闱过后,也是要教授给广大学子的,是以他毫不隐瞒,以简洁的话语,开始诉说自己的想法。 “第一步便是收缴天下田地,而后以户籍人头均分,不论男女老幼,都有一份耕地。当然,这份耕地他们仅仅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没有交易权,他们也只能用这块耕地来耕作。不能交易,不能转让,上面种植出来的粮食都归农民自己,官府不收取任何赋税。” “而想要种植经济作物,也就是棉麻桑等,就必须以公司为名,从官府处承包土地使用权,缴纳费用,进行使用。而这些作物卖出的钱财,则以商税征收。当然,有大家族土地众多,也以此方式进行,不论他们是种粮食还是种什么,必须以公司的名义进行,不能以个人的名义进行。” 说到这里,几人惶然,陛下还没有疯狂的到直接收缴土地,这里就留有了一个缺口,世家大族丧失的,仅仅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土地所有权。 看到他们恍然大悟的样子,朱由校微微一笑,“所有土地纳入官府掌控之下,承包者只有使用权,不得交易,不得变更使用方法,农田只能用来种植,宅基地只能用来建房子,道路也只能是道路,另做他用,必须经过官府和国土部的审批。”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土地政策,没有地的官府分给土地,有地的则必须纳入官府掌控下,成立公司进行经营,这是一种另类的,不流血的土地国有化,比后世土地革命要温柔的多。 当然,没有见识过土地革命的明朝士绅恐怕不是这样想,他们只会觉得皇帝太恶毒了,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命根子给拿走了。 不过在场的都是高士,自然不会觉得这个方法有多么的残酷,只是出乎预料的觉得皇帝太温柔了。 “敢问陛下,何等人有资格可以保留麾下土地,成立公司,经营运用。”眼中精光一闪,政治嗅觉敏锐的孙承宗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其他人也不傻,听到这问题后,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闪烁的看向皇帝。杨涟和徐光启的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只有李汝华略微慢了些。 “真的是老了啊,以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见此情景,李汝华不禁长叹一声,逢此大争之世,竟然无缘参与其中,真是让人扼腕叹息,恨不能晚生二十年。 很明显的,几个政治上的老狐狸都发现了这里面的漏洞,天下土地,按照皇帝的意思,终归是要均分给百姓的,不可能每个地方都保留这样聚拢大量土地的公司,那么如此一来,就产生了名额的问题。 历来一旦涉及到了有限的名额,就表明后面牵扯到了巨大的利益。纵然成立公司经营土地后,要承包费用,要交税,但这样恐怕那些地主也会咬牙接受,谁都不会无缘无故放弃自己名下土地的。 “哈哈,孙师老当益壮啊,一下子就发现了。”朱由校哈哈一笑,似乎对孙承宗的敏锐反应很满意。 他笑着伸手一指,说道,“还有何人,京师五万举子罢了。”顿了下,朱由校手指摆动,指向在场几人,“还有你们。” “全部?”孙承宗紧逼问道。 “不,举子中考中进士者,以及官员中有大量田地者。” “呼~”等到了答案,孙承宗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的沉重担忧,他拱拱手,佩服道,“陛下权谋之道精深,老臣佩服。” “臣等佩服。”其他几人此刻也从这一问一答中回味过来,明白了这其中的意义,齐齐出生赞道。 其实这很简单,拉一派打一派罢了。并不是所有地主当中都有人做官的,很多人都仅仅只是家中有些田土罢了,最多也有就有些功名罢了。所有家中有土地,又能考中进士或者当官的家族,显然都是帝国的精英,而只要笼络了他们,其他地主,不足为惧。 而这样的中小地主,显然是最多的,能够分出来的土地也是最多的。当然,孙承宗几人不是为了自己能保留土地而高兴,而是因为朱由校的手段而高兴,如此一来,几乎天下皆反的局面转瞬就变成了零星作乱。 只要中枢以及地方官员不乱,他们有信心将所有叛乱都镇压下去。 看到他们的喜色,朱由校不以为意,“官员能保留的土地也是有一定数量的,不可能无限的多。七品以下为一千亩,三品以下为两千亩,三品以上为三千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怎么可能没有限制的让人从中牟利呢。”李汝华笑眯眯的答道,对于皇帝的限制毫不在意,他在意是皇帝拉拢官员的方法本身,保留一定的家族土地和提高薪俸待遇,如此双管齐下,绝对能加大部分官员给收拢住。 毕竟不是所有官员都是家中如徐阶那样,有着几万亩的土地,很多官员有个上百亩就不错了,还有更多的官员,寒门出身,名下只有些投献的地,这样他们就更不在意了。 甚至皇帝的政策一出,他们还可以操作一下,在真正实行的时候,为自己谋夺些土地,成立公司。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与今天的谈话无关。 对于三人的喜色,朱由校有些奇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过高兴不是坏事,这说明自己的政策制定的很好,不然几个老狐狸也不会是这种反应了。 “好了,回归正题,土地国有化仅仅限于土地,其他田宅商铺金银细软,朕是一概不动,分文不取。所以地主们失去的也只是土地而已,最多是一季的收成。诚如你们所想,均分土地,只能济得一时,不能管长久,而这就需要其他手段了。“ “众所周知,汉唐有所谓丝绸之路,而两宋也有海上的丝绸之路。自陆上丝绸之路断绝后,海上丝绸之路就愈发的兴旺发达,乃至禁海也不能阻,可见其利润之大。四海外皆有夷人,他们渴求我华夏之丝绸茶叶,我的也渴求其香料宝石,断绝土地之后,地主士绅想要聚拢财富,就只能将目光投往海外。” “海外资源甚多,不说远的,单日本就盛产金银,朝鲜北部盛产铁石,海外大岛菲律宾有上好铜矿,可补我华夏缺铜。除此之外,还有香料群岛,更有那泰国越南之地,水稻一年三熟,当地土人播种之后根本不管,坐等收成。而入泰国越南之地,在海外多不胜数。往南洋极南而去,有大岛,其面积有大明一半大小。” “极东而行,有大陆,国土数倍于大明,其上气候温和,适宜小麦种植,我大明得此大陆,不说亿万国民,再多个十倍也能养活。” 这一番瑰丽玄奇的话语,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让几人一窥天下,广袤的大陆,听得他们神摇目眩,几不能自持。 “海外有如此土地,其实不用均分田地,也能养活天下百姓。那你们知道朕为什么一定要土地国有么?”朱由校灿烂一笑,洁白的牙齿,几乎耀花他们的眼睛。 “为何?”几人傻傻的问道。 “不断根,如何绝地主之利,不断根,如何让他们将目光投向海外。” 第二九六章 满城尽是哗然声 皇帝洁白的牙齿和森然的话语,似乎一直在眼前晃荡,几人直到被寒风吹醒,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皇极殿,出了皇宫。 仔细回想下,脑袋中根本没有后面是怎么出来的记忆,有的只是对“不断根,如何绝地主之利,不断根,如何让他们将目光投向海外。”这番话的惊诧和膜拜。 孙承宗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今天的一番谈话,对他来说是一场冲击,其烈度不下于当初会猎女真之战,皇帝神兵天降,以大船出现在女真背后,狙击敌人。 这场谈话让他的视野大为开阔,不在局限于大明国内,而是放眼天下。 一边回味着皇帝话语中的精髓,孙承宗的注意力也渐渐放到了自己的工作上面,身为大都督,他责任重大,要提前为战事做好筹划。比如,一直都是重中之重的海军重建。当然,在正式就任之前,他还要回辽东一趟,办好交接事物。 今次回来能调任大都督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是他根本想不到的,辽东总督他当了才一年,很多事只是刚刚打了个基础,想要彻底成熟稳定,还需要一定时间的运转,而这些,都是需要他去交接好的。而且,当时自己以辽东总督的身份从皇帝这里讨了这么多的好处,也必须带回去,落实下去啊。 自己,虽然今后变成了武职,但内阁中也需要一些奥援的。 想着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孙承宗离开了大明门,往自己赶去。和他一样急匆匆的还有徐光启,他也是有着一大堆的事情要厘清交接,特别是手头的几个计划,尤其是战舰的设计定型,已经到了最后,必须要拿出成果。 “咳咳咳!”被寒风一吹,李汝华又开始不停的咳嗽起来,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又身为首辅,劳累了一年,那就更差了。 “真羡慕他们啊!”颇为眼热的看着离去的徐光启和孙承宗,李汝华失落的摇了摇头,登上了自己的马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过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他也要鼎立支持皇帝。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感觉盛世离自己如此的近。 杨涟是沉浸最深的,他本就比其他人年轻,而且心思更为纯粹,受到皇帝热血话语的感召也就更加的深刻,等到他从极度狂热意淫的境地中回来时,其他三人都已经走了。 “真是任重道远啊!”他悠悠叹口气,国有化土地的第一炮,将由他执掌的帝国日报来打响,而想要做到让百姓皆听闻理解皇帝的意思,就全靠他的文章了。 整个大明帝国,亿万黎庶百姓,全都要听闻他的话语,在这逆天的难度之下,是遮盖不住的雄心壮志。 “我发誓,一定会将土地国有化推行下去,造福天下百姓的!”杨涟挥舞了下拳头,然后也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在解决了天下皆反的绝境之后,对这项政策最鼎力支持的就是他杨涟了,一生清正的他,绝对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土地国有化这项明显有利广大百姓的国策如此上心。 皇宫中,朱由校对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一脸激情过后的疲倦,朝会他其实不累,坐在一旁看着百官的表情大戏,他怎么会累呢。真正让他劳累的,还是朝会后的这场谈话。 “不过,明代的官员还真是好骗呢。”朱由校不无得意的想到。 其实,还有另一个解决人口土地的办法,那就是提高田亩的单产能力,比如后世的杂交水稻。袁隆平的杂交水稻培育并无多高的科技含量,里面更多的是专注以及大量的时间精力。 纵然大明比后世现代少了很多条件,但花个几十年来培育的话,就算没有后世那么高的单产,但也会比现在增加很多。 只是,这种缓慢的攀科技道路,朱由校怎么会说出来,不将土地国有化营造的是唯一生路,他们几个怎么可能会鼎立支持呢。 再说了,这种慢悠悠的方式,哪里有纵兵海外,屠城灭国,抢钱抢粮来的爽快,来的快捷啊! 随着朝会的结束,正月大朝的情形慢慢的开始传播开来,高官到下面的小官,从小官到吏员,从吏员到士子,再从士子到百姓。 朝会结束时差不多是正午,经过一个下午的疯狂传播和发酵,登时整个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师官场。而由于京师聚集了五万举子,他们和这中枢的官员千丝万缕,消息一下经过这五万人的谈论,登时遍布全城。 霎那之间,所有人几乎都在谈论之逆天般的土地国有化。上到内阁大学士,下到街边摆摊的小贩,议论纷纷,舆论汹涌。 无数家有良田的举子,义愤填膺,觉得圣天子怎能如此巧取豪夺,全都叫嚣着要伏阙请命,扣响宫门,让皇帝撤销圣旨。 这些都是在家乡中横行惯了的,经常仗着自己的举子身份,聚集起来,冲击官府,此时皇帝政策一旦侵犯到了他们的利益,立刻就打算采取这种激烈的手段对抗。 也幸好,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而这时也已宫禁封闭,隔绝内外,除了皇帝召见或者有重大的事情外,他们是绝对见不到皇帝。因此他们才罢休,只是纷纷摩拳擦掌,打算明早串联起来,伏阙扣宫,大闹一番。 当然,也有精明的学子,只是暗暗猜测这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如今也只是出来了一个土地国有化的名字,具体怎么实施,背后有什么勾到,他们一概不知,此时闹腾起来,不明不白的,怕吃了亏都不知道。 今夜,整个京师都汹涌纷纷,暗流四起,无数人在黑夜之下,四处走访,沟通串联,打算明天大闹一番。 这些暗流,杨涟一点都不知道,不过用屁股猜也能猜到,此刻京师到底嘈杂成什么样子了。而想要平息这些,全都靠自己手中的文章了。 想到这,杨涟下笔犹自快了几分,笔走龙蛇之间,一篇篇文章成型。 第二九七章 各有谋算 不过,在一片闹腾之中,总有些例外,此时的陈府就是如此。陈于廷荣升正三品的海关总署司署,是整个陈家的荣耀,灯火辉煌间,陈贞慧不停的向父亲恭贺着。 作为最小的儿子,自然最得父亲的宠爱,加之他又一连秀才、举人的考过来,显示出了自己过人的才华,更是让陈于廷欣喜。 “父亲,陛下真的要收缴天下土地了么?”父子都是有志于仕途的人,自然谈论间话题就偏到了这边,听到这,其他三个儿子也好奇的问过来。 这是如今京师最火热的话题,作为参考举子的他们自然也有听说,甚至和别人讨论过,不过他们因为父亲身在朝中当官,自然偏向皇帝,是以被反驳斥责的很惨,此时听到弟弟仗着年纪小,问这个问题,自然要好好的听一下。 “这个……..”陈于廷捻着胡须,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虽说他也参与了今天上午的大朝会,但他却是站在最后面,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 当然,这个事他是不会跟儿子说的,反正他现在也是正三品的高官了,虽然不能参与部堂级别的决策会议,那需要从二品以上,但也算是大明高官了,总能知道些隐秘的消息。 对于皇帝的忽然决定,所有大臣都是吃惊加不可置信,当时朝堂上就有人反对,甚至还发生了死谏,一个大臣撞死在金銮殿。 “啊!”这个消息,陈贞慧四兄弟惊讶的嘴都合不拢。 “本来,我是想找内阁的徐光启大人问些情况的,但忽然他和李首辅,孙大都督联袂去了皇宫,不用猜你们老爹我也知道,他们是去找皇帝进谏了。”陈于廷神神秘秘的说道,这虽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也仅限于参加朝会的官员,此番他的作态,恰好吸引了几个儿子的注意。 “爹,结果呢?”陈贞慧忍不住的问道。 “结果?”陈于廷斜睨了他一眼,“这还用说,没有圣旨下来,明显是失败了。” “啊!”陈贞慧失望的喊了一声,他家也是有着大片天地的地主,很自然的不希望土地被收归国有,可此刻父亲刚刚升官,拿了皇帝的好处,似乎也太好反对的样子呀。 “啊什么啊!”陈于廷不屑道,“你们爹我如今是正三品,按照新的薪俸来算,每月至少千两白银的收入,还怕养不活你么?” “不是,爹,只是……”陈贞慧讪笑着缩了缩头。 “只是不甘心吧。”陈于廷瞟了一眼,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不过,阁老们虽然守口如瓶,到哪终究有些消息泄露出来,以你们爹我的品级,可以保留三千亩良田用来成立垦殖公司。” “三千亩?太棒了!”陈贞慧拍掌大笑,他家虽是地主,却也没有三千亩良田,多出来的缺额,显然可以多买一些田地。 只是,笑了会,陈贞慧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不定的说道,“爹,这多出来的份额会不会被族里瓜分了?” “瓜分?”陈于廷眼神一凝,泛着莫名的情绪,他冷哼一声道,“朝廷的政策岂是这些老朽能捉摸的,他们真敢托庇于我们,也好让我们父子发一笔,省了现在购置土地的钱了。” 当初听闻三品以上官员可以保留三千亩土地后,陈于廷就感觉里面大有玄机,是以特地询问了下,得到了比较详细的信息。 这土地的使用权完全是归在垦殖公司下面,而这种国内的垦殖公司想要承包土地使用权,必须经过层层审批,而目前,也只有官员名下的垦殖公司不用如此繁琐,直接可以成立拿下承包权。 若那些族中老不死的真敢将土地托庇到他名下,他绝对不会客气,这可是光明正大的收取利益啊。反正土地国有化后,之前土地属于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土地使用权在谁手里。而他的三千亩土地却是经过皇帝承认的,那些老不死的怎么可能拿的回去。 “到真希望他们能够天真一些,也好让自己白得一笔。”为了不浪费这三千的名额,他肯定是要在国有化没到自己老家时去买下一片良田的,只是这样花钱又怎么比的上别人送过来呢。 想到深处,陈于廷不禁冷笑出声。 “爹?”见父亲怪模怪样的冷笑,陈贞慧忍不住喊了一声,这里面的道道他想不清楚,自然不知道自己老爹脑海中想什么。 “哦!”陈于廷回过神来,支应了下,便招呼道,“来来来,今天是爹大喜的日子,别说这些,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听从皇帝陛下的命令就好了。来,吃菜。”陈于廷再次举杯,岔开了话题。 “祝爹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四个儿子举起酒杯,齐齐祝贺。 “好,好!”阖家欢乐的场面,让陈于廷的高兴不已,连连灌酒下肚。 “看爹的样子,显然土地国有化的后面没有那么简单。”陈贞慧暗自猜测着,父亲的态度,让他隐隐察觉到这后面绝对不简单。“希望张大哥别出事。” 此时,陈贞慧挂念的张溥张大哥正和一群学子热烈的喝着酒,陈贞慧有个在京师当官的老爹,其他人也不遑多让,有在京师当官的,有在京师经商的,如今这栋聚会的宅子就是其中一个举子贡献出来的。 “诸位,诸位请听在下一言。”张溥红着脸,一只脚踏在凳子上高喊着。凭借着过人的才学、见识和口才,他很快就博得了一些地方,在今晚聚会的举子中有了些威望。此刻他喊叫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安静下来,打算听听他说什么。 “诸位都是各府当中甚有威望之人,在本府不说一呼百应,但肯定有不少景从之人。”看着他们反应,张溥很满意,大声的喊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大家应该团结起来,共同向陛下请愿,撤销收缴土地的政策。” “陛下身边定然有小人作祟,才出台了如此致使天下大乱的策略,我要团结起来,清君侧!”张溥面目赤红的大喊着,神情高涨,眼眸中有着说不出的激情。 “对,团结起来,清君侧!” “清君侧!清君侧!” 诸多学子双目赤红的大喊着,他们本身就喝了不少的酒,此刻被张溥的花言巧语一番煽动,登时不管不顾起来。 张溥的文采话术不用多说,一篇五人墓碑记名传后世,而他煽动群众的能力更不要说,本来暴力抗税的行为经过他一描述,登时成了正义之举,这份颠倒黑白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他虽然还没有几年后那么成熟,但也已崭露头角,寥寥几句话语,就将大厅中的气氛推至高潮,人人叫喊着清君侧。 看着狂热到拥簇他的大批学子,张溥心中无比受用,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也可以重踏东林先生的道路,聚拢一批铁杆,以布衣之身,行卿相之举,于民间操控朝政。 布衣卿相! 对,就是这个,要得就是这个。 张溥无比迷醉的想到,扯着气氛炽烈,他趁胜追击,当即书写了一份清君侧的檄文,让在场众人按手印签名,作为明日早上联络的由头。 当完成这一切的时候,他终于舒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成功了。 明天,只要明天聚拢大批学子,我们便去宫门请愿,请陛下收回成命,并杀李汝华这小人谢罪。正是这个小人蛊惑皇帝,才出台这样的政策,他该杀。 对于这个计划,众人无有异议,纷纷叫好,而后便散去,去各自府县学子聚集的地方联络人手。今日能被张溥邀请而来的,都是家中豪富,广有田地者,虽不如松江徐家那么夸张到几万亩良田,但四五千还是有的,面对皇帝土地国有化的政策自然不甘心。 再加上他们在地方势力雄厚,经常聚集学子冲击官府习惯了,所以对于这次扣阙请愿显得丝毫不在意。这么多年冲击官府下来,不也没怎么样么,今次冲击下皇宫又怎样了。我们这么多人,皇帝能把我们怎么样?最多教训一顿罢了。 如此高回报低风险的行动,他们自然愿意去做。而他们高涨的情绪,又让张溥无比满意。 东林先生顾宪成就是他最为崇拜的人,而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复制顾宪成所走过的道路。 他聚集反对张居正的人,我就聚集反对皇帝政策的人,他以讲学凝聚人心,我就以扣阙冲宫来凝聚人心。 只要此番事情坐下,不论成与不成,我都会成为万众瞩目之人,到时候就能将所有反对土地国有化的官员士绅收拢到麾下,再立**,操纵朝政,一如顾宪成之东林党。 想到美妙出,张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本就是个投机分子,从他在原来的历史上在南京成立复设,处处效仿东林,以清议谈论朝政,引导舆论,以舆论来影响官员,操纵朝政。如今,眼见皇帝处政失当,群情激愤,天下皆反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人心放弃这天赐良机呢。 哪怕他暗中对抗的是皇帝,他也不在乎,他只关注自己得到的,利益足够大,他任何事情都敢去做! 是皇帝才更好!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张溥疯狂的想到。 第二九八章 一张报纸 喔喔喔! 一声清脆的鸡鸣声,带出了一道鱼肚白,很快,高亢的叫声连成一片,太阳也被这样尖锐的声音催促的冒出了半边身子。 古旧的京师,在这些绵延了几千年的声音中,似乎活了过来,散发出惊人的活力。 早起的妇人开始烧火做饭,翠烟袅袅升起;还有起的更早的,此刻已经支开了自己的小摊,招呼着路上匆匆的行人;各家当家的汉子也都起来了,胡吃海塞的填饱肚子,然后推门而出,或是去各处上工,或是去各个集散地做活。 快快青石板铺筑的道路,时不时闪过一辆四轮马车,如今这种车辆越来越普及了,很多有钱人都搞了一辆来乘坐。不光是因为越来越多的非常平坦的水泥马路,更是因为马车减震技术的提升,让马车的舒适度直线上升。 粼粼滚动的车轮外围,包裹着厚厚的棉布,在棉布外面,还有一圈软木圈住固定着,在车身和底盘连接出,还有很多精光闪闪的零件,那是最近研发出来的精钢弹簧和弹片。如此多重手段下,马车的舒适度和后世几乎车不多了。 走的又快,又很舒服,可躺可卧可坐,这怎能不让权贵豪富之人所喜爱。 只是今天却有些奇怪,本来清晨是人流最少的时刻,马车行走在干道之时,都能够狂奔起来,但今天却完全不同,还没走多久,就有大批澜衫之人聚集起来,将道路给堵住。 朝阳大街上,驾车的车夫抽打着鞭子,踟蹰不前,若是往常,他们早就挥鞭打过去了,但今天他们却不敢,甚至不敢高声喝骂,只敢老老实实的停下马车,任由那群人占据了整条道路。 这群澜衫之人不是别人,而是今年来参加天启年间第一场科举的学子。因为皇帝的一道旨意,年龄在五十以下,除了在官府中任职的举人外,整个大明,包括云贵等边境之地,所有的举人全部齐聚京师,参加科考。 加上新科举人,整整五万之数的举子,可谓是精华云集,整个大明的统治阶层,这五万人完全可以等而代之。 是以,在这段时间,什么人都可以惹,但就是不能惹这些举人,谁知道习惯用聚众生事,冲击官府的举人们面对挑衅时,会有怎样的应对措施。 此情此景,不光发生在朝阳大街上面,东南西三个城墙上每个大门后面的主干大道上,都有这样汇聚起来的举人团体。 他们嘶声高喊着,彼此勾连呼应,呼朋唤友。在这样的举动下,他们纷纷在一些人的引导下,缓慢蠕动着,穿过一条条街道,朝着南面的正阳门滚滚而去。 此时正是清晨,只有些讨生活的人起来,衙门里的官老爷们都还未起床,就连昼夜执勤的黑衣警察们,也因为清晨而有些疏懒疲惫,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情况。 就这样,人群不停往前蠕动着,时不时周边的客栈民房中有举子窜出来,汇入到这个队伍当中。 张溥也在这样的一只队伍当中,他扯着嗓子,大喊着清君侧的口号,拉扯起来最大的一只队伍,迅速的穿过街道,来到了棋盘街,过了这里,就是大明门了。 而此时,那些懒懒的直犯瞌睡的警察们才察觉到了不对,嘟嘟嘟的吹响了挂在胸前的哨子,试图召集人手来阻拦这些学子的前进。 只是可惜,他们的人太少了,再加上是在清晨,很多警察都还是处在下班睡眠的状态当中,根本召集不到足够的人手组织。 于是,张溥带着人穿过了棋盘街,出现在大明门前,往前,就是大明帝国的国门,左右是文武衙门,后面,是帝国的中枢和核心,如若触之,则天下震动。 看着对面战战兢兢排成一排试图阻挡的警察,张溥脸色潮红,双眼迷离,整个人处在一种异样的情绪状态之下。 一只只的队伍从四面八方而来,随着人越来越多,张溥的脸色愈发的红了,整个人的情绪也越来越高昂,甚至心中的迷醉无法抑制的往外不停的冒,让他整个人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酸爽的感觉,如同过电般,蔓延至他的全身,让他脸色愈发的潮红起来。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对面警察忧惧的神色,喜欢这种一呼百应,万千景从的威势。他缓缓走到众人的前面,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凳子。 踩在凳子上,张溥转过身来,看着连绵无边的人群,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满盈他的心中。 人一上万,无边无际,此刻张溥放眼望去,这里何止聚拢了一万人!看着这么多人在自己的感召下来到这,准备扣阙宫门,忽然间,他直觉的一股无法言语的责任降临在他的肩头。 这股责任是无比的沉重,又是无比的荣耀。 这是天命,我就是天命所归之人,大明必将处于我的掌控之下,随着我的意志而运转。突如其来的见识到自己言语的力量,让张溥的想法都疯狂起来。 “诸位…….”他缓缓张口,声音沙哑,仿佛带着丝丝缥缈苍黄的气势,让人心折。 然而…….. “卖报了!卖报了!”一阵清脆的童音传来,打断了张溥即将激情四射的演说。 一个报童出现在这棋盘街的前面,许是看到这边有很多人,这最多七八岁的小童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蹭蹭蹭的往这边跑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怕这里上万的大人,噔噔噔跑到张溥面前,举着报纸,喘着气问道,“先生,刚出来的报纸,要来一份么?” 小童仰着可爱的面孔,还带着一丝奶气的喊道。 随着骆养性当上警察局长,越来越多的警察在街头巡逻,而十数次的扫黑行动,更是打击了大批的地痞流氓以及人拐子之类的顽疾,让京师的治安为之一清。因此这样的七八岁小童现在也敢出来卖报纸了。 “不用!”张溥大手一挥,就欲将小童赶走,对方突如其来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讲话,让他有些不爽。 “哦。”很明显,小童脸色泛起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京师的报纸都是很少的钱提供给这些报童的,他们卖报的收入都归自己,因此没卖出报纸他就有些失望。 不过好在这里这么多人,总有买的,小童鼓了鼓嘴,给自己打气后,便向转换目标,寻找潜在顾客。 “等等,给我来份报纸!”只是,张溥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失望想要离开的报童,丢给了他一角银子,换回了一份报纸。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卖报能收到银子,让小童高兴坏了。 噗! 只是,迎接小童的,是一股温热的液体以及一声大喊! “怎么会是这样!”张溥大喝一声后,口中喷出一腔热血,仰面倒下,而他手中的报纸随风飘扬,四散在地。 第二九九章 影响 卢象升拿着报纸,正认真仔细的看着,抬头第一篇第一版,正是一个非常提气的标题——以四夷之地,养吾国吾民。 若是朱由校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整篇文章的中心内容就是自己昨天下午讲述的,封建王朝治乱兴衰的根由和解决方法。不过相比于他自己即兴的演说,文章要来的更加华美和有条理性。 普一看到开头,卢象升整个人就被吸引进去了,新奇的角度,耸人听闻的根由以及惊世骇俗的解决方法,无不让他深深的震撼。那种感觉,就好比道家门人亲自听老子讲解道德经一样。 从心底,卢象升油然而生一种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感叹。 文章中,介绍了海外的富庶,讲述了收归土地的缘由,以及土地国有化的政策。令人新奇的见闻,光明正大的理由,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大义,精深的权谋策略,无不让卢象升深深的叹服。 从整个京师放眼望去,这样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无数举子在在心中咀嚼,回味,体悟这一篇文章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们在心底深深的感叹,也难怪张溥一看这篇文章,就惊的吐血倒地,整个伏阙请命的队伍也霎时星散而去。 无论是无可拒绝的理由,还是文章中描述海外庞大的利润,亦或者天子收归土地真正的根由,让原本齐心的学子队伍登时四分五裂,他们各自因为自家在某方面的实力,打起了不同的算盘。 整个京师,也因为这片文章,一下子平静起来,所有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在未来利益的诱惑下,所有人关注点一下子就不同了。他们现在只讨论一个问题——开海! 身在乾清宫中,朱由校拿着报纸,也一脸赞叹的看着,东西还是那套东西,可是经由杨涟写出来就是不同的味道,字里行间无不透着皇帝的悲天悯人以及让所有人都怦然心动的利益。 对于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朱由校此时已经知道了,毕竟东厂和锦衣卫不是白设置的。事情的手尾他也已经知道,对于张溥这个以一己之力就煽动如此多人伏阙请命的口才,他也是深深佩服。 换做是他,哪怕是面对着命根子被夺的可能,也几乎很难成功,由此可见,张溥的口才又多么的强悍,毕竟此时出台的还只是策略,而没有实际行动。 由于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张溥自己也吐血倒地,故此朱由校没有对这件事发意见,只是斥责了一通骆养性,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京师的警察竟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简直是渎职。 对于张溥,朱由校也没做什么,只是保持了关注,若是此子中了进士,铁定要分到礼部去,这样的口才和合纵连横之术,绝对是搞外交的人才。 “刘若愚,给朕传个话。”放下报纸,朱由校背负着双手,淡淡的吩咐道。 “是,陛下。”刘若愚恭敬的听着。 “告诉许显纯,此事到此为止,不要追究了。告诉杨涟,让他趁这个机会,全力介绍海外风土人情和广袤土地,为未来的开海进行前期宣传。同时,加大朕的政策宣传,无比让所有人都清楚土地国有化的好处和免税之间的关联。”朱由校一口气说完,中间都不停顿一下,显然心中早有腹案。 “是,陛下。奴婢这就去了。”瞪了下,见皇帝没有其他谕旨,刘若愚便行礼推出,前去传话。 “去,将孙都督请来。”待刘若愚出去后,朱由校对左右伺候的太监说道。很快,一名青衣太监出列,轻车熟路的往武英殿传旨。 此时孙承宗正在殿中熟悉整个大都督府的运转流程和体系,和他干一样工作的还有其他四个都督,对于朱由校改制后的大都督府,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没有前人的经验,都非常的陌生。 但好在之前也运转了一段时间,四个部门里面的年轻军官们都积累了些经验,有了这么一批熟手,五人接掌新职位就轻松了很多,一天下来,差不多就明白了怎么做了。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明白,做起来差的就很远了。 刘若愚来到武英殿时,孙承宗正着急四个都督在开会,他们相互交流和学习整个机构的运转方式。 “大都督,陛下宣您觐见。”青衣太监客气的说道。他们二十人跟着朱由校很早,自然知道孙承宗和陛下的关系有多亲密,是以面对他,哪怕是三大太监都是客客气气的。 “好的。”孙承宗应道,“好了,散会,诸位都回去都把各自的部门彻底摸透,过不了几天就要有大行动了。” “是,大都督。”戚金,俞咨皋,毕懋康,左光斗都恭声应是。也只有孙承宗担任大都督才能压得住戚金和俞咨皋两位老将,换了其他任何一个都不可能。这也是朱由校一力坚持将孙承宗提上来的原因。 很快,在太监的引领下,孙承宗踏进了乾清宫。 “参见陛下。”孙承宗行礼道。 “做吧。”在他进来时,早有机灵的小太监搬来的凳子。 “谢陛下。”皇帝随意,孙承宗却依然紧守臣子本分,丝毫没有逾越。越是到了高位的人,越是这样小心谨慎,他们位置太高,一旦行差踏错,让皇帝厌恶,便是万丈深渊。 坐下后,孙承宗眼观鼻鼻观口,皇帝不发话,他也不开口,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一时间,殿内无比寂静。 良久,皇帝才开口道,“朕打算成立一所军校。” 征召的七万新兵已经训练结束,分了下来,等到春闱大比结束,也磨合好了。到时候正是出兵的时候,只是,这次扩张如此之大,如此之多,对于基层军官的培养,朱由校感觉有些不足,因此他就想到了曾经搞过的军官速成班。 “军校?”孙承宗咀嚼了下这个词,登时明白过来,“陛下是想…..” “没错,就是当时朕培养李捕鱼李陶他们那样的学习班,所有校级军官去充当讲师,给来一次军官大培训,为期三个月。”朱由校肯定的了对方的猜想,“而且,这种培训要一直搞下去,优秀人才都选出来培养,只有合格的军官多了,那朕的军队才能保持不变色。” “那…..陛下,主持这个军校的人选?”孙承宗面色犹豫的问道。对于军校的想法,他一万个赞成,若是辽东当初有一所军校,他就不会为城防军的组建伤透了脑袋,搞得最后还要锦衣卫出动,血洗了一通才推行的下去。 只是,他是文官出身,深刻的知道师生关系的重要性,在科举当中,座师和门生的关系非常的亲密,是天然的派系。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有这种关系自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军官不同啊,他们手中有兵的。 若是让他们借着这种关系串联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军官和文官不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而且在军校任职的算文职,不会参与到军队的统帅当中。”朱由校摆摆手,对于孙承宗的担心毫不在意,后世那么多的军校校长,也没几个当上军委主席。 真正凭借这个职位起来的也就蒋委员长一个,而且他还是在政治上有了起色后,这个职务才发挥了作用。山头这种东西总会有的,也不差师生关系这一种。 见皇帝一点都不担心,孙承宗也就将信将疑的放下了心中的隐忧,陛下天纵奇才,想必早就考虑清楚了。 朱由校确实是考虑清楚了,不过他不担心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刘若愚手下用来掺沙子的人手,已经从锦衣卫和东厂,扩大到了军队当中,若真有这种倾向出现,他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军校的地址就放在原三大营的旧址,你先主持下,尽快挑选一批教官和受训,人数要多,水平一定不能差了,两个军队的军官全部开始整训。为期…….三个月吧!”三个月后就是四月,春耕结束,农民有了空闲时间,就能征召到足够的民夫了。 而且,那个时候刚刚解冻,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经过一个冬天的寒霜,北方战马牛羊都掉膘,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此时征伐刚好。 “是,老臣遵旨。”孙承宗应道。 “这三个月时间,大都督府都动起来,武器装备后勤供应都调配好,四月出征,目标……..”说道这,朱由校忽然顿住,眼光锐利的望向北方,“林丹汗!” 林丹汗! 历史上蒙古的末代大汗,黄金家族的后裔,整个蒙古名义上的统治者。 听到这个目标,孙承宗心头一震,尽管他知道年后陛下绝对会御驾亲征,但他也只以为是要将女真毕其功于一役,却没想到,陛下的目标竟然是蒙古这个大明纠缠不休的宿敌。 “记得保密!”皇帝瞥了他一眼。 “是,陛下。” “好了,没事下去吧,军校和战役准备的事都忙去吧。” “陛下,臣这里还有份奏折。”孙承宗却没有就此退下,而是掏出了一份东西递了过来。 “奏折?”朱由校接过来一看。 “是的,是右都督递过来的,之前他本来打算朝会结束后面呈陛下,只是没想到调任到了大都督府,故而让老臣转交。”孙承宗解释了下。 第三零零章 震动 “唔!” 朱由校支吾了下,仔细的翻开起来。事情很简单,就是关于造船的。奏折中说,尽管钢铁龙骨没有研制成功,但飞剪船炮舰却优化了一番,整个体型缩小了,最低可以让两千料的船只承载大炮。虽然总体上少了十门,只能搭载五十门,但却更加的实用了。毕竟现在船厂新开,早更大的船型有些吃力。 加上南直隶平叛后,从南方抄查了许多上好的,能够立即使用的造船木料,故而俞咨皋这个海军将军就迫不及待的写出了这么一个造船的计划。 在奏折的后面,他还附上了目前定型的几种船只资料。 第一种是在飞剪船上面加装火炮的炮舰,这也是朱由校非常熟悉的船型,外形没有变,只是在船底和船舱内部做了些加固变化。航速没有变化,依然是满载货物时的十二节。 第二种,是一种和盖伦船有点类似的,只是却更加的狭长些,但又没有飞剪船那么长,也没有空心船首,船底也是大幅度倒欧姆符号型。这是根据福船和飞剪船改进的盖伦船战舰。船速稍微提高了些,能够一直稳定在八节的程度。 另外两种类型是小型化船只,比如只在尾部装载三门火炮的小飞剪船,只在侧舷各装备八门火炮的快速盖伦船。由于采用的是三桅纵帆,牺牲了远洋航行能力,最高航速可达十五节的高速。 后面一种则是抛弃了倒欧姆的船底,采用福船的尖底造型,使用大的长宽比,在保留了一定火炮承载力的情况下,提高了航速,速度可以稳定在十节。当然,由于没有空心船首个关键构造,这种船自然没有飞剪船快,不过却胜在有一定的火力。 当然,以上两种船基本都严格限定了体型,高速飞剪船只能造八百料的,不能多也不能少,而快速盖伦船不能超过一千料,当然,它的限定要宽松下,只要减少火炮数量,可以往小了造。不过战舰讲究的是火力,小了又不能提高速度,造那么小干嘛。 当然,两种船小归小,但也有一定的远航能力,只要补给能跟的上的话,远洋也是能航行的,只是没有前面两种大船来的安全罢了。 看着眼前四种功能各异的船只,朱由校忽然浮现起了近现代军舰的几个名字,指着高速飞剪船道,“这是护卫舰。” 然后他手指移动,放到了快速盖伦船上,“这是驱逐舰” 然后是飞剪船炮舰,“这是巡洋舰。” 最后是双层大型盖伦船,“这是战列舰。” 孙承宗刚开始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后来才发现,原来陛下这是在命名。而且是在从小往大的依次起名字。 说实话,对于这个时代的风帆战舰来说,小船都是没什么用的,一艘船的火力根本不能摧毁另一艘船。需要大量集群的炮舰对轰才行。 因此,就算徐光启他们在设计的时候,考虑过了在这两种小船上安装大口径火炮,他们的制造价值也不大。 不过,这个不大是在航海发达,战列舰横行的西方来说的,在此时一家独大的东方,新命名的驱逐舰一多,也是一股可怕的力量。这种严格限定了体型和火炮数量的船只,虽然不能装备太过夸张口径的火炮,但十二斤炮还是可以承受的。 这就很可怕了,这种船只用料少,建造速度快,数量多的话,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尤其是在东方,高航速和大口径火炮,绝对是海盗们跳帮战术的噩梦。 海战用的都是高射程的加农炮,如今,十二斤炮的加农技术也已经成熟,可以大规模的装备到战舰上了。高达五公里的射程,绝对是海战利器。十二斤加农炮目前是内府铸炮工艺的顶峰,以目前的技术看来是无法突破的了。 除非以后加工技术进一步提升,采用锻造炮管,不然怕是很难再有提升了。 “告诉孙元化,这四种船型,按照一比一比二比二的数量制造,战列舰定为三千料,巡洋舰为两千料,驱逐舰为两千料,护卫舰为八百料。”朱由校抬起头,双眼狂热的说道。搜缴回来的木料很多,足够支持大量的造船了。而且,查抄了大量家族后,此次收归到内府麾下的船厂多达十座。 这十座船厂里面不光有大量现场的木料,还有庞大后备存储,年年购进木料晾干,年年都有木料可以用。如今,这些都成为了朱由校的底蕴。 新的四种船型,让朱由校看到了自己大航海时代的即将来临。 要知道,在风帆战列舰时代,很多船只火炮口径,几乎多年不变,和后世军备竞赛时战列舰一年一个设计完全不同。以他手中目前这结合了后世很多技术有点弄出来的船型,最起码可以用半个世纪不用变了。 这还是朱由校想的少了,实际上,在后世,这就是风帆战舰时代船只的巅峰,大明帝国一直在用,直到铁甲舰出世,这四种船型才慢慢淘汰。 “造,全力给朕造,现弄出两百艘再说。”惊人的数量从朱由校的嘴巴里蹦出来,连只是传达命令的刘若愚都吓了一大跳。 惊人的数量意味着惊人的资金投入,就算前期材料大都是吵架的来的,只需要人工费,但后期各种木材的大量采购和人工费用,就是一比不得了的数字,最起码在千万两以上的投入。 不过好在者木船这种东西,只要不是损坏的太彻底,可以用上好几十年,如此平均下来,投入也不是很大。 “是,陛下。”孙承宗和刘若愚齐齐行礼。 “都去忙吧,计划定下来了,就剩下执行了。”朱由校摆摆手,示意两人块去办差。 两人也不迟疑,出宫就开始忙碌起来。整个大都督府和内府,为了这场战争,开始全力启动。 补给点开始慢慢屯粮,马车大量的建造组建运输队,迫击炮,胸甲,长矛,火药,一样样的堆积起来。东厂,锦衣卫的探子蜂拥而出,涌向关外,天宫商号的商队也是如此,一只只的前往口外,探索地形。 内阁也是如此,各个部门开始全力运转构架,以微博的人手,承接皇帝的各种命令,就连以往清闲的翰林院也是如此。皇帝一声令下,他们一分为二,一部分开始了拆分大明律,编订各种法典的苦逼日子,另一部分更是震动,以新奇的标点符号为句读,开始重新编篡释义先贤经典。 标点符号的出现,在整个大明文化界,可谓是一场地震,让所有的大儒都震惊,这个小东西推行开来,儒士们掌握经典阐述权就消失了。 在杨涟的主持下,帝国日报也开始发力,各种关于海外,关于经商,关于开海的利好消息不停的披露预热着,掀动全天下所有地窖里存银都发霉变黑的地主老财的心,有期待的,有唾骂的,还有疯狂抵抗的。种种情况,不一而足。 整个大明,因为朱由校正月大朝会的一番举动,彻底沸腾起来。 第三零一章 致仕1 三月二十九,卢象升晃晃悠悠的坐着马车离开了京师,坐在车厢当中,他依然回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正月大朝会第二天发生的闹剧固然让张溥成为了笑柄,获得了一张纸的外号,但也让卢象升看到了陛下政策惊人的威力。 在后续的日子中,帝国日报一边介绍海外风土人情,一边陆陆续续的夹杂着朝政的变化,卢象升本身就爱看诸子百家,他自己还常年习武,也能正是因为这样,他在儒学上面学的就不够深。 不过好在,今年天子突发奇想,竟然将科举的考试科目给改了,固然让自己花费的功夫浪费了,但却让他考得了综合科的头名。会试的成绩就是固定的成绩了,今年科举是没有殿试的。 不过也是,五千名进士,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场地来进行殿试呢,就算皇极殿装得下,皇帝陛下也看不来这么多的卷子。 想到五千这个数字,卢象升又是一阵恍惚,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年帝国竟然招录这么多的举子,几乎是十分之一的录取比例。真是太可怕了。不过,今年这届科举本身就乖乖的,在多一处异常也没什么。 获得进士身份后,卢象升本以为结束了,自己也该想前辈那样,授予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当编修,观政中枢。他也不想五千名数量庞大的进士会不会挡了以后读书人的路,这个不归他管。 然后,皇帝的路数再度出乎他的预料,四千名进士一起被赶到了国子监上课。没错,就是上课,而授课的,则是内阁的给位阁老,各部尚书侍郎,以及一些资深的账房文吏之类的人。 至于另外一千名进士,听说他们都被分配到了大都督府,他们也要上课,只是地点不在国子监,而是在新成立的大明皇家军事学院。用官方的说法,他们是参加军官速成培训班。 本来,以卢象升的体格也是要分到那边去的,只是似乎上面有人发了话,所以他才到了国子监。当然,这些卢象升自己是不知道的,全都是他那个小老乡陈贞慧从他父亲那里得来的,然后说给他听。 对于自己这神奇的经历,卢象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自己是没有什么亲戚故旧在京师为官的,更何况是能影响到吏部选人的高官。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到了国子监就好好学习。只是,这里教的东西也令人惊奇,算学,政务,经济,营造,军事,什么都教,而且处处都是以客观实际为出发点来思考问题。 客观实际是卢象升在国子监学到的一个新词,从这里教授东西的字里行间,他隐约觉得,这套理论和北宋张载的关学有点相似,但却更加的接地气,客观实际就是我们接触到的物质,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气。 除了各个大佬来上课外,这里讲的最频繁的,便是官制改革之事,整套新的官制,通过九个阁老和各部尚书,详详细细的灌输到他们脑海中,并牢固的记下来。 作为新科进士,他们有的要外放,主政一县,有的要下到省府,充当中层官员,协助当地知府,进行吏治改革。所以,整套官制的建立和分工合作,才是他们学习的核心,其他的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在教学的最后,国子监还发了很多奇怪的书,什么《论一名县令的休养》,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何当好新时代下的县令》,还有什么《我是如何做好一名备胎知府的》,这些书名奇奇怪怪的,但内容却不简单,讲的全是上级考核,和下到府县之后应该干的事情。 事无巨细,全都写在了上面,当然,在最后一页,渎职的惩罚也写了,只有一个,支教,但是,真正令人惧怕的是支教的时间和地点。 比如,轻一点的事去云贵土司支教三年,重一点的是发配辽东,去给女真鞑子洗脑五到十年,更重的,则是去西域及草原上宣扬儒家教化,去教育那些浑身腥膻的蒙古人,至于时间,则是一辈子。 想想自己的未来要在那种情况下度过,卢象升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为了来年不被吏部考核评为渎职,他翻开了一本小册子,这本册子的名称就正常多了,叫《一县工作计划书》,这是内阁的正式公文,分发到了每一个主掌一县之地的人手中。 直到这个时候,卢象升才知道,原来只有参加综合科考试的进士才能外放一县,其他的不是进入各部,就是到省府当中,充任一部司首。司首是对如今省府县下面各个科室掌管的称呼。 尽管如今官吏一体化,但毕竟只是政策下来,还没有开始,他们充当着吏员的头头,心里自然不好受,这些司首全是去干实事的,哪里有综合科那些当县令来的畅快,那可是有百里侯之称的知县。 不过,尽管新科进士们不太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带着公文去赴任,没办法,今科不同于以往,礼部下来死命令,若敢有挂印辞官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不叙用,且三代禁止科举。 严厉的警告,强按着这些进士们千万大明十三省的地界,充当地方官。不过,他们还不是最倒霉,那些没有考上的举人比他们还要倒霉。再一次和以往不同,剩下没有中进士的举人,没有被放归回乡,而是全部被吏部征召了。 按照大概的身体和能力,这些举人被分到了每一个进士的名下,他们一人带着五六个去赴任,这就是今后他们的属下了。至于不去的,哼哼,反正所有接到委任公文的举人,都乖乖的找到了自己的上官,然后结伴去了驿马院,由驿马院安排行程出发。 卢象升身为综合科的头名,他自然也是获得了外放一县的任命,他上任的地方还非常的不错,是南直隶,嗯,是现在的江苏省,松江府,华亭县。当然,现在华亭县改名叫上海县了。 在上海县,去年使用了五十万的叛逆之民,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港口,而这座港口,就是大明海关总署辖下的三大海关之一。另外两个是天津港和广州港。 这是未来三个开海商埠。而上海港,更是重中之重。南直隶历来都是鱼米桑麻之乡,这里种桑养蚕的习气十分浓厚,而且也是织机最多的地方,丝绸产量极大。而且长江共同南北,巴蜀之地的茶叶蜀锦都可以直接通到这里,可谓是南方经济中心。 由此可知卢象升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车轮粼粼滚动,由于加装了各种减震零件,而且通往天津港的马路是最早修好,也是最完善的,因此卢象升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这个前往天津港,准备乘船南下的小车队有三辆马车,除了头前一辆稍小外,后面两辆都是大型马车。在最后面的一辆,里面挤着的是卢象升手下的十二个举人,中间那辆则是一些进士和举人,他们是海关的人员。 最前面这辆,就是卢象升和另外的两个海关领导坐了。尽管他的品级和中间那辆马车中的进士只是高了半级,他是从六品,而那些则是七品,但地位却是天差地别的,跟个何况卢象升还是主政一地的百里侯。 这一点,就能让他和两个从四品的海关司首平起平坐了。 两个海关司首,一个叫孙传庭,一个叫洪承畴,前者和卢象升同路,都是到上海,他是上海海关的司首,而后者,则是前往广州,准备在广州海关司首。 他们两个,一个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一个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刚好都是他的前辈,官位也比他高,因此卢象升和他们相处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甚,就在士林留下不好的名声。 “建斗,你不用坐的这么远吧,难道我们还会吃了你?”看到卢象升的样子,闲得无聊的孙传庭开玩笑的找着话题。 身为上海县的主政者,日后他少不了要和对方打交道,上海海关可没多少人能用,今后出现问题,绝对要向对方求助。既如此,现在还不如先打好关系,联络好感情。 “没有没有,做么会呢。”卢象升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屁股往这边挪了挪,表示自己并不是这样想。 其实他本来没有这么谨慎的,但是没办法,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京师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在国子监的学习中,他们接触的二品的大员高官,不得不小心些。因此才养成了他这种谨慎的态度。 “哈哈。”孙传庭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反而开始和卢象升热络的料了起来,两人年纪不大,又都是第一次外放出去,而且还是同一个地方,相互之间还真有点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这一聊,两人登时都感觉到对方不简单。两个人都不是那种书呆子,诸子百家,兵书战册都有涉猎,相互交流一下就感觉出来了。他们心下纷纷一喜,以后在上海不怕没人交流了。 两人联络着感情,那边洪承畴却头靠着软垫,闭目养神,丝毫没有加入进来的意思,他还回想着昨天晚上的场景。 第三零二章 致仕2 时间放回几天前,在下午下班之后,首辅李汝华找到了朱由校,递交了一份奏折。 “这是?”接过奏折后,朱由校奇怪的看了下,紧接着脸色微微一变,“真到了如此地步?” “是的,陛下。”李汝华苦笑了一声,“这是太医院的诊断,老臣的病以及到了病入膏肓的地不去,只有三个月好活了,趁着还有点时间,老臣想会老茧走一走,看一看。” 一时间,乾清宫内的气氛沉默下来,仿佛凝固了。 “其实去年陛下刚刚登基时,老臣就想要致仕回家养病,只是蒙陛下看重,让老臣窃据如此高位,过了一把宰相的瘾。”说到这,李汝华竟然还略有些童真的笑,丝毫将死之人的郁郁。 “老臣的身体是撑不住了,能够坚持一年,为陛下挡些风雨,分担些忧愁是老臣的福分,只是这福分终究不够厚,老臣坚持不住了!”说到这,李汝华长叹了口气,他何尝想就此致仕呢,没办法啊,他已经七十多了,再不回去看看,怕是死都不瞑目啊。 “首辅可有什么教朕的。”朱由校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尽管李汝华的首辅当得不起眼,但不代表对方做的事他不知道。 很多时候,政局的纷争都是他默默平息下去的,各种物资人员的调配,都是对方一力操办的,甚至就连现在,三党和东林党的瓦解,也是他独自运作的。如今帝国中枢山头林立,各有一方派系,虽然看起来繁杂,但力量却没有以前那么集中了,彻底去除了对他统治的威胁。 “老臣并无……”李汝华摇摇头,想矢口否认,但终究耐不住老人家唠叨的习惯,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了起来,“徐光启是很好的,他的眼尖比老臣宽阔,而且懂得的东西也多,跟的上陛下的思路,陛下这个继任者选的很好,很好。” “除了徐光启外,内阁中其他几人能力平平,但胜在实心任事,东林分裂后,他们虽然各自有点小山头,但不过分。倒是陛下新选入几个大学士,能力很强,尤其是朱燮元和毕自严,若是徐光启去后,首辅当从他们两人中择出。” 这一唠叨下来,就是小半个时辰,李汝华年纪大了,经验丰富,眼光也独到,对于内阁中每个人都有些深刻的了解,就这么一个个的,他一一说来,哪个有什么优点缺点,适合做什么事,不适合做什么事,说的非常的详尽。 “呵呵,让陛下听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唠叨了。”李汝华擦擦眼角抑制不住的液体,神情有些唏嘘。 “爱卿说的乃是金玉良言,朕岂会厌烦,朕巴不得每个人都如爱卿这样唠叨呢。”朱由校微微一笑,声音非常的轻柔,好像生怕惊醒了即将睡着的人。 “陛下天纵奇才,乃是我朝仅见,怕是太、成二祖复生,陛下也不遑多让。陛下年纪虽轻,但深谙权谋之道,制衡之道,老臣没有什么好教陛下的了,只是,老臣最终还有一句谏言,希望陛下能听进去。”李汝华深深的看了祝游戏一样,咬牙说道。 “爱卿请讲。”朱由校洗耳恭听。 “对于商人,陛下可用,却不可依为臂助,商人逐利,没有忠诚之很怜悯,且陛下切记不可以商人之学治国。儒家虽然只是一张遮羞布,但正是因为有了这张布,我们才能称之为人,人间才有了公道和温情。” 李汝华的一番话,登时让朱由校愣住了,他的话虽然有些不准确,但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问题,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纯粹的资本主义,就是一头野兽,野兽是不能放的。后世若不是共产主义理论的出现和刺激,让资本主义不断的改善,怕是第三次世界大战早就打响了。 李汝华虽然看的没有这么远,但他以自己几十年的从政经验,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并以此告诫皇帝。 “朕知道了,绝对不会让商人失控的,商人也不会成为帝国的主流。”朱由校诚恳郑重的点头。 “如此,老臣放心了。”见皇帝听进了自己的劝谏,李汝华欣慰的一笑,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封奏折。 “这是老臣一个晚辈后进于陛下一年新政以来的一点心得体会,他无缘面君,故托付老臣转交陛下,请陛下斧正。”说完,李汝华眨着浑浊的眼睛,有些无赖的一笑,直接走上几步,将奏折硬塞到朱由校的手中。 “你个老不休的。”朱由校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然后笑骂了一句。 有些东西不需要说透的,就跟儒家是一层遮羞布一样,披了这层布,就会有温馨,扯开就是赤裸裸的血腥了。李汝华的举动,不过是为自己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找个接班人,这么多年官场混下来,他总有些故旧亲朋的,不期望这些人能走多高,但好歹要善始善终。 而这时候临走前推荐一个人,无疑就是告诉皇帝,这是我以后的领头人了,希望陛下看在老臣操劳的份上,照顾一二。 李汝华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他是无所谓,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皇帝,翻开这本奏折。 起头的名字,就让朱由校一愣——《论琉球,琉球国,日本的重要性》。再看作者,又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泉州洪承畴。 标题和名字引起了朱由校的兴趣,让他饶有兴致的看了下去,越看,朱由校越是心惊,虽然通篇写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和简单,但却是大明的投一份,整篇文章,就围绕着一个中心——海权展开,同时提及了日本、琉球、台湾这一第一岛链的作用。 所说里面涉及的还很前线,但在这个时代有这个认识却十分难得了。 “不错,真的很不错,首辅选的人不错。”朱由校忍不住出声赞叹。 “呵呵,陛下说不错老臣就放心了,说实话,老臣是看不懂的,递上来的时候还怕陛下斥责老臣胡闹呢,不错就好,不错就好。”李汝华说着,眼中的光彩就慢慢暗淡下来,在没有刚才嬉笑的精神头。 嘴巴中念叨着不错就好,他人就慢慢的往外走去。 “刘若愚,代朕送送阁老。”朱由校看的不放心,忙让刘若愚跟了上去。 “是。”刘若愚应了下,飞快的跟了上去。 “洪承畴,有意思,既然你能走通李汝华的门路,给你个机会又如何。”朱由校摸索着下巴,一脸的高深莫测。 洪承畴斜靠在车厢内,脑海中不停回放着李汝华回来后跟自己描述的场景,他虽然没有亲历,但依然可以想象的出皇帝诡异莫测的笑容。 只是…… “这个机会跟我去广州组建海关有什么关系呢?”他忍不住的苦苦思索。 第三零三章 归队 “抬头,挺胸,收腹,提臀!”拿着一根黝黑的鞭子,教官鹰眸般的眼睛,锐利的来回扫视着,李岩和其堂弟李牟一脸严肃的笔直站立着。 在整个大校场上,像他们这样的班排多达几十个,总人数算下来有一千人,他们全都是从五千进士中选入到这皇家军事学院中接受军官培训的,而选入的标准,则是他们在考试中,多少都答过一些兵书战阵的题目。 从接到调令开始,到今天,他们已经这样的训练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了,如今已经是四月下旬了,对于中国人至关重要的春耕也结束了一个多月了。 “哥啊,这军姿站的比扎马步还累啊。”趁着教官远去,李牟忙给在自己右侧的堂兄李岩丢了一个眼神。 两兄弟从小一起读书习武,虽说不上心意相通,但眼神的交流还是可以办到的。李岩一看就明白堂弟是什么意思了。 “别乱动,小心教官的鞭子。”李岩回了一个保持安静的眼神。李牟无奈,堂兄不想用这种方式聊天解闷,他也只好收敛性子,耐心的站着。对于他这种习武有成的人来说,军姿更加的难熬,远比普通人难受的多。 因此在这个科目上,他们坚持的并不比其他进士久多少。而偏偏引以为豪的体能,这里虽然会练,但并不多,反而是以各种规章制度,军制战术为主。这个大家的起点都是一样的,因此两兄弟有些这段时间下来,悲催的发现,自己这文武双全的人才,竟然和那些文弱进士一个成绩。 这不禁经常让李牟暗骂,说立下这种制度的人扼杀了他这种大将之才的施展,让他无有出头之日。当然,骂归骂,但各种日常训练,他们还是得参加,并且努力的完成。 很快,在一片寂静无声当中,一个时辰过去了,所有的进士们都汗流浃背,腰腿酸软。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这是挨了无数鞭子之后养成的习惯。面对教官一点都不留情的鞭子,这些天之骄子很快就学会了各种规矩和纪律大于天的概念。 哒哒哒 忽然,一阵清脆的带着些铿锵的声音传来,教官中经验丰富的一下就判断出,这是马蹄铁践踏水泥路面的声音。有骑士朝这边狂奔而来。 这种奇怪的举动,一下就吸引了几乎所有教官的目光,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家军事学院,羽林军和细柳军乃至禁卫军的军官都在这里受训,在校区内,是不能骑马的,就连皇帝来这里视察,也是在门口下马步行进来。 如此严苛的规定,今天竟然被人打破了,这些教官们怎能不好奇呢。 很快,一名骑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浑身紧身,衣裤分离的作训服让他看起来十分的精干,在他的身后,还插着一杆小旗子,随风飘荡旗子上有军令两个大字。 这是总参谋部不传令兵,也只有他们这种传令兵才能够无视各种规矩,在学校内部纵马而行。 很快,传令兵停在了军训总指挥的面前,双手递过来一封公文,之后他便上马,往学院更深处的地方而去,那里是在职军官的培训处。 不久之后,命令便传达下来,本次军官培训结束,所有学员结束训练,分配到下面的部队去。不等惊讶万分的进士们消化这个消息,一个个气息彪悍,神情凌厉的校官们就过来领人。 他们也是在军校中培训的,这次全体集训结束,他们要返回永定门外的军营,刚好可以将分下到各自地盘的新晋军官们带回去。 在一片凌乱嘈杂中,李岩和李牟被一个看起来比较憨厚的上校给领走了。 “我姓张名亚,现为羽林军骑兵师师长,你们两个现在跟我走吧。”简单的话语,让两人明白自己的去处。 “是,长官。”行了个军礼,两人兄弟也不废话,带着自己的军装和日用品便跟随在对方的后面。 “师长,我们两分到哪个连队啊?”脸皮比较厚的李牟嬉笑着问道,丝毫不在意年轻的张亚比他还要小几岁的事实。 “骑兵师参谋部。”张亚绷着脸答道,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哦。”或许是对方生人勿近的脸色,让李牟心中有些怕怕,没有在问下去。 见此,张亚心中也是狠狠的松了口气,别看他面色平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这都是装的,面对大考出来的进士,他心下也有些慌神,生怕对方看出来他没有文化的底子(没文化是何进士相比较)。 尽管跟随皇帝七八年了,自己也一路从小兵升到了现在的上校军衔,但面对这些昔日被称作文曲星下凡的进士老爷,他心中依然是惴惴的,这和经历无关,这和学历学识有关,和社会风气有关。 不过,他终究不是常人,应付了一番,带着两人走到校门口后,也习惯起来。其实只要忽视他们进士的身份,将其当做新下了的新兵就好了,尽管这个新兵起点很高,起步就是中尉军衔,但依然脱离不了新兵的身份。 这么一想后,张亚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能以平常心对待两人了。骑兵师分到的进士并不少,但参谋部就这两个,听说这两人都是文武双全的好苗子,年龄也不是很大,故而张亚出于看重,亲自过去接人。 来到学校门口后,这里已经停满了马车,几人也不迟疑,随意挑了一辆,等人满后就开走了。 整个马车可以坐十个人,除了张亚外,还有两个中校带着几个新分下来的进士。很显然,这两个中校张亚是认识的,只不过,此时他们似乎毫无说话的情绪,只是相互点了点头,便靠着座椅上,闭目养神。 从这里出城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就这么干坐着,让李牟根本耐不住,马车行使了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师长,到底是什么命令他,让你们这么慎重。” 李岩和李牟两人从小习武读书,两方面的成就都不低,自然不是什么愚蠢之人,从三个校官的脸色上一下就看出了些许部队。 听到他文化,张亚睁开了眼睛,深深的看了眼后,也不遮掩,直接回答道,“没什么,也就是整军备战而已。” “要打仗了?”李牟兴奋的问道,惊讶的消息,让其他进士也吸引过来。 “是的,而且还是陛下御驾亲征!”张亚再次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御驾亲征?!”几名进士失声叫道,他们没想到,自己一来就遇到了戏文中皇帝出征的故事情节。 在他们惊讶时,李岩却低垂着头,深深的思索着,“目标是谁呢?” 第三零四章 钓鱼 紫禁城,乾清宫。 “陛下,果真要如此做么?”徐光启有些不情愿的问道。 李汝华昨天就走了,是被马车运出京师的,在出京前朱由校去看了一眼,对方已经基本上不能动了,脸色蜡黄,体虚气弱,唯一显示他还活着的,是那双虽然有些浑浊,但却充满了智慧的眼睛。 中阁大学士致仕,其权利由次辅、东阁大学士徐光启暂时行使,由于还不到五年,不是朱由校当初定下的正常换届期限,故而中阁大学士还是李汝华,徐光启依然是次辅,在内阁中也只有两票,只是行使首辅的权利。 这也是朱由校有意为之,毕竟首辅只能连任两届的规矩也是他定的,若是现在徐光启成了首辅,那么他就只能在干一届了,这不是朱由校希望看到的。虽然他不知道徐光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本能的,他希望这个牛人能够尽可能的干的时间长一些。 现在这样也很好,李汝华带着首辅、中阁大学士的头衔荣归故里,而徐光启也获得了推行政务的权利。 听到徐光启的问话后,朱由校抬起头,淡淡的回了一句,“不这样做,那些老鼠怎么会跳出来呢。” “可是这样会死很多人的,天下会乱很久。”徐光启有些不忍,如今的地位对他来说,也算是骤然高位了,还没有养成政客那种视民众为一串数字的冷酷心理。 “改革,哪里会有不死人的。”朱由校幽幽的叹了口气,目光凝视前方,似乎跨过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后世那场席卷整个中华,前后持续了几十年的革命。从最初的依靠皇帝,依靠军阀,到最后的独立自主,倔强的依靠无数牺牲,才赢得最后的胜利,这其中,死的人可是以亿计啊! “又来了!” 徐光启哀叹一声,皇帝又陷入这种浩然缥缈的状态当中。成为首辅之后,日日和皇帝接触,他总算是习惯了皇帝时不时的这种状态,眼神浩瀚,仿若看透时空,气息缥缈,不似人间之物。 接触越久,徐光启对于如今道门新出现的一支分支是越来越有点信了,陛下怕不真是金阙昊天上帝转世吧。 徐光启彻底放弃了自己的劝说,他知道,只要有某项决议能够引起皇帝这种状态,那么最后的结果就绝对不容改变,谁都不行,皇帝会以一种强硬无比的态度推行下去。 旁边的孙承宗淡然的做着,似乎对于徐光启的努力一点也不感兴趣。看到他这个样子,徐首辅偏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肯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在旁边看他的笑话。 孙承宗对于这个凶狠的眼神似乎有所察觉,也偏过头,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这差点让徐光启气的吐血,这家伙是故意的。 只是,他也不在纠缠,而是安静下来,慢慢的等待,陷入这种状态当中,皇帝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来。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皇帝处理呢。 就这么着,大明帝国军政两界的大佬,在乾清宫中闭目养神,等着一个年轻人从自己的遐想当中清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由校终于从自己的畅想中回复,他看了看前面坐着的两个老人,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俩不去处理政务在这里做什么?”朱由校奇怪的问道。 这个问题,差点让徐光启真的一口老血喷出来,拜托,是您老人家叫我们过来商量事情的,现在问我们在这里干什么么? 徐光启一幅要吃人的样子,不过孙承宗对于皇帝这种状态很有些了解,毕竟是陪着皇帝一起长大的,年久日深之下,皇帝的各种习惯他都比较清楚。只见他站起身来拱拱手,“陛下,您着急我们两位过来议事,然后自己走神了。” “哦。”朱由校应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继续,我们继续。” “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陛下准备御驾亲征,率领羽林军、细柳军、骠骑军、禁卫军出塞,征伐蒙古林丹汗。”孙承宗淡然的回答,相比于旁边眼珠子都快登出来的徐光启,他的神情实在是太平静了。 看着眼前这君臣奇怪的一幕,他终于有些明白,李汝华走之前对自己的告诫了——要习惯陛下啊! 眼前这场景,不习惯也不行啊! 徐光启终究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偌大名头的人,很快他就调整了自己的形态,语气平和的接话道,“然后趁着这次机会,在天下烧一把火,让心怀不轨的都跳出来。” “哦,说到这里了啊。”朱由校恍然,“朕的计划就是这样的,这次出征蒙古,将所有的野战军都带出去,造成内部空虚………” “陛下,这您都说过了。”孙承宗打断道。 “哦,都说过了啊!”朱由校有些不好意思,他发现自己功夫虽然越练越高,内练之下,脏腑勃发,身体强横,但对于政务上,越发的容易陷入回忆当中,经常不顾场合的发呆。 “既然计划都跟你们说了,那么朕就来说下分工吧。”朱由校开始分派任务。 “大都督府负责天下仅有的三只城防军,负责调派行动,在前期不要急着去围剿,而是要保持各自辖区的安全,待到该跳出来的人都跳出来了,再四面出击,剿灭这些蛀虫。同时,也要做好整改九边的准备,清查那些堡垒重镇的可用之人,吸收过来,用来组建城防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羽林军的百战老兵,不论是不是残疾的,都是一笔财富,自己用来扩张野战军都不够了,哪里还有多余往城防军那边输送呢。 之前送出了一些到警察系统和大京师城防军都让朱由校心疼要死,现在怎么还可能放出去。除非他设想中的十只野战军全部组建完毕,他才会考虑退伍的事宜。 “谨遵陛下谕令!”孙承宗恭敬的应道。 “至于内阁这边。”说完军事,就到了政务,朱由校目光转向徐光启,“帝国日报不要停,继续大力宣传免税分田的好处,要让全天下百姓都知道这些,不要被地主给忽悠走了。这方面文部要发挥好作用,统一宣传战线,利用起说书人、戏班、杂耍以及天下庞大的秀才,做好舆论宣传工作。朕会让东厂、锦衣卫以及宗人府协助宣传的。” 敌在中宣部的现象,朱由校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在目前这个关键时刻,所有能够影响民间舆论的力量,都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自己的改革服务。 “内阁也要做好准备,待所有的进士举人到了各自任上,便下发改制公文,命令天下州县,实行新制,待到官府架子搭建好后,便立刻推行商税,重新丈量天下农田…….”说到这,朱由校眼神一凝,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 顿了顿,他略带杀气的说道,“………打土豪,分田地。” 徐光启身体猛地震了震,尽管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此时听闻皇帝再次提醒,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惧。 。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有些凝固起来。 良久,还是朱由校出声打破。 “好了,朕出征后,内阁理政,遇有无法拖延的大事,按照老规矩,大学士们投票处理。都下去吧,政务繁忙,就不要在朕这里发呆了。” “是,陛下,老臣告退。”两人恭敬行礼,缓慢退出乾清宫。 “稚绳啊,这政策好是好,可是……..”走出深宫,徐光启还是心有不忍。 “好了,你就不要瞎操心了,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的强硬,谁能劝的过来。”孙承宗摇了摇头,早就熟知皇帝性子的他从来没有反对过陛下的任何一项决议,最多只是查缺补漏,让决议更完善。 “再说了,我倒是觉得,陛下杀一杀也没错,天下太浮华,太堕落了,世家大族只知有家不知有国,瞧瞧江南那些人做的事情,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谢天下,不杀不足以祭祖宗。” 一连三个不杀,彻底让徐光启明白了孙承宗的立场。如果说以前他还带着东林的印记的话,现在已经彻底摆脱出来,调转枪头,准备对付东林党代表的那个利益阶层。 “唉,多事之秋啊!”徐光启悠悠叹了口气,他不是不明白天下到了什么样子,只是他不赞成如此酷烈的手段,故意诱导甚至挑拨他们行事,虽然目的是好的,但这行为,有近邪道啊。 这是钓鱼执法啊! 徐光启不知道这个词,若是知道,一定会大声疾呼,这就是我的心声啊! 随着两人的出宫,大都督府和内阁这两个庞然大物彻底的动了起来,大量的参谋往九边而去,到下面勘察情况,统计人数和战将,编制改变策略。 而内阁下辖的各部,也在吸收了大量的人手后,彻底运转开来,不停的整合资源,开始推行新政。同时,各种各样的巡查使开始出京,到天下各地巡视指导政务改革。 大明帝国这个古老的国度,在朱由校的强硬之下,剧烈的颤抖起来。所有进士举人,在他强硬高压的态度下,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遵照他分发的政改小册子,开始在全天下推行。 第三零五章 出征 河北,张家口。 往日繁华的张家口此时已经却透露出了几分萧瑟,虽然各个店铺还开着门做生意,但店中的活计掌柜都是一副忧惧的样子。 就连街道上的行人都匆匆忙忙的,一点都不敢在外面多呆,生怕被人逮到出些什么事情。之所以张家口会变成整个样子,其实是因为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组织。 东厂,魏忠贤。 传说中的厂卫组织,果然名不虚传,一来到张家口,便以绝世之姿,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一连串在张家口响彻长城内外,跺一跺脚张家口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全都被抄家灭族了。 理由很简单,里通鞑虏,危害国家安全。 八大家虽说不能把持张家口绝大部分生意,但也占据了其中的八成以上,因而这一倒塌,可谓是天都塌下来了,也难怪现在的张家口如此萧条。 好在,这时候,一家名为天宫商号的铺子进来了,普一进来,这商号就展现了手尾通天的能力,竟然从东厂当中将八大家精干的掌柜、活计、往蒙古贸易,乃至和东北女真贸易的人都捞了出来。 当然,这里面深层的内幕张家口的人是不知道的,他们看到的便是这家商号将掌柜活计捞出来之后,自己全面接手了八大家的生意,迅速组织了一只庞大的商队,出口外做生意,很快就稳定了人心。 这商号甚至让出了一部分的份额,让给同在口外做生意的同行,迅速博得了大家的欢心。尽管东厂还未走,张家口也恢复了几分繁华景象,只是白天人还是不太多,谁叫当初东厂番子拿人是在白天大张旗鼓的进行,所有人都看到了。 白天怕碰到番子,自然只好晚上出来活动了,一番惊天变故之下,张家口的夜生活,竟意外的繁盛了许多。 对于这势力通天的商号,不是人没有兴趣,很多人都偷偷查过,只是当他们搜集消息,发现矛头隐隐指向内府之后,便迅速的放弃了。 不过饶是这样,山西晋商圈子当中,也传出来一阵谣言,有一只叫天宫商号的猛龙过来了。 这一日上午,张家口正陷入无精打采当中,好多主事者窝在自己的店铺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数着日子慢慢过,打算等日头下山了,去院子里风流快活一番。 只是这时,隐隐间,一阵若有若无的振动远远传来,常年在口外行走的经验丰富者仔细倾听一下后,便勃然变色。 这是大队骑兵疾驰而来的振动,而且很明显,这种振动是从关内而来的,若是蒙古骑兵扣边,狼烟早就直冲天际了。此刻是大白天,天高云淡的,若是有狼烟,定然看的一清二楚,然而此刻天空并无异象。 换句话说,朝廷有大批的骑兵开来。 这个几乎就是现实的猜测,让所有在张家口的商人脸色大变,他们毕竟是做违法生意的,有大量的官军过来,他们自然心下不安,这可不是长城关卡的守军,早就被他们拿银子喂饱了。 联想到前段时间一句被东厂平灭的八大家族,再想想这段时间东厂的蛰伏,所有人登时脸色一片苍白。 这是不是来收拾我们的吧! 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张家口的发迹,大概也就是近几十年,而且其兴盛,也是因为小境门的开凿。小境门是长城上的一道关卡,距离张家口堡十分的近,在小境门的后面建设有一堡垒,名为来远堡,此时经过十多年发展,来远堡已经和张家口堡连成一片,形成了一个繁华之地。 轰隆隆的振动,搅动了整个张家口,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有数量巨大的骑兵前来这里。 不过很快,各大家族在张家口的主事人看到了两个人影,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两个人他们不认识,带那几个点头哈腰,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伺候的,他们却知道,天宫商号在这里的几个主事者以及前段时间灭掉八大家之后便没有出现的东厂统领。 此时他们却在两个陌生人的率领下,前出张家口,朝着振动声传来的地方行去,看其样子,竟然是在迎接什么人。 由于天宫商号的到来,从京师来这里的水泥马路已经贯通,宽阔的马路边,汪文言和魏忠贤正默默的等着。 毫无疑问,这巨大的响动肯定是陛下御驾亲征的前锋。 果不其然,过不了多久后,大批的烟尘烟尘扬起,上万的骑兵配列着整齐的队形,如同一堵墙般,朝着这边碾压而来。 排山倒海的气势,令的远远看着的汪文言都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 “果真雄壮之师。”汪文言忍不住赞叹道。 “呵呵,穷陛下六年之功,终于练成的军队,能不威武么!”魏忠贤也是满脸赞叹,他虽然不知道军队到底有多精锐,但他却见过长城的守军,跟这里完全没法比,提鞋都不配。 主子强大,作为奴婢的他自然与有荣焉。 轰隆隆! 快到近前时,骑兵逐渐减速,而后,从庞大的阵列当中,飞快的跑出一队骑兵,哒哒哒的朝着这边小跑而来。 “半个时辰后陛下御驾亲临,请督公做好迎接准备,请汪大人筹集劳军物资。”骑兵跑近来,他们两人才看清为首之人竟是张世泽。 禁卫军统领张世泽,虽然只是上校军衔,但确实公认的,年轻一辈中第四名少将,只待有了空闲时间,禁卫军便会扩军,而为禁卫军统领的张世泽自然水涨船高,晋升少将。 如此火红人物,汪文言和魏忠贤怎么能不知道。 “哈哈,小张将军辛苦了,杂家这就去准备营地和物资。”不等汪文言出声,魏忠贤立刻上前热乎道,一个不留神,他就被代表了。 不过汪文言只是一愣,便没有计较,此时陛下未到,计较也没用。 “不敢当,督公还请速速准备妥当,末将这就回去复命。”拱了拱手,张世泽也没管魏忠贤的表情,打马就走。 轰隆隆中,整个静止不动的密集队列徒然启动,在饶了一个大圈子后,便再次如墙而进般往回疾驰。 张世泽这是在炼骑兵,毕竟平常在怎么训练,还不如在战场上走一遭。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校才命令张世泽统帅其他两只部队的骑兵,放在一起进行操练,上阵前多熟练熟练战术也是好的。 一刻不停,整只骑兵队伍演练着各种战术,回到了朱由校的身边,担负起遮蔽探查的任务。 一个时辰后,整整十万大军到来,彻底让张家口沉寂下去了,尤其是当看到那个金色旗帜后,他们更是瘫软无比,到底是什么样的祸事,竟然能引得皇帝亲至。 第三零六章 蒙古、女真 蒙古自被朱元璋驱逐,败退出关外后,就一直持续不断的衰落着,中间纵然偶有强盛之时,但也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败落下去。在长久的分列当中,整个蒙古部族围绕着蒙古高原上的瀚海戈壁,分列形成了三个大的部分。 分别是漠南、漠北和漠西蒙古。漠北蒙古别称喀尔喀蒙古,主要地域就是现在的蒙古国,这一部和明朝的接触比较少,也就是南迁的内喀尔喀五部,参与到了明末辽东女真的崛起当中,被女真重创,最后只剩下两个部族,不再以喀尔喀自称。 漠北蒙古,清朝称卫特拉蒙古,明朝官方称为瓦刺,其地域基本在新疆、西域地区。蒙古帝国被驱逐关外后就分列成了瓦刺和鞑靼两个部分,这之后,瓦刺一直兴盛,到了最强盛之时,当时的首领也先悍然南下,发动了著名的土木堡之变,俘虏了明英宗,那一战之后,明朝力量退守关内,彻底放弃了占领的东蒙古地区。 自此,蒙古和明朝的攻守之势异转,也正是那之后,明朝开始大修长城,防备北方边疆。自那一战后,也先也登上了蒙古大汗的位置,成为唯一一个非黄金家族的蒙古大汗,不过他也没在位多久就被人杀了,此后瓦刺力量衰退,龟缩回了漠西地区,和明朝的接触逐渐变少,影响也变少。 最后剩下的漠南蒙古,却是和明朝纠缠不休。瓦刺和鞑靼之所以分列,还在于汗位的归属,瓦刺方面的汗位,被忽必烈弟弟阿里不哥的后裔夺取,而鞑靼这方面,汗位一直在忽必烈子孙的后裔手中。 瓦刺力量衰退后,鞑靼便逐步兴起,大漠南北的蒙古地区,漠北蒙古的喀尔喀部也是从鞑靼分列出去的。 在明初鞑靼和瓦刺的分列中,有一部分是兀良哈人,这是投靠明朝的蒙古人,被允许在靠紧京师的蒙古草原放牧,同时建立起了三个卫所,这就是世代所称的朵颜三卫。 鞑靼部虽然占据了漠南漠北,但一直处于分裂当中,直到达延汗出世,通过东征西讨,先后政府朵颜三卫和瓦刺,才算是名义上统一了蒙古部落。 不过,达延汗实行的是分封制,以血缘为枢纽,分封漠南漠北诸部,其中一部就名为土默特部。 当时,汗位是在察哈尔部,只是土默特部的俺答汗通过一系列的军事行动逐步崛起,威胁到了汗位,因此蒙古大汗的察哈尔部东迁,俺答汗占据了原来察哈尔的旧地,并在之后的时间内东征西讨,强盛崛起,最后扣关大明,获封顺义王。 不过,这也是蒙古最后的辉煌了,在这之后,整个蒙古地区,除了三娘子执掌的土默特部的右翼蒙古略有起色外,全部走向衰落,而在三娘子死后,更是全面败落,分裂形式越加严峻。 而此时,明朝也迎来的自己的衰落,只是要比蒙古稍微晚那么十几二十年,在历经了辉煌的万历三大征后,明朝力量也开始全面衰退,直至女真的崛起。 整个漠南蒙古,以察哈尔部为中心,被分为左右翼,右翼便是土默特、喀喇沁、鄂尔多斯等部,而左翼便是科尔沁六部和内喀尔喀五部为主。 在后金崛起的时候,正是林丹汗继位。作为新一任的蒙古大汗,他自然有统一蒙古各部的想法,因此开始了自己的征伐之路,只是由于他的手段酷烈,政治智慧并不算高,导致科尔沁部、喀喇沁部纷纷倒戈,依附于女真,共同对抗察哈尔的欺凌。 上次皇太极便是翻阅了山脉之后,流落到了喀喇沁的地盘,并在其帮助下,劫掠了察哈尔诸部,获得了救命的物资,帮助了整个女真部族躲过寒冬。最后更是在科尔沁的帮助下,借兵两万,回归赫图阿拉,稳定了局势,登上了后金的汗位。 若不是皇太极回归的还算及时,而辽东城防军的组建又遇到了内部阻力,孙承宗当时就想集合兵马,灭了赫图阿拉。不过尽管最后的没有付诸行动,但他也派遣军队,接管了长城的各处关卡城堡,巩固边防。 辽东的整个态势,便回到了万历初年的情形,而且明军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明朝忽然变成了一块硬骨头,不好啃,皇太极就只好去劫掠朝鲜了,从朝鲜获得了大量的物资以及急需的农奴后,女真略略好过了些。 在之后,变便利用这些物资,皇太极极力向东更加荒僻的地区搜学,兼并那里的野人部落,将他们纳入女真的统治下。 一连串的动作,让女真元气有些恢复,女真八旗全盛之时的六万精锐他也恢复了一半,有三万人左右,加上两万蒙古骑兵,声势看起来并不比当初弱多少。 当然,实际情况就不是如此了,明末本身就是一个比烂的特殊时代,和其他朝代末期谁占据主导地位不同,这里是谁最后腐烂,谁获得最后的胜利。这其中,蒙古是最先烂的,其次是明朝,而后是女真。 亡国之君的崇祯若不是刚刚继位之初东林党忽悠的瘸了,脑残的去加三次辽饷,明朝也不会这么快的灭亡,多坚持个十多二十年,等女真那批从野林子里出来的蛮夷之人熟悉了文明,熟悉了享受,逐渐堕落之后,明朝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诚然辽饷加的是不多,甚至到了清朝都没有撤掉,继续在收,但是,由此辽饷而产生的摊牌和腐败却是这个十倍乃至数十倍,这也是朱由校一意孤行,全力要取消农业税的根本原因。 以这个时代的条件,只要还继续收农业税,里面的腐败是绝对无法清除的,光是一个隐匿良田和以好冲次就无法解决。 蒙古最先堕落腐朽,而且还是一个被察哈尔部给压的无法生存的科尔沁部的两万骑兵,这些人的战斗力能有多高,想想也知道,不说面对奴儿哈赤时代的女真八旗了,就说现在疏于训练的五千女真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干的过。 更何况,宁远之战后,女真损失了大部分的后勤辎重,各种武器铁甲全都遗落,此时能够给麾下所有人配齐一身皮甲以及武器就不错了,根本不要想以前那种铁甲棉甲丝绸的双甲待遇。 赫图阿拉! 五大臣和四大贝勒中的三个死了后,能和皇太极争锋的也就没有谁了,虽然这样对他继位极为有利,但也造成了一个尴尬的情形,人才不够用了。 此时亲族中,能够和他商量事情的,有能力有资格和他商议事情的几乎没有,所有的优秀将领,全都随着奴儿哈赤,葬身在了宁远,成为了那座京观上的一员。 奴儿哈赤的几个儿子,除了皇太极和阿济格下面的,全都死在了宁远,不过,野猪皮的亲族多,经过几个月的选拔,还是有很多小辈被提上来了。像费英东的侄子鳌拜,后起之秀的达海、武拜,他的侄子杜度、岳托、硕托等,都陆陆续续的崭露头角,发挥自己的才能。 因此,召集人手议事时,在皇太极下面,也是济济一堂的坐满了人,只是他们青涩和紧张的面孔,显得颇有部族,虽然这些人都从小有锻炼,但想要达到父辈经验丰富的水平,还要不少的磨炼。 不过不管怎说,在皇太极的努力下,女真算是缓了过来,没有就此遭遇灭顶之灾。 所有人集齐,皇太极便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注意一出口,就满堂皆惊! “什么,大哥你要攻伐林丹汗!”和皇太极最亲的阿济格率先惊叫出声。作为在危机时刻还心系皇太极的兄弟,在皇太极上位后,自然得到了应有的地位。当然,阿济格的地位来的有些侥幸,若不是当初杜度、岳托等奴儿哈赤的孙子都不在赫图阿拉,也轮不到济尔哈朗搞风搞雨。 当然,那时候阿济格能不能真的阻止还是个问题,杜度,岳托、硕托这些人也没表面上看的那么纯良,以舒尔哈齐为奴儿哈赤侄子的身份,竟能得到一片支持声,这本身后面都有太多的含义。 奴儿哈赤孙子一辈中,他们自己不再赫图阿拉,不代表他们没有人在赫图阿拉。也只有阿济格这个单纯的少年,才将济尔哈朗当做了最大的敌人。 整个议事厅在阿济格惊叫出声后,再没人发言,所有将领都沉默不语,皇太极看着下面一圈人神态各异的表情,不禁有些冷笑。 那些非爱新觉罗的将领还好说,都是自己提拔上来的,但哪几个亲族却不好说了,谁知道他们面色平静下面在转着什么心思。 “不错,正要征伐蒙古林丹汗。”皇太极开口,以下面这些小年轻的经验,他们提供不了什么好的建议,之所以召开这次会议,他只是想要统一思想,齐心协力攻伐蒙古,此时的女真,再也遭受不起任何一次重大的伤亡了。 “蒙古衰落,从他的身上,我们能够得到很多很多,而且林丹汗这人,眼高手低,虽有统一蒙古之志向,却无统一蒙古的能力,相比较明朝的小皇帝,要好对付的多。”皇太极眼神深邃,开始了讲解这次行动的原因。 整个会议,持续到了深夜才散去,而后第二天,女真便动了起来,马嘶人喊当中,大量的骑兵集合起来,整装待发,而族中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孩子也被武装起来,充当守军,防备明朝的进攻。 “出发!”马鞭一杨,皇太极带着五万骑兵,隆隆向西而去。 第三零七章 熊廷弼的打算 辽东行省,沈阳城。 自辽东建省,将省会设在这里后,沈阳城就热闹了很多,总督府,巡抚衙门,城防将军府,诸多中枢府衙设在这里,人流交通,物资往来,给这里带来了极大的繁华。 总督府中,熊廷弼正和几个人说着话,这几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骠骑军李屠,城防军罗一贯,以及巡抚袁可立。 身为一个百废待兴的兴盛,这里自然也分到了大量的进士和举人,上百个高级人才的涌进,瞬间将所有衙门都充实起来,更难得的是,这些人对于新的政府构架很有独到之处,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和内阁保持一致,将各个衙门的框架给搭起来,而且正在迅速的向着府县延伸。 孙承宗在继任大都督后,又回到了辽东一趟,进行政务的交割,所有的事情都被安排的好好了,接任的熊廷弼只需要按部就班好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让熊大人很不领情,做出来了都是你孙承宗的功绩,做的不好就是我熊廷弼的不是,这是…….. 想到这里,熊大人就有些憋气,只是他一直找不到好的机会,直到这次。 大都督府下来公文,命骠骑军三万人整装待发,南下入关,到张家口会师。 虽然公文上没有写明到底征伐何方,但此在大明内部这已经不是个秘密了,毕竟十万大军的调动瞒不过任何人,以熊廷弼的地位,自然清楚。 “李骠骑,军队可是准备妥当,欲要出发了?”看着年轻的李屠,熊廷弼颇为客气的问道。对方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真是让我老熊羡慕啊。 “正是如此,明日一早就拔营出发,这段时间在辽东练兵,真是多谢熊大人的支持了。”李屠客气的回答。尽管给予帮助的是前任总督孙承宗,熊廷弼不过是延续前任政策,但对方多少也帮衬了,感谢一句也是没错的,毕竟好话人人都爱听不是么。 果然如此,见对方承情,熊廷弼很高兴,“既如此,在下有个计划,不知将军可否一听。” “总督大人请讲。”李屠很恭敬的答道。城防将军罗一贯,巡抚袁可立也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上司,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要骠骑军分些人马协防?罗一贯很是不解的想到。如今城防军虽是初立,但经过去年孙承宗一连串的严格训练,已经卓有成效,配合上从京师送来的加农炮、迫击炮、炸药包等,各处关卡可谓是固若金汤,根本不怵对方。 尤其是锦衣卫的许显纯来了一趟,带走了好多人,抄了好多家之后,整个城防军顿时上下一体,命令传达通畅无阻,好用的很,唯一可惜的是,三万人的名额太少了,罗一贯正琢磨着,什么时候给大都督府去一封公文,让自己能入京师城防军和骠骑军一样,扩充到五万的编织。 现在自己手头的机动兵力还是太少了,不敷使用。在罗一贯东想瞎想的时候,熊廷弼慢慢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李骠骑,是这样的,你看,陛下御驾亲征,攻伐林丹汗,这漠南蒙古呢虽然不是铁板一块,之间还互有仇怨,甚至女真和科尔沁也勾勾搭搭的,暗中挖着墙角,但保不齐面对陛下的大军,这几方联合起来,合兵一处,共同对付陛下啊!” 对于此次出塞北伐蒙古,要说熊廷弼不眼热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自己身为辽东总督,又不能擅离职守,带着城防军也能跟着出塞。本来骠骑军留在这里,他还有点指望,等两方面打起来的时候,自己对女真发动攻势,赚取点军功,对于内阁首辅或者大都督的位置,他老熊也眼热的很。 只是,现在连骠骑军也要走了,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不能让最后一点指望溜走啊。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处,他要通过李屠,将自己的计划上达天听,让陛下改变自己的主意,让骠骑军归自己指挥。 这不是不可能,总督身为正二品的边疆大员,手握军政大权,除了有限的几个一品外,在没有品级比他更高的了,这种情况下,陛下有很大的可能同意自己的计划,只要自己的计划真的可行。 见李屠正在思索自己的话语,熊廷弼更加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的计划,“本总督的意思是这样的,我们从镇北关出发,哪里往外,是女真和科尔沁部接壤的地方,三万大军游曳其中,能够有效的截断双方的勾连,同时看陛下从张家口出塞,势必是要将林丹汗赶往辽东,我们在那里正好截断对方退路,如此岂不两全其美。”熊廷弼将自己的计划完整的说了出来。 听完后,李屠思索下,也觉得很有道理,对于辽东各部的情况,他在这里呆了一年,也有较为深刻的了解,从蒙古高原到辽东之间虽然有山脉阻隔,但也有很多山坳可以通过的。 若是以真能有骑兵游曳,虽不能达到完全阻断的地步,但也是一把利刃插在了女真的心口,让其不能偷偷过去,和蒙古合兵一处。 以李屠的了解,林丹汗怕是不会和女真合兵,但科尔沁乃至内喀尔喀五部却不同了,他们本就和女真勾勾搭搭,生死存亡之下,还真能干的出来。尤其是科尔沁,在历史上是第一个投向女真的,在后金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出的力并不比带路党小。 “只是,末将接到的军令是进入关内,到张家口会师。”李屠一脸为难的说道。他虽然心动,但却不会擅自应承什么,况且,这样的事情他应承也没有用,参谋部军令既下,他就必须行动。 “李骠骑这就有点迂腐了,总参谋部的军令只是让将军准备好后进关会师,却未规定出发日期,将军晚几日也是无妨,这几日就先将本官这个想法送达陛下去,然后等陛下裁定,陛下不允,将军在进关也无妨。”熊廷弼开解道,他一看李屠的表情就知道有戏,这可是独掌一军,自谋战机的好事,有功劳全都是自己的。 “这…….”李屠有点心动了,总参给的命令确实如此,没有死硬的规定,只是有个大概的范围。 “那总督大人亲自给陛下上个奏折,末将就在停留几日。”李屠答应了,不过也仅仅答应多留几日,其他的并未应承下来。 “好,本官这就去写奏折。”熊廷弼高兴的说道。奏折本就应该他写,他说让李屠代为转送只是客气话罢了。再说了,身为军将,是没有资格和总参讨价还价的。 第三零八章 林丹汗 察哈尔部,察罕浩特城(今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 察罕浩特城是北元最后的一个皇都,整个城市建设在棋盘山的山坳出,分为内外两城,呈回字形,和北京的紫禁城一样,林丹汗的宫殿也是位于整座城市的中轴线上。 此时,身在自己的宫殿之内,林丹汗烦躁的走来走去,看他眉头紧锁,思绪难安的样子,显然心中有事。 他心中确实有事,想他林丹汗也是十三岁登基的主,在他的主持下,察哈尔部虽远比周围诸部要强盛,也因此,滋生了他无穷的野心。 当然,这个强盛只是和周边的蒙古部族比,林丹汗继位后,两次和明朝开战,然后两次都输了,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后来在女真崛起的过程中,几次因为赏银而去充当明朝的雇佣兵,对付女真。 而这个赏银往往都不多,不过四五千两而已,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才四五万两,然后对于蒙古大汗来说,这一个可以说是侮辱的价格,却让林丹汗乐此不彼,由此可见蒙古之衰落。 当然,此时林丹汗却不是因为赏银的事情烦恼,而是因为自己的老邻居——大明的突然强盛而苦恼。就在去年,大明的小皇帝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御驾亲征,而更加见鬼的是,对方以寡敌众,以万三人马,面对倍于自己的女真八旗,死战不退,以微弱的伤亡,几乎全歼了女真八旗的精锐。 最有仅有皇太极带领万余人马翻山越岭的逃走了,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林丹汗比大明更加的清楚,对方借助和自己亲厚的喀喇沁、科尔沁诸部,四处劫掠自己的察哈尔,掠夺了大量的物资,以便女真度过这个冬天。 而导致的结果就是察哈尔部死了很多人,而且过冬的物资不够,无法可想之下,他只能去劫掠其他诸部了,对象则是帮助喀喇沁、内喀尔喀以及一些小的蒙古部落。 这种行动,无疑加剧了察哈尔部和其他蒙古部族的矛盾,更加阻碍他统一蒙古诸部的步伐。 女真虽然被大明全歼了大部分兵力,然而剩下的人马依然不是林丹汗可以欺凌的,他其实也打算围剿过皇太极,奈何对方十分的狡猾,动用大部队对方退缩,小部队又不是对手。 几次交锋下来,面对那一万余人的女真八旗精锐,他竟然不能敌,非得他动用全部的六七万人马的围拢过去,对方才不战而逃。 这种战斗力,让林丹汗心下震惊,如全部兵力出动,竟然都奈何不得对方。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蒙古人到底衰落到了何等地步。也正是因为那一战后,左翼蒙古对他更加离心离德了。 大明意外的战力爆发崛起,自己旁边的邻居就算被打残的快死了,依然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自己的两个敌人此时竟然都如此难缠,让林丹汗隐隐动了西迁的念头。 相对于背靠女真的科尔沁和内喀尔喀,右翼能够要更加好对付些,他们背后可没有什么靠山。甚至在今年正月间,位于河套的鄂尔多斯部还出兵劫掠大明,自己要征伐他们,大明是绝对不会为他们出头的。 河套被掠早就报到了京师,这也是朱由校为何出兵蒙古的原因,这个纠缠了几百年的敌人,是到时候解决了。不解决他们,被纠缠精力的大明根本没有功夫全力南下。 当然,朱由校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正月鄂尔多斯部的入侵可是被延绥镇总兵杜文焕和巡抚张之厚给隐瞒下来了。只是现在由于朱由校的严酷手段,让这两人不敢怠慢,全力抵抗,也没有隐瞒真正的战况。 相比于历史,此次延绥镇被入侵损失要小的多。这也算是个好的改变吧。 对于林丹汗来说,西迁并不算是什么丢脸的行为,察哈尔部本来就是东迁到这里的,当时是为了躲避土默特部俺答汗的锋芒。而今土默特部也衰落不堪,远比察哈尔还要弱小,自然让林丹汗动了回到察哈尔部旧地的念头。 此时,他正是为这个决定而烦恼,不知道该不该走,走吧又显得有些窝囊,不走吧,他隐隐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总有人在针对自己做些什么。 这种感觉很不好,也让林丹汗愈发的烦躁起来,甚至忍不住摔了几个自己最喜欢的明朝官窑瓷器。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朱由校率领十万大军,来到了张家口。跟随在大队人马后面的,却是无数的马车,马车压着平整坚硬的水泥马路,粼粼滚动。 整个大明的国力,通过大都督府和内阁,全数的调动起来,南方的粮食,大量的通过上海港不停的运输到天津,而后被无数马车运输到张家口屯粮。 朱由校的海军舰队虽然还没有重建,但是从前搜罗的福船,虽然三十艘大福船已经覆灭了,但还有三百余艘中小型福船,而且船员也不缺,用来充当运输船足够了,而一直让朱由校担心的,王思远余孽,许心素、郑芝龙、颜思齐三人,也不知为何没有北上骚扰。 他们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安心的呆在澎湖、台湾、琉球附近周围。因为外海力量的覆灭,朱由校并不知道,三人此时正合作从日本身上割肉吃。根本没工夫理会大明的举动,甚至就连海军舰队重建的消息都不知道。 几人都不是什么有长远思虑的人,海盗么,都是执着于眼前利益的人。 源源不绝的物资汇聚京师,然后输送到张家口囤积起来。 “老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十万大军安营扎寨之际,汪文言和魏忠贤并张家口的负责人一起在军帐中见到了朱由校。 身为大军统帅,他的营帐是最先建好的。 “都起来吧。”朱由校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此时正背对着几人,看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巨大的地图,明朝的九边军镇图。 在旁边,是虎视眈眈的张世泽和几个精悍的禁卫军,彪悍的气息,让人几乎无法忽视。 魏忠贤和汪文言起身后不敢打扰,也静静的站着,等候皇帝发话。百无聊赖之下,汪文言也看起来了地图。 上面弯弯曲曲的画着一条线,在各处紧要的地方都打着一把叉,旁边写着几个字,虎山、抚顺、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等名字,让他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长城的线路图,沿路的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子,就是一路上的卫所和豁口。 长城并不是紧闭不开的,在地势低洼的山坳处都修建有关卡,作为防备重地。张家口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在这有个关卡,叫做小境门。 不过小境门后面有一个来远堡,来远堡北门正对着小境门,双方仅仅间隔三十米,张家口互市便是从小境门入来远堡,然后进入一个通道,绕城而行,从东门进入内部。 小境门每日吞吐量不大,根本不能作为大军进出之所,不过朱由校的真正目的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小境门往北一百五十米处,这里有个巨大的山坳,位于东、西太平山之间,地势十分险要。 本来此处要等到清朝康熙年间才被拆毁,修建一个巨大的关卡,和山海关、居庸关、嘉峪关一起,并称长城四大关卡。 朱由校的目的就是此处,提前几十年修建大境门关卡,此处一成,进出长城的道路就畅通无阻了。 轰隆! 正当军帐中默然无语时,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传来,这是大量黑火药一起爆发的声音。 巨大的声音,让汪文言和魏忠贤吓了一跳,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他们脸色骇然的望向皇帝,然而皇帝脸色一片坦然,显然对这爆炸声早有准备。 看到这里,两人心中稍定,很显然,这剧烈的爆炸就是陛下弄出来的。 “小境门太小,朕又另开了一个出关卡,作为大军同行之处。”朱由校略略解释了一下。朴实的话语中,蕴含着无法言喻的自信,视关外的蒙古如无物。 “陛下文成武德,此行定然武运昌隆,斩敌酋林丹汗于城下。”魏忠贤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陛下,这是微臣近段时间搜集的蒙古路线图。在这上面,标注了张家口附近蒙古部落。”相比于魏忠贤,汪文言来的要更加实际的多,直接就将自己搜集的情报呈了上去。 “这几个都是商号中最好的向导,对于口外是分的熟悉。”他一直跟着自己来的几个人。 “陛下,老奴这里也有!”魏忠贤也跟着呈上了一份资料。 “好,很好,你们都很有心啊!”看着手头的两份资料,朱由校眼睛一亮,非常的满意,在茫茫无际的大草原上,最重要的不是如何战胜敌人,而是如何找到敌人,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他刚才还在想如何获得向导呢,没想到这两个家伙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怪不得你们两个前段时间老是往张家口跑,还揪出了八家通敌的汉奸,原来是抢先来捞功的啊!”看了看胸有成竹的两人,朱由校突然恍然。 “万岁爷说笑了,老奴这怎么是为自己捞功呢,老奴这是来为君分忧的,为君分忧!”魏忠贤得了夸赞,心中美得不行,但嘴上仍然很谦逊。 “这个为君分忧好啊!”朱由校哈哈大笑道。 向导有了,地图有了,只待骑兵部队一来会和,便能兵发口外,征伐林丹汗! 第三零九章 天心即人心 十万大军聚集在张家口停驻不前,根本无法掩盖,而张家口又是明朝和蒙古互市的地方,这里有着大量的蒙古人,在朱由校到这里的第一天,消息就很快的传递出去。 尤其是其炸塌城墙,快豁口供大军通过的行动,更是惊天动地,其目标之明显,三岁小孩子都猜得出来。 明皇剑指蒙古!!! 这个消息疯了一样在大草原上传播开来,草原说大也大,不熟悉的话走上一天都看不到一个人,但对于熟悉的人来说,就和内地的城市一样,也就这么大的一点圈子,很容易就能找的到。 就在朱由校派人清理大境门的碎石时,察罕浩特城中的林丹汗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作为名义上的蒙古大汗,林丹汗虽然能力有限,但在各个部落中埋上些钉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难怪最近我怎么感觉睡得不踏实呢,原来是有人惦记上我了。”喃喃自语着,林丹汗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什么人都敢来踩上一脚。 这里是大草原,不是辽东的密林,也不是宁远狭窄的地形,这里是我林丹汗的底盘,谁来都要给我付出代价。 “来人!”林丹汗大喝一声。 “大汗!”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孔武有力的身材,让人心头发憷。 “去,通知所有部落,集合兵马,准备迎战明皇。”林丹汗淡淡的吩咐道,近些年来他也也有些作为,很是收复了一些小的部落,这些部落中也有不少的兵马,加上自己察哈尔部的精锐,也能凑个十万人马出来,至少数量上不能差明朝太多。 “是,大汗。”彪形大汉也不废话,接到命令后就出去了,而后便是马嘶声,想来是去通知各部了。 这些年蒙古是差的远了,北元最后的皇帝,最后的大汗,集齐自己最全部兵马也也不过才十万而已。当然,这些林丹汗自己是没有清晰的认识,他还沉浸在往日先祖的荣耀当中。 一时间,因为朱由校的缘故,不光是察哈尔骚动起来,蒙古右翼的那些部落,尤其是喀喇沁,也是一间慌了神,女真鞭长莫及的情况下,他们派遣使者到察罕浩特城,询问敌对方法。 就在朱由校的大军不停清理豁口,整理道路的时候,在京师,也有人在讨论这场出乎预料的征伐。 自正月大朝会后,便有好事者将十一个部和宗人府合称内阁中枢十二部,而这种中央十二部的格局,一直持续了很久。 宗人府中,自然以宗人令为首,其副手为大祭师。第一任宗人令和大祭师分别为龙门派的王常月和龙虎山的张显庸。 静谧幽暗的夜空下,天上星辰星罗棋布,闪闪发光,而在宗人府的观星台上,王常月和张显庸一边观赏着星星,一边小酌着。 “吸溜!” 王常月抓着小酒杯,一口喝掉,嘴巴中发出了满足的声音。“这宫廷佳酿真是无愧其名,芬芳甘冽,清澈如泉,好酒!” 喝完,他还砸吧着嘴品鉴了下,似乎意犹未尽,他又接连到了三杯,都是一口干掉。之后,他便屏气闭目,似乎在回味烈酒入肠的滋味,良久后,才缓缓的哈出一口热辣芬芳的气息。 相比于王常月的随性,张显庸就要庄重的多,龙虎山张天师的道统世代传承,在拥有了丰厚底蕴的同时,自然伴随着规矩大教条多的坏处。 不过显然张显庸不这么认为,他反而觉得王常月的动作没有一点高人风范。皱着眉,等到对方回味完这宫廷佳酿美酒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吾多日来夜观星象,发现西北天狼星有陨落之兆。” “哦,莫非和陛下此次出征有关?”听到这,王常月倒是来了点兴趣,他最近都在编篡教义,规划各地的天帝观,倒没怎么关注星象。 “这个老道就不知了,不过若是无甚差错,应该是应对陛下此次出征。”张显庸依然皱着眉头,“最奇怪的是,有个隐帝星竟然……消失了,其紫气弥漫,融入到了中央紫薇星当中。” “哈,这倒有意思。”王常月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万历末年,各大道门封山闭观,隐世不出,就是因为天象的昭示。这个王常月当初也看过,帝王紫气三分,一在大明北京,一在西北,一在关外。 其时,关外征兆已现,只是当时帝星飘摇,随时可能覆灭,故而关注的人不多,而另一个则隐匿不出,显然对应之人还未出世,故而称之为隐帝星。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张显庸不是笨蛋,一看王常月这样子,顿时有些恍然。 “嘿,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去年七月十五,大家都进紫禁城用望气术看过,其龙气滚滚,九龙升天环绕,宫内气氛清正,金光湛湛,一扫前朝金中带黑的特色,如此征兆,天象不变才怪。”王常月没好气的说道,边说还连连摇头,一副非常失望的样子。 他的动作,让张显庸老脸一红,显然自己就没有注意到这中间的关联,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可是这天象所显,当是未来之命数,应当不会错啊!” “真是愚不可及。”王常月无奈的翻着白眼,“天象也是我们总结出来的,是和人事有对应关系,但也只是最大的一种可能罢了,哪里会一成不变呢,这和人的作为息息相关。” “观星,观的不是星,是人心。” “这……”张显庸陷入了沉思。 “你看,天象变化,其实从陛下降生之时就已经产生了,当时紫气漫天的异象,你应该知道吧。如此天象,自然昭示陛下之不凡,但当时天象变化的也不多,之时隐隐有其征兆。” “其后,随着陛下年岁渐长,做的事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天象也随之而变,直至陛下登基改制,变动的最为剧烈,瞬息间由弱转强,威临人间。天象和人的所谓息息相关。” “譬如汉末之王莽,其才能品德天下皆知,威望深重,天命故此转移,落于他身,但随后他治大政却不切合实际,不会因地制宜,天下士族不满,人心思变,故而天命再移,遂有光武复国。” 也不知今晚是不是喝多了,王常月兴致大好,一一为张显庸讲述自己对天象的体会。 “你可知为何历来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和百姓共治天下?”这是前宋一个大臣文彦博说的,虽然出现的比较晚,但却也概括了历朝历代的大致情况。 “为何?”此刻,张显庸像是一个好学生一般,乖乖的发问。 “因为士大夫在地方,能引导一地人心啊!”王常月长叹一声,“古语云,得人心者得天下,皇帝虽贵为天子,但犹如天上白云,如何是百姓能接触的,故而只能通过士大夫取得人心,士大夫心变,则朝代变更。” 听到这,张显庸陷入了深思,引导人心这方面他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想想佛教一变再变的教义,似乎是朝这方面努力,而每一次变更,好像都和当政者有关。在这方面,道教就差了很多,从古到今这套一点都没变,除了炼丹修仙似乎就没什么了。 从这方面一看,他似乎窥破了道教一代不如一代的秘密。无法引导人心了! 在从人心方面想想,他猛然想到了一个如今非常火热的事务,脱口而出道,“莫非是帝国日报!” 对于帝国日报他知之不详,但偶尔出行间,都能看到好多秀才拿一两文钱帮人读报解报,旁边一大群人在围观,时不时的还有惊叹声发出,场面非常的热闹。 他还听到歌传闻,起初这个读报解报的活计,是东厂和锦衣卫在背后自导自演,做出的一副假象,只是后来看到有利可图,一些落魄秀才涉足其中,赚取点零花钱,而后当有些敏锐的人从报纸上发现天宫商号的新商机,提前去预备了一批货,赚到了大钱后,这个行当彻底火热起来。 无数自诩有些能力的人充当解读家,在公众场合发表自己的意见,仿佛自己是内阁阁老一般,激扬文字,挥斥方遒。而在很多大商家,大家族中,也慢慢的有意识培养这样的人,解读报纸上面帝国的信息。 正是因为对这方面有些了解,张显庸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莫非是这帝国日报抢夺了人心,让陛下彻底大兴,让天象如此激变。 哪知,王常月还是轻轻摇头,叹气道,“你呀,还是只看到了表面,没有看头人心的实质,人心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啊!” “真正让紫薇星大盛,其他星辰寥落的,是这免税啊,不管他参杂了怎样的东西在这上面,也掩盖不了它千古善政的光辉,此策一出,不说大明再延续个五六百年,但最少也会有三百年的气运。” “天心即人心,人心惟危,如今讲究的是利益,谁能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谁便能取胜,还未出世的帝星,辽东蛮夷天子,怎能和内地一万万农民之心可比?”说完,王常月摇摇晃晃的走了。 观星台上,只留下张显庸再原地苦苦思索,他有个预感,只要自己悟透了王常月说的这些内容,道行定会大进,甚至在教义的编篡理解上,也能切合皇帝的思路。 自己的机遇,来了! 第三一零章 解读报纸宋献策 河南,祥符县。 宋献策撑着一根幡子在街道上行走着,他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在天下漫游,四处行走着。这次来这里,他也只是因为看着里贵气升腾,呈百鸟朝凤的姿态,好奇之下,这才进了祥符县城。 “莫非皇后张嫣便是这里人?”如此气象,宋献策只能想到这个。“这报纸也真是的,光写了皇帝大婚,不写皇后是哪里人,让老道我猜来猜去的。”说着,他有些不满的抖了抖右手的幡子。 他幡子上写的字很奇特,上面四个字很正常,相面算卦,但下面四个字就有些奇特到了,读报解报。而且这个四个字字迹比较新,一看就知道是后来写的。 正在街道上走着,忽然前面行来个员外打扮的人,他上下看了看宋献策的行头和幡子,拦住路道,“可是人称小阁老的宋先生?” 宋献策眉头一皱,对这个外号有点不满,什么小阁老的,搞得我跟严嵩的儿子一样,叫山中首辅,林间宰相什么的不好么?尽管心下腹诽,他还是点了点头,“正是在下。” “那真是太好了,家中主人对宋先生在太原保定一语点金的事迹十分的仰慕,得知宋先生来到了祥符县,故而派在下请先生到府中一叙。”员外打扮的人竟然还不是正主,而只是一名管家之类的人物。 看了看对方身后孔武有力的四个家丁,宋献策想了想,便展颜笑道,“如此,请管家带路。” 抄起幡子,他便往前走去。那管家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宋献策已经越过他往前走去。他忙不迭跑到前头带路,引着对方往府中行去。 祥符县城不大,纵横也不过两公里的样子,或者说,这个世代的县城都不大,也不是很繁华,和后世的一个乡镇差不多。 在拐过两条大街后,员外打扮的管家便将人待到了府邸,宋献策抬头一看,匾额写的很简单,不过是张府两字而已,只是门前的以装饰颇不简单。 大门上的铜钉数量,左右拜访的石狮子大下,以及石狮子后面插着的长戟幡旗,大量了一边后,宋献策在联想到自己远远观望的气象,心中便有了明悟。 “呵呵,宋先生请。”那管家也不急,等到宋献策大量完后,才手一引,颇有些傲然的说道。 张府的侧门开了,管家带路往前走去。心中已经猜到对方身份的宋献策也不以为意,跟着管家从侧门进去了。 张府不大,进门后走不多几步便到了客厅,此时客厅中早有人在等候。两人身上气质有点像,都是那种儒雅的风范,显然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其中一人书卷气较重,而另一人则官威比较重。 “江湖散人宋献策见过国丈,见过县令大人。”他一开口,倒让堂上两人心中一惊。 “先生莫非识的我等二人?”张国纪惊讶的问道,旁边的祥符县令当官日久,心下虽然惊讶,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此处贵气升腾,有母仪天下之兆,在看看太康伯府外的陈列,自然不难猜到。而当初听闻皇后之所以能入住坤宁宫,乃是县令大人一力主张,这祥符县中能和太康伯平起平坐的除了县令大人外,当不作二想。”宋献策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敏锐的才思,果然不愧是能一语点金的宋先生,在下府衙当中尚却了财科的一名副手,不知宋先生可愿屈就。”祥符县令的话登时令宋献策一愣,竟然有人邀请自己当官。 如今天下大改,县令被提拔为从六品,其下有四名辅助的主官,左右县丞和左右主簿,其下仿照内阁中枢,立有十二科和一个税务局,十二科主官虽不起眼,但也是从七品的官职,起码要有举人的出身,且由朝廷任命,但副手却不同了,如今天下缺人,副手都是各地县令任命,有秀才功名即可。 而秀才,说白了只要学识过关,被县令点为案首,自然手到擒来,就算宋献策此刻没有功名,祥符县令也能为他弄一个来。 这中间的门道,云游北国的宋献策怎么能不知道,但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对方是真诚的邀请自己,而不是说笑。不知为何,想到能够当官,他的心下顿时有些火热起来,隐隐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自己竟然相当官。 这中从心底传来的本能感觉,让宋献策自己都惊讶万分。只是,自己是个道士,就算是要当官,也应该去宗人府啊,而不是去财科。 祥符县令也不急,就这么静静你的看着。他确实是希望能招揽对方,但也不是很迫切,颇有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感觉,麾下的四个主官,十二个举人都是高级人才,够他用的了,他现在也不是很急缺干事的人。 地方的宗人府任命不归县令管辖,就连办公地点都不在县衙,而是在道观中,是以算上税务局长,总共是十二名主要官员。 “我……”在心中冲动下,宋献策差点想答应了,但好在响起了自己新的的外号——小阁老,他才咬咬牙顿住,自己怎么能为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就卖身呢,怎么也要省府一级的才不愧对自己一身所学。 况且,祥符县只是一个小县城,地近开封,此时已经出了个皇后,可谓耗尽了当地气运,若是无意外,当地怕是没有什么大的发展了,若是想要安稳度日在,在这里当官还行,但被祥符县令引动了当官心思的宋献策怎么可能止步于这小小的县城呢。 自己需要更大的舞台。 是以,他连忙改口,“老道云游惯了,不太习惯官场的舒服,况且老道才学浅薄,如何能和县中俊杰位列一堂。愧对了,愧对了。” “如此,是本官唐突了。”祥符县令也不矫情,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还能强求不成。 “来人,给宋先生上茶!” 很快,在宋献策坐下后,便有侍女捧着香茗点心送了上来。而后,三人相互聊了下祥符、开封的一些趣闻后,便渐渐进入主题。 第三一一章 报纸发家 “宋先生,听闻你在保定为人读报,一席话便让那刘家倾尽家财,运送货物到了张家口,而后便是范王八大家私通鞑虏之事,刘家正好趁势补上这空缺,更在天宫商号后面吃了个盆满钵满,这里面的眼光,真是独到啊!”张国纪装作一副很刚兴趣的样子说到。 “戏肉来了!”宋献策心中暗暗一笑。人老成精的他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刻意的转折呢,虽然对方自以为转的很好,但在宋献策这样的常年跑江湖的人眼中,还有有些火候不足啊。 当然,这和张国纪一直没有进入官场有关,就算是这次陛下征兆天下举人,也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没有去应征,若是这个事让旁边的祥符县令来做,怕是就不会那么让人一眼就看透的。 “此事老道也只是恰逢其事罢了,那八大家尽管做的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做的多了,自然有风声走漏出来,如今陛下有再起大明之心,怎么能容忍这样的蛀虫呢,他们出事是早晚罢了。”宋献策笑呵呵的谦虚着。 “哈哈,先生真是自谦,不错,那八大家出事是早晚,但先生能看出何时出事,这才是真本事啊!”祥符县令也出声恭维,不过他说的是实情,河北那么多的家族,也有很多人做口外的生意,不可能没有听闻,但却只有宋献策把握到了朝廷的动向,一举让刘家占据了天宫商号下面最大的份额。 这种眼光和手段,才是张国纪今天邀请宋献策过来的缘由。当然,身为国丈,大明帝国的太康伯,他自然不好张嘴就问,快告诉去哪里能发财。因此,他才婉转的提了下对方在保定的著名事迹。 当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宋献策的名字才在达官显贵当中传扬开来,毕竟发财谁不想啊,何况是光明正大的发财。 陛下都要开办内府做生意了,内阁都开始打商税的注意了,我们去做点小买卖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陛下你也没规定官员勋贵不能做生意。 朱由校当政了一年多,他的一些脾性也渐渐被人摸到了一些,那就是喜欢将规矩,一切多按照自己定好的诡计来办。虽然他的定的很多规矩不被人喜欢,但他这一点脾性却让大多数人喜欢,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一个随意乱来的老板手底下做事,不然死到临头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于张国纪邀请自己来的目的,宋献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当然,明面上他是不会说破的,虽然准备自己下海了,但勋贵们还是要讲究点脸面的。 “宋先生,这里有近几期的报纸,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恭维之后,祥符县令拿出了几张报纸。 开封府也有帝国日报的编辑部,在河边他们盖了个印刷厂,除了印刷日报外,还承接各种印刷业务,那里面出来的书籍刻印,真是又快又好,十分的精美。 “如此,然老道看看。”宋献策一介江湖散人,自然搞不到最新的报纸,只能延后个三四天看得到,而且他居无定所,时常会错过几期,是以里面有些他虽然看过了,但还是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将这些报纸都给看了一边。 “不知两位大人想听哪一方面的?”良久,宋献策才伸了个懒腰,将报纸放下。问完话后,他头也不抬的端起茶水和点心吃起来。 祥符县令听闻,看向了张国纪,而后者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是等着宋献策吃饱喝足后才开口问道,“这里,天宫商号在上海港口附近要开一个大宗货物交易市场,不知是何意?” 对于张国纪的问话,宋献策毫不意外,这些达官贵人就是这样,做个生意也怕这怕那,只敢跟在皇帝屁股后头。当然,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他们什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没办法,如今陛下威压天下,没有几个人敢于逆势而为。”似乎看出来宋献策所想,张国纪笑呵呵的解释了下。 “呵呵。”宋献策笑笑,然后开始了自己的分析,“太康伯请看,这所谓大宗货物交易,不外乎几个,粮食,布匹,铁器,丝绸等,或是成品,或是原料,都是消耗大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一次用量十分庞大,自然少不了交通便利。” “再看看这上海港,这可是整整动用了五十万人修筑起来,虽然时间短,但人力足,其规模不比天津港小,而且此处可是有着一道海关的,其主事者,正是山西代州镇武卫的孙传庭。” “陛下欲开海关,这是在报纸上明说的,因此,这里定然是未来对红夷的港口,这大宗货物交易便是为此准备的,不仅对内,还对外。”宋献策侃侃而谈,但对面这两位似乎有些不满。 “宋先生,这些都是官面上的消息,以我的身份自然知晓,还请宋先生拿出点真本事来,不要说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老夫自然知道这大宗交易市场建立起来,其中银钱流动自然惊人,但老夫身在河南,对此鞭长莫及,也挣不多南方那些人,请宋先生提出点可靠的建议来。” 张国纪语气虽然温和,但身为上位者,当朝国丈,自然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宋献策虽然不普通,但也忍不住一窒。 他心中有些懊恼,这太康伯可不是刘家那些土鳖,人家身为皇后的父亲,自然有的是消息渠道,这些政治上的东西土老财可能不清楚,但他们这一层面的人绝对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如何运用罢了。 心中计较一定,他便转换策略,“既如此,那太康伯就不要怪老道放肆了,太康伯眼界还是太小,只知道跟着皇帝陛下后面喝汤,何不另辟蹊径,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不等张国纪变色,宋献策毫不停歇的快速道,“天下皆知,陛下诏令全国,田土收归国有,纷纷均分土地,若是想要更多,那边只能成立公司进行承包,而这需要国部的审批,这审批,别人拿不到,太康伯自然没有问题。” “这是自然,不说多了,但万亩还是没问题的。”张国纪有些傲然,没办法,他女儿贵为皇后,如今又是陛下最得宠的妃子,自然有傲然的资格,而且看现在陛下的热乎劲,搞不好第一个皇子就是由他女儿诞下。 “如此太康伯为何还将眼光局限在沿海,沿海为江南士绅的底盘,我等山高水远,自然比不过,但我等身在内陆,自然有身在内陆的优势,远的的丝绸之路暂且不说他,单说尽在眼前的。” “如今陛下改革军制,每个省份都有城防军,九边重镇也是如此,待陛下击溃林丹汗,征服蒙古,这边镇也是要改的,按照大都督府的规制,这后勤自然是由后勤部管理,但提供却是由地方提供。” “河南历来是产粮大省,供应山西山西军粮自然不成问题,以太康伯的地位,这个生意可做得?”宋献策傲然的笑了笑,笑容中显示出来强大的自信。 “军粮生意?”张国纪和祥符县令面面相觑,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军粮!军粮!”张国纪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深深的思索着。而这时,旁边的县令却明白过来。 他终究是官场中人,对于政治可定比张国纪要来的敏锐。“着啊,这个声音好啊。”张国纪一听,愣愣的看过去,自己就这么愚钝么,为何我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好在哪里? 见张国纪不解的望过来,祥符县令兴奋的解释道,“从今年开始,陛下取消农业税,漕粮自然也跟着消失了,但需要漕粮的地方却没有跟着消失,这九边粮饷长久都是由漕粮供应,如今漕粮消失,肯定是由内府去购买支应的。” “北京那边太远,我们够不到,其他几个重镇却毫无问题啊,只要和皇后说说,大都督府那边毫无问题,毕竟买谁的粮食不是买啊!这种生意还不用考虑销路问题,只要粮食出来的运过去就好,纯粹的坐着数钱。” 听到这,张国纪也彻底明白过来,接下来,他看向宋献策,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一语点金的宋先生啊,果真高人。” “真是,这土地从何而来啊,陛下可是要军费给农民的。”但转而,张国纪又发现了个问题,就是没有这么多的土地。 这个问题不用宋献策,祥符县令自己就能解决,“这还不好办,开封城中不是有个福王,几万亩的土地,陛下能放着?就算要分给农民,但肯定有多,截取一些承包过来不久行了。” “好,就这么办。”张国纪兴奋道。高兴了一阵后,他才想到了旁边还坐着的宋献策。 “来人,送上酬劳。” 很快,一个仆从端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一个小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圆滚滚的一百个银元。 银灿灿的光芒,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的显眼,所谓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宋献策虽然自诩游戏风尘,但一下见到这么多的银子,还是有些挪不开视线。 见到这一幕,张国纪和祥符县令都满意的点头,他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喜欢银子,习惯爵禄的高人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中秋节,祝各位书友中秋快乐,阖家欢乐。今天晚上到看烧塔,放孔明灯,虽然没有月亮,但一盏盏孔明灯飞上天空,就和月亮差不多,漂亮极了。大家有空多陪陪家人。 第三一二章 出首 “这莫非就是内府推出的银元?”宋献策惊喜的说道,这东西他早就听过了,只是却没见过,至于红色的铜币他是看到了,随着天宫商号的广布天下,新式铜币迅速的流传开来,并且大受欢迎,此刻他自己的钱袋中就有一些。 只有这银元,听说一吹之后,有动人声音,由于面额比较大,民间用不到,暂时只在上铺和显贵之间流通,他还没看到过。 有些惊喜的拿出一枚放在嘴边,轻轻一吹,然后举到耳朵边,果然,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出现在宋献策脑海中,非常的动听。 “果真巧夺天工。”宋献策感叹。 “今日天色已晚,宋先生就留下来休息吧。”张国纪笑着招待道,身为大户人家,自然不肯能别人干完活就赶人走。留宿一晚很正常,而且对于宋献策这样的人,他也很愿意结交一二。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宋献策笑呵呵的答应。既然动了做官的心思,那自然多结交些官面上的人就很有必要了。 “来人,带宋先生下去休息。”在张国纪的吩咐下,很快就有侍女过来,领着人往厢房走去。 “你真的要这么做么?”等宋献策走后,祥符县令忍不住问道。 “唉,不得不如此啊!陛下大肆削夺勋贵爵位,自魏国公后,除了云南的黔国公外,所有公爵一扫而空,伯爵中也是陆陆续续的交回爵位,老夫也这太康伯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得安稳。”张国纪一脸寂寥的说道。 别人看他身为国丈,表面风光,但也只有他这个层面的人,才能感觉到当今天子的锋芒,那真是杀气腾腾,令人望之生畏。 “观陛下秉政,怕是绝对不允许世袭罔替的爵禄出现,定然会实行减等继承的策略,只是早晚罢了,我这太康伯估计也做不得一辈子,必须趁着现在还活着,给子孙留下点东西啊。”张国纪的话语中满是唏嘘。 “那干嘛不培养子弟做官呢?”祥符县令笑呵呵的问道,“做官才是正途,如今科举虽改,各科都考,但明显招收的人数要多了很多,今年可是招收了整整五千的进士啊!” 说道这个数字,祥符县令也忍不住惊叹起来,科举改革令所有人都惊慌,但这巨大的数字出来,却让所与人都为以前的惧怕而羞愧,这么大的基础,还考不上那真是不要读书了。 “可是,勋贵是不能做官的,本来有的武职,如今也被进士和招募的士兵个占据了,陛下根本没有留下这个口子。”张国纪无奈,虽说有了个女儿当了皇后是全家的荣耀,但各种出路也被堵住了,他想去经商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 “哈哈,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你既然能猜测陛下会实行减等继承制,那为何陛下不会放开这个口子,让勋贵参加科举,让他们去当官?”祥符县令哈哈大笑着指着对方。 “额……”张国纪被对方这个诘问弄得呆住了,是啊,陛下也不是那种一杆子打死的人,就算削夺了爵位,但也让那些勋贵家中子弟进入军队去博个前程,我这样被皇帝亲自册封的爵禄怎么也不会比这些人来的差吧。 “以我看啊,陛下削夺爵位,实行减等继承不过是为了让名爵贵重起来,你们的出路陛自然不会不考虑的。总不能几代后,希望自己的姻亲都去要饭吧。” “那……我在培养培养我几个儿子,以后让他们去参加科举?”张国纪有点心动的问道。 “你….”祥符县令真是被对方的死脑筋气的有点恼怒了,吼道“你就不能两个一起弄啊,读书不要钱啊,当官不要钱啊!陛下都去经商了,你个国丈做个生意怕啥!” “嘿嘿!”张国纪被对方吼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醒悟过来,经商和做官两者并不冲突,既然皇帝女婿现在没有禁止就先做吧,等到什么时候不准了再说。 “走,去吃酒去吃酒。”张国纪讨好的拉着祥符县令往外走去。 “告诉你,今天的事没这么便宜!” “好好好,我将女儿偷偷给我留的甲等宫廷佳酿拿出来赔罪。” “哼,这还差不多。” 随后,两人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辽东行省,旅顺。 由于旅顺优异的地理位置,这里也修建了一个港口,当然,使用的劳动力依然是那五十万的罪民,反正都是有罪之人,不用给工钱,只要保证吃饱喝足就行。 当然,对于这些只有五年刑期的人,不管是前面的孙承宗,还是继任的熊廷弼,他们都很上心,这些人口可都是未来辽东兴盛的基础,他们不可能真的将这些人当做罪人,不能让人家对以后的辽东巡抚衙门产生逆反心理不是么。 从去年开始的运输计划,到了今年三月底,才算是全部弄完,放心不下的熊廷弼带着随从一路南下,朝着辽东半岛这边来巡视了。 随着边防巩固,老百姓们也都不是聚集在各个堡垒附近,而是分散的安置下去,开荒种地,养活自己。由于这里早就实行了土地均分,不收农税的政策,已经过了一年的老农们早就享受到了这个实惠,因此他们在耕种自己的田地时一直都是小呵呵呵的。 而且动作无比认真,毕竟最后收下来的都是自己的,能不仔细认真么。 辽东这里也在修路,这些判了五年劳役的就是劳动力。一队州县的衙役看着上百号人,在工地劳作着。 在道路的旁边有个村庄,尽管现在天寒地冻不能开更,但农民们也在堆积秸秆焚烧,一边为土地积肥,一边在开些荒地出来,要知道分给他们的耕种的土地可还没开够呢。 “你们说,五年后我们也是跟这些人一样,能有自己的土地,而且是按人头来分,不管男女老少都有?”干着干着,他们就聊了起来。 看守的衙役也不管,只要不耽误干活就行。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老子每天拼命的干什么,早点减刑出去,早点分地,早点有收成。”一个中年汉子一锄头挖开地面,黑黝黝的土地露出来,让他看的心头直动,“看看,都是攥着能出油的土地,这收成肯定不赖,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他的这番话让一百来号人登时士气大振,都拼命的干了起来,为了早点分到土地,他们都拼了,根本不用人来监督和督促。 “可惜,我不是白莲教的,不然到时一举报,自己就出去了,现在也不用在这里劳累,早就分到了自己的土地了。”中年汉子感慨一声,继续干活,他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之前就有几个白莲教的外围成员去自首,结果直接就放了出去,分到田地逍遥去了。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农听到他这么一说,神情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挣扎,最后,还是抵不过对家里老小的担忧和对未来不用交税生活的憧憬,一咬牙,跑出去大声冲着衙役喊道。 “大人,我要出首!” 几个衙役先是一愣,随即满脸喜色,这是送上门的功劳啊! 第三一三章 内阁、都督府 北京,紫禁城,文华殿。 九名,不,现在是八名阁老了,他们八人围在一张圆桌前开着会议,这便是内阁大名鼎鼎的圆桌会议了,昭示着八人平等,共同商讨国事的精神。 阁老当中,首辅三票,次辅两票,其他辅臣一人一票,总计下来就是一十二票。这个情况是朱由校刻意造成的,这又不是后世,非要弄个奇数出来,若是双方商议不决,自然就需要找他这个皇帝裁定了,不然什么事都内阁议而决之,久而久之他就成了虚君了。 圆桌上,东阁大学士、次辅徐光启坐在上首,会议就是由他召开的。此时,一份公文从他手中传递而出,让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各位怎么看?”徐光启皱眉问道,他也没想到,竟然从辽东那些百姓中还真的弄出了极有价值的信息。 这份信息简短,但内容却十分的丰富,交代了当代白莲教主徐鸿儒的藏身之所以及他们准备在山东造反的几乎,上面还有些人名地名,都是白莲教的暗子。 “交给宗人府吧,他们不是总掌天下宗教事务么?”朱燮元说道,身为内阁的下属部门,自然要方便些。 “还是交给锦衣卫吧,毕竟这些邪教图谋造反,危害帝国安全,这可是陛下钦定的锦衣卫的职责。”黄克缵有不同的意见,他毕竟比后进的几个大学士要多出了一年多的经验,在庶务处理上更加的圆润。 “对对对,交给锦衣卫就好。”毕自严说道,初入内阁,各方面还不清楚,在事务决议上他目前主要还是随大流。 “既如此,大家投个票吧,统一下意见。”见众人都是这个意思,徐光启也不反对,直接同意。 “我看还是不用投票了吧,这又不是决议什么大事,只是两个部门间的公文转交而已。”王佐插嘴打断道。他的意见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不知为何,他们总是避免以投票的形式决定任何政务,哪怕皇帝说了这话,他们也不敢开启。 “是啊是啊,不用投票决议了吧。”其他阁老也一起符合道,见众人都不愿意进行投票,徐光启只好作罢。 其实朱由校规定的内阁议事程序很简单,几个阁老团团一座,然后拿无法决议的事情进行商讨,然后投票统计,票数多的自然成为最后的结论,而事后,只需要送一份备案到皇帝面前而已。 看了备案后,皇帝觉得好就让他,不好就阻止政策。然后就是这简单的程序,内阁却一直实行不下来。原因无他,万一自己九人的决议被皇帝给阻止了怎么办?我们干的不好?谁都不肯担着这个责任。 故而内阁直到现在,还没有独自办公,决议出一件大事来。全都是听从上谕,或者处理一些常规的事务。这令徐光启一直很尴尬,发了狠要在皇帝回来之前,推动这行规定的实施。 故而他大小事都拿来提一番,以图实行下去,但却从无例外都被其他七人给阻止了。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一意孤行了,这白莲教的公文就交给锦衣卫的许显纯吧。”徐光启脸色平静,看不出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其他几人心下依然有些羞赫和不好意思。 很快,便有文书进来将公文拿走,然后办理手续,送往午门外的锦衣卫指挥衙门。 “好了,山东兖州府、东昌府、济南府发生剧烈地震,巨野城垣雉堞倾倒过半。文庙庑舍皆坏。历城震声如雷,房摇地动。曹州(今菏泽)、城武、曹县、濮州(今河南省濮县)、朝城、金乡、鱼台,皆大震有声。” 徐光启掷地有声的说道,关于这场大地震他们都知道,波及了半个山东省,受灾之人多达百万,处理起来十分的棘手,关键的是,想要开仓放粮,既然找不到负责的部门。 “地震好办,赈灾就是,但是如何赈灾却是个麻烦事,尤其是地方常平仓的事务,由哪个部门负责?大家都发表下一件吧。”徐光启无喜无悲的说道,由于刚才锦衣卫的事也是如此处理,其他几个阁老不疑有他,纷纷建言献策。 首先发言的是王佐,这位从工部尚书起家的阁老,入阁后也一直负责天下道路的建设,只见他两眼放光的抢着道,“赈灾的事情好办,听说陛下要分地后,建筑队的农民全都回去了,年后开工,虽然内府的建筑公司招募了一批,但是人手严重不足,十分影响干道的建设,这些灾民可以交给工部,让他们去修路,然后发放粮食给他们赈济。” “这叫以工代赈!”王佐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可是他从知道山东地震之后就一直想着的事情,那流离失所的百姓在他看来全都是最好的劳动力啊! “照你说的,做工的农民都回去分地了,山东的农民难道不想分啊。会有人跟你走?”崔景荣唱起了反调,不过他说的却是很有道理,让其他人连连点头。 “那就分完地在兆走。”王佐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道,“这场地震波及了大半个山东,当地庄稼全毁,而且现在也过了农时,他们上半年将颗粒无收,不跟着筑路对走哪里有粮食给他们?” “就算你之后有钱买粮食供应,但现在呢,机构分割,地方常平仓就是一堆烂账,里面的粮食亏空严重,户部、国部、财部没有一个部门想要接手,中枢如此,地方更加,相互推诿,这第一批粮食怎么来?”崔景荣有点针锋相对的说道。 徐光启的意外入阁让他更进一步的想法破灭了,心情不爽之下,自然有些火气,说的话也冲。不过冲归冲,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看周围几个沉默下去的大学时就知道。 常平仓本就是丰年官府用来收购粮食,在灾年卖出或者赈灾用的,然而白花花的粮食堆在那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根本没人能忍得住,自然有老鼠倒卖,好的地方,给你留下三成,不好的甚至一粒都没有。 平常时常平仓无人理会,自然遮住这些烂账,然而如今山东地震,需要粮食赈济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出来,好在发现的及时,从天津调集了一批粮食过去,才算撑过了第一阶段。 常平仓暴露出来的巨大亏空,让本来对这个机构有兴趣的三个部门纷纷畏之如虎,根本没有敢接手的,只能让他空置着,然而后续的工作还需要常平仓来调剂的,没人管理怎么行? 场面一时间沉默下来,王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啥,他以工代赈的想法却是很好,即利用了闲置的劳动力,又解决了灾民吃饭的问题,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把百姓稳住,然后他才好一批批的抽掉人手,分发各处修路。 而且,还有个分地的问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些百姓宁肯饿死在老家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既然常平仓都没有人接手,不如仿照海关和税务,成立个三品的专职办事部门,至于亏空的是就让都察院和地方警局去追查,能查出来就查,不能的话就暂且搁置。如此方法,诸位以为如何啊?”见无人提出意见,徐光启忽然开口。 他的这个提议,顿时然在场的人愣了下,仔细想想,似乎可行啊,三部不接手是怕背上烂账,但新部门却没有这个后患了,他们都是后来组建的,跟以前常平仓没有关系。何况,这些亏空还可以搁置下来。 可以,可行! 诸位阁老心中都大感满意,这徐光启能坐上这个位置,果然有真材实料啊! 不等其他七名大学士发表什么意见,徐光启又接连开口,“关于农民土地问题,山东离京师甚近,相比各县政府都分割构建的差不多了,那么立刻征召地方秀才,开始皇权下乡计划和分田地政策。” “陛下有言,军民一家亲,内阁当移文大都督府,请求他们派出两万城防军入山东救灾,并于原地征召青状成军,建立山东城防军,进行自救。” 接连三条意见的抛出,让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反应不过来。等他们吸收了徐光启说的意见后,无不面色骇然,全都神情恍惚的望着对方。 成立独立的部门还少说,毕竟有陛下的先例,只要去封公文请示就行,但是后面的这些,一个比一个严重,甚至所谓的军队救灾,更是闻所未闻,简直天方夜谭。 看着他们的样子,徐光启心中大感畅快,他虽然成为了次辅,主政内阁,但其他三名四方阁老并不买账,时不时的下个绊子,如今一举将他们镇住,让他心中十分高兴,这下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若是没有我这个魄力,以后就乖乖听话。 “陛下讲究文武分治,让大都督府出兵,是否…..是否…….”对军制有些了解的崔景荣结结巴巴的说道。 “只是移文请求协助罢了,请示之事自然是孙稚绳的事情,不用你我操心,老夫想,内阁给大都督府送一封公文的权利还有吧。崔南阁?”徐光启不紧不慢的步步逼迫道。 “有的,有的。”崔景荣紧张的擦了擦汗。 “那崔南阁是否同意这三条意见呢?”只是,徐光启似乎不想放过他,再一次紧迫的问道。 “这…..这……”崔景荣头上的汗珠更多了,紧张的话的说不完整了,这三条里面,哪一个都是大事,面临的压力自然更大,他不敢乱说,“这个要请示陛下。” “可陛下说内阁临大事,可投票而决。不知崔南阁是否同意呢?” “这…..”崔景荣有些求助的望向其他人,只是其他几人纷纷撇过头去,不想介入这场争执当中,显然徐次辅是看不过刚才崔景荣反驳王佐的态度,准备拿他开刀,树立自己的权威。 这个时候,自己就不要傻乎乎的参合进去了,不然会被搂草打兔子被打的,在场的全都是老狐狸,这点关节他们还是看的透的。 然而,一秒钟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如此大好时机,徐光启怎么可能放过呢。 “诸位如何看呢?反对还是赞同?”徐光启微微扭过头,扫视在场诸位,微笑着露出的牙齿,此刻竟然闪烁着森寒的光芒,给人一种杀机大盛的感觉。 所有人一接触到徐光启的目光,登时心神被摄,一时间嘴都张不开了。 “王北阁呢?您刚才不是同一建立粮食局么?”见众人不说话,徐光启登时步步紧逼,准备一个个击破。 “我……”王佐情急之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现在开始投票,王佐,你是赞同还是反对!”忽然,徐光启大喝一声,声势逼人的紧盯着王佐。 被他这一吓,王佐顿时失声叫道,“我赞同!” 说完后,他的身体就软下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很好,下一个呢!”徐光启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的黄克缵身上。 “我…..赞同!”黄克缵也抵挡不住,缴械投降。 而后本就紧张不已以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四季大学士都纷纷同意。 “很好,既然内阁全员投赞同票通过,那么就照此发下公文,命令山东巡抚开始办理。定生,将会议过程记录下来。”扭过头,徐光启温和的笑着对旁边早就吓呆的会议记录者说道,脸上的表情全无刚才杀气森森的样子。 “哦哦!”陈贞慧手忙脚乱的拿出纸笔,开始回忆刚才的全部过程,妙笔生花的记录下来。 正是这一片记录,生动详细描述了大明帝国内阁第一次正式行驶最高行政权的过程,让人们清楚的看到,每一样新生事物开端的不易。在后世,这片文章被选入了小学生课本必学文章。 以此同时,和这里正对着的武英殿之中,也召开了一次会议。 与会人员不必文华殿这边人才济济,高士满堂,大都督府这边拢共也就只有无人,大都督孙承宗,左都督戚金,右都督俞咨皋,前都督毕懋康,后都督左光斗。 总共才五个人,让空旷的会议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让人看着好不凄凉。 和内阁那边不同,大都督府这边只是例常会议,根本没有什么重大的决议内容。况且,和内阁有自主权不同,大都督府只是个执行机构,负责军队中的上传下达,只能按照惯例处理问题,根本不能随意改弦更张,所有权柄都操持在朱由校一个人手中。 坐在下首,左右前后四个都督分别向孙承宗汇报自己这段时间部门的情况,汇总到这里,然后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所有人的工作都很正常,参谋部的参谋要么随军,要么去往九边收集情报,为后面改制做准备,训导部的也是一样,天帝观道士,新任的训导官,军中宣传思想教育工作进展都很顺利。 后勤部也无大问题,大量的银子撒了出去,前往南方购买那些原本充作漕粮的粮食,加上平定南直隶时从运河边抄出来的大笔粮食,供应整个十万大军的后勤并无问题,只是粮道的建立有点困难,在河北内还好说,若是一旦出来关,去了草原,安全就不好保证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都很好解决,只有装备部的才是难题。毕懋康报告,天宫研究院那边的钢铁龙骨有了可以应用的成果,钢铁龙骨可以做出来,技术上采用铆接和螺丝钉共同应用的方法,分段锻造,然后拼接在一起。 钢铁桅杆也而是如此。技术已经经过检测,足够结实,也能够建造的很长,问题的关键是,这中钢铁龙骨不太适合安装在炮舰上,因为太重了。 故而天宫研究院的技术人员就应用在了福船上,准备造一艘足够大的福船,而恰好在此时,由于各部拆分搬迁,需要搬动资料,在户部当中某个尘封很久的阁楼中,找到了一部分残留的宝船资料。 好了,大船也有了,钢铁龙骨也有了,就差开工建造了。以毕懋康的眼光,自然看出了这种大船的前途,钢铁桅杆咬合在钢铁龙骨上面,两者材质坚韧,自然可以建造的更高,能挂更重的硬帆,硬帆大,宝船的速度就会快起来。 速度一块,南北往来的时间就短了,而且船体大了,运载量自然跟着上升,以保守估计,一艘五千料的宝船,最起码抵得上二十艘小型福船,十艘中型福船的运载量,也就是是说只有二十艘左右,就可以替代目前整个运输船队了。 而且这其中的效率提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只是,建造这种实验性大船,却是需要天津造船厂停止战舰的建造,弄出一两个船坞来。这就不是毕懋康能决定的了,故而报到了孙承宗这里。 看着手头上的报告,孙承宗凝眉细思,而恰好在这时,陈贞慧捧着一份公文送了过来,恭敬的交到他手中。 孙承宗翻看一看,顿时有些惊讶,徐光启的想法真是连他都觉得出乎意料,竟然请求大都督府出兵救灾。看完后,他将两份公文一扣,淡淡的说道,“此事,待本都督请示陛下后在做定夺。” “是!”四人一抱拳,纷纷退下,会议到此算是结束了。 【作者题外话】:五千字大章!!! 第三一四章 出关 张家口,密密麻麻的军营连绵好几里,里面的士兵不是在训练,就是在上课,思想教育课,战术学习课,或者识字扫盲的课程,这里从来都不会闲下来,永远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 绵延的军帐当中,最中央有一座巨大的营帐,这是朱由校的中军大帐,不过除了大以外,就在没有其他特殊之处了。 大帐当中,此刻也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参谋部就设在这里,天宫商号以及东厂搜集到的信息全部在这里汇总,进行分析,在大境门炸开后,一万五千的骑兵陆续出塞,搜集敌情。 大帐中用帘子隔了一下,前面是参谋部,后面是主帅的办公区和休息的地方。此刻朱由校正坐在墩子上看着。这些物资全部都是后勤部按照标准指定的,然后下到内府生产。 帐篷,桌子,墩子都是标准化的,用架子都是用钢做的,轻便又结实,而且还能折叠,十分便于携带。 “从辽东出边墙,游弋草原!!!”朱由校皱着眉,仔细思索。一张简易地图被他摊开,辽东和蒙古接壤处地形起伏,但仍有许多平摊之处可以通过,只是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看起来狭小,但真的身临其境后,便会发现天地的广阔。 这些天朱由校可是深有就会,他预计好了从西往东,将林丹汗赶往东北,但真到了草原,他才发现这个战略预想估计破产了。草原实在是太广袤了,随便往一个方向逃去都找不到。 身为草原之主,林丹汗对这里的地形绝对比朱由校这边要精熟,随便就能甩去追击,让人无可奈何。但好在,蒙元入住中原之后,尝试到了定居的甜头,开始在草原上建城,比如土默特部的归化城(今呼和浩特),以及林丹汗建造的北元最后一座皇城,察罕浩特城。 有了城市就有了打击的目标,不管敌人怎样逃避,皇城是绝对不能放弃的,蒙古大汗不战而逃,弃城而走的性质就和明朝皇帝放弃北京城一样,根本是不可能的,没有那个皇帝敢违背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誓言。 同样的,林丹汗也不敢一仗不打的跑路,那样黄金家族的声誉绝对会跌到谷底。可以战败,但绝对不能不战而逃。而这,也是朱由校敢于征伐蒙古的缘由,对方不再是居无定所了。而对于攻城战,汉族绝对甩蒙古几条街。 “如此,也就不用李屠过来集合了,就让他出塞,伺机而动,防备女真。”朱由校并不知道皇太极也想征伐蒙古,但他对皇太极有一定的了解,这绝对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物。 进攻蒙古的消息是不可能瞒得住,只要对方知道了,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而会趁火打劫,过来捞一把,彻底收服几个和女真亲近的部族,壮大自己的实力。 李屠三万骑兵出塞,虽然不太可能全歼皇太极,但定然能起到极大的牵制,甚至战而胜之。胸甲、骑枪、短铳的威力组合在一起,简直惊人,更何况,陆陆续续的,朱由校的骑兵已经开始换装精钢胸甲了,那防御力,女真的骑弓根本不能破防,只要抓住机会,绝对能击败皇太极。 而自己这边,十万大军中有一万五千骑兵也差不多,毕竟在他的兵种配置当中,骑兵也只是起到牵制、追击、护卫粮道的作用,不是主要战力。真正的主力还是五万天启二式火枪兵以及一万炮兵。 两个军队中的炮兵都是超额配置,以实战培养合格的人才,作为以后扩军的根本。 写下自己的处理意见后,朱由校便写下了可字算是批准了,然后盖上自己的私章,让军中快马送到辽东。他身为皇帝,自然凌驾于大都督府之上,出均在外,大都督府无法随行,也只能以自己的名义发布军令。 接着,拿起了第二封公文,是从京师大都督府送过来的,他看了一眼,当即有些发愣,内阁请借兵救灾。 在公文的后面,有内阁附录,言城防军入山东,一方面能够协助灾民的收拢,第二方面,也是防备白莲教,辽东有当初南直隶的败兵出首,言及了白莲教在山东的老巢和据点,如今山东大地震,恐白莲教借此机会举事。 “原来是这样。”揉揉脸,朱由校长出一口气,徐光启借兵救灾的意识太超前了,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他也只是想要这个借口,瞒过白莲教,给锦衣卫入山东侦查抓捕的机会。 只是,这个借口依然让朱由校浮想联翩,不管怎样,这次士兵救灾活动必须要当做一个典型来运作宣传,军民鱼水一家亲一直是他努力的方向,不管后世解放军有怎样的腐败,但他的性质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大灾大变之后,当绿色的军装出现时,带来的绝对是希望。 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朱由校想要的,也是这样的军队。 提起笔,用着朴实的白话,朱由校将自己的想法,将自己对后世军队的理解,对王者之师的期望,详详细细的写了下来,他没有去管这个白莲教的事情,而是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次救灾活动的展开上来。 派三万城防军入山东,全力救灾。 对于山东徐鸿儒的名字,朱由校也曾有所耳闻,但他并未放在心上,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白莲教或许十分恐惧,但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值一提,只要生活好了,这个教派并无前途。何况在历史上,他依稀记得,徐鸿儒起兵后两个月就被平灭了,这还是历史上丢失了整个辽东后的明军。 没道理到了自己这里,连奢安之乱也只是持续了半年,不可能灭不掉这徐鸿儒的,是以他根本提都没提这件事,而是聚精会神的刷刷刷写出救灾的方方面面。 “呼!”良久,朱由校才停下笔,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写了十多张纸,全是各种宣传和教育方法以及注意事项。 珍而重之的将公文装好密封用印后,依然让军中快马送往京师。 看着渐渐远去的信使,朱由校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担心的变化产生了,大明的俊杰们,果然根据自己散布的东西,开始了自己的再加工。通过这次内阁投票的事件,他隐隐能预见,一个大繁荣的时代即将来临。 不过,这种事担心也没用,在怎么变化,这个时代也脱离不了他的控制,他当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终结和中华民族纠缠不休几千年的草原游牧民族,并将北方的疆域界限大大的往外推,只有北方的宿敌被解决了,大明才能有精力全力向南,争霸海洋,奠定未来两百年内的太平洋霸主地位。 大境门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后续的一些防御工事,但主体在水泥的强大性能下,已经建造完毕,不会影响进出了,这个功能具备了就成,朱由校有信心,凭借天宫研究院马上快出成果的利器,绝对能彻底解决边患。 第二天。 整个张家口旌旗密布,日月双轮旗,御驾亲征的团龙旗,以应龙为标志的羽林军旗,以柳枝为标志的细柳军旗,以大明门城楼为标志的禁卫军旗,各色旗帜,迎风飘扬,猎猎招展。 连绵不绝的营帐早已收起装车,而庞大的车队也换装完毕,在硬化路面行驶的平滑减震车轮全部换成了如同后世汽车轮胎一样,有着复杂凸纹的宽大车轮,车轮的高度也远比之前的要高,行走在草地上虽然要慢些,但却安稳平坦,不会出现什么走不动,陷进去的毛病。 这是马车版的越野车。 “出发!” 随着朱由校一声令下,庞然的队伍开始缓缓动了起来,当先的,便是一万五千名骑兵,隆隆的马蹄声,快速的通过大境门之后,便迅速的散开,以班排位基础单位,开始进行遮蔽人物。 遮蔽范围……..五公里。 骑兵之后却不是长矛兵,而是人数较少的炮兵,挽马骡子拉着的炮车嘎吱嘎吱的通过大门,来到了广阔的草原上,密集的排列在一起。 列好阵型后,第一次出关的炮兵们兴奋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天地,在极远处连成一线,依然挂着冰雪的草原,看起来一片素白,偶有裸露的地方,能看到下方草叶干枯的草地,枯寂之下,孕育着春的气息。 炮兵之后,则是五万的火枪兵,他们陆续而出,排成密集的队列,将炮兵围在中央。在之后,则是已经减少成三万的长矛兵了,细柳军和羽林军各一万。 步枪的破甲射程从六十步提升到了七十步,哦,错了,按照天宫研究院的最新距离定义标准,是从九十米提升到了一百零五迷,这个距离是一个质变了,已经破百了。 百米距离,以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女真战士来说,这个距离射出的箭支,已经没有多少杀伤力了,哪怕是射程最远的抛射,面对身着铁质胸甲、牛皮裙甲、铁质头盔的长矛步兵,基本没多少杀伤力了。 而在这个范围内,朱由校的火枪兵却能轻松的击破女真战士的双甲,铁甲,甚至其他非铁甲单位,这个杀伤距离还要再翻一番。如此巨大的攻击距离,让朱由校大幅度的减少了长矛兵的数量,转而增加火枪兵。 不过,战场是多变的,火枪兵虽然攻击犀利,但是装填还是有些慢,这是前装枪的通病,而且滑膛枪来说,弹道不是很稳定,攻击精度不够,只能靠大量的聚集,排成战列线来弥补这些不足。 因此,朱由校思索再三,还是保留了一定的长矛重装步兵。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这种配置恐怕要持续很久,因为没有敌人能够威胁到朱由校的战术,就算现在刻有膛线的火枪出来,处于成本考虑,他也不会列装。 这就和后世的美国一样,保持一个代差的碾压就够了,不需要太先进。当然,若是对上了西方的步兵,朱由校估计纷纷钟就将膛线抢给弄出来,武装自己的士兵。他可不会傻到和西方那群蛮夷去玩什么战列线战术,谁后开枪,谁更近距离开枪,谁能承受的伤亡率更高谁就胜利那一套。 他军中这些受过教育,思想过硬,执行能力强的士兵可不是消耗品,而是他基层政权的组织者,是改变整个帝国风气的执行者,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在战场上。 当然,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以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大明帝国的步兵,在朱由校有生之年,能不能和西方步兵对上还不一定呢。 长矛步兵出来后,站在最外围,排成一个最大的空心四方阵型,由于人数稀少,且包括的范围最大,因此阵列没有多厚,只有三排。不过看他们身上闪烁着深沉寒芒的铁甲,没人认为这三排长矛阵列能轻易的通过。 大明尚红,以五德始终说来论,本朝是火德,故而军队都是身着红色军装,大名鼎鼎的鸳鸯战袄就是红色的。不过朱由校绝对军装用红色太艳,故而没有采用,用的和警察是一个颜色,黑色。只是在后面多加了一个红色披风,算是全了火德的说法。 此刻,寒风凌冽下,大红披风高高飘扬,让每一个大明帝国的军人看起来都神气活现,黑色红色夹杂,正是象征着铁和血的颜色,一股肃穆森然,充盈了整个军阵。 似乎天地也被这股冲天杀气所震惊,呜呜的风声吹动,仿佛在哭嚎。 战兵出来后,便是后勤辎重了,这些不是军队配属,而是由天宫商号招募过来的夫子,一共两万人,负责物资的搬运和食物的烹制。 没办法,四总部的都督上任还是太晚了,除了参谋部和训导部早就开展过工作以外,后勤部和装备部都几乎是新开的,各种建设根本跟不上。无奈之下,朱由校只好借助天宫商号的力量了。 此次出征,魏忠贤和汪文言全都跟过来了。 东厂跟来是负责草原上情报的刺探以及一定的暗杀工作,而皇帝亲征,身为东厂督公的魏忠贤怎么可能不来呢。要知道,锦衣卫的骆思恭想来都来不了,他还需要负责国内各种暗地里的宣传工作,配合内阁开展均天分地的工作。 锦衣卫扎根天下各大省份两百多年,相比隐秘暗诡的东厂,更加的适合干这个,加上前期魏忠贤前瞻的眼光和努力,这次的战功骆思恭只能看着魏忠贤去领了。 至于商贸部的汪文言跟过来,则纯粹是商业行为,他跟在后面是来处理大军的战利品的。这是朱由校实验的一种思路,他也不记得是从哪本小说里看过来的了,前面大军出征,打下城市,收获战利品后,转手卖给后面跟着的商人,换的银子后直接发给士兵,毕竟相比于缴获的各种物资,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刺激大。 因此,他这个让汪文言跟上,也是想要探索下这种商业模式,只要能够成功,虽说不能弥补全部的军费,但至少赏赐什么的可以赚回来。 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隆隆响起,带来的一阵苍茫之感。这是出发的军令。牛角号声落下后,整个军阵缓缓动起来。 长矛兵在外,火枪兵在中,炮兵在内的巨大方阵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般,缓缓苏醒,活动自己的手脚,在后面,则是各种越野马车拉着的后勤物资。而整个大军的指挥部,也和炮兵,一起呆在正中间,外围,则是数不清的英勇骑士,四处游曳遮蔽。 庞然的队形,静止不动的时候看起来十分规整,可是一旦动起来,却有些凌乱,各处的衔接配合并不好。朱由校站在中央的望楼车上,一脸皱眉的看着连绵几里的队伍。尽管所有士兵都能做到临行禁止,但是这种十万人的巨大军阵,还真的没有演练过,此刻却是有些乱了。 各处人员的安排,命令的下达,旗语的理解,都有问题。和朱由校一起站在许文等几个参谋,两军的军长,参谋长,训导官等,都脸色有些发黑。之前信誓旦旦的和皇帝说,绝对不会出问题,此刻问题就来了,当众打脸啊。 毕竟是十万人的大规模军团,而且还是合兵一处,以一个阵型前进的大场面,有这么些许混乱已经很难得了。这也是这次行军方式不同造成了,若是和以往一样,分部前进,当不会由此乱局。 “看来这种大规模拉练确实很有必要啊。”看着各处局部都显得混乱的局面,朱由校轻声低语。这也是他选择张家口出塞,并沿着边墙慢慢行进,逐渐偏离的路径。 若是从战略上来看,从张家口这边出边墙有些饶远了,在居庸关喜峰口等地方,都有离察哈尔部更近的地方,而且那里出门就是喀喇沁人占据的朵颜三卫,不像现在这样,连续走三天都不会遇到什么蒙古人。 不过这是朱由校刻意安排的,毕竟大明帝国想要重返草原,不仅需要雄厚的兵力,这种心态心境也是很重要的。只有来过草原的人才知道草原的壮美,也只有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的人才知道这里的残酷。 人才是一切的基础,而这多出来的距离,多出来的时间,便是朱由校培养人才的过程。 第三一五章 集结 辽东,镇北关。 大队的骑兵从边墙陆续出关,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边墙之外巡游,进行侦查警戒,防止女真进入蒙古地界。 朱由校可不想在看到历史上科尔沁等蒙古部落倒向女真,让女真恢复元气,他需要的是一个衰落的女真,一个能够被驱使的女真,而不是一个有力量再度入侵的女真。 混在骑兵队伍中,曹文昭和侄子曹变蛟一脸的兴奋。能不兴奋么,这可是要出征蒙古啊,这种战事,自土木堡之变后,还是第一次。 而更让他们庆幸的是自己的选择,当初骠骑军招收兵马,他们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身上的官职,以一介新兵的身份,从头开始,想不到如今这么快就得到了回报。 而其他那些恋恋不舍身上品级,留在城防军的人,此刻都想来都后悔无比。他们都想着保留自己的官职,保留一些故旧,结果却只能驻守各地,维护边防,根本不能如自己这样,主动出击,参与大战。 赵率教也是一脸的唏嘘,想他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和一群小年轻混在一起,简直是丢人,幸好自己弓马娴熟,又认识字,混到了一个连队训导官的职位,不然让自己听一群儿子辈年轻人的命令,真有些丢脸。 不过这也是自己自作自受的,不接受如今大都督孙承宗的建议,去城防军谋个一官半职,非要来野战军,来骠骑军。当初自己也有些后悔,不过从如今这场战争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城防军城防军,顾名思义,肯定是驻守部队,轻易不会调动地方的。 还是野战军好啊,作为机动兵力,今后听从调遣,纵横天下,不仅痛快,高升也快的多。想着这些,赵率教人老心不老的激动起来,他寻思着,自己还能在征战沙场二十年。 在马队中,吴三桂也是浑身激动,出征蒙古,这种事情想想就带感啊,幸好自己当初听了别人的劝告,没有留在城防军中,而是抛弃一切,义无反顾的投身到骠骑军,不然现在自己就只能想爹爹和舅舅一样,呆在防地,望眼欲穿了。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感激自己的班长,当初就是他拉着自己来投军的。想到这,他暗暗捏住拳头,自己一定要在这次获得足够的功劳,高升上去。 在吴三桂这队纵队中,走在最前头的是毛文龙,他这人眼光精准,当初两军分立,都在招人时,他就一眼看出了骠骑军的潜力来,虽然两者都是听从大都督府调派的部队,但一个是机动力量,一个是驻守力量,两者性质截然不同,而且前者还是皇帝下达命令组建的,可以说是皇帝的直属力量,毛文龙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甚至,他还将自己不下的精锐都带过来,接受骠骑军的考研,虽然最后仅仅只有少许人符合条件被征召,但也是自己未来的人脉不是么? 孔侑德、耿精忠、尚可喜三人跟在毛文龙身后,也是一脸的激动,还是将军眼睛亮啊,才参军一年,就有打仗,骠骑军的训练他们可是知道的,那时绝对的辛苦,而换来的战力自然客观。 虽然才成军一年,面对老牌的女真八旗可能还不是对手,但面对蒙古人,同等人数下还是能碾压的,何况,他们手上不仅仅只有冷兵器,若是用上短铳,怕是女真也能战败。 有仗打就意味着战功,而有了战功,就能高升,他是当过军官的人,此刻载为小兵,自然是不甘心,只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辽东精选出来的,天赋才情不必他们差,想要竞争都十分困难。 如今他们就巴望着一场战斗,让自己出头。 带着各种各样的想法,骠骑军出关了,他们只携带了五天的干粮,没有食物就去抢,再不行就从辽东总督那里补充,他又不是要开进草原深处,只是在蒙古草原和山脉的交界处巡视罢了。拢共也就那么些可以通过的山坳,很快就能控制住。 苍茫的草原,巍峨高大的山脉在远处勾勒出一幅壮丽的美景,只是这对于见多了的熊廷弼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陛下果然不会让他染指军权,或者说,任何一个地方官都不能。哪怕他贵为总督,督导一方军政,但也只是领导决策罢了,这种军队统帅的权利是轮不到他的。 想到这,熊廷弼有些灰心,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个比较好的战略规划,却没想到只能获得一些建言献策的功劳,对于常人来说,在皇帝面前露个面,混个脸熟很重要,但这对于他这种贵为一方总督的大员来说,却无足轻重了。 到了他这种级别,必须做出足够耀眼的功绩,不然他熊大总督最后的结果,就是平调回国内,担任一部的尚书,这虽然也算是高升了,但岂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目光,始终瞄准的是大学士。 尤其是如今内阁缺少一人的情况下,当天启五年内阁换届之年,自己可是极有希望的。只是,必须做出让陛下惊艳的功绩来。 “报总督大人!” 正当熊廷弼在想这些政治上的时候,一名锦衣卫飞速跑来,递上公文。当初跟随孙承宗来到辽东的锦衣卫根本没有回去,而是留下来,组建辽东的锦衣卫千户所,负责周边的情报工作。 因此在辽东一地,锦衣卫的力量是强于东厂的,地界上有什么变动第一个得知的定然是锦衣卫。 辽东可没有镇守太监的存在。 身为辽东总督,辽东地界的一切帝国力量,除了野战军外,都要听从他的调派领导,是以对于锦衣卫给他送来消息也不惊讶,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是这次却截然不同,翻开密封的信笺后,熊廷弼登时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皇太极带动女真全部三万兵马,会同两万科尔沁蒙古骑兵,出征蒙古,赫图阿拉只留万余老弱。 皇太极,你以为女真还是去年的女真么?竟然敢无视辽东的城防军!你脑袋进水了么! 熊廷弼兴奋的想到,他才不关心皇太极脑抽了还是脑瘫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身为总督,自然有调动城防军的权利,而城防军的职责,则是剿灭地方叛乱,抵御外敌入侵。对于后金,明国可从来没有承认其政治地位,一直将其视作叛乱,而这意味着自己这个总督可以随意征讨。 太完美了,简直是个自己送功劳来的。 急匆匆的,熊廷弼立即返回沈阳,召集文武,准备商量一下是否讨伐女真。 天津,造船厂。 港口在持续不断的扩建当中,不停的扩大,已经将船厂给包裹进去了,如今的港口繁荣了许多,随着漕粮改海的政策,以另类的方式完成,海运,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 尤其是如今皇帝再次御驾亲征,需要大量的物资,北方无法供应,而这就只能从南方进货了,上千万两白银的军费撒下去,搬空了内帑,不,现在是大明皇家银行的存银的三分之一后,整个南方收到了极大的刺激。 各种布匹,各种粮食,畜牧,草料,源源不绝的从南方运往天津,然后通过马路,输送到边关。整个江南,刚刚从叛乱恢复平静后,再次火热起来。各种织布厂,纺织厂大量扩招,招募织工,生产内府需要的布料和半成品。 缝纫机也在这种大量的需求下,流入江南,改变了那里的生产力结构。大大小小的福船更是不停,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卸了货就带着产品南下,搬运下来之后,又带着北方需要的物品北上。 不过是短短十多天,在千万两白银的刺激下,整个江南一片繁盛,甚至就连对于皇帝均分田地的政策,似乎也不怎么抵触了。更有许多以往在海上跑生意的大家族,如今海盗还比较泛滥,不好进行海洋贸易,他们就出口转内销,鼓动船只,或是充作运输船,或是自家贩卖货物,走沿海商路,北上天津,赚取银钱。 甚至就连山东这**的地方,都有人运着粮食在登州港口上岸销售。对于这些忽然之间冒出来的船只,内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予理会,只要他们在当地税务局交了税就好。 在这种情况下,各种大木料也源源不绝的流入造船厂。而且还都是些阴干后直接能够使用的,对于送木料的人,如今身为造船厂厂长的高老十分疑惑,对方什么都不要,只是将木料放下就走,一个字都不说。 不过他也管不了许多了,皇帝要求大造船只,从南直隶抄来的木料也支撑不了很久,如今有一批解了燃眉之急,正好省却他的忧患。有了这一批木料,差不多能支持到自己晾晒的大梁成型。 是个大型干船坞中,三用来建造战列舰,三个用来建造巡洋舰,两个用来建造驱逐舰,两个用来建造护卫舰。由于驱逐舰和护卫舰体型小,一个干船坞可以同时建造两艘,而且建造时间,也只有战列舰和巡洋舰的一半,故而一个工期下来,刚好能够下水二十二搜搜大小战舰。 只是,刚刚过了半个工期,下水了八艘小型战舰后,军工部便下达了命令,空出一个船坞,建造宝船。 这是天宫研究的计划,以目前的技术,他们制定了一个极限化建造方案,准备开工一艘六千料的宝船。当然,这个计划也是他们在得到了一些郑和下西洋时期宝船残留资料和改的。这份资料极大弥补了他们建造大型船只的技术。 而只要这艘刘谦聊的宝船能够完工,那造船厂的技术能力会更上一层楼。 在船坞空出来之后,源源不断的工字型钢铁龙骨便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钢铁厂的技术人员和高级钳工。 其中一人甚至被平定为了一级钳工,直接获得了五品的勋阶。 这种制度是朱由校仿照后世天朝著名的八级钳工制度设立的,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参照了九品官制。制度规定,只要评级达到了五级,就能获得九品的勋阶官身,而后技术能力没升一级,便能获得更高一级的勋阶。 这种制度也算是营运而生,全部是因为锻造大型钢铁龙骨需要而产生的制度。就和后世天朝五六十年代工业能力极差的情况类似,许多功业品都需要人工制作出来,比如龙骨铆接的结构,加固的螺丝和螺孔螺纹等。 当时看到李之藻送来的技术资料时,他脑海中就浮现了这个制度,然后笑呵呵的写下了详细的情况。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随着这个九级钳工制度,越来越多的行业开始效仿这种评级,最后甚至诞生了一个专业给各种艺术技艺评级的机构。整个大明帝国,提前步入了文凭考证时代。 大量天宫研究院的人员聚集在造船厂,理论联系实际,不停的验证自己的计划,一边解决问题,一边改进设计。 整个天津港,如今成了东方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甚至因为汤若望等传教士的影响,西方的武装商船直接来到这里,进行交易。频繁的交易,很快就将新式的铜币和银币推广出去,在整个大明帝国内流传开来。 散碎的银两被官府禁用,而老式的铜钱,则成为了小额货币。不过,这种情况下,王承恩仍然没有退出什么纸币之类的东西,虽然有人抱怨没孔的铜钱不好携带,但对于信用早已跌破的交子、纸币,他们恐怕更不能接受。 当然,这些朱由校是不知道的,他虽然知道自己这一千万两白银砸下去能够哦大大的振动社会,推动经济的发展,但依然没有想到,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应。 整个南边商路流通频繁无比,刚开始还只是军用物资的输送,到后来是赈灾物资,最后则是疯狂的商品交易、货物运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海运的便捷和快速,纷纷抛弃了以往的运输方式,投身其中。 不过,这些变动虽大,但依然难以传递到北方内陆省份,更不要说是远在草原上的朱由校了。 身在高高的望楼车上,他举着望远镜四处看着,时不时的还通过传令兵,发布一些旗语,调整整个军阵,演练各种行军方式和对敌方式。 整个新式军队的制度和作战方式都是他设立的,对于这里的每一丝细节他都了如指掌,如今站得高看得也,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不足。 来到草原后,经过了许多天的旅途,他终于发现,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步兵是很难战胜骑兵的了。广袤的草原,是中原王朝最大的敌人。在这里,骑兵可以从四面八方任何一个地方进攻,而步兵想要对抗骑兵,只能结阵。 只是结阵却有着应对方向的问题,只有像那种圆阵或者他这种四方阵型,才能不惧骑兵的突然袭击。 当然,朱由校是不怕什么骑兵突袭的,他手上五万的火枪手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还有着三百门的迫击炮,一次齐射,在庞大骑兵队伍都要慌乱,而后便是中距离的火枪射击,真正能够冲到面前的骑兵寥寥无几,而这些则由全身包裹的重装长矛手负责解决。 因此,真正考验这只军队的,反而是自身的指挥和传令系统了。什么时候射击,什么时候放炮,什么时候活力集中,什么时候自由射击,这都需要靠前线的基层军官指挥。 而这些,便是朱由校不断演练,不选行军的原因,也只有他这个开创者才能轻易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担当统帅,都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了。 因为这是他创造的军队。 大量明国军队出征草原的消息飞散的传播,这根本就隐瞒不下来,不收成天撒在外面,大范围进行遮蔽任务的骑兵,光是各处的商贸队伍都将信息泄露出去了。 随着朱由校逐渐的偏离边墙,慢慢深入草原,四散的骑兵们除了遇到些散人和来路不明的侦查骑兵外,竟然一个蒙古部落都没有遇见,包括他行进路上注明的,应该有部落放牧生存的水源边都没有任何人。 看着一路上残存的各种部落生活遗迹,朱由校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而这种感觉,在到达了喀喇沁人的地盘,朵颜三卫后,彻底达到顶峰。 朱由校出塞的地方是张家口,而这个地方正好位于右翼蒙古的中间部位,鄂尔多斯,土默特等部族在朱由校大队人马的身后,而像喀喇沁人等则在他的身前。 本来他是想利用右翼蒙古和察哈尔部的矛盾,先行消灭收服一部蒙古,可没想到,来到这里后,竟然一个蒙古部落都没有遇见。 原地,只有大量杂乱的人畜活动痕迹,以及曾经的朵颜三卫遗址。 “这些蒙古人怕是汇合联合起来了!”朱由校皱着眉,做出了这样大胆的猜测。也只有这个猜测,才能解释到他一路过来看到的情景。 林丹汗终究是蒙古大汗,能够让察哈尔部在蒙古一片糜烂的情况下,逐渐强盛,甚至在没有女真插手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统一漠南蒙古,他怎么都会有些政治头脑和手腕。 面对来势汹汹,携着歼灭女真八旗士气的大明帝国军队,他只要稍微实用些手段,很容易就能让这些部族暂时摒弃前嫌,统一在他的麾下,共同对付大明这个敌人。 第三一六章 北上,南下,西进 在朵颜三卫逗留了一段时间,补充了粮草辎重后,朱由校帅着大军北上。这里是喀喇沁人的底盘,但如今喀喇沁部已经迁走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从地图上来看,朱由校从张家口出关,然后沿着边墙行进,进入朵颜三卫的地界,看起来饶了远路,浪费了大量的物资和时间。但其实不然,在他们经过的这段区域内部,还有着很多的蒙古部落,这些部落人小力弱,但正好作为练兵的对象,让十万大军接受一边战火的洗礼。 虽然林丹汗发布了大汗令,让所有部族都来集合,但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能接受到的,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条件和蒙古部落迁徙的生活方式,没有来的部族才是大多数,只有那几个大的,已经开始定居的部族才会积极配合林丹汗的军事举动。 再怎么说,大明帝国都是蒙古的宿敌。尽管蒙古帝国的荣光不在,但林丹汗这位黄金家族的后裔,现任蒙古大汗,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 利用小部族练兵后,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每个士兵的脸上,那种紧张的神情以及消失不见了,个个都轻松自若,迈着轻快的步伐。 而此时,十万大军的阵型也变了。所有人马分为了三个部分,长矛兵摆出空心方阵,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火枪手,三个方阵成品字形,围拢中央的炮兵和指挥中心,在后面则是辎重物资了。而骑兵则在周围游弋,飘忽不定。 看起来,这多出来的路程,让他将自己的阵型调整到最合适的地步了。而这也正是他从张家口出塞的意义。 大军一路北上,五千探马四出,遇到小型的蒙古部落就自己呼哨劫掠攻陷,人多则召集其他探马,在多就报道朱由校处,分出一股部队前去歼灭,掳掠所有的牲畜。跟在后面的汪文言则是笑的合不拢嘴。 光是收这些战利品,他就赚得盆满钵满了,更不要说战俘了。他们可以送去挖矿,或者送去修路,都是上好的劳力。 因为要剿灭沿途路上的部落,走走停停的,又过了半个月后,朱由校的军队才踏入察哈尔部的地界。而此时,关于大明帝国征伐蒙古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左翼蒙古的地界,这里的部落不是被林丹汗给收拢起来,就是被朱由校歼灭,要不就是疯狂的逃离这个地方,前往右翼蒙古。 五千骑兵散做探马,遮蔽信息,一万骑兵护卫粮道,运送战利品和伤员,十万大军成品字形,徐徐前进,踩踏在草原坚实的地面上,如同一只巨兽般,滚滚前进,碾碎所有的敌人。 进入了察哈尔部的地界后,朱由校不在走走停停,也不在绕路,而是笔直前进,直奔察罕浩特城。 尽管由于骑兵的遮蔽,林丹汗无法准确的把握住朱由校大军的行迹,但通过不停的交手和厮杀,也还是大致推断出对方的行动。尤其是朱由校开始笔直行军之后。 察罕浩特城,这座位于大兴安岭山麓下面的城市,温暖如春,扼守着一条通往松辽平原的山谷。从这座城市的选址,就能看出林丹汗的野心。 此时,这座白城之外,正聚集着大量的人马,他们分属不同的部落,内喀尔喀五部,喀喇沁部,察哈尔部的八大鄂托克。除了东北方的科尔沁部外,左翼蒙古的几乎都到齐了。 所有人都齐聚在一面旗帜下,接受一个人的统领。 登上点将台,林丹汗欣慰的看着眼前庞大的骑兵队伍,整整十五万的骑兵,是多么的强大,蒙古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如此兴盛过了。 “真是感谢明皇的入侵啊,不然本汗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集齐所有的蒙古部落呢。”林丹汗暗暗感激的想到,他决定,这次击败明国皇帝后,自己就不入侵明国了,而是要先灭掉科尔沁部。 竟然如此蔑视蒙古大汗的令谕,是可忍孰不可忍。林丹汗得意的想到。 在他遐想的期间,红教的大喇嘛已经完成了祭天祈福的仪式,所有队伍都静默站立着,肃杀的气氛无比凝聚。 “出发!”满意的点了点头,林丹汗大声宣布道。 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激烈的战鼓声音,两种雄浑的音调交织在一起,让人热血沸腾。整整十五万骑兵隆隆的马蹄声,如同九天雷霆般,哄哄作响,震动的大地直颤。 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一个十五万铁骑精锐,一个十万火器大军,一个蒙古大汗,一个大明皇帝,就这样,随着双方的努力,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大兴安岭,蒙古高原和东北平原的分界线,地势在这里呈现西高东低的局面,在白城察罕浩特的东侧,就有一条横贯大兴安岭的山谷,通往松辽平原,那边,便是明国辽东的边墙。 在大兴安岭当中,这样的山谷有很多,区别只是行进的难易程度不一,而此刻,在靠近大兴安岭的平原地点,两大队骑兵较起劲来。 李屠骑着高头大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在他身后,是整整两万五的骑兵队伍,而其他五千骑兵,则放出去充作探马,遮蔽行迹。 他从关内的情报,知道了皇太极点起兵马,出征蒙古的事情。而当知道这个消息后,李屠顿时大喜。本来只是充作警戒,防止林丹汗往这边逃窜。而现在却能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这怎能不让他欣喜。 那之后,他的探马范围登时扩大,极力寻找皇太极的队伍。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的话,也要找到对方通过大山的路径,自己未遂而去。 本来,李屠以为自己最多抓到些尾巴之类的,毕竟皇太极连老家都不顾而出征蒙古,肯定会走些隐蔽的小道,穿过大兴安岭,和已经彻底倒向他们的科尔沁蒙古骑兵汇合。 但是没想到,就在三天前,他派出去的探马和另一伙探马相遇了,而后便是一场惨烈的交战。尽管骠骑军这边有着胸甲、短铳等,但依然付出了一半的伤亡,才全歼了对方。 而自那之后,陆陆续续的便有这样的短暂冲突,尤其是越往被去,这种冲突越加的激烈。很显然,这只不知名的队伍就在北方不远处。而以此时辽东的情况来看,能够有这样高素质的骑兵大队,除了女真的皇太极外,再无其他人。 因此,李屠十分肯定,自己咬住了皇太极的尾巴。 在之后,便是一段狡猾的追逐了,一方要躲,一方想要死死咬住,不松口,两人如同老狐狸一般,在这大兴安岭的地界,开始了捉迷藏的活动。 你追我跑,夹杂着惨烈至极的探马交锋,两人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过起手来。李屠倒是颇为享受这种棋逢对手的战斗,这能让他的智慧和精神全部都发挥出来,酣畅淋漓。 反正他也不急,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游荡,阻止林丹汗从这里逃跑,也阻止可能出现的增援。真正该着急的,是对面的皇太极,而不是他骠骑将军李屠。 “该死的,这只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皇太极狠狠的就着冰雪,使劲的咀嚼吞咽着干粮。 自从七八天前被这只突然在大兴安岭边上冒出来的队伍咬住后,就再也摆不脱了,无论他是发动大规模的冲击,还是小规模的探马交锋,对方都不惧,死死的咬在自己身后,怎么也躲避不开。 尽管由于自己经验丰富,借着对着这里地势的熟悉,暂时让对方无法确定自己大部队的准确位置。但自己也别想安静的通过大兴安岭了,有着这么一只队伍在自己身后,根本无法安心的躲过险隘关隘啊。 尤其是,对方探马的战斗力还是如此的高,甚至人人都装备了短铳这种利器。就连勇武过人的鳌拜带着本部人马去巡游都被打伤了回来。还好当时他是着双甲,距离还算远,里面的棉甲将铅弹挡住了,没有入肉,不然这个他十分看好的年轻人根本回不来。 脑袋里不停的想着,皇太极脸上泛起了丝丝的无奈,尽管自己没有泄露任何的信息出去,但无疑,此时此刻,能拿出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骑兵,只可能是赫图阿拉的女真人。 而自己身在大兴安岭,那么老巢的防备肯定空虚,说不定这时候熊廷弼这蛮子已经带着人去攻打赫图阿拉了。 这是皇太极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就这么让他放弃自己正确的战略行动,他一样极度不愿意。再也没有人能够比他了解女真目前的困境了。 明国的长城,如同一把锁,死死的将他们所在东北这个天寒地冻的地方,往北只会更冷,往南则是大明的辽东,就算能进入辽东,他们也不敢踏入辽西走廊,上次的教训此刻还深深刻在皇太极的脑海中。 而往东,则是朝鲜以及一望无际的大海,朝鲜已经劫掠过了,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油水,而且朝鲜也不能帮助自己解决目前的困局。 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在蒙古。科尔沁和女真有着联姻的关系,喀喇沁也比较倾向自己,有着这两部的前后夹攻,内喀尔喀五部不足为惧,等到自己再结合众多部落的力量,击败察哈尔的林丹汗,那么整个漠南蒙古将对自己打开。 征服蒙古后,女真不仅能获得充足的兵力和人口,还能获得另一条入关通道,不必再用女真勇士的生命去填辽西走廊。 而且,那条通道还是面向关口的边关重镇,不仅仅局限在一个地方,而这样女真将占据极大的战略优势,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可以说,这次征伐蒙古对女真至关重要,胜则女真还有一线之机,败则再无翻身之日。可是,令皇太极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未出了辽东,竟然就被人给缠住了。 这不禁令他气闷不已,一句汉人的诗也从脑海中冒出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自己设算是出师未捷么?皇太极有些茫然了,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是持续了一会便消散开来。他终究是女真的大汗,要为部族三四十万人口负责。 “一定要甩脱这个难缠的明将,实在不行,不惜代价也要击败他!”皇太极心中发狠道。 大明,山东行省! 熊文灿最近很是头痛,头痛目前山东的局势。 本来,山东巡抚升任到中央,担任国部侍郎,而自己这个布政使,自然就成了从二品的的巡抚了。升官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若是自己刚一升官,辖下就出现了地震,那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好在,在他手忙脚乱之际,内阁派下来的官员们到了,整个山东省,进士举人加起来,一共来了三千多人,一下子就让山东官场充实起来,各种活计都有人去干了。 然而,赈灾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当今陛下当政的情况下,就更不简单了,不仅仅发些粮食给灾民,让他们度过这个春天就行,还要让他们安居乐业。 安居还好说,虽然地震震塌了好多的房屋城池,但地基还在,只要清理出了废墟,在上山砍伐些材料,房子就出来了。至于人力,大把大把的灾民在,人力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山东的常平仓虽然亏损严重,但好歹还有剩下的,而且受灾的府库中还有些银子,加之从今年开始,今后不收农税了,好歹能够糊弄过春天,到下一季播种期去。本来熊廷弼都打算这样做了,勉强对付过去,不让死太多的百姓就行。 可是,没想到,鉴于他这里的情况严重,几乎半个山东都陷入混乱,内阁加大了赈济力度,首先是播了五十万两银元过来(银元就是市面上对新式银币的称呼,而新式铜币自然被称作铜元)。 然后要专门成立一个粮食储备总局,山东是第一个设立的分局,这笔钱分出一部分,由山东粮食储备局来运用,进行购粮赈灾。而且赈灾的方式也变了,不是搞什么放粥之类的,而是以工代赈,准备在山东大搞基础建设。 听说这还是内阁妥协的策略,最初是想将灾民吸收进建筑队,去其他地方搞建设。但最后担心分地的原因,故而改成了在省内雇佣。 除此之外,为了稳定人心,加上山东的各个官员都配属到位了,三千多名进士举人都已经到了给自的府县,将机构粗粗的组建起来,那么山东就可以作为一个试点,提前搞分地。 当看到内阁这种口气的公文后,熊文灿直接爆了粗口,大喊了句卧槽。 当今大明天下,每个行省的巡抚都知道,这分地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绝对的得罪地方的各个家族,到时候政令能不能出县城还是两说呢。 因此,熊文灿当初是打算按兵不动的,想让其他省份搞,尤其是京畿附近的河北省,等他们搞得差不多了,积累了经验了,自己在来搞。 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乱子,内阁也有空帮自己平息不是么。但是哪里想到,自己刚上任巡抚,就地震,地震也还罢了,竟然因此被内阁树立为典型,先开始搞分田地,给他行省做榜样。 真是………卧槽啊! 也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熊文灿的心情。 这个心情,在他得知城防将军秦良玉将会亲自率领三万京畿城防军入鲁,协助救灾的时候,好了很多。 他是老狐狸,自然知道,救灾只是名义上的,其实是过来弹压地方的,分田地的过程中,那里敢反抗,就镇压那里,保证官府权威的实行。 “这么多政务,要处理到什么时候去啊!”熊文灿有些无奈,分田地也就罢了,内阁还搞起了什么皇权下乡计划,县下面的行政单位还要细分为乡,每个乡都要设立官府管辖。除此之外,还有接待好就在的京畿士兵,做好宣传报道工作。 等等这一系列的,都是内阁对他的要求,让他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好想去礼部啊,不用主持科举,只用和外邦交接,东东嘴皮子就行,这真是最适合我的职位啊!”熊文灿有些逃避的想到。他虽然读的是儒家经典,但更是一个忠实的纵横家崇拜者。 在他看来,以三寸不烂之舌,搅动天下风云,这才是最帅最有意思的事情,远比在府衙中处理公务来的强。 “巡抚大人,京畿城防军的部队已经到了,正驻扎在城外。”一名文书匆匆行来,打断了熊文灿的妄想。 接过公文,细细读完,然后书写回执,交给文书带走。一系列的复杂手续完成后,他才有时间到城门外迎接秦良玉。对方虽然是女流,但熊文灿丝毫没有歧视,反而心中有些敬重。 忠义之人,总是让人敬佩的。 只是,在劳军的过程中,熊文灿总是觉得有些人怪怪的,他们的气质身形动作等都和其他的城防军士兵不一样,反而…….反而有些像锦衣卫。 甚至,在劳军的晚会开始后,他们就陆陆续续的消失了,不见人影。而少将秦良玉却视而不见,仿佛跟没有这些人一样。 行动鬼祟,身形动作像锦衣卫,自己这边又受灾了,山东自古又是个乱地。这些种种联想起来,让熊文灿心中不禁一禀。 妈的,自己的底盘上不会是有白莲教吧! 第三一七章 满桂、李自成 老哈河流域畔。 一股大军正埋锅造饭,干草、枯枝被他收集起来,点燃,成为煮饭做菜的燃料。绵延的营帐,沿着老哈河分布。 老哈河是从河北省内发源的,上游地势高,非常的崎岖,而到了中游,则属于黄土丘陵地貌,凹凸不平。而此时,朱由校大军扎营的地方,就是这个丘陵地带。这里地势不平,不利于骑兵冲锋,可以说是天然的屏障。 这个地界,已经是察哈尔部的活动范围了,根据之前的情报,这里片草原是察哈尔辖下敖汉和翁牛特两个鄂托克的游牧地区。在这里时不时的能够看到人烟活动的迹象,都是些来不及收拾的帐篷干草之类的。 显然这里人民迁徙的也比较匆忙,而且也被朱由校的手段给吓到了,不敢过多的停留,生怕被明国的探马缀上。 在大草原上,朱由校虽然实行的不是三光政策,但其效果也是差不多了,所有的牛羊马匹都拿走,俘虏送往关内,其中的女人是战利品,以后论功行赏,分给下面的士兵。 这种政策,和三光也差不多了,凡是大军所到之处,一扫而光,不留任何能换取银钱的东西。为了这次战争,他可是撒下去了上千万枚银元,虽然因参杂了其他金属,这些也就相当于以前的九百万两银子,但也是笔巨款了,他必须从蒙古人身上找补回来。 当然,这些就没有和手底下的士兵过多的说了,这种战争红利的问题,也就只有达到将级军官才能接触到,下面的校尉和老兵受到的更多是荣誉、军魂、纪律方面的教育。 呼呼的寒风迎面吹来,草原大地虽然还没有解冻,但已经可以感受到一丝丝的湿润了,那是冰雪融化后的带来的水汽。草原上的春意,近在眼前。 只是,满桂却丝毫不觉得这春意有什么好的,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从雪变成水是需要吸收大量的热量的,热量被吸收,温度自然下降了。 当然,这些并不是满桂这个粗人能够想得到的,甚至这些俗语也因为常年习武而少有听闻,他只是觉得草原这些天越来越冷了,比一个月前从张家口出关还要冷一些。 “这该死的天……该死的地方,怎么这么冷。”满桂张嘴就骂,只是天子才开口,他立刻顿住,连忙改口。天气和天启谐音,虽然皇帝没有什么要求,但民间百姓何军将大臣们很自然的就改口,这是避讳。 他身后九名骑兵见怪不怪,只是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极可能的裹住盔甲,挡住一些缝隙中灌进来的寒风。由于里面套了层棉衣,前后两片的铁甲链接就有了些缝隙,虽然不影响防御,但是在耐不住这无孔不入的寒风,好在身上还有条棉布披风可以挡挡,让人不至于那么冷。 “阿嚏!”看着其他人的动作,满桂忽然也觉得浑身冰冷,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也裹紧了自己的披风。 “还是给陛下当兵好啊,不说丰厚的饷银了,光是这身装备就值了。”满桂有些感叹道。而他身后的九名小年轻以前并无从军经验,只是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班长,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班长,这九边重镇好歹也是防备边关的精锐吧,能有这么穷,连一身甲都没有?”有个小年轻似乎了解自家班长的出身,惊讶的问道。 “嘿嘿,你们第一次当兵就在这羽林军中,怕是被惯坏了,其他大明军队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好好珍惜身上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就你们一命呢。”说起边关军队,满桂就满脸的不屑。 “架!”似乎想要发泄心中的气闷,满桂马鞭一扬,打马快速往前跑去,身后是九名成员紧紧跟随。 前面是他们巡查的路线,只是跑着跑着,忽然一阵炒豆般的爆鸣声响起,这十名羽林军中的探马立刻判断出来,这是骑兵用短火铳的使用声音。 “那边有情况,去看看。”满桂大喊道,当先就调转马头,往那边跑去。这也是野战军的传统了,尉级以下的军官,必须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断后也必须是他们带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了野战军基层军官的大比例伤亡,但从这种死亡制度中走出来的校级军官,无一不是人才。 很快,马匹跑上一个小山坡,满桂举起望远镜一看,很快就看清了前面的情况。却是和他一样的一小队骑兵正在被追杀,大概四五十骑兵在后头衔尾追击,时不时的还有弓箭射来。 最后面殿后的那名骑兵背上已经插上了三只羽箭,不过看他生龙活虎,大声叫喊的样子,显然铁质半身甲的质量过硬,羽箭纵然入肉,也肯定被丝绸内衣给挡住了,进去的不深。 “是细柳军的人。”满桂的副手,也就是班副接过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判断道,他曾经经过私塾读过几年书,虽然没学到啥,但在学习能力方面,远比满桂这种大老粗强,对于军中的军纪条规记得娴熟,一下就认出来对付身上一些标示。 “走,杀过去!”将望远镜放好,满桂一举手中骑枪,满不在乎的喊道。他身后九人也脸色轻松,以满桂为箭头,排好了一个锋矢阵型。 轰隆隆! 骏马四蹄翻飞,如惊雷闪电般,快速朝着山坡下面冲锋而去!骑枪前伸平举,长长的枪尖形成了一道小小的铁林。 这不是满桂自大,而是这一个月来骑兵厮杀积累下来的信心。多达十多次的厮杀后,满桂忽然发现,羽林军这些新兵竟然比边关那些精锐强的多,不说那浑身包铁的装备,光是难天天吃肉锻炼出来的体魄和高涨的精气神,就摔了边军好几条街。 不光如此,在他们身上,还有着边军根本没有的忠诚和荣誉,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连满桂都自愧不如。而这种精神头,在那些道士进入军营后更加的明显了。往常军营中还经常发生打架群架事件,但有了道士们的劝解抚慰后,明显少了很多。更不用说这些道士们往往都精通各种流派的拳脚功夫,士兵们更是能经常请益,实力增长的更是快。 这一点从下面那小队骑兵的情况就能看出来,虽然蒙古人经常绕前堵截他们,但却屡屡被他冲破。其实,从整体战力来说,以他们身上的装备和体魄,绝对能和这五六十名蒙古骑兵战个平手。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汉当五胡吧!满桂悠悠想到,这是流传在草原上的古老传说了,他经常出入其中,猎取人头,自然清楚无比。 而眼前这一幕,估计这队骑兵的班长可能经验不足,一下子被对方数倍于己的人数给吓懵了,慌乱中逃跑,落入了下风。 “看来又是一个倒霉孩子啊,估计在前面的清剿活动中没有获得多少机会,积累下来实战经验。”看着依然精神无比,跑跑跳跳的那队骑兵,满桂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李鸿基非常的郁闷,十分的郁闷,他不得不承认,自家的少尉连长是个好人,但对方也好过头了吧,前面的清剿活动中,他自告奋勇的想要参加,但是连长看他年纪小,就将他分到了护卫后勤的行列当中。 这让李鸿基想要赚取军功换银子的想法一下子破灭了,但他有发作不得,对方确实是为他好,想让他在军中多多学习下。 李鸿基明白,连长看他好学,天赋也好,是想培养培养他,多学点战术战略思想什么的,以后前途更大,千万不要也因为早早参加战斗而造成肢体损失被转业到其他的行当中去。 这是野战军中固有的想法,他们不会瞧不起那些离开的战友,但绝对不希望自己离开这铁打的军队。 只是李鸿基却自家明白自家事,他老娘的病拖不得啊,上次参军入伍给的二两银子安家费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后续却跟不上了。要知道,他还只是个一年兵,按照传统,一年兵除了上次外,是没有饷银的。而他想要成为二年兵,还需要两个月的样子。 可是老娘的病已经不能拖了,故而李鸿基就想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然后好赚军功,换些银子回家。百般恳请之下,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次充当探马的机会,听说进入这片地域后,经常能够遇到小股骑兵。 他的大侄子李过也告诉过他,只要蒙古人的骑兵数量没有超过三十,都不是自家这边一个班的对手,这让李鸿基大喜。他可是边关人士,知道这些蒙古骑兵的厉害,没想到自家这边能一对三的跟对方厮杀。 喜滋滋的,李鸿基领着自己的一班骑兵出动了,开始了自己的巡查。可是,现实当场给他上了一堂课,他第一次遭遇的敌手就是一队六十名骑兵的队伍,看到这数倍于自己这边的人数,李鸿基当场就懵了。 他来到部队后,接受了基本的识字教育,数数还是会的,他略略一数,就知道这些骑兵超过了李过和自己说的,自家这边能够战胜的数目。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是李鸿基当时的第一个想法,也是他根据得到的信息,学到的东西下意识做出的判断。而他的身体也立刻付诸于行动,带着自己麾下的几人,转身就跑。当然,他身为班长,冲锋在前,殿后自然也要在最后。 而和他们遭遇的蒙古骑兵,当时就是一愣,他们是因为被杀怕了,所以两个侦查小队就聚集在一起,共同巡查,但是那些该死的汉人这样都不怕,依然时不时的有小队骑兵冲杀过来。 当然,这样强悍的侦查小队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两方面一照面,便互相警惕的兜着圈子,然后双双返回。 这样见面后一看人数太多就逃跑的汉人骑兵,他根本没有看到过,因此当李鸿基逃跑时,这两队蒙古探马也是楞了下。但随即就反应过来,大喜过望。这是遇到了经验不足的新手啊,战功来了。 说来也是郁闷,林丹汗统兵出发后,探马遮蔽,但就是没有抓到一个活口回来,甚至连汉人骑兵的尸体都没有得到,他们不是被对方击溃,就是被对方逃走,根本抓不住,为此,林丹汗开出了非常高的赏格,悬赏活的汉人骑兵。 眼前这些不就是明晃晃的赏赐么! 立刻的,蒙古骑兵就衔尾追击起来,死死的咬住对方的尾巴。只是,这这些年蒙古堕落的太久了,不要说奔射了,就连骑射都没几个人会了,他们虽然射出了很多箭,但只有三箭射中对方,而且对方还没事,照样跑的飞快。 这不禁让两个小队的头头大骂不已,但没办法,还是只能追。蒙古向来都是双马的,外出侦查也不例外,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消耗的追击了,借助时间来消磨对方战马的体力。 这种战术很有效果,跑不了多时,对方速度就慢了下来,而自己这边却逐渐接近,只是,兴奋之下,这些蒙古骑兵忘了他们身上有着短铳,只是刚刚靠近十步之内,就被一轮铅弹给打退,人还死了五个。 两个头领大怒之后便是大喜,多日的交锋,让他们非常清楚明白的知道,对的短铳只有一发弹药,只要不给他填装的时间,接下来就没有危险了。 追击依然在继续,然而意外情况经常发生,当满桂的带着骑兵轰轰的从小山坡上冲锋下来时,两方同时发现了。 飘扬的红色披风,黑色的胸甲,两样鲜明的东西无不彰显了来者的身份,李鸿基大喜,而蒙古侦察兵则是恐惧。 对方的人数他们都看的很清楚,敢于以十人之数就发起冲锋的他们也遇到过,无一不是精锐,而且为首之人武艺高强,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抗的。只是,此时两方的追击已经像是高速公路上的汽车。 想要刹车都需要一定的时间,然而自己这边减速后,一定是被对方毫不留情的冲垮,没有其他结果。 因此,减速是不智的,而在高速中,又是相互冲锋中转弯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对撞了,骑兵对撞。 蒙古人都是天生的骑兵,他们一下子就判断出来局势,然后不需要号令,整个小队开始自动的聚集起来,凝聚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锋矢阵型。没办法,蒙古人的素质下降的很厉害,此时能有这种反应已经不错了。 而前面跑路的李鸿基在震撼对方大胆之余,自己也在努力调整着位置,首先要往旁边炮一下,变个道,不能堵在对方冲锋的道路上,其次要尽量脱离身后的蒙古骑兵,到时候好回转身来,协助对方击溃这些蒙古人。 一比三的战力比,二十对比六十,数量的上升,让李鸿基又有了信心。 “向右,向右!”李鸿基打马扬鞭,大声呼喊道。在他的努力下,这小队骑兵如同汽车在高速路上变道一样,逐渐往右边偏离。 当然,后面的蒙古骑兵可不敢跟着往右偏,对方马上就要撞过来了,这时候往右不是找死么。 两道黑色铁流,一道粗一点,一道细一点,就这么直愣愣的撞了过来。 砰! 只是,在撞击的之前,一阵诡异的声音响起,那是短铳的声音。 十发铅弹的威力,立刻让蒙古骑兵的势头微微一搓,而后便是十名蒙古人上身晃了晃,直接栽倒下来。 这次齐射的战果惊人。 其中一对蒙古侦察兵的头领也在打击的范围之内,只见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望着前方,你们不是要来次英勇的骑兵对决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动用火器。 他惊讶疑惑的神色只是持续了一会,便栽倒下去,如此紧张的时刻,没人会回答他的疑问。 卑鄙的汉人!死不瞑目的头领只能发出这样一声咒骂,便被无数马蹄踩成了肉泥。 满桂满脸的轻松,甚至他还有闲暇吹了吹短铳枪口的硝烟,开枪完毕后,他左手一松,短铳白落了下去。不过因为手柄上绑着一个根绳子,短铳并不会掉落,只是悬挂在马鞍上。 而他的右手,从始至终都纹丝不动,右大臂紧紧夹着骑枪,右手紧握,如同铁柱一般,丝毫不受到剧烈冲锋的影响。在悄悄其他九人,也是同样的动作,左手开枪,右手持矛。 轰! 硝烟被寒风吹散后,两队骑兵终于撞在了一起,满桂骑枪如刀,在他的大力之下,狠狠的捅入了眼前这名蒙古人的腹部,然后贯穿而出,再次捅入后面一人,接着是第三人。直到这时,骑兵冲锋的劲力才消耗殆尽,而骑枪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炸裂开来。 在骑枪炸裂前,满桂很有默契的就松手了,因此除了刚开始的反震力道外,并没有收到其他伤害。而丢下骑枪后,马刀出鞘。 只是此时马刀却排不上用场了,因为他们已经凿穿而出。只是一次冲锋,蒙古骑兵这边就有二十人落马,几乎都是两个两个的被骑枪洞穿坠马而死。 加上前面死于短铳下的十人,只是一次冲锋,蒙古骑兵便伤亡了一半。真是可怕的战斗力。 不管剩下的蒙古人看呆了,就连好不容易脱离战斗,调转马头准备支援的李鸿基也是一阵呆愣,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战斗力么。想想自己刚才逃跑的行为,他不禁脸上发烧。 都是一样的装备,都是一样的训练,他们能做到,自己没理由做不到! 接下来就没得说了,被大量伤亡惊吓到的蒙古骑兵直接溃散,都不用满桂第二次冲锋了。只剩下二十五名骑兵的蒙古人怎么可能是还有二十人数的汉人的对手。 一阵衔尾追杀后,这些蒙古人被尽数歼灭。 “敢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啊!”战后,李鸿基讨好的问道。 “俺叫满桂,你呢!”满桂笑着回答到。 “俺叫李鸿基!” 第三一八章 相逢 李鸿基和满桂满载而归,然而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随着双方大队人马的接近,林丹汗派出的探马越来越多,每一队人数也从原来的三十,暴涨至百人队。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这边五千探马渐渐感觉吃力了。 他们虽然能一汉当五胡,但却不能以一敌十,面对大量的百人队,只好无奈的收缩活动范围,渐渐的被逼迫到了中军附近。而这个时候,才是林丹汗第一次获得关于大明军队的信息。 全都是步兵! 除了五千充作探马,进行遮蔽的活动的骑兵外,其他兵马全都是步兵。 明皇是过来送死的么! 这是林丹汗的第一反应,以封建时代的作战方式,在关内,在江南水乡还好说,步兵和骑兵勉强能够相互抗衡。 但是,这里是大草原,这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这里的战略纵深范围极大,远不是关内那几个平原高原地带所能比的。以步兵对抗骑兵,简直在开玩笑。 步兵的巅峰,应该是在宋朝,几十斤的步人甲,神臂弩,让宋朝的步兵站在了全球的巅峰,防御极高,攻击极强,然而,一个机动力底下的弱点,造成了宋朝步兵战胜在无法追击扩大战果,战败则全军覆没的尴尬局面。 面对武装到刺猬的步兵,骑兵根本不会正面对抗,他们有的是办法拖垮这些笨重的家伙,劫粮道,持续不断的冲锋,骑射,大迂回的变幻作战,骑兵有几十种办法玩死步兵。这还只是在北方,到了草原上,别的不说,水源和粮草就是两大致命的弱点。 就算是此刻装备先进,领先近乎一个时代的朱由校,若不是林丹汗筑造了察罕浩特城,在凑足五万骑兵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出塞的。十万大军到了草原上,只要对方将粮道一断,那么他就等死吧。 进则没有攻击目标,退则无功而返,劳师动众。这就是历代中原王朝面对草原蛮族的无奈。 只是如今情况却渐渐不同,受到中原王朝深重的影响,蒙古族也开始在草原上筑城了,土默特的归化城,察哈尔的察罕浩特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正是对方从游牧逐渐变成定居,才让朱由校放心大胆的出塞。 只要能有攻击目标就好。 中军大帐中,朱由校并一干高级军官正在开会。 “护送粮草的队伍回来了没有。”朱由校问道。 如今林丹汗的探马开始成批的越过大军,朝着后方袭扰而去,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找到朱由校的粮道,然后截断。 “回来了,按照计划,这是最后一批了,直到我们攻陷察罕浩特之前,在没有粮草输送了。”李捕鱼看了看手中的战略规划书答道。 “那么这批粮草能够支应多久呢?”朱由校继续问。 “半个月,加上之前还剩下的一些,可以供应整个大军差不多二十天的消耗。”李捕鱼毫不犹疑的回答。对于这些军队的命脉,他了如指掌。 “二十天,够了。”朱由校看向地图,“此地距离察罕浩特城大概还有十三天的路程,以我们的攻击力,到达既攻陷。这些粮草绰绰有余。” “那么,林丹汗的大军到底距离我们还有多远呢?”朱由校抬起头问。 “无法侦测。对方兵力全部都是骑兵,以我们一万五千人的队伍,根本无法突破对方的封锁,接近林丹汗中军。”这次回答的是李陶,他的神情有些无奈,这就是兵种被碾压的感觉。 此刻他似乎有点体会到了自己在贵州平叛时,安邦彦那种绝望失落的情绪,以巨大优势压制敌人,简直太不要脸。 当然,李陶也就是自己处在劣势的时候想想,若是他这边有着如此众多的骑兵,他绝对会将这些优势发挥到极限。 “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得知对方具体的兵力,距离我们到底多远,有什么样的兵种构成,战力几何?”朱由校神色不渝的问道。 “是的。”李陶低声回答。 “这样啊…….”朱由校皱眉思索,他们没有怪对方,这纯粹兵种构成的造成的差距。纯以战斗力而言,大明帝国的两只野战军是绝对稳赢林丹汗的,但是在机动力上就未免不足了,而造成的结果,便是这种情报获取上面的落后。 “那么,许文,参谋部的推测,林丹汗预计在何时会和我们进行接触性战斗。”朱由校再次问道。现阶段虽然以及有了伤亡和交锋,但都是小规模的战斗,算不上正式接触。 “以参谋部的推算……”许文顿了下,然后拿起手中的文件看了看,“最有可能是在我们出了现在老哈河流域的丘陵地带之后,将会发生第一次试探性攻击。” 老哈河是在河北发源的,整个流域大致分为三段,上游的高山峻岭,中游的丘陵起伏,以及下游的平坦原野。起伏的丘陵十分不利于骑兵的冲锋,故而参谋部做出了这个月的推断。 “时间的话,应该是在五天后,我们走出丘陵的三天之内。” “这样啊!”朱由校若有所思。 皇帝沉默下来,整个中军大帐自然不可能发出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时间缓缓流逝。 “命令!”忽然,朱由校正容喝道。 随着他的开口,军帐中所有将领纷纷起身,双腿靠拢,呈军姿站立,目不斜视。 “所有骑兵集结,以张世泽为统领,在大军五里范围内游弋,伺机待命。其他诸部不变,以目前阵型快速前进,放弃遮蔽。” “得令!” 整齐一致的大喝声,明军完成了战术的部署。朱由校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既然挡不住了,那么就不挡,任由林丹汗的骑兵窥伺,在重重长矛兵的遮掩下,探马的肉眼可看不出什么究竟。 而若是林丹汗就这么大刺刺攻来,相信整整三百门的迫击炮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在这之后,骑兵集结离开大部队,在品字形方阵的后方游弋,而炮兵和辎重后勤就龟缩在种种包围之中,令人看不清真面目。 整个明军阵型收缩,聚集成团,宛如一块顽石般,在大草原上滚滚前进,笔直的冲着察罕浩特城而去。那里是林丹汗的老巢,有着蒙古大军的所有老弱妇孺,林丹汗的大军是绝对不可能放弃那里的。 这就是游牧民族定居后暴露出来的致命弱点。 “他们这是冲着察罕浩特去的!”林丹汗获得明军的变化后,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然是末代大汗,但也算是蒙古中的人杰了,在他的领导下,察哈尔部逐渐强盛,威临整个漠南蒙古,无人能抗。 以他的丰富经验,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明皇打的主意,只是,他却毫无办法,察罕浩特是座城市,根本不向以前的汗庭一样,全部由帐篷组成,随时可以搬迁移走。 何况,此时的察罕浩特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难民营,被明军屠戮的各部残留纷纷涌到了这里,寻求蒙古大汗的庇护,再加上察哈尔部、喀喇沁部的老弱,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物资再去转移。 去年的冬天本就不好过,天气是越来越冷了,而蒙古又和女真大明两方全都交恶,根本没有多少过冬的物资。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击败的明皇,以其为人质,向大明勒索物资,恢复元气。 是以,林丹汗不能,也不愿意避明军锋芒。他选择了针锋相对。 “只要我打败了这只明军,那么在整个漠南和辽东,我将再无敌手,一统蒙古,再现大元雄风的时机到了。”林丹汗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心中热血几乎沸腾起来。 女真虽然强悍,但人数太少了,纵然对方精锐无比,但在十倍的差距之下,他依然不认为皇太极能够抵挡的住自己十数万骑兵。如今他真正重视的对手,便是统帅大军出塞的明皇,只要击败明皇,那么从河西走廊到辽东平原,将任他驰骋,再无抗手! 回想着探马传递过来的明军行军速度以及周边的地形,大致估算了一下后,林丹汗便冷然下令,“七天后,发动总攻!” 轰! 大批的骑兵黑压压的往前奔驰而去,如同乌云盖海的骑兵,呈现了难以形容的力量。 林丹汗非常的自信,他根本没有派出兵马试探下明军的战斗力,以他的观念想来,在草原上,目前还没有人是十五万骑兵的对手,皇太极不行,明皇朱由校也不行。 因此,他也懒得假惺惺的做什么试探,直接全军出动,打算以狂猛的冲锋姿态,一举打垮明军,再现蒙古帝国的辉煌。 第七天. 大明的军队走出丘陵地带已经两天了,而自从两天前开始,蒙古的探马就全力收缩,除了零星几个过来查探大军形成的骑兵外,再无其他人出没。没有百人一队的遮蔽队伍,没有越过大军,绕后搜索运粮队的人马,甚至连在草原上最常见的游牧小部族都没有。 整个大草原仿佛除了他们这一大队人马外,再无其他生命,天地间寂静一片,只有大量的秃鹫在高空中不断的盘旋,冰冷的眼眸凝视着下方的人类。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朱由校在心中暗道。 由于秃鹫的盘旋,整个大军中蔓延着一股不详的气氛,尽管有着道士们不断的调解,气氛也越加的沉重。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若是林丹汗不出现,只是保持这样的神秘莫测的威胁,怕是十天之后,整个大军都会士气低落,到时候能剩下多少战斗力都不知晓。 只是,林丹汗并不是神,那些探马也只是普通人,他们当然探知不到明军的情况,于是,在第七天,他们出现了。 轰隆隆! 人未至声先到! 如同暴雨雷鸣般的声音,从远处不断传来,随之一起的,是雄浑苍茫的牛角号声,低沉的呜咽身,带着些许远古的气息。 “来了!”朱由校在望楼上凝视着天际的一条黑线,黑线绵长,几乎充斥了整个天边,漫无边际的看去,极为骇人。 “来了!”李捕鱼身在军中,侧耳听着如同擂鼓一般,仿佛敲击在自己心脏上的声音,神情冷静,却透着股无法形容的狂热。 饮马捕鱼儿海! 这是李捕鱼名字的由来,也是他李家世代的光荣,同样,亦是李捕鱼今生最大的追求。 “来了!”李陶喃喃自语,神情茫然中又有些不可思议,想不到自己这个小吏之子,竟然也有效仿先贤,成就封狼居胥的功劳。 苍茫的号声,驱散了盘踞在大军中的疑虑和焦急,让整个明军的军心瞬间稳定下来。他们不缺乏勇气,也不缺乏荣誉,唯独缺乏的,便是一颗千锤百炼的耐心恒心。 林丹汗的出现,让所有的焦虑一扫而空,他们没有对战争的恐惧,有的只是对荣誉和功绩的渴望,对名和利的向往。 为国,为己,就在今朝! 轰隆隆! 天际的黑线终于全部出现,如同乌云盖顶般的骑兵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六十万只马蹄踏击的力量,让大地都颤抖起来。 咚咚咚! 大军中央,金锣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旗帜招展,来回划动,旗语瞬间将命令传递给了时刻关注中军的军官面前。 “止步!”凄厉嘶哑的声音响起,似乎想和马蹄声对抗般,所有军官不约而同的扯着自己的嗓子,尽最大的力气吼道。 整齐爆发的声浪,瞬间就将马蹄声冲击的支离破碎,所有人耳边都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破碎声。 噔! 连续一个月的不间断行军,早就让众人习惯了大兵团的行进和停止,几乎在基层军官发布命令后,大军立刻停止下来。 “拒马!”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响起,放声大吼之后,所有人心中的紧张情绪都宣泄而出,剩下的,只是对战争的热血和渴望。 自秦汉军功封爵掀起的血性,似乎再度出现在这些汉人的身上,尽管现在还只有单薄的一丝,但这种感觉却深深的扎根在了所有人的心中,再也无法忘怀。 铿锵的盔甲撞击声不停的响起,交织成一首动听的音乐,前两排的长矛手蹲下,长矛尾端狠狠插在地面,中间两排则上下的前伸,交织成了一座钢铁丛林,最后面的一排则长矛平举,双手紧握,随时准备刺击。 长矛手构成的方阵,只有三个边,内侧则是空着,这后面是炮兵,并无敌人从此处冲击,故而节省人手,布置在了其他地方。 空心方阵里面被包裹住的火枪手也随之分散,立在长矛手的后面,形成了三段击的阵型,前面两排站立,中后四排蹲下,三个梯次依次起伏,轮回不休。 只是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三个成品字形的方阵便完成了变阵,变成了三个空心方阵,外层围绕着胸甲铁矛的重装步兵,后面则是破甲射程百米的火枪手,品字形的中间是三百迫击炮。 在步兵变阵的时候,辎重部队也没有闲着,这里的民夫在路上早就演练过,变阵时也跟着操纵马车,横隔围绕,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形成了一道厚实的防线。 无数的马车一层层的,形成了九层,只是一看就知道,骑兵想要通过这道防线,远比冲破长矛手要难得许多。至于下马的步兵,马车后的三千火枪手会叫他们做人。 更何况,一万四千余的骑兵就在那后面徘徊着,只要蒙古人敢下马,这些骑兵便会同样教他们做人。 而身为此战主力的炮兵们也没有闲着,他们并没有静止不动的呆在中央,而是从品字形的前面流出的两道空隙,推着迫击炮前出阵地,来到了最前面。 所有的炮手,都是军中最勇敢的人,这一点点冒着风险的战术并不会让他们惧怕,只会让他们兴奋起来。 所有炮手都在紧张的装填中,倒进发射药,夯实发射药,然后塞进近乎是圆盘形状的炸药包。 他们手中的大炮虽然将迫击炮,但其口径足足是后世迫击炮的几倍粗,蹲在地上仿佛就是一个大水桶般。在炮管下发的支架上,还有着各种刻度,上下移动,可以调节迫击炮的射程,最远一公里,到最近的三百米。 而各个炮兵阵地的指挥官,则眯着眼睛,竖着大拇指,不停的观测着地方骑兵的距离,他们随时准备来上一发。 大战,一触即发。 而此时,在大兴安岭的一处平坦的山谷内,李屠率领着麾下的骑兵快速前进,经过探马的交锋杀戮,他终于抓到了对方本队的尾巴,准备彻底接近,称量称量这皇太极的斤两。 若是可以便吃下去,若是不能,也要迟滞对方的行动。尽管李屠不知道对方想要通过这里去往蒙古到底想干啥,但是他深知一点,只要敌人想干的,自己拼命阻止就好了。 轰隆隆,骑兵告诉奔行中,快速的路过了一处山坳,李屠扫了一眼,看到山坳上面倦鸟归巢的景象,并没有在意。 只是,等到整个部队都路过这里,深入到山谷深处时,他才忽然勒马停下,他终于反应过来,此时并不是傍晚,怎么可能会出现倦鸟归巢的景象呢? 山坳中有人!是伏兵! 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只是有些晚了,在他前方,一阵震颤传来,大股大股的骑兵从前方深处冒出,迅速朝着他冲来。而他身后,也冒出了一大队的骑兵。 前路后路都被堵住了。 “终于抓到你了!”皇太极带着头告诉疾驰着,眼神冷静睿智,经过他的诸般谋划,终于将对方堵在了这处山谷中。 而面对着这种绝境,李屠却一丝绝望也没有,只是神情兴奋,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架!” 他一磕马匹,竟然带着人马反向冲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三一九章 战果1 山东,郓城县,徐家庄中 徐鸿儒、陈灿宇、徐和宇﹑夏仲进﹑张柬白﹑周念庵﹑孟先汉等白莲教的高层正秘密集会,此时他们商量的不是别的,而是令人震怖的议题——造反。 山东的大地震,郓城也受到了波及,此地也是哀鸿一片,房屋倒塌者甚重。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时代城市中并无多少人口,大部分都是住在乡下,因此除了一些建筑上的损失,其他失去的并不多。 而且此次朝廷的援助十分的及时,登州送来了大批的粮食,内府也有大批的人过来招工,兴修道路和水利,充分的吸收了大部分闲散的劳力。最后,两万京师城防军的大军开进来,更是让有些骚动的局势瞬间平息下去,在无一丝骚动。 是以,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整个山东迅速的恢复平静,安定下来,甚至就连农事也没有耽搁多少。地震能让房屋倒塌,却对田地里的庄稼影响不大。 只是,民间治安好转的局势,对于白莲教来说,却十分不利。 “对于目前的情况,大家都说说吧。”徐鸿儒看着在做的众人,缓缓开口。这里坐着的,都是山东白莲教的核心教众,只是相比于去年,人却少了好多。他们都折在了南直隶的叛乱当中,被魏忠贤一场临清大爆炸全部解决了。 几个高层嘴唇嗫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啊,该说什么呢。 地震对这个时代的损失远比后世要小的多,但依然会造成很多的难民,房屋倒塌,田地损毁,粮食衣物财物之类的,都会受到一定的损失,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些损失就大多了,很可能让全家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而这,对于白莲教的传播来说,就是极好的机会,尤其是在南直隶受损后的白莲教,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补充外围教众的机会。 可是,这一切都被官府给毁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对待这一次的灾难上,官府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如此快捷。 各地官府开仓放粮,海运赈灾物资,京师军马入山东,再加上三千名的举人进士,让整个山东官场都不缺乏人手,直接就将局面给控制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白莲教根本就没法展开活动,甚至还因为有些心急,和官府对抗,暴露了几个据点。 不过,这还不是关键的。作为流传甚久的秘密教门,总有自己生存下去的门道,尤其是现在世道黑暗,各种弊病严重,老百姓贫苦缺乏希望,都是白莲教壮大的土壤。一时的困顿,并无放在徐鸿儒的心上。 真正让他无助乃至绝望的,是现在疯传天下的,免除农民钱粮赋税、徭役摊派以及均分田地的皇命。 这是真正的疯传,在东厂、锦衣卫以及帝国日报三方的努力散布之下,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哪怕是偏僻山沟里的苦哈哈们都知道了这些。 先不说地主士绅的反应,那些农民真可谓是欣喜若狂,尤其是最后的均分田地,更是让无数失地、无地农民佃户看到了希望。 国人对土地的热忱和殷切希望,是外人无法理解的深重。 尤其是当这个消息得到官府的确认后,更是农民们都疯了,他们也不管这个政策能不能实行下来,反正自那之后,无数百姓直接在家中立了圣君天启的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祭拜。而之后,只要说到皇帝,都要说一声明君,高颂一声圣皇。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帝观的道统迅猛发展起来,凡是乡下农民聚集的村落当中,必然有一座天帝观,里面香火鼎盛,天天都有对着正面刻着昊天上帝四个字,反面刻着朱由校三个字的神位神像祈祷,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山东这边也不例外,自古山东贫苦,百姓生活不易,不然在明朝历史上,山东的叛乱总是最多的。困苦的百姓没有丝毫出路,出了读书外,生活那是几十年都不会有什么变化。自己无法改变困境,很自然的就将希望寄托在了其他人的身上,比如清官圣君之类的。 朱由校的出现,正好迎合了百姓的这种寄托。尤其是受灾之后,一无所有的灾民们更是将全部的希望放在了这上面,日夜期盼着皇恩浩荡,能够降临到他们的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有人来信白莲教呢。地上佛国、真空家乡之类的还要自己拼死拼好的去争斗夺取,可眼前免税税收均分田地的好处马上就要降临到了,报纸和那些秀才老爷们都说,今年就会开始,我们就算是轮到最后,有个四五年也可以轮到了,眼看好日子就在眼前,怎么可能还跟着白莲教去造反呢。 但凡只要有一口吃的,能够活下去,中国的老百姓都是最好管理的,更何况有一个从此不收税的画饼在眼前,别说徐鸿儒了,就算自己儿子现在想要劝那些四五十岁的、当了一辈子佃户的农民去造反,他们都绝对不会去。甚至转身之间,就会讲自己儿子举报到官府去,来个大义灭亲。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但土地错过了这次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对于自己乃至后代无数辈的利益,农民们算的十分的精。 相比去年,白莲教在这种境况下,不仅没有进一步的壮大,反而规模萎缩了,就像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在这样的情况下,徐鸿儒召开了这次会议,希望集众人之力,想出些解决的办法,不,或者说生存的办法更合适。 只是,在场的众人,若是让他们装神弄鬼,传播教义,或者争权夺利之类的,估计还蛮擅长的,但出谋划策这种事情就不在他们的技能列表中。 往常还有些落魄的秀才会加入进来,但现在官府搞了个什么皇权下乡,将所有的秀才都招募过去,到乡下组建什么乡政府,说是分田地的前奏,一下子就将乡间的秀才一扫而光,就连原本白莲教中的好些秀才都跑了。 很多据点也是因此而暴露的,让白莲教的势力大损。 “大家都说说该怎么办吧。”徐鸿儒再次开口,然而迎接他的,还是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他弟弟看不过去,站起来说道,“大哥,我认为原定于今年中秋的举事计划应该取消,从京师来了两万的城防军,而且还启用了沂州(今临沂)的扬肇基担任总兵……额,担任山东城防将军。” “扬肇基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十分的厉害,而且是本乡本土,这两万兵马又是京师中的精锐,绝对的不能惹,我们还是暂避锋芒,待机而动。”徐和宇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完,除了不让大哥难看外,对于如今的局面,他确实有些不太看好。 “是啊,教主,如此境况,切不可轻举妄动啊!”其他人纷纷附和。身为白莲教的高层,他们有吃有喝,还有权势,更是借此有了好几个美娇娘,自然舍不得现在的生活,跑去造反。 中秋举事是徐鸿儒和白莲教的真正教主王好贤约定的,徐鸿儒只是自立教主,势力只在山东范围之内。如今手下尽皆反对此事,不禁令他有些难堪。 “这群只知道贪图享受的家伙。”徐鸿儒在心底暗骂。也有些怪自己弟弟,如此场面,竟然提这种丧气的话,真是没用。 不过,徐鸿儒也终究是一代悍匪,眼光还是有的,随着乡政府的陆续组建,白莲教原本在乡下肆无忌惮的行动一下子就收到了极大的阻碍,尽管这基层政府才刚刚组建,他已经感受到了其厉害之处。 若真的按照原来的计划,等到三四个月后,这些乡政府熟悉了情况,掌握了一定的势力后,对白莲教来说,真的是被掐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因此,中秋举事必须取消。 “我欲在五月十二举事,推翻无道,讨伐朱明。”徐鸿儒眯着眼睛,不顾其他人的脸色,直接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教主……..不可啊。”所有人登时大惊,纷纷劝道。 “此乃出奇制胜耶!”徐鸿儒淡淡的解释道。 就在他们秘密开会,统一思想,决定下一步走向时。徐家庄外,悄然来了一批人马,嗖嗖嗖,几声弓箭振动声后,徐家庄站岗放手的人就全部栽倒在地。 “冲进去,不要走了一个白莲教的匪徒!”许显纯的身影出现在弓箭手后面,他的身后,是大量的身着飞鱼服的精悍锦衣卫,他们腰间除了挂着质量上佳的绣春刀外,另一侧还鼓囊囊的,塞着一只短火铳。 “阎县令,就请你的人包围徐家庄,不要走脱里面任何一个人,本官这就进去拿人。”许显纯对着新上任的郓城县令阎应元低声说道。 “好的,好的,许大人请便,本官自会调配人手,将这徐家庄给围死。”阎应元一脸郑重的回道。 他说完,一挥手,便是大批捕快民壮冲了上来,将整个徐家庄团团围住,粗粗细看之下,竟然不下五百人。 “冲进去。”许显纯大喝一声,带头往里面冲。县令阎应元也有些兴奋的守住出口,想不到自己刚刚上任,便有如此大的落到脑袋上,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想着这些,阎应元有些无法安静下来,便不停的走动,来回打量这自己带来的人。虽然不如锦衣卫精悍,但能如此训练有素的搞围剿,绝对充任警察有余了。只要这个做出来,就是自己的功劳啊。 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徐家庄内忽然爆发了一阵喊叫和厮杀声,期间更是夹杂了许多的短铳交火炒豆子般的声音。 喊杀声没有持续多久,最多一刻钟便慢慢的小了下来。阎应元看着徐家庄里面,他心中明白,山东白莲教高层怕是被一网打尽了。 辽东,大兴安岭,一处平坦、通往蒙古高原的山谷内。 此刻,山谷内早就没有了往日白雪皑皑的洁净素雅的姿态,四处倒伏的尸体和战马,破坏了这的景致,滚烫的热血,更是将冰雪融化,肆意横沥,画出一幅幅奇怪的图形。 在倒下的尸体当中,有着几乎五分之四都是各种奇怪服饰的女真战士。李屠,以自己的狠辣,冲出了皇太极精心准备的包围圈,让从后侧出来的两万蒙古骑兵无功而返。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皇太极才愕然的发现,明军的骑兵相较于去年,战斗力强悍的不止一分,尤其是胸甲、骑枪、短铳的应用,更是让人无法破解。 其实,这场面虽然看起来极度的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明朝不缺钱,缺的,只是把钱花在正确道路上的人。而朱由校则自认是这样的人。 正面冲出包围后,李屠立刻带着人马兜了一圈后,立马带人和皇太极对峙起来,骑兵交战中,是绝对不能率先逃跑的,不然被人抓住机会,绝对会被衔尾追击到崩溃。 皇太极皱着眉看着队形严整,士气高涨的骠骑军将士,一脸的冷然和无奈。有着他们的存在,自己是绝对无法放心去蒙古的。 “只能先回去了,不然赫图阿拉危险。”皇太极暗暗盘算着,立刻拿定了主意。只是,若是他知道此刻朱由校正在草原上和林丹汗对阵,不知道他会不会如此爽快的打道回府。 最后深深的看了李屠一眼,皇太极带着人马,缓缓出谷,原路返回。而也正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辽东总督熊廷弼带着一万五千人,带着他要来的秘密武器,出了抚顺关,一路警惕的朝着赫图阿拉的冲过去。 大军阵型严整,旗帜飘扬,听说是去打女真,这些从原来军队中精选出来的汉子,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情绪高涨,大声歌唱起来。 走在最前头的熊廷弼听着这些粗豪的歌声,心情不由得震荡起来,女真此刻实在是太虚弱了,几乎就像是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正不停的招呼一样,让本来用军上面谨慎异常的熊总督,一下子就飞蛾扑火般扑了过来。 只是,尚若是他现在知道了皇太极正摔着剩下的四万多兵马返回,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这样轻松惬意的,如同旅游般出兵了。 尽管大明各地都发生了很多事,但在知情人眼中,大草原上的决战才是真正的核心,能够决定两国国运的战争。 这段时间,也是驿马院来斯行最难过的日子,无数大佬纷纷朝他问,有战报了没,有战报了没,然而每次他的回答,几乎都是没有。饶是他脸皮够厚,但这么多次的回答,也不禁让他脸上发烧。 大草原! 轰隆隆、黑压压的骑兵冲了过来,在炮手们都几乎准备好的时候,那大队的骑兵却慢慢的开始减速,最后在千米之外停驻下来。而这个距离,恰好是迫击炮的最大射程之外,让人浑身难受。 林丹汗再怎么愚笨,他也不会蠢到一次性就让这十五万的骑兵冲过去,冲击地方的军阵。若真有这样的命令,怕是不用明军打,跑着跑着这些人马就会立刻散掉,甚至内讧起来。 察哈尔部和其他部落的关系可不怎么样,若不是明皇太过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的入侵大草原,威胁巨大,那些部落哪怕是成为女真的附庸,也不会跟着林丹汗会盟的。 草原空旷寂寥,举目望去,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在千米之外,林丹汗倒是能够大致看清明军的阵型。这是这奇怪的品字形算什么阵法,这么站着不是有极大的空隙么? 他所说的空隙,指的是迫击炮此刻的位置。林丹汗不认识这种武器,距离过远也看不太清,是以把这当做一个破绽。 “炒花,你带人去试探一二。”看了看周围左右,林丹汗忽然命令道。炒花是内喀尔喀五部推举出来的盟主,此刻也是带着兵马,跟着林丹汗一起出征。 只是,命令下达后,炒花却是一阵犹豫,没有立刻行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丹汗名义上是进行试探,但对方可不知道啊,当看到敌人进攻时,绝对全力狙击。这种试探行动,损兵折将是常有的事,也是十分正常的事,就算林丹汗暗藏着削减内喀尔喀五部的谋算,炒花也不太容易拒绝。 林丹汗也不强逼,就这么冷眼看着他,看他打算怎么做。整个中枢的气氛,登时有些微妙和凝滞,喀喇沁的首领也是满脸苦涩的看着,泛起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 最终,炒花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蒙古大汗的命令,点起了本部一万骑兵,率众而出。 “咦,竟然没有全军压上啊!”看到林丹汗停下的庞然大物,朱由校微微有些失望,若是在前进些,就能让对方尝尝这百炮齐发的没良心炮的战力。 炒花一动,有着望远镜的朱由校一下子就看到了,大致估算了一些他带领的人马,略略只有一万人左右,看着这么点人,朱由校心中忽然一动,立刻传达命令给前出的炮兵阵地。 “所有炮兵后撤进安全区,不准发炮,放进来打。” 【作者题外话】:很抱歉,家里有事,头脑混乱无比,写的可能有些不好,望大家海涵。 第三二零章 战果2 朱由校的军队三面结阵,只有背对着的一面没有,而真正能从后面进入这里的通道,却被密密麻麻的大车给堵住了,两万民夫拿着长矛,看起来也似模似样的拒守着。后面是三千火枪手作为保障。 从大体上来看,唯一算的上破绽的,大概是品字形两肩漏出来的空隙,而朱由校的本意,这里是炮兵的前出阵地,有着两侧长矛兵和火枪手的存在,这里其实是非常安全的。 当然,朱由校命令炮兵后撤入中间的安全区时,这里却不可避免的露出些空挡来,虽然从两侧的战线来说,排排对着的火枪手能够保证足够的安全,但问题是炒花不知道啊,他看到这里空挡如此大,当即带着自己的人马往这边冲锋。 看到这种情况,朱由校不由自主的笑了。 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 蒙古人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明军的作战方式已经发生了根本上的改变,还是延续以前的对敌策略,以大兵团冲击为主。 虽然林丹汗处于谨慎,拍了个先锋过来试探情况,但朱由校也没有将自己的所有底牌暴露出来。他将所有前出的炮兵全部撤回,就是想要隐瞒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存在。 迫击炮乃至加农炮,都是靠着炮弹的冲击力来进行杀伤的,哪怕是以爆炸为主的迫击炮,发射出去的炸药包也不过是十来米的杀伤范围,这和后世动辄几十米乃至上百米的武器不值一提。 对于松散的敌人,落后的前装炮造成的杀伤就小些,面对密集的敌人,造成的战果自然更大。炒花的一万骑兵冲锋虽然是紧密阵型,但人数却太少了,远不如林丹汗静止不动的大队人马来的有吸引力。 想想,当林丹汗发动所有的骑兵过来,整整十五万的骑兵,接天连地,而若是在此刻,三百门迫击炮齐发,哄哄的爆炸之后,那造成的战果,绝对比现在冲着一万人来的要强的多。 故而朱由校示敌以弱的藏起了大炮,等待着林丹汗的上钩。 轰隆隆,炒花带着人马斜刺刺的杀过来。 的确是斜的,相对于公正的品字阵型和如云对峙的林丹汗骑兵大军,兜了一圈子观察敌情的炒花位置就是斜的。 尽管品字阵型的大空档破绽有两处,但炒花却没有分兵,而是集中兵力,发起冲锋。身为内喀尔喀五部的共主,炒花绝对是个聪明的人。看到这两处奇怪的空挡以及明军奇怪的阵型,他心中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似乎是对方故意留下来的。 说实在的,若是有其他的选择,炒花实在是不愿意从这里进攻。只是,他转了一圈,其他地方都是严阵以待,那黑亮亮的盔甲以及大红披风,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突破口。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这里了,毕竟暂时看来,还没有什么危险。 都是经验惹的祸啊,在面对新式武器时,经验往往会造成致命的后果和损失。 炒花的一万人,队形整齐,距离明军的距离也近,因此轰隆隆的马蹄振动声甚至超过了刚才的大场面,然而,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的士兵们却泰然自若,一脸从容的在军官们的指挥下,变幻着阵型。 骑兵冲锋虽然快,但所以一加起来便不太容易转弯,因此面对高速奔驰的骑兵时,其攻击方向是很容易就判断出来的。炒花的进攻方向就被朱由校给发现了,然后通过旗语,传达到了所有基层军官之处。 变阵,加强受冲击凹角处两侧的火枪手数量。 很快,在这两侧的战线后面,聚集了几乎三万的火枪手,这些火枪手捣实了发射药后,便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只是他们不是正常的平举,而是整个人斜着,和炒花同一个方向,举起了火枪。 没办法,两条阵线都是相对的,因此他们对面就是自己的战友,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肆无忌惮的开枪呢。 故而,朱由校变阵的目的,就是加强火力,让他们无法接近自己。以天启二式步枪百米的破甲射程,两百米的有效射程,这都是小事。 当然,这些炒花毫不知情,他根本就猜不出明军的应对措施,只是一如既往的勇敢冲锋。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但所有指挥军官却紧紧盯着,心中在默默估算敌人的距离。 近了,在近一点。 “开火!” 令旗一挥,炒豆子般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排放空枪后,第二排就会起立,接过活计,继续放枪。如此,三排持续不断的流转,根本没有中断过。 急促的放枪,让大量的硝烟浓郁起来,让人看不清战场上的情况。 一连三轮齐射后,硝烟中没有了动静,所有人在装填完了弹药后,静静等着结果。 唏律律! 一声马嘶声,让所有人精神都是一阵,打起精神,盯着浓雾看着。只是,一个孤独的身影走了出来。是一匹战马。除此之外,再无一人出现。 呼! 一阵寒风吹过,呼哧呼哧的吹散了硝烟,显出了炒花一万人骑兵队的情况。尸横遍野的情况,绝对的出乎了林丹汗的预料,战马的尸体,草原勇士的尸体,乃至炒花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地。 甚至还有些幸存的者,在原地爬来爬去,或者双眼无神的呆坐着,他们都被火枪的威力个吓呆了。 竟然是全军覆没!揉了几遍眼睛,林丹汗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对于这个战果,朱由校还是很平静的,三轮齐射,九万发铅丹,平均下来每个人九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来的,都是老天眷顾。而很显然,老天爷没有眷顾蒙古人的习惯,一万人全部毙命,区别只是遭受到的痛苦不一样而已。 然而,对于目前这个战况而言,蒙古方面就要震怖多了。 “明军竟然强大若斯。”所有蒙古将领满脸的不可思议以及失魂落魄。只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便歼灭了一只万人骑兵队。对于这种几乎算是传说的事情,整个蒙古方面,鸦雀无声,彻底的沉默下来。 当然,那一万骑兵并不是真正的都死了,其中很多人是被骚乱的战马,或者铅丹巨大的冲击力给打了下去,不幸的被踩死,幸运的躲在马下活了下来,但还无意外,这些人怕是终生都要活在梦魇当中了。 异样的沉默在弥漫着,看着眼前无法接受的事实,林丹汗心中除了不愿相信外,还有着一丝丝的退却,一丝丝的恐惧。 静静肃立的明军大阵,宛如匍匐的怪兽,随时能够跳起来将他一口吃下。 骑在战马上,林丹汗宛如雕塑般凝立着,面前的状况,让他无比的恐惧,也无比的紧张,汗,一滴一滴的出现,很快就被寒风带走热量,冰冷刺骨。 可是,他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关键是接下来怎么应对。他心头很乱,对此毫无想法。来之前,他可从来没想过会打不赢明军的,在他想来,整整十五万的骑兵,这天下间任何军队都能给碾碎了。 可是没想到,只是一场区区的试探攻击,就将他的信心打的粉碎,扔到泥土里狠狠的踩踏着。 快速、狠辣,毫不留情的歼灭战,让他所有的想法都破灭了,此情此景,林丹汗此时的想法、心情,估计和后世的僧格林沁差不多,都是悲愤而又绝望。 林丹汗的视力很好,隔着一公里的距离,依然能够很清晰的看到明军的阵地,尤其是中央那艘高大的望楼车,上面旗帜招展,日月双轮旗和团龙旗迎风飘荡,如此的耀眼夺目。林丹汗看着哪里,本能的觉得,大明皇帝朱由校就在那里。 看着看着,林丹汗双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那里,仿佛想要用目光杀了朱由校一般。 气氛,渐渐的沉凝下来。 “大汗,接下来怎么办?”一名鄂托克问道,他是林丹汗手下八大鄂托克之一,算是亲信心腹了“大汗,军队有些骚动,内喀尔喀五部那边有些不稳。” 听到手下问话,林丹汗才回过神来,举目四顾,果不其然,在最东边的骑兵队伍中,此时有些骚动和激烈的争吵,就连他们的骑兵阵列都比其他这边落后了很多。 林丹汗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一伸手,在额头上摸了下,一些冰屑随着掉了下来,这都是刚才的汗水凝结的。 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看了一会后,林丹汗无限怅然的说道,“传本大汗的命令……..” 只是,他还未说完,就被医生呜咽的声音给打断了。 呜! 悠长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大明军队进军的命令。这么多天的探马交锋,这点情报还是知道的。 在这声命令下,林丹汗仿佛错觉了般,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猛兽苏醒了,眼睛睁开,朝着这边凶厉的望了过来。 砰! 明军动了,而直面这一切的林丹汗恍恍惚惚间,甚至隐约听到了一声整齐的,脚步践踏地面产生的震动声。 “前进!” 整齐的命令声在队列中响起,班长、排长、连长,一个一个呼喊着,调整着,在他们的努力下,整个军阵在运动中逐渐调整队形,成品字形的空心方阵动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 三个空心方阵依然是三面合围的样子,后面则跟着指挥中枢和炮兵,炮兵们肌肉坟起,咬着牙拉动马匹,推着马车,死定的跟上。 宽大有着凹齿的车轮虽然不会陷入地面,但阻力却大了很多,比较难走,但炮兵汉子们却丝毫不在乎,尽管他们刚才没有发一炮,但心中的豪气和荣誉,依然让他们精神亢奋。 一二一。 喊着号子,他们使劲的跟上大阵的脚步。 “大汗,怎么办!”几个鄂托克一起问道,话语中的惴惴不安,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而林丹汗却恍若未闻,依然死死的盯着那边,就连鼻子中喘出的粗气模糊了视界都不顾了,只是死死地看着不断缓步前进的明军大阵。 齐步走的速度大概在一分钟一百一十步到一百二十步之间,而后世的一步相当于这时的半步,大概是七十五公分,计算一下,大概一分钟整个军阵的行进速度是八十米到九十米之间。 十二分钟以后,两者之间一公里的距离就会消失。留给林丹汗的,只有十二,不,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考虑了,是战,还是………. 大明,辽东行省,抚顺关。 熊廷弼得意洋洋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行走在大军的中央,身上是一身漆成金红色的犀皮甲,看起来英武非凡。 他所在的队伍,是整整两万的人马,这是他搜罗了整个辽东集结起来的精锐。其中,就有着五千火枪手,上百门大炮,三千骑兵。 看着这些精悍的人马,熊廷弼不禁有些感慨,不枉老夫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了孙承宗这么久。 和以前不一样,朱由校上任后,不怎么限制任期上的官员离开管辖地,相反,他还有些鼓励这样的行为,鼓励当地官员,积极向周围先进的省份府县学习管理改造经验。 当然,就算是这样,碍于传统和面子,地方官还是很少离开辖地的,一是没有这个习惯,二是怕丢面子,去其他地方学习交流,那不就是承认自己比其他人差么,身为主政一方的官员,最为要面子的,没有人敢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四处乱逛的。 不过,这对于熊廷弼来说,却是个好政策,他打着学习的旗号,直接跑回了北京,找到了孙承宗要编制。 辽东很大,关卡又多,防备的地方也多,三万人只能勉强用来防备,若是要出击的话,那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找到大都督府,找到孙承宗,就是想要他下命令,放开口子,让他多弄些人来。 辽东可不缺好兵,只是碍于编制问题,被裁掉了很多,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城防军推行不下去的原因,很多人不愿意放弃手上的兵力。 当然,发现这一情况后,孙承宗没有上奏疏请求扩大编制,而是态度强硬的推行制度,甚至不惜动用锦衣卫,血洗了一批死不放手的人,这才将辽东将门的势头彻底打压下去,再不复门阀之患。 在辽东任过职的孙承宗自然知道这点兵马不够,因此在上任大都督后,他就跟皇上提过这个话题,后来江苏安徽两位城防将军也上书说过兵力不敷使用。 因此,朱由校在临出关前,下了个圣旨,放开了口子,将所有省份的城防兵马提升到了五万的编制。这也是处于对马上展开的,全国大范围兵制改革的考虑。那么都的卫所,那么都的边军,多了两万人,就几乎将甘肃、陕西、山西几个边关省份的人马给招纳了,不虞他们发生事端。 城防军和卫所有些相似,都是职业兵役制度,能够留下来的,都是老兵,都是后世的士官,负责镇守地方。唯一和卫所不同的是不能世袭,不用种田。当然,相对的,和野战军比,这里的待遇就要少很多,不光饷银只有一半,而且也少立功的机会和赏赐。 但是,对于经常和卫所接触的边军来说,这就是极大的诱惑了,在这跟胡萝卜的吸引下,绝对不会有士兵吃饱了撑的造反搏命。 在熊廷弼进京的时候,孙承宗正准备推行这个制度,而对象则是很以为出线的山东,一场地震,一个白莲教,让大都督府将山东纳入了最先考虑的地方。甚至处于保险,孙承宗甚至直接从京师城防军分出了两万人马入鲁,作为当地城防军的骨干。 而熊廷弼正好赶上了这个当口,脸皮已经很厚的他当场就把这个好处搂到了怀里,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想要求孙承宗的事情,从要人,变成了要装备。 一同水磨工夫后,孙承宗耐不住,大笔一挥,将军校的装备全部批给了熊廷弼。这都是当初羽林军换装下来的,包括五千杆天启一式火枪,上百门各种口径的红衣大炮。这些本来是用作教具的,只是军队大换装一起带上了皇家军事学院,故而这些装备有些不好处理。 本来是要处理给警局的,既然现在熊廷弼要,不能拨新式装备的孙承宗直接将这些给了他。尽管是老式装备,军中已经不用了,就连军校都觉得太老,不符合目前军中战术的发展给淘汰了。 但熊廷弼依然十分的高兴,这些尽管样式老,却都是几年前的产品,用都没用过几次,只参加过宁远之战和平叛西南,给城防军用绰绰有余了。 大都督府要处理他们,也是因为口径不一,不好搞后勤工作,并不是因为这些装备威力不够。 拿到这些装备后,熊廷弼高高兴兴的带着两万人马出了抚顺关,直奔赫图阿拉而去。至于辽东的防务,则被交给了城防军副将杨宗业,命其镇守边关,并扩充两万军队出来。 “这次,我一定能够炸掉赫图阿拉的城墙,攻陷这座城市。”熊廷弼扭头看向身后大车上几个黑黝黝的东西,这可是他从孙承宗手中要来的唯一的新式武器,而且威力惊人。 又扫了眼自己精心拉出来的大军,火枪、重步兵、炮兵。他都很满意,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唯一可惜的是骑兵,只有三千。不是熊廷弼不想多弄些,而是弄不到了,整个辽东会骑马的以及优良马匹,全都被李屠给拉走了,他能保下三千就不错了。 不过想想自己从皇家军事学院学习的新战术,他又嘴角微翘,此战,似乎用不到什么骑兵了。 第三二一章 战果3 出了抚顺关后,大军一路疾行,三千骑兵四散而去,化作哨探,或是前出侦查,或是往周边扩散,或是进行遮蔽,进行反侦察。 对于这片地域,明军还是非常熟悉的,毕竟前些年这还是处于大明的管辖范围之内,政令畅通,无人敢违逆,只是自奴儿哈赤开始,才渐渐的丧失统治能力。因此,大军行进速度很快,根本不需要向导,到了宿营的时候也能一下子找到合适的地方。 有水源,又避风的好地方。 只是,这一路荒凉的景象,令支持了快半年民政的熊廷弼失望而又可惜。多么好的田地啊,就这么被女真给荒废了。 此时女真的人口也不过才四五十万,又不擅长耕作,而奴儿哈赤虽然军事天赋卓著,但对于民政却并无多大耐心,在他的领导下,女真更像是一个强盗团伙,不断的从明朝身上劫掠,获得发展壮大的物资。 身为强盗头领的奴儿哈赤自然没有什么爱民如子的心思,也没有想过打进关内坐天下的宏伟愿为,他唯一的目的,便是活下去,很好的活下去,并证明给明朝看,自己能够活得很好,比你还好。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会善待什么汉民了,通通抓为奴隶,成为女真贵族的私产。而且也不禁止女真人对这些汉人的打杀,因此,在女真境内的汉民是十分少的,不过才十来万。 这十来万人根本不够用来耕地供养整个女真一族的,因此奴儿哈赤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战争,攻打沈阳,然而,战争由他启动,却不由他结束,此一战奴儿哈赤授首,女真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最终,也只是成就了明皇朱由校一个人的威望。 女真人口很少,此时也不过才四五十万,而且他们只擅长渔猎,而不擅长耕种,自从组建八旗制度后,除了开始还要维持生计外,后面的战争红利足够他们不事生产了,全都由抓捕来的奴隶耕作供养。 开始是汉民,后来是朝鲜人。三十万朝鲜人口的流入,极大缓解了因为战败而带来的各种问题。除了兵力稍弱外,此时的女真竟然比奴儿哈赤时期看起来还更加的兴旺一些。 也正是因为各个种族奴隶的存在,脱产后的女真人才有足够的时间和资粮习武,锤炼自己身体和技艺。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女真越战越强的原因了。脱产的种族,唯一上升的通道就是军功,而这些都需要好的身体和武艺。 八旗制度,就和汉族的科举一样,造就了一个种族的辉煌。 女真人口较少,在攻占了赫图阿拉后,奴儿哈赤就将这里作为了自己的大本营,将所有女真一族全部迁徙过来,集中居住,集中管理。这也是奴儿哈赤一贯的观念,集中才有力量,一如他在萨尔浒之战里面展现的战术思想一般,任你千路来,我只一路去。 奴儿哈赤注重团结自己人,却不注重团结其他民族的人,故而在他手中女真展现了顽强的作战能力,但并无多大的发展。直到皇太极上位。 这是女真非常重要的一位领袖,因为他奠定了女真入关的基础,没有皇太极,就没有后世的满清。 历史纵然是由广大群众推动的,但历史的走向从来都不是在广大群众当中,而是在一个个的英雄人物身上,皇太极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只是,此时奴儿哈赤死的比历史桑造多了,而且留下的家底也远比不上历史上的丰厚。蒙古并未彻底归顺,只有是有些联姻和倾向,当然,这种交往已经很密切了,科尔沁只要过些年,便能彻底归顺。 不过,现在还是有些早,因此,没有蒙古八旗。而汉人,在奴儿哈赤的统治下,并无多少归属感,只是一种消耗品,因此除了少许汉奸外,并无汉人为女真效力,因此,没有汉八旗。 而女真八旗又因为作战的失利,几乎团灭,搞得皇太极只能巴拉巴拉更北边的荒山野岭,搜寻好用的野女真。 说是野女真,但对方到底是属于哪个种族民族根本没人知道,只知道都是些不开化的蛮族,甚至很多地方还在吃生肉,此地女真一族最大,这些野人很自然的就归属为了女真一族。 至于野女真,只是为了便于统治找出来的好借口罢了。 皇太极此次出征,除了当初剩下的一万人外,剩下的两万人,就全都是野女真,这本来是他作为对付林丹汗的利器的,但没想到,还没有出了辽东的地界,就损失惨重,先折了三千人。 这还是对付见蒙古骑兵来的快,穿透过去后没有反身冲锋,不然自己的损失更是惨重。而后来的战果,更是出乎预料的惨。由于多了蒙古这个薄弱点,皇太极几乎无法保持完整的队形,只能望着对方一次次的从这里出击,击溃追击。 好在他及时发现了这一点,带人脱离修整,不然蒙古的溃败将会连累到本阵。后来一点检损失,让皇太极稍稍松了口气,尽管死了一万多人,但大部分都是蒙古的,自己这边也就是最开始的三千人。 不过这也够惨了,两万蒙古骑兵只剩下了五千,加上两万七的女真精锐,五万人离家,能够回去的竟只有三万三,折损将近四成。而对方的损失,竟然只有三千左右,还是当初和自己精锐碰撞时产生的。 想想这些,皇太极就气的有些肝疼,明军不过才一两年没打交道了,怎么变得这么难缠了,竟然连全部是野女真组成的精锐军队都能抗衡。 必须得想个法子遏制住。 勒索朝鲜,搜寻野女真,甚至往北方东方在迁徙一点距离他都考虑过了,毕竟现在的据点赫图阿拉距离明人的长城太近了,只要关内的那位皇帝腾出手来,女真绝对抵挡不住。 这些想法不住的在皇太极脑海中盘旋,各种情况夹杂,冲击的他隐隐头痛,可他又不能停下不思考。 “报!” 忽然,一声长喝传来,惊醒了正在思考的皇太极,他举目一看,正见一骑疾驰而来,他的身后插着一杆旗子,上面写着令字。而军中的马匹见到后无人上去阻拦,反而纷纷让开道路,让这一骑同行。 这是军中传递军令的,八百里加急,能无视任何阻拦禁止,直达中军。 望着快速过来的令旗使者,皇太极心中隐隐泛起了不安。因此,等对方冲到跟前,他也不等对方说话,直接劈手夺过使者举起的公文,翻开来仔细的看着。 “不愧是熊蛮子,真是会抓住机会。”看完奏报后,皇太极眼神茫然,喃喃自语。胸口气息翻腾间,隐隐有种腥甜的感觉。 “莫非真是天要亡我女真,竟然让本汗行事如此不顺!”皇太极仰头问天,不甘的怒吼着。悲愤、凄凉、恐慌等情绪蓬勃而出。 旁边的将领都被皇太极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弄得一愣,纷纷猜测公文上写了什么,竟然让一向沉稳的大汗如此失态。 看着一脸疯狂绝望的皇太极,所有八旗将领心中都泛起了浓重的疑虑和不安。只是他们此刻也毫无办法,只能坐立不安的骑在马匹上,愣神的看着皇太极。 “莫非天要亡我女真!”皇太极再次怒吼,想着自己这次带兵出来的事,攻打朝鲜,被朝鲜的一个王子逃了出去,将消息报告给了大明,想要征伐蒙古,重新觅得出路,却还未出辽东地界,就被明军的骑兵给缀上来,一番大战下来,损失惨重,不得不原路返回。 而走到半道中,却接到了辽东总督熊蛮子带兵出关,逼近赫图阿拉的惊天噩耗。 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太极想要再次呐喊,只是突然间气息不顺,怒气攻心,热血往上一涌,喉头一甜,整个人再也憋不住这口气,张嘴一吐,鲜血喷出。他人也在马上晃了晃,只是吐出一个字便栽倒下去。 “大汗,大汗!”一群新提拔起来的女真将领登时慌张起来,下马搀扶救助。 到的地上来,他却发现皇太极并未昏迷过去,只是嘴角衣襟挂着血,强自支撑着,等看到有人过来,他才艰难的开口说道,“快,驰援赫图阿拉,熊蛮子正带兵过去了。” 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整个大军登时一片大乱,但好在最后有了皇太极的命令,不至于让大军全军崩溃,鳌拜,阿济格等年轻将领勉强收拾了人心,带着大队,急速的朝着老巢赶去。 熊廷弼的大军速度也不满,行色匆匆间,并不多做停留,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太极出去到底是干嘛去了,最开始虽然通过李屠的通报知道是在大兴安岭地界瞎转悠,但保不住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因此行动要快,最好击破赫图阿拉后就赶快返回。 熊大总督手上可没有一只精锐到能和野女真抗衡的骑兵,在空旷的原野上,根本不是皇太极的对手,哪怕是原样复制了当初羽林军的装备也不行,训练没有那么精锐。 他的这些兵马还是从当初辽东军队改编的,不论怎么练,就是比不过羽林军,何况人数还少,只有两万人,熊廷弼也只有信心在皇太极的大军面前全身而退,至于更多的,他就做不到了。 不是没个人都像陛下那么英明神武的。 想着一些可能的方案,熊廷弼就忽然想到了朱由校,凭借三万兵马,一举歼灭了若日中天的女真八旗。 如此辉煌战绩,由不得他不感叹。 忽然间,行进中的熊廷弼看到路边有着累累白骨,无人掩埋,就这么四散零落在草地上,任由虫儿爬,野兽啃的。 “此地到了何处?”他很奇怪的问着旁边的罗一贯。 罗一贯往周围一看,眼眶就突然红了起来,噙着泪答道,“回总督大人,这里是萨尔浒!” 萨尔浒!萨尔浒之战! 听到这个名字,熊廷弼忽然有些精神恍惚,看着眼前这些白骨,他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些英勇奋战,但却被兵败山倒给弄得无奈的将领。 那真是尸山血海的一战啊! “传本总督的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掩埋同胞骸骨!”熊廷弼想了想,便让大军停止前进。 “多谢大人!”罗一贯抱拳感谢后,拜疾驰而去,带着人去操持这些工作。 三天后,大军离开了萨尔浒,留在这里的,只有几个大土包和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明了自己收敛的骸骨数量和来由,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收敛者和立碑者。 辽东总督熊廷弼! 身为一个高级官僚,又不是热血的军人,他可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这么做,还是处于自身的利益。 “听说今年年底的考核,是吏部派人到省府县去考察具体的施政行为,包括什么文化经济民政建设什么的,不知道我这算不算的上是文化建设。”在大军中,熊廷弼回想着那块巨大的石碑,捻着胡须想到。 过了萨尔浒后,也就意味着到赫图阿拉的距离已经走了一半了,在大军高涨的士气下,赫图阿拉的城墙隐约可见。 察哈尔部地界的大草原上。 两只巨大的军阵正沉默的对峙着,一方以步兵为主,在呜咽的号角声下,整齐的步伐不停,缓慢但却坚定的朝着另一方逼近。 而另一方以骑兵为主,不同服饰装备的骑兵分成不同的部分,杂处在一起,隐约间可以看到凌乱的现象。和步兵那边相比,骑兵这边就乱的多了,马匹的毛色、衣服的颜色,装备、乃至阵型都不一样,堪称十分混乱。 林丹汗死死的盯着前进的明军军阵,脑袋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到底该做什么样的决定。 继续进攻么?可是,如此犀利的攻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让一个万人队歼灭了,甚至连逃跑的人都没有,这种攻击,真是太可怕了,能造成这种攻击的火器,也太可怕了。 林丹汗身为蒙古大汗,对于大明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根据他的判断,歼灭炒花万人骑的就是火器,但到底是何种火器,他就不知道了,数量也更加不知道。 若是对方这样的火器非常多,那自己要是带着全部兵力冲上去…… 一万人一刻钟,那么十五万人呢,十五刻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罢了。当然,林丹汗是知道战争是不能这样算的,因为在大伤亡下,军队溃败的会更早。 带着这一大群的各部联合兵马,他不知道自己这边的伤亡承受度到底是多少,也许一万,也许两万。 只是,若是先逃跑,不,先撤退呢。想了想,这个想法赶紧被他甩出脑袋,自己声势浩大的出来狙击明皇,又是祭天,又是祭旗的,结果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自己这蒙古大汗真的不用当了。 既然这个派出,那就只剩下战斗了。那就………战吧! 林丹汗从来没有想过妥协,这是他身为蒙古大汗唯一的能够做的了,保留仅有的尊严,宁死不屈。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历史上,被皇太极击败后,他便是一路往西的逃遁,最后客死青海也没有求饶过一句。 就在林丹汗花了几分钟想清楚,准备下令,全军突击,和明军死磕时,敖汉的鄂托克却哭丧着脸过来报告。 “大汗,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内喀尔喀那边……..那边直接杀了我们派出过去协助的勇士,带兵跑了。” 听到这话,林丹汗当即及时不信,只是,当他满脸怒色的朝着敖汉鄂托克的手指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混乱至极的场景。 大批大批的马匹股冲着他,搅动其漫天的飞雪,在他们原来的驻地,留下的只是些垃圾和尸体,那时他派过去监军的人。 不等林丹汗怒骂出声,奈曼的鄂托克也苦兮兮的跑过来禀报,“大汗,喀喇沁的朵颜人,也…….也跑了。” “什么!”林丹汗怒吼一声,转头看去,在察哈尔本部的另一边,也是一片混乱的场景,漫天雪花间,是大量的背影和马匹股。 看到这一幕,林丹汗满腔的怒火不知为何突然不翼而飞,他整个人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颓然起来,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他隐隐感觉,蒙古帝国的荣光,在此刻彻底的消散了,再也不复存在,自己统一蒙古的想法,也是可笑幼稚的。 “大汗,大汗,现在怎么办啊!”八个鄂托克可不管林丹汗现在文青的想法,他们只知道,对方都快逼过来了,在家老大还不拿出个办法来。 要打,您先带头上啊,我们跟在后面看看情况,要跑,那就立刻跑啊,我们赶快转移阵地,回察罕浩特商量下去。 看着八大鄂托克就差在脸上写出来的跑字,林丹汗已经没有了感觉,他的力气,他的生命,他的荣誉,在刚才两部毫不犹豫的逃跑时,已经粉碎的一干二净。 “撤兵吧!”林丹汗虚弱无力的道。 “是,大汗!”八个鄂托克喜气洋洋的应道,看那表情,仿佛不是要逃跑,而是要去内陆劫掠一般。 察哈尔部撤退的速速是非常快的,比刚才喀喇沁和内喀尔喀还要快,只是眨眼之间,大批的骑兵便消失不见。 这速度,让憋着气准备大战一场,杀他个三百回合的明军方面直接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边才放了一通抢,就将对方给吓跑了。 这蒙古人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在将士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张世泽策马来到中枢询问,“陛下,要不要追!” 他是现在的骑兵统领,不管是出于职责还是对战功的渴求,他都要这么问上一问。 “不用,反正过几天还会见到的。”朱由校的话语渺渺而来。他看着败退的林丹汗,微微一笑,显得十分高深莫测。 【作者题外话】:往海涵,望海涵。 第三二二章 战果4 辽东,赫图阿拉! 这里目前是女真的中心,奴儿哈赤兴建的城市,居住着女真的高层和精悍部族,以及工匠等技术人才。女真八旗就是驻扎在这里,而其他的族人则散居四周。 身为女真的权利中心,赫图阿拉自然应该安全无比,但此刻却截然不同,整个城市中,仿佛末日降临一般,人心惶惶。 无他,一只精锐明军正在朝着这急速前进,三天之后就能到达。城外哨探骑兵带回来的消息,登时令留守赫图阿拉的阿济格慌张起来。 整个女真不过才四十万人口,扣掉一般的女人,男性只有二十万左右,在出掉年幼的,年老的,体弱的,残疾的,真正能够参加战斗的,还不到十万,真实的数量,也就是女真八旗的数量,六万人。 而如今,女真八旗已经死了五万人在宁远,剩下的又被皇太极带走,此时阿济格率领的,守卫赫图阿拉的,只是些十二岁到十八岁左右的孩子罢了。和阿济格差不多的年纪,他们虽然家学渊源,从小耳濡目染,锻炼体魄,但真实的厮杀经验并无多少。 好在,皇太极留下了一千的亲兵,而统领着一千人的,正是女真后起之秀的达海。在达海的帮助下,阿济格总算是稳定住了城中的局势,没有变得更加的糟糕。 “达海,我们该怎么办。”阿济格强自镇定的问道,终究,他是奴儿哈赤的儿子,也算的上是一时人杰,经历了最初的慌张后,他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角色,自己是城中的主心骨,自己不能乱,还有好几个弟弟指望着我呢。 “贝勒,咱们必须守住城,等待大汗的回来。末将在得到明军进逼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派出了探马,向西北方向寻找大汗。”达海冷静的回答,毕竟是经历过军阵的,哪怕只是朝鲜这样的低烈度战争,也比阿济格来的要稳当多。 “对,只要四哥回来就没有问题了。”阿济格喃喃自语,在他心中,皇太极简直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宁远之战后那么恶劣的情势都被四哥闯了过来,这次也不例外。 “问题是我们如何坚守。”阿济格眼神徒然清明的问道。仿佛是皇太极给予他的力量,让他一下子就镇定下来,开始发挥自己的智慧。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只知道要坚守,到底怎么坚守,还没想。 时间慢慢过去,两人不住的思索,确定了目标之后,再去思考问题就简单多了。 “我有个想法。”阿济格说道,“明军都是步兵,没有骑兵速度快,我们可以派人将赫图阿拉周围的女真人都集中起来,尤其是城外的很多庄园,一方面能够坚清壁野,防止明军获得补给,另一方面,这些庄园主人都是前的老兵,家中有这样的人物,搜罗下,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阿济格眼神发亮,熠熠生辉,他全力发挥自己的智慧,只为坚守到皇太极的归来。 “此计可行,就这么办。”达海同意道。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赫图阿拉都动了起来,还能够拿得动武器的老人,退出军队休养的老兵、伤残人士,健壮的妇女,乃至一些被判定为可靠的奴隶,都被阿济格给武装起来,这样匆忙间,总算让他们拉扯起来一只五万人的队伍。 先不管战斗力怎么样,最起码声势浩大,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猎猎招展的旗帜下,看起来颇有几人英武整肃的气势。 城外,所有的树木都被砍伐感觉,堆在了城头作为阻敌之物,与之一起的,还有些滚油石头之类的,这些东西,以女真人擅长野战的思维是考虑不到了,全是城中一个汉人秀才范文程提出的。 他是皇太极下面的一个奴才,此刻见情势危机,便主动站出来建言献策,阿济格看他的提的想法都很好,样子也很忠心,便待在身边听用。 女真人并不擅长筑城,因此除了赫图阿拉外,周边地区并无什么险隘,都是直来直出的道路,最多有些哨探所之类的。自奴儿哈赤骑兵席卷辽东后,他们从来都未想过,有一天明军会达到这里。 五天后。 熊廷弼满脸疲惫的抵达了赫图阿拉城下。这一路上,他吃的苦可不少,出了长城后,地势就越来越不平了,山丘,丛林,河流,乱石,各种各样的地形,颠簸的熊廷弼屁股都快成八瓣了。 关外的这种地形,解释了长城为什么修建这么大的原因,边墙之外,都是不毛之地。这种地方,明军并无多少经验,一路走得也磕磕绊绊的,甚至远远超出了阿济格他们的预计。 毕竟不是纯粹的步兵,后面还有着大量的火炮,各种口径的大炮虽然因为冻土的原因,没有陷在泥土里,但也行走的十分缓慢,严重的拖累了整个大军的速度。本来只需要三天就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们走出了五天的时间。 此时此刻,熊廷弼无比怀念从京师直达沈阳的水泥马路,若是那种马路,三天的路程,半天就能走完。 好在,不管怎样,他们送算是到达了赫图阿拉城下,除了速度有点满外,其他的堪称完美。没有遭遇伏击,没有掉队的,没有失陷的大炮,整个两万人的队伍,被清清爽爽的带到了女真人的城池下面。 “此地有能人啊!”熊廷弼放下望远镜后,感叹了一声。 “大人,此话怎讲?”紧跟在身后的罗一贯愕然问道。 “你看看城头的这些准备东西,还有那些老弱病残,若不是能人,如何能够组织的起来。”熊廷弼指点的说道。 “的确如此。”经过熊廷弼的点醒后,罗一贯终于看懂了。其实这也不怪他,作为明军,看到如此熟练的防守措施只会觉得正常,因为他们自己也是这样做的。若无人说明,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女真是不擅长守城的。 “派人现在开始挖坑,从这里,一路挖到城墙底下,然后将这些城门飞都放进去。”熊廷弼指了指运输车上那些黑棺材样式的东西。 这是朱由校弄出来的东西,里面的黑火药能够在极度密闭的空间中膨胀,然后产生强大的冲击力和震动。 由于是新式武器,战术也比较新,配合壕沟,一路挖到城墙下面,然后挖出一个空间,用来装这些城门飞。这个战术是熊廷弼从皇家军事学院学习过来的,现在用上就是为了试验一下。 随后整个大军安营扎寨,开始埋锅造饭,而城墙上的阿济格和达海,只能恨恨的看着他们。 “真想带人马出城狠狠的冲击一番。”阿济格一拳捶在城墙上面,坚硬冰冷的石墙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反而令他的手生痛起来。 熊廷弼的想法很好,但是他低估了辽东冻土的威力,此时尽管已经到了四五月份,天气回暖,冻土解冻,但依然坚硬无比,以明军的铁质工具,根本拿这些土地毫无办法。更不要说是挖一条通往城墙底下的壕沟了。 “算了,直接上大炮,硬攻吧!”熊廷弼一看便明白过来,是自己太想当然了。他也是有着不属于孙承宗的军事谋略天赋,很快就转换攻城方式。直接以大炮轰击为掩护,然后步兵直接冲上去,将棺材板丢到城门口就行。 一百多门大炮,三斤炮,六斤炮,十二斤炮都有,一溜烟的排开,还真有种震撼人心的效果,让城墙上阿济格看的脸色登时煞白起来。 “贝勒,城头危险,还是随末将下去吧。”达海也是异常难看的劝道。 “不…..”阿济格想要拒绝,但终究是咽了口唾沫,还是顺从下来,“好吧,还是去城墙下避避。” 阿济格也不犹豫,转身就下去了。等他刚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轰的一声,一颗硕大的炮子直接砸在刚才他站立位置的墙壁上。坚实的,震得的他手掌生痛的墙壁,一点反抗也没有,直接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看到这一幕,阿济格哆嗦了下,他都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刚才没有走,现在回事什么样的结果。 不敢多想,他果断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城墙下面去了,而身后,却是不断的响起的轰隆声,以及细微的扑簌声音,那是被炮子打碎墙壁后落下的碎石声音。 在大炮响起后,还有着另一种的砰砰声,阿济格知道,这是明军火器发出的声音。炮子和铅弹肆意横飞,在这种烈度的轰击和火力压制下,城头的弓箭手根本就发挥不出多少的威力。 他们刚从掩体出来,只来得及放出一箭,就立刻会被集火,七八杆火枪直接对准他,直接将这名倒霉的弓箭手打成了筛子。 这还算是好的了,更惨的是直接被炮子给砸中的人一样,上半身直接被砸飞,看起来血肉模糊,连个全尸都没有。 而城头的守军,此刻更是打乱起来,除了那些曾经参加过残酷战斗的老兵,其他半大小子,健壮妇人之类的,此刻散乱起来,有的找地方躲避,有的死了,有的嚎啕大哭,还有的机灵的人,他们直接跑到城墙下面去了,躲过一劫。 这要轰隆隆的剧烈攻击,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然后便渐渐的小了下来,正当阿济格以为对方后力不及,暗自欣喜的时候。 轰隆! 一声剧烈的,仿佛是九天闷雷的声音突然炸响,从未听过如此巨大声音的阿济格当场就耳膜震动,甚至一股鲜血都从他的耳孔中缓缓流淌出来。 只是,他却顾不得这些了,强忍着震动,忍耐着嗡嗡嗡的剧烈眩晕,他举目四顾,到处寻找着事发的地点。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外城的城门破了,木制的大门此刻变成了碎片,杀伤众多,而城门洞上方的石头城墙也在这惊天巨响下垮塌了大半,碎石随着冲击波朝着四面散去,此刻城门打开…… “赫图阿拉破了!”阿济格失神的想到,尽管他还有内城可以依托,但在明军这强悍到疯狂的攻城措施,内城根本就不顶事。 “城破了,城破了!” 疯狂的呐喊声在军中响起,熊廷弼也面露微笑,自己这可是成就了惊天伟业啊,与前朝的于谦和王阳明相比也毫不逊色。 只是,正当熊廷弼满心快慰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被罗一贯扶住后,他艰难地说道,“大人,三十里外发现皇太极的踪迹。”说完,他便晕死过去。 “送他下去休息。”熊廷弼看着被送走的骑兵,面色徒然凝重起来,皇太极就在自己的身后。 若不是他这次磨蹭来的如此多的火炮火枪,乃至二十支城门飞,怕是这次赫图阿拉还不好打,也没有这么容易就打下来。 皇太极大军就在身后,而赫图阿拉也被自己攻破,若是不占领下去,宣示主权,熊廷弼那真是死都不会瞑目。 “全军冲锋,占领赫图阿拉!” 和女真在野外进行野战是极度不利的,尽管此时他用的装备和训练与当初的羽林军并无二致,但在野外能不能敌过女真八旗真的很难说。故而,熊廷弼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聚城而守,而城池,便是现成的,赫图阿拉。 “一定要短时间内拿下。”熊廷弼眼神不停闪烁,到了最后,他竟然亲自提着一把剑也跟着冲了上来。 杀啊! 震天的杀声弥漫了赫图阿拉的天空,让远处的皇太极的痛苦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军的攻击竟然如此犀利,只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差,赫图阿拉竟然失陷了。 必须夺回来!皇太极在心中发狠道。 察哈尔部,察罕浩特城! 大兴安岭的南麓下,这座控扼险要的城池也迎来了不一样的氛围。在城池大门的前方草原出,两只庞大的军队相互对峙着。 十万步兵,十万骑兵! 返回察哈尔的驻地后,喀喇沁人直接带着牛羊马匹蒙古包,察罕浩特东侧的山谷,企图越过大兴安岭,投靠女真。和科尔沁一样,喀喇沁部与女真是有联姻关系的。 喀喇沁台及的态度十分的坚决,丝毫不顾林丹汗的挽留,哪怕是林丹汗威之以武力,他也无动于衷,铁了心要去投靠皇太极。去年的宁远之战女真虽然输了,但却让喀喇沁台及看到了皇太极的能力。 那超卓的军事天赋,强悍的政治敏锐嗅觉,无不让他倾服,此刻皇太极战损后还很弱小,甚至都不是明军的对手,但喀喇沁台及却觉得这正是自己的机会,有自家部族的三万骑兵补充,皇太极一定可以重新崛起,雄霸辽东,而到时候,作为功臣的喀喇沁部也会获得一块安定的,不受人欺负的领地。 这就是喀喇沁台及铁了心的原因,他被皇太极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和皇太极比较,林丹汗就要差远了,无论是政治能力,军事能力,还是气度心胸,他都远远不及皇太极。 而内喀尔喀五部中,有三部不想去,两部想去,双方相持之下,不停争执。看着只是经历了一场小战的蒙古左翼就四分五裂,林丹汗既痛苦又无力,无奈之下,他只得方形,任由喀喇沁和内喀尔喀中的两部离去。 此时灭顶之灾在即,绝对不能内讧了,要保留兵力,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只是,强做大度的林丹汗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唯一想到的,便是集结兵力。 在一番疯狂的搜集之下,所有十四岁以上少年都被征召的情况下,终于让他凑齐了十万骑兵,而且是凝聚度比之前三部十五万大军要高的多的军队。 毕竟有异心的都走了,留下来的要么是服从他林丹汗旗号的,要么是想要维护蒙古荣誉的。可以说,这十万大军远比之前十五万大军战斗力要强。 当朱由校带着大军来到察罕浩特城的时候,迎接他的,就是这整整十万的骑兵大队,高昂的士气,充满着背水一战的悲壮。 不过,朱由校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可是有着武器的时代碾压。虽然他不是唯武器论者,但对方也不是后世那只神话般的军队,能够纯以精神无视武器的代差。 有着大炮火枪的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输了这场战争,最多是战果多少的问题。 站在望楼车上,朱由校四处用望远镜看着。 察罕浩特城外,是一片杂乱的景象。凌乱的帐篷,干湿的牛粪,以及各种生活痕迹,可以看出,在不久之前,这里繁盛无比,三个部族的聚集虽然劳神劳力,但却也带来了大量的市场,经常有商人穿过边墙,来到这里互市。 只是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了,城外除了军队外,并无大片的牛羊和蒙古包。而在城内,也没有多少人口,只有少量接应的军队和数量众多的牛羊,那是林丹汗的后勤补给。 “看来,林丹汗将部族都给迁徙走了,只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了。”朱由校举着望远镜四处看着,却没有发现什么痕迹,他只觉得,远处倒伏的杂草都是一样。 好吧,他并不是追踪专家,这样追猎的事情还是交给其他人做吧。他的工作,是打好这一站。 【作者题外话】:也不知道这里写的会不会啰嗦,只是真的写着写着就这么多了,各种心理活动,有太多需要描写的了。 第三二三章 战果5 朱由校的阵型,依然是中央凸出的品字形,这是他行军而来的阵型,也只有在大草原上,才能摆开如此巨大的阵型。 行走了几十里后,品字阵型依然严整无比,也正是因为这样,林丹汗没有匆忙的发动攻击。来到察罕浩特城下后,朱由校的军队便停了下来。 他的前方,是颜色有些发白的察罕浩特城,这种白色,是建造城池的石头特有的颜色,也因此,这里也被叫做白城。 大明军队和白城之间,是林丹汗的骑兵,和朱由校禁止肃立的军阵不同,他的十万骑兵是一直在缓慢的运动着的。分成几个部分,绕着白城,缓慢的小跑着。这样既能保持一定的速度,能对突发情况及时作出反应,也不会有太大的消耗。 骑兵的生命,就在于运动。 “有意思,这是想诱敌深入,截断我的后勤么。”朱由校举着望远镜看着。林丹汗并不进攻,只是不停的游曳,显然是想要调动朱由校的大军主动出击,然后自己在凭借骑兵的高机动能力,突袭后勤,烧毁粮草。 他的品字方阵是能够运动作战,而起侧翼也能够护得住,就算是被人突袭后背,只需要一个向后转就能解决唯一。他唯一的弱点,其实是在运送后勤的大车上面。哪里并没有多少能够作战的单位。 “许文,传令后勤,摆圆形大车阵,所有民夫发放长矛,在大车后面防守,另外,掉一万火枪手和一百们迫击炮过去,协同防守。”只是,对于这个弱点,朱由校怎么会没有应对方案呢。 车阵一围,任林丹汗有再多的骑兵,一时半会也突破不了,而后面的两万民夫手持长矛也能抵挡一会,再然后,火枪和火炮发威,就能给林丹汗的骑兵造成极大的伤亡。甚至,朱由校巴不得林丹汗去攻打那里呢。 其实,除了这个办法外,朱由校还有另一个应对方法,那就是修筑营寨,将后勤辎重都放在营寨里,自己带着部队出征,这样就安全多了。 只是,这个方法太慢,朱由校不太想用。他真正在意的,还是被林丹汗送走的几十万部众,那里有着整个察哈尔部的财富,几十万的牛羊马匹,以及壮劳力,馋的朱由校直流口水。 那可是修路挖矿的好手啊,而且十多万的黄牛,若是涌入江南,能够改善多少农耕的环境,多深耕一边的土地,能够多产不少的粮食,一亩很少,但是整个天下加起来就多了。如此大利,朱由校怎么能够放弃。 故而,安营扎寨的法子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就被他放弃了,必须速战速决,最好今天就解决林丹汗,然后追击察哈尔的部众。 在他思虑时,品字军阵静止不动,后面的大车开始不停的变化,一根根的备用长矛也被发到了民夫手上。他们并不是随便征收的,全都是汪文言收拢的卫所子弟,虽然战斗力没多少,但起码比平民见过的阵仗多,面对骑兵冲锋不会慌张,能够用的动长矛。 有这样的素质也就够了,毕竟直面骑兵的恐惧被大车阻挡,杀敌的也是火枪和火炮,长矛手只是以防万一的,并没有多大的重要性,这些民夫就可以胜任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朱由校调整完毕。在这期间,林丹汗几次想要冲过来骚扰,但却都被朱由校的一通排枪给打的一下子缩回去了。当然炒花阵亡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让林丹汗戒惧不已,他的军队本来就少,可不能这样胡乱的葬送掉。 也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后勤运输逐渐变得坚固完善,直到没有丝毫的破绽。面对里外三层的大车阵,林丹汗只能无奈的放弃目标,去冲击这个,还不如让他去冲击对面那严整的长矛手军阵,那样说不定还有点希望呢。 “擂鼓,前进!”看着大车阵围拢后朱由校面色平淡的发出命令,他的身后,两名壮硕的军士奋力的击打着加起来的牛皮大鼓,而几个参谋也在许文的指挥下,用力的挥舞令旗,发出旗语,传递到各个指挥官处。 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军阵的启动是相当迅速的,不过几分钟,整个大阵动了起来,缓缓前进。前头的品字大阵开路,中间是巨大的指挥望楼车,望楼车的周围是炮筒朝天耸立,被马匹拉着走的迫击炮炮车,旁边则是牵着骡马,驮着弹药的炮兵大队。 “该死的,真是该死,一点破绽都没有!”看着朱由校的动作,林丹汗气得破口大骂,对方实在是太谨慎了,一点都没有即将攻陷敌方都城的骄傲自大。 “出发。”尽管无奈,但林丹汗还是一挥马鞭,带着骑兵出击。对方都出招了他也不能老是缩在城池下面不出去。若是真的让他们挤压过来,到时候在城墙下面没有了机动力的骑兵还不是任由对方宰割。 轰隆隆! 马蹄翻飞,草皮四溅,林丹汗的骑兵如龙似虎的冲了出来,他们不再绕着白城转悠,而是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蚊子一般,围绕着朱由校的军阵转着圈。 “止步!”看着对方的动作,望楼车上的朱由校适时的下达命令。 哐哐哐! 金锣之声响起,而后便是止步的旗语发出。片刻之后,大阵停下。炮兵是最先动作的,他迅速的摆好炮口,冲着品字大阵的后方放好,然后一人手上抓着盛放发射药的纸袋,一人抱着圆柱形炸药包,随时准备发射。 相对于其他方向,这后面才是真正的薄弱之处。其他地方,在可以来回机动支援的火枪手面前,都不算什么,两百米的有效射程内随时可以聚集起强大的火力支援。 对于这奇怪的阵型,林丹汗心中泛起非常古怪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从里到外,就一个怪字。 只是,面对着怪模怪样的大阵,他心生忌惮之下,根本不敢冲锋上去,炒花那一个万人对阵亡的场景依然浮现在他眼前,带给他难以想象的压力。 “到底该怎么办。”林丹汗心中疯狂的呐喊着,十万骑兵已经快速的绕着对方转了两圈了,但他依然没有决定,到底该怎么击溃对方。那种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郁闷感,几乎将快将他逼疯了。 “不知所措了么!”朱由校在望楼车上,举着望远镜好笑的看着转圈不停的林丹汗,他此时颇能想象的到对方的心态。 林丹汗的军队正在不停快速的运动着,尽管此刻他是处在迫击炮的攻击范围之内,但朱由校却没有下令炮击,此时固然能够杀伤一些敌人,但却暴露了自己的武器,而且,现在开炮覆盖的范围不广。 还是等到对按捺不住,朝着这边冲锋时在以大炮还击,那时候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 “既然你不敢上来,那我就继续朝着察罕浩特城去,看你还能不能无动于衷。”朱由校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林丹汗的迟疑不动。 “呈警戒状态,全军前进。”朱由校命令道。所谓警戒状态,就是枪上膛,刀出鞘,随时只要一扣扳机就能战斗的状态。 命令一传达,火枪手、炮手纷纷忙碌开来,他们将发射药灌装进去,然后夯实,最后压入铅弹和弹丸。然后迫击炮挽上马匹,炮口朝后的拖着走。 大军,再次启动,这次目标很明确,直指察罕浩特城!朱由校倒要看看,这座已经半空的城池在林丹汗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 “该死,狡猾的明人,那是我的都城,决不能放弃。”林丹汗并不蠢,他很快从大明军队坚定的行动中看出来他们的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令他暴跳如雷。这座城市,是林丹汗统治的象征,他怎么可能一兵不发的就放弃了。此时,明军离城池还有几里远,但林丹汗根本不能等待了,他愤怒的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呜呜呜! 苍茫的声音响起。 “冲锋,冲锋!” 喊着号子,蒙古骑兵便乌压压的朝着明军军阵涌了过去。 出于谨慎和小心,林丹汗虽然在最前面的阵型中,但却没有打前锋,而是缩在重重保护当中,不断的发布命令,调整着阵型。 很快,十万蒙古骑兵分散成了五个箭头,三个并排着朝着品字军阵的后方冲去,两个分别从两翼攻击。这是林丹汗大规模机动迂回后得到的攻击方向。 炒花的前车之鉴,让他不敢从品字的两肩处攻击,而正面一般来说都是大阵最坚固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傻傻的撞上去。再说了,击敌侧翼、后翼一直都是蒙古最常用的战术,他怎么可能不发扬光大呢。 身处在厚实骑兵阵型中,给了林丹汗极大的安全感,让他心中的恐惧顿时消去,心中隐隐得意,明皇小儿,被吓傻了吧。 “老套!”看着林丹汗的攻击方式,朱由校撇了撇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便是一连串的命令下达,然后通过旗语和声音,传递到各个指挥官手中。 整个大阵停下,然后左右两翼三面对外,只有冲着炮兵的那面是空着的,前出的口字全部向后转,然后往两翼展开合拢,一阵变幻后,大阵变成了一个凹字形,外围是三万的重甲长矛手,长矛手后面是火枪手,火枪手后面则是迫击炮。 很典型的远中近配合。 在林丹汗的骑兵来临之前,朱由校的军阵就变幻完毕,所有士兵都很镇定,快速而毫不迟疑的迅速走位移动着。这就是朱由校从张家口出塞,获得了一个月空闲时间后训练出来的成果。 现场再战场的检验下,圆满验收,也不枉费他多走了路程和多耗费的物资了。很多训练亲临实地后,远比训练场上要来的快,来的好。 身在大军中,有了很多的遮蔽,林丹汗就不能很好的观察敌情了,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朱由校的变动。 当然,其实本来他可以只用三分之二的人马冲锋,剩下的自己带着,在旁边的高地上进行指挥。只是,心中浓重的不安让他压上了自己所有的兵力,不留任何一点后备支援,也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心中没来由偶读不安。 也许,多出来的兵马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明皇击败呢!林丹汗心中这样侥幸的想着。 林丹汗没有看清全局,但带着一万五千骑兵在外围游曳的张世泽接着高地的优势,反而看的清清楚楚。 陛下这边的变阵如同穿花蝴蝶般赏心悦目,而林丹汗的三面合围,则如同猛虎出涧,气势非凡。光看声势,两边相当,甚至林丹汗这边还要来的更加的威猛。 只是,清楚知道自家这边装备配备的张世泽却在心中默默的为林丹汗祈祷着,“愿昊天上帝保佑你,愿陛下宽恕你!” 一千医术高明的道士不仅带来了完整的军医体系,也带来了天帝观的信仰,在知晓昊天上帝即陛下后,军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皈依了天帝观。张世泽也不例外。 尽管不是第一次面对骑兵冲锋,但此次的骑兵数量太多,气势也太骇人了,饶是李捕鱼李陶这样的经过多次实战考验的大将,此刻也免不了紧张起来,而其他的军官士兵更不用说了甚至有握着火枪的士兵手都颤抖起来。 “陛下与吾同在!昊天上帝与吾同在!”看着越来越沉闷的气氛,李陶灵机一动,大喝起来。他的喊声仿佛是一道闸门般,登时将军中气氛引爆。 “陛下与吾同在!昊天上帝与吾同在!” 所有人都面红耳赤,嘶声竭力的呐喊起来,借此发泄心中的恐惧,心中的震撼。一时间,山呼海啸的声音,竟直接将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轰! 在呐喊之后,大概七十门迫击炮开炮了,随后按照经典的三段击战术方式,被分成三波的两百们迫击炮一次开火,然后刷洗炮膛,保持着持续不断的火力轰击! 七十个直径半米的圆饼型炸药包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掉落在地上,在他们接触地面或者即将接触地面时,引信燃烧殆尽,而后,便是绚烂的火光。 哪怕此时是白天,太阳高高悬挂,但在这些圆饼炸药包爆炸开来时,依然绽放出了一阵肉眼可见的光芒。 绚烂的光芒,带来的,却是死神的问候。接二连三的,剧烈的爆炸声和碎石铁钉不断的收割着生命。 尽管骑兵是在高速运动的,但是朱由校的炮手们也不是傻傻的不会调整仰角,在第一轮放炮后,他们便立刻根据对方的速度,增加一定比例的仰角,然后继续开炮。尽管不能十分精确的把握住,但好在林丹汗的骑兵够多,队伍足够宽大绵长,让找药包始终能够找到目标。 一连串的轰炸声,直接将林丹汗炸懵逼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停的冲锋,周围,是剧烈的空气震动和巨响,以及各种高速溅射的铁片铁钉,不过在英勇的亲兵护卫下,林丹汗身上脸上只是沾染了些血液碎肉什么的,并没有受伤。 骑兵速度太快,每门迫击炮只来得及发射了两次后就停火了,不过这也够了,总共四百枚炸药包给从后面冲锋的六万骑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不过,还是有将近一半的骑兵冲过了这个死亡地带,脱离了迫击炮的攻击范围。三百米的距离,其实还够迫击炮在来一发,但很容易误伤,草原上时不时的大风,会对射程造成很大的影响。 很多骑兵此时只是按照自己从小的训练在冲锋,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周围不停的有巨大的声音很震动,然后就是不停的少人,但高速冲锋后他们根本停不下来,只能不停的前进,加速前进。 轰隆隆!剩下三万人的骑兵还是很有威势,凭借着从小养成军事素质,这些骑兵们快速的靠拢,围拢在林丹汗的大旗下面,自动的形成锋矢阵型,加强威力。 也许,我还可以冲破明皇的阵型。看着尽在眼前的大阵,林丹汗心中忽然有些振奋的想到。 砰!砰!砰! 只是,林丹汗和蒙古骑兵的努力终将是徒劳的,进入两百米后,开始射击的天启二式火枪将他们的幻想干净利落丹劲击碎。 不停前进的骑兵如同割麦子般的倒下,距离军阵越近,倒下的越快,倒下的人越多。直到,在大概七十米的距离出,形成一条相持不下的死亡之线。英勇的蒙古骑兵不甘心失败,他耗尽全身的生命和力气,奋力张弓,射出了自己的反击。 只是,这寄予厚望的箭只落下,并不能对明军造成多大的伤害,最多不过是令一名长矛手身上插着一根箭,然后成为对方炫耀的本钱。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火枪声,两翼也发生了战斗,发生在后翼的场景在左右两翼再次重现,在七十米处,同样形成了一套死亡地带。 此时,林丹汗终于清醒过来,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身在军中,他真切感受到了那种人肉收割机的残酷,一个个勇士在他眼前倒下,巨大的伤亡,让他龇目欲裂,涕泪聚下的嘶喊着。 “撤退,全军撤退!”林丹汗哭着喊道。 终于,在悠长的牛角号声下,残余的蒙古骑兵,再度付出了一些伤亡后,终于脱离战场,狼狈的逃回了察罕浩特。 草原上,只剩下了悲鸣的战马和遍地的血肉! 我们有理由相信,明年,这里一定会水草丰美,成为有一个优良的牧场。 第三二四章 战果6 察罕浩特城的城头,林丹汗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面有悲戚之色。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军队,整整十万的大军将这里团团围住。 三百门迫击炮炮口冲着天空,黝黑的洞口,仿佛恶鬼的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 曾经,这里是漠南蒙古的中心,不论是科尔沁、内喀尔喀,还是土默特、鄂尔多斯,都要在自己的威势下瑟瑟发抖。但是,现在一切都没了,自从那次试探攻击导致三部溃散后,蒙古大汗的微信就一落千丈,直接导致了联军的解体。 这是林丹汗难以忍受的现状,在他的设想中,借助大明军队在草原上的疯狂行为,自己可以团结住漠南的左翼蒙古,实现统一,进而在政府右翼蒙古,完成漠南蒙古统一的伟业。 这是,如今这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般,轰然破碎,甚至在之后的皇都保卫战中,自己更是惨败,败的一塌糊涂,整个蒙古当中,自己的本部兵马,自己的亲信,支持自己的蒙古王公,全部损失惨重,死伤无数。 此刻察罕浩城中,剩下的便是自己最后仅存的六万骑兵。虽然这个数据和之前自己能够统领的察哈尔部兵力差不多,但被消耗的,便是自己蒙古大汗的威望。 更让林丹汗惧怕不已的是明军的穷追不舍,昨天刚刚将自己这边杀的大败,今天就摆出一副攻城的模样,一点时间都不愿意耽搁。 想想自己才刚刚送走了三天的部众,林丹汗心中就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自己安排的后手有没有用,部众能不能逃脱,更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逃脱。 林丹汗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堂堂蒙古大汗竟然会被围困住。这残酷到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令他脸上的悲戚更加的浓郁了。 然后,坐在望楼车上的朱由校可管不着对方的伤春悲秋,缅怀旧事,他只知道,自己将要结束蒙古和大明纠缠不休两百年的历史。 “开炮!” 他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参谋将命令传递出去,紧接着,便是震天响的轰隆声。 轰轰轰! 一连串的发射药燃烧爆炸声,登时将十几斤重的炮弹轰飞出去,在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落到了城中。 Bong! 巨大的响声以及接连的惨叫,无不昭示着迫击炮的威力,一轮齐射之下,整个城市沦陷。 迫击炮发射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响着,一个又一个半米直径的炸药包被投放进察罕浩特城之中,这座有着白城称号的北元皇都,此时黑一块,灰一块的,看着让人心生怜悯。 瑟瑟发抖的城池,仿佛是面对狞笑的纹身青年的姑娘,满脸的恐惧,满脸的绝望。 “看样子,似乎用不到城门飞了!”朱由校喃喃自语,打仗就是烧钱,尤其是对于已经进入了火器时代的明军来说,更是如此,因此在战争中,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 大量的找药包和各种飞溅的铁质物品,让整个城池充满了危险,时不时就有一个炮弹落到军营当中,炸死炸伤无数人,林丹汗仅存的五万骑兵,在这样光挨打不还手的境地下,士气越来越低落。 “不嫩再这样下去了。”在剧烈的摇晃中,林丹汗满脸的狰狞。现在剩下的骑兵是他最后的资本了,若是这些也没了,他根本护不住察哈尔部几十万的部众。 草原上的饿狼可不管这些部众是不是你蒙古大汗的,你守不住那就不要怪我没过来吃一口肉了。 突围,一定要突围出去! 这个念头以前所未有的强烈在林丹汗心头浮动,此刻他甚至有点后悔昨天跑进城来的举动,导致自己直接被困死在了封闭的城池当中,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昨天若是他不往城池跑,没有城池作为一时的屏蔽和阻挡,就他那战败残存的五万骑兵,还真不一定是张世泽的对手,他唯一的可能估计是被衔尾追击到死。 两种可能,在林丹汗心头来回闪现,一会让他懊恼后悔不已,觉得自己不应该跑进了,一会又偷偷辩解,自己不跑进了还能往那里走。 他明知道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却还是在心中忍不住假设到,若是自己昨天没进城的话会怎样。 直到一枚炮弹在距离他十多米的城墙上空炸响,距离的震动才让林丹汗勉强收摄心神,考虑突围的问题。 从遮掩的岗楼中出来,城外明军的分布一下就被他纳入眼睛当中国,东南北三侧合围,只有西侧空荡荡的,没有意志守军。 很典型围三缺一战术! 作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大汗,这个战术林丹汗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只是看出来又能如何,他难道能够一直忍受着持续不停的狂轰乱炸不突围么? 就好比一个快要渴死的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杯水,哪怕他明知道这杯水中放着毒药,但他还会选择喝下去。一个是现在渴死,一个是等下毒发身亡,其选择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林丹汗也是如此选的,不管怎么样,也就西侧看起来好突围一些,而且,那边还是自己部众离开的方向,自己自己倒了部族当中,估计还能抵挡追击的骑兵一二,逃得姓名,但若是突围,自己就死定了。 不管外面是不是明军的陷阱,他都要闯一闯。 嘎吱! 在朱由校紧盯着西侧城门看的时候,忽然间,察罕浩特的那边的城门打开了,随后,从里面奔袭而出的,是轰隆隆的铁蹄。 “终于憋不住了?”朱由校欣喜的笑道。此时此刻的他,有这个资本蔑视这和明朝纠缠不休两百余年的敌人。 大量的骑兵看起来威势隆隆,似乎朱由校的长矛步兵方阵并不能抵挡。当然,朱由校也没想着抵挡,西侧这边的缺口是他特意留出来的,那边根据分析,应该是察哈尔部中离开的方向。 跟着突围的蒙古大汗,一定能够找到他的部众,到时候就是收获的季节了。 林丹汗知道自己突围绝对的不会那么容易,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出来,就遭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从蒙古骑兵的侧翼冒出,明军如同地鼠般,就这么神奇的从地面冒了出来。突然出现的攻击,令林丹汗瞬间懵逼了!仔细一看后,他差点 在他大部队全部离开城门后,便从两边冒出了无数杆火枪,这些明人竟然在这里挖了一条沟,自己藏身其中,甚至为了不让自己发现,他没人头顶上还带着一顶混杂着残雪的枯黄草帽。 真是日了狗了,明皇怎么能这么狡猾奸诈! 林丹汗心中一边大骂,一边滴着血的逃跑,这些死的人可都是他的心腹,他最后的本钱啊!只是,他丝毫不敢停留,生怕自己被留在了这里。 只是,突然冒出的火枪手远远不是结束。 无处不在的陷马坑,绊马索,乃至抵近轰击的迫击炮,这些都成了林丹汗突围路上的噩梦,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天的时间,明军在西门外侧竟然布置了这么多的措施。 不停的损失,让林丹汗精神恍惚,只是本能的随着战马不停的往外跑着,然而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行,这么多的攻击,他自己却毫发无损,不说绊马索陷马坑,就连迫击炮的弹片他都没有遭受到,真可谓气运优渥。 这也是林丹汗一直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他不停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自己是长生天眷顾的,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经历了这一连串后,破门突围时得六万骑兵此时也只剩下了四万,被各种手段弄得疲惫不堪的林丹汗心中愤恨,有心想要调转马头,发动冲锋报仇,只是他十万骑兵时仍然不是明皇的对手,此时回去,也只是肉包子打狗罢了。 再说,他心中的激愤也就是一时,在逐渐远离了察罕浩特城后,对生的渴望就彻底占据了主导地位,压到了其他一切的羞辱愤恨等情绪。心中逐渐泛出喜悦的林丹汗,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自己可以好好的踏上西归的路。 只是,地面忽然又震动起来,让他心中突地一跳,再度惶恐起来。他抬起头张皇四顾,满是惊愕的发现,在北侧层层冰雪的映照下,竟然有一只骑兵部队高速疾驰而来。看其冲锋的方向,分明是要拦腰截断自己的部队。 此时,他才恍惚的想起,似乎明皇手上确实是有这么一只骑兵部队,只是好像只有一万五的样子,根本无法让自己重视起来。然而现在,对方的动作却让林丹汗无法忽视,甚至恨之入骨! 他为了冲察罕浩特西门外层层叠叠的埋伏中冲出来,根本就没有约束过队伍的阵型,此刻整整四万骑兵,希拉绵延的队伍,有一里长。而张世泽率领的骑兵,如同握紧的铁拳般,狠狠砸来,整个骑兵大队成锋矢阵,从中央狠狠切入,瞬间将林丹汗逃亡的队伍分割开来。 而后,骑兵队散开,骑枪短铳一起用上,朝着被截留下来的两万人马围拢而去。别看对方人多,但却被各种手段弄得士气低落到几乎毫无反抗之力,根本不是张世泽的对手,这两万人的败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不!”林丹汗龇目欲裂,怒声大喊,然而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被分割开来,而自己,只能在亲卫的簇拥之下,带着人疾驰而去。 然而,这依然不算完,在吃掉了那两万人马后,张世泽不顾将整个一万五的骑兵队伍分成三个部分,每部分五千人,然后开始了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术——衔尾追击! 草原上,有多少天骄,多少强横一方的豪杰人物,无不是倒在了这一战术之下,他们或许只是战败了一场,然而战败之后,却被对手用着一招战术,狠狠的咬住不松口,丧师辱国,身死国灭。 察哈尔部身为漠南蒙古中的霸主级存在,对于他们的信息,明朝怎么可能还会少呢。详细的兵力不知道,但大概的还能推算出来,最多也不过是七八万而已,绝对不会超过十万。 显然,昨天这一站就倾尽了察哈尔部的所有有生力量,而这一站败亡后,林丹汗之剩下了两万人马,其他的是不是被杀死了,就是被俘虏了。 换个角度来看,有着几十万部众的察哈尔部现在就只有两万人马守护,而且还是两万刚刚战败,士气低落到没有战斗力的骑兵。这么一块肥肉,朱由校不狠狠的咬上一口怎么会甘心。 尽管草原水纹条件复杂,没有向导寸步难行,但这却难不倒张世泽,不说前期魏忠贤和汪文言费尽苦心的情报准备工作。 光说被彻底打击的林丹汗根本没有主心骨,此刻凄惨惶然如丧家之犬的他,根本就没有遮掩的头脑,只是一个劲的往迁徙的部族跑去。每当他慢下来的时候,张世泽便带着大部队发动一次冲锋,不停的驱赶他赶路。 连续不断三天的奔跑逃亡,让每一个林丹汗的战士体力都到了极限,意志也几乎都到了极限,三天来吃喝拉撒都是在战马上,能坚持到现在,可以说都是裁汰后剩下的精锐了。 就算是轮流追击,有着时间休息的张世泽部,此时也神色困倦,满身都是疲惫,只是大功就在眼前,这种精神上的刺激让他眼睛赤红,亢奋不已。 “追,继续追,昨天发现了无数人马牛羊活动的痕迹,察哈尔部就在前面。”张世泽大声给自己的部下打着气,他们也都跟着赤红着眼睛呐喊着,面对着无数的财富,惊天的功劳,没有人能够心平气和。 轰隆隆,他们再度出击。 第三天,正午。 随着不停的驱赶,前面隐约以及出现了影影绰绰的白色景物,用配发的望远镜一看,不是无数蒙古包是什么。 怀揣着兴奋、惊喜等心情,张世泽将所有人马聚拢,然后铁蹄悍然,发动了集团冲锋! 背后剧烈的震动声提示林丹汗,那群恶魔又出现了,尽管浑身的疲惫让他想死,但心底深处那一丝丝坚韧不绝的对生的渴望,还是驱动着他,快马加鞭,好不停息的朝着部族跑去。 在他的身边,是剩下的,紧紧只有一万人的队伍,他们紧密的围绕在林丹汗的周围,苍白的脸色和疲惫的神情也不能掩饰他们的精悍。此时还能够生存下来的,绝对是蒙古人中精锐的精锐。 只是,连日以来的追击,却让他们的状态跌到了谷底,面对后面不停追击的骑兵,没有丝毫能力反抗。 “这次又会死多少人?”看着越来越近的营地,林丹汗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要说他心底没有想过张世泽等人持续不断追击的目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如同最专业的带路党一样,带着这群恶魔,来到了自己的子民面前。 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还能生存下来的价值,若是不如此做,留给自己的,唯有死亡。 为了蒙古大汗,为了黄金家族的荣誉,请你们牺牲吧。林丹汗在心中轻声道,眼底深处,带着这样凄然的决绝,他和剩下的一万骑兵,悍然撞飞了前来迎接的部众,冲杀进了自家的营帐。 紧随其后的,便是张世泽的铁蹄,刹那间,整个营地大乱,无数呐喊哭嚎声响彻天际。 是役,明军大将张世泽败林丹汗于泰宁卫(今巴林左旗),林丹汗触而即携家眷亲旧等半余部署西窜,世泽大胜归,俘获马匹十余万,牛羊三十余万,人口二十余万。 相较于张世泽的满载而归,熊廷弼就要苦逼的多了。 两人经历粗看起来都差不多,都是趁虚而入,但是所不同的是,张世泽的机会是自己凭着艰苦卓绝的追击制造的,而熊廷弼却要取巧多了。也或许正是这样,他随后的经历就有点惹人发笑了。 就好比黄鼠狼去偷鸡,刚刚把鸡咬死,结果就被主人给抓到了,堵在鸡笼中出不来。此刻熊廷弼的境遇就和那只黄鼠狼一样,赫图阿拉他是攻破了,只是他前脚刚进去,还不等他洗劫抄掠一番,后脚那皇太极就堵住了出去的路。 在思量了下,觉得自己没有皇帝陛下那么英明神武后,熊廷弼也就老实的放弃了和皇太极在野外战斗的想法。很自觉的,他将被自己炸坏的大门给堵住,然后凭城坚守。 有了城池之后,熊廷弼顿时胆气一状,也不怎么怕外面三万多的皇太极了,对方人马尽管看起来彪悍异常,但却奈何不得我老熊。 城内克战之兵在防守的时候都聚拢起来,然后被熊廷弼的一通狂轰乱炸给炸懵了,面对长矛火枪的冲锋,闷头闷脑的跟阿济格往城外跑,城内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根本不是两万明军的对手。 而且那些人在一个女人的安抚下,也安分的很,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倒让熊廷弼松了一口气,只是,想想现在的境地,他就开心不起来。 “俺老熊谨慎了一辈子,唯一这么一次大胆偷鸡,老天爷你也不给点面子,竟然让人将俺老熊给堵住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熊廷弼看着城外的营帐,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然,他现在还有心情自我调侃,就说明还有着活路。在排枪打退皇太极对城门的争夺后,他就将统帅三千骑兵的祖大寿给派出去了,以明军胸甲骑枪短铳的配备,皇太极自然不可能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点骑兵绝尘而去。 “大寿啊,希望你他娘的快点找到援兵啊,不然俺老熊这一百多斤就交代着这儿了。”望着抚顺关的发现,熊廷弼满脸的惆怅! 第三二五章 善后 当人们盯着图纸的时候,是很容易做出各种计划的,就好比朱由校,他当初就是想攻下察罕浩特城后,将林丹汗往东边逼,往辽东赶。总参谋部里的年轻参谋们也根据他的设想做出了一些计划。 但是,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更何况是基于一个不靠谱想法的计划。 当真正来到草原上后,朱由校才发现,面对这广阔无垠的天地,自己的打算简直可笑,纵横几千里的平原,那什么去驱赶林丹汗往东北跑。总参的计划也只是一些想当然后的想法,根本没有可实际操作的可能。 毕竟还是新设立的部门,很多资料,很多经验,都需要积累,就算之前还有了个较为成功的南直隶平叛计划,但这也只是模式的成功,而不是其他。 面对这种情况,朱由校也只能颓然的叹口气,“任重道远啊!” 当张世泽带着大批缴获,赶着如同云朵般的牛羊回来时,整个大军都轰动了,就连朱由校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想过张世泽追击后收获会很大,但从来没想过,竟然大到这种程度。 半个察哈尔部的财富和积蓄都在这里。 相比较于如此巨大的人口和牛羊,张世泽那一万五千人的骑兵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朱由校真的很难相像出,他到底是怎么降服那些牧民,让他们乖乖的听话,并赶着牛羊入虎口的。 仔细询问过后,他才知道,这还要多亏了察哈尔部中的汉人奴隶的帮助,才能将这些人给稳定下来。 整个察哈尔部不过四十余万人口,真正的可战之兵也就是朱由校面对的那十万人,剩下的都是妇孺以及一些半大的小子,老人都很少,在草原上恶劣的生活条件下,老人是活不下了来的。不是自己出去寻死节省口粮,就是倒在了各种天灾人祸和疾病当中。 就想这次的征伐,体力衰退,跟不上部族行动的老人,几乎都死了,剩下的都是还未长成的半大小子和一些不适合成为战士的牧民。半大小子们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级,无法无天,叛逆心理最重,面对和自己家奴隶一样的汉人,他们是反抗的主力,坚决不妥协,不按照张世泽的命令行动。 而在这个时候,被常年掠夺过去的汉人奴隶爆发了,他们仗着年龄的优势,直接抢夺武器,然而暴起反抗,在张世泽的漠视下,将半个部族中,所有激烈抵抗的青少年全部杀死。 半大小子们正是不知轻重的年纪,敢于反抗的又大都是头领贵族家的孩子,他们家中都有奴隶,往往对待这些汉人奴隶最凶残的,就是他们,没轻没重的鞭子下,不知道抽死了多少汉人。而这些人,往往都有自己的兄弟、朋友、老乡、亲戚。 活下来的人将这份仇恨深深的埋在心底,仿佛等待时机的火山,随时准备爆发。而很显然,张世泽的到来,并截获下了半个察哈尔部就是最好的机会。而在他们眼中,这或许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当这些牧民被带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势必需要人来管理,而那些贵族的子嗣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到时,自己再想复仇就难了。 于是,在疯狂和血腥的报复开始了,而张世泽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便漠视下来,同为汉人,这些草原鞑子怎么也不可能比这些汉人来的还重要。也就是因为这样,借助这些汉人奴隶的帮助,他带着这庞大的阵容,回到朱由校面前复命。 听着张世泽诉说自己奋战三日三夜,以及截获的过程,在看看聚集在一起,人数有好几万的汉人奴隶,朱由校忽然笑了笑,一个想法在他心头冒出来,“朕欲成立一支新军,名为骁骑,兵源就以这些逃人为主,从中筛选合适的人选,不够再从其他地方招募,不知世泽你可愿屈就。” 皇帝笑眯眯的,说出来商量的军令调动,如此和蔼的态度,显出他此刻极好的心情。禁卫军虽然名为军,但只有五千人,根本不够一个军的编织,张世泽这个统领自然无法借此晋升少将的军衔。 不过,显然他这次的斩获却是够了,就够他晋升少将,还绰绰有余。而且可以预见,骁骑军一成立,定然是战斗力要比骠骑军强上不止一个层次,这些汉人奴隶能够生存下来,本身就是勇气、意志和能力的表现。 不够的都死在了蒙古贵族的鞭子下面,历来这些逃人都是御马监禁军的主力,无家无口,本身悍勇,十分的好用。此刻以中央军严格的纪律和强大的装备武装成军,这战斗力不要突破天际。 “末将…….末将………”哪知,听了皇帝的语言后,张世泽显示激动的无以复加,继而更是人都梗咽起来,眼泪刷刷的往下流,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他每时每刻最想的,便是恢复英国公的爵位,不让祖先蒙羞,不让自焚而死的父亲自责。 而晋升为少将,无疑是最重要的一步,成为少将,便能独掌一军,便是军中核心高层,便是皇帝绝对的心腹,而之后,就是功劳的积累了,只要战功卓著,恢复往日家门,只是时间问题。 “末将愿意!”张世泽半跪在地,泣不成声的应道。 “如此,你去好好约束他们吧,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就归你管辖。”朱由校也有些伤感的说道。 权责的划分,登时将悲伤的气氛冲淡,而朱由校也借机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问题,这些牛羊和人口怎么解决? 按他本来的想法,是要逼迫林丹汗入辽的,到时候这些牧民和牛羊马匹之类的,就会被他们驱赶过去,辽东有着庞大的人口和地域,接受这些可谓极其的方便。但是,在如今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些人口就成了一个负担了。 而且严重影响着他接下来的计划。尽管林丹汗从张世泽手中跑了,如同历史上一样,跑到了归化城,但朱由校却不会因为这点变故改变自己最初的战略设想。 先征蒙古,后驱女真。 蒙古可以说征伐了一半,尽管林丹汗跑了,科尔沁也还在,但这些都无关大碍了,接下来就是战略的第二步,入辽,驱赶女真。 只是,这些作为战利品的东西,如今却成为了巨大的包袱,严重拖累了大军的行动。不过,这些都是较为核心的战略思考了,朱由校却是不会对张世泽表露,毕竟他也是大功一件。 当晚,在察罕浩特城外的草原,大军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烈酒,烤肉,比武,拉歌,各种充满阳刚气息的节目,令所有士兵都开怀不已。 深夜,中军大帐中,当所有人士兵们因为兴尽而陷入沉睡之时,这里却召开了一场高级别的会议。 参加的人不多,就是李捕鱼、李陶、张世泽三名少将,大军参谋部的参谋长许文,以及汪文言和魏忠贤,总共六人。 出证在外,朱由校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够资格,有能力和他商讨的,也不过是目前大帐中的这六人。 “对于这些人口和牛羊,大家觉得,该怎么处理。”朱由校背着手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还没人说话时,张世泽当先脸上忍不住一红,他不知道皇帝接下来的战略规划,但此时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带回来的巨量战利品造成的负担。 “好了,世泽你不用自责,每人怪你,战利品这东西,自然越多越好,只是此时我们出征在外,接下来要东进辽东,发动对女真的战役,一路带着这些俘虏并不合适。”朱由校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宽慰的话语,令张世泽心中仅有的一点疙瘩散开,这毕竟是无法抹杀的功劳。它带来的负面影响和它背后的利益相比,并不足道。 “陛下既然欲东进辽东,那就进入关的策略就不行了。”身为这里唯一的文人,汪文言是第一个开口的,他扫视了一眼大帐中的其他几人,除了新晋少将的张世泽和专职情报工作的魏忠贤,其他三人听到东进辽东的话语依然脸色平淡,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显然早就知道了陛下关于这方面的规划。 这些信息在他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分析,虽然其中的思考很是繁琐,但并没有耽搁汪文言多少时间,他只是顿了顿,继续说道,“张将军俘获的人口太多,我们很难像之前对待战俘一样,将他们送到内地去修路,而这些人也不能就这么随意放弃。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在这北元皇都,察罕浩特城设立府县,派遣官员治理。”汪文言说完自己的想法,便坐了下来。 对于他想法,其他几人都十分的惊讶,几名将军不用说了,他们都是知道皇帝战略规划的,也因此更早知道这些俘虏的人口是负担,但思考了一个白天后,他们依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 显然,以他们军人的思维,最快捷的当然是杀掉,但是这个方法,哪怕是傻子也知道皇帝不会同意,因此他们也就是想想而已,根本没有开口建议。 而汪文言的意见,自然也十分出乎朱由校的预料,不过也因此打开了他的思路。想要切实的解决游牧民族的问题,就必须建立行之有效的管理。这种管理并不是传统的由当地人治理当地人的土官制度,而是更加深入的派遣流官治理。 在晚些年的清朝,西南边区,包括西藏地区,都实行了改土归流的政策,就是撤销当地自治权,改为中央派遣官员。 由此可见,流官治理是未来发展的趋势。而之所以前面的王朝没有实行这一的制度,则在于草原上无利可图。或者说,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中原王朝一直都是农耕文明,而草原并不适合农耕,对于这些王朝来说,草原就是不毛之地,没有粮食,没有布匹,没有房屋,没有农耕文明需要的一切,没有利益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人愿意花费极大的力气去攻伐,去战略,去固守。 当对于朱由校来说,占领草原,治理草原,其利益就很多了。首先一个,就是军事方面的压力大大减轻。 当蒙古草原被纳入他的统治下的时候,九边就完全可以裁撤了,由此解放出来的人力物力财力,简直不可以道理计。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每年投入其中的四五百万了军费就可以节省下来。 这多出来的钱,只需要腾出一般,便可在草原上养上两只骠骑军这样的精锐骑兵,而十万精锐骑兵,在整个东方军力普遍衰弱的年代,那可是能够横扫整个东亚无敌手的存在。 更不要说,在边患消除之后,这些边疆地区的资源开发,河西走廊,河套平原,已经荒废的耕地,节省下来的各种开销等等,这些隐性的耗费,不知道要少多少。 再接下来,就是草原上的产出了,如今中原地少人多,讲究的是精耕细作,而这就尤其需要黄牛所提供的畜力,更不要说土地冻的跟石头一样的黑土地了,那里没有耕牛简直无法耕作。 耕牛之后,便是马匹需求。随着水泥马路的铺设以及四轮马车的推广,内地对于交通的需求越来越旺盛,而这个时代,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匹了。 再者就是羊了,确切的说是羊毛,衣食住行当中,衣是排在第一位的,由此可见其重要性。而羊毛作为一种可再生资源,在牧民的眼中可以说就是一种垃圾,其成本近乎于无,而羊毛纺织机,朱由校脑海中虽然没有这样技术,但有天宫研究院在手,可以说根本不成问题。 在他动念征伐蒙古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令,研制出一种能够纺织羊毛的机器,而在他出征之前,机器已经有了雏形,剩下的就是仔细的调整了。到时候,只要在草原上建立一个收购羊毛的站点,然后纺织出来,坐等收钱就是了。 想想松江府,只是因为黄道婆对棉纺织技术的推广,早就出来天下闻名的松江布,使松江有衣被天下的称呼,而若是以国家力量来推广羊毛,想想其中的利润,简直令人战栗。尤其是羊毛是极佳的保暖之物,用来做冬季的衣服,其利润更加的丰厚。 如此三个厚利之处,就足够朱由校费尽心机去占领了,更不要说开疆拓土,攻伐灭国的巨大荣誉。 汪文言的提议,其实正好点中的朱由校最初的追求。脑袋一转弯后,他有些赫然,都被战俘这免费的劳动力给迷怔了,光想着怎么免费的奴役这些牧民,却没想到,相比于使用他们固有的力气,让他们使用技术进行生产获得的利润更加丰厚。 “文言的提议很好,切中要害。朕一时糊涂,没有想到,却是文言提醒了朕。”朱由校笑了笑,毫不吝啬的夸赞起来。 一同赞扬,说的汪文言眼睛都眯了起来,身在内府这样的皇帝私人机构中,却是在没有什么比简在帝心更好的赏赐了,只要皇帝记得你,平步青云只是等闲。 “这察罕浩特北接科尔沁,南临朵颜三卫,东北接壤大兴安岭,沟通辽东,西北又和漠北蒙古有些交接,实在是难得的要地,朕就要开府建衙,设立官府,形成统治。”朱由校豪气干云的说道。 “不过,察罕浩特这名字却是有些不太适合。”说到这,朱由校有些皱眉。见此,其他几人也纷纷开动脑筋,思考其了,怎么给这里取个合适的名字。 不过,显然四名将军并不是什么文采较好的人,想了半天还没有头绪,反倒是刚才得了皇帝夸奖的汪文言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文言莫非有了计较?”朱由校好奇问道。 “是的,陛下。”汪文言也不卖关子,微微一笑,答道,“依微臣看,此城不若取名叫白城。” “白城!”朱由校咀嚼着,“此地靠北,常年处在大雪当中,当是一片银装素裹,而且构造城池的石料也泛白,当地百姓本就有白城称呼,改口起来,也不麻烦,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 朱由校哈哈大笑其。而其他几人,尤其是军中四人,虽然不明白这到底好在哪里,但他们也不是楞小子,不会现在问出一句,“好在何处?”而是跟着一起哈哈笑起来,大声叫好。 登时间,整个大帐当中欢声一片。 “咳咳!”终于笑够了,朱由校咳嗽两声,场面一下就安静下来,犹如按下来暂停的播放器。大帐中六人都齐齐肃立,等待着皇帝发布命令。 “谕令,即日起,由骁骑将军张世泽统帅羽林军、细柳军骑兵旅,镇守白城,并同时征召士兵,组建骁骑军。白城暂时为军管,由张世泽负责所有事物,等待内阁派遣官员来接收。” “谨遵陛下谕令!”张世泽立正大声应道。 “汪文言留在白城,负责战利品的运输和一应的商贸事物。” “谨遵陛下谕令!” “其余人等,随朕出发,进军辽东。” “谨遵陛下谕令!”其他几人也大声应道。 在确定了相关事宜之后,朱由校也不耽搁,第二天就拔营出发,只是相比于之前,这次整个大军少了整整三万人,两万民夫和一万骑兵都留了下来,出发的只有九万士兵,而骑兵,却只有五千人。 这在草原上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不过朱由校并不多担心,他们走的路线就是白城东侧的那条山谷,此地虽然平坦,但地势狭小,虽然利于骑兵冲击,但同样利于火器的发挥。 更何况,在大兴安岭的另一侧,就有李屠骠骑军的人马在游曳,等联络上来,自然安全无比。更何况,林丹汗被驱逐了,女真元气大伤,此时的草原上,根本没有赶来捋明皇虎须的存在。 是以,一路上朱由校走到顺畅无比,只是稍稍有些惦记李屠。 第三二六章 骠骑军 然而,此刻正被皇帝大人惦记的李屠,并没有在大兴安岭外围巡游,他正兴奋的压着一大堆的战利品往镇北关内赶。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真正的源头还要从他击退了皇太极的骑兵队伍说起。 皇太极的三万野女真骑兵是真正的精锐,哪怕李屠严格训练了一整年,装备精良,且多次出关到女真的地盘进行实战。但在初交手的时候,他依然和这三万骑兵来了个一比一的伤亡兑换。 整整三千人的伤亡,痛的李屠几乎心脏骤停。身为如今野战军、中央军中的高级将领,他是十分明白军中每一个士兵的价值的。就说当初的周礼,如今天津盐场管理者老周头的儿子,当初就是羽林军的一员,只是因为陛下想要建设起基本的警察体系,所有提前转业退伍。 如今,已经是保定府警察局的局长了,正五品,而且在警察系统内前途无量,听说任期完毕后就会往省里调。虽然没有军中升的快,但警察的权利可比军中的中校大多了。 至于其他的,只要是从军中出去的,最起码也是个九品管了。可以说,现在随随便便从军中拉一个人出来,丢到地方,起码有个九品官身,而且十分容易的往上走。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们都接受过完整的启蒙教育,以及完善的军队思想教育。 是陛下嫡系中的嫡系,在地方上,也是他们对皇帝政策执行最得力的人群。三千人的伤亡,那可是比朱由校打林丹汗死的还要多。而且,死的还是经受过一年以上严格训练,小型战斗经验丰富的人才。 而起,骑兵战斗不比步兵,多是当场死亡少,受伤失去战斗力多。骑兵身在马上,一旦受伤掉下马去,在无数马蹄之下,那就是一个死字。三千人的战场减员,最多只有十分之一能活下来。 这如何不能让李屠心痛。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从皇太极的包围圈中冲出去后,他直接避开了对方的锋芒,转而找起来对方的薄弱点——蒙古骑兵的麻烦。 相比于彪悍的几乎不像人的野女真,蒙古骑兵就是弱鸡了,几进几出间,李屠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直到蒙古骑兵被他们杀的差不多了,几乎影响到了皇太极本队士气的时候,双方才缓缓分开,相会对峙一阵后各自回家。 对于李屠坚决而不会退去的神情,皇太极很好的领悟了,因而他也没有再坚持要去蒙古,转而回叶赫那拉了。 当然,他也可以继续往北走,寻找更加偏僻而不为人知的山谷同行,只是这样一来,皇太极所承受的风险要大的多,尤其是在被大明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之后。他敢于尽起全部兵力征伐林丹汗,也是建立在大明对关外掌控力薄弱的基础上,偷偷出去打枪。 若是对方发现他的主力不在叶赫那拉,还不去聚集军队征伐,那就太小瞧明皇的智商了。至少皇太极不会做有这种可能的预算,甚至,他隐约的猜出了明皇此刻所在的位置,不是在朵颜三卫,就是在察罕浩特。 都是聪明人啊! 想到自己也想检林丹汗这个软柿子捏,没道理有国人智略和胆识的明皇想不到,而很显然的,明皇也推测出来自己可能会这么做,于是提前布置了骠骑军这一只军地在山口,骚扰自己的行动。 真是机关算尽啊!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后,皇太极果断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帅军返回叶赫那拉。也正是在路上,他遇到了阿济格拍出来报信的使者。 至于逼退了皇太极的李屠,他得意了一阵后,便也带着自己部队返回镇北关修整,哪里有着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各种后勤物资也堆积在那里,成了他们临时的驻地。 至于战损人数,果然不出他的预料,从战场上寻摸回来的,还能够喘气的,只有九十三人,而最后能够抢救出来的,也不过八十七人,并且其中还有一半是不能参加战斗了,不是缺了半个手掌就是少了一段肢体。 不过,这些人也都是宝贝啊,地方的警局和城防军都抢着要,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精锐,不要有太多的职位等着他们。至于去哪里,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是当一辈子的城防军人还是当一辈子的警察。 至于死去的士兵,在军中的天帝观道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奠祈福活动后,便全都火花了,他们的骨灰和铭(狗)牌放在一起,等着到时候送回国内的天帝观,世代香火供奉祭祀。 士兵一级放在当地县里的天帝观,尉官放在府里的,校官放在省里的,而将官级别,则是放在天坛祭祀,那里是天帝观的总坛,由大祭师张显庸主持。 这种比生前还要荣誉的死后形式,瞬间令无数的士兵眼红,能进天帝观的条件是十分苛刻的,必须是中央军的士兵,而且必须是在战场上战死的。不是战死的,哪怕做到了上将,大都督都没用。 或许他们可以陪葬皇陵,但绝对进不了天帝观,毕竟那是给当今皇帝陛下的神位,昊天上帝所立的香火,只有战死的士兵才能跟随一起升天。 正是因为整个制度,让所有中央军的士兵们一打起仗来,根本不顾及自己性命,反正自己死了,陛下会照顾好自己的家小,而自己则可以进天帝观,享受历代祭祀,这种祭祀是稳固而绵长的,可以说只要朝廷不绝,香火不灭。 真正的与国同休! 甚至这次,李屠救回来的士兵痛哭流涕,觉得自己怎么就没有死掉呢。好吧,这个说法听到李屠嘴角只抽搐,只能感慨的望向正在嘘寒问暖的道长,好厉害的教义啊! 好吧,这些只是个插曲,李屠可不会刻意去寻思,作为一名杀过不少猪和很多人的前屠夫,他对生命的理解都很豁然,不想活很久,但也不想死太早,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总要留下点什么。 心中总有些缺憾的他,很快就重操旧业,获得了屠夫的称号,只是再次屠宰不是猪,而是人罢了。 因此,也有人叫他‘人屠’。 对于这个外号,我们的骠骑将军李屠大人很是喜欢,经常拿出来炫耀,因此,作为有着这样称号的李屠,他怎么可能在镇北关闲下来呢。 在稍事修整之后,再度摔着缺了些的大军出关,在大兴安岭外围游曳起来,无所事事的他,便不停的找那些小部落的麻烦。 不停的驱赶逼迫他们,前往辽东行省的省会沈阳交税。农民不需要交税不代表牧民不需要交税,而且还是异族的牧民。随着大明军力的逐渐回升,对于辽东边墙之外的影响也是逐渐增加,与日俱增。 李屠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听闻了转业到辽东行省当一省警督的兄弟的话,说他们最近全盛有一多半的案件都是和抗税有关,几乎没有几个商人想要交税的,于是他们在巡抚袁可立的催促下,疯狂的出击,四处抓捕打击这样的商人。 听说省里的税务局很难过,都没有收到多少税上来,而收不上税,就意味着他们的薪俸要停发,没钱怎么发薪俸。这虽然是皇帝规定的,但李屠和不敢对皇帝有任何不满,只能近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兄弟解决饭碗的问题。 同时他心中暗暗打算,以后自己若是转业,打死也不转到地方警局去,太特么的累和复杂了。 只是,能够被他找到的小部落都和有限,而他这样的活动有持续了很久,正当一连三天没有找到任何小部落,觉得无聊时,一只猎物就这么撞了上来。 在大兴安岭南麓,镇北关西边一些的地方,有着一个很大的山谷,那时一条通向蒙古高原很便捷的通道,林丹汗经常从那边过来,来辽东互市。 那里本来是不用巡查的,皇太极在怎么秀逗了也不会从那边经过的,但无聊的李屠依然在那里派驻了巡查的骑兵,就是看看能不能逮住一只瞎了眼的林丹汗。 若是不瞎了眼,林丹汗怎么会辽东跑呢。 好吧,李屠不知道,他的顶头上司,伟大的皇帝陛下,此刻想干的就是这种瞎眼林丹汗才能干出来的事情。若是知道,他一定不会这样在心中吐槽的。 不过,妄想往往有时候也会实现的,就想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在狂妄的想法也会变得可能,只是这取决于你是不是主角罢了。 李屠不是主角,他只是个重要的配角,因此遇到的也不可能是瞎眼林丹汗,而是几乎整个部落的喀喇沁以及的内喀尔五部中的扎鲁特部和巴林部。 这都是亲近皇太极的蒙古部落,一时间走投无路下,他们选择迁徙到辽东,投靠女真。 迁徙这种事情,在蒙古人看来十分的正常,就和后世人搬家,不,换工作一样频繁和普遍。 内喀尔喀五部就是当初从哈拉哈拉河畔南迁过来的,过他们的运气就显然不如北迁漠北的外喀尔喀同胞了,不论是历史上,还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当探马将信心报到李屠处时,他几乎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无心之举的情况下,竟然这的会有收获,就和守株待兔的故事一样,李屠当时的心情就和那个主人公第一次在树状下捡到兔子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那种意外惊喜,绝对和中了五百万没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李屠怎么可能会放过呢,他很快就点起人马,带着所有的兵力去堵门去了,而很幸运的是,对方竟然还没有走出山谷,而是在距离谷口还有十多里的地方宿营。 看到这种情况之后,李屠当即就是一乐,这般作死,那就怪不得他这人屠大将心狠手辣,给你们来个一锅端了。 当即,李屠就整军出发,来了个马踏联营,直接冲散了整个营地,随后便是轻而易举的屠杀了,至于两个部落的四万骑兵,根本就不放在李屠的眼中,当做普通的牧民集结,一个冲锋和一排枪就解决了。 甚至冲散了对方的骑兵后,他都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伙牧民护卫有点多啊,杀都杀不完。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他们身上的皮甲在李屠眼中,穿了跟没穿一样。 在杀了几万人后,尤其是喀喇沁、扎鲁特、巴林部的残存贵族就带着牧民和奴隶投降了,不投降能怎么办,一直主持反击的各部头领和大贵族以及惨死在了明军一次次的冲锋下面,在不投降,他们也只会获得同样的结果。 那些蒙古贵族投降的倒是干脆,但是李屠接收起来却麻烦多了,这么几个部族合拢在一起,虽然还是没有察哈尔人多,但也少不了哪里去了,也有二十多万到三十万人口的样子。 牛羊马匹之类的,也是以十万起步的,这个收获,都超过了张世泽截获察哈尔部的收获。 至此,整个漠南蒙古的左翼,除了逃走的半个察哈尔部,以及在更北一些的科尔沁外,剩下的几乎被大明一扫而空,其多年积累下来的牛羊马匹也都通通归了朱由校。 半个漠南蒙古,几近上百万的各种牧畜就值回了这次出征的军费,更不要说随之而来的隐性战争红利,这一次,朱由校吃的几乎满嘴流油,和宁远之战纯粹的支出不同,这次可是明面上的收获就超过了近千万枚银元军费的财物。 只是,和当初张世泽面临的难题一样,李屠也面临着如何管理这近三十万人口和携带这如许多物资的问题。 好在,两人虽然地处不同,但都毫无例外的发现了汉人奴隶的存在,并毫不犹豫的启用了他们,用他们作为管理者,将所有牧民都给串联起来。 只是和张世泽不同的是,这次是李屠自己发现并启用的。显然,相比于李屠那种嗜血的杀戮,张世泽就显得要善良的多了,尽管两人在战争冲锋中的战斗力一样,但明显李屠的样子更加的疯狂和狰狞些。 在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恶人屠夫的样子下,没有一个汉人奴隶敢擅自造次,只能等着眼前这名大明的高级军官发话。 而得到了几万汉人奴隶的帮助,李屠终于带着这如山一般的物资,缓缓的朝着镇北关挪去。一路上,他的嘴几乎就没合拢过。 他不是为了这些物资高兴,到了他这个级别,虽然这次战争的缴获分红会有很多,但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屠将军可不在乎这些,这正让他高兴的,还是那两三万的汉人奴隶啊。 个个都会骑马,而且还是分精熟,性格坚韧,吃苦耐劳,身家清白,等等优点无数。看到这些人,李屠就看到了将骠骑军满编的希望。 皇帝并没有限制他的编织,和其他中央军都是一样,五万人的正常规模。只是,地处辽东这个地方,实在是找不到多少骑马的人,而且还要体格强壮,一路筛选下来,李屠也只招收到了三万人。 剩下的死活也补不齐,等到他意识到条件有点高时,却迎来的整个辽东行省,乃至城防将军的反对,城防军需要精熟的士兵,辽东行省需要大量的年轻劳动力,怎么可能敞开了让李屠招兵。 无奈之下,他只得停了下来,本来他想用异族之人,但想了想身为中央军的高贵招牌,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直到,今天看到了这些汉人奴隶,即是自己的同胞,又能在残酷的环境下活下来,稍稍训练,即是绝对的精锐。 只是,还不等他高兴个两天,几个镇北关传令的军士就带来了让他错愕的消息。从记录消息的纸条上来看,这肯定不是镇北关的人找他,因为整个消息就是很短的一句话。 “被困叶赫那拉,速援!” 至于落款人,则没有。信使见到这里,很贴心的解释了一句,发出这封信息的,是辽东总督熊大人。 能当上将军的就没有一个傻子,李屠只是在心里稍稍转了下,就大致的推断出来,这熊蛮子肯定是发现了皇太极带着军队出去了,叶赫那拉空虚,然后组织了一批军队去偷鸡,结果倒好,估计是正好遇到了回来的皇太极大部队。 对于皇太极麾下那几万兵马的强悍,李屠可是有着深刻的认知,照他的估算,不管总督大人有了多少人马,都不会是这三万人的对手。 大致估算出来事情的始末经过后,熊廷弼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看了看身后那连绵无边的牛羊和牧民,由衷的期望道,“熊大人啊,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会,等我送完这批战利品之后,便去救你。” 没办法,身后这些牧民实在是太多了,而自己这边人手也不够,根本分不出兵马去救援熊廷弼。那三万人的战斗力真正的令李屠从心底里佩服,自己这边还真的必须全军压上,不然就只要被吃掉的份。 李屠晃晃悠悠的带着队伍慢慢走着,等回到镇北关的时候,已经是十来天之后了,而这个时间,足够从同样道路穿行而来的朱由校追赶上喀喇沁和内喀尔喀两部。 第三二七章 拯救总督熊廷弼 天启二年,五月二十一号。 庞大的运输队伍出现在大境门关卡,这里经过一个月的修缮后,已经十分兼顾完善,能够担负起强大的防御功能。 只是,这座关卡的城头,守军却是寥寥无几,士兵们虽然尽职尽责,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感觉。 朱由校击溃林丹汗的事情,自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回了关内,而这些守关的士兵自然是听过的,林丹汗就被击溃了,几十万的牧民都被陛下俘虏,此时此刻,还有什么蒙古部落敢来这里打秋风。 因此守关的士兵有些慵懒不足为过,至于人少,则是因为大都督府抽调了两万兵马入山东,充作山东兵马,镇守地方。虽然京师城防军中之人都是本地人,不过军令如山,让你去自然不得不去。 不过,这次的调动也开了城防军换防的先河,毕竟很多城防军军官是要干一辈子的,久在地方,自然勾连无数,而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自然就要轮换驻地了。在这换防之后,还有更多的,防止武将和地方勾结的措施出台,在军权的问题上,任何小心都不为过。 当汪文言第一批运回战利品的队伍出现在大境门前,进入张家口后,整个张家口作口外生意的都轰动了。 尽管他们听说了帝国的军报,帝国日报也连篇累牍的报道了,但在没有见到大军回转之前,这些边地商人,他们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一事实。 和明朝纠缠两百年的蒙古就这样再次被灭了?历代大明皇帝都没做到的事情让当今陛下成功了? 开什么玩笑呢!这是他们当初听到传闻,见到报纸后的第一反应。 这是,三人成虎,当说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们也渐渐变得相信了,只是心中依然存着些疑虑,蒙古人有这么好打么? 而这丝疑虑随着汪文言的返回,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讶和羡慕。 惊讶于皇帝陛下的惊人能力,羡慕于汪文言此刻的收获丰盛。 “哼,得意什么,赚的再多也都是皇上的,你自己落不下一分。”很多商人只能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当然,他们当面是不敢说的,因为东厂的原因,锦衣卫立刻在张家口设立了一个百户衙门,负责当地的情报监督工作。 锦衣卫虽然没有了办案的权利,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没了牙的老虎,朱由校收归的只是司法权利,他们依然有着和地方警局一样的权利,能以威胁帝国安全的名义,关押某人。 将第一批战利品押运回来后,汪文言也没有闲着,他很快就着急了张家口的所有商人,开始进行分销。如此多数量的牛羊马匹,饶是以此时天宫商号几乎遍布整个大明的规模,一时间也消化不了。 但若是加上了张家口聚集的这批商人就不同了。不管是销售的渠道还是人力,他们都占有优势。尽管这里的都是北方商人,但北方也是很需要耕牛、马匹的,至于更远些的南方和中部省份,身为皇帝下属的汪文言自然责无旁贷的负责起来。 而在汪文言不停的往来张家口和白城的时候,李屠赶回来的大批牛羊和人口也引起了同样的轰动,在这之后,只是和张家口不太一样的是,这里负责处理的,是辽东巡抚袁可立。 这位老大人一知道这里有如此多的牧畜后,直接抢在皇帝通知当地天宫商号的负责人之前,见到了皇帝,大包大揽下来这些东西的处理权利。 毕竟辽东百废待兴,什么东西都需要,牛羊牧畜更是急缺的,毕竟没有耕牛,当地的农业几乎无法展开。 当然,袁可立得到这些也不是免费的,而是耗尽了官府的财政之外,还欠着大比的钱。当然,这些就要在之后慢慢的偿还了,辽东行省的底子不错,如今各种原木加工业、农业、各种收购采集乃至晒盐的展开,都令官府收税不少。 和其他省份今年才开始采用新政不同,辽东行省在孙承宗的领导下,已经影响了他们一个年的时间。各种商税的收取也较为纯属,因此巡抚衙门的财政状况还很不错,就算欠了钱,但接下来的三四年内,一年还一些就好了。 当然,对于这些东西,伟大的大明皇帝陛下只是稍稍注意了下后,就不再关注,他只知道有钱入账就行,战利品变现后,便能给士兵们发赏赐了。 真正值得此时朱由校注意的,还是倒霉的熊蛮子。 中军大帐中,朱由校一身戎装站在主位,李屠李陶李捕鱼许文这四名最初两百人的高级将领坐在下面,商量此时的对策。 “末将认为,应当速去救援。”李屠第一个开口说道,以骠骑军的速度,想要赶往赫图阿拉是十分快的,因此李屠也是十足的行动派,不管什么计划,自己先机动过去再说。 李屠在了当待了将近一年,和熊廷弼交往也还算频繁,关系不错,此时见到熊蛮子身陷重围,自然十分的上心。 “末将反对。萨尔浒前车之鉴不远,此时敌情不明,不应轻率出站。”许文站起来大声的说道。身为大军的前敌总参谋部,他总是反对这种擅自出兵的情况,一切都需要等最新的侦查过来之后在做决定。 “这有什么好等的,皇太极的情况我清楚,被我打退后回到赫图阿拉的,然后正好堵住了趁火打劫的熊蛮…….总督,熊总督当时正好攻陷下了赫图阿拉,发现皇太极迫近后,自然拒城而守,然后被女真困住了。一切只是巧合罢了,里面不可能有什么阴谋。”李屠的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事情发展的过程,但身为参与人之一,他很容易就凭借各种情报,将事情的真相还原出来。 李屠有据的一番言辞,登时令许文有些错愕,不过出于职业操守和习惯,他仍然反对即刻出兵援救。两人一时间有些相持不下。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听陛下裁断吧。”两人吵了一阵子,李陶看不下去了,连忙打圆场。毕竟都是资历最老的老人,而且他们四人之间关系也蛮好的,犯不着因为这件事而生了些龌龊。 朱由校本来安静的看着,结果没相当李陶巧妙的转移话题,结束了李屠和许文的争执,将火引导了一直孜孜不倦看戏的皇帝身上。 他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啊,熊总督是一定要救的,只是要注意方法。”他打了个官腔,算是半回答了这个问题。 由此,会议的基调也就定下来了。 叶赫那拉。 当朱由校和几名心腹将军商量怎么拯救熊廷弼时,他们拯救的对象此刻正站在这座女真的城头不停的骂娘。 “日他个仙人板板的,怎么还没有看到李屠这小子过来救援。”熊廷弼站在城头,一遍望眼欲穿,一遍不停的咒骂着。此时辽东能够机动的,有战斗力的部队也就只有李屠的骠骑军了。 而且他和对方私下里关系不错,不管怎么说,对方也应该出现在城下,和皇太极对峙了。莫非对方还没有收到消息? 想到这,熊廷弼的脸色有些难看了,他是知道朱由校去征伐蒙古了,而李屠也是他筹谋划策留下来的。因此他对整个战局都有些了解。 十来天过去了,李屠还没来,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是没有收到祖大寿求援的讯息,虽然这里面的可能有无数种,但从目前的战略规划来看,基本上能够确定,李屠西进蒙古了。 皇帝战事不利,调遣李屠援助。 想到这里,熊廷弼的脸色登时的苍白起来,难道老夫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么。 “大人,您没事吧,要不下去休息下。”看到自己的上司脸色有些苍白难看,罗一贯立刻关心的问道。不论是私人感情还是公事方面,他都应该这么做。 此时,尽管围困了这么多天,但明军的士气并不低。叶赫那拉作为女真的都城,里面的物资自然是不缺的了,而皇太极的军队也不过才三万,以及残存剩下来的五千,这样的人数,根本不能攻下城高墙深,更何况守城的是明军。 因此,出来刚开始的几次试探攻击外,后面女真只是单纯的围困,而并不刀兵相见。没有生命危险,后勤物资又充足,身份尊贵的总督大人也和他在一起,如此条件,实在是没有理由士气低落。 “本官是有些不舒服,今天就先视察到这里。”熊廷弼点了点头,顺从的下了城市,刚才深思的结果确实令他有些心惊,晚上必须好好喝一杯压压惊。如此想着,熊廷弼快速离开了城墙。 而也正好是这个时间段,女真的营地当中,也正好发生了一场会议。与会人数不多,大部分都是皇太极军中的将领以及败退出来的阿济格和达海两人。 “对于如今部族 的处境,你们有什么看法么?”皇太极坐在主位上,扫视了一眼将领,语气淡然。 女真此时的境地,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叶赫那拉被占据,对于女真的效果来说,就和明王朝的北京被占领一样。 大部分人口和物资都失陷在赫图阿拉之内,而自己临时的营地,除了阿济格败退下来的一万多少年兵,以及散居在周边的女真人,规模并不大,只有六七万人。如此人数,当大明来援助时,一点都抵抗不住。 在场的将领都知道这个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真已经处在了灭族的边缘。如此关键时刻,这些将领绝对不会轻易的发言,一个不好就容易得罪人。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起来。 皇太极也不发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耐心的等待。 最后,还是阿济格实在是憋不住了,期期艾艾的说道,“大汗,我觉得…….叶赫那拉离明军太近了。” 离明军太近了。 阿济格的话,登时如一道闪电,在所有人心头不停的闪现。在这句简短的话语中,鳌拜,达海,岳托等年轻将领,越是品味,越是感觉到了其中的悲凉。 毕竟当初他强盛之时,可是从来没有这个考虑的,但如今自己等人只不过偷偷想出去找找路子,结果回来老巢就被端了,而且自己还夺不回来。 这其中一切的变化,此时都体现在这一句话当中。以弱小的部落看来,赫图阿拉确实不适合建城成为皇都。 “是啊,离明军太近了。”正当所有人在品咋,在回味的时候,皇太极的一声幽幽叹息响起。 作为现任的女真大汗,他的任何反应都是人们的焦点,霎时间,所有人都放弃了自己脑子中想着的事情,盯着皇太极,对方无故叹气,绝对是有的放矢。 “本汗有意将部族迁徙。”果不其然,皇太极接下来的话,登时令他们惊诧万分。 “迁徙部族?!” 惊疑不定的声音纷纷四起,让女真放弃生活多年,能够获得大明各种先进物资的地盘,转而往更北边艰苦的地方迁徙,这怎么可能。 这四个字在所有人的脑海中不停的盘旋着,但是就是没人提出来。在惊讶过后,他们再度镇定下来,看着皇太极,想听听他的解释。以他们的年龄和资历,根本没有和皇太极讨价化解的资本。 “是的,女很距离大明太近了,强盛之时还无事,但如今弱小下来,事情就多了。就像这次,一旦探知到女真内部空虚,熊廷弼立刻就像闻着味苍蝇,侵袭进来。而且可以想见的是,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皇太极自顾自的说下去,听着听着,众人渐渐回过味来,这架势,根本不是让我们来出主意的,只是过来接受思想上的摧残,统一观点。 当天夜里,女真方面派出了几名神箭手,将几份信件射进到了城内。而对于城市监管一直很严的熊廷弼,不多时就接到了信。 展开之后,上面就几个字,“明日午时,请君一会。” 简短的话语,令熊廷弼陷入了深思。想了想后,没有想出什么头绪的熊廷弼索性也不管了,明天中午见下面不就行了。 熊廷弼根本不担心对方耍诈,自己又不是这只军队的指挥官,死了也于大局无益,再说了,真正要担心的应该是皇太极,有着火枪和火炮的明军,再好偷袭不过了。 第二天,叶赫那拉西门外,熊廷弼带着随从就出去了。而在一处山丘凹下的地方,正插着一块大旗,哪里正是皇太极约定的会晤地点。面对了这么多次跑火,他们也躲避出来经验,知道这样的地方不太容易命中。 举着望远镜,朝着那边仔细看了看之后,熊廷弼放心的笑了,对方也不过才只有七八个人,看来是真心有些事情想要说,莫非是想何谈? 带着不住的猜测,他慢慢踱步过去。 “熊大人!”见面后,皇太极当先行礼。 “皇太极!”熊廷弼也是傲气,大刺刺的一动不动,生生受了这一礼,而且丝毫没有还礼的动作。这样的倨傲,不禁让皇太极身后的几个侍卫火冒三丈。 “大胆!竟敢对大汗不敬。” 这怒意满满的怒吼,却没有让熊廷弼动容,只是让他有些奇怪,女真自封的大汗,关我这个大明官员什么事。 “不得无礼。”那侍卫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太极给压了下去。 “熊大人,本汗此次约见大人,是为了城中几十万妇孺而来。”皇太极轻声细语的说道。 “为了城中妇孺而来?”熊廷弼有些纳闷,不明白这怎么个为了法。 “是的,还请大人能网开一面,将城中妇孺放出,令我等团聚。”皇太极解释了一句。 “哦,你是想要让我将他们放出去!”熊廷弼这下听懂了,他低头思考了半晌后,忽然抬起头,略有所思的问道,“莫非尔等意欲迁徙走?” 听到问话,皇太极苦笑一声,“不得不如此啊。还望大人成全,大人放出老弱妇孺,城中财物便算是送给大人了,只希望大人慈悲为怀,赠送一些粮草。” 这下子,熊廷弼算是全部明白过来了,感情是自己这次做的事情让对方感觉到了危险,毕竟叶赫那拉距离抚顺关如此近,有个敌人在旁边盯着,隔三差五的过来找麻烦,皇太极就不用做其他事了,专心防守明军的进攻吧。 只是,女真经过奴儿哈赤的统一合集中,本身渐渐不事生产,成了一个强盗团伙,没有外来的补充,根本生存不下去。如此下去,迟早要灭亡,还不如迁徙的远一点,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低着头,熊廷弼静静的思考着,其实在听到皇太极的想法后,他第一时间就同意了,只是没有当场说出来罢了,太急吼吼了,不是显得他熊大人很没有底气? 皇帝战况不知,也不知道何时能够等来支援,与其被困守叶赫那拉,最后很可能一不留神被城中某些人给害了,不如就此顺了皇太极的意思,就此自救。城中多少老弱妇孺,放出去也没有多大危害,有着充足的物资,又没有了内患,自己照样守得住城池。 可以说,熊廷弼没有半点风险,反而收获良多。 在熊廷弼思考时,气氛渐渐沉默,也越来越压抑,就在皇太极也终于沉不住气时,熊廷弼才突然抬头,开口笑道,“俺同意了。” 霎时间,皇太极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之后,两人商量了些放人的细节后便各自回去。回去的路上,侍卫问道,“大汗,我们往哪里迁徙。” 这个问题让皇太极犹豫起来,他的目光一会望向东边的那个大半岛,一会望向北边,部族流传中,先祖生活的地方。 目光来回流转,他竟是也不能决定。 第三二八章 安卧辽东 第二天早上,叶赫那拉的西门洞开,如同蚂蚁般的人流往外走着,老人、孩子、妇女,以及女真中一些贵族。他们大包小包的提着自己的东西,由于事前有着皇太极的交待,里面装的多是些食物及御寒的衣物等。 黄金珠宝等贵重物品对于即将迁徙的女真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且熊廷弼也不会让他们带走的,这都是自己的战利品,不然空手而回,他在皇帝面前也不好看。 而对于这些不能吃不能和的东西,没有丝毫的想法,他看重的,还是部族的人口。叶赫那拉只是一座居住的城市,他的手工业作坊都是在城外,什么铁匠铺啊之类的,如今,这些工匠都将随女真一起被他带走。 望着如织的人流,皇太极的目光不停的在里面寻找着,每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都会欣喜一些,但确认之后,却又脸现失望。 “我的大玉儿,你在哪里?”皇太极在心中呐喊着,眼睛一寸寸的扫过人流,神色却越来越失望,甚至有些苍白。 “大汗!” 直到,一声娇嗔的呼声传来,皇太极才如活了过来一般,迅速的望向前方,那边,一条纤细苗条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的往这边奔跑过来,隐约间,还有一丝丝的哭泣之声。 清晨的阳光下,两个相爱的人激动相拥,周围的侍卫只是默默的看着,神色复杂难名。 然而,美好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在陪着自己心爱的布木布泰三天后,皇太极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整个女真部族的迁徙。 熊廷弼的出现,很好的给他上了一课,明军已经随时有能力干扰此地了,他不知道明军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凭借着多次交战得来的经验,皇太极察觉到了大明军队一步步的变强。 不仅是更加先进的火器装备,还有那翻天覆地的精神面貌,面对李屠的骑兵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大明的军队,直到此次直面熊廷弼带着的部队,才稍稍恢复了些许自信,这次是正常的明军。 只是,皇太极心底下其实也知道,如熊廷弼手下这样的部队将会越来越少,而女真的处境也会随之更加的恶化。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大量的马匹上面挂满了包袱,老幼相扶,每个人都背着东西,带着各种车马,缓缓的启程离开,连绵庞大的队伍,却仅仅只有三万多的骑兵护卫着,真可谓是心酸。 至于残存下来的那五千蒙古骑兵,则在阿济格的带领下,先行离开,他们是去科尔沁部求援的,要求对方派出大军前俩接应。 科尔沁部的活动范围相当的广,不仅在蒙古高原上,在嫩江平原也有他们的活动迹象。 (这里纠正一个错误,前面两章写察罕浩特东侧的通道是在镇北关的西侧,这里写错了,应该是在北方,在科尔沁草原的更北方,科尔沁南边才是镇北关。) 上次,由于尾巴被李屠给缀住了,皇太极只能和他在山脉中兜着圈子,玩捉迷藏,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消灭对方,但此时事关整个部族的生死存亡,他也顾不得面子,派人向科尔沁部求援了。 整个大兴安岭山脉纵横,余脉绵绵,科尔沁部和察哈尔部便被这些余脉个分割开来。这些说是山脉,但其实更像丘陵,只是一场的崎岖,凹凸不平,但总有平摊的地方。科尔沁生活的科尔沁草原便是这样的平摊之地。 它是大兴安岭的南麓和西辽山地夹杂之间的一处冲击平原,地势平坦,水草丰茂,在他的更北边一些,则是察罕浩特城以及那条贯穿了大兴安岭外围的山谷。 朱由校和李屠带着人马斩获南下的时候,都经过了科尔沁的底盘,只是科尔沁因为胆小谨慎,自己偷偷搬走,躲起来了。而皇太极的目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科尔沁部族,获取帮助。 尽管科尔沁四处游牧,但有着自己的骑兵帮助,还是能很快就找到的。等有了科尔沁的帮助后,再从草原上散落的部族获取更多的马匹,等到有足够的机动力后,他便能带着部族寻觅一个更好的地方。 对于科尔沁部,皇太极是十分放心的,两家部落的联系可谓是相当的紧密,就比如他自己,后宫中就有好几个侧妃都是科尔沁部的。 何况,就算对方抗拒又怎样,他手中那三万精锐骑兵可不是科尔沁能够抵挡的,到时候没准两家就变一家了。 当皇太极殿后的骑兵撤走之后又等了三天,确定女真不是玩什么声东击西,围点打援的计谋后,熊廷弼的人马才敢出城,并派人向关内送消息。而他自己,则一脸兴奋的清点着这次的缴获。 报信的信使没有走多久,就在抚顺碰到了提前侦查的禁卫军哨探,很快,信使就被带到了皇帝面前问话。 女真整个部族放弃叶赫那拉,迁徙而去,不知去向。 这是反复询问多次后朱由校得到的消息,这个消息,当真是令他十分惊讶,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极竟然有这样的魄力,带着聚集在叶赫那拉的女真人迁走。 叶赫那拉只是女真的中心,并不是所欲女真人都聚集在这里,何况也不是所有女真人都是愿意跋山涉水的到处跑,因而,最后真正跟着皇太极走了也不过是二十万精壮人口,五万多次掠夺过来的工匠奴隶,以及三万精锐的骑兵。这就是皇太极所有的家当了。 而在叶赫那拉和整个边墙外的地方,大概还散落着十多万的女真部族,实际上这些人相当于是被皇太极放弃了。 “我是想要驱赶你们走,但却不是你们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自己跑掉的吧。”对于之后突然的变化,朱由校只能在心中默默吐槽。 不过,之前有着林丹汗那不顺着他战略规划的一幕,此时面对这种超出计划外的事情,朱由校还是很好的克制住了。 在惊讶过后,朱由校也是立刻派人去寻找踪迹,试图追踪上对方的大部人马。但是此时正是东北解冻的时间,水汽弥漫,道路更是模糊一片,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能投提供线索的东西。更很快皇太极也不傻,自然知道在此时要派人消除部族行进的痕迹。 也就是说,皇太极带着庞大人口,暂时从大明皇帝的眼前消失了。这种局面,令朱由校心中有些愕然,也有些啼笑皆非。 他最初的目的的确是驱赶女真。这种想法同样是源于他记忆的深处,似乎有某本小说是这么做的,将女真人当成一种前锋,利用他们几十万的人口,不停的往北、往西赶,利用他们的人命探索这些不毛之地。 很多地方初进去的时候会十分的麻烦,也不知道应对的措施,但有了人去趟地雷之后就会好很多,在前人的人命上,大明就能更好的掌控这些地方。 本来,当时他是将林丹汗也列入了这个战略设想当中,但他却忽略了实际,草原是如此的广袤,根本不是他那一点人马能够限制的,因此林丹汗还是一如历史上,被皇太极击败后,带着察哈尔本部到了归化城。 尽管这个过程有些许不同,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极为相似。没了林丹汗,朱由校也不懊恼,不是还剩下女真么,皇太极一代人杰,是绝对不可能看着自己就此沉沦的,他性子较林丹汗来的更加坚忍不拔,一定不会死守在叶赫那拉这个死地的。 而且,东北虽然在此前一直都纳入了大明的管辖,更是设立了奴儿干都司,但却是一间接的管理,就和贵州四川的土司一样,以当地人为管理者,管辖事务。很明显,各种历史事实已经证明,这种措施的失败,改土归流才是正道。 让女真威望前驱,在东北开路,而后朱由校的大军在后面接受,想想都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是,再度出乎他预料的是,女真人竟然消失了,尽管还是有十来万的人口和几十万的奴隶散落在边墙之外,但这却不是女真的主体了。 所有的贵族,所有的八旗的领导层,所有有技术、会识字的女真人和奴隶全部消失了。这个消息是接到朱由校旨意后,盘踞在叶赫那拉的熊廷弼探索出来的。 “真是…….”朱由校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从解决边防隐患来说,此次可谓大获成功,但对于他自己最初的战略设想来说,却是全面的失败,林丹汗西遁,皇太极不知所踪。 “现在改怎么办呢?”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朱由校不由沉思起来。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出征,就是想要抽身而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不再京师,然后……..一些老鼠或许这个时候就会跳出来了。 等到剪干净了这波杂草,整个天下就该安静下来了。不论是宗亲、地主士绅、还是官场中的某些人,让他们跳出来之后,就师出有名了。 “既如此,朕就把刀再磨的锋利些。”联想到国内的局势,朱由校便定下来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外部磨练,那就进行内部整训,刚好,他从这次的远征和战斗当中,确实有些想法。 正好辽东地势广阔,很多地方虽然有了居民,但农田并没有开垦多少,正好借此辽阔地带开展大练兵和系统深入的教育。 的确是要大练兵,这次连续截获了两个大的蒙古部族,光是缴获的战马就是二三十万匹,正好完成目前所有中央军的骡马化进程。 羽林军、细柳军、骠骑军、骁骑军,每军五万人,正好二十万。 白城和镇北关这边又近,通过科尔沁草原就能联通,草原广袤,正是练兵的绝佳地点,而且还能一边寻找隐藏起来的科尔沁部。 上次从白城山谷南下的时候,他虽然穿行了一边科尔沁草原,但却一个牧民都没有遇到,根本不知道传说中在女真争天下时除了极大力气的科尔沁部在哪里。不然朱由校也不介意搂草打兔子,在去掉一个大型的蒙古部族。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一边练兵,一边拿那些小部落进行实战,征服他们,或者抽掉他们的精壮人口为兵,或者让他们固定从事某种劳动生产,以产品和大明换取生活的物资。 东北的小部族多如繁星,地域也是广阔无垠,期间不知道藏着多少的财富,若是经营的好,当真是一大宝地。而且这里比邻朝鲜,刚好趁此机会解决朝鲜的问题。 光海君既然和女真签订了城下之盟,愿为臣属国,那就不要怪大明爸爸不客气了。朱由校依稀记得,朝鲜北部似乎都是山地,但那里好像蕴含着丰富的铁矿,如今大明开始大炼钢,正是缺铁的时候。 而且,隐隐中,朱由校也有将这辽东当做一个退路的意思,若是国内真的收拾不下来了,造反的人数太多,到了举国皆反的地步,他也好有个地方躲避下,凭借手头扩展的二十万中央军,他绝对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只是需要些时间罢了。 诸多计较在朱由校脑海中纷纷闪过,然后被他一步步整理成型,变成可以执行的策略。待他想的通透之后,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印玺,开始发布命令,整个辽东,在无数道圣旨口谕下,开始颤动起来。 京师,紫禁城,文华殿。 八名阁老正围着圆桌开会,会议上,坐在首席的徐光启正大发雷霆,怒声斥责。 “熊文灿这老东西,到底是在干什么,竟然到现在了,还没有开始发动土改,他是想对抗中央么?”别看徐光启平时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发起脾气来,还这是有些吓人。 旁边坐着的王佐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文件,低头看起来,最终还念念有词,见一些关键的句子读出来。 什么山东灾情已经控制,不需要操之过急,利用土改稳定民心;什么白莲教已经一网打尽,没有了挑逗之人,百姓不会生乱;粮食运载及时,灾情已经稳定,以工代赈实行的也很好,百姓有吃有穿有工做,不需要在多生事端。 等等之类的理由,他罗列了一大堆。熊廷弼在历史上以口才著称,其表现得当上称之为一个纵横之士,这种特点反应在文采上,也是极其的油滑而又正当,粗看起来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不尊内阁命令就是违抗上命,不管理由在怎么漂亮,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这也是徐光启大发雷霆的原因。 “不光山东如此,其他几个省份也有文件送来。”朱燮元同样拿出一叠文档,然后按个念了起来,他并不是从头到尾的念,进士的尿性他是深知的,他自己也是如此,在开头一定要炫下文采,写一大通的废话,正文往往是在最后一段。 他拿起奏折后,直接就是从最后看起,然后一一念出来,让在座的其他阁老都听听。听着听着,在座的几乎所有人都皱起眉头来。 大明一十三个内陆行省,奏折堆叠如山,但几乎没有一州县的理由都差不多,什么民间沸腾,不好开展工作,什么士绅反对,无法下乡,甚至有的奏折中隐隐点出,地方不稳,强行推动恐有有不忍言之事云云! “要挟,他们这是要挟内阁。”徐光启听罢,再度大怒,竟然连土改的前期工作,丈量土地都推行不下去,甚至还说强行推动有什么不忍言之事,这不是要挟是什么。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内阁八个人,哦不,算上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李汝华,是九个人,他九人虽然家中有着大量的土地,但在此时早就写信嘱咐家人,将家族中的土地全部报备到县衙去,随时等着分割土地。 在内阁一段时间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界见识都大涨,他们可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皇帝改变天下的决心。何况,想要致富发家,传承绵延,本就不是非土地不可,商号,哦不,是公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况,陛下还许了他们三千亩土地的经营权,除了人头能够分到的土地,还能另外承包三千亩,这太划算了。虽然经营土地要收税,但对于这种粮食的税率是很低的,可以说这又是一种可以传承很久的东西了。 天地下没有傻子,只要有官身,哪怕是最低端的九品官身,在加上足够的钱财,那么就能承包到最少一千亩的土地,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若不进行土改,那些低品级的官员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土地。 而现在,固然自己没有这么多钱财,但有了这个权限,那么就能吸引到家中有闲钱,但却无法用之生财,土地也将被剥夺的土老财了。 对于这些东西,擅长财务的毕自严想的很清楚透彻,因而,他也就从朱燮元念诵的那些奏章中看出了点其他的不同之处。 “我看,恐怕不是那些县令知府的要挟,而是地方情况确实如此。”毕自严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让其他人有些侧目。 他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看法统统倒了出来,尤其是对分发给官员数额不同的土地承包权的政策,他将自己写信询问在地方为官的亲朋好友得到的回答一一说了出来。 【作者题外话】:回冬蝎火马书友,谢谢你看书这么仔细,提出这么多的建议,我知道最近写的很粗糙,但没办法,这是第一本签约的书,也没有什么大纲之类的,完全是凭感觉写,也不是什么历史类的转业毕业,很多资料都找不到,也只能这么写了。说实话,现实的生活很繁重,最近这些我写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的,一边写一边睡,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本书我也不知道要写多久,只能说目前尽量坚持吧,坚持到写不下去为止。 第三二九章 推动 “这……” 毕自严不同寻常的说法,让在场众人都纷纷面露思索之色。 想想也确实如此,作为执行者的官员来说,他们到手的好处不计其数,根本犯不着为了地方上的土财主和内阁对抗,当然,里面的确有很多是真的,但数量也不多,毕竟只有家族土地超过千亩的官僚才会采取这种措施。 一般的家庭出身的官员,他们巴不得进行土改呢,土改之后,他们就能能拿到一千亩土地的承包权,不论是自己经营,还是委托给其他人经营,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加上此时更改后的薪饷,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 最关键的是,这些还是光明正大的合法收入,根本不用藏着掖着的花,也不用担心都察院找上门来。 “景会所言甚是。”徐光启率先点头称赞,不愧是李汝华临行前推荐的人,果然眼光独到。徐光启也是知道李汝华临走前和皇帝谈话的内容,对于对方推崇自己,他自是不会到处宣传,只是自那之后,便也悄悄关注起来毕自严和朱燮元了。 “我以为,我们确实不应当操之过急,在全国内全面铺开土改工作。”另一个能力极强的朱燮元也开口说出自己的建议,“从如许多的奏折来看,恐怕确实有些地方不稳,我们没必要催之过急,暂且先稳定局势再说。” “陛下虽然有哪怕烽烟四起也要改革土地的决心,但我等作为臣子的,却要稳重而行,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弄出这样的最坏的局面。” “哦,懋和有何高见?”徐光启饶有兴致的问道。 “高见不敢当,不过是些许看法罢了。”朱燮元谦虚道,“依我所见,全国的土改工作当分三步,三个步骤齐头并进。” 说到这,朱燮元停顿下来,咳嗽了下,清清嗓子道,“首先,我认为采取试点行省的想法是很正确的,以一地为例,进行土改,积累经验和口碑。只是,目标不应该选择在山东,而应该是河北。” 在做的都是人精,朱燮元一说河北两个字,他们登时心思通明起来,在心中很快对比河北和山东两个行省的区别。 不过朱燮元没有管他们,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河北靠近京畿,很多土地府县都是从顺天府划分出来的,而且多皇庄和勋贵的田庄,少田亩连陷的地主,而这些聚集的土地如今已经在帝国的掌握之中,故而实行土改起来并无多大阻力。” “其次,整个河北省建立了完善的警察制度,各地府县的警察局长都是曾经在羽林军中服役,后来转业到地方的,战斗力和执行力极强,有他们作为保障镇压力量,可以确保土改的切实推行。” “其三,京师城防军训练良久,固然最近分出了两万到山东,但如今九边压力骤减,秦良玉…..将军”说到个女将,饶是朱燮元也有些迟疑,“也能抽掉出不少兵力,进行镇压聚众反抗者。” “如此三点,我以为应当从河北开始土改!尚若做的好了,当地官员可以调任到外省主持工作,如此徐徐而图之,大概三四年后,全国的土改工作当能完成。”朱燮元顿了顿,总结道,“这是第一步。” “这才是第一步!”王佐、黄克缵、崔景荣等在心下暗叹,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们可是对目前土改的复杂局面没有丝毫办法,但朱燮元却有三个计策,每个计策还如此的详细,可执行率极大。 “第二个步骤,则是城防军、警局、和皇权下乡计划了。”朱燮元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是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不遭人妒使庸才,想要在济济一堂的内阁当中出头,竞争首辅的位置,就要时刻做好。 “光靠几个地方官和部门主管挺行土改有些强人所难。在基层建立衙门,推行皇权下乡后,地方官府就有了大量可以使用的人手,而且,一千亩的承包权也是个诱饵,能让这些基层的乡长镇长卖力工作。”说到这,朱燮元诡异一笑。 基层官员多不胜数,有着官身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些千亩的承包权去不是无限的,它是要在土改完成后,多余出来的土地才能进行承包,而这些土地不拘是山林菏泽还是良田农田。 换句话说,地方农田多的,最后还可能剩下些给主管们承包,但少的,没准连主官都承包不到。而且,十分阴险的,这种土地承包权只限于农业生产,不能进行矿产或者建设工厂之类的。 不过这些内阁自然是不会发文明示的,只看地方的人聪不聪明了。聪明,就知道提前博弈协商,不聪明就乖乖的卖苦力吧。 “城防军、警局的作用也是类似的,让各地官员在地方有着极大的人力可以使用,只是城防军有些麻烦,那是归属大都督府管辖,怕是到时候不太好抽掉。”说到这里,朱燮元有些吞吞吐吐。 城防军可是最关键的一员,封建时代不同意后世,作为捕快的进化,警察并无多少战斗力,只是维持治安罢了,真正大的叛乱和盗匪,还是要城防军出马,这也是朱由校仿照武警设立城防军的意义。 只是,对于土改工作需要灵活处理的内阁来说,此时不免有些不便了,等到需要用的时候,还要去各地的城防将军府磨,太不便了。 “懋和,有什么好犹豫的,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在讨论工作,没什么不能说的。”徐光启看着一脸迟疑的朱燮元,鼓励道。 “呵呵,那我就说了。”朱燮元尴尬一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国朝初年都有地方团练的说法,民间也有冬季组织些训练,防备盗匪的传统,不过一般这些都是百姓自发的,或者操持在乡绅手中。” “如今,皇权下乡,一切权利收归官府,在地方县衙当中,也有兵房的存在,如此,我想着是不是由官府出面,组织一只类似的民兵,不需要有太好的装备,只是当警力不足时,随时抽掉,作为后备力量。”朱燮元没有用团练,而是用了民兵这个词,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而且,这样也方便陛下的征兵工作,经过训练的民兵显然比白丁要强,而派遣下乡,在各乡镇组织壮勇民兵的,当可从军中派遣,由大都督府裁定,或是从中央军中转业,或是从城防军中抽调。我想,陛下不会不同意。” “当然,统辖的权利肯定是要归属官府的。”朱燮元最后补充了一句。 他的话,登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睛一亮,并不是在座的有人想要谋反,而是民兵的增加,意味着内阁手中权利又多了一分。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中权利增多的,有了这份权利后,本来已经几乎被排挤到边缘的兵部,似乎又有些火热的迹象。 “咳!这件事老本官会写奏折呈报陛下的,懋和,你继续说你的。”徐光启咳嗽了声,打断了一些人的妄想。 “是,老大人。”朱燮元笑笑,继续说着自己早就打好腹稿的策略,他流畅的表现,不禁让其他几人心生一丝嫉妒。 “第三个策略,就是如今差不多筹建完毕的海关了,天津、上海、广州三大海关地处南北中三个地域,正好将所有行省差不多给辐射到了。这个策略,就是利用海关,给内地那些不知生财之策的乡绅们提供一条路子。” “不论是从内地体统茶叶、丝绸、瓷器等出口,还是承包夷人贩运过来的香料等货物,都是很好的生财之路,只要让他们发现行商赚的更多,那么就不会很在意土地了。到时候土改的阻力自然迎刃而解。”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朱燮元坐下来,端起面前早就凉了的茶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说了这么多的话,他早就渴了。 “好,非常好,懋和真是大才,不愧是在最为出挑的巡抚了。”徐光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此三策同步推行,完成土改不在话下啊!” 如此炙热的赞誉,令朱燮元不禁有些脸红,连连摇手道,“老大人过了,过了。” 也让其他人心情复杂难明,相比于后进的几个大学士,前面的王佐、崔景荣、黄克缵就有些逊色了。 “诸位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徐光启环视一周,缓缓问道。今次内阁开会,就是为了解决土改的问题。 “并无建议。”其他人齐齐摇头,包括毕自严。 开玩笑,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建议呢,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差,不可能对于国政没有自己的看法,但是,加上更好的几个字后,所有人都心虚了,他们暗中比较了下自己的想法后,就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还是不要出乖露丑了,免得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落个不好的评价。今年可是内阁设立的第一届,这些大学士们还想在连任一届呢,甚至有的人想把这个位置坐的更久。毕竟不是首辅,他们普通的大学可没有限制连任的说法。 而这也是朱由校让徐光启以次辅身份,暂代首辅权责的意义,当了首辅,不管多久,那可就要算是一任了,还想多用徐光启几年的朱由校自然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既然诸位并无建议,那么就按照春阁大学士的建议来推动工作,等下本官就撰写命令,发布下去,往诸位勠力同心。”徐光启扫视了一眼,威严道。 “勠力同心。”其他人喊了几句,便在一句散会之下,四散走开,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而徐光启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撰写命令,给其他几人过目签字,然后盖章发布出去。 当然,此时发布的只是改换土改试点行省,以及加强警察队伍和基层衙门建设的谕令,至于其他的,还需要和皇帝沟通以及进一步详细的组织策划。这些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了。 在大差不差的时间,位于武英殿的大都督府也正召开着一场会议,参与的人数不多,也不过是孙承宗这个大都督以及其他四位都督和他们的副手。 孙承宗和身在辽东的朱由校联系上了,便根据战况资料和一些历史资料,开始分析整合目前蒙古的局势。 当初最后一位统一蒙古的达延汗将整个鞑靼蒙古划分为了留个万户,分为左右两翼,左翼便是察哈尔、兀良哈以及喀尔喀。而右翼便是土默特、永谢布以及鄂尔多斯。 鄂尔多斯盘踞在河套平原,土默特则盘踞在归化城,而建立归化城的,便是达延汗的孙子俺答汗了,也就是明朝的顺义王。 至于永谢布,则有些散乱,这个部族被达延汗战败后,还村留下来的有三个主要部落成员,分别是永谢布、喀喇沁、阿速三个部分,他们统合为万户后,就以永谢布为名,其中,喀喇沁位于张家口北边,之后壮大后,便入侵了兀良哈,也就是俗称的朵颜三卫,成为其中的主体。 而其他两部,则向西流窜,大概在归化城西边的地域,和土默特做邻居。 喀尔喀一分为二,一部分北迁,成为了外喀尔喀部族,又成为漠北蒙古,一部分南迁,到了靠近辽东的地方生活。 随后,这些部族,喀喇沁、察哈尔、内喀尔喀被朱由校一网打尽,如今右翼蒙古地界,除了些零散的小部落之外,在没有其他的大型蒙古部族了。 至于科尔沁以及更北边的蒙古部族,他们是不属于这个体系的,而且他们生活在东北大兴安岭区域,和那留个万户不是一个体系。 而如今,整个蒙古大汗还保有的名义上的地域,就只有归化城以西了。只是,生活在这里的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当初也是是迫于察哈尔势大,才保持名义上的臣服。如今林丹汗带着半个察哈尔部西迁,到底能不能压住他们还未可知。 当然,在各个部族中,肯定有支持林丹汗的存在,在这边,也有林丹汗留下的一些力量,不过饶是如此,在林丹汗战败的情况下,两边也不过是旗鼓相当罢了。 “如今大军由于后勤和战略的问题,停驻辽东,暂时没有余力征伐蒙古,而蒙古此时隐隐有内乱迹象,两方相互牵制,从短期来看,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改革卫所制度的时机。”孙承宗总结道。 经过他这么一分析,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明白了此时蒙古草原上的情况,确实如孙承宗所说,这时是一个好时机。不然等到林丹汗稳定下来,面临边疆压力,又不等不以稳妥为先了。 而在想改革,就得等到皇帝陛下的第二次征伐蒙古。那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确实,如此良机不容错过。”执掌参谋部的左都督戚金开口附和道,他身为戚继光的传人,而戚继光晚年镇压蒙古,他自然得传了一些资料。 “嗯,本官…..本都督已经和陛下联络过了,介时陛下将派遣骠骑军从山海关入关,然后一路沿着边镇巡行,为我们改革保驾护航,有骠骑军的存在,想必任何事端都能压的下去。” “现在,我命令!”说完后,孙承宗站立起来,大声下令。戟张的须发,严肃的表情,看起来甚有威势。而其他几人,也立刻站起身来,双腿一并,啪的一声立正站好,等候吩咐。 “由前都督毕懋康,后都督左光斗坐镇大都督府,保障陛下辽东大军的后勤装备供应。由本大都督及左都督戚金、右都督俞咨皋组成边镇改革组,赴九边改制。” “是!”一众将军们齐声应道。 大都督府的效率远比内阁要高,在会议的第二天,以孙承宗为首的都督团队边出发了。跟随护卫的,则是两千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皇家军事学院开张了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今这批便是第二期学员,此次让他们参与也是有历练他们的想法。 与此同时,一只万余人的骑兵队伍正从沈阳出发,一路疾驰,经过辽西走廊,进入山海关,朝着蓟镇而去,而率领这支骑兵部队的,赫然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他是赵率教,骠骑军唯一一个三十岁以上的人,其官职升迁更是一个传奇,仅一战便从少尉晋升为少校。 这次之所以派他出来,让他独领一军,以低军衔统领如此多士兵,便是李屠看重了他和大都督的私教关系。有个熟人,办起事来总是更方便。 蓟镇这是孙承宗改制的第一站,在辽镇已经事实上裁撤了卫所,实行城防军制度后,蓟镇的作用就不大了,尤其是现在,整个左翼蒙古灭的灭,死的死,散的散,走的走,蓟镇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了。 而且,这里里京师很近,从属地上来说归属河北,他们在这里并不需要重新建制,只要裁撤老弱,拣选精干,分发田地就好,其他的都由京师城防军填充,并不需要他们在做什么。 因而这里的工作最简单,工作量也是最少的,从这里开始,可以给随行的学员们积累经验,熟悉流程。他们不光要改革制度,还要培养人才。 第三三零章 港口 天津造船厂。 如今的船厂随着港口的扩大,已经被包围在港口当中了,不过这里却被单独划分出来,作为一个军事禁区。在宁波港海军舰队雏形覆灭后,朱由校吸取教训,开始在各个沿海港口建设海防设施。 瞭望塔,灯塔,岸防炮等等措施。由于岸防炮身在陆地固定使用,因此不需要移动,也不用考虑重量,故而普遍都造的很大。清一色的二十四斤炮,三分之一是三十六斤炮,甚至还有少量的四十八近炮。 如此巨大口径的火炮,重量有五点六吨,光是装填的发射药就要二十多斤,一炮下去,射程十三公里,堪称是巨型怪兽。 作为目前最为重要的天津港,也是离京师最近的港口,它在目前兴建的港口当中,是规模最大的,各种设施最齐备的,也是防御措施最完善的,所有的四十八斤炮都在这里。大沽、直沽等高地都布满了炮塔和瞭望台,日日都有人驻守巡视。 此时,在造船厂前面,随着海风微微起伏的波浪当中,漂浮着十多艘船只,由于护卫舰和驱逐舰体型小,天津造船厂的大船坞内,一个船坞可以同时造两艘,而且这两种小型船只的制造时间只有另外两种大型船只的一半,因此造四艘护卫舰的时间,才刚刚制造完一艘战列舰。 故而在战舰制造的安排上,三个船坞造战列舰,三个船坞造巡洋舰,两个船坞造驱逐舰,两个船坞造护卫舰。 因此,当第一期工程完毕时,一共下水的,便有三加三加四加四,共计十四艘各式大小不一的战舰。从三千料、两千料、一千料到八百料,应有尽有。 漂亮洁白的船舷上,涂装着各色的数字编号和战舰名字。由于驱逐舰和护卫舰数量太多,故而这两种小型船只是没有名字的,只以数字编号代替。只有作为主力战舰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才有各自独特的名字。 三千料的战列舰的舰载炮数量能够达到一百零八门,也就是说侧舷有五十四门大炮,而且是清一色的五公里射程的十二斤加农炮。战舰上,船厂并没有加装哪些射程更斤但威力更大的炮。 如今实心弹的称雄的天下,炮弹威力再怎么大,也无法一炮就干掉一艘战舰,到最后,拼的还是数量。因此,在海上射程为王的时代,尽可能多的加装高射程大威力的加农炮才是正道。 而十二斤加农炮已经是军工部目前的技术极限了,毕竟他们得到这个概念的时间还多,一些基本的地方还需要时间来钻研,等到过个几年,技术和材料都跟上了,想做多大口径的加农炮都可以。 相比于战列舰,巡洋舰的舰载炮数量就寒酸多了,总共也不过才五十门,一侧只有二十五门,几乎要两艘船才能和一艘战列舰相当。不过巡洋舰主打的也不是战斗力,而是其极高的航速和不弱的战斗力带来的快速支援和干涉能力。 在中国东南海域这远超地中海的广袤范围当中,巡洋舰注定是一种极为重要的舰只类型,其地位甚至要超过战列舰。 一期工程完毕后,海军便有了强大的战斗力。至于操纵软帆的水手和炮手,目前恭为海军将军的沈有容表示这丝毫不是问题。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中,利用几艘小型的飞剪训练船,他培养的大量的水手。 别说十四艘了,就是再来二十四艘都不成问题。一万数量的水手,就算是按照战列舰三百多人的标准来算,也能塞满三十艘,更何况这些船只中大部分都是中小型战舰。 一期工程完毕后,正要开启第二期时,天宫研究院实制钢铁龙骨大福船的计划便下达过来,在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后,沈有容忍痛割让了一个战列舰的船坞出来。 没办法,他其实也很喜欢战列舰这种浑身满是狰狞炮口的怪兽,但奈何这种怪兽威力惊人,胃口却也大,吞掉的各种物料和资金简直吓人,各种涂料,各种大炮,造一艘战列舰的资金都可以造三艘巡洋舰,六艘驱逐舰,十二艘护卫舰了。 因此当要选择停掉哪一个船坞时,沈有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战列舰。 天津船厂在建设的时候,就考虑了建造巨型船只的情况,而干船坞的设计也是尽量的往大了做,但饶是如此,六千料的类宝船体型,也几乎将这里塞满。当天宫研究院的人来到这里后,整个船坞中就没停下过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这是高级铁匠技工在更改零件的造型,更有获得了官身的五级钳工磨制精密零件。建造的过程也是充满了变数,很多设计都要更改,有的地方甚至木质结构都无不足以作为支撑。 没办法,钢铁龙骨、钢铁桅杆以及钢铁做的硬帆,让这艘巨大的船只完全不同于郑和年间的宝船结构。设计更换的多了,进度自然慢了下来,等到五月底第二期十三艘船只下海后,这艘巨型船只才造了三分之一。 其实木船的建造在确定了设计和结构后,制造起来并不复杂,真正限制其建造速度的,便是熟练工匠的多少和木料阴干的速度。真正造船的时间,也不过才一个月就够了。不过如今巨型船只还在试验阶段,慢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如此巨大的船只,就算确定了结构,规划好了生产工艺,但其速度也定然快不起来,不说别的,那巨大的体型,不知道要多少木料,多少油漆。从可以展望的未来来看,朱由校造船的产能不足。 第二期工程完毕后,整个海军舰队便有了五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和八艘护卫舰。在有了这么多的船只后,沈有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饥渴,开始了声势浩大巡游,他准备从天津港出发,然后一路南下,抵达广州,巡视海南后,再原路返回。 这既是一次对海军舰队的长途拉练,也是对各地水纹的测试,作为一只海军,怎么能连家门口的东西都不清楚呢。 呜呜呜! 在低沉的号角长鸣声中,沈有容站在旗舰上面,升起了象征大明的日月双轮旗,开始了这次长达一个月的巡视。 轻巧敏捷的护卫舰一马当先,高跷的船首剪开了一道白色的海浪线,在大海上面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后,便渐渐远去,各种高难度,高航速的技巧被水手们玩了出来。那种高速疾驰的感觉,就跟赛车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护卫舰之后,便是较为狭长的驱逐舰,寥寥几个炮口耸拉在水线的上方,却没有给人威胁感,反而让人感到一阵可爱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将这艘船只捏在手中把玩。 在后面,便是大型的巡洋舰了,比驱逐舰高了近乎一倍的体型以及大比例的长宽比,让她看起来像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那么纤柔,那么纯净。 而在最后,是显得有些慢吞吞的战列舰,八节的航速,让她是整个舰队家族中最慢的,仿佛一名老者一般,但浑身洞开的炮口,却无声的高速人们,自己的不好惹。在战列舰的周围,是围绕着他们不停机动巡游的驱逐舰,两者相近的航速让他们保持一致,而后者娇小的体型和敏捷的动作,却可以帮助前者,赶走那些令人讨厌的刺客。 这就是整个大明海军舰队了,相比于之前覆灭的,这一只更加的庞大,也更加的强悍,沈有容站在旗舰的甲板上,志得意满的看着这些。 此刻,他是多么的希望,号称东海三王的那三个人不长眼的撞过来,好让自己功成名就。 “郑芝龙、许心素、颜思齐,等三期和四期工程完毕后,我再来和你们好好做上一场。”沈有容冷笑着,傲气冲天。 在他的冷冽笑容时,海军舰队南下,掀起了阵阵风浪。 半个月后,上海港。 此时的上海港热闹非凡,自从这里建设了海关之后,大明开海的消息便通过往来的传教士们渐渐传诵出去,虽然因为战争和时间的关系,让这里没有一只成功的海外船队,但光是在长江入海口内的码头区中的大宗货物交易中心就让整个上海港充满了人群。 这里比邻长江,通过大运河和北方水系沟通,这里滨临大海,通过海运最远可达辽东,这里还有着海关,传说中载满金银买丝绸瓷器的红毛人很快就会过来。 种种奇闻,让这里燥热无比。 不过,最初带动这里的贸易流动的,还是朱由校的军事订购。 大量的粮食,大量的布匹,大量的茶叶,大量的肉类,整整十万大军的消耗,几乎都是从这里挂牌收购的,几百万枚银元的流入,撼动了整个东南。这里曾经走私的商人,从来没有察觉到过,帝国竟然这么有钱。 海量的采购,带来了无数的商人,也让这大宗货物交易中心彻底火了起来,当无数商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交易,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你租个店铺挂牌,我租一个店铺也挂牌,往往一宗生意,根本都不需要卸货,商人在码头直接一看,船都不用换,直接掉头行驶,开到目的地去。 传说中载着大量钱财的红毛蛮夷还没有来,大明各地的商人便因为各自的碰撞,便迸射出了无数的火花,海量的交易,带来了繁多的抽成和商税,不仅让管理此地的商贸部笑歪了嘴,也让卢象生整天乐呵呵的。 这天一大早,卢象生带着上海县的领导班子和各部门的主官开始了例行的巡视。首先是日渐红火的交易市场,此时虽然是上午,但三三两两闲逛的商人却是极多,他们都在搜寻有价值的商品。 粮食、布匹、油料、玻璃制品、酒水、木料,丝织品、缝纫机、水泥等等,都是他们的目标。尤其是水泥,更是哄抢的物品。往往是那里一挂牌,说明店里有多少之后,立刻就被人买走。 随着水泥马路的修筑,谁不知道如今这种东西的神奇啊,那建房子的速度,简直绝了。如今,水泥漆墙配合着玻璃窗户的房子,是当今最流行的样式。三层高的水泥小楼,大面积的落地窗,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看着满满当当的商人,卢象生笑呵呵的,由于有着这个交易所的存在,他们这里商税的推行十分的顺利,毕竟华亭县,哦,现在是上海县,以前基本上都是农业县,以种田为主,不然也不会出了个占地几万亩的徐家。 本来就不多的商人店铺并不能阻挡商税的推行,只是政策顺利,却不代表大笔的银钱,若是收不上税,整个县的官员都得去喝西北风,更不要说贯彻落实内阁下发的建设警察队伍及推进黄泉下乡的通知了。 不过,随着这大宗商品交易所的开张,他的愁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嘴都合不拢的表情。 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老虎一样,卢象生满意的看了一圈后,便出了交易所,然后穿过一个大街,便来到了一个商业街区,琳琅满目的旗帜,让人目不暇接。春风楼、细雨楼,各式各样的酒楼、妓院、客栈人流如织,好一片繁华的景象。 商业区过后就是仓库区,高大宽敞的水泥房子,占地极广,到了这里,卢象生一行人纷纷换上马车,匆匆略过,这里范围极大,若是用走的,怕是得走半个时辰,卢象生是没什么,但其他人却不一定吃得消。 上海县的几个领导坐同一辆马车,一边透过窗户往外看着情况,一边低声商量各种细节问题。卢象生是有抱负的,这次能来到地方,主政一县,绝对是难得的资历,他务必要做到最好。 故而,对于内阁下发的各种文件以及从国子监肄业时领到的小册子极为上心,甚至是强力推动。皇帝既然印这样的小册子指导各地县令建设地方,那么绝对会以这上面的标准来考核,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在开头就失掉分数。 对于从国子监领到的指导册子,卢象生有自己的理解,在他看来,地处内陆省份,如今城防军得建,安全是有了基本的保证,故而当前最重要的,便是收税了,有了钱,县里才好办事,各种乡镇基层衙门的建设,学校的开办,都是要用到钱的。 卢象生觉得,自己县的辖区内有个对外开放的港口,那是极其幸运的,这个港口很坐落在这,很轻易的就吸引到了一大批的商人前来交易,有交易,就有税收,收到了税自己手里就有钱。 因此,对于这个港口,卢象生是极其上心的,几乎每天,他都会来看一遍。尽管这个港口不是归他管理,而是由上海海关管辖。 港口区在仓库区的后面,出了仓库,便能看到一栋三层大楼,矮胖敦实楼体,看起来极其的憨厚,只是,楼体表面洁白的瓷砖和上面蓝色波浪纹饰,却让它多出了一丝贵气和时尚。 “真实漂亮啊!”每次看到这个海关办公大楼,卢象生都忍不住感叹。感慨过后,他便带着人跨过了写着上海港三个鎏金大字的界碑,正式出了自己的管辖区域。上海港归海关管辖,是内阁直属,后面的仓库区和商业区才是在他的管辖范围。 越过大楼,呈现在卢象生面前的却是一副冷清的景象,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卢象生还是免不了心中的失落,“还是没有什么人啊!” 叹息着,他不停打量着还停泊在港口的船只,这些都是南来北往,运输货物或者旅客的船只,不过数量却是十分的稀少。位于商业区的交易所旁边就有个码头区,内陆顺着长江水系过来的船只优先停泊在那里,根本不会开到这里来。 因此,这里只有内府商贸部组建的运输船队偶尔来光顾下,整个民港区,出了挂着天宫两个字旗帜的船只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标志的船了,很显然,出了官方机构外,大明的百姓和商人还是不太习惯海运。 民港区的旁边是外港区,是进出口船舶停放的区域,密密麻麻的水道浮标,灯塔,码头遍布整个海域,看起来十分的规整漂亮。除了这两个区域外,在港口中还有一个军港区,只是那里被大量的炮楼给包围了,护卫的密不透风,卢象生至今都无缘一见。 外港区也是一副死寂的样子,比民港区还要不如,一艘船都没有,就连天宫商号如今都限于护航力量和远洋运输能力有限,没有组建出口商队,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一场席卷整个南直隶的叛乱,显然摧毁了这里多年形成的潜规则和暗地里的交易网络,如今叛乱虽平,海波却没有靖平,东海三王蛮横的霸占了对外的海路,让一些偷偷照着以前路子行事的家族损失惨重。 带着人在港口内闲逛着,卢象生脸上不免有些遗憾,若是上海港繁盛起来,不知道会给上海县带来多少税收,如今就这么空置着,真是可惜。 “哈哈,建斗,你又过来看了。” 正当卢象生一脸可惜神情的时候,一声陕北人特有的爽朗大笑传来,他扭头一看,孙传庭高大健壮的身影映入眼帘。 第三三一章 外国船只 “孙大哥,你今天竟然在衙门?”面对孙传庭的调侃,卢象生却莫名的惊喜,也不怪他这样,任谁连续多次来海关拜访,得到的都是外出未归的答案后,都会将这种出乎意料的遇见当做惊喜。 “哈哈,瞧你说的,我不在衙门在哪里?”孙传庭哈哈笑道。卢象生的学识见解都很对他的口味,两人一起来到这上海县后更是经常交流政务,关系可以说的上是相交莫逆。 “我来这里十多次了,都没碰到过你。”卢象生也笑道,他虽然不是每次巡视都会到港口来,但每次来都没在这里遇到过孙传庭,今天还是第一次。 “只是我恰好不在罢了。如今这周围的地形和水纹都探的差不多了,以后也没这么忙了。”孙传庭解释了一句,和县令这种政务官相比,他这海关署署长可以算得上是事务官,自然要办具体的事情。如今海关坐落在上海港,且兼职了港口的管理,自然要对着周边的海域情况作个详细的调查,了解清楚自己的辖地,哪里有暗礁,哪里有激流。 孙传庭每日乘船出海,带着人手不停的观察记录,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摸清楚了大概的情况,当今天子是务实之人,这些堆积起来的水纹资料,就是自己最重要的政绩。 四川巡抚朱燮元为何能一步登天,在天下众多督抚部堂等二品大员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实打实的做出了政绩。遍关今年正月大朝会上提拔升官的诸位幸运儿,出了从龙之功外,莫不如是。 作为一名有志青年,大概摸清了皇帝的套路后,自然就要朝着这个方面努力,孙传庭如是,卢象生如是。孙传庭之所以和卢象生倾心相交,自然是因为对方也体悟到了这点,而他的手下亦或者对方的手下,却无人能够领悟,反而对自己上司如此勤勉感到十分的疑惑。 如今天下板荡,风云激变,陛下亦是雄主,作为有心之人,自然要从基层做起。卢象生也是悄然悟透了这点,故而他对孙传庭的作为十分赞同,慨而赞道,“孙大哥此番努力,定然能上达天听。” 孙传庭笑笑,没有言语,聪明人说话不用说透,一点就行。 正当二人相视而笑,颇有默契的时候,远处碧波辽阔的海面上,影影绰绰的海岛身影之间,忽然冒出了一些洁白的小点,和一截白影,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些海鸥。孙传庭此时正好是面对这海面的方向,这种情况一出现在自然就注意到了。 “这是海鸥?有船来了?那一截白色的是船帆?”在海边奔波了几个月,孙传庭对海鸥的习性可不陌生,这些海上的精灵最喜欢的聚集在人类的船只周围,翩跹起舞。 “海鸥?有船?”卢象生看着怔怔的孙传庭,也豁然转身,激动的看着已经显露出半个身子的船只。 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这艘显得颇为孤零零的,软帆众多繁杂的盖伦船劈波斩浪,沿着岛礁上灯塔、海面上浮标规划的航线行进着。 “可以啊,还是位熟手!”孙传庭赞道。对方轻巧熟练的动作,让孙传庭一下想的更多了。大明禁海许久,早已不复永乐年间的盛况,港口建设也是极为落后,和天津港一切都是摸索不同。 上海港的建设请教了大量的西洋传教士做设计,规划的颇为科学合理,白人几百年的航海技术,在这里体现出来。看着对方那非常熟悉的样子,孙传庭一下子就能断定,这是外国船只。 要知道,上海港建成之后,虽然没有多少船舶停靠,但海军的运输船队以及天宫商号的商船还是有来往的,每次他们进港都是一塌糊涂,需要港口派出船只牵引。由此判断,这艘西洋传绝对不是大明的。 “生意来了。”孙传庭兴奋地说道,然后连忙朝最近的一处炮楼阵地跑去。他带来的港口工作人员虽不明所以,但也都跟着自家的领导跑了。 “生意?”卢象生也是聪敏人,从孙传庭几句话中,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迅速的醒悟过来,也兴奋的跟着跑上去。其他县里的左右县丞、左右主簿和各部门主官面面相觑,不明白何等事情让他们兴奋,不过最后,他们还是跟了上去,总不能让自己领导一个人过去吧,那也太丢份了。 最近的岸防炮阵地是建在港口内部的一处高地上,本来这里是一个坡地,爆破后留下了最高的一处,经过砂石水泥的加固后,成为一处阵地。阵地不大,只摆放着五个碉堡似的炮台和一个高高的瞭望塔。 碉堡分为两层,第一层是炮弹存放区和驻兵休息的地方,上面是大炮,粗大的口径,显示出无与伦比的威力。五个炮台,清一色的射程五公里的三十六斤红衣大炮。虽然其射程和十二斤的加农炮一样,但恐怖的达到四吨多重的吨位,极其不适合陆军和海军,也就作为不需要移动的岸防炮才有用。 大炮的上面是露天的,用帐篷遮蔽着,十分容易撤下了。以目前的建筑技术,还不足以建造出像是后世带着防护层的炮台,只能如此讲究。 当孙传庭后面跟着一大票人跑上来的时候,驻守在这里的城防军士兵顿时一阵惊慌,以为是哪里来的叛军想要夺取阵地。这可不得了。以此处炮台的射程,足以覆盖远处的华亭县城,哦不,是上海县城。 好在,瞭望塔上的士兵用望远镜看清了来者是海关的领导,才发出安全的信号。 “报告长官,上海港口炮兵三排排长前来报到,请指示!”年轻的,普通话还带着浓重口音的土司老兵迅速跑了过来,立正敬礼。虽然他极力按照操典上的要求去做,但是颤抖的手臂和身躯却让他的动作走样,甚至就连汇报都出了错误,没有加上自己的名字。 孙传庭刚喘着大气爬上坡地,就被对方的动作弄得楞了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港口的驻兵是有一定的领导权的,这里驻兵的营长也要听从自己的命令,更不要说下面一处炮兵阵地的排长了。 “你望远镜给我。”孙传庭当头就是一句急切的普通话,他在国子监培训是,这普通话也是科目之一,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不学会不让肄业。不过和这土司出身的排长一样,他的普通话也不标准,带着浓重的陕北被口音,弄得这刚刚当上代理排长的年轻人愣住了。 江苏和安徽两个行省的城防军主体便是秦良玉从四川带出来的土司狼族,能在第二年就当上代理排长,说明这个年轻人学的非常用心,人也灵活,他固然没太听明白对方的普通话,但联想到自己刚才观察到的外来船只,便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是!” 他大声应了一下,便慢慢抬手,准备摘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木质双筒望远镜,不过对方嫌他太慢,不等他递过来,劈手就夺了过去。而孙传庭的这个动作,却让年轻排长心下松了口气,这说明自己猜的没错。 夺过望远镜的孙传庭自然想不到对方短时间内心思转了这么多,一把拿过来之后,他便匆匆往前边走去,依在护栏上,举着望远镜看起来。 顿时,神奇的效果产生,远处的景象一下子就被拉到近前,那艘船只也清晰无比。船只的样式和他看过的福船截然不同,似乎和传说中天津的正在建造的海军舰队仿佛,孙传庭仔细回想着自己在天津港回眸一瞥时看到的造船景象,努力和眼前的船只进行对比。 “确实有点像啊,看来真的是蛮夷的船只。”孙传庭努力的回想着资料。江湖传闻,陛下早年间俘获了一艘西洋船只,然后深研之下,获得了对方的技术,然后就开始大肆建造这种西洋船。 猛然间,几个人影闪过,孙传庭连忙追踪过去,仔细看着,顿时,见过几次传教士的他便分辨出来,这的确是西洋人种,颜色各异的头发和煞白煞白的肤色,看着在船头手舞足蹈的两名西洋人,孙传庭心中的火热登时转冷。 “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然不好展开下面的工作。”慢慢的将手中望远镜放下,孙传庭静静思考了三四秒,会想了下港口对外来船只的导引程序后,便脸色一沉,做出了决定。 “排长,排长!”孙传庭大声招呼着,而这时,卢象生带也迅速的跑过来,好奇的看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卢象生常年习武,体力自然不是手下能够比拟的,他都跑到阵地上头了,那群人还在下面的楼梯上努力。 “长官由什么吩咐?”年轻排长跑了过来。 “我记得你们曾经培训过,知道怎么引导这钟外来船只吧?”孙传庭问道。尽管他心中有了肯定,但还是询问下来的好。 “是的,长官,我们发现这样的船只后,首先会发旗语给对方,让他们减速停船,接受检查,然后再由港口派出船只去引导。”年轻排长毫不犹豫的说出处置方法,看起熟练中有些呆板的样子,似乎是背出来的。 “那这艘船呢?你能分辨出来是不是大明的船只?”看对方熟练的样子,孙传庭突然起来兴趣,继续问道。 “可以啊,这很好辨认的,对方桅杆上没有挂国旗,而是一种陌生的旗帜,显然不是大明的船只。”排长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心中有些嘀咕,难道这位汉人长官不知道这些么? “国旗?”孙传庭听到这个词,有些恍惚,这似乎是一个很熟悉的词,但他就是想不起来这后面代表的东西。 “就是日月双轮旗,上面画着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图案的旗帜,长官你看,我们这里就有。”排长好奇的回答之后,手边指着瞭望塔顶端的铁柱子上面悬挂的旗帜。 “竟然是这个。”孙传庭一拍脑袋,徒然会想起来。 “呵呵,一时忘记,一时忘记。”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道,“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发出旗语,让对方停船接受检查的?” “在对方进入岸防炮的射程之后,也就是五公里。”年轻排长有些发愣,他不明白,对方因何发笑,难道是明白了国旗是什么么?我也明白啊,为什么我没有想笑的感觉? “哦,那现在有到五公里吧。”孙传庭接着问,有了国旗的失误在前,他又有点不太相信自己记下来的东西了,还要印证下。 这次排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着眼睛盯着那艘船仔细的看着,手还在眼前比划,这样弄了一会后,才回答,“现在到了五公里了,我这就让瞭望塔发旗语。” “是只有你们这一处地方发旗语么?”孙传庭问。 “不是,还有其他四处阵地。”排长回答着,腿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动,长官在眼前,一切行动听从指挥。 “那现在其他的阵地应该也发现了,发出旗语了吧?”孙传庭在问,他这钟好奇宝宝的样子,让旁边看着的卢象生眼睛发直,向以博学和文武双全著称的孙大哥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问题了,还是请教一个大头兵。 好吧,排长不是大头兵,但连少尉都不是,在从六品相当于少校的卢象生眼中,就是大头兵。 “不一定。”这次,排长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不一定?”孙传庭重复了一遍。 “是的。”排长也和卢象生的心情一样,奇怪的抬头望了对方一眼,比明白这个长官为何这么多问题。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着,“海岸线分布不均,五个炮台的距离不一,而且是用眼睛和手势估算,得到的距离也不一样,这个全靠阵地的指挥判断,因此有可能现在其他阵地发出了旗语,也可能没有一个发出来。” “这样啊!”孙传庭恍然大悟。 “长官,现在要不要去发出旗语?”排长继续问道,发旗语命令对方停船是他的职责,对于自己的职责,他必须去履行。 孙传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同样眯起眼睛,看了没有丝毫减速的盖伦船,然后断然下令,“不用发旗语了,直接开炮示警,逼停他们。” “啊?!”这个命令,让你年轻排长大楞,整个人瞬间都茫然了。 “发旗语太慢了,尽管我们的旗语是请教了传教士,按照西洋的标准制定的,但对方不一定遵守,若是敌人,这一来一回之间,就耽误了大量的时间,很可能让对方突袭港口成功。”孙传庭耐心的解释着,毕竟是要变更制度的举措,一定要让执行者明白,心中没有丝毫的抵触。 “本馆作为上海海关的署长,兼具管理港口的职责,自然有权利变更港口的接引制度,既然这里面存在隐患,那就要改。”孙传庭郑重道,“你认识我吧?”他突然问道。 “认识。我见过长官,长官还给我们上过课。”排长一愣,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照着实情回答。 “那我有权更改制度,命令你便宜行事吧。”孙传庭继续。 “有的,在不对内的情况下。”排长本能的按照条令回答着,长官奇怪的问题已经让他有些晕乎乎了。 “那现在是对外还是对内?”孙传庭脸色缓了下来,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对外!”排长愣愣答道。 “那你还不快去执行命令!”孙传庭突然脸色一变,大声喝道,本来和缓的脸色忽然凶厉起来,下的排长心中直跳。 “哦!是,遵命,长官!”排长慌忙转身,跌跌撞撞的朝着炮台去下令,他一脚浅一脚深的跑着,心中还不停的嘀咕,这汉人长官太厉害了,怎么这么吓人,比将军还要厉害,吓死我了。 随着排长的命令传达,五个炮台顷刻间动了起来,别看他被孙传庭问的晕乎乎的一副傻傻的样子,但在自己手下面前,却威势很重。 只见他鞭子挥舞间,就将三十号人驱使的团团转,五个炮台,每个炮台五六个人,撤去帐篷的撤去帐篷,搬运弹药的搬运弹药,刷洗炮膛的刷洗炮膛。 嘎吱,嘎吱。 沉重的机械铰链声响动,整个大炮下面是一块圆形铁板,下面是可以转动的机械,在最上面的炮手装填完弹药后,下面的一层的士兵便根据上方传来的方位信息,转动着滑轮,调整方位 负责发射的炮手也不停的观测调整着仰角,等到觉得差不多后,便点燃活门,发射出去。整个炮台,技术含量最高的其实不是大炮,那东西只要做好泥模就能浇铸出来了。 真正技术含量最高的,还是要属这能够调整方位的巨大转盘,不说承受几吨的重量,光是无数的齿轮和减轻负担的滑轮就不知道多少。 整个调整的过程看起来繁琐,但其实非常的迅速,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驻守在这里,经常训练之下,哪怕是一头猪都能教会了。 前后不过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准备工作边完成了,第一炮就发射出去,由于预估的不太准,这次的铅弹只在船只的前方落下,溅起粗大的水柱,不过炮手还是十分兴奋,这是近失弹,只要在调整下,就能在接下来的三到五发炮弹内命中对方。 轰隆的炮声,让整个海边的气氛登时变了,气氛凝固,无比的严肃。 第三三二章 挂白旗 菲德尔站在家乡号的船首,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尤其是,当看到远处的海岸线之后,这种庆幸更加的浓郁。 最近两年,不,应该是从去年起,大明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陆的变化菲尔德并不知道,但中国沿海的变化,却让在南洋殖民的荷兰、葡萄牙、西班牙三个国家大吃一惊。 不知怎么的,居住在日本,一直控制着日本、大陆对外贸易的大海盗李旦,忽然之间被杀,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叫王思远的人统治七海。 在明末,表面上禁海,但是走私和对外贸易的利润,却令东南沿海的地主士绅眼红,不惜违反朝廷禁令也要出海。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朱元璋禁海确实是因为沿海的海寇不好防御,但到了明朝中后期,确实尝到了海上贸易暴利的士绅们,阻挠开海。开海就意味着征税,这如何让将全部利润都揣到自己兜里的士绅们能够容忍。 还是贸易频繁,也就带来了海盗的猖獗,从来没有哪一个朝代,有像明朝那样,出过如此都名留青史的海盗。远一点的汪直,近一点的李旦,以及后来的郑芝龙,在历史上鼎鼎有名。 海盗们纵横大海,把控了海路,对过往的中国商船收税、或者劫掠,以此为生。不过,海商们却容忍了海盗的存在,没办法,利润是在世太大了。 根据后世的统计,在明朝后期到灭亡的一百年期间,大概估计有上万吨白银流入大明,一吨白银是两万两,而一万吨就是二十亿,如此恐怖的白银储量,占据了当时世界的三分之一。 当然,实际数字有没有这么多还有待商榷,但足以见到明朝此时的富裕。有了钱之后,这些士绅要么买地,要么存在地窖当中,清末政府有余力供养全世界主要殖民国家的赔款和各种巨大开销,明朝的积累功不可没。 当然,西方殖民者并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之所以没有采用如同倭寇般劫掠的手段,一是因为明朝太大了,国家终究有一定的海上力量存在,二就是因为繁多的大海盗了,他们如同一张保护层,保护这着自己的利益,抗拒这外来者的入侵。 巨大利润,让海盗和士绅们形成了一个共生关系,我负责安全,保证航路畅通,,你怎供奉我,同时帮我销赃。 这种双方的关系,让对中国虎视眈眈,垂涎不已的外来者毫无办法,荷兰,西班牙,葡萄牙只能不断诱导中国商船前去贸易。 西班牙占领的马尼拉就成了这样的一个贸易中心,而荷兰,在独立后,就开始了疯狂的扩张,他们一举占据了几乎南洋的所有有价值的岛屿,香料群岛,新西兰,苏门答腊等大岛屿。 而另一个葡萄牙,却因为本国国土被西班牙吞并了,故而势力下降的厉害,殖民地被荷兰和英国夺取,在东南亚这边只有东帝汶和澳门两块地盘,而澳门还是使用了取巧的手段,从大明的手上借来的。在这里他们收到了极大的限制。不过由于澳门位于广东,他们还是在贸易上获得了一定量的便利。 荷兰占据了南洋的南方,西班牙占据了菲律宾,从地理上来说,更加的靠紧大陆,故而中国出海的商船大都是到马尼拉交易,尽管荷兰有着香料的丰厚利润,但却依然敌不过西班牙转运中国货物的厚利。 因此,荷兰始终对中国大陆有一份觊觎之心,先是想要强占葡萄牙占据的澳门,后来被大明阻止未果后,又看上了澎湖,分别在1602和1622年发动侵略,却分别被沈有容和俞咨皋打退。 在1622年失败后,他们退到了台湾,在那里建立了据点,只是,最后又被郑成功给干翻了。 当然,这是历史上的事件,在这个时间节点,却由于朱由校的逼迫,导致一个意外的人物横空出世——王思远。 被逼流亡的他发挥出了惊人的毅力和才能,先后以自家在海外的关系收服了许心素,在意纵横之术收服年轻的郑芝龙和颜思齐,谋夺了李旦的基业,一统中国沿海的海盗。 但很可惜的是,王思远志向远大,所思所想和寻常海盗大大不同,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目光局限在大海之上,反而投注到了陆地,想要接着朱由校的逼迫之势,串联南直隶,寻求政治抱负,或者说是复仇。 只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就在魏忠贤超前的战术思想下授首,一场斩首战术的突现,一场别开生面的特种作战,让整个叛军轰然解体,王思远也死在了这场爆炸之下。 因为读过书,王思远的视角和寻常海盗不同,他并没有专心致志的收保护费,而是把控了日本的商路后,便集合自己的力量掀起了叛乱,因此,商路就此断绝,没有士绅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去经商。而之后,叛乱被平息后,各种政治事件,各种新政策的出台和宣传,让整个大明纷纷扰扰,受此牵连之下,出海的商船几乎绝迹。 除了葡萄牙因为澳门靠着陆地,能从陆路走货外,来马尼拉贩卖商品的各个西方国家都损失惨重。对于这些以跑一次就是一船金银的冒险家,任何的时间耽搁都是损失。 王思远死后,许心素、颜思齐、郑芝龙经过一番火并之后,各自继承了一部分的海盗势力,当然,三人合起来也无法和王思远时代勇士三万、战舰千艘相提并论,但也不若了。 一人几百搜战舰,七八千精悍之士,打的萨摩藩乃至整个日本幕府丢盔弃甲,断绝了所有的海上力量,不得不任由其把持往来贸易。 有了日本的财源支持之后,三人的选择各自不同,颜思齐一心开发台湾,从大陆移民,想要占据一地,许心素是如此,但他却不敢太靠近大陆,是以有了琉球国落脚后,便一心的和萨摩藩的岛津家争夺陆上领土,虽然情势颇为艰难,但也占据了一两个城市了。而郑芝龙,见识了大陆的繁华,官员的威势后,便一心的想要诏安投诚。 也因此,他的动作是最大的,以澎湖为中心,不停的南下北上,纵横整个中国近海海域,劫掠封锁航线。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目前大明看不上自己,那就努力提升自己的价值,当自己屯兵了其他小海盗,能封锁沿海后,拿自己没有办法的大明便会进行诏安,一如水浒传里写的一样,那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三人动作频频,且受到了王思远的影响,只是牢牢把控着日本的财源,并不将抽水这样的海盗行径放在眼里,而是严密的封锁了整个海域,不让西方国家的船只进来。在他们的中,大明的近海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了,怎么能够容忍其他人过来呢。 因此,西班牙探查情况的舰队,荷兰试图占领沿海岛屿的舰队,都被他一一打退。面对海上势力如日中天的三人,西班牙退败,荷兰退败,唯有葡萄牙据有澳门,身在广东海,可以沿着中南半岛的海域航行,还能保留这一定量的贸易。 在这种封锁之下,中国的各种大宗货物飞涨,棉布、生丝、瓷器、茶叶、丝绸,纷纷涨价。这种情况,看的马尼拉日渐萧条的西班牙疼痛无比,大明海域被封锁,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神奇庞大的国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位忽然出现大海盗首领王思远,为什么封锁海域,但随着大量传教士通过澳门进进出出后,还是有不断的有消息传递出来。 老皇帝死了,新的皇帝通过一场政变,打败了阴谋勾结大臣,试图拥戴他弟弟的皇后,在鲜血中登基。 新皇帝很厉害,刚一登基就击败北方的蛮族,这是一场伟大的战争,光是参战人数就有十多万以上,这一站,新皇帝杀死了蛮族的首领,然后带着大军,准备消灭整个蛮族。 只是可惜的是,国内在某些反对人士的带领下,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叛乱,这次战争更加的庞大,几乎有一个法国那么大的地盘发动了叛乱,叛军更是有几十万人,而那位让几个殖民国家咬牙切齿,痛恨却又恐惧不已的王思远只是叛军的其中之一,而且还不是主导者。 而王思远已经死在了那场平叛战争当中,现在继续封锁海域的,只是以前的他三个手下。 第二年,新皇帝又登基了,他提出了新政策,正在不停的打击国内的贵族,为农民争取权益。他还宣布,从今年开始免除了农民的所有税收,真是个仁慈的皇帝。 更仁慈的是,他还在大明帝国的首都,为天主教徒修建了一座教堂,允许他们在这个国度穿件。而这交换的条件,不过是为皇帝效力,为他培训学生,真是仁慈,感谢主! 过年的时候,北方的蒙古人,哦,这群该死的蒙古人,这群令人晚上做噩梦的存在,再一次的入侵了新皇帝,哦不,伟大的大皇帝陛下的领土,大皇帝陛下很生气,集结了几十万的大军,准备去政府这群征服过世界的蒙古人。 听说大皇帝的祖先便是因为驱逐了这群噩梦般的蒙古人,从而成为了这个古老国度的皇帝,继承了伟大的荣光和传统。而今,大皇帝陛下将再现祖先的辉煌,将恐惧播撒给这群蒙古人。 真是令人羡慕的行为,将恐惧带给蒙古人,这是我们一直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 大皇帝的军事行动很顺利,一举击溃了蒙古皇帝,哦,他们这里叫大汗,半个蒙古帝国的军队被击溃,几十万的人口设牲畜被大皇帝俘虏。蒙古帝国的大汗仓皇逃跑,正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大皇帝陛下将他给忘了。 赞美伟大的皇帝陛下,赞美伟大的昊天上帝,希望在你的荣光下,大明帝国的海关能够顺利收到税,让我的朋友洪承畴不要再这么苦恼。 什么?你说海关是什么?那是大皇帝陛下设立的向进出港口贸易的船队收取税收的机关。 哦,你说港口啊,好像大皇帝陛下开了三个港口通商贸易,我的朋友洪承畴就是其中一个的长官,不过他好像是在广州。 对了,总督大人,听说你们这里好像很久没有中国船只来贸易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去那三个港口看看,好多中国商人在那里自己交易。 哎,总督大人,总督大人,你怎么跑了,我还没将我的朋友洪承畴介绍给你呢,他最近想要组织船队去泰国,你若是能够帮助他的话,他一定会给你税收优惠点。 总督大人,你慢点跑啊……….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几个月没有额外收入的马尼拉总督大人组织了一批武装商船,匆匆忙忙的朝着,嗯,上海港,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菲德尔作为一名有用三艘五百吨左右的武装商船的商人,也在这个组织的行列,而且是其中力量最强的一个,虽然他仅有三艘商船。好吧,我们的总督大人虽然急切的想要中国货去换取大量的金银,但以他的能量,却是命令不了那些大商人,最后倒霉的,还是如菲尔德这样的小商人。 于是,十多搜最大不过六百吨的武装商船浩浩荡荡的从马尼拉出发,朝着最近的上海港行去。起初,还是风平浪静,但他们走了没多久,就被在海上寻找类似台湾这样的岛屿的许心素给发现了。 几次击败过这样船只的许心素丝毫没有畏惧,正窝火的他显然将地方当成出气包。几百艘战舰围拢过来,让船队的人惊慌不已,好一番血战,损失了一半人手后,剩下八艘船只的队伍终于冲出了重围,逃之夭夭。 在这次突围中,菲德尔损失了一艘船,只是,他还来不及心疼,苟延残喘的船队,再次遇到了一波强大的海盗——郑芝龙。 正在大海上玩大鱼吃小鱼游戏的他丝毫没有将这些残兵败将放在眼里,只是霸气的将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属下,然后自己带着人回去了。可是,尽管只是郑芝龙的一个偏对,精疲力竭的船队也对付不了。 再一次的激战当中,所有船只都被俘虏或者摧毁了,而一次,也就仅仅只有菲德尔一个人逃出来。侥幸的他,下一刻迎来的好运,他看到了陆地,而根据船上的仪器测算,这里正好是自己的目的地——上海港。 船上的水手们欢呼着,叫嚣着,然后轻巧的架势着船只快捷的朝着港口驶去,那高耸洁白的灯塔,仿佛是赤裸的金发波斯猫,在不停的搔首弄姿。 额,只是,这些海面上漂浮的,一条条彩带是什么意思,而且这些彩带还形成了一个航路,是在欢迎我们的到来么? 普通船员只能靠着自己的目力观察海港或者海面的情况,但作为船长菲德尔却拥有着一只单筒望远镜,举着望远镜,他仔细的观察着这个港口。 嗯,人很少,船也很少,只有几艘,最让菲德尔印象深刻的,是海面上大量漂浮的浮标和彩带,这些是丝绸做的吧,真是奢侈,只是这些彩带有什么用呢? 转动着望远镜,菲德尔看到这些彩带通向了一个个码头,还有些系着浮标的地方,隐约露出下面褐色的阴影。是了,这是规划出来的安全航道。只是这些彩带和浮标怎么有的断裂脱落了? 额,哈哈,好像是自己的船只给弄断的,我好像没有走在正确的航道上! 咦,那边高塔上好像有人驻守啊,他们在干什么,不停的挥舞着旗子?是这里欢迎的仪式么,只是,这旗子挥舞的样子为什么感觉好熟悉? 作为一个横行了大半个地球的西班牙人,到过南美洲贸易的他是十分看不起当地土著人的,觉得自己出自文明社会,而对方只是粗鲁的野蛮人,这种认知不光菲德尔有,整个白人世界都有,从东到西,从无例外。 也只有在大明这,他们碰壁了,碰到文明程度不输于自己,甚至要更加昌盛的国度。正是这种纵横世界无敌手的经历,造就了之后白人天然的优越感,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了后世也没有消除。 菲德尔也有,尽管知道大明是个文明程度不输于他的祖国的古老国家,但并未亲眼见过的菲德尔还是有些掉以轻心,他并没有深思这种熟悉感,只是将之认为是自己见多了原始文明草裙舞后产生的感觉。 甚至,他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几座这样的高塔挥舞旗子,而他自己的手也不管对方看得见看不见,也做出了回迎的动作。 而迎接他的,却是轰隆隆的,五道粗大的水柱。 咔嚓! 望远镜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玻璃质量很好,并没有摔碎,只是随着船体的摇晃四处滚动着,一如此时的菲德尔船长先生。 突然起来的攻击,以及近失弹的视觉效果,直接让菲德尔心中震惊,吓得滚到在地,被剧烈的海浪摇来荡去,如同一只皮球。 这是怎么回事! 菲德尔船长在心中呐喊着,作为一名老船长,他从刚才的水柱中就能判断出来,能早成这种水柱的大炮,其弹丸绝对有四十磅。 事实上也是如此,三十六斤大炮,一磅大概是九两,换算下,正好是四十磅。 菲德尔吓的摔倒了,船上的水手和炮手也是如此,他们顿时惊慌失措,不停的大喊大叫起来,还有的直接拉开了炮窗,露出了炮口,然而,武装商船寥寥无几的炮口和那狭小的口径,令他们在那巨大的水柱面前黯然失色,何况,空旷的海面上,就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白痴,蠢货,谁让你们拉开炮窗的!”菲德尔起来后,看到水手猛忙碌的样子,顿时气的大骂。 “蠢货们,给我挂白旗,挂白旗!” 第三三三章 交流 “他们投降了!”看着在桅杆上升起的硕大白旗,孙传庭满脸的兴奋。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有白旗表示投降的传统。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就天知道了,反正东西方各自发展起来这样的传统。是以当菲德尔挂起了白旗时,孙传庭并没有领会成其他意思。 “投降了?”卢象升睁大着眼睛,使劲的朝着海上看去,只是几公里远的距离,让家乡号武装商船看起来很小,更何况是上面挂着的白旗。 “是的,他们停了下来,呆在原地。”孙传庭依然举着望远镜,不停的看着。上海港有着良好的制度,对于外来商船,必须由港口派出接引船只进行接引。不过剩下的就没有孙传庭什么事情了,只需要工作人员按部就班的按照制度进行就好。 许是第一次有外来船只,港口方面的反应很慢,在阵地发出了讯息后,都半个小时了,才有船只出海,驶向家乡号。 呆在船只上,菲德尔也是满脸的忧心,他并不知道,这有着强大防护力量的港口到底想干什么,逼停了自己后,竟然不闻不问,明明他们的港口还有着大把的空位。 直到一艘挂着日月图案旗帜的小船过来,他才放下了满腔的担心,对方这样就表明了并没有恶意,至于自己之前遭到了炮击,一定是自己冒犯了这个古老国度的规矩。 到了这个时候,菲德尔才想起了要了解这个国度的风俗习惯,以免冒犯了某些人。而此时,他也庆幸,自己的船上还留有一个翻译。那位翻译是位居住在马尼拉的华人,懂得西班牙语,就被塞进了这次的行动船队。 “快,快去叫周先生过来。”眼见对方的人员顺着绳梯爬了上来,菲德尔大声的用西班牙语喊道,生怕自己怠慢了对方,然后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被拒绝进入港口。这次的试探探索行动到底有多重要,菲德尔可是清楚的知道。 身为这次船队的首领,菲德尔可是知道总督大人对这次事情的看重,作为对大明贸易最重要的参与者,西班牙在航路被封锁后的损失极其惨重,这次自己若是还是失败,不能联通大明,双方联合起来击败海盗,打通航路,总督就会考虑集结西班牙在美洲的力量,来保证航路的畅通。 也因此,这次过来的武装商船上,每艘都配备了一名通译,就是为了确保最后抵达大明后,能将马尼拉总督善意准确的传达出来。 很快,通译周先生就过来了,周先生名叫周大为,取大有可为之意,从他父辈起,就因为生活所迫而出海讨生活,而周大为从小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掌握了多种语言,西班牙语就是其一,从此,他就过上了通译的生活。 这次来这里不是他自愿的,完全是被西班牙人,哦不,是大佛郎机人给逼的。只是没办法,在海外讨生活的华人其实很凄惨的,他们各方面都收到殖民者的压制和防范,而聪慧勤奋的他们,又被好吃懒惰,天生不愿意动脑子的土人所嫉妒。 偏偏他们自己又时不时的有着天朝上国的想法,虽然不得不在西班牙手下讨生活,却也不谀服上去,而对于土人,更是不大瞧得起。华人喜欢抱团,正是这种抱团,让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融入当地,以一种较为独特方式生存着,生存在夹缝中。 掌握了多种外语,甚至包括了一些当地的土语,周大为也就成了一种稀缺的人才,纵然是在菲德尔面前,他也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一份淡淡的傲然。 这个时候的华人和后世清朝末期在海外讨生活的华人完全不同,南洋地区,大明和他们的联系并没有断绝,时不时的,还有些朝贡发生,因而,大明的影响力从来都没从这个地方消退过。 纵然是殖民者,也不会对这些流亡在外地华人太过分,他们可不知道若是动了这些人,大明这个庞然大物会有何反应。 这样脆弱的平衡,直到一1603年,那时万历刚刚完成了三大征,当时国库空虚,万历便开始想要收商税,而被扔痛骂的矿监,便是从那时开始。而当时,由于贸易的关系,无数商人从马尼拉带回了大量的白银,于是传来传去,便传成了吕宋有银矿,甚至引来了一些明朝的官员出海调查。 于是,非常担忧自己将失去吕宋的西班牙,便本着先动手为强的念头,先以高价收购了当地华人的武器,然后勾结当地土著,动手铲除被他们视之为内应的华人,于是便发生了一场大屠杀。 当时,由于三大征刚结束,大明无力派兵海外,但还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送了国书《报取回吕宋囚商疏》谴责马尼拉总督。万历以自己鲜明的态度,力挺了当地的华人,还以各种条件相要挟。 这终究是让西班牙殖民者收敛了一些,只是这种语言上的谴责,依然不如实际的兵力干涉有力,自那之后,华人的地位每况愈下,虽然依然比当地土著要高,但却从一种类似殖民者合作伙伴的关系,变成了下属。 确实是合作伙伴,大多数的华人中,除了少部分是被迫出海外,很大一部分都是自愿的,他们将手工业搬到了马尼拉,就近生产,追逐厚利。 这场屠杀影响非常的深远,不仅是吕宋一地的华人,还有其他地方,包括中南半岛、马来半岛等存在国家形式和文明的土著国度,华人的地位都有所下降。从类似贵族的地位,变成了普通富商的程度。 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围大环境的变化,周大为无力改变,只得收敛了天朝上国的傲气,隐藏在心中,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因此,尽管是被逼迫来到西班牙的商船上,但周大为还是十分的尽责,强忍着连日来的恐惧和惊慌,随叫随到。 他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因此当他看到傲然站在船头,一身葛布皂衣、趾高气扬的小吏时,整个人浑身颤抖了下,彻底的呆住了。 是的,这种色泽单调,带着璞巾的打扮。 是的,那满脸刁钻油滑,眼睛像刀子一样,要从你身上刮二两油下来的眼神。 是的,这种对着底层人民,高高在上,予取予求的态度。 这,就是官府中经常和百姓们接触的小吏的形象,也是自己父亲时常念叨在嘴巴中的人。周大为的父亲往往总拿这些小吏和西班牙的殖民者比较,总是用几倍于家中小吏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西班牙人的贪婪。 因而,对于小吏这种东西,周大为记得牢牢的,而且也很形象,因而当他一眼看在这个爬上船来,尽管绷着脸,但依然潜藏不住习惯的媚笑的人时,登时和脑海中过往的形象结合起来。 这里是大明! 这些西班牙人千辛万苦,闯过了重重围剿之后,就是为了来到大明的土地? 周大为突然激动了,颤抖了,浑身的血像是燃烧起来,这是大明,大明啊!我的家乡啊! “跟着引导船走,不得乱闯,违者后果自负。”突然,那名小吏冷冷的说了句,也不管对方听得听不懂,自顾自的又爬了下去,回到了小船中。 “周先生,这位大明人说了些什么?”在周大为依然眼眶湿润的呆愣着的时候,菲德尔堆起了笑容,和蔼的问道。 “啊?”周大为徒然反应过来,意识到船长是在和自己说话,他本能的想要弯下腰去,用恭敬的语气翻译过来,但话到嘴边,心中也不知怎的,胆气一壮,话语就变了。 他大喊道,“跟上去,跟上去。” “啊!”菲尔德一愣,便被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弄得心中怒气上涌,但一想到刚才那粗大的五道水柱,什么样的火气都忍了下去。 只是,他不敢对周大为怎样,但却将怒火都撒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蠢货们,听不懂人话么,赶快划桨,跟上前面的船只。” 在船长的怒吼下,水手们被催的鸡飞狗跳,不一会便从原本的炮窗中深处了长长的划桨,水手们便开始拼命的摇动起来,跟着前面的小船,亦步亦趋。 想象中的暴怒没有袭来,让周大为又是庆幸,又是惊喜。只是这些都比不上看到家乡海岸土地的欣喜,他暂时没有思考刚才菲德尔举动的含义,只是热泪盈眶的一遍遍的看着周围的土地和建筑。 随着小船的引导,家乡号武装商船开进了一个港湾,停靠在一个码头旁边,然后降帆,落锚,搭上木板,一众人从船上下来。 很快,孙传庭带着人迎了过来,为了安全起见,他带了一队兵丁过来,崭新的鸳鸯战袄和皮甲,让这些虽然穿着旧式军服的士兵看起来依然精神无比,他们列着整齐的队列,长矛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方阵。 江苏城防将军是秦邦屏,他们身为秦良玉的弟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朱由校的嫡系了,京师的武库当中,存着不少类似的旧式装备,在建立新式中央军的朱由校面前,这些都是废品,因而都下发给了城防军。 身为当时仅有的三支城防军之一,秦邦屏着实分到了不少,尽数都武装给了手下,包括驻扎在港口的城防军。 从船上下来时,菲德尔起初还被整齐的步伐给震了下,但等看清楚他们的装备时,却有些啼笑皆非,一丝不屑挂上了嘴角,阵型在整齐有什么用,竟然用的还是弓箭,而且还是古老的长矛火器方阵,若是大明都是这样装备水平的,那我真的要建议总督大人,从美洲抽调陆军,攻占大明了。 菲德尔的表情,让熟悉这些西班牙鬼佬的周大为登时心中惊慌起来,他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外乎是劫掠还是占领。他是见识过鬼佬陆军的厉害,那排枪打过去,无论多少土人的冲锋都能给打退打散。 大明的军队固然阵型整齐好看,身上衣甲也鲜亮,但再厚的兵甲能和火器比么,一排枪过来,这些军队就要溃散了吧。 “这可怎么办才好?”周大为心中惊惶着,却毫无办法。只能在私底下暗暗为大明祈祷,让上天保佑自己的家乡,不会受到西班牙的侵略。 正昂首阔步而来的孙传庭可不知道到这两人脑海中转悠的念头,就算知道了他会付之一笑,开玩笑,这只是大明的二线部队,而且还是草创的二线部队,真正的精锐,正在北方逮着蒙古人猛揍呢。 蒙古人你们知道么,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却败在了我大明的开国皇帝手上,被丢盔弃甲的赶出了关内,回到草原上喝西北风去了。 正是因为赶走蒙古人,从蒙古人手上将天下重新夺回来,故而大明的正统性,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得国极正的,这种法统,能够和其相提并论的,也就是汉朝了。 额,秦朝,秦朝也算吧! 对于大明,百姓很绝大多数年轻官员都是有极深的认同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校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反对者甚重,但真正起来造反的还是不多,远比王莽新政来的要少的多。 更没有一个位面之子来和他争夺天下。或许曾经的王思远有那么的一丝迹象,但他却以及扑街了。 好吧,这些都是扯远了。 孙传庭微笑的看着当头走下的菲德尔,亚麻的发色和深蓝色的眼眸让他心下奇怪,不过他依然热情的欢迎道,“欢迎各位远道而来,本官是上海海关署的署长孙传庭,同时,也是这座港口的管理者,诸位有任何迷惑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 菲德尔微笑的点头,复杂的汉语,在他耳朵中成了一种虽然悦耳,但依然还是鸟语的范畴。 旁边的周大为虽然掌握了多国语言,但显然没有同声翻译的本事,等到孙传庭说完了,他才开始慢慢的翻译。 虽然传教士们纷纷在澳门驻留,学习当地的语言,以便自己的同行,但很显然,身为商人,而且还是规模不算小的商人,菲德尔常年在海上漂泊,在这次行动之前,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学一门复杂无比的语言。 真有这个本事,他就不当商人了,而是去当教士或者贵族的属官了。当然,身为西班牙人,菲德尔并不是很信任自己身边的这个翻译,但是没办法,懂得汉语的西班牙船长已经在前面连续两次的围剿中,随着他的船一起丧生了。 在这个时代,由于火药武器的落后,海战纵然已经变成了远程炮战为主,但时不时的跳帮战和近身肉搏并未被丢弃。 这一点从后世的电影,加勒比海盗就能看的出来。 因而,郑芝龙采取的战术并不显得多么的陈旧,最多是有些跟不上潮流,只是,这种跟不上潮流的战术,在他们数量庞大的战舰面前,显得极为实用和有效。 大量的战舰合围上来,任你大炮上百门,只要你战舰不足以一次性大量摧毁战船,那么就得忍受大量火船攻击和战舰的靠拢,然后发生跳帮战。 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要一直攒战舰的原因了,并不是不想进军南洋,只是力有未逮罢了。要说十几艘二十几艘乃至四五十艘战舰,西班牙、荷兰的东印度公司、英国、葡萄牙,他们都能拿的出来,但想想到了清朝,中国沿海还是在海盗的掌控下,就知道这个时候他们的力量了。 朱由校不是不想打击海盗,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总督大人,我们是来这里是带着善意而来的,是为了通商而来的。”菲德尔强忍着心中的不痛快说道。而后,周大为便将他的西班牙语翻译成他听不懂的汉语。在翻译时,菲德尔又升起了一股浓重的怀疑。 “这华人不会将我的话给歪曲吧。”他满腹疑窦的想到,心中升起了一股惊悸,多少战争就是因为外交话语的歪曲而引起的。 好在,和他想象的相反,对面的大明官员并没有勃然变色,将他扣押下来,只是笑着解释道,自己这边总督的称呼是不能乱用的,那时很高级的官员,自己只是一个港口的管理者,不是军政一把抓的总督。 这个解释,让菲德尔释然,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掌管一个港口还算不算总督?那天天摆谱的马尼拉总督,手中财富多的数不过来的巴达维亚总督算什么? 不过,这点小小的疑惑并不能阻挡两方友好的交流,用后世外交术语来讲,大明的海关署长孙传庭和西班牙的大商人菲德尔进行了深入友好的交流,双方交换了各自对于通商贸易的意见,并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在大概的了解后,孙传庭心下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看来大明三个开设海关港口已经声名远播,传到了外国人的口中,只要这次交易成功,那么未来来的人将更加的多。 “不过,看来通译的培养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着手准备啊,不然以后听都听不懂这些红毛夷人的话。”尽管菲德尔身上并无红色的毛发,但孙传庭依然固执的遵循了旧有的称呼。 “这个菲德尔身边的通译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选。”显然,周大为的人种和能力在交往的过程当中,被他给注意到了。 “菲德尔先生,这边请,让本官略尽地主之谊。”孙传庭伸手一引,第一个来吃螃蟹的人,待遇总是要好点的,我们的海关署长大人指望着对方将口碑给打出去呢。 “好的。”菲德尔从善如流的应道。 哒哒哒! 只是,这时,一骑快马在港口内疾驰,马蹄铁将水泥路面踩得铿铿作响,在他身后,一个斗大的令字迎风招展。 第三三四章 军舰 对于这个装扮的骑士,身为大明中级官员的孙传庭自然人的,是被独立出来的驿马院的驿递快马,而且从后面令字旗帜大小来看,这还是速度最快的八百里加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动用这种级别的驿马来传递消息给我。”孙传庭心下暗暗的猜测着。不用说了,就冲这快马的架势,在场就自己官职最高,不是给自己的是给谁? 他的猜测也没错,随着吁的一声呼哨声,马匹停了下来,骑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公文,“孙大人,这是内阁给您的加急公文。”说完,骑士便是身体晃了晃,显得十分虚弱。 “带他下去休息。”孙传庭挥挥手,让人带着这名骑士下去,好生休息。 吩咐完后,他也不理其他人,验完了封签的完整后,便拆开公文来看。能动用这种级别的快马,里面的东西相比十分重要,相比之下,菲德尔的到来就不起眼。 抽出信纸,孙传庭快速的浏览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轻松下来。原来这封公文针对的并不是他,他也只是个转交者罢了。 公文的接受者是海军将军沈有容,内容是命其募集运输船队,南下买粮食。之所以要孙传庭转递,则是因为沈有容带着新鲜出炉的舰队进行海上拉练,从天津出发啊,一路沿着海岸线南下,熟悉水纹,熟悉各个可可以停靠的港口,其最终的目的地是广州海关所在的广州港。 “原来是这样。”既然不关自己的事,孙传庭就就放下心来,快马将消息送到他这里还真来对了,沈有容的舰队还没有在上海港出现过,显然是路上停靠比较多,到现在还没抵达。 抬起头,孙传庭看了看周围一圈紧张注视自己的人,包括西班牙人船只菲德尔,都是满脸的紧张,卢象升是怕国内有什么大事发生,而菲德尔则怕这是针对海外事务的公文。 “无事无事!”他哈哈一笑,却并不解释,“菲德尔船长,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探讨下这海外通商的事情。” 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他,包括菲德尔身边的那个翻译,也没有丝毫的动作,这让孙传庭有些奇怪,他抬起头一看,却发现众人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看着海平面。 “莫非也又有船队来了?”他心中猜测着,然后提起头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的确是也有船来了,但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商船,而是战舰。商船和战舰有着很大的区别,包括菲德尔乘坐来的武装商船,虽然有一定的作战能力,但和战舰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量洁白的软帆被海风吹的鼓胀,疾驰朝着这边来,见到如此多的新式战舰,不光是孙传庭和卢象升,就算是菲德尔和周大为,也都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他们缓慢的降帆减速,驶入军港区。 “原来那边就是军港区。”看着大大小小,总共四十一艘的战舰行进的方向,卢象升心中恍然,那边就是他一直只闻其名不得其目的军港区。 (前边算错了,一个工期下来,应该是三加三加八加八,总共二十二搜军舰。) 菲德尔看着那无数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船型,惊讶的几乎都忘记了呼吸,是谁说这个古老国度的海洋实力几乎等于无的。那大大小小两种船首翘的老高的是什么船,中间那五艘巨无霸是什么? 如此巨大的盖伦船,在此刻战列舰横行的欧洲都很少见到。菲德尔尽管只是一个商人,但常年驾驶着家乡号武装商船,他还是本能的察觉到,这些所有船只,就连中间那五艘大船,都和地中海航行的战列舰有所不同。 他们更加的修长,而且都是双层或者单层甲板,没有看到一艘三层以上的甲板。甚至,除了中间那五艘达到一级战列舰的船只,其他船,同等吨位下,比地中海的战舰大炮数量还要少些。 比如那种和他家乡号差不多大的战舰(驱逐舰),其大炮数量就和身为武装商船的家乡号差不多,而武装商船的火力一向都是弱于战舰的。 而这其中的意味,却是菲德尔这个商人一时间想不清的。 不过,他此刻也没有这个心思去想这些,除了尽力的发动眼睛,尽可能多的搜集信息外,他就是在心中不停的咒骂,到底是哪个家伙说大明是个落后的国度,那眼前这些造型奇特的战列舰又是什么? 想着自己刚才冒出的,建议马尼拉总督发兵攻打大明,占据一处陆地的建议,他不禁脸色有些羞赫,有着这样战舰的国度,其陆军主力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些保护戒备的兵丁,他们或许只是地方的民兵吧。 越想着,菲德尔内心就更加的为自己的浅薄感到羞愧。 而旁边的周大为,和西班牙人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了,他此刻心中除了震惊外,剩下的全都是欣喜,这……..天佑大明啊。 如此多的西洋战舰,周大为在马尼拉港都不多见,没想到这次却在自己的家乡看到了。看着这些力量的象征,周大为的心思开动起来,“也许,我可以做些什么。” 身在战舰上的沈有容却没想到这么多,或者说,这样的情况再他一路南下的过程中已经司空见惯了。他所到之地,所有港口内的官员,市民,商人,都是这种表情。 进了军港区,安排好值守和防卫后,他便带着人从船上下来,打算拜访下此地的长官,上海海关署长孙传庭。 这是沈有容的习惯,一般港口管理者那里都有当地的水纹资料,而这些正是他所需要的。这次的长途航行,让海军进行了一次难得的训练之时,还让沈有容发现了很多不足之处,需要一一改正。 “沈将军!”在沈有容默默深思的时候,一个豪爽的问候就传到沈有容的耳朵了,他举目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军港区,而眼前,却是一大票的地方官员。尤其是为首的两人,更是年轻的过分。 “孙大人?”沈有容迟疑的喊了一句,眼前这种地方官迎接的架势,让他有些呆愣,摸不清现场的状况。 如今陛下革天下制度,文武分离,军政分治,中枢内阁、内府、大都督府三足鼎立,按理说应该各个等级的官员都是平等的,但是由于长久以来的习惯,却依然没有扭转过来。 只是如今都察院又盯得紧,文武之间稍有失礼便会奏报,而且翻身的武官也不愿意在受到文官欺压,是以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一般文官都是能尽量避免就尽量避免和武官大交道。 像眼前这种官员相迎接的状态,沈有容可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在前面的几个港口,都是之派遣几个小吏引导而已。种种不便,让沈有容心中升起了一个心思,那就是重新设立军管区的港口,单独建立军港,军民分离。 “正是孙某。”孙传庭笑笑点头。 “孙大人这是何故?”沈有容看着大群的文官,疑惑的问道,虽然只是一些县级官员,但这个阵仗还是不得了。自己只是一个从福建擢拔上来水师武将,又不是俞咨皋这种陛下的心腹嫡系元老,没必要这样。 “哦,这个啊。”孙传庭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边阵式颇多,让对方误会了,他赶紧解释道,“吾等次来并不是迎接将军的,而是因为他。”说着,他指了指亚麻发色碧蓝眼睛的菲德尔。 “他?”沈有容扭头看去,这才看到一个西洋人。身为曾经的福建总兵,沈有容和洋人打交道可不少,就在十多年前,他还挫败了荷兰人的一次进攻。是以看到菲德尔后,他并没有感到什么惊奇,只是有些诧异。 不过他虽然诧异,却没有出声询问,这毕竟是地方政务,不是军务,自己无权干涉。在朱由校的要求下,军队的风气是很闭塞保守的,自成一个圈子,地方不要干涉我们,我们也不干涉地方。由于长久的传统,对于这种略显保守低调的习气,将军们还是很满意的。 而显然,这种习惯一旦被他的创造者形成,在之后的日子中,就很难更改了,不过这也正是朱由校所希望见到的。军队,只用听从命令就好。 看了眼菲德尔后,深有容便不再理会,只是冲着孙传庭问道,“孙大人,在下想要借阅海关的水纹资料,还望准许。” “没问题。”这本是题中应有之意,孙传庭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将大都督府的公文先递出去。身为三足之一,大都督府虽然没有权利命令孙传庭怎么样,但这种转交公文的小事还是可以的,他自己本身也并不抗拒。 “这里有一封大都督府发下来的公文,命本官转交给将军,还请将军一看。”孙传庭说话也很客气,这是大环境使然,像这种聪明人,自然能看的清形式,适应下来,尽快的做出转变。 他的转变显然很有效果,客气的话语让沈有容心中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不过军人一般都是感情内敛的家伙,他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只是严肃的点了点头,接过公文看起来。 “南下购粮!”等看完所有公文,沈有容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这个南下并不是指去广东云南之类的,那边的粮食直接通过……..啊不,那边没什么粮食可以输送的。 这里的南下,值得是南下海外购粮。而对象,便是中南半岛的那些国家,如越南、泰国、柬埔寨、老挝等。当然,此时这些国家并不是叫这个名字,但意思却是这样。 而这出海购粮并不是让沈有容凝重的原因,明面上大明虽然禁海,但私底下福建广东出海之风盛行,对于海外的地貌沈有容也不陌生,而这种盛行的风潮,也并没有让大明的航海技术有多落后,只是造船术长久没有发展罢了。 身为大明军队的高级将领,沈有容自然知道些孙传庭不知道的消息,如今陛下屯驻辽东,大肆练兵整顿,深化教育,而这近十万人,人吃马嚼的,消耗可真不少,更不要说,还有几十万的俘虏。 尽管同样俘获了几十的牛羊,但人总不能光吃肉啊,何况这些牛羊是要在国内发买,回笼战争资金的,因此还是要多吃便宜的粮食。大都督府的公文上虽然没有说明原因,对于了解内情的沈有容来说,并不难猜。 总后勤部筹措粮草的力度已经跟不上大军的消耗了。 而军中一旦断粮,这种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更不要说皇帝此刻还身在军中。若真是出了什么事,那真是天塌般的祸事,搞不好现在的一切都将尽毁。 “本将有紧急军务要处理,就不陪孙大人了。关于港口水纹的资料,还请孙大人和在下的这位属下交割。”事态的严重,让沈有容一点都不敢耽搁,直接抱歉了一句,立刻转身离开。 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令在场的官员错愕不已,他们纷纷心想,到底是什么军务,连一场饭都不愿意吃。甚至还有些不开眼的,在心底暗暗埋怨,说沈有容架子大,排场大。 倒是孙传庭看到对方的这种做派,眼角直跳,能让这军中有数的将军如此反应,显然那封公文事关重大,自己还是要把好口风,不要乱传。 “脾气真大。”那边孙传庭暗想不要乱传,这边就有人不看呀的低喊了一句。声音虽低,但却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只是人数众多,海关和上海县衙门又不熟,就辨认不出是谁喊得了。 “好了好了,不要张望了,我们带菲德尔先生去交易所,那边各种货源充足,而且周围繁华无比,当能尽一番地主之谊。”孙传庭对着大家打了个哈哈,将沈有容的事情揭过,同时,他又狠狠的瞪了眼刚才乱说话的官员。 他自然听出了那是自己手底下的海关之人,身为一县之长的卢象升也估摸的猜出来了,为了不让孙传庭脸色难看,他没有在提起刚才的事,而是符合道,“走,菲德尔先生可是第一个来港口的西洋人,一定要招待好。” 两位大佬发话了,底下的人自然不可能反对,于是一伙人,簇拥着看了一场无声电影的菲德尔往前行去,登上了马车,而身为通译的周大为,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为西班牙人翻译过来。 这一点,却被精明的孙传庭和卢象升看在眼里,暗暗记下,等到逛完了交易所,两人带着眼花缭乱的菲德尔到了酒楼,灌了一通酒后,他们两个人就开始暗地里接触起周大为。 一个周先生年轻有为,归家当官,光宗耀祖,一个说如今大明正好缺少先生这种高级翻译人才,以现实掌握的多种语言,定能受到天子重用,在礼部有一席之地。 轮番的迷魂汤灌下去,让没有经手过大明官场的周大为登时迷糊起来,不知不觉间讲出了不知道多少海外消息和见闻。 这种场景,看的两人暗暗发笑。在他们两人接着酒席搞情报工作时,那边沈有容却迫不及待的发号施令,准备在上海港筹集船只,组建运输队。 中国古代船只都是用料来作为单位的,而料的来源起初是所用木料的多少,到后来却发展成为了船只容积的单位,也就是船舱内部能够容纳多少东西,而其参照物,便是粮食。 一艘两千料的大福船便能运载两千担的粮食以及两百的船上人员,至于其他的货物,则依自身的比重而增减。 料是形容装载量的,对于运输船来说比较合适,但是对于战舰来说却不那么准确了,因而也就有了排水量这个计量单位。也因此,在此时现行的体系下,官方战舰用的是排水量,民间以及对运输船的计量,依然用的是过老的料。 沈有容南下巡航拉练,补给都是船上自带,由于不需要支援其他,因此倒也够用。只是战舰空间不大,去海外购粮就不太合适了。故而,他要以海军将军的名义去征调船只。 此刻,他站在军港区的码头上,身前是一群等候命令的舰长。 随着他命令的逐渐发布,一个个护卫舰的舰长离开,护卫舰航速高达十五节,是再合适不过的传令兵了。 去年海军组建时,便有搜集了所有沿海省份的水师船只和人员,后来又缴获了些民间走私船只,纵然两千料的大福船都一起覆灭了,但剩下几百艘的中小福船还是足够用的,只是这些船目前不是在运输粮食,就是在天宫商号手中用着,故而需要命令去征调过来。 “原以为这些护卫舰根本没什么用,都是多余的,此刻看来,其担任侦查和联络却是极好的,只是,目前数量还是有点多了。”看着迅速远去的小船,沈有容心中不停的判断这四种船型的价值。 一种船设计出来,并不是说就定型了,还要根据其使用过程中的表现不断改进,以适应战场。护卫舰目前沈有容发现了其价值,但是驱逐舰他还是觉得有点鸡肋。 船不是很大,也就是刚刚搭上中型福船的边,但却即无航速的特长,也无活力的优势,速度比不上巡洋舰,活力也比不上,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种多余的船只,其功能完全可以被巡洋舰替代。 “或许,可以改造一番!” 不过,沈有容终究是海上老将,结合目前东海三王横行的局势,以及现在跳帮战术大行其道,他心中渐渐有了自己的计较,不过一切还要回到天津才能实现。 “不过,这样看了,战列舰和巡洋舰的数量还是少了,要加大建造数量。”想着这些,沈有容将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悟和建议细细写下来,让后让回返天津的护卫舰带回去。 第三三五章 兵种革新 辽东行省,镇北关,清晨! 随着太阳的神奇,嘹亮的军号声响起,熟悉的调子,让朱由校从沉睡中醒来。在后世,这种号子就是他曾经两年日日听闻,痛恨不已的声音。 只是,当换了一个环境后,他又无比的怀念,甚至将其重现了出来。醒来之后,朱由校并没有赖床,而是立刻穿衣起身。门外,是勤务员早已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这种事,在后世军营中都避免不了,更不要说先这个等级之分的封建王朝了。 处理完了个人生理卫生后,他便神清气爽的走出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开始自己的日常训练。从小习武的,他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强悍的武力展示,既能增强自己的威望,又能强身健体,何乐而不为。 在最初羽林军组建的时候,一身武力可是帮了他不少忙,让他树立起来自己大军统帅的威望。 是以多年下来,哪怕登基称帝,他都没有放弃这些。两世为人,让他具备了常人所难有的意志力和执行力。 朱由校的大军并没有驻扎在镇北关内,甚至不在辽东行省,而是处在镇北关外广袤的大草原上。 科尔沁草原、松嫩平原相互交织,形成一大片广袤的地带,蒙古部落科尔沁一族就在这里生活着。 只是,如今这边广大的地域却被朱由校所占领,十万大军屯驻在草原上,展开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行动,横扫了整个辽东的蒙古。整个左翼蒙古,包括辽东的蒙古部族,为之一空,除了朱由校收拢到手底下的人员和科尔沁部族外,在没有闲散的游牧部族了。 将所有反抗的成年男子抽掉出来,送回到关内修路采矿后,其他人员,朱由校并没有费神去管理,而是全部擢拔了各个部族都少不了的汉人奴隶来管理。 救世主和皇帝的身份,让这些人十分的归顺,而之前他们痛恨的生活,却让他们对草原部族的运转十分的了解,层层分割之后,便能形成一个严密的管理体系。 尽管这个体系还十分的粗疏,但对于初初将蒙古收纳麾下的朱由校来说,有个能够深入管理的体系就可以了,在关内,他的皇权下乡计划也才刚刚开始呢。蒙古的体系虽然粗疏,但好歹能够深入管理了。 在之后,便是分划游牧范围,派遣官员,设立管理中心。为此,朱由校在从察罕浩特到镇北关的大草原上,修建了十多座小城(前面地理错误,后面有解释。) 目前,城市还在修建,从白城一直南下,到长城为止。有了水泥后,在草原上筑城就简单多了,虽然城市对于目前已经火器化的中央军没有用,但用来抵挡草原民族还是很不错的。 而建城的主力,便是这些牧民,他们一边要维持放牧的生活,一边还要辛苦的修建城池。若不是张世泽逐渐丰满的骁骑军和骠骑军日日巡查弹压,怕是这些牧民也要和关内某些地主叫嚣的一样,起来造反了。 尽管有些弹压的有些费力,但朱由校并没有动摇自己步步为城的策略,想要切实占领消化草原,这是必须的消耗。 随着城市的建立,官员也开始注入其中,每个城池的城防军也开始设立。这里的城防军朱由校并没有从中央军中派人过去,而是使用蒙古当中投诚的蒙人,以及那些汉民奴隶中不适合编入军队的担任。 对于蒙古时不时起伏的骚乱,他们的镇压可更是狠辣,血腥的杀戮,很快就让整个左翼蒙古安定下去,按部就班的随着一座座城市的建立而展开。 来蒙古任职的官员,也都是由吏部分派的,但显然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写将来这种地方当官,没有油水还是小事,但没有政绩却是要了老命,每政绩,拿什么来升官啊。 眼看皇帝打破了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潜规则,全天下只要是自认为有点能力的,都瞄准了内阁中九个大学士位置而去的。在蒙古这种偏僻到皇帝都会忘了你的地方,拿什么政绩才能打动皇帝? 是以,最后弄来弄去,到蒙古草原上来的,都是些犯了错的官员,比如红丸政变中,受到牵连,但没有下狱的,南直隶平叛中,和叛乱士族不清不楚的,再比如一些被都察院纠合出来的。 和现在地方流行的,让监狱中的犯人发挥劳动力,进行垦荒、修路、筑城等劳改事务,官场上也发扬了这一优势,犯错的士子剥夺了功名后,直接发配乡下边疆去教书,而犯错的官员,也只是好一点,保留了官身,但也发配到边疆去当官,管理庶务,而且还是全家都跟着去。 而且,有污点的他们还必须做的好,否则全家这辈子都老死在大草原上吧。面对家族的重担,这些官员只能打点精神,努力办差。 就比如倒霉催的知府陈鑫,只是因为一时糊涂,逾越了职权,便被拿下,送到了大草原上,而且是全家相随,他的妻子,他的子女,乃至他府中和他有点牵扯的同族都发配来了。 对于官员犯错,朱由校从来都不手软,而且还是直接的株连,一人犯错,全家乃至一些亲族跟着遭罪。 好在陈鑫的错误不是很重,他因此分到了个还算好的地方,白城,也就是原来的察罕浩特任职。这里地理优势十分优越,有通向锡林郭勒的山谷,又和辽东联通,将会成为左翼蒙古的政治经济中心。 显然和关内不同,这里靠近省府,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至少衣食住行等不会太差。 在将骑兵全部派出去,处理完了几十万的蒙古部族后,朱由校就带着剩下的步兵开始了整改和练兵。 也就有了现在这壮阔的一幕。 从天上来看,以朱由校的中军大帐为中心,无数帐篷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周围,这些帐篷并不是凌乱分散的,而是一簇一簇的聚集在一起,而每簇之间,都会留有巨大的空隙。这是预留下来的练兵场。 在南面,一簇一簇的帐篷群落还有意识的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通道,通道的尽头,便是镇北关了,另一头则是朱由校的中军大帐。无数的车辙碾压之下,大道的草几乎都没压死。 由于长时间的屯驻和大量物资的输送,从镇北关到沈阳之间都紧急的修筑了一条宽大的水泥马路,和之前京师到沈阳的马路相联通,方便朱由校和京师内阁的交通往来。 早上锻炼完毕,吃过早饭后,朱由校便开始骑着马,在军营巡视,查看各个部队的教育和训练。 不同的部队之间,进度不同,训练方式不同,因而每天展开的也不一样。 就像细柳军,由于成军比较晚,军中老兵也少,因而首先展开的,便是扫盲教育、信仰教育、忠诚和荣誉教育。先以此深化传统,形成氛围,意志得到洗礼后,之后展开刻苦训练就有了更高的承受能力。 而充当教师的,有从基层成长起来的本土军官,有外派的进士举人军官,也有天帝观的道士,他们教授的科目不同,内容也不一样。 在军中,天帝观的道士是一群另类的存在,他们不算在编制之内,也没有军衔或者职位,他们的品阶是按照内府走的,负责的也是思想领域的统一,心理辅导和救死扶伤。 他们的军营是单独的,里面除了道士外,还有很多的江湖郎中以及女护士。这些护士的来源要么是一些犯官的家属,要么就是现在从草原上直接抓捕过来的妇女,甚至,在这里还有到处乱跑的小孩子和需要人照顾的婴儿。 从军营规矩上来看,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混乱,但却奇怪的显现出一种温馨感,很多训练苦闷之余的士兵最喜欢在这周边流连忘返,不论是看看偶尔靓颖闪现的护士,还是看看那些可爱的孩子,都能让他们排解心中积郁的情绪。 而朱由校对这种情况,只要干什么,也是乐于见到的,而且这也是他希望天帝观所做的,传播积极向上的民族精神,救死扶伤,收养老弱。 每天,巡视的时候,他也是最喜欢到这里来逛的,不说可以安慰手受伤的军士,又可以放松自己。这不,在里面转了一圈后,他身边立刻多出了好多小孩子。 他轻轻踢动了下脚,将一个三四岁的大小,穿着开裆裤的,正抱着他小腿猛啃的小屁孩踢开,然后对着跟来的勤务兵说道,“将东西拿出来吧。” “是,陛下。”勤务兵应了声,然后解下了身后的包袱,里面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一些麦芽糖,不过在这个连盐都是稀缺物资的时代,这些在现代人看来只是寻常甚至低劣的东西,却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不说这些蒙古族的孤儿,及时很多大人都吃不到。 麦芽糖刚一拿出来,勤务兵就被一群小孩子给围住了,一双双发自本能的,带着对糖分无比渴望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好在这样的场景年轻的勤务兵处理了多次,对这些亮晶晶的眼神早就有了抵抗力,不然换个人来,还真的要手忙脚乱。 “哈哈!”看着这一幕,朱由校畅快的大笑起来,随后,他也不管被围住动弹不得的勤务兵,带着侍卫走了。 任由胯下宝马信步由缰,朱由校是走到哪里,看到哪里。 细柳军中,到处都是读书声,朗读生,还有他熟悉的,阿啵呲嘚的拼音声,普通话和汉语拼音正随着军队的增加而逐步扩散,在朱由校有生之年,他很有希望看到这门汉族通用语普及到整个帝国。 除了读书声外,还有些演讲声,或是慷慨激昂,或是低声诉苦,或是郑重宣誓,种种情况,不一而足,虽然情形各有不同,但总的来说,处于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 漫步之中,很快就出了细柳军的范围,到了,羽林军的底盘了。 和一派朗朗读书声不同的是,这里确实一片肃杀和秋风瑟瑟的气氛。作为老兵最多,一切中央军源头的部队,这里的各项军队建设一向都是最好的,不论士兵的训练,思想教育,军医制度,技能训练,一直傲视所有部队。 此刻,李捕鱼带着人正在演练的,便是最新的军阵战术了。朱由校刚一出现,就被同样在巡查的训练小股的李捕鱼给发现了,他立刻就带着参谋部的军官小跑着过来。 “参见陛下。”尽管身上还有着甲胄,但李捕鱼依然行了个大礼。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崇敬,对于李捕鱼来说,皇帝陛下的军队建设,才能实现了他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梦想。 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以及,饮马捕鱼儿海。 “都起来吧。”朱由校挥挥手,脸上有些无奈的。对于李捕鱼的态度,他说过几次,在军中不用这么繁琐,只是对方都不听,每次只要不是处在战时,他都是如此,搞得其他人都很不情愿和李捕鱼一起面圣。 毕竟身为军中第一人的李捕鱼都跪了,你还能不跪? 不过,到没人对李捕鱼的所做作为有所微词,毕竟作为军中三李之首,他们三人的脾性和想法都被流传的甚广,李捕鱼心中的所思所想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二。 “新的战术排布训练的怎么样了。”等人都起来后,朱由校问道。 “进展很顺利,二式火枪威力十分强大,在撤去了长矛方阵的遮蔽后,光靠火枪射击,也能抵御骑兵的冲锋。”李捕鱼仔细的回答着,然后详细的描述了一番训练情况,这些战术都是朱由校设计的,他自然听得懂。 一边听,两人一边探讨着,而其他人都在旁边等猴子着,至于训练,则依然不停,排兵布阵的十分热闹。 从张家口出发后,经过一路的战斗,朱由校发现军队的战术建设有些落后了,天启二式火枪的破甲射程只是比一式多了十五米,但却是个质的飞跃,而且不光如此,在有效射程上,二式火枪完爆一式,达到了惊人的两百米。 这个距离上,只要不是铁甲,都能造成大小不一的伤害。 从生产工艺上来讲,二式更加的快速了,毕竟卷铁皮只能人力来,但是使用锻造钻孔却可以使用水力机械,这种速度快了不止一个量级。从人力到水力,并无什么技术上的难度,只是一个生产方式和思维上的转换。 以目前的一个月两万多只的产量,足够朱由校大量使用和训练了。 在撤去长矛手的遮蔽后,火枪手密集阵列的威力,足够碾碎一切步兵和骑兵,太过密集的骑兵充分有大炮,而分散的冲锋有火枪招呼,在分散些……..呵呵,你在说笑么,分到火枪都杀伤不了多少的程度,这样的骑兵还有威力么? 敢分到这么散,羽林军的骑兵统领分分钟教对方做人。 故而,见识到实战中火枪优良的表现后,朱由校便动了将长矛手裁撤的心思,毕竟在整场攻防当中,他们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只是,后来考虑到作战环境的复杂多变,朱由校还是保留了这一近战冷兵器单位,只是,人数却开始大幅度的削减,每军只保留五千人,一个旅的编制。 而且,这五千人并不是单纯的长矛手,朱由校准备按照一些特种部队的想法来培养他们。当然,不是后世的特种部队,只是纯粹的,多功能突破渗透近战的全能部队。 现在,军工部已经能够大规模炼钢了,虽然每次出产的数量比较少,但多开几个平炉就好了,在这个年代,能够大规模炼钢就是一种优势的领先,成本什么的,在国家层面来说,反而不重要了。 大量人力物力资金的投入下,钢铁厂出产的各种钢料,除了供应硬件的更新换代和消耗外,也能勉强供应一个旅的步兵全钢装备的消耗了。 长矛,陌刀,全钢胸甲,锁子甲,弓弩、绳索、军刺等等都是这些人的装备。里面随便一个小兵都是着双甲后都能健步如飞的角色。 以钢片串制而成的裙甲和锁子甲,外罩结实的胸甲,头戴钢盔,全副武装下,他们就是正面冲击的人形坦克。 如此重的装备,自然要求入选者都是些力大身不亏之辈,而他们身上钢甲、锁子甲,都是精练的装备,甚至能够近距离的抵抗火枪的冲击。这些家伙往往身着重甲,扛着长柄陌刀,列阵冲锋之下,往往火枪阵列都不一定能够阻止。 受此影响,骑兵当中也有好多人叫嚣着,要原样复制这种重型兵种,不过朱由校除了一开始心动外,后面却是坚定的投决了,火器时代已经渐渐来临,这些古老的近战兵种终将被淘汰。 而他之所以配备五千步兵,还是考虑到了多样化作战的需求,但就算是这样,也严格限制了数量,并且他们还要训练很多侦查、刺杀、渗透等特种作战的技能,以便价值最大化。 所有部队的随军骑兵以及骠骑、骁骑两个骑兵军,依然是以胸甲骑兵为主,只是其装备逐渐换成钢制的罢了。不过饶是如此,整个大军的情势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五千重装攻坚步兵,一万胸甲骑兵,五千人的炮兵及后勤兵,三万火枪手。多个兵种,构成了一只完整的大军。 而且,不光是兵种变化,炮兵中,李捕鱼和李陶两人,又开始重新要求加上远射程的加农炮,以及大口径,重量尽量轻的红衣大炮。 聪明人都能举一反三,如此巨大规模的大军行动,也让他们两人跟着成长,尽管这次没有用到这两种大炮,但看着解释的城墙,以及山地,他们脑海中都能估算出,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装备能够发挥出更大大威力。 对于他们的请求,朱由校一概照准,没有丝毫的不耐。 战争本就是这样,随着经验的积累而逐步增加,不光他们在学习,在成长,朱由校也是如此。 【作者题外话】:(抱歉,地理学的差,弄错了大兴安岭的方位,大兴安岭是在察罕浩特的右侧,那个山谷就是穿过大兴安岭,通往锡林郭勒的,而不是通往辽东,从察罕浩特到辽东是科尔沁草原,抱歉。不过皇太极和李屠的战争依然是发生在山谷内,只是草原的山谷罢了,有空我会去前面修改的。) 第三三六章 大明爸爸不要走,听我解释 在巡视了整个军营一遍后,朱由校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大帐,经过两个月紧锣密鼓的训练,这种战术改革的事情也差不多成型了。两只军队本就是从去年训练至今的,之前老式战术本就熟稔之极,而今不过是转换罢了。 回到大帐后,朱由校便开始处理公务,虽然国内有着内阁掌总,他不用时时关心,但内府和大都督府的事情,他却是一定要把控在手中的。若是出征很远地方的话也就算了,但现在只不过身在辽东,快马才三日的功夫,当然要事事关心了。 孙承宗各处边镇卫所的行动,沈有容带着舰队南下,以及四种船型的使用的反馈和修改意见,河北土地改革的进度,天下各省衙门的组建,帝国日报的发行,大明皇家银行逐步的推广,西班牙人来到上海港贸易。 等等一切,所有天下发生的重大事情,都呈现在他面前,供他翻阅。 只是,不等朱由校看多久,便有勤务兵来报,说汪文言和魏忠贤求见。朱由校准了之后,两人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声的叠唱,倒喊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恭敬的行礼后,得到准许,两人便起身站立。 “羊毛纺织厂建立的怎样了?”朱由校率先问道。 “都已经安排好了,在慢慢建立的城市中都设立了羊毛收购点,然后运往陕西进行纺织。这是目前出来的成品。”说着汪文言拿出了三块羊毛布,“这是粗羊毛、细羊毛和精细羊毛布。” “很好,很好。”摸着三块细腻、粗糙程度不一的毛布,朱由校十分的高兴,衣食住行用,衣派在最前面,因此任何一种布料的诞生都是一件大事,更重要的是,从此草原上就有了一种中原不可或缺的原料,如此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多谢万岁爷夸奖!”汪文言低眉笑道。趁着皇帝高兴,他便开始一一诉说最近商贸部的发展,尤其是天宫商号的发展。 商贸部下面,大多都是生产类的工厂,他们出货都是找各地的渠道商——士绅或者商人,而只有天宫商号不同,他是纯粹的渠道商。来自后世的朱由校知道,真正厉害的,还是渠道商,或许此时物资不丰富时,生产商比较牛逼,但过不了多久,在强大的利润刺激下,生产商一定会大爆发,到时候,就步入了渠道为王的时代了。 因为皇帝的重视,汪文言也极度的重视,他很多的精力都是放在了天宫商号的发展上,如今经过近两年的快速扩张,基本上每个府县都最少有了个天宫商号的货栈,专营各种杂货,规模十分的庞大。 随之一同发展的,便是一只庞大的运输队伍,陆路、河运、海运,直接或间接掌握的资源,十分的丰富。 就连如此的辽东,以及关外的那些小部落中,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天宫商号的身影,他们贩卖各种货物,然后换取珍贵的皮毛、药材、金银等,利润十分的丰厚。 听着这些,朱由校十分的满意,不枉他往内府注入了如此多的资金,如今的内府,才有了后世大财阀的一丝影子,只要握着这个钱袋子,那么后世的儿孙基本不用愁了。 说了大半个时辰,汪文言终于将各种事情说的差不多了,除了让朱由校对银钱收入有了个直观的概念后,便是大大夸耀了自己一番。 汪文言之后,便是魏忠贤了,这个老太监的第一句话,就让朱由校愣了愣。 “陛下,找到科尔沁和女真的踪迹了。”魏忠贤凝重的说着,然后拿出了地图,开始指点给朱由校看。 仔细看了情报人员绘制的简易地图后,朱由校才有了个大概的概念。看着地图上那都显得遥远的距离,朱由校砸吧着嘴,替对方心疼的说道,“这跑的可真够远的啊!” 除了这绘制的地点外,东厂的情报人员带回来的还有一些大致的信息。皇太极很强大,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靠着自己的智谋和魅力,征服了科尔沁,让对方整个部族都投奔过来,两个部族合二为一,往更北方迁徙。 当然,这里面的种种血腥、阴谋和背叛,朱由校不用看都能猜的出来,也不知道科尔沁死了多少上层贵族,最后才被皇太极兼并。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带着几乎五十万的人口和庞大的牧畜,来到了黑龙江河畔。 逐渐开化的冻土和快速生长的乔木将大量人口迁徙的痕迹给掩盖住了,让朱由校一直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但东厂不愧是东厂,其无孔不入的能力,简直绝伦。 东厂督公魏忠贤不顾艰险,亲自带人奋斗在一线,经过将近两个月日以夜继的搜寻,终于在白山黑水间无数小部族的口中,得到了皇太极的信息,经过秘密的探查后,基本能够确定了具体的地址。 目前,皇太极带着人,暂时居住在后世齐齐哈尔一带,休养生息。这个地方,距离镇北关有千里之遥,也难怪朱由校的部队搜寻不到他们。 “暂时先不用管他们,等到他们恢复了一些力量,在出兵往北方驱赶。”朱由校想了想,还是打算先放一放。 毕竟如今皇太极手下有着五十万的人口,对于东北荒僻地区,有着不小的开拓作用,而且,在那边,翻过大兴安岭后,便是呼伦贝尔草原了,在那里还有不少的蒙古部族生活着,起码也是二三十万的人口数量,以皇太极的心性,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等他们聚集到一起后再出兵。 朱由校此时并不像对女真赶尽杀绝,他只想不停的驱赶对方,让他们一直往北,往北的跑,北边跑不动后,在往西边跑,最好从西伯利亚,一路跑到俄罗斯最好。 对于皇帝的这个想法,魏忠贤是了解的,不过他并不清楚皇帝为什想这么做,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个方面努力。 见陛下计较一定,他又笑嘻嘻的说道,“陛下,在女真那里,我们还联系到了一个汉人,对方说愿意给我们党内应。陛下若想要让皇太极继续往北,甚至往西,这个人应该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哦,是谁?”朱由校很感兴趣的问道。 “…….” 魏忠贤低声说了个名字,却让朱由校浑身一震,想到这个人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以及他此时想要投诚的想法,朱由校不禁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对于皇太极,朱由校还是有些了解的,女真在他的手上才是最真正的兴盛起来,从一个部落发展到了国家,他尤其注重对汉人的使用,在他手下,大量的汉奸涌现了。想必此时,这个人在皇太极手下还是蛮得信众。 “这个棋子得好好把握住,你可以允诺他,只要按照我们的要求来办事,朕可以准许他事成之后归国,既往不咎。” “是。”魏忠贤领命,“有了陛下这句话,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奴才一定让他引导着女真一路向西。” “如此,爱卿费心了。”女真的踪迹找到了,朱由校就大大放心了,这个部族一去,其他散落在白山黑水间的小部族便不足为据。 那些部落大都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最先进的也不过是如野女真一样,靠着原始的手段渔猎和放牧,连耕作都没有发展起来,如何是大明先进文化的对手。 真个东北平原,地域广大,隐藏在层层山峦和树木之下的,是肥沃的黑土。如今,羊毛布的出现,以及棉花棉布的大规模应用,已经让大明具备了在东北开垦的条件。这么大的底盘,足够安置下几百万的人口了。 更不要说那深山老林中无数的巨木,是建造战舰的必备材料,虽然他如今在开发钢铁龙骨,但对于战舰来说,沉重的钢铁会降低战舰的承载能力,并不是正途,大型运输船用用还行,若是战舰用,将会笨重的无法想象。 见皇帝又陷入了沉思,汪文言使了个眼色,魏忠贤顿时了然,两人微微行礼,然后悄瞧瞧的退了出去。 正巧,他们出来后,刚好碰到了正想要进去通报的消息的勤务兵,魏忠贤伸手一栏,“陛下正在沉思,不是什么要紧消息,就等下在汇报吧。” 说完,他也不管其他,飘然而去,汪文言也是紧跟着就消失了,两人的事情一大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虚耗。 原地,只留下一脸纠结的勤务兵,伫立在当场,愣愣的想着,朝鲜使节团想要见陛下到底是要紧事呢,还是不是。 郁结了半晌,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通报。好在,他也没等多久,朱由校就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他一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帐,便知道自己又走神了,而魏忠贤和汪文言应该也是在这个时候走的。朱由校笑笑,并不以为意。两人的离开是他以前下过的命令,毕竟他不知道自己何事走神,若是对方还有事办,岂不耽误时间。 故而他曾经命令过,见他沉思,无事者自行退去,还有事奏报或打断他,或原地等候。不过,退去的有,等待的有,打断的却是从来没有,哪怕是孙承宗、徐光启,都从来没有打断过朱由校的沉思。 “进来吧。”见外面有人等候着,朱由校便开口。 “是,陛下。”勤务兵应了一声,进来后禀报道,“启禀陛下,朝鲜使节团求见。” “朝鲜使节团?”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朱由校一愣,好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去年冬至大朝时过来朝贡的那个团体,“没想到他们还没回去啊!”朱由校暗自嘀咕了一句。 去岁的冬至大朝会后,日本使节团,准确来说,是萨摩藩的使节团在朝会结束后不久就回去了,毕竟他们不是正经的团体,只是代表了地方一个大名,而且他们也没有怀着多大的希望,只是希望这种告状的行为能对如今声名鹊起的东海三王有所牵制。 毕竟,大明的剧烈变化,不是呆在这个国家中的人是无法深刻感受到的,甚至就算如汤若望般这种外国友人,若是不深入官场,不深入民间,也是感受不到那种变革的大势,更何况远在千里之外的日本。 在如今日本的眼中,大明虽然还是很强大,但那只是在陆地上,在海上,没准萨摩藩的力量都要更加强大。连萨摩藩都对付不了东海三王,更不要说大明了。 和萨摩藩的使节不同,朝鲜的使节团就一直没有回去,而是呆在了会同馆,一直等着明皇的回应。当然,换个角度也可以说得通,他们这些人在朝鲜国内其实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他们来大明其实是政治避难的,同时也寄希望于大明,能够帮助他们复国。 此时朝向依然是光海君当政。他是在壬辰倭乱中成为世子继而继承王位的,只不过,他受到明朝承认较晚,因而王位一直不稳,在历史上,天启三年,现在朝鲜使节团的李倧将会发动政变,将光海君赶下台,自己登基。 由于是被废的,光海君没有庙号、谥号,而且朝鲜用明朝的年号,故此,他最终也只得到了一个光海君的称呼。 不过,这个历史上却有了极大的不同。虽然光海君一直奉行不背明、不怒金的中立外交政策。只是,这种两面不讨好的策略并不能保全朝鲜,在女真受到了极大的损失后,皇太极便带着军队入侵朝鲜,从中劫掠三十万人口和大量物资,补充自己的损失。 并且,还逼迫光海君签订下了城下之盟,成为女真的从属之国,而光海君也光棍,他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铲除异己,大肆杀戮对他王位有威胁的亲眷。 他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女真势大,我投降,等到明朝赶跑女真后,我这边杀的也差不多了,有资格继承王位的都死了,大明想不用我都不行,他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想,但行动却出了差错,让李倧带着人跑了。 于是就有了朝鲜使节团在朝会上向大明哭诉的一幕。 当时朱由校还挺感兴趣的,只是没多久就将这个蕞尔小国给抛之脑后,如今停驻在这镇北关外,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去帮李倧复国。 而留在京师的李倧等人,却等的煎熬无比,他们眼见大明雄威大发,将宿敌蒙古大的丢盔弃甲,半个蒙古草原都被大明给占了,当真是羡慕无比,等知道明皇在辽东停留,他们就日夜希望,皇帝能够想起自己,帮助复国。 只是左等右等之间他们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皇帝仿佛忘了他们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朱由校却是忘了他们。 最后,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跑到镇北关,来到大军当中,求见朱由校。 李倧跪伏在地,痛哭流涕自己等人对大明是何等的忠心,是何等倾慕上国,若是大皇帝陛下能够帮助复国,定当年年供奉,不敢有违等等。 看着哭的满脸花了李倧,朱由校这才想起来,去年皇太极好像入侵朝鲜,然后签订了一个什么国书,将自己小弟抢了过去。 听着李倧絮絮叨叨的说着如今当政的光海君如何不是,如何如何的阳奉阴违,就连当初万历要求他派兵都不情愿,心有怨怼之情等等都倒了出来。 本来暗地里李倧都在悄悄的联络人手,积蓄力量,打算时机成熟,就发动政变,然而这一切就让皇太极给毁了,唾手可得的王位就这样没了,他心中岂能甘心,此时在朱由校面前,自然极力诋毁光海君。 看着说着光海君如何如何失德,如何如何不得人心,朱由校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个弟弟,刚刚被封为信王的朱由检,然后就脑洞大开。 不如,让朱由检去当这个朝鲜国王?! 这个脑洞一开,真是止也止不住,饶是朱由校洪荒之力都出来了,这个想法还是充塞他的脑海,让他的心蠢蠢欲动。 那……试试呗。 想着,他看向李倧和跪伏在地的朝鲜人眼神就不同了,声音冷淡的说道,“光海君种种行为,当可称之为大逆不道,真乃该死之人。” 说了许久的李倧没有听到回信,本来心还有些拔凉的,但这回皇帝发话了,而且还是直指光海君的正统性而去,那真是深得他的心啊!没错,就是这样,光海君就是大逆不道,该死,最好废了他! “陛下圣明,光海君不配为王!”李棕一脸的开心。 “光海君不配为王!哼,朕看李氏也不配朝鲜国王的位子了。”朱由校冷哼一声,猛然起身。 李倧正高兴着呢,谁知道皇帝话锋突然这么一转,竟然说李氏不配为王,这可是地图炮啊,李氏不配为王,谁还配?隐隐间,李倧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站起来的朱由校不等他答话,便猛然咆哮起来,“早年间,大明一直不承认光海君世子地位,尔等上代国王却不愿意废除,光海当政后,大明迟迟不予以承认,尔等竟然不思反正,反而让此等鼠辈窃据王位十几年。如此三番四次违逆天命,李氏有何颜面承大明之恩泽,据朝鲜之王位。” “来人,传朕旨意,以大明宗主之国名义,废除朝鲜李氏亲王之位,即日生效。传令三军,明日拔营,挥师朝鲜,灭此朝食,拨乱反正。” 怒气冲冲的说完,朱由校便甩开袖子离开,大帐中,只留下刷刷不停书写圣旨的文书,和呆若木鸡的李倧等人。 傻呆呆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哭诉,换回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李氏王位被废! 虽然朱由校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这其中是有原因的啊!大明爸爸,不要走啊!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第三三七章 长驱而入 上海港,军港区的船坞中。 此时这里正热火朝天,几艘大船停泊在这里,无数工匠在船舱内部忙碌着,有的在开除新的炮窗,有的在铺设新的直通甲板。 这里的造船厂是新建的,虽然没有能力设计和建造炮舰,但一些不算大的改动还是可以的。如今正在改造的,就是海军舰队中的两种主力船只,战列舰和巡洋舰。 沈有容的南下巡航本就有船只实验的目的,一款成熟的船型,本来就不是一次性做好的,而是要历经不断的细节修改,福船就是这么来的,从宋到明,终于成熟。天津船厂设计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或许在大体船型外观上没什么缺陷,但是细节上却不一定了。 就比如大炮的数量,三千料的战列舰就开的有点多,一百零八门大炮,一次齐射之下,差点让船只倾覆。而且,战列舰只开了两层甲板,让整个船只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而相较于战列舰的大胆,船舶设计师在巡洋舰上却显得十分保守。 单层甲板让巡洋舰的火力有些薄弱,在航行当中,沈有容明显能感觉到,这上面还有潜力没有挖掘出来。故此,正好趁着聚集运输船的时候,舰队的主力战舰就在上海港的船坞中进行一些改造,加一层甲板,开些跑窗,调整一些大炮的位置。 正好,战列舰要减少大炮数量,巡洋舰要增加大炮数量,两者刚好互补,将拆下来的大炮安装到巡洋舰上。 当然,这种调整改造并不是沈有容自己拍着脑袋想出来的,而是经过随船匠师严密讨论后决定的,由于回去天津船厂太耗费时间了,故而就因地制宜,在上海直接开始改造。相比于造船,这只是个小工艺,有着匠师的指导,很容易就能完成。 目前船坞中的这批船只就是改装后的最后一批了,而这边得出来的数据和经验,也将记录在岸,送到天津船厂,因为这个插曲,目前天津船厂却是停工了,准备等沈有容回来之后,验证完改造的效果在决定生产的工艺。 这个局面,沈有容也乐得见到,他对于四种船只的数量还有点不太满意,打算再调整调整,船厂停工也好。不过,战舰的建造虽然停下来等待更新的意见,但工匠们却没有闲下来,他们都跑去宝船的船坞了。 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加快进度,不然就目前这种修修改改的样子,到了年底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呢。 到了最后,在一番改动完毕后,战列舰改成了三层甲板的形状,大炮数量减少的不多,只少了八门,剩下刚好一百门大炮,分三层梯次布置。底层最多,中间次之,最上层的数量最少。但饶是如此,齐射之时,沈有容仍然感觉有点摇晃。 这种重心不够低不够稳的表现,让他对大炮口径统一的措施不是太满意,打算回去后调整下,将底层的换成更重,口径更大的重炮,使其和数量成正比,数量越多的那层甲板口径更大。 这其实才是风帆战列舰的主流,尽管在发展过程中有着短暂的口径统一时代,但又被大炮铸造技术,弄出了威力更大的卡隆炮而继续了口径分化的道路。 当然,朱由校对这些并不清楚,他只是出于为后勤运输考虑的原因而采取统一大炮口径的措施,在陆军上面,这一点体现的尤其明显,除了目前改为多功能兵种的冷兵器步卒外,像是骑兵、炮兵、火枪兵,都是以简洁为主,大炮口径也是一溜烟的一致。 因此,沈有容想要形成三种的梯次口径设计,恐怕还要说服他的皇帝,而且这个确实个有着超长眼光的人。在铁甲舰的时代,有着一款著名的战舰,叫无畏舰,这个名号的战舰,直接划分前无畏时代和后无畏时代。 对于无畏舰,朱由校了解的却不是很清楚,他唯一清晰记得的,就是无畏舰上面的大炮口径都是统一的。受此影响,在风帆战列舰的时代,他也采取了这样的措施。沈有容想要说服他,十分有难度。 最大的可能,恐怕还时调整第三层甲板的大炮数量,想要更加稳定的重心,大炮数量会多一些。 战列舰的大炮减少了,但巡洋舰的却增多了,在减少了上层甲板的火炮数量后,两层甲板共计多出了二十门大炮,也就是一侧十门,总计七十门大炮,和战列舰比少了三十门,一侧少了十五门。 由于战列舰大炮少的不多,故而巡洋舰上面的大炮数量并没有放满,而是等到从天津刚来的运输船运载来新的大炮后才全部填满。 对于飞剪船小型化的护卫舰,沈有容还是很满意的,超高的速度,弥补了一切的缺点,其在侦查和联络上的用途,极其实用,而相比之下,驱逐舰的作用就有些尴尬了,活力薄弱,速度却又比不上更大的巡洋舰,唯一的有点,怕是胜在体型娇小,比较灵活。 但在战场上,这点却没有多大的用处。从沈有容的角度来看,天津船厂这种综合盖伦船和飞剪船特点自主创新出来的船型有些失败。对于这点,他有些自己的改进看法,要么提高驱逐舰的航速,使其达到巡洋舰的程度,要么在目前不降低航速的情况下,增加大炮的数量和威力。 不过,这些改进,确实要等着回去在说了,上海这边可没有验证的条件和时间。 一番等待后,在五艘战列舰,六艘巡洋舰改造完毕后,整个舰队彻底准备完毕,带上大明帝国银行铸造出来的红铜币和银币后,四十三艘战舰的庞大舰队便扬帆起航,朝着中南半岛而去。 整个舰队当中,充当主力的战列舰和巡洋舰共计十一艘,这样的力量,放在南洋已经不弱了,毕竟荷兰和西班牙在这里的正轨战舰力量也不过如此。 和前次不同,这次不论是沈有容还是随船的匠师都慎重了许多,人也勤快起来,在甲板上到处跑来跑去,搜集各种数据和航行情况。没办法,现实教了这群傲气的工匠们如何做人,现在没人还觉的经过大量顶尖工匠设计出来的船型布局十分完美。 甚至就连沈有容也开始发挥羽林军的传统,让下面的水手开始讨论建议,到底对火炮数量的布局有何想法。 经过一次毁灭之后,帝国海军舰队是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的用实际来检测了,沈有容现在能做的,就是在经过这次实际航行后,尽可能完美的将船型布局给确定下来。 目前天津船厂储存的大木料,足够建造六十艘左右的主力战舰,这是现在整个大明巨木料的储备了,真是用完就没有了,必须等到明年年底,阴干的东北巨木成型后才行。因此,沈有容这次的航行十分重要,等到具体数量和细节一确定后,便要大肆建造。 到时候若真的还有什么隐患,那么其成本可就更加巨大了。因此沈有容必须做到尽善尽美,这无疑让他肩头的担子非常的重。 不过沈有容却更加习惯这样的生活,相比于解甲归田,在家无所事事,他更加喜欢身处在船上,在军队中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才有意义。 明朝九边,大同镇总兵驻地,大同府。 孙承宗带着人马,缓缓来到了这座城市。边镇的改革十分的顺利,在辽镇实际上已经裁撤的情况下,蓟镇一点难度都没有,上至总兵官,下至一个小兵,全部都恭顺的接受了情况的变化,纵然有些怨言,但却不足为据。 而这里的土地和人口,也全部都归属到了河北行省巡抚衙门的治理下,蓟镇解决后,便是两个新分解出来的小边镇,昌平镇和真保镇了。这两个一个靠近京师,一个驻兵在保定,都是属于河北省范围内,在京师城防军虎视眈眈之下,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有卫所土地的全部都分下去,没有土地,属于战兵的则拣选精锐,被京师城防军收编,剩下不够格的,要么解甲归田,要么被当地警局招揽过去,要么就是成为了当地的民兵训练使之类的。 他们怎么来说都上过战场,纵然油滑,但也比其他人要好些,只要不是真的上战场,只是面对百姓和训练民兵,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种种措施下,接连三个边镇就解决了。 而后下一个目标,便是总兵位于大同府的大同镇了。 此刻,府城外,知府和总兵一同出门迎接,孙承宗见状,也和策马行于他身边的赵率教一起下马,随之一起下面的,还有身后几百名有着不同肢体残缺损失的士兵。 他们是朱由校送回来的伤兵,缺损身体后,他们并不适合在部队继续待下去了,有的选择去了军校当教官,有的被分配去了警局,而大多数,被朱由校发回了原籍,成为当地城防军军官。 之前三个边镇都在河北境内,那里的京师城防军早就成型,用不着他们,而接下来的边镇却不同,需要这些士兵作为中低层军官,搭建起城防军的架子来。 这也就是现在,只在边关几个省份推行城防军,若是等到全国推广的时候,伤兵肯定不够用,说不得朱由校还要强制退伍一批士兵呢。 下马后,孙承宗整理了下衣衫,等待着知府和总兵的过来,只是,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身后插着令字旗的快马疾驰而来,穿过大军,直接来到了孙承宗的身边。对于这个装束的快马,孙承宗自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因为皇帝经常用这种方式来交接和指挥国内的军事改革方案。 骑士下马后也不多话,稍稍行了一礼后,便将手中的公文递了上来。 挥挥手让他退下后,孙承宗验了火漆,确认信件完整后,便拆开来看。公文上面写的很简单,就一句话。 陛下以朝鲜李氏无道,不当为王,尽起大军挥师南下,讨伐无道。 “陛下这真是……..”孙承宗看了有些无奈,陛下真是想到一出来一出,说好的先灭掉蒙古,结果蒙古人只打了一半,却有趣揍朝鲜了。 不过对此孙承宗却不打算劝阻,如今粮食缺乏,继续远征蒙古或许有点困难,但去朝鲜毫无问题。朝鲜本身就是产粮之地,再怎么着也不会饿着十万大军。 “走吧。”将公文揣进怀里,孙承宗便带着人,在知府和总兵的小心伺候下,进了大同府城。 辽东。 浩浩荡荡的大军连绵不断,朱由校身在中军中,走的很开心。有了朝鲜这个目标后,他终于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尽管朝鲜去年被女真劫掠过,但经过差不多一年的恢复,应该还是有很多库存的。足够十万大军的吃喝了,说不定,自己还能多榨些出来,凑足去归化城的军粮,不用等沈有容的回信了。 大明并不缺粮食,只是分布不太均匀,多数是集中在地主老财家,而农民手中却不多。由于有着海运,朱由校自然是在江南买粮食,但以目前的产量来看,之前收购的粮食差不多是江南的极限了。 毕竟这里商品经济发达,很多人种的都是桑树棉花之类的经济作物,粮食却没多少人种。因而朱由校一通收购后,也都差不多了。 而至于其他省份,朱由校几乎不想考虑,粮食其实并不值多少钱,但真正重要的昂贵的运输成本。要运三百斤粮食到草原上,那么路途中就要消耗九百斤。由此可见其中的浪费,而朱由校却是不能容忍了,也就有了沈有容南下购买粮食的行动。 哪怕是多了这么多的距离,但胜在没有损耗,更没有习惯性的漂没,这也是朱由校宁远绕道海外的原因。 只是,沈有容此时才刚刚出发,等到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因此,朝鲜适时地出现,顿时让朱由校想起了这个差点被遗忘的国度。有了朝鲜的粮食后,足够自己灭掉林丹汗了。 身在大军中,朱由校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却也有人不太高兴,比如原本历史上继承了朝鲜王位,并被后世尊称为仁祖的李棕。 李棕骑着马匹,满脸郁闷的跟着,已经基本上完成了骑兵化的大军,行进速度是非常快的,尽管绝大多数士兵只敢抱着马脖子慢慢小跑,但一天上百里的行程也是不在话下,没几天就到了虎山长城脚下。 等到了这里后,一座浮桥早就搭建好了,士兵们都不用下马,直接崔东马匹走过去就行。 看着宽阔的鸭绿江面,李棕是满脸的忧郁、惆怅和世事无常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想到,求大明爸爸帮助,结果却帮助成这样了。 王位都被废了。 身为朝鲜的宗主国,大明是有这个权利的,起初第一代朝鲜王,还是明太祖朱元璋册封的。既然有册封,就会有罢黜。就是是罢黜掉李氏的王位,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面对这种情况,李棕很想反对,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在经过一番调整后,李棕终究还是恢复过来,殷勤的跑前跑后,介绍朝鲜的局势。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从中得利,李棕的想法很简单,朝鲜李氏已经很久了,固然经常被手下限制住,但潜藏的势力人脉还是很广泛的,因而在接下来的变革中,李氏绝对会有一个还不错的地位,只是其重要性,就要看皇帝的抉择了。 而且,这个最后的位置,还不一定是李棕担当,故而为了避免在杀出个程咬金来,李棕就天天在大明皇帝面前出现,就是为了之后朝鲜政局的主导地位。 朝鲜半岛是一个南北方向的半岛,其地形从中一分为二,北部为山地丘陵,矿藏丰富,西部沿海为平原地带,因而农业人口多数都是集中在这里,这种平坦的地带,十分适合骑兵的驰骋,故而皇太极的带着人度过来鸭绿江之后就一帆风顺。 今次换成朱由校也是如此,过了鸭绿江后,阻力少的可怜,被女真摧毁的军事力量,光海君还没恢复过来,哪里会是朱由校的对手。 而且,身为朝鲜的宗主国,朝鲜的百姓对于大明人士依然充满着崇敬,在何况朱由校军队纪律又好,秋毫无犯,只是打着罢黜李氏的旗号,这让当地的百姓和守军怎么可能反抗的起来。 当然,其中李棕也发挥了很大的力量,他毕竟已经在准备秘密政变了,怎么可能对地方官没有联络拉拢,此时为了在未来获得更好的地位,他的潜能全都发挥出来了。 几乎是毫无抵挡的,大军一路顺畅无阻,就这么来到了朝鲜王都,汉城之下。 十万大军,人人骑马,这威武雄壮的一面,登时令聚拢军队,打算死守的光海君心中发抖,斗志几乎全消。 去岁只是来了三万女真骑兵,自己这边就吃不消了,签订了城下之盟,而今大明却来了十万大军,我这该如何是好啊。 光海君苦恼着,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侍奉大明还是不够恭敬和坚决啊,不然何至于由此祸事呢。只是,此刻说什么也都晚了,光海君只能寄希望于守城,给明军造成大量伤亡后,自己退却。 李氏都要被彻底废除王位了,忠诚于李氏的人肯定会团结一致,死守城池。 嗯,大概会这样吧。光海君默默想着,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去。 【作者题外话】:跟编辑说,我想太监,结果却被他逼着写下去,哎,人生苦短啊! 第三三八章 算无遗策崔鸣吉 朝鲜王都,汉城。 整整十万大军在汉城大门前安营扎寨,连绵的军帐,看起来十分的壮观,来到这里后,朱由校并不急着攻城,再怎么小的攻城战,在这个时代还是必不可免的会有伤亡,而这却是朱由校不愿意见到的。 他手上这些经过基础识字教育和思想教育的士兵可是很宝贵的,都是未来基层的官员,可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这一路南下,亮出皇帝的招牌后,朝鲜几乎望风而降,就算有些许抵抗,也在大量火炮进攻下,瞬间瓦解。不过,路上的顺利,并没有让朱由校盲目,强行攻城的损失有点大,他便打算从内部瓦解朝鲜。 因此,他便将凌阳君李棕放回了汉城,让其在内发动政变。 “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老实的按照命令办事。”看着李棕消失在黑夜中的背景,朱由校皱着眉头。 对于自身的安全,朱由校并不担心,沈有容抽调船只,并不是将所有船都带走了,还留下到了大概上百艘的福船,有这些船只,后勤是不用担心的。而且,以此刻朝鲜的军事力量,根本都不能对他的大军造成一点困扰。 待李棕彻底消失不见后,朱由校也返回了自己的军帐,他打算,若是今晚汉城并无动静,明早便攻城。朝鲜只是一个小国,要不是接下来他想要攻略日本,获得大量的白银,朱由校根本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过,以宗室为各地番王,倒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措施。对于东南亚那些土地,朱由校一直都垂涎不已,但是很多地方如中南半岛、马来半岛上面都有了成熟的国家和文明,赤裸裸征服的话,实在太难。 只是,尾大不掉又是一个问题。 “哎,真是头痛啊!”想着这些,朱由校不禁有些头痛,明朝庞大的宗室是个老大难问题,收缴他们的土地简单,削减爵位也简单,但是怎么让他们获得谋生手段呢。这可和勋贵不同,爵位一削减就完事了。 这些人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他的亲族,而他则是他们的族长,有些责任还是要负责的。将他们分封到南洋也简单,但是就怕到时候某个家伙一脑抽,勾结外人,来个图谋作反,那就不妙了。 有了封地造反,和单枪匹马,慢慢发展势力来造反,完全是两个难度级别的。因此,从帝国稳定安全出发,他对用番王代替属国统治者的想法,还是有些犹豫。没办法,这纯粹是出于帝王心术的考虑,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会这样想。 “算了,先拿下汉城吧,不管怎么说,安定好朝鲜,让其安分当自己小弟是没错的。”朱由校暂时抛下烦恼,打算明天再看。若是这李棕心诚,还是让其继承王位也好。 此时朝鲜的政局,在光海君的当政下,朝堂派系大致分为两个势力,一个是大北派,一个是西人党。 大北派是光海君的支持者,只是,在对待明朝和后金的问题上,两者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不,不光光是大北派,其他西人、南人、小北等派系朝臣,几乎都反对光海君中立的政策。 只是,见识过后金战斗力和明朝衰落的光海君一力坚持,才推行下去。不过,这就让其和当政的大北派渐行渐远,政局渐渐脱离光海君的掌控,无奈之下,他只好启用西人党,以期制衡大北派的李尔瞻。 不过,西人党的重新出现,却又导致了光海君的下台。历史上,天启三年,凌阳君李棕联合西人党,发动政变,推翻了光海君的统治。 当然,此时虽然略有不同,女真入侵提前,让光海君借助其力量,清洗了一些内部反对力量,尤其是王族子弟,更是被他杀了很多,但大北派为主,西人制衡的局面并无多大改观,只是朝臣们缺少了有力的竞争者,让光海君的王位更加的稳固了。 毕竟,此时除了他的儿子外,也就一个逃亡在外的凌阳君有这个资格了。 只是,他的诸般算计,在大明皇帝十万大军下就是个笑话,明皇直接斥责他违逆天命,不配窃据此等王位,甚至皇帝都有废除李氏的宗庙的心思。 内部政局混乱,外有大明皇帝虎视眈眈,诸多愁绪,让光海君根本无心睡眠,只是痛饮从大明高价买过来的宫廷佳酿,看着宫女翩翩起舞,此时也只有美酒和美色能够麻痹他了。 却说这边光海君烂醉如泥,那边凌阳君李棕踉踉跄跄的,带着几个随从出了大营,消失在黑暗当中。 历史上,他于天启三年,联合西人党的七八个大臣,以及汉城的训练大将(相当于秦良玉这个职位),密谋发动政变。 政变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出来的,实现的准备,密谋,以及联络感情,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因此,和汉城内残留在朝趟上的几个西人大臣,他的关系十分的好的,稍稍和守门将军串联下之后,他就进到了汉城之内,来到了阳明学者崔鸣吉的府邸之中。 “沧浪先生,先生救命,先生救命!”见到崔鸣吉后,李棕如同见到了主心骨,登时神色慌乱,苦苦哀求。 “大君且慢,将事情慢慢道来。”崔鸣吉见到李棕很意外,但见对方神色几乎崩溃,他还是柔声相劝。 “好的,好的。”崔鸣吉的话让李棕稍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后,他便将事情娓娓道来。从自己按照大家商量的,出使大明,然后等待,然后到辽东求见皇帝。所有的始末,巨细无遗的都和崔鸣吉诉说。 而崔鸣吉也不打断,捻着胡须细细的听着,时不时的还打断问些问题,尤其是关于大明当今天子,以及大明内部变化的事情。这些问题繁琐而细致,往往让李棕要搜肠刮肚的回答。 但好在,大明内部帝国日报和邸报的发行极其繁盛,这种明面上的消息都能在报纸上看到,故而他还能勉强应对。 李棕对崔鸣吉极其信任,是将其当做谋主看待的,因此回答起来也很耐心,并没有因为朱由校今晚发动政变的任务而不耐。 等听完李棕的回答后,崔鸣吉的脸色却是变得十分精彩,有惧怕,有惋惜,也有赞叹。李棕看了十分奇怪,就问道,“沧浪先生,何故如此。” “大明当今天子,真是一代雄主啊!”崔鸣吉如此感叹。 “先生,我知那天启皇帝是一代雄主,但如今却是明皇意图废除李氏王位啊,这…….”说到这,李棕已经隐隐有哭腔了,“我虽假意答应明皇,愿意发动政变,为其内应,但…….” 说着说着,李棕泣不成声,后面的话也乱的不成样子,连贯不起来。 “大君且先不要急切,事情还有转机。”哪知,崔鸣吉确实一脸微笑的样子。 “哦,不知希望在何处?”李棕抬起头,殷切的看着对方,连日以来的巨大的压力,让他都快承受不住了,此刻看到这位以智谋筑城的学者,顿时心中升起了希望。 越是在大明军队当中待的越久,他便越能感受到明军恐怖,那种全部骡马化的高速行军速度,威力无匹的大炮,犀利的火枪,每一件都让李棕绝望。 大明,根本就不是朝鲜能够对抗的,一路上那些反抗的城市便是明证。李棕开始只是冷眼旁观希望这些城市能够迟滞下明皇,后来却发现毫无用处,为了不再遭受损失,他便主动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加上大明宗主国的影响,才让朱由校畅通无阻,沿路城市望风而降。 “明皇为一代雄主,从其在国内的改革便能看出来,这样的人,每一句话都有深意。”崔鸣吉捻着胡须,笑呵呵的分析道。 坐在旁边,李棕屏住呼吸,认真的听着。 “是大君的主动求见,才让明皇动了念头,废除李氏,从这突然责难的事情看,明皇显然是临时起意的。而只要摸清楚明皇为何突然想要更换朝鲜王族,那么我们便能转危为安。” “转危为安!”这个词语,登时令李棕眼睛一亮,原本灰暗的脸色也忽然有了光彩。 “是的,只要我们号准了明皇的脉。”崔鸣吉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 “明皇只是斥责李氏背信弃义,背弃大明,转投女真,虽然这是光海君,但如今光海君为朝鲜王,自然也是李氏所为。而从你对那天求见的情况来看,明皇只是说要废除李氏王位,却不提推朝鲜的处理措施。” “其他处理措施。”李棕不明白了,一脸的疑惑,还要什么其他处理措施,废除王位不就是最狠的措施了么。 “大君要明白,废除王位只是对李氏的惩罚,而不是朝鲜。对朝鲜国,还有更过的。”说到这,崔鸣吉语气忽然阴森起来,“比如,内附!” 内附这个词一出,登时令李棕浑身一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某地本身是朝廷的属国,而后去国降阶,自请设立行政单位,是为内附。这是百度百科对内府的解释。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后,便能明白李棕为何对这次词如此恐惧了。 若是明皇剥夺了李氏的王位,李氏却不会灭亡,甚至若是继承王位的人特殊,他们还能继续自己的政治生命,但若是内府了,那么这里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李棕可不认为,大明的那些官僚会允许自己家族进入官场。 “大君放心,明皇并无要朝鲜内附的意思。”崔鸣吉安慰道。 “为何?”李棕疑惑不解。 “因为明皇说李氏无道,背信弃义。” “啊?”李棕一脸的惊讶,李氏取祸之道竟然成了朝鲜不用内附的理由。 “若是明皇有心朝鲜内府,便不会将李氏说的如此不堪,只会说李氏无能,不能庇佑朝鲜一地。因为李氏无罪,便能保全,保全之下,才能尽心配合。若只是想要更换王族,自然是怎么失德怎么来,这样才有理由更换王族。”崔鸣吉详细的说着里面的区别。 只是,李棕的神色却又是一惊,“那这样说,李氏岂不是更加危险,新的王族上位,李氏焉能有苟活之理。” “非也!”崔鸣吉摇头,“若是明皇留下李氏,那么新王绝对不敢动李氏一根毫毛。而处于制衡的考虑,明皇是一定会留下李氏的。再也没有比李氏更好的牵制者了。” 崔鸣吉这么一说,李棕就明白过来,好歹他也是经历过政治倾扎的,这里面的道道还是很明白的。经过这么一解释,李棕整个人却是轻松下来,再也没有刚刚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不管李氏最后的结局怎样养,自己的性命起码是保住了,整个李氏除了在王位上的光海君,目前也就是自己能够担当起大任。 不过,崔鸣吉的分析还未完,他继续说道,“新的王族上位,要么是从朝鲜内部选拔,要么,就是从大明国内派过来,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虽然前一种可能较小,但也不是没有。故而,应对这两种情况,老臣有两策。” “先生快讲。”戏肉来了,让李棕正襟危坐起来,认真的倾听。 “若是从朝鲜内选,那么大君要做的,不外乎是让明皇看到大君的心意,比新王还要忠诚的心意。”崔鸣吉谈兴大发,滔滔不绝的讲着,其神态,和后世的键盘政治局如出一辙。 “大明国内不是说明皇已经取消农税,开始全面征收商税,由此可见,当今天子绝对是利益至上者,只要大君保证,能够提供的利益远远超出新王,那么朝鲜王位定然会落到大君头上。” “利益!”李棕眼神迷茫,喃喃自语。 “对,利益,或者直说银钱,大君可效仿中原前宋和辽的前例,年供岁币,以为忠心。” “岁币!”这个词,让李棕浑身一震。 岁币这东西,可是和朝贡完全不同,岁币是白给,而朝贡大明一般都会返还东西,而且是几倍的返还。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番邦小国喜欢到大明朝贡的原因,赚钱啊。 “是的,大君,也只有岁币可以打动明皇的心意了。”崔鸣吉断然道,见李棕有些犹豫,他便反问,“大君去岁也是到朝贡的,明皇可有返还贡品?” 听到这问题,李棕一愣,便苦涩笑道,“没有。” 气氛顿时凝固,显然,崔鸣吉的分析已经彻底打动了李棕,只是,仍然有些难以抉择罢了。 过了一会,他才摆摆手,问道,“先生,若是第二种情况呢?” 见此,崔鸣吉没有继续催逼,而是接着说道,“大明内部,能够称王的,不外乎是帝室宗亲了,而老臣恰好知道,当今天子可是有一位弟弟的。” “弟弟。信王朱由检!”李棕低头自语。 “是的,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位了。朝鲜地近中原,和京畿隔海相望,往来方便,自然是信王的最好去处。” “难怪我刚求见时,皇帝还神色好好的,却忽然又翻脸了,原来是在为自己弟弟谋夺去处。”李棕满嘴的苦涩,小国就是如此没有办法,任由别人揉捏。 “大君勿忧,这个也好解决。”崔鸣吉却没有这样沮丧。“只要大君愿意供奉岁币,这也好解决。” “先生请讲。”李棕终于提起了些精神。 “策略和前面的一样,只是大君面见明皇时,先不要提岁币之事,直接承认李氏失德,不配据有朝鲜之地,请求内附,为大明一士绅即可。”崔鸣吉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建议令李棕直接颤抖起来。他的脸色更是苍白起来,几乎快晕厥。 “大君勿怕,明皇不会同意朝鲜内附的。”见李棕被吓得够呛,崔鸣吉赶忙解释,他也不停顿,一口气将原因说了出来。 “朝鲜地穷,山地多,不是膏腴之地,且人口不少,明皇要之无用,反而给自己增添累赘,若从军事考虑,只需要让出几个沿海港口给明皇的舰队停驻,明皇便会满意。内附不同意之后,大君便向明皇哭诉李氏有罪,愿献岁币以赎罪,年年供奉。” “如此,大君之王位,便可保全。” “果真如此?”李棕抬头,满脸殷切。 “的确如此。且殿下可以多多哭诉朝鲜之贫穷和人口众多,多说说日本的银山,相信明皇定然会转移目标的。”崔鸣吉肯定的点头。 若是朱由校在这,肯定会为这个叫崔鸣吉的大臣的分析拍案叫绝。从亚太地区的范围来看,的确如此。朝鲜若是让出了一些岛屿和南边的一些港口,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也就是对日本重要些,因为和日本隔海相望。 相对来说,库页岛的海参崴,以及北方的西伯利亚,对于大明来说,战略地位却是非常的重要。 而且,真正的难处,这崔鸣吉也看得十分的精准,朝鲜最大的问题,不是占领,而是利益。 这个地方的人民非常的顽强,中原王朝对这里用过很多次兵,都没有彻底占据下来,朝鲜一不是战略要地,二不是资源丰富的地方,明皇对这里应该没有多大的兴趣。按照崔鸣吉说的策略,若是岁币足够多,利益足够大,不愁明皇不动心。 崔鸣吉的一番鞭辟入里,展望未来的分析,登时令李棕振奋起来,他长拜道,“一切拜托先生了,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好说,好说。”崔鸣吉笑呵呵的扶起对方。想要实行后面的岁币计划,前提是夺取王位,而这个,反而是最容易的。 【作者题外话】:诚如书友‘刘晓荣’所言,有些地方写的很随意,因为那时候心态不稳,很急躁,现在也有这个样子,不过我尽量会调整的。后面的文会写的细腻些,尽量将这种艰难和变革写出来。 写的不好大家多多包涵。还有,现在暂时没有太监,别和我的丁丁过不去,还要靠他生娃呢。 三三九章 国太小,心太大 随着宗主国大明皇帝的亲征,汉城内的士气可谓极端低落,就好比父亲打儿子一样,几乎没有哪个儿子能够反抗。朱由校亲征朝鲜也是一样的效果,从这一路的战况就能看出来。 如今汉城的情形也是如此,不论是西人党还是大北派,都对光海君充满了怨言,认为是他的中立外交政策惹下的祸,只是目前没有其他能够继承王位的李氏成员出现而安稳罢了,若是李棕一出现,不用说啥,光海君就会被逼退位的。 崔鸣吉身为朝鲜国内的一代儒臣,还是很有威望的,通过他的触角,李棕接触到了很多,西人党官员,以及此时的训练大将,李兴立。 不用说的,当李棕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一切都不言自喻了,很快,在李兴立的帮助下,西人党发动了政变。 是夜,整个汉城灯火通明,杀声震天,在一片忙忙碌碌中,李棕掌控了汉城的局势,囚禁了光海君及其心腹李尔瞻、朴成宗等人。 第二天,天光大亮。 汉城的皇宫中,崔鸣吉正在教着李棕等下面见明皇的应对之策,“大君,你虽然此时接掌了汉城,但还需要明皇的成人和册封才能成为朝鲜国王。” “等下你见到明皇后,当先就哭诉自己无能,让宵小窃据王位,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然后你便以此为由,献上户籍黄册,言称要求内附。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有试探出来明皇的真是意图,才好进行下一步。” 崔鸣吉言辞凿凿的说道,只是,言语间,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定,不过因为低着头,李棕并没有发现。 “这一步真的要进行么,先生?”李棕心中有些惴惴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此时他的脑海已经全部被扳倒光海君的事情给弄得亢奋了,只以为是自己对明皇的恐惧而已。 “是的,大君,这一步是必须的,别忘了昨晚我跟你说的,明皇对朝鲜之地并无想法,只是因为李氏并不恭顺,故此想要换人。”崔鸣吉宽慰道。 “哦,好的。”经过昨晚的事,李棕总算是对崔鸣吉有了些许信任,并没有再多想,而是按照要求,准备好各种东西,写好请求内附的旨意,便出门去求见明皇。 他的身后,则是各个大臣,崔鸣吉也在其中,只是,一直智珠在握的他此时眼睛中忽然有了些许异样的神采。 “阳明祖师在上,保佑弟子能够成就如您一般的丰功伟业。”跟在李棕后面,崔鸣吉却是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其实,有一点崔鸣吉没说,内附,并不是必不可少,试探明皇的招数。想要明皇改变想法,岁币就够了。只要足够多的岁币,明皇肯定会考虑下,留下李氏到底是不是有必要的。 至于明皇到底是从国内宗亲挑选朝鲜王,还是从朝鲜本地挑选,都不重要。之所以解释那么多,他只是想要给李棕造成个假象,让他同意使用内附这一招数罢了。 朝鲜太小太小了,根本不能实现他的抱负,任他崔鸣吉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用不出来的。身为阳明学派的传人,自当向祖师看起,建功立业,只是,朝鲜却不是个适合的地方。 想着这些,崔鸣吉幽幽有些出神,身体只是本能的更在李棕后面朝着城外走去。 很快,出了城门,便看到连绵不断的军营,而此时,军营中已经是一片震天的喊声,各种荣誉即吾命的热血呼喊,被这些血气方刚的军人给叫出来,那种刚烈的气势,听得李棕等朝鲜人士心头发麻,汗毛炸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一群怎样的士兵啊。 等看到火枪兵的操演时,他们心头更是一遍冰凉震惊,这样的军队,别说见过,他们挺逗几乎没听过,人怎么可以这样的整齐,这样的毫不犹豫。 除了李棕稍微好些外,包括崔鸣吉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路的震惊,长大着嘴巴,看着训练场走着。 等来到了中军大帐,所有人心头都是极度的恭敬,诚惶诚恐的求见明皇。 此时,朱由校坐在中军大帐当中,正在看着一份资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沈有容航行测试后的资料和改进意见。 那些造船上的技术用语朱由校看不太懂,但沈有容想要将两层甲板改成三层甲板确实有些不太认同。 朱由校记得,这个时代是有多层甲板的战列舰,但是,那些并不是主力,甲板层数再多,但是用不上也是白给。最下面一层炮窗的开口,一般都在水线半米左右,这样的距离,只要风浪一大些,那么就会海水倒灌,根本不能打开。 这样这层大炮就废了,而往往,战列舰的重炮都是在下面的。因此,各国的主力舰队中,最经济实惠的,还是双层甲板的战列舰。大炮数量也是在七十五到一百之间。 其战斗力,和巡洋舰的炮数差不多。 “估计是没有验证过多层甲板的害处吧。”看着这个改进意见,朱由校几乎都能想出来沈有容改良的原因,没有吃过炮窗进水的亏。 “还算聪明,知道再验证下,让天津船厂停工,不盲目的生产。也罢,三层就三层吧,现在船小些可能有些拥挤,但若使用到了大船,双层甲板就不够了。”不其然的,朱由校想到了正在建造的宝船。 若是这些战舰在升个级,体型增大,沈有容的设计就差不多了。不过,这些都是最少明年的年底的事情了,今年,还是先这么着吧。 朱由校记得,历史上最大的风帆战列舰好像有将近五千吨的,换算成大明船舶的计量,那就是几乎上万料,这样的木船真可谓怪物,不过,这种船只根本不适用,战列舰扩展到五千到六千料就差不多了,再大就笨重无法使用,适航性都会下降 “那就三层吧,为以后的设计考虑,只是,现在这个炮口要抬高一些,最少要抬高到一米。然后数量战列舰和巡洋舰的数量要增加,而驱逐舰和护卫舰要减少。”朱由校想着这些,便做出了自己的批示。 西班牙人已经来到了上海,未来海上的战事绝对不会少,因此帝国的海军要尽快的成型,就算海员战术素养不行,但武器装备得跟上。 沈有容让天津船厂暂且停工的方法是对的,但并不适合此时。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全力生产,尽快形成大军。 “看来,还是要快点回到国内了,不然呆在外面,政务也不好处理啊。”批示完,放下笔后,朱由校长叹一声,“那些家伙怎么还不造反啊,朕都离开京师了,甚至离开大明的地界了,还犹豫什么,快造反啊。” 说到造反,此时,大明内部还真的有人在商量这些事情。 山东鲁王府,当代鲁王整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商量这事情,整个房间中,除了他两个人外,再无其他人。 看着眼前这人,鲁王朱寿鋐看着眼前这人嘿嘿之笑,他是第八代鲁王,上代鲁王死后无子,便采用兄终弟及的方式,让他当上了鲁王。 嘿然的笑声,让老者面子有些挂不住,苍老的眼神使劲瞪了瞪对方,才止住对方的嘲笑。 “你这老头,好好的衍圣公不当,跑过来找我干啥。”鲁王朱寿鋐饶有意思的问道。 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胤植老脸一红,有些期期艾艾,最后还是痛下决心,不要脸皮的说道,“还能干啥,还不是为了这均田地的事情。” 自从北宋灭亡,赵构南渡之后,这衍圣公的爵位传承就开始乱了起来。赵构南渡,当时的衍圣公带着嫡系全部南下,成了南宗,而留在山东曲阜的一棒子旁支,则被金人扶持起来,又册封了一个。 再后来,金人被蒙古打的放弃了山东,去了汴京,留在山东的孔家人又被忽必烈拉了出来,又册封了一个衍圣公。 因此,在某一段时间内,中原大地上,就有了三个衍圣公。后来元朝统一天下,衍圣公也就只有一个,都归了北宗。南宗的正统自动放弃了这个爵位。 而北宗那些人,是没资格进孔子家谱的,因此从法理上来说,山东曲阜这一支并不是正统。而且,随着世道混乱,山东为四战之地,曲阜孔家多次遭受夺门之祸,这里的传承早就没了。 除了孔子的名字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同。和出了个徐阶的松江府徐家,这曲阜孔家也不会干什么好事,欺男霸女,兼并土地,那是做的不要太爽。 只是,这一切随着朱由校的登基,却有些变化了。盐场、商路、漕运这些先不说他了,单单是现在正在执行的均分田地政策,就几乎要了孔家的老命。 孔家的田地并不比徐家少,这以分下去,那不是什么都没了么!故而,眼见着隔壁河北省分田地搞得如火如荼,当代衍圣公坐不住了,偷摸的找到了身在山东的鲁王,想要合计合计。 “分地就分地呗,跟我有啥关系。”鲁王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身份不同,还真的不是很在乎这些。身为番王,没了田地,朝廷总是要供养他们的。 “跟你没关系,那可说不定了。”孔胤植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话怎么说?”鲁王问道,对于自己的富贵生活,他还是很关心的。 “你不看报纸么?帝国日报,魏国公已经交出了自己的爵位,之前定国公又谋反,徐达一脉可谓衰落了,在之后,各种开国勋贵,靖难勋贵,都纷纷的交出了自己的头上的爵位,整个大明,除了那小皇帝的姻亲外,就只有云南沐家还保留这爵位了。” 孔胤植说出来的消息,让一直闭塞着,在封地里享乐的鲁王十分吃惊。明朝番王奉行的是养猪政策,只要你不出城,不结交大臣,随便你干什么。当然,不能太过分,引起众怒的话,皇帝也不会保你。 但是,偶尔强抢个民女,霸占几亩田地什么的,却是无人管束。这种逍遥日子下,养成了各种变态的番王,他们几乎不问世事,成天吃喝玩乐。 故此,孔胤植说出的事情,虽然从朱由校出塞后开始陆续发生,但鲁王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闻。 “这…….”鲁王听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勋贵完蛋了,接下来就该是番王,你们占了这么多土地,皇帝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等没了土地,又没了爵位,你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孔胤植嘲笑着说道。 还别说,这真有可能发生。 “那怎么办?”鲁王此时有些六神无主了,抓着孔胤植的手急切的问道。 孔胤植抽了抽,没有抽动,也就算了,他笑呵呵的道,“均分田地已经开始了,皇帝是不会收回成命的,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字。” “造反!” “你疯了!”鲁王傻傻的看着孔胤植。 “那你说怎么办。没了土地,你拿什么享受,更不要说到时候皇帝还会收回你的王位。”孔胤植翻着白眼,终于将手抽了回来,就这么一会功夫,整个手掌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红红的勒痕。 “这…….”鲁王一脸的纠结,根本下定不了主意。明朝的番王政策还是很成功的,至少这个时候就能看的出来。 “还是不要了,谋反不好,我是番王,皇帝怎么着都要给我一口饭吃,田地没了就没了吧,王位没了也就没了,正好我还能出了封地走走呢。”考虑了一会后,鲁王似乎是想通了,眼神中竟然出了一种希冀。 “真是个废物,人刀都举到头上来了,还不愿意,那你就等死吧。”鲁王的这种反应,几乎让孔胤植破口大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番王竟然是这个样子,就没有一个能有点志气的么 山东并不只是有鲁王一个,还有个横王和德王,他都分别的找过,但是那两个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不等他说完,见他话题有望那边引的迹象,就直接让人将他打了出去,真是差点没把他气死。 现在碰到个鲁王也是这样,不想着自己的损失,反而想着以后可以到处走走,走你妹啊!气呼呼的,孔胤植招呼都不打,直接甩袖子离开了鲁王府。 自河北真的开始分田地后,整个天下,几乎都炸了,所有只要家中有点土地的地主,都密切的关注河北,啊不,应该是帝国日报。这个时代又不是后世,来往不方便,也没有网络,甚至都没有正常的书信渠道,人们根本无法了解家乡意外的地方。 如今唯一的渠道,也就是全国给第都铺设了印刷点和报社的帝国日报了,这份报纸一处,几乎掌控了整个大明民间的舆论,引导着众多的风向。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校对报纸卡的十分的严,根本不允许有人涉足其中,甚至,他还发下圣旨,只要任何地方发现有人办类似的东西,当地锦衣卫立刻拿下,视同谋逆。 如今严令下,令朱由校将舆论牢牢把控在手中,也让他的均分田地政策,天下皆知。 百姓自然拍手叫好,地主可不一定了。而最最首当其冲的,便是山东了。本来这政策的实行,是要从山东开始的,只是被巡抚熊文灿给顶了回去。 但内阁并不罢休,又换成了河北,火烧屁股的感觉,终于让山东的大族,孔家感到了恐惧,陛下这态度十分坚决啊。 熊文灿顶撞,孔家也是出了力的,但是能顶第一回,却不能顶第二回,熊文灿也是要政治生命的,官没了,钱再多有什么用。等到河北一搞完,下个肯定是山东了。 发展到现在的孔家,除了一个名头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什么才学,什么品德,那是什么?能吃么,几个铜钱一斤?甚至,里面还混了些什么东西进去都不知道。 这个状态下,孔家走动走动,搞搞串联,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要不然怎么办,坐以待毙么? 只是,孔家的动作还算是慢的了。 山西、陕西等边镇之地是最早的,而相互勾结的,却是边军番王和士绅了,这边不光要分田地,还要裁撤卫所啊。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造反也是如此。 除此之外,湖北、四川,云贵,有番王的地方,就有人前去走动。整个天下,几乎是一片暗流涌动,真正平静的,还是要数安徽和江苏浙江等几个沿海省份了,没办法,他们都忙着做生意去了,根本没工夫去管这些破事。 田地?要田地干什么,这次西班牙人来到哈上海港,可是带来了马尼拉急缺中国货的消息,而上海的交易所此时正在组织船队出行,只要等沈有容的海军舰队从海外回来,那么便能出海了。 这要跑了这一趟,就要上万两银子的收入,还要田地干什么,种多少田才能赚上万两啊。 天下间的暗流涌动,虽然没有明确的报告,但徐光启是老狐狸一只,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异样的气氛,已经从各地的奏折反应出来了。 此时大明国内,东厂督公魏忠贤跟在皇帝身边办差,不在国内,东厂自然没什么大的动作,然而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可是还在的。只是,这种妖异气氛之下,他竟然没有查到任何能用的东西。 知道有人在串联,但不知道是谁,知道有人图谋不轨,但不知道是什么阴谋。这种隔靴搔痒的感觉,几乎让骆思恭气的吐血。 也让骆思恭在锦衣卫大堂上气的哇哇大叫,“彻查,一定要彻查,抓到一个就杀无赦。” 很明显的,各个地方的锦衣卫千户所有的已经被收买了,有的是被下面蒙蔽了,总之,锦衣卫是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了。 对于这种情况情况,徐光启倒是老神在在的,一点也不在意,和孙承宗沟通了下,发现他那边能够压的住后,便任由其发展。 皇帝不在,大军在外,就以为有机可乘么! 真当他手中的警察是吃素的啊,不说之前,各地巡抚本身就有个几千的抚标人马,就说这次下去之后,每个县都任命了警察局局长,按照编制来说,每个县最少有五百个警察。 除此之外,地方还有并未裁撤的卫所,纵然很多已经腐烂,但也不是几个废物番王能够动摇的。 更何况,京师城防军,山东城防军,江苏城防军,安徽城防军都是新建设的,和中央军无法比,但打打国内叛乱还是不成问题的。这四只军队,自己就有将近十万人了,四面出击下,徐光启表示,自己hold住,皇帝在外不用担心。 徐光启是铁了心了,不让皇帝插手,要独自一个人摆平国内的事情,这点老夫要是都解决不了,还怎么当这个首辅! 【作者题外话】:好累,才下班,呼呼,今天的还没码完,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大家多多订阅。 第三四零章 崔鸣吉,我信了你的邪啊 1 “陛下,李倧求见。”朱由校依然在瞎想的时候,勤务兵进来说道,他是见过李倧的,自然知道此时对方过来的意义。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晃了晃脑袋,摆脱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当然,他并不知道的是,国内,此刻真的如他所想,有人正在串联,想要搞些事情出来。 接到皇帝的口谕后,李倧十分的紧张,额头不停的冒着汗,手心也是湿漉漉的,毕竟如今算是行险一搏,若是所料有差….. “不可能的,怎么会有差错呢。”李倧摇了摇头,将这种荒唐的想法甩出脑袋。他正了正衣衫,低着头弓着身就走进了中军大帐之内。 一进去,他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直接就普通的跪了下来,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是一连串的叠声,那是助他扳倒光海君的朝鲜大臣,包括崔鸣吉在内的七八个人齐齐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对于他的行礼,朱由校坦然受之,而不是在紫禁城那样,让旁边的太监去将行礼的大臣扶起来。对于下国,上国当然要威严一些,这点心术朱由校还是有的。 “逆臣李珲如今何在。”朱由校威严的问道。李珲就是光海君的名字。 “已被压在大牢,正等待陛下审判。”李倧低着头说道,皇帝没叫他平身,他根本不敢起来。 此时他的心情十分的忐忑,惶恐,还有丝丝的不安,也不知道崔鸣吉的计划能不能实现,先以内府来试探皇帝,看他的态度,然后在根据其反应,决定岁币的多少。 李倧战战兢兢的回忆着崔鸣吉交代的各种判断措施,防止等下判断错误,给多了岁币。毕竟这些钱财都要以后自己来给,能少些自己以后的生活还能宽裕不少。 还未确定,李倧就不禁想象着自己登基后的生活。 “既如此,那大军便先入城,朕先见见这个胆大包天之徒,竟敢背弃大明!”朱由校的反应却出乎李倧的预料,皇帝根本没问他,而是直接要进城。 “这……”李倧迟疑了下,头也不禁抬起来,这一抬起头,他便看到明皇严厉的目光。 “怎么,绫阳君不同意么?”隐约间,李倧甚至看到丝丝的杀气在皇帝眉宇间弥漫。冷厉的目光,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寒颤,声音颤抖的回道。 “微臣不敢!” “王业泰,传令羽林将军,即可率领本部大军进城,控制城池,如有阻拦者…..”朱由校低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跪在地上,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李倧,忽然冷厉喝道。 “杀无赦!” “是,陛下。”勤务兵王业泰大声应道,而后,他便转身,从跪着的几人身后出去。 随后,朱由校也起身往外走去,等到出门,他的声音才淡淡的飘过来。 “都跟上吧!” 李倧几人如蒙大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快速的跟了上去。 “好强的威势啊!”最后面,崔鸣吉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越是强大的君主,其臣子越是过得如鱼得水,只有这样的君主,才能包容得住各种各样的臣子,包括他。 王业泰领了皇帝的命令后,兴奋的翻身上马,快速朝着羽林军的营地疾驰而去,营寨中不许骑马,但他身为皇帝的侍从,勤务兵,传令兵,自然不在此列。 和禁卫军中的很多其他士兵一样,他是勋贵的后代,其祖上,便是大名鼎鼎的王阳明,很其他勋贵一样,王家家中也有很多争夺爵位的狗屁倒灶的事情,只是,当代新建伯的儿子无后,他们家的争夺尤其激烈。 因此,在魏国公削爵求生后,当代新建伯当机立断,第一个响应,放弃了爵位。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勋贵放弃了家中爵禄。当然,也死抱着不放的,这些人,自然不会好过,在辽东驻防时,王业泰就听说这些人都被次辅徐光启給下了大狱。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来到了军中,成为了禁卫军的一员,进而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勤务兵,负责各种杂事。 相比于以前贵公子的生活,王业泰更喜欢现在,不仅能随着皇帝东征西讨,还能见识到各种不同的风景,若是自己以后也能独领一军,攻伐一国就好了,这样也不会辱没了祖先的荣耀。 带着这样的想法啊,王业泰见到了李捕鱼,对于这个目前的军中第一人,他是十分的尊敬的,不尊敬也不行,有些思想还没转过弯的,大刺刺的顶撞了几句,结果直接被打军棍直接下不了床的。 还有些情节严重的,直接被赶回家了,然后被家里人打的下不了床。这样的情况在禁卫军训练时时有发生,当然,如今是没有了,所有人都被调教的服服帖帖的,不服帖的此时都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将军,陛下命令,即可率领本部进城。”王业泰不卑不亢的说道,他毕竟代表皇帝,这个态度已经够好了。 “是。”李捕鱼也不含糊,在验证了印玺信物,确认命令是真的后,便直接下令。 “全军出发。” 很快,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所有羽林军的士兵都动了起来,不大会功夫,别列成了一个个小型方阵。 随后,依照步兵在前,火枪手在后,炮手最后的顺序,整个羽林军依次出发,缓缓从洞开的汉城大门进去。 而那里的朝鲜守门士兵,根本不敢阻拦,直接丢掉武器,跪在地上,恭迎上国大军的进驻,恭迎皇帝陛下的莅临。 此时,整个汉城都静悄悄的,昨晚是震天厮杀已经吓坏了这里的百姓,他根本不敢开门,全都躲在家中,拿着各种农具,警惕的守着。他们猥琐在门窗后面,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况,很自然的,羽林军雄壮威武的被他们看在眼中。 “这是,大明的军队。该死的,竟然是大明的军队来讨伐王上。”此时此刻,这些老百姓才知道城外到底是何人进攻。明白真相后的他们,直接浑身瘫软,手脚冰凉。 和京师的老百姓一样,汉城的老百姓也是比较关心政治的,他们尤其清楚,若是大明的军队过来讨伐,究竟代表着什么。 民心,登时在此刻溃散。 这也是光海君封锁消息,不让百姓知道的原因,太打击士气了,士兵的维持已经非常艰难了,若是百姓再乱起来,不用明皇攻打,光海君就被京都的百姓给弄死了。 当然,这些暗地里了发生的事情,朱由校并不知道,他随着大军入城后,便直接去了汉城王宫,到达地点后,禁卫军直接接管了这里所有的防卫。 等到朱由校坐在大殿上,命令带光海君李珲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你就是李珲?”看着下面狼狈不堪的朝鲜前国王,朱由校有些好奇。 毋庸置疑的,他的中立外交政策,以后世的眼光看来,是正确的,小国,也只有这种左右逢源的政策才能保全。 只是可惜的是,他生错了时代,若是在后世,他或许还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政治家,但在这个被儒家文化所侵夺的朝鲜,李珲就只能是个抗拒天朝威严的而被剥夺王位的倒霉蛋。 跪在地上李珲并没有回答朱由校的问题,只是闭目垂手,不言不语。 “大胆李珲,陛下问话竟敢不答。”见李珲沉默不出声,不放过任何机会表现的绫阳君李倧立刻跳了出来,大声斥责。 “算了,也就这样,没什么好看的。”朱由校挥挥手,制止住了李倧的叫嚣,然后道,“带下去吧,以谋大逆的罪名赐他三尺白绫,让其自尽吧。” “是。”左右侍卫的禁卫军很快就将李珲给拖了下去。 待到李珲刚刚被拖下去,终于抓住机会的李倧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以哭诉的声音大声喊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朱由校停了,有些奇怪对方的反应,嘴唇蠕动,正欲开口问道,只是李倧一发动就是连绵不断的话语,根本不给朱由校说话的机会。 “微臣有罪,朝鲜有罪,罪在不赦啊!”李倧深深的哀诉着,其情动心,其言动人,让闻者忍不住落泪。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骈四俪六的话语,李倧用哀伤如泣血杜鹃的声音,悲痛的说着自己,说着朝鲜的错误。 这架势,让朱由校有些发蒙,让殿下站立的将军参谋们有些发蒙,同样让不知情的朝鲜大臣发蒙。唯有崔鸣吉嘴角微微含笑,看着事情朝着自己预料的地方发展。 “然则,微臣之罪,罪不可恕,但百姓无错,朝鲜无辜,还请陛下看在一片生民之上,准许臣下赎罪。今臣以朝鲜王室李氏嫡子的身份,将朝鲜户籍黄册献上,请求内附,请陛下宽恕。” 说完,李倧终于停住了下来,然后不住的喘气,他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就看明皇的反应了,我要根据明皇的反应,来准备后面岁币的措辞。 【作者题外话】:我会尽量写的,现在还在和电脑作战。 第三四一章 崔鸣吉,我信了你的邪啊2 只是,他的一番说辞,登时令闻者震惊,听着落泪,尤其是那一票朝鲜大臣,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其中几位,甚至恶狠狠的看着李倧,感情您老是刷着我们玩的啊,夺了王位后,转眼就在大明皇帝这里卖了。 而朱由校,听得更是心中惊讶,对方在说什么,内附,他要内附。等等,脑子有点乱,内附是什么意思来着,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某地本身是朝廷的属国,而后去国降阶,自请设立行政单位,是为内附。 这么一段话被朱由校从脑海中翻出来了,至于出处,他根本就不关心,他此刻只知道,李倧要内附。 哈哈,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内附这个词呢。光想着后世存在个朝鲜,然后被这个既定现象给叮嘱了思维,此时也要保留一个朝鲜存在,只是想着换掉朝鲜王,让自己弟弟去当。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并不是后世各种规则十分成熟的世界,这里,没有什么领土条约,没有什么领海领空。这里的土地,只要你能占领了,那么这里就是你的。 更何况,此时的朝鲜,全盘的大明化,全盘的儒家化,官制,语言,制度,服饰,所有的一切,都是学自大明,可以说,这个时候,是最好吞并朝鲜的。后世还有个朝鲜族呢,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 此时多个朝鲜族和汉族作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几乎都快兴奋起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似乎有点明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太祖的心情了。 而且,朝鲜宗教薄弱,天帝观在这里发展绝对非常的迅速,想想王常月和张显庸给自己说的那些秘闻,朱由校就忍不住激动起来,生为皇帝死为神! 这种生活,简直了! 几乎是立刻的,在李倧说完这些煽情的话语后,朱由校就在脑海中将利弊给考虑清楚了,哪怕是有强烈的反抗,朝鲜他也要定了。吞并了朝鲜后,大明在陆地上将再也没有弱点,也没有任何给敌人登陆的跳板了。 “爱卿有心了,既如此,朕岂能不成人之美。朕决定了,接受李氏的内附,即刻起,朕宣布,去朝鲜国王的封号,朝鲜之地,纳入大明中央管辖,为朝鲜行省。由于新立,未免不稳,仿辽东例,暂且先设立朝鲜总督管辖。”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朱由校就一连串不带喘气的,将话给说完,然后在众人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再次宣布。 “今有朝鲜绫阳君李倧,献土有功,封李倧为公爵,号为绫阳,减等继承。”说到这,朱由校笑笑,“李爱卿真是有福了,朕国内几乎所有勋贵,除了云南木家外,全部都自觉有愧,献出了爵位,如今,新的爵位制度还未颁布,就用在了爱卿身上,爱卿如今可是第一人啊。” “嗯,不能让爱卿专美于前,免得国内的阁老学士说朕偏心,那传朕旨意,云南木家的黔国公封号,一如绫阳公,减等继承。”说完,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的处置十分的欣赏。 “多谢陛下宽恕,然则朝鲜其罪难恕,微臣登基为王后,愿意献上岁币……岁币……”李倧满脑子全都是各种应对方案,耳朵就算听到了朱由校的说辞,也没有往心里去,而是按照套路,继续了下去。 直到,大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凝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明皇到底说了什么,他接受了,他竟然接受了。 他竟然顺着我的话,接受了朝鲜的内附! 李倧脑子中的全然没了刚才的成竹在胸,脑子中此时全都是这句话,不停的来回晃荡着,刺激着他的心灵。 他不停的扪心自问,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哪里不对,明皇为什么会接受自己内附的请求。 身为政治人物,李倧深刻的明白,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话的效力,那真的是具有效力的,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尤其是这种关于国与国关系的话语。 户籍黄册为证,朝鲜大臣为证,大明君臣见证,这一切一切,几乎所有条件都成立,内附…….成立! 想到这,李倧几乎的郁闷的想要吐血,满脑子混乱之下,他终于回过味来,自己,好像被崔鸣吉给坑了! 场中气氛沉默冷肃,朝鲜大臣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崔鸣吉,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请求内附了呢。 昨晚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共度荣华富贵么,今天你就转身将我们朝鲜给卖了,自己得了皇帝的赏赐,我们毛都没捞到一根。 若不是朱由校还在上面坐着,那几个朝鲜大臣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而另一边朱由校的将军参谋们,也是一脸的懵逼,为了草原和了当的底盘,他们打生打死的,不停的东征西讨,在换来的边疆的安宁和土地,但没想到到了这里,竟然有人赶着发的上来敬献土地。 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几乎只在先秦的春秋时代才有过,现在哪里听闻过。 一众将军和参谋们,全都用看珍惜动物的眼神看着新晋的绫阳公,他们巴不得这样的动物多些,等到自己独领一军,攻城略地时碰到。 而朱由校,却是笑眯眯的看着,一点也不着急,慢慢等着李倧反应过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有人内附土地,总之先答应了准没错,就算有陷阱,为了土地,大明也是愿意去趟一遍的。 世界上除了毛熊外,没有哪个国家会如大明,对土地有深深的狂热。 看着李倧神色不停变换的脸庞,朱由校觉得饶有意思,迷茫,恐惧,失落,绝望,反省,到坚信,李倧只是用表情,就能表达出这么深刻的内心世界来,真的很神奇。 暮然,跪着的李倧忽然动了,只见他忽然起身,怒声大吼。 “崔鸣吉,我信了你的邪啊!竟然听从你的建议去请求内附。”李倧神色狰狞的怒吼着,整个人呢如同恶鬼夜叉般,扑向了朝鲜大臣中的崔鸣吉。 “还我王位,还我王位。”李倧速度十分的快,扑上去直接就掐住了崔鸣吉的脖子,死死的用力。 “你这个骗子,骗子,竟然骗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话语不停的吐出来,而崔鸣吉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大张着嘴,拼命的呼吸着,然而却没有用。 好在,这个时候大殿上其他人反应过来了,尤其是大明的那些将军参谋,他们的身体素质,可不是李倧这样一个王宫贵子所能比拟的,几乎不费多大力气,他们就轻易的将李倧的手给掰开了,然后压住。 只是被控制住的李倧犹自不停挣扎抓动着,嘴中也胡乱的喊着。 “骗子,骗我,王位,我的王位。” 他根本不合上嘴,一些透明的液体直接从他嘴角留了下来,让围观的人一愣,心中顿时又不好的预感。 这李倧不会疯了吧! “御医,快叫御医。”一个朝鲜大臣慌乱的喊道。 很快,御医过来了,诊断结果也出来了,果然如同众人猜测的那样,李倧疯了。大明新的勋爵制度下,第一个公爵,绫阳公李倧,疯了。 高据王座上,朱由校好笑的看着下面的那场闹剧,通过刚才李倧的话语和动作,他几乎一下就能判断出来,他是中了别人的计谋了,而这个人,便是此刻不停喘着气的崔鸣吉。 “看来,第一任朝鲜总督的人选有了。”朱由校心中笃定。 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崔鸣吉坑害了李倧,让他献出户籍黄册,请求内附。今天这一出戏一出,不日就将传遍整个朝鲜,而崔鸣吉,这个坑害了整个朝鲜统治阶级利益的人,肯定被视为眼中钉。 那么如此情况下,熟悉朝鲜内情而又自绝于整个朝鲜的崔鸣吉,登时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是能够帮助大明最短时间掌握真个朝鲜的人物。 除了大明,他别无所靠。 “崔鸣吉!”朱由校语气淡然,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朕给你这个机会又如何。 “微臣在!”听到皇帝的叫声后,崔鸣吉浑身一抖,条件反射般的跪了下去。跪着,他的身躯仍然不停的颤抖着,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期待。 “朕特任命你为朝鲜总督,划分、稳定、治理朝鲜,你可愿意?”朱由校严肃的问道,帝国权柄的授予他一向如此。 “臣愿意。”崔鸣吉缓缓叩首,声音都颤抖起来。自己的谋划,终于实现了!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的临时起意,但这却更加的耗费心力,不光是要下定决心,也是要考虑清楚,自己在这里面的收获值不值得,就那么一晚的思索,崔鸣吉第二天登时头发都白了十多根。 “好,很好,希望你不要辜负朕的心意。”看着对方的样子,朱由校哈哈大笑。 崔鸣吉也是一脸的微笑,至于其他朝鲜大臣,以及已经疯了绫阳公李倧,两人都毫不在意,在大明文官集团面前,这些只能在窝里横的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朝鲜,到手了! 第三四二章 艰涩的资料 “快,快封闭炮窗!”站在船上,沈有容大吼着,中气十足的模样,完全没有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虚弱。 武将大都是这样,你让他一直征战沙场,他活的好好的,但你一旦让他离开军队,解甲归田,过不了几年,立刻就得病死了,戚继光是这样,俞大猷是这样,历史上的沈有容也是这样。 不过如今沈有容过的可潇洒了,如今从上海港出发,沿着海路,顺着季风,顺顺利利的就往安南而去。 广东海面上的一些残存海盗见到如此庞大的一只船队,根本不敢上来讨生活,全都是望风而逃,就连一些渔船也都停船示意,恭敬的靠在一边,等待大军的通过。这种威风禀禀的样子,让沈有容好不得意,是他以往统领那些破烂水师所没有的。 的确是破烂水师,以前那些水师,其船只和人员,连海盗都比不上,统领他们,沈有容只感觉一阵阵羞愧,哪里还会有大军出征,攻伐其国的荣耀。 只是,好景不长,走了没多久,海上就起了风浪。要说这大海无风还浪高三尺呢,有些许风浪是在正常不过的了。但是奈何那时候他正在试验大炮齐射,看看改进的样子到底怎样的。 结果正好悲剧了,升起的海浪直接从最底层的炮口倒灌,打湿了火药大炮不说,还差点将船给弄沉了。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搞不好真的会有还没到安南就出现了战损。 “看来,当初之所以将炮舰定位两层不是没有关系的。”沈有容凝眉细思。好在,也只有战列舰出现了这个情况,巡洋舰状态良好,甚至因为中心的调整,反而更加的稳定。 “只是,若不设三层甲板,那么这么多大炮船上根本摆不下去,会极大的影响战列舰的稳定,可若是去掉一些大炮,估计只能剩下……七十到八十门!”想到这,沈有容一哂,若是这样,那这战列舰和巡洋舰有什么区别,而且其速度还没有巡洋舰的快。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点子,那就是将最底层的炮口抬高些,这样只要不是大风浪,就不会倒灌海水了。 但是这样就要调整下甲板之间的距离,肯定不能是现在这样相互平均的分布。当然,还有最简单的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战列舰再放大些,这样,很多尺寸就会变大。 “嘿嘿,若是到时候将那宝船弄出来当做战舰……….”想想这样的巨大的船只出现在海上,沈有容就一脸的傻笑。 “将军,进水都处理好了,炮窗也都关闭了。”正当他傻笑时,传令兵过来禀报。 “本将军知道了,下去吧。”沈有容收敛笑容,挥退了传令兵,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查看一些安南的资料。 皇帝只是给了让他南下买粮食的命令,至于到底去哪里买,皇帝没说,让他自己决定。因此,沈有容这个大老粗不得不自己看起来资料来。 好在,这次他的海军也分到了很多年轻的进士举人参谋,先不说他们的谋略水平如何,但至少这些文书工作能够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各种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妥当,当然,这些都只是些政治资料,具体当地的粮食产量,还要到地方才能知晓。 在大明建立之后,永乐大帝就推翻了陈朝,设立了交趾布政使司,只是,当地的反抗十分的激烈,在一个叫做黎利人不停的反抗,最后将大明的军队给赶了出去,建立了安南国,而这个就是黎朝。 再后来,黎朝国主混用,不堪大用,然后国内便有人谋反,最后,一个大明的渔民胜出,占据了安南国,被称为莫朝。 而当时,还是有很多反对势力的,最后这些反对势力都聚集在了黎朝大将阮淦的麾下,开始反抗莫朝,最后,这些反抗势力占据了清化、义安一带,拥立黎氏后人为王,被称为后黎。 后黎和莫氏相互争斗,后黎占据上风,而其中的,阮氏和其女婿郑氏轮流掌握掌权,相互争斗,阮氏不敌,出走南方,占据了顺化、广南之地,建立自己的割据势力。而后,郑氏出兵,击败了莫氏,将其赶到了高平,莫氏就在高平据守。 整个后世的越南,此时已经分成了好几个底盘,有和大明接壤的高平莫氏,有占据安南,郑氏掌握大权拥戴黎氏的后黎,有占据广南,自称为主的阮氏。在更南方,有分裂成三个国家的占城。 这就是如今的越南的情况,当然,这里面还有个割据势力,占据宣光镇的武氏,他们因为地形,占据了一块地方,处在安南国的包围当中。 当人,在名义上,除了高平的莫氏王朝和最南边的占城三国外,整个越南在名义上是统一的,依然是黎氏为主。 只是,此时的越南,却不是什么属国,而是降格了为属地。这还要从莫氏说起,他占据了交址布政使司后,当时国号是安南。 大明应了黎朝的请求,出兵讨伐莫氏,莫氏迫于压力,便上书请降,自降属国为属地,嘉靖皇帝大喜,然后便册封其为安南都统使。而这个头衔,便一直用到了明末,直到南明才恢复安南国王的称号。而只有占据顺化广南之地的阮氏,却是一直没有什么名号,只是自称为阮主。 当然,这一块地域还有一个称呼,被称为广南国,却是外界人士给取的,毕竟割据后总要有个称呼吧。 “真是够复杂的关系。”看着眼前这些资料,沈有容苦命的皱起了眉头,这小小的一块底盘,竟然如许的复杂多变,还不及广西大,却纷繁变乱,一下子三四个割据政权,还有内部权力斗争,真真是头痛无比。 (作者我查资料也是头痛的不行,写了两个小时,也才写了不到两千字,苦命。) 除此之外,整个半岛上,还有其他好几个国家的复杂资料,真是让沈有容心头难过。因而他只是草草的看过了安南的资料后,便后将之放下,采取了其中一个参谋的建议,在广州停留下后,绕过海南,直接去费福港,哪里是葡萄牙,哦,就是小佛郎机建立的一个港口。 “等等,既然这样,那是不是要去一趟澳门呢。”沈有容摸着下巴想着,两个地方都是一个国家人建立的,那么自己找个引荐人还是可以的吧。 广东行省。 如今大明天下全部改革为行省,废除承宣布政使司,委任巡抚,广东自然也不例外,有了自己的巡抚。当然,今天的主角不是他,而是来到了广州港口组建海关的洪承畴。 很孙传庭能够愉快的展开业务不同,洪承畴的行动可谓举步维艰,当地的地方士族,官员,西洋蛮夷,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几个月来,别说收税了,就连广州海关的办公场所也才艰难的建立起来。 不光洪承畴自己,就连跟着他过来的那些举人进士也是如此,全都气闷不已。天津地近京畿,处于皇帝注目之所,上海港孙传庭有着知县卢象升、江苏城防将军秦邦屏的帮助,两者业务得以顺利展开。 但洪承畴却不同,广东地处帝国最南端,南面大海,背部山地,地形崎岖,水域众多,岭南山脉更是将这里弄得闭塞不已,这里也因此十分排外。 再加上各种走私的复杂利益关系,一个兵都没带的他能够顺利建立起业务才有鬼。这也是朱由校派他来这里的原因,为难为难这个历史上的大汉奸。 若是他才华横溢,能够破处困局,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也没关系,等到朱由校视线注目到这边后,自然迎刃而解。当然,其实最关键的是,海军没有到过这里,没有在这里建立一个军港,不然有着海军强大武力的支持,什么阻拦都是虚的。 利益之所以处在黑暗之下,就是因为他们见不得阳光。 洪承畴自己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来到这里后,搞定了广州海关的驻扎地,便开始不停的收集资料,了解当地的一切。 广州港位于珠江三角洲的北部边缘,同属于珠江的入海口,从南沙区的珠江入海口开始,沿着河道逐步往里面分布,这里河清沙少,水深地阔,洋面广大,而且十分平静,故而成为了一个优良的港口,在后世,广州港是中国第四大港口。 皇帝派他来这边建立海关,就是为了收税,为了钱,而树立这个目标后,洪承畴很快就锁定了自己要关心的东西,那就是海上贸易。当时海上贸易还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自然是在暗中进行。 只是这也难不倒他,身为两榜进士,他自然有着自己的同窗同学,广东也不例外,通过一番周折的打听后,他大致理顺了这里面的关系,然后将目光望向了位于南边的澳门以及海外的费福港。 澳门和香港,后世鼎鼎有名的两个特区,而在这个时代,澳门却还是葡萄牙的集聚地,接受者广东巡抚的管辖,至于香港,则更是扯淡,此时还是个小渔村,上面只有渔民活动。 如果说香港是葡萄牙方便自己和中国贸易而讨来的一块土地,那么位于广南的费福港就是如同马尼拉一样的交汇港口了。 只是两者分属不同的国家,发掘中原不同省份的资源罢了。 第三四三章 意外的惊喜 费福港位于海外,洪承畴暂时无力顾及,但澳门处于广东的管辖,他还是能够够得着的。 按照皇帝下达的海关命令来说,目前港口暂时都是归各地海关管辖,但是广州港码头分散,不如天津集中,也不如上海港新建,里面没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便于管理。 在这里,洪承畴真的是寸步难行,那些管理码头海口的小吏说是阳奉阴违都是轻的,基本上就没有停招呼的。他们都是当地士绅的子弟,不鸟洪承畴很正常。 而苦于自己手下只有几个文弱书生,没有得力精干的人员来投,故而他一时也发作不得,只能生受着。不过,在这种困局当中,他终究还是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澳门! 洪承畴虽然是书生,但也熟读兵书战册,韬略自然不俗,胆略亦是过人,此时的困境,唯一的方法就是树立威信,整肃港口人员。而树立威信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杀人见血,而想杀人,便是需要兵丁。 这其中的关系,他很轻易的就理顺了,于是,带着向导和几个手下,他便来到了澳门,准备借兵杀人。 港口内的人员早就被那些走私商给渗透控制了,他是找不到可靠的人手,而且这种形同兵变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一旦走漏了一点风声,等待他的,很可能便是不测。 别说不可能,广东海盗多,只要做的干净,将罪名推到海盗头上,那就万事大吉,有本事官府去抓海盗去。 故而,小心翼翼的,洪承畴带着人来到了澳门。不光借兵,还有海关关税的事情,他都要和对方好好商议下。 澳门,地处广东珠江市的东边,和香港隔海相望,两者之间,就隔了一个珠江口,半岛围成的口子里面,便是大名鼎鼎的伶仃洋了。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著名的过伶仃洋,便是著名的诗人文天祥被押解时,乘船经过伶仃洋时写下来的,当真是脍炙人口,家喻户晓。 乘着当地有名的广船,洪承畴走了一遍文天祥的路,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踏上了澳门的土地。 澳门分为半岛和离岛两个部分,半岛和陆地相连,离岛孤居大海。起初,葡萄牙人只是在离岛居住,后来不方便,便贿赂广东的官员,逐渐的侵入到了半岛之上。 澳门归属香山县衙管理,但洪承畴并不打算惊动对方,而是通过海路,悄悄的来到了澳门半岛上,在柿山山巅的总督官邸中,见到了第一任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 澳门总督是由印度总督委派的,不过权利并不大,只是管理防务的,俗称兵头,权利并不大,不过,对于洪承畴来说刚刚好。 马士加路也也是刚刚抵达澳门的,他甚至比洪承畴来的还晚,不过人家是带着军队上任的,自然过的要比洪承畴好些,不过好的也有限,澳门的理事会和耶稣会并不待见他。 按照原本的历史,他应该是明年才上任澳门总督的,不过因为大明的惊变,各种真假消息流传不定,为了澳门的安危考虑,葡印总督便直接将和他产生了矛盾的马士加路也给派到了澳门,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在柿山顶峰炮台的防务官邸中,洪承畴见到了这位新上任的总督。马士加路也大概不到四十岁,头发梳得整齐,有一个大大的鹰钩鼻,看起来精明强干,一身笔挺的军装,十分稳重成熟。 “您好,尊敬的大明先生。”马士加路也一开口,让洪承畴心中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说汉语。不过他随即发现,对方也只会这一句了,后面的都是让通译翻译。 “先生你也好。”洪承畴斟酌了下,用了一个比较西洋化的称呼。 相互客套了下,两人便坐了下来,然后相互介绍下,听闻洪承畴是大明派过来组建海关的官员后,马士加路也登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大人,不知道这海关是个什么章程。” “海关嘛,自然是用来征收关税,出口的货物,外来进口的货物,都要收税。”洪承畴慢慢解释着,他语速比较慢,方便通译翻译。 “由于海关初建,故而目前只开了三个港口,而这些港口目前由我们海关管辖…….” 说到这,马士加路也突然开口,语气急促的说了一通,快速的话语,让通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懵了一会后,在对付的催促下,通译才开始翻译。 “大人,在港口建设海关,是不是意味着大明准许外来船只过去做生意,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港口,广州港是么,不知道港口内准许买卖什么东西。” 好几个问题传来,让洪承畴有些蒙圈。 “先生,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今天我来的目的是向先生借兵的。”洪承畴决定,不在海关功能的问题上纠缠了,直奔主题而来,他发现,不能和这些西洋蛮夷太多的客套,他们听不懂,甚至会将这种客套当做主题。 “我和先生一样,都是新上任的,不过我却没有带着兵马,而港口的官员们因为和地方走私商人的勾结,不太配合我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从大人这里借一些火枪手。”洪承畴细细的说着这里面的东西。 而这种参杂着政治味道的话语,显然令这个首任澳门总督十分感兴趣,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只要和这种东西掺和上的,都蕴含着巨大的利益。不论是商业利益,还是政治利益。 在原来的历史上,马士加路也会偷偷的接通和马尼拉的贸易航线,赚取大量的利润,很显然,这是一个追逐金钱的人,不,或者说,如今身在世界各地的白种人,都是这样追逐金钱的。 而在洪承畴的话语当中,他闻到了金币的味道。想想看,一个巨大的港口,一个可以自由买卖货物的港口,而这个港口还是正好位于大明这样一个留着牛奶和蜜的国度上。 想想大明产出的巨量瓷器、丝绸、茶叶,想想大明那庞大的人口,那背后的市场,马士加路也几乎兴奋的颤抖起来。 而如今,这个港口的管理者,目前正在跟我商量借一些兵马的事情,好让自己的工作开展,完成这样一个港口的组建,借着这个机会,他自己完全可以在这个港口中插上一手,就算不能取得一定的管理权限,但只要比其他人先一步熟悉这里的规则,那么自己将带着大量的金币回到葡萄牙。 “大人,没问题,完全没有问题,以我们的友谊,您想要多少兵马都没有问题,只要我这里有的,您都可以拿过去。”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点,马士加路也笑的眼睛都快没了,本来阴冷的表情也有了种热情洋溢的温暖。 “额,好的,我们……”反倒是洪承畴,以前从来没有和洋人打过交道,根本架不住对方这种肉麻的话语,我们才刚刚认识好不好,哪里来的友谊。而且,对方痛快的话语,一时间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有这么直接就答应的么。 不过,不过不管对方打着什么主意,自己先将兵马带回去再说,只要将广州港掌握了,那么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 “对,我们,我喜欢我们这个词。”洪承畴的话又触到了马士加路也的基点,让他莫名的兴奋起来,“来,洪大人,让我为了广州港,为了海关,为了我们的友谊,来干一杯。” 他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红酒,起开,倒了两杯,硬塞给了洪承畴一杯,率先一口干了,豪爽的不得了。 看着眼前透明玻璃杯中殷红如血的葡萄酒,洪承畴有些发愣,这不会就是鲜血吧,这些洋人还处在茹毛饮血的时代? 好在,他也是个博学之士,很快就想到了这可能是传中的葡萄酒,立刻一首诗浮现在他脑海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吟罢,他也仰头一口干了,然而,有些酸涩的味道,令第一次喝这种酒的洪承畴有些不适,脸色也难看起来。 “哈哈……”马士加路也看着他的表情大笑,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过初喝葡萄酒出丑的人。 铛铛铛! 然而,一阵清越的铜钟撞击响声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割了脖子的鸭子一般,脸色惊愕中又透露着难看。 这是位于大炮台旁边的巨大铜钟,当钟声响起后,便昭示着有敌人入侵。 “该死的,不会有是那些荷兰佬吧!这群到处撒尿的流浪狗!”马士加路也低声咒骂一句,站起身来,急忙的往外赶去。 “洪大人,你也跟过来看看吧。”不过,临走时他也没忘记招呼洪承畴,估计是打着让对方看看自己手下兵马的意思。 “好的。”洪承畴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等来到了瞭望台,两人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海面上成群的炮舰时,反应却是各不相同。 “哦,买噶!”马士加路也呻吟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在这个地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庞大的舰队。 “该死的,不是荷兰人,不是西班牙人,陌生的日月旗帜,这是哪国的舰队。”气急败坏的语气,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然后,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旗帜,洪承畴惊讶中又透着说不尽的欣喜,帝国海军舰队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澳门! 简直天助我也! 第三四四章 尔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快,大炮,大炮快准备好。”马士加路也气急的大吼着,整整是十一艘战列舰,这在哪里都不是一个小数字,纵然是西班牙在这里的设置的马尼拉总督也拿不出这么庞大的舰队。 尤其为首的五艘三层战列舰,长七十米,更是巨大的吓人,这样的战舰,他只在英国见过不多的,想不到这里竟然就有五艘了。 整个柿山的大炮台上,混乱一片,火枪兵,炮手,全都忙碌起来,搬运的搬运,擦拭大炮的擦拭大炮。 “先生,我想或许我可以帮的上忙。”紧张的气氛中,洪承畴忽然开口。 他的话,让马士加路也一阵好笑,不过还是好心的劝道,“先生,这是战争,和你无关的战争,葡萄牙人不会屈服的。” “但是,先生!”见对方不听,他也加重了口气,“这是大明帝国的海军舰队,你不能攻击他,这会引起战争的。” “大明帝国的舰队?”马士加路也重复了一句,然后满脸的惊讶,“哦,买嘎,大明什么时候哟这样一只舰队了。” “先生,我需要一条船!”洪承畴再次插嘴道,不插嘴不行,澳门大炮台上的动作,对于有了望远镜的海军来说,简直是历历在目,很快,舰队也吹响号角,跑窗洞开,战舰打横,经典的战列线被排了出来。 “大人,您得快点了。”洪承畴斜瞄了一眼正在动作的舰队。 “是是是!”马士加路也小鸡啄米般点头,很快就命人将他带到港口,哪里有好多渔船停靠。挑了艘,洪承畴带着人就迎了上去。 “将军,他们停下了动作。”瞭望台上,水手冲着下面大喊着。而举着望远镜的沈有容,也看清了澳门方向的动作,一艘船驶出了港口,朝着他们迎来。 “保持战列线,大炮上弹,随时准备发射。”沈有容冷静的下达着命令,并不因为对方的松懈而掉以轻心。 舰队继续着自己阵型的调整,很快一条洁白的线条横隔在海洋的,不过却并没有如马士加路也所恐惧的那样,开炮攻击。 舰队中,一艘昂着船首的小船迎来上来。说是小船,但看起体型,比洪承畴所乘坐的渔船要大多了,而且速度极快。海浪被尖锐的船首劈开,翻出白色的浪花,在浪花汹涌中,这艘护卫舰飞快过来,饶了一圈,然后降低了速度,慢慢往前走着。 “跟上去。”洪承畴看懂了对方的意图,命令葡萄牙的水手,对方犹豫了下,便改变方向,跟着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战列线的中央一艘炮舰,这艘炮舰有着三层甲板,密密麻麻的大炮正从黑洞洞的炮窗中伸出来,显露出狰狞的气息。 啪嗒,一条绳梯从最上面甩了下来,水手放下了渔船上面的一艘小木船,然后慢慢划过去,从绳梯往上爬。 当洪承畴上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背着手,盯着澳门出身不已的沈有容。而沈有容,也对于从绳梯上爬出一个中国官员很惊讶。看对方的服饰,显然是一个五品官,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官。 沈有容没动,从品级上来将,他是要高过对方的,只是,他心中也微微有些担心,对方是文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 毕竟大明以文御武已经长达上百年,文官们早就养成了一种傲气,而这种傲气,直接造成了目前很多的文武冲突,尤其是地方官和城防军官。一个习惯使然,一个心有尊严,连连冲突下,矛盾频繁。 不过,冲突之下,往往都是文官吃亏,毕竟是他们无理在先,有的文官就此学聪明了,而有的,却仍然在继续以往,甚至触犯了军法,蒙古草原上就不乏这样的官员,直接被城防军给扭送到了都察院。 沈有容默默的看着对方爬上来,猜测着对方的反应。 “下官广州港海关署长洪承畴见过老将军。”洪承畴当先就是一记,下官拜见上官的礼节。很显然,他就是这种十分能顺应潮流和局势的文官。 这样恭敬的态度,让沈有容顿时笑容满面,他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老人。身为旧式军人的代表,他是真的彻骨感受过文官的威势,而如今,自己竟然能够让一个五品文官当先见礼,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洪大人请起,洪大人请起。”不过,出于过去的谨慎和习惯,他也抱拳还礼。 “不知洪大人所来何事?”相互见礼后,沈有容当先问道。 “咳咳!”洪承畴尴尬一笑,“老将军,是这样的,葡人并不知道这舰队是我大明的,故而反应有些过激,还请老大人见谅。” 洪承畴这么一说,沈有容登时反应过来,这是来说和的,不过他还是冷笑了一声,“反应过激,这是哪门子道理,本将军是在大明的土地上航行,一来着,他倒好,直接就开始架炮了,若不是瞭望手及时提醒,本将军说不得就要挨上一炮!” 洪承畴继续尴尬的笑着,这是事实,这些葡人的确有些肆意妄为了。 “洪大人前头带路,本大人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竟然敢在大明的国土上如此放肆!”沈有容倒是个压抑不住火气的,尤其是军政分离之后,他更是容不下别人对他的蔑视。 当即他就带头,命令几艘驱逐舰护航,然后他所在的旗舰就脱离了战列线,直接朝着澳门的港口开进去。 对于怒气冲冲的沈有容,洪承畴并没有好言相劝,而是在一旁沉默的看着,毕竟他是大明的官员,而不是葡人,他来澳门,也只是想获得一定的武力上的支持,并不是勾结外敌,出卖国家利益,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站在沈有容这边。 而且,沈有容这一闹,对他也是好处大大的,既可以打压葡人的傲气,也能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获得有力的支持毕,毕竟彰显了大明的强大,他才更有底气在夷人面前讨价还价。 马士加路也带着满脸的微笑来到了港口的码头,准备迎接大明的将军,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个东方古老的国度中,竟然能够看到如此庞大的舰队群,而且里面战列舰的个头,就算是在欧洲,都是最顶尖的。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舰队在大明有几只。 “或许,该改变下对待大明的策略了,应该更加的恭敬,并靠拢过去。”马士加路也乐呵呵的想着。 他尽管身为澳门总督,但是权利并不大,只是掌管澳门的防务,其他插手不了,权利都在当地的葡人议事会和耶稣会手中,他名为总督,实际只相当于此时大明的一名城防军营长之类的。 真是白瞎了总督这个名头。 不过,这次大明舰队的偶然路过,却让马士加路也看到了些希望,只要自己借这次的机会,和大明政府搭上关系,建立良好的私人友谊,那么自己的权威必定会增加,如此徐徐图之,这个总督的名头,总有一天会名副其实的。 正在他思绪飞扬时,那边战列舰缓缓抛锚停了下来,而后一块板子搭了下来,当先,一身戎装的沈有容大踏步的走了下来,身后是洪承畴和一连串的卫兵。 “尊敬的大明将军,本人是…….”马士加路也笑呵呵的上前行礼,准备介绍自己,但是,迎接他的,却是一番兴师问罪。 “尔是何人,胆敢如此放肆!竟然在大明的国土上,对大明的舰队兵戈相向,莫非尔等意欲图谋不轨?”沈有容怒气冲冲的问道。 他生气的理由很简单,这就好比后是面对准备进行恐怖活动的外国人,任何一个警察或者军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当然,以沈有容的城府和多年浮沉经历,他是没有这么容易动怒的,不过,他的这个反应,才符合自己的身份职位,若是自己对这件事不闻不问,没有一点表态,那么事后传到皇帝的耳中,绝对会让陛下心生间隙。 他这是在表态,表明自己的立场,表明大明的态度。而这也符合大明一贯的强硬外交形象。 只是,这在沈有容看起来很正常的质问,落到了满心欢喜的马士加路也耳中,却是大大的不同了,当即就令他一脸的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语言不同,但情绪各国人却是都一样的,沈有容的表情,很容易就让人看出他生气了。 大明将军生气了?为什么呀?思考着缘由何在,马士加路也立刻转头看向了自的通译,这名通译也是葡人,是他高价从当地聘请过来的。 “总督大人,这位大明将军说你在他的国度上,竟然想和他相互战争,简直太过分了,他问我们是不是想推翻大明在这里的统治。”很显然,这名通译的中文水平不错,知道意译的将成语翻译过去。 “推翻大明的统治?!”当明白对方因为这个而生气时,马士加路也大惊失色,随即心中懊悔的埋怨自己,这里是大明,不是印度,在这里任何行事都要小心,也要遵守大明的法治。 这是耶稣会教士当时殷切叮嘱他的,但他听过后转头就忘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以马士加路也在各地的见闻,大明虽然大,但却是腐朽的,如同美洲的印加帝国一样,轻易就能灭掉。只是,葡萄牙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里而已。 虽然上任一段时间后他的观念有所转变,但内心深处的想法却没有轻易改回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发现陌生的舰队后,第一时间就准备御敌,丝毫没有考虑过这只舰队有没有可能是大明的。 【作者题外话】:昨天的订阅好少啊! 第三四五章 都很满意 汗,不停的从马士加路也的额头上滴下来,一时的忘形,给他带来的,却是这个古老国度将军的诘问,而且和印度不同,这个国家有着强大的军事势力,以目前这支舰队的状态,完全足以歼灭澳门的葡人。 “大人,请听我解释!”马士加路也急切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他知道一定要先稳住,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只是,沈有容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斜睨对方一眼,不屑的问道,“你是何人?” 他虽然没有带翻译,但洪承畴带了啊,还是个华人,通译早就在双方之间的对话中明白了眼前这位老人的地位,那是比自己雇主还要高两个品级的大官啊,而且还是军队中有数的几个将军。 不等洪承畴开口,这通译就叽里呱啦起来,将沈有容的话给翻译过去。听到问话,马士加路也一愣,下意识的答道,“我是澳门总督,负责澳门的防务。” “澳门总督?由谁任命的?” “葡印总督…..” “葡印总督由谁任命的?” “葡萄牙国王!” “葡萄牙是哪里的国家,他有没有受过大明的册封,有没有得到大明皇帝的允许,竟然在大明的国土上私自任命官员?” 一连串的快速问答,直接让马士加路也蒙圈了,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这位将军,我们并没有得到大明皇帝的准许,这些职位都是自己私自设立的,只是因为贿赂了广东的官员,才让对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真的这样回答,怕是这位将军会更加的暴怒吧。因此,他只好避重就轻的解释道,“将军,我们再次居住,是得到了当地官府的允许,也得到了大明皇帝的允许。” “那你这职位是怎么来的?有没有帝国的诰命和官身?”沈有容不依不饶,他不知道葡萄牙在哪里,也管不着,但澳门在他眼前,而在他的观念中,澳门的这群夷人,虽然强大,但四川云南的土司也强大,不是一样要接受帝国的册封么,他们也不能例外。 “将军大人…..”马士加路也正待分说,然而,这时码头又拥进来了一大群葡萄牙人,有耶稣会的教士,也有议事会的商人。 大明舰队集群是如此的庞大,只要是在岛上的就没有见不到的,就算看不见,也会有人通知的,口耳相传下,整个岛上的葡人都知道了,大明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如今正停泊在海外,虎视眈眈,听说是新来的总督和对方起了冲突。 于是,当地的两大势必耶稣会和议事会的主事者便匆匆赶来,他们见马士加路也理屈词穷,心下暗地高兴,然后凑上去想要搭话,攀上关系。 只是…… “你是何人?”沈有容斜眼瞪着一位商人。 “我是葡萄牙的大商人,当地的议事会主事…….”胖胖的商人笑眯眯的自报家门。 “商人?有没有官府的告身?” 商人败退! “你是何人?”沈有容看着清瘦的教士,态度好了些。 “我是耶稣会的教士,是来觐见大明皇帝陛下的,很荣幸见到你,强大的沈将军,您的舰队很漂亮,也很强大,我敢说,在南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教士很文雅,也很有水平,同样,他也很了解大明。 睿智的他,已经看出来这位将军并不是想要纠缠准许令的事,他只是纯粹来立威的,这个在大明好像叫…….下马威! 也许,是当地葡人的行为有些过分了。教士在心中暗自猜测着,他并不是葡萄牙人,而是意大利人,并不关心澳门的地位,他只关心,能不能从这位将军身上,得到些那位大皇帝的信息和爱好。 耶稣会教士的话语深的沈有容的欢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和由商人组成的议事会不通,耶稣会的着眼点是要传播信仰,而就要融入到当地的人文环境当中去,尤其是在大明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度当中。 本身秉持的信念不同,那么沟通的结果自然也大相径庭,对于沈有容这样的老式武将来说,还是更亲睐教士这样的读书人、知识分子。他会鄙视叱责身为武将的总督,会鄙视身为商人的议事会主事者,但绝对不会看不起教士。 “哈哈,还是这位教士说的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教士一上来就拍起来马匹,自然让沈有容听得舒服。甭管这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这种态度就表明对方对你的敬畏。 何况,如今皇帝正在大力的延揽各国的教士,用来充实自己的科技力量,皇帝的重视,也让沈有容对他们刮目相看,他还想从对方身上学习学习呢,因此教士出面,见有了个台阶下后,沈有容也不在咄咄逼人。 关于澳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这轮不到他来管,自己的国土居住这一群西洋人,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皇帝没发话,自然有留着他们的理由。 “将军,请您到里面做一做,吃个饭,我们给您接风洗尘。”教士笑呵呵的,沈有容的给面子,也让他脸上有光。 “好的。” 于是,双方把臂言欢,有说有笑的朝着社区走去。有着耶稣会教士的调和,双方的的气氛始终缓和着,沈有容也终于和当地的葡萄牙军人开始了争正常的交流。当然,主要是以沈有容问,对方答为方式。比较对于洋面上的事情,大明虽然不陌生,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也落后了。 这种交流,自然就是经验的积累。 有说有笑之间,帝国海军舰队很自然的收敛了自己的武器,整个舰队解散战列线阵型,然后纷纷停靠过来。其中,有七八搜驱逐舰从队伍中出来,继续朝着伶仃洋前进,他们的目标是广州港,去那里收集当地的水纹资料。 随后,在马世加路也等当地澳门名流的陪伴簇拥下,沈有容并着洪承畴去了城中,开始了例行接风洗尘。之后,在亲切的交流中,大明帝国海军少将沈有容和友好国家葡萄牙进行了亲密的交流,双方交换了对国际上的重大事件的看法,以及对南洋当地海洋秩序的意见。 双方的交流亲切友好,达成了诸多的共识,为了表示诚意,澳门总督表示,将在三日后,亲自带着自己的火枪队前往广州港,协助洪承畴海关的建立。 三天后,沈有容带着葡萄牙赞助的生活物资离开了港口,带着借来的当地向导,朝着费福港进发。而洪承畴也满意的出发,身边跟着的是整齐队列的葡萄牙火枪兵和澳门总督。 朝鲜王都,汉城。 自朱由校进驻了原来朝鲜国王的皇宫后,羽林军别接掌了整个城市的防务工作。有了他这尊大神的镇压,朝鲜的改革变化,便飞速的开始。 当然,整个过程,朱由校是隐匿在幕后的,冲锋在前,甘当打手的,则是新任的朝鲜总督崔鸣吉。凌阳君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瞒住多久,很快就随着当日目睹的朝鲜大臣传了出去。 由于他们两人当日夜晚的谈话时属于密谈,除了当事人外,并无他人知晓,是以谣言传来传去,都是崔鸣吉充当了反派角色,而凌阳君则是忧国忧民的正面形象。尤其是,当崔鸣吉领着军队,开始了血腥镇压之后,谣言更是愈演愈烈。 什么崔鸣吉骗了凌阳君,出卖了整个朝鲜,什么认贼作父等等,甚嚣尘上。 不过,这并不能动摇崔鸣吉的决心,自从他当晚瞬间定下主意,提醒明皇,完全可以吞并朝鲜时,民间舆论这种事情已经不被他放在眼里了。真正能够让他重视乃至惶恐的,只有朱由校对他的态度,只要皇帝重用他,他甘当恶犬,满手血腥。 “陛下,崔鸣吉带到。”王业泰恭敬的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朱由校背着手说道。 “是。”王业泰低头出去。 崔鸣吉低着头走进了,一进来就噗通的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微臣朝鲜总督崔鸣吉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平身。”朱由校转过来,让他起身,不过并没有赐坐。 “谢陛下。”崔鸣吉麻利的起来,然后垂手恭敬的站着。 朱由校也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大量了下崔鸣吉。他的脸色有点憔悴,眼圈有些发黑,头发也比之前多了些白发,眼袋也有一些,显然最近没有休息好,但是他的眼神和整个人的状态却很好,甚至隐隐给人一种锋锐昂扬的姿态,仿佛一般磨得锋利的宝剑,随时等着主人扬眉剑出鞘。 “最近过的还好吧,没什么人找你麻烦吧!”朱由校开口问道。他虽然当时许诺了对方朝鲜总督的职位,但并没有正式下旨,整个朝鲜,自从他宣布接受朝鲜内附后,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中,自然暗流涌动。 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在种种谣言中都是充当反面角色的崔鸣吉,故而朱由校由此一问,看看有没有垮掉。 第三四六章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听到皇帝问他的话,崔鸣吉微微一愣,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还是反应过来,迅速回答,“不是很好,每天压力都很大。三天中,微臣每天都要遭到几次刺杀,而且都是晚上,因此这几天都没睡好。” 说到这,崔鸣吉微微苦笑一声,脸上有些难过和无奈。 “哈哈,你还知道要睡觉,看来这压力对你来说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么!”朱由校哈哈一笑,打趣了一句后,便带着些严肃的问道,“想必这些谣言,你比朕要更清楚吧。” 崔鸣吉沉默不语,他自然比朱由校更加的清楚,毕竟这都是针对他的,而且因为这些谣言,他还遭受到了七八次刺杀。 “看来你已经清楚了如今你汉城内的情况,暗流涌动啊!”朱由校双手比划了下,“就好比一座火山,而如今你正在火山口!轰的一下,这座火山随时都有可能把你炸的粉碎。” 这个比喻,让崔鸣吉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毕竟这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而且,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种事来,肯定是有什么要交代的,现在只不过是敲打一二罢了。 以崔鸣吉的聪明程度,隐约间有了些许猜测,而他心底,也隐隐的有些期待,自己期许已久的东西,或许马上就要落到自己手中。 “面对即将爆发的局面,解决办法有两种,一是因势利导,谁其自然而为。”这句话,又一次让本来稍稍平静的崔鸣吉脸色难看起来。 为什么会有如今这样的汹涌串联,一是朝鲜内附,让许多勋戚贵族不满,而这个不满,他们不敢针对大明的皇帝。毕竟那十万军队不是吃素的,就算想要针对皇帝,他们也要有着这个本事。 于是,本身就参与极深的崔鸣吉就成了罪魁祸首,出卖朝鲜利益的幕后黑手。当然,事实其实也是这样,这些谣言并没有冤枉他。毕竟若不是他的教唆,李棕不会主动说内附这个请求,而他不说,朱由校既不会想起这个东西,就算想起,既没有这个借口,也没有这个法统和法理。强行兼并的话,会出现很多直接反抗的势力,民间的舆论也不会如今这样温和了,而且矛头都是对准的崔鸣吉,丝毫不干大明的事。 而这,也是朱由校知晓事情始末后,对崔鸣吉青睐有加的原因,毕竟对方等于是将一块肥肉毫无后患的送了过来。 所以说,汉城的那些四处流传的谣言也算不上谣言,也并没有冤枉崔鸣吉,只能说是对真相的另类解读。 不过,就算要用崔鸣吉,朱由校也要先看看对方的决心,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他想要的,可不是如同永乐年间的交趾布政使司,连绵不断的谋反会让大明的精力无谓的浪费。 此刻,矛盾集中在了崔鸣吉的身上,只要将崔鸣吉丢出去解决,那么这股风潮自然迎刃而解,而大明也将收获一个几乎不会有什么反对的行省,但是,这并不是朱由校想看到的,一个老旧势力交错的朝鲜。 瞄了眼崔鸣吉有些发白的脸庞,朱由校心头有些愉快,继续说道,“第二个方法,则是将这股即将喷薄而出的火焰,给覆灭掉,彻底的镇压下去。” 朱由校手掌一翻,做了个往下压的比划,配合上他忽然有些阴冷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血腥和颤栗。 “你怎么选择?”朱由校忽然有些冷漠的眼神看了过来,逼视崔鸣吉。 “微臣,选后面一种。”崔鸣吉微微低头,表示恭敬。 其实这都是废话,想要活下来,想要未来走的更远,名字更加的响亮,那么他只能选择后面那一种,更在明皇的屁股后头,镇压朝鲜所有的反对声音。 “后面一种?很明智的选择。”朱由校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前面的崔鸣吉不可能选,而他之所以要点名,不过是敲打罢了,告诉他,你现在只能紧跟着我走,在没有其他路了。 轻轻点了一句后,朱由校便微微抬起头,以一种叹咏的音调,轻轻的哼出了一句奇怪的短句,“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 说完,他便拂袖而走,徒留下崔鸣吉一个人发呆。 半晌后,崔鸣吉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皇宫。 原训练大将李兴立的府邸中,崔鸣吉和他两人相对而坐,小几上摆着些许酒菜。这是如今崔鸣吉的住处了,他自己的府邸防备太差,根本拦不住层出不穷的刺客,也只有在这里,汉城第一武将的府邸上,他才是安全的。 在当夜的叛乱中,李兴立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提供了对西人党的武力支持,而能说动李兴立,崔鸣吉是关键。毕竟当时光海君的嫡系,朝中的领议政大臣朴承宗和李兴立是姻亲关系,而这样的情况下,崔鸣吉能说动对方,可见这两人关系之深厚,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李兴立是典型的武将,性子粗疏,但饶是如此,他也看出了此刻崔鸣吉的不对劲,只见对方双眼无神,神光散乱,并无焦距。 手中吃菜的动作也只是本能反应,整个人早就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忽然,崔鸣吉咽下了一口菜后,嘴唇蠕动,一句话被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李兴立仔细一听,确实有些迷惑。 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 这是什么意思?李兴立丈二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搞不清这些儒士文臣的东西,想了想没明白后,便也不强求,开始吃吃喝喝,好不快哉。 “你说,这是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正吃得不亦乐乎的李兴立乍然听到这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嘴中含着菜,惊愕的抬起来。 看他这样子,崔鸣吉没好气的翻白眼道,“我是说,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你问我啊!”使劲咽下口中的酒菜后,李兴立奇怪的答道。 “这屋子中就咱们两个人,不问你问谁?”崔鸣吉有些不耐,他想了半天也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嘿,真稀奇啊,你这饱读诗书的阳明学子竟然问我这大老粗。”李兴立擦了擦手,放下筷子,“不过,你既然问我,那我就好好的思考下。” 说着,他就将注意力转到了那句话上,“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边想着,他还念叨了出来。 “哎!”崔鸣吉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在屋子中来回踱步。 “有了!”忽然,李兴立一拍大腿,兴奋的大叫道,“我想明白了。” “嗯?”崔鸣吉疑惑的看了过去,却将后者一脸兴奋激动的站起身来,指着外面的土地大声嚷嚷。 “你看,冬天的时候,这一片土地都是被雪覆盖的,所以是白茫茫的,看起来很干净,对你说这话的人估计是在赞叹我们的家冬天干净好看吧。”李兴立似模似样的解释着。 “家,冬天,干净,好看。”崔鸣吉喃喃自语着,眼神逐渐深邃起来,忽然,他似乎是想通了似得,整个人浑身一颤抖,就要软软的往下倒去。 “你怎么了?”李兴立立刻过去搀扶对方坐下。 “我想我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了。”崔鸣吉苦笑着坐下。 “明白就明白呗,至于这样么,被吓得都站不住了。”李兴立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们儒士啊,聪明是聪明,就是胆气太薄,不经吓。” “你不明白。”崔鸣吉摇头,说出一句让李兴立大惊失色的话,“这句话,是今天我觐见大明皇帝时候,对方说的。” “大明皇帝?!”李兴立瞪大了眼睛,然后转为深思。他不是蠢人,想反,他的政治敏感度十分的敏锐,不然也不能坐上训练大将的位置,而且能够把握时机的站好队。 崔鸣吉能够想通的事情,他也很快即解读出来,毕竟这句话的另类含义,还是他提供给对方的。在联想下崔鸣吉干的事情,和这些天汉城的局势以及说这句话人的身份,这背后的蕴含的寓意简直耸人听闻。 “皇帝,要清洗整个汉城,不,整个朝鲜么?”李兴立脸色苍白,艰难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以他见惯了生死和厮杀的性子,一想到这样的政治清洗都如此作态,可见其残酷程度。 “是的。”崔鸣吉憋闷的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你的总督任命什么时候下来?”李兴立双眼无神的问道。 “明天。” “那我呢?” “朝鲜城防将军,少将军衔,相当于正三品。” “呵呵,正三品,好大的官啊!”李兴立满脸的冷笑。 “你可以拒绝的。”崔鸣吉默然道。 “我能拒绝么!我敢拒绝么!”李兴立愤然。 “是啊,我们别无选择!” 崔鸣吉抬头望向天空,神色寂寥,这就是投诚吧,想要得到皇帝的信任,就要拿出分量足够的投名状。这投名状越重,那么自己最后得到的就越多。 “那么,我会超乎你的想象的!”他握紧拳头在心中呐喊道。 【作者题外话】:继续努力,加油 第三四七章 大势下的小民1 第二天,任命崔鸣吉为朝鲜总督的圣旨便抵达了李兴立的府上,连带的,还有的军衔授予书和任命状,任命他为朝鲜城防将军,负责组建朝鲜城防军。 由于随军没有太监,故而前来宣旨的是勤务兵王业泰,捧着圣旨,一身军装的他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当事人却丝毫不觉得。 “微臣接旨。”崔鸣吉和李兴立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从今天起,他们就算是正式上任了。当然,并没有属官,这些要他们自己去配,不过两人都是积年的官场老油条了,怎么可能没有一两个亲信呢。 很快,一些靠紧崔鸣吉的西人党投靠过来,而李兴立,也开始在羽林军的协助下,裁汰汉城周边军队的老弱,弄出了一只五千人,勉强还过的去的军队。 有了人,有了武力,崔鸣吉开始露出自己峥嵘的面孔,血腥残酷的手段。以跟随光海君悖逆大明的罪名,开始了大肆的株连杀戮,一批批的统治阶级被杀,一批批的妇孺儿童被抓起来关押,而后送往辽东,听说那边正准备搞新的移民,往北边开拓,需要大量的人口。 以前和他有过节的,抓起来杀掉,威望太高的,杀掉,宗室成员,杀掉,其他勾结朋党的,杀掉,非阳明学派的,杀掉。 这是真正的顺昌逆亡!服从,留下,不服,杀掉!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汉城到地方,崔鸣吉杀了通透,到最后,就连负责行动的李兴立都有些不忍,跑过来劝他。然而崔鸣吉根本不听,继续自己的杀戮。整个朝鲜,几乎有数十万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牵连,咒骂崔鸣吉的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然而他毫无动摇。 不是他冷血,而是他明白,明皇想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朝鲜,是一个没有任何阻力,没有任何反抗的朝鲜。 而想要最短时间见效,唯有杀一个字,杀的人头滚滚,自然没有人跳出来反抗了。 这个道理,就和历史上满清入关如出一辙,接二连三的各种屠杀,有骨气的都死了,活下来的都是不敢反抗的。 杀戮之初,或许还有人诅咒崔鸣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敢于这样做的越来越少了,最后更是一片平静。有威望的,掌握舆论的都被杀了。 当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何况对于勋戚来说,这还是事关身家性命和家财地位的事情。自然明面搞不过,他们就开始聚集起义军反抗。 不过,这些在羽林军和细柳军强大的战斗力面前,都是浮云,不论叛军纠集了多少人,不论他们占据哪一地的城池,都是一万人出马,然后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尸横遍野。而在这样不停清剿各地的行动中,李兴立的城防军也正在不停的吸纳这些战斗人员,而其他的则交给领导吧。 到后来,反抗军都学聪明了,根本不设立具体的根据地,而是采取流动作战,不过这样根本坚持不了几个月,没有粮食,没有住处,更没有希望。因此在最初的一个月喧闹反抗之后,朝鲜迎来了平静。 风平浪静! 有着崔鸣吉冲锋陷阵,充当打手和刽子手,朱由校也乐得轻松,不在露头,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崔鸣吉去做,自己只是偷偷下命令就是。 而崔鸣吉整肃的决心,也大的出乎他的预料,没想到对方正面疯狂,带着五千的城防军,如同锦衣卫般,到处抄家。 至于抄家所得,金银打包,运回国内铸币,细软宝物等委托给天宫商号寄卖,不动产,则被弄到了内府辖下。由天宫商号开始经营管理。 随着局势的平静,大明帝国的各种机构进驻过来,挂牌的天宫商号,宣传思想,统一信仰的天帝观,大明皇家银行的分行,天津船厂采伐的机构,等等一些列的渗透开始了。 而就在这种浪潮进行的差不多,朱由校突然宣布了一个命令——土改。这个惊人的消息,登时让平静下去的朝鲜再度沸腾起来。 狗剩是平安西道的一个农民,他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一直在这块土地上耕作。当然,尽管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知道多少代,但狗剩还是没有获得过自己的土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只有在梦中才偶尔会出现,而且出现的次数还不多。 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地主崔老爷家的佃农,他爷爷是,他父亲是,他自己也是。本来以为生活就会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自己也将找个大脚的姑娘结婚,生下一个随意取个称呼的哇哇,一辈子就这样过去。 但是,狗剩却忽然发现,世道好像有些变了,变得更加的糟糕了。当然,以狗剩的能力是察觉不到这种变化的,真正让他意识到的,是家中的米缸,以往米缸中的米还能够度过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现在却不够了。 米去哪里了,狗剩是知道的,被县里下来的大老爷们收走了,说是北边一个女真的国家要的,那个地方的人可不得了,听说打败了大明的天军,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经常勒索国王和县里的大老爷。 狗剩听过大明天军的传闻,那还是几十年前,无恶不作的倭寇跑过来捣乱,杀伤抢掠,将大老爷们打的屁滚尿流,结果却被大明来的天军给击败了。当时庆祝的场景,让狗剩非常的向往不已,听父亲说,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吃肉吃到撑的地步。 吃肉吃到撑,那真是无法想象的幸福,不知道县里的大老爷们是不是天天过着这样的日子。狗剩经常这样想着。 对于女真这样能够打败大明天天军的厉害人物,狗剩是不敢拒绝的,对方要粮食只能给,尽管这之后自己要多吃点野菜,但好在,还能活下去。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活下来,才能取个大脚姑娘,就是不知道选谁呢,是村东头的二丫呢还是西头的胖丫呢。狗剩时常幻想着自己能够够得着的姑娘。 只是可惜,这样安稳平静的日子狗剩都过不下去了,忽然有一天,大量的骑兵冲进了村子,开始烧杀抢掠,他们不光搜刮粮食,还抢夺布匹牲畜甚至还有人口。让狗剩经常幻想的二丫和胖丫都被他们给抢走了。 只是,躲在树梢密林中的狗剩根本不敢开口,他亲眼看到了崔老爷因为阻止对方迁走自己家的牛而被杀了。在狗剩眼中,无所不能的崔老爷就这样死了,那恐怖的场景,让狗剩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以至于接下来他就呆呆的看着自己父母爹娘和弟弟妹妹被带走。 后来,这群人抢够了,终于走了,狗剩也从树上下来,同样冒出来的,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村民,他们都有自己躲藏的地方,或是水井,或是土坑,或是地窖的,总之,这个小村中,被抓走了大部分,但还剩下不少人,而且都是青状之类的。 出来后,狗剩幸运的发现,这些强盗似乎只要大米一些野菜之类的动都没动,而且他们似乎很粗疏,有些边边角角中,还有着不少的米面。靠着这些,剩下的人活了下来。 再后来,从县里又来了一位老爷,老爷姓金,同样是四大贵姓之一(崔李朴金),不过对于狗剩来说还太遥远,在他眼中,只要是有姓的那都是大老爷,还管他姓什么啊。 值得一说的是,此时的朝鲜百姓民间是没有姓的,名字都是是母随便称呼,阶级之分相当的严重。 金老爷来了之后,说这的土地他都买下来了,以后他就是大家的老爷,要大家好好种地。当然,也有存活下来的人家中土地莫名其妙的就没了而找金老爷理论,然后被金老爷带去了县城,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那土地还是金老爷的。 好吧,这都是别人的事,跟狗剩没关系,他真正在意的,是金老爷为了安抚他们,许诺出来的丰盛大餐,只要他们加班加点的完成了今年的耕种,那么就有,听说,里面还有红烧肉。 红烧肉! 多么有诱惑的词啊,想着红烧肉的模样,狗剩咽着口水,拼命的干,拼命的干,终于在农时将将过去时,将庄稼给不种了。 果不其然,金老爷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白面馒头管够,还有一大盆的红烧肉,虽然每人只有一勺,但勺子很大,足够如今就剩下一个人的狗剩吃的嘴角流油。 真幸福啊! 吃了这餐后,狗剩觉得金老爷比崔老爷好多了,至少崔老爷从来没有这么慷慨过。 吃饱过后,便是平静的生活,只是狗剩头上的老爷换了个,父母和弟妹也不在了,不过狗剩却觉得日子好过多了,自己终于能够天天吃饱了。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二丫胖丫给自己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狗剩也知道当初强盗的身份了,他们叫女真,据金老爷说,是大明刚登基的年轻皇帝,带领这自己训练的军队,歼灭了女真五六万人,让对面损失了很多物资,今年冬天都快过不下去了,于是来我们这里抢粮枪人。 第三四八章 大时代下的小民2 嘶! 听到这个说法,狗剩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是亲眼见过那群强盗的凶悍的,浑身上下都包着铁,刀砍上去都只有一点印痕,根本杀不死,没想到这样凶悍的人物,竟然一口气被大明杀死了五六万。 五六万是多少狗剩算不出来,但金老爷另一个说法他却明白,相当于一百多个之前的村庄。这可真是个大数目啊。 不过兴奋之后,狗剩觉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明天军是何等的厉害,就算一时被打败了,也会很快找回来的。大明可不是自己,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 狗剩乐呵呵的想着,他觉得,女真估计也就来抢这么一次,大明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说不定女真马上就要被赶走了,就和当初的倭寇一样。 只是,金老爷却又不同,他整天愁眉苦脸的,天天望着田地唉声叹气,说祸事了,祸事了。 狗剩好奇之下就问了下,也许是看在他干活非常卖力的份上,金老爷告诉了他。这一点,让狗剩觉得金老爷比崔老爷好多了,至少崔老爷从来没有回答过他的问题,从来都是臭骂他一通,或者抽他几鞭子。 按金老爷的说法,就是国王大人老爷在女真的逼迫下,签订了国书,成为了女真的小弟。尽管当时国王并不知道大明打败了女真,歼灭了五六万人,也不知道女真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国书已经给了,事实上朝鲜背弃了大明。 这通解释,让狗剩傻傻的听不懂,不过后来他听懂了,因为金老爷打了个比喻,比如你去客栈吃饭,小二本应该先给你上的,但在另一个客人的吆喝下,给了另一个客人,你会不会找小二算账。 不会,因为我不会去客栈吃饭。 狗剩的回答当场让金老爷气个半死,举起鞭子要抽他,抽了几鞭子后,狗剩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说,朝鲜要倒霉了,大明会过来找国王算账的。 不过狗剩毫不在意,算就算呗,反正大明找的是国王,不是自己。就像县里下来收税的大老爷,找的从来都是崔老爷,哦不,现在似乎金老爷了。自己是不用交税的,只要给金老爷交租子就行。再说了,大明那么富有,根本不是女真野人,什么都抢,他们不会对朝鲜百姓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哼着轻快的调子,狗剩再次埋首黄土,金老爷的讲解,让他了解多了很多,他感觉自己似乎和其他有些不同了,不过不同在哪里,狗剩不知道,但他却很高兴这份不同。 女真走后,生活再度恢复了平静,村庄少了很多人,但很快,金老爷又弄了许多人过来,听说都是山里的野民,由于女真抢了好多人走,老爷们的佃户不够了,便准许这些山里的野民出来生活,耕作田地。 看着这些衣服都几乎没有,穿着树叶子的人,狗剩忽然感觉自己有种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比这些人好,而对方略带敬畏讨好的眼神,也让狗剩很飘飘然,就好像以前偷喝的崔老爷家酒的感觉。 尤其是,当自己说出从金老爷那里听过来的,关于村庄被抢,为什么被抢,那些关于大明和女真的事情后,这些野民的眼神,更是让狗剩喜不自胜。尤其是其中一个女野民,那晶晶亮的眼神,让狗剩忽然浑身发热,心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 他有了从前偷窥二丫洗澡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狗剩更加的和金老爷搭话了,就是为了从对方嘴中得到更多的,关于大明、女真之类的事情。不过,金老爷也不是一直都是好的,有时候根本不会和狗剩说话,为此,绞尽脑汁,狗剩终于想出了个办法。 帮金老爷家干活,免费的干活。于是,狗剩就非常的殷勤了,天天从田里回来后,就往金老爷府上跑,帮着干各种活计,劈柴跳水等等。看他这样卖力,金老爷很明显高兴了许多,最明显的,就是愿意告诉他一些消息了。 什么明朝皇帝在改革啊,在训练军队啊,又出关去打蒙古啊,打的蒙古屁滚尿流,然后又从蒙古到了北边,打女真啊,女真根本不敢和明皇见面,不等明皇过来,自己就先溜走了。 随着金老爷一天天说的消息,狗剩忽然发现,明皇竟然和自己距离越来越近了。狗剩的村庄在平安西道,这里距离鸭绿江不过几百里的地方,他们的父亲当初就充当民夫,到过鸭绿江,看到过大明修建在那里的长城,真的非常的壮观。 而如今,听着金老爷传来的消息,明皇就在鸭绿江对岸,离自己只有几百里的地方。这种距离传说中人物如此近,不禁让狗剩有种莫名的兴奋,于是他便和那位晶晶亮的女野民分享。 能吸引到女野民的注意,狗剩是十分高兴的,但更让他高兴的是,自己的父亲带着弟弟和妹妹跑了回来。 这样的事情,当时让整个村庄都轰动起来,甚至金老爷都过来慰问了,请他父亲到府中吃饭问话。连带着,连狗剩都享受到了这种荣耀。 在席间,他父亲喝的酩酊大醉,唠唠叨叨的说着自从被女真掳去后的经历,总之话很长,就是一部苦难史,但一切从明皇来了之后改变了。 之后的事狗剩都知道了,女真怕明皇,带着部族跑了,所以,他们这被抓去的三十万奴隶获救了,他们自由后,就面临一个去留的问题。大部分都选择了留下,尽管了当天寒地冻,还未开发,而且环境艰苦,但这里却分田地,而且还不用交税,不论是你自己吃,还是有多的粮食卖出去,都归你自己。 分地,免税。 这两个充满诱惑力的字眼,让绝大多数朝鲜奴隶留了下来,就连狗剩都听的眼红无比,他只敢在梦中偶尔梦到的事情,竟然被人给实现了。 当问及他父亲时为何回来时,这个憨厚的农民笑了笑,说放心不下狗剩,就带着人回来了。当然,并不是毫无收获,明皇给每个人都发了一枚银币,听说值一两银子呢。他们一共三人,总共有三枚。 明朝的铜钱,在东南亚一带一向都是硬通货,各个国家都是可以使用的,只是这银币却是第一次出现,故而大家都没敢收,狗剩他爸倒也不在乎,留着三枚银币好好保管,然后开始了新的佃农生活,仿佛以前的经历都是梦一般。 若是我自己,肯定会留在大明的。每每午夜,狗剩都会不甘的呐喊道。只是这是朝鲜,不是大明,像他这种世代佃农,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土地的。 狗剩只能将自己深深的渴望埋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只是,他往金老爷家跑的更勤了,只为了在茶余饭后听金老爷说说大明的消息,说说那位伟大的明皇。 分田地给农民的朱由校,在狗剩心里,就是最伟大的皇帝。 真希望他也是朝鲜的皇帝啊,到时候就能分地给我了! 狗剩天真的想着,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临了。 朱由校的中央军已经实现了全部骡马化,其行军速度是非常快的,而狗剩的村庄又不是处在什么交通要道,故而他根本不知道明皇就这么从县城路过。 直到有一天,他从金老爷听到了这个消息。 王室公子,凌阳君李棕,于汉城献上户籍黄册,请求内附大明。也就是说那位给朝鲜奴隶分田地的皇帝,今后就是我的皇帝了。 这真是………太好了! 狗剩在心底呐喊着,快分地吧,快分地吧。忍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他便将这件事在村庄中大声传了开来。 朝鲜已经是大明的了,大明皇帝今后就是我们朝鲜的皇帝了。皇帝在辽东给那些被抓走的奴隶分了地,而且还免税啊! 尽管这是两件事,而且狗剩也没有说大明皇帝要分地。但这并不妨碍小民们的联想。闹到最后,就连金老爷都知道了。 他哭笑不得看着兴奋议论的佃农,斥责他们胡思乱想,明皇现在最要紧的便是稳定,怎么可能大动干戈呢。 只是,让老爷吃惊的是,明皇接下来还真的大动干戈了,他任命阳明学派的儒士崔鸣吉为朝鲜总督,训练大将李兴立为朝鲜城防将军,两人联手,开始了大肆的杀戮。血腥的杀戮,在整个朝鲜的统治阶层蔓延。 整个世道,登时乱了,到处都是造反的,到处都是兵祸连绵,但是,朝鲜总督并不急,领着大明的军队,一个府一个府的清理过来。从南到北,慢慢来。 一个月后,大的叛乱基本上都平定了,只留下零星小骚动,朝鲜的人民没有那么有韧性,能够不吃不喝的躲到山上去,何况,总督追杀的都是大贵族大门阀,和金老爷这样的地主并没有关系。 因此,在最初的混乱后,整个朝鲜稳定下来。 狗剩的小伙伴有的去造反了,有的还老老实实的呆在村庄中,耕作田地,他们基本都放弃了明皇会分地的幻想,只有狗剩还坚持着。 这让几乎所有人多嘲笑他。 这天一大早,狗剩起床,推开门,却发现金老爷失魂落魄的坐在不远处,看到狗剩出来,他苦笑,“狗剩,还是你对了,皇帝真的要分田地了,将我的田地都分给你们。” 听到这,狗剩瞪大着眼睛,先是不可思议,而后是欣喜,最后归于一种虔诚,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锄头方向,然后往屋子中跑去。 金老爷好奇,跟着进去看了,却发现狗剩正跪在地上,他前面是张供桌,上面摆放这一个牌位,牌位很特殊,是一个人身抱着木板的样子,上面写着昊天上帝四个字。 “这是啥?”金老爷问道。 “这是大明皇帝的神位,大明皇帝是神仙下凡,只要虔诚祈求,皇帝陛下就会保佑我的。”狗剩灿烂的笑着。 第三四九章 大时代下的小民3 朝鲜的土地上,如同狗剩这样的佃农还有很多,他们或是听说过辽东的事情,或是没有,或是已经麻木不仁,或是心中还有憧憬。 不论他是何种人,当均分田地的口号喊出来后,所有人心中都沸腾了。 从古至今,无论什么农名起义,都是用这个做号召,这个口号,从来都没有过时,哪怕是到了近现代,还有一个伟大的政党用它号召人民。 可见,这个口号的威力。 只是,兴奋过后,朝鲜各地,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佃农们忽然发现,这个均分田地改怎么能,分哪里的地,谁来分呢。 佃农们不知道,自诩见多识广的狗剩也不知道,金老爷倒是有点猜测,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对他来说,能晚一会也是晚一会。 看着周围都是老爷家的土地,佃农们都蠢蠢欲动,只是,被老爷们欺压惯了,他们也只敢在心中想想,根本不敢有任何一丁点的行动,甚至连想法都不敢露出来。 一切,等大明的王师吧,皇帝既然喊了均分田地,总能轮到自己的。佃农们狡猾的想着,然后便又安心下来。 只是他们耕作的时候,便开始留心了,哪块土地好,哪块土地贫瘠,都一一记在心底。 狗剩的村庄也不例外,所有佃农都暗暗的记忆土地的好坏,整个村庄很高兴,但只有金老爷例外,他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天天望着地发呆。 “老爷,我想找你借点砖石和木料,可以么?”有一天,狗剩找到了发呆的金老爷。 “你小子想干什么?把你那破窝翻新了好迎接大明王师?”金老爷没好气的问道。 “不是,是这位道长要,他要在那边的土丘上盖一座道观,如今少点材料。”狗剩笑着说。 这时,金老爷才看到,在狗剩的旁边有一个中年道士,见他望过来,道士稽首一礼,宣了个号,用朝鲜语道,“昊天保佑,贫道见过金施主。” 这是一个大明来的道士。 金老爷仔细观察了一会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不论是对方说朝鲜有的一些习惯用法,还是这人的精神风貌,都是典型的明人特色,而且,朝鲜是很少有宗教的,这里盛行的是儒教,就算有,一般也是外来的,而来源绝大多数都是大明。 “见过道长。”金老爷也赶紧起身行礼。“不知道道长要建什么样的道观,为何建在这里。” “是天帝观,就是供奉昊天上帝的道观。之所以建在这里,是因为这里靠紧河流,地势平坦,周围都有很多的村庄,可以宣扬昊天的荣光。”中年道士温和的解释着。 不用说的,这便是朝鲜内附后,王常月派来这里传道的第一批道士,他们并不选择县城府城,而是去往农民聚集的乡下,接着均分土地的风潮,天帝观绝对能有个极好的开端。 “天帝观?昊天上帝!”听到这个名头,金老爷当即心头一个突突,这不是大明皇帝的神位么,听说是他转世前的名号。对于昊天上帝这位朝廷正神,金老爷是不知道的,他也没听过这个神,只是当初狗剩跪拜的场面在他脑海中是在深刻,挥之不去,所以他就记下来了。 “原来是供奉大皇帝陛下,这个老夫得支持,得支持。”金老爷连忙客气的说道。如今朝鲜都并入大明了,对于大明人还是要小心些。 等等,我似乎也是大明人了! “多谢施主的支持,贫道还要去周边的村庄要写材料。”中年道士行了一礼,边飘然而去,而狗剩,则恭敬的跟在后面,忙前忙后。 很快,有一个大明来的道士在石山上修建道观的事情便传开了,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位道长要招募人手,建造道观,而且,给的是大明的铜钱,红彤彤的钱币,非常的漂亮。 于是,周边佃农村庄有空的人都过来帮忙了,好赚那么一两个铜钱。 “道长,这铜钱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啊!”只是拿到手后,有佃农发现不同了,和以前的铜钱不一样,这枚铜钱中间没有穿孔,这不会是假的吧。 “呵呵,放心,这是皇帝今年新铸造的,可比以前的铜钱值钱呢,一个能当十个,你用的时候可别吃亏了。”道长笑呵呵的解释着。 “真的,道长,真的值以前十个啊。”佃农惊喜的问道。 本来他们还嫌这道长小气,帮工才给一个,结果没想到,这一个竟然当以前的铜钱十个。 “这是自然,这可是皇帝陛下规定的,在大明国内也是这样换的。”道长哈哈解释道。 这下,帮工的佃农都兴奋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不过几天的功夫,道观就成型了。而后,狗剩第一个成为了这个道观的常客,天天来这帮忙,打扫卫生,劈柴挑水,十分的殷勤。 道观建成后,这里渐渐的成为一处热闹的场所,一是因为朝鲜比较少这种庙宇,二是这里供奉的神灵不同。这里供奉的是昊天上帝,据说是当今大明皇帝前世,祂见大明困苦,便下凡来拯救人世。 而今,身在汉城的大明皇帝已经放出要均分田地的豪言,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鲜,但是到底能不能实现,还是只是说说,这些小民心里也没有底,如今,有着陛下的神位在这里供奉,他们自然为了田地,会过来祭拜香火。 而这个道观又是处在几个村庄的交界处,自然人流来往,渐渐比较繁盛。甚至,有人在这里摆摊卖东西。 道观中,狗剩在辛勤的打扫着卫生,看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么卖力,道长也很欣慰,他决定叫这个年轻人一些东西。 “狗剩,来,我今天叫你读经。”道长拿出一本书,招呼着狗剩。 “我马上就来。”狗剩面有喜色的答应道,赶紧将手中的活忙完,擦擦手就过去了。 “拿着这本书。”道长递过来一本厚厚的书。 “这是……汉字?”狗剩接过书后,神色有些惊喜。 朝鲜有语言,但却没有文字,使用的就是汉字来记录,虽然十五世纪有一任国王编订了朝鲜文字,但使用的人很少,上层使用的还是汉字,这被称为吏读,意思指当官的人才能用的文字。 而朝鲜民间,基本都是文盲,纵然有朝鲜文字流传,但并不收到重视,当时朝鲜文字戏称为谚文,意思和谚语一个等级。 狗剩虽然不认识汉字,但起码见过,此刻道长递过来的书籍,不正是全部由汉字书写的么。 难道道长要教我汉字?狗剩强忍着心中的悸动,期待的看着道长。而道长也果然不出意料,要教他汉字和大明官话。 朱由校普通话的推广失败了,他忘了,后世的普通话受到了女真严重影响,是变了味的大明官话,如此一来,怎么可能推广的出去。而想起这一点后,他也放弃了,只是让翰林院的学士们编订一种适合推广的官话,准备同意全国的语言。 不过,这和道长没关系,他说的还是如今最流行的官话,是吴语。 “来,跟我念。” “陛下面前,人人平等。”道长字正腔圆。 “陛下面前,人人平等。”狗剩说的有些别扭和怪异。 跟着念了一句,狗剩有些好奇的问道,“道长,这是什么书?” “这是原道圣训。”道长笑呵呵的答道,“是我们天帝观的唯一经典,是陛下的语录。” “哦。”狗剩眼睛中泛起异彩,只要是和当今陛下有关的东西,他都很感兴趣。 就这样,狗剩有空就到天帝观中学习原道圣训,而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很快,两个月就过去了。 此时,距离风闻均分田地的消息已经过了两个月,狗剩所在的村庄尽管闭塞,但也时常会和外面交流,起初当地的佃农还兴奋的期待着,等到一个月还没有一点动静,他们便纷纷熄了这个念头,而两个月后,更是再也没有人记住了。 就连金老爷的脸色,也好了很多,恢复了以前老爷的左派,至于之前的经历,他只当做是一个梦,均分田地,怎么可能! 不过,这一天的清晨,确实有些不一样,当中午收工回来的佃农们回到村庄后,却看到以前县里下来收税的老爷们点头哈腰的陪着好多人。 而在村子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早回来的人和妇人,他们都在嗡嗡的兴奋讨论着,后来的人挤了过去,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分田地的队伍。 前头那些是办事的文官,后面则是负责安全的大明士兵。 分地,竟然是分地。 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傻了眼,没想到日思夜想,久盼不来,甚至以为只是个骗局的均分田地就这么来了? 很多人揉着眼睛,都不可置信。但看着浑身铁甲,一身英武之气,高大威猛的大明士兵,他们却不得不信。 没有人会拿他们这些底层民众开玩笑的。 哒哒哒! 很快,又是一阵马蹄声从村口传来,急不可耐的佃农们一看,竟然是如今在周边颇有名声的天帝观道长。 道长来了后,和大明士兵的统领相互交流了几句,而后便站在一边,微笑的看着。统领这时也走上前来,大声宣布,“人员已经到齐,分田更户现在开始。” 【作者题外话】:感谢达叔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会在下本书给你留个配角的,名字就叫达叔。哈哈....... 第三五零章 大时代下的小民4 朱由校登基之后,立刻宣布了进行改革,不过他的举动看似声势浩大,其实真正来说,实行的没有几个地方,影响最大的,也不过是北直隶演变过来的河北省以及新设立的的辽东省。 这两个地方,都是经过大规模的清洗之后,阻力甚大的地主士绅都被扫荡一空,而后便能毫无波澜的开展土地改革。 至于其他省份,全都在观望,上到巡抚,下到知县,以及地方上的地主士绅,其实都关注着河北的改革。 土改说是扩散到了天下,但也是是说法而已,现在只是前期的宣传工作。真正实行,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是,大明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办法全部同时启动。官僚和皇帝并不是一条心,故此朱由校只能以精干的人手,一个省一个省的去做。 朱由校诸多举措当中,真正铺到了整个天下的,也不过才几个而已,一个天宫商号,一个帝国日报,一个大明皇家银行,当然,后者的规模还是要小些,只在每个省份有,需要较长时间来增长。 上面这些是私人方面,而官场上,他真正的举动,也不过是改革兵制,以及改革吏治,所有举人以上的功名者都被他召集起来,然后委以重任。 之后,他免除了农税,让地方官收取商税,而他许诺的,已经成型的薪水提升,全都要从商税收取。 你收不上税?很好,那你就和西北风去吧。至于你还想找农民收税?嘿嘿,你不怕死可以去试试,纵然有人不知道要土改,但还真没有几个不知道从今以后就免税了。 你收了一次还能收第二次?被你收税的农民会一开始不知道,但后面知道了怎么办?那可是会激起民变的。如今每个县都有都察院,县一级的都察院管不到知县,还不能上报到府里。 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没有人敢徇私的,因此,再收农民的税,官员们也只是想想罢了,朕要他们去做,没有一个人敢。 朱由校这一招很绝,等于将天下所有的官员都逼上了绝路,不想饿死就去收商税。也因此这个进展还不错,大部分县都推行下去了。虽然过程和方式都不是很正规,但有了开始就好。 就和皇权下乡计划一样,先将人手分派下去,架子搭起来,基础业务想坐起来,慢慢的就会有用了。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等待,而朱由校最不愿意的就是等待了。 故而他放空大明,想要将那些荆棘给勾出来剔除掉,但可惜,天下人似乎也聪明,虽有不少人相互串联,密谋行事,但却没有一个真正行动的。 商税需要等待,土改需要慢慢来,皇权下乡要等,港口需要等,舰队需要等,天帝观的推广需要等,城防军改革也需要等,朱由校只好干点不需要等太久的事情,比如朝鲜内部的清理划分。 说实话,在明末这个东方越来越烂的时间点,朝鲜的实力弱的实在是不行,若不是东西方相隔的实在是太远了,别说朝鲜日本了,估计就连大明都被人给平推了。 因此占据朝鲜朱由校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接下来的治理就是个大问题,但好在,这是在国外,而不是大明,朱由校不需要讲究太多,朝鲜夜小大概就相当于河北两个府的大小,故而他能大刀阔斧的以铁血手段改革。 其动作幅度之大,杀戮之盛,放在大明内部简直不可想象,但好像,朝鲜似乎还就吃这一套,朱由校屠刀举起,杀了数万人后,整个朝鲜风平浪静,各种府县变化的非常快,然后就是内府的各种机构进驻。 大明内部的地盘可以先不用管,反正都是在锅里的,跑也跑不掉,但朝鲜不同,这是意外得来的,先弄住再说。 因此,各个内府的下辖机构都是派出了精干人选,比如天帝观的道士,比如大明银行的各个掌柜。 当然,他们只是过来这里收取利益的,而不是来改革的,真正办事的,还是崔鸣吉收拢的那一群儒士官员。而朱由校外派出去的士兵,则是起一个监督和学习的作用,他们中的很多人,终究是要转业到地方为官的,此时多一些经验也是好的。 这样的学习机会可不多,遇到的各种问题,都是以后宝贵的财富,不光是他们,就连朱由校也密切关注着朝鲜民间的土地改革,他也要认真学习,了解这个时代农民的各种想法。 来到狗剩村庄的就是这样一个儒生,当然,他并不是崔鸣吉的直接派系,而是他嫡系的嫡系的嫡系,算是徒子徒孙那一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下去办事。 他们划分土地的政策也十分的机械,先到村子中统计人数,然后根据人数划分土地,管你是男孩女孩,还是老人孩子,统统一人五亩地,你家有几口人就有几亩地。按照人数计算出总的土地数量,然后实地看一下,圈一块地,这就是你们村以后耕地区了。 具体到个人耕作哪块地,哪块地更肥沃,水力条件更好,这些划分田地的官员不管,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而且,耕作的田地并不是一成不变,或是三年一换,或是五年一换,自己选。 至于主持这件事情的,就是你们自己选出来的村长。村长也一样,人选你们自己决定,三年或者五年一换。 当这个年轻的儒生官员宣布了这些规定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自己选,这咋弄? 不过他们的呆愣只是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农民,你可以说他愚昧,可以说他保守,可以说他古板,但绝对不能说他愚蠢,尤其是和土地相关的一切事物,他们是十分精明的,这些规则说起来复杂,操作起来也复杂,但这些佃农们只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弄明白了。 每个人都在心底盘算起来自己家几口人,可以弄到多少田地,然后选那些土地好,每个人都有很好的打算,但是所有土地都是轮换耕种的,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霸占很久,最多不过几年,你想要,别人也想要,最好的便是肥瘦搭配的来算。 对于土地的事情,他们十分的精明,也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方法的精明之处,所有的田地分配都由大家商量着来,众目睽睽之下,不可能有人占好大的便宜。 这么一想,很多家里人丁不旺的心下都松了口气,不用担心吃太多的亏了。 “好了,都想清楚了?想清楚就过来登记户口。”儒生过了一会,大声喊着,“登记完了户口姓名,你们就把村长选出来,我给他发个任命状,以后他就是官府的基层人选了。” 在虎视眈眈的大明天兵注视下,没有人敢造次,所有佃农,包括金老爷都过来排好队,登记姓名,分发田地。 “姓名。” “狗剩。” “狗剩?这一听就是小名,能登记?我要的是全名,带姓的那种,有没有?”登记的文书不耐烦的说道,这种事情在之前的村庄中他遇到了很多,佃农们绝大多数都没有正式的名字,故而很多名字都是现场想的。 “名字!”狗剩有些发愣,这……..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啊,那可是老爷们才能有的,自己这样的贱民佃农怎么可能有名字呢。 不对,我现在是大明的人了,而且也分到土地,虽然只有五亩,但不用交税,收到的粮食都是自己的,也够自己全能吃用了,我现在也是老爷了,可以有名字了。 想通了这点,狗剩有些激动,后面的村名更加的激动。 “名字,要去名字啊。” “还是带姓氏的那种,就跟金老爷一样。” “这是真的么,我们能够拥有姓氏了!” “我要姓金,以后我也当金老爷。” 所有等待着佃农瞬间爆发了,他们纷纷议论,讨论这新的变化,要有自己姓名的要求,简直出乎他们的预料,有了姓名之后,这意味着他们就成了上层人士了,是老爷了。 尤其是最后一种言论,我也要当金老爷,让越来越多的佃农决定,自己的姓氏就用金,他们选定后,看着队伍中排队的金老爷目光就有些诡异,让金老爷好不自在。 他本来不想排队的,土地没了就没了,自己钱还不少,干别的也行,犯不着为了五亩地丢份。但是,大明的天兵们却不允许他走,如今正是分田更户,所有人都要落户,因而现在禁绝流通。 每个人都要有个落户的地方,而在农村,落户就要分田,不管你要不要,都要分下来,你种不种是你的事,但这个程序是要走了。 无奈之下,金老爷只好慢慢的排着队,进行分田更户的程序。他已经打定主意了,等到这一切都完了,自己就变换户口,立刻离开这里,到县城里生活。 朱由校此刻在河北和辽东推行的,是户口档案身份证制度,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份证,每个人都有个档案,每个人都有个户口。 这个制度,和天朝当初计划经济的时代有些相似,不过却没有那么严格,只是一种管理记录方式,当有人想要放弃农村的生活,便调出自己的档案,拿着档案,去别的基层接收单位挂靠。 【作者题外话】:刚下班,呼,好累。 第三五一章 大时代下的小民5 金老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今就是各种制度档案的建立,只要建立好,有了最初的,自己便能更换,去县城里生活了。 “我要姓金,就叫……就叫金大成。”狗剩想着自己的姓氏,忽然大声喊道。 这个姓氏,让后面排队的金老爷脸色一黑,泥马的还真有人取金这个姓氏啊! 后面的佃农也纷纷呼喝,“好样的狗剩,到时候我也姓金。” “对对对,我们都姓金,都是金老爷!” 金老爷优渥的生活让所有佃农都羡慕嫉妒恨,但一几乎,他们也忍不住想变成金老爷,哪怕是名义上的也行。 “金大成是吧。”文书低着头,在卷宗上填写着,这种情况情况他见多了,前面的村庄也是这样,不是金就是李,再不就是朴、崔等,这是朝鲜最显赫的四个姓氏,平时听得也多,故而让这些佃农选的话,大部分人都是这选的。 “什么时候出生,年龄多大。” “出生不知道,年龄是23。” “家里几口人?” “四口,父亲、弟弟、妹妹。” “小时候的经历。” ……… 就这么一问一答之间,很快文书的卷宗就填好了,文书抬起头说道,“去把你父亲、弟弟、妹妹都叫过来,你们是一家人,先做你们的。” 很快,狗剩的亲人过来了,然后又是一番忙碌,不过所有的卷宗都是印刷好的,他只需要询问填写就好了。填写完后,一份个人档案便做好了,然后就按照县乡村的分级放好,在县里的卷宗留下备案记录,这些档案就放到了一边,这些等下是要交给村长的。 “喏,这是你们的户口,等以后成家要分割户口的时候自己到乡政府其办理。”文书填写完毕后,递过来一张硬壳子本子,本子正面有三个大字,户口簿。里面有四页,分别是狗剩他们四个人新取的名字,户主是他的父亲,后面第一页跟着的是狗剩的新名字,金大成。 “这是你们四个的身份证,以后外出都要带着,想去外地也要带着这个。”文书又递过来几张小片的软布,狗剩接过来一看,上面有他的体貌特张描写,以及自己的出生年月,家庭地址,户籍所在地,以及职业。最后面,则是一连串的数字,狗剩看的有些眼晕。 “大家都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过程就分开来办理。”儒生见第一例完成,便大声喊着,招呼其他佃农到另外的几个文书那里办理。 佃农们心中想着刚才的程序,然后事先做好了自己的答案,因此,整个村庄,两三百人的户籍登记也很简单。 到了最后,这些东西就变成了一行文字留底,大王乡金家村,天启三年统计,共计三百一十三口人,土地一千五百六十五亩,位于某某某地到某某地,其余山地荒地,皆归官府。 整个过程,差不多实行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弄完,已经快晌午了。不过,基本的登基完成了,但是后面还有一项程序没有完成,那就是选村长。 “好了,既然大家都登记完了,那么从今以后也就是大明的子民了,应当尊崇大明皇帝。来,大家跟着我行礼。”说着,儒士跪下,朝着汉城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佃农一看,也连忙跪下,用发自内心的声音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甚至有些年纪大了些的佃农,想到今后能有五亩地耕种,都激动的留下了眼泪,若是以前就是这样的政策,说不定自己的孩子就不会死了。 朝鲜的耕地农作物主要是水稻,而且由于地处北方,故而只能种一季,而以此时的农耕技术来看,亩产也不过才三百斤到四百斤左右,五亩地一年下来抄不到两千斤,现代的话,一个人的食量小,也就两斤米左右,古代少油和肉,多吃点也不过三斤,一年下来也才千斤左右的样子,这样产出还能剩下不少。 而且,现在的土地政策是有了人头就分地,不会少了某个人的土地,哪怕他是个婴儿。如此一来,只要这个政策实行下去,农村基本上是不会有饿死人的情况了,当然,天灾除外。 也怪不得这些年纪大些的佃农心生激动乃至哭泣了,这是德政啊。就想后世的土改,哪怕曾经是地主家的后代,在讨论起这件事来,也是认为这是必须做的工作,是善政。从没有人诋毁这样的政策。 而此时朱由校的所做作为也是如此,纵然当时那些地主有着阵痛和不舍,乃至反抗,但这是大政,善政,是必须要进行的。 大明百姓中,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只要解决了耕地的问题,那么最基本的稳定问题就得到了解决,只要不管他做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国内能不能承受的住的问题。反正他不征发劳役,一切以政府财政收入来推动,有钱做,没钱借钱做。 就像是现代,从来每个哪个政府会有什么民力使用过度的问题,只要政府有钱,什么和不好做。而有这样问题的,都是有着劳役制度,白白使用民间的劳动力。 “愿陛下的荣光保佑吾等。” 等到佃农们性情平复,从地上起身后,那位中年道长又笑眯眯的跑出来,念了一句。 “贫道是小石山上天帝观的观主,宣扬的便是昊天上帝的荣光,也就是当今陛下的荣光,如今各位受到陛下恩泽,不妨多来天帝观走动走动,上上香,听贫道念念经,让陛下的智慧指引尔等前进。” 道长笑眯眯的说道,不等佃农们有什么反应,他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手上仍然捧着那本原道圣训。 “去,一定去,到时候好好听道长将将陛下的事迹。”佃农们纷纷嚷嚷着,表示一定会光顾道观。 其实,这种突如其来的幸运,让他们自己心底也有些发虚,和中原历来就有底层农民起义造反的传统不同,朝鲜并没有这些,能够造反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会说汉语的上层人士,和他们关系不大。 因而均分田地这种事情,他们看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而且砸到了自己的头上,纵然确认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们心底也不踏实,如今有了陛下在世神位作为寄托,让人相信这是当今陛下的恩赐,恩赐,这样他们会踏实很多。 就好比一个虚幻的梦一样,神的赏赐,让这个梦变成了真实的,这总比某位皇帝想要改革然后均分田地来的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看到这情形,道长满意的点头,然后便不再言语。 “好了,都安静。”儒生长官一压手,让所有佃农都保持安静。分田地之后,他的威望高了很多,故而一开口,佃农们纷纷住嘴,等着他发话。 “大家兴奋我能理解,不过今天还有最后一项事物,那就是选出村长,村长选出来之后,才能给大家分田地。” 村长的选择虽然不是直接分地,但涉及到了后续分地的过程,故而佃农们都支棱其耳朵来,认真的听着。 “在场的诸位有三百一十三人,村长将从你们中间选出来,支持的人多,谁就是村长。”儒生大声说着规则。说白了,其实就是后世基层民主的选举。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就是新鲜事物。 “啥,村长是我们选出来的,那我能不能选我自己?”一个佃农瞪大着眼睛怪叫道。纵然是习惯人手的朝鲜人,此刻也不由得有些花花肠子了。 “当然可以,但是你得让人支持你。支持的最多的,便是村长。”儒生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言语,规则很简单,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这个规则确实简单,简单到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过来,只是,明白归明白,但是到底选谁呢?这可是主持分地的人,必须得慎重。 所有人都寻摸着合适的人选,这个和我又矛盾,不能选,这个也不行,太坏,不选,这个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但是会不会坑我啊,不选。 有的人想选自己,有的人想选别人,但都没有支持者,符合自己心意的,不合别人心意,整到最后,所有佃农的眼睛通通望向了一个人,曾经的金老爷。 如今金老爷不是金老爷了,虽然他比在场所有的人都有钱,但没有大量的土地,就不能称为金老爷。 “你们…..你们都看着好我干啥?”被这么多人盯着,金老爷非常的紧张,他一直在闭目眼神,根本不参与村名的选择,是以不明白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怎么都盯着他看。 “我们就选金老爷。” “让金老爷当村长吧,他还识字。” “对,就金老爷了。” 村民们众口一词的喊道。儒生见状,又问了几句,见无人反对,便任命金老爷为金家村的第一任村长,并颁发了任命状和一枚印章。 “啥,我就成村长了!”金老爷迷瞪的看着欢闹的场景,傻愣愣的。最后他才确认,自己就是村长了。 “村长,好像也不错啊,要不就不去县城了?就留在这里当当小官?”金老爷满心欢喜的决定留下来。 整个金家村中,唯独狗剩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他看看中年道长,看看欢腾的村民,皱眉苦思。他父亲过来,正想拍一下他,却见他忽然跑到那位道长的身前跪下,大声喊道,“道长,我不想种地了,我想跟着你侍奉陛下,宣扬陛下的荣光和恩泽。” “你想清楚了么?要知道,跟着我做道士了就没有五亩地种了。”道长和蔼的问道,对于这个勤快的小伙子他也很有好感。 “想清楚了,我没有五亩地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天下人都知道陛下,都有五亩地种。”狗剩大声回回答,神情坚定。 “那行。”道长欣慰一笑,转过身,对着正在收拾资料档案的儒生说道。 “这位施主,一事不烦二主,还请为我这新弟子更换下职业,他的档案就挂在小石山天帝观了。” “好说好说。”儒生一笑,麻溜的将事情办妥,这只是小事,不过是些文字上的变幻罢了。 “走吧。”事情妥当,道长便带着狗剩走了。 原地,只剩下他的父亲愣愣的看着自己儿子,他感觉,儿子这一走,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从此不属于这个村庄了。 欢闹的金家村,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也不知道刚刚建立的村庄少了一口人,直到金大成这个名字响彻大明时,或许才有人回忆起,当初的日子。也或许,某个女野民还会挂念他一下。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书友,征集下意见,你们想要看什么样的都市小说,透视文,乡村文还是异能,或者都市修行的。 第三五二章 该艚 安南,广南国,费福港。 这是一座古老的港口,在很早的时候,这里就成了一处贸易中心,甚至这里还是占婆国朝拜大明的启航港。1615年,葡萄牙人在这里落脚,建立商馆,继而将这里当成里自己对大明贸易中心,由此引入了欧洲人。 由于大明禁海,不允许私人出海,尽管这一禁令到如今形同虚设,但在大明沿海也没有形成一个这样的交易中心,于是这种货物集散地的位置,便落到了海外,在东海是马尼拉港,而在南海则是费福港。 尤其是,受到南直隶叛乱的影响,北边的海上走私一度停止,尤其是现在,更有东海三王盘踞不下,让海贸一度断绝,费福港更是兴盛了三分。西班牙人、葡萄牙、法国,荷兰,等等国家都到这里采买中国货物。 整个费福港,最多的还是中国人,长久的贸易,让他们在这里购房置地,定居下来,成为最早的旅越华侨。 这里的中国人最多,在这里繁衍的时间也最近,因此整个费福港城区直接按照中国不同的种族划分,有福建帮、广东帮、潮州帮、海南帮和客家帮。建起了福建会馆、广肇会馆、潮州会馆、琼府会馆和作为五帮会馆的中华会馆。会馆建筑雄伟壮丽,金碧辉煌。会馆里分别供奉着妈祖、关公、伏波将军等,终年香烟缭绕。 这一日,清晨。 费福港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各个会馆的负责人起来纷纷活动开来。这里虽然是广南国的港口,但担任艚司长官该艚(官名),掌管对外船舶贸易等事务的,基本都是华侨。朱舜水《安南供役纪事》第七条称:“该艚者,专管唐人及总理船只事务,以该伯为之。” 早起之后,担任华人该艚也从官邸起身,在港口巡视,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看着无数船只在自己的管理之下,大量的银钱流入,他都很有种成就感。 正当他巡视时,却忽然发现,一艘奇怪的船只开了进来,从船舷两侧的形制来看,这有些像是西洋人的武装商船,有炮窗,表面的甲板很小。 费福港是个商贸港口,自然没有拒绝船只入港的理由,而且,就一艘船只,该艚也不认为他能做什么,是以也没在意。 只是,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艘中型福船大小的武装商船上面,悬挂的却是一种奇怪的旗帜,那是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组成的图案。看到这图,该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大明。 在对大明的一些称呼中,文臣们很喜欢用日月双轮这个词,因此到了大明之外,再次见到这样的图案旗帜,不由得让人忍不住联想。 随后,从船上下来的人就更加让他惊讶,竟然是一个葡萄牙人。由于和阮主有着多种交易和深层次的合作,葡萄牙人在这里的地位很高,轻易能够影响到该艚的去留更换,故而他对这些人十分的敏感。 此刻见到一个葡萄牙人从船上下来,该艚也顾不得其他,一直盯着他看着,他有种浴缸,这个葡萄牙人估计是来找自己的。因为他停靠的区域就是位于华人居住的范围。 果不其然,在询问了几个人后,那个葡萄牙人直接找了过来,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华人该艚你好,是这样的,有一只舰队想要在这里停留,由于数目庞大,怕引起误会,故而我便作为对方的前哨,过来打个招呼。” “哦,没事,没事,尽管进来就是。”该艚觉得对方有点大惊小怪的样子,不就是船队么,他什么样的没有见过,还会惊讶么? “那几谢谢该艚先生了。”葡萄牙向导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又回到了船上,然后船只便开了出去。 该艚摇了摇头,有些无聊的巡视了一边后,便回自己的住处去了。身为管理整个港口对外贸易事务的该艚,他的工作很多,包括抽税在内,非常的繁杂,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港口上耗着。 只是,他才坐下没多久,便有手下的一名记录艚(文吏的名字)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大喊道,“大人,不好了,有舰队,好大一只舰队。” “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这里是费福港,有大炮的守护,什么舰队敢来这里捣乱。”该艚训斥了一句,便整理了衣装,朝码头赶去。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身为费福港的该艚,肯定是要过去处理的。 只是等他来到港口,他也傻了眼,愣愣的看着络绎不绝,驶入港口的船只。前面上百艘福船倒也没什么,虽然很少见到一次来这么多的中国式商船,但除了数量多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真正让人惊讶的是,还是福船后面的那只一字排开的舰队,虽然跑窗没有打开,但戒备的姿态,让所有人都能看出,若是一旦码头中福船遭遇不测,那么他们就会开炮。 这只庞大的舰队,有着十一艘巨大的战舰,旁边还有一些小的战舰环绕着,不停游曳保护这些大战舰。 该艚身在这南洋中明的贸易港口,也算是见多识广,他也见过西洋人各种战舰舰队,但如此众多数量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更何况是如此巨大的战舰,光是数一数上面那些紧闭的窗口,都能让人望而生畏。 “这…..这到底是…….哪国的舰队啊?”该艚结结巴巴的问着左右。作为对外贸易管理者,他也不是光杆司令,手底下不光有五十名全锐兵,还有七十名艚另(艚兵),这都是他收取税收,维持治安的重要力量。 而且,在这个港口,还有着阮主建造的炮台,驻扎的军队,还有葡萄牙人在这里的一队火枪手,防卫力量可谓森严。但是,该艚估计,面对如此数量众多的炮舰,怕是港口根本防御不住啊。 只要这只舰队一轮炮击,费福港估计就要毁于一旦了。 左右听闻领导的问话,有心想要拍拍马屁,但均面面相觑,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只舰队的来历。 “哦,该艚先生,我不是和您说过了么,有一只船队要进港贸易,请您不要紧张,不要误会。”忽然,一个怪异腔调的汉语出现在他耳边,该艚一看,却是刚才和他打招呼的葡萄牙人,没想到他竟然能听懂汉语,而且说得还不错。 “你好,先生,这就是你说得船队啊,实在是…….太庞大了。”该艚十分客气的回答。对方的问话,让他想起了半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他的心微微的放下来,既然是葡萄牙人带过来的,那么应该不是敌人。 “而且,这些炮舰…….”说着,他指了指外面正在戒备的战列舰。 “这我也无能为力,他们的指挥官是个顽固的老家伙,说什么也不驶入港口,说是怕有埋伏。该死,在这费福港会有什么埋伏!”葡萄牙人咒骂了一句。 不过,有些矫枉过正的沈有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的只要能万无一失的抱拳海军舰队的战舰,当个老顽固也没什么。 宁波港的事情,让整个海军都有些风声鹤唳,根本不敢讲船开进陌生的港口,他们宁可辛苦点,累点,但也要操持好整个船队。 “那这到底是哪个国家的舰队?”该艚再次问道,不搞清楚这个,他以后做生意都会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个国家的舰队忽然冒出来,充当一把海盗,将他抢个精光。 哪晓得,该艚自认为很正常的问话,却换来葡萄牙人惊诧的表情,“你不认识那面国旗么?” “国旗?”该艚很奇怪的看着,他知道西洋人都有国旗,会悬挂在自己的船只上,那么这只舰队也是西洋人的?该艚看来看去,却只发现这些所有船只上都共同挂着一个日月图案的旗帜。 莫非,这就是他们的国旗? “是这日月图案么?”该艚疑惑的问道,他将自己认识的,所有西洋人国家的国旗,却发现毫无所得,这不是那几个著名的国家的国旗。 “你真的不认识?”葡萄牙人再度惊讶问道,“这可是大明的国旗,这次来的是他们的海军舰队。” 大明!大明!大明! 当葡萄牙人说出答案后,这两个字便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让他呆愣当场,这竟然是自己家乡的舰队。 该艚是个老华侨了,他已经在这费福港落地生根三代了,不过,纵然没回去过一次,但对于北方那个强大的国度,该艚心底还是有着深深的自豪感。当一个人行走在外时,南洋每个国家都因为你的祖国强大而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能不为祖国而自豪么? 就在该艚发愣的当口,上百艘中型福船涌了进来,将所有港口内的海域挤得满满当当的,好在当初港口修建时就考虑过,因此格外的宽敞,还能容纳的下。随后,从船上便下了许多的水上,他们一边活动着身体,边好奇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当然,他们并不是全都下来了,船上还留了不少人守护着,哪怕是在港口,也要派兵守护。 【作者题外话】:上班去了,晚上回不来,一直上班,所以现在更新。 第三五三章 尔是何人,见到本将军还不跪下 在福船停靠稳当后,排着战列线的那些战舰中,一艘三层甲板的大炮舰带着几艘小型战舰忽然走出了阵型,朝着港口这边进来。 很快,这几艘船便顺着早就留好的通道,停到了码头上,此时,当这艘战舰靠近之后,和其他船只对比,这艘船显得更加的巨大宏伟了。 七十米的长度,显得是那么卓尔不群,让人无法忽视。 “走吧,去迎接下,那是沈将军的旗舰。”葡萄牙向导招呼了一下,便跑了过去,他还要带着沈有容去往自己国家的商馆呢。 “沈将军?”该艚嘴中念着,也跑了过去。旗舰的意思他是知道的,舰队指挥者所在的那艘战舰,只是不知道这个沈将军到底是几品管,竟然能率领这么大一只舰队。 “终于到了。”看着毗邻节次的房舍建筑,沈有容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任谁在船上飘荡了这么多天后都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吸取了上次舰队覆灭的经验教训后,在这种陌生的,毫无自己军队防守的港口,沈有容是绝对不会过去停驻的,他宁肯让舰队在海面上漂泊,也不会开进去。当然,若是台风暴风来袭就另当别论。 等到运输用的中型福船都开进港口后,他命令剩下的战舰戒备好,在原地待命后,自己便驾着旗舰开进了费福港,身边还有几艘驱逐舰相随。 等到他从踏板上下来时,正好看到了过来打前哨的那名葡萄牙向导,此时他的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华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沈将军,这边请。”见礼后,葡萄牙人向导便打算引着沈有容到自己国家的商馆中去。 不过,沈有容却没有如他所愿的跟着他走,反而皱眉的看着跟过来的那名华人,神色有些不善。 被沈有容盯着看,该艚感觉到了阵阵的紧张,他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自己穿着的很正常,见面也行了礼,打了招呼,没有什么让对方厌恶的啊。 “你是何人?”看着该艚,沈有容不善的问道。 “我是费福港的该艚,负责港口的征税和贸易管理事务。”该艚颇有些自傲的回答,那种感觉,就好像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一般。 “可是汉人?”沈有容接着问道。 “正是汉人!”该艚继续回答,颇有些自得的样子,就等着这位将军出言赞叹。毕竟能在异国他乡做到他这个位置,没有一点本事是不行的。 然而,沈有容的态度恰好截然相反,只见他眉毛一竖,高声怒吼道,“既然如此,尔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被暴喝声当头砸下的该艚顿时蒙圈了,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本官奶海军将军,军衔少将,正三品,就算是广南国主阮氏见到本将军都要以礼相待,不敢造次,而和何敢如此轻慢,随手一礼便算了事!”沈有容再度冷着脸质问道。 听到这,该艚顿时明白过来,感情是嫌自己礼数不周全。他想想刚才,自己好像是跟着那名葡萄牙人一起抱拳行礼。那么大明民见官是什么礼数呢?好像是要下跪。想到这,该艚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向他在这费福港,虽然算不上说一不二的人物,但也有头有脸,算是前五的实权人物,怎么可能当众下跪呢。 再说了,如今又不是在国内,这里是安南,是广南国,老子凭什么给你下跪。该艚心中傲气一起,顿时想要高声反驳。 然而,沈有容却不容他想这么多,他见该艚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没有反应,顿时不耐烦起来,大声喊道,“卫兵,给我将这无礼之徒拿下。” 吭铛! 频繁的金属撞击声后,跟着沈有容上岸的水手们立刻将自己背着的天启二式步枪举起,瞄准该艚,大有不束手就擒就开枪的样子。 在朱由校大军出征后,孙元化底下生产的枪炮厂的火枪就开始供应海军,海军有了一万只后,便开始供应城防军,一只部队大概几千只的样子。 噗通! 该艚很利索的跪下了,跟着跪下的,还有他的一群手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鲜少有人硬气的起来。暴力强权从来都是让人屈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 沈有容却有些得理不饶人,盯着该艚,目不转睛。该艚在他目光的逼视下,脸色有些悲愤的缓缓磕头行礼。 “哼,这帮化外之民,以为脱离了大明的国土便不是大明的子民了么。这安南还是大明的属地呢,安南国主见到本将军还要称兄道弟呢,你一商人,竟敢如此无礼。”沈有容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也不在逗留,只是留下了一番话后,便随着葡萄牙向导离去。 就在刚才的冲突当中,他并没有出言掺和,只是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其他码头上的苦力、商人、船主也是一样,只是安静的看着大明将军逼迫着费福港的该艚下跪行礼。 或许在大明舰队刚来时,他们还能保持着镇定,毕竟这些人旅居越南已经很久了,少的几十年,多的好几代,当然,也有刚来的,不过他们对大明的敬畏却是最深的。倒是那些犁开日久的,几乎都忘记自己是大明人了。 此时,见到威风赫赫的将军沈有容,他们才记起大明国内官员至高的地位,在沈有容离开时,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丝毫没有怒容上脸。 沈有容的举动可以说是嚣张跋扈,但围观的人却丝毫没有觉得,只觉得天朝上国的将军就该如此,小国小民理当恭敬侍奉,何况只是从大明偷渡来安南的老百姓。 经此一幕,围观的华侨都重新升起了对大明的敬畏,然后纷纷讨论起来,询问那些刚来的人,大明如今的情况。 这是以往不曾有的。 在越南的华侨,有的是做生意而在这里买房置地留下的,他们可不会长久呆在之里能够经常回国,并不会大清早的出现在码头,人此时出现的,都是国内底层民众,出海求生的。 他们来了就不回国内了,在外都是会馆帮派照料,并无大明官府什么事,久而久之,就遗忘了官府的权威,此时一看,讶然感受到了大明官府的强势。 从地上爬起来后,该艚脸色难看,任谁被当众逼得下跪都是这样,不要觉得古人天天跪来跪去就觉得他们对下跪无所谓,那也要看看他们跪的都是什么人。全都是官员父母老师之类的。 若是下跪无所谓,那么也就不会成为这些特殊人彰显地位的礼节了。 “都看什么看,还不散去。”训斥了旁边围观的人一声,然后他扭头,看着也同样刚刚从地上起身的手下,骂道,“都是一群废物,还楞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去。” 随后,在码头围观着的暗地里嗤笑的表情下,该艚一行人匆匆离去。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官邸,而是来到了中华会馆,发出了一条讯息,让各个华人帮派的人过来开会。 太阳渐渐升起,很快,作为共同理事,解决内部纠纷的中华会馆中便有了人烟,福建帮、潮州帮、广东帮、海南帮以及零散人员聚集起来的海南帮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过来了。 “大家来之前耽误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今天早上码头都发生了什么吧!”该艚冷着脸的发声问道。他的心情很不好,被人逼着下跪,这很让他丢脸,然后想清楚之后,他又无可奈何,对方是官,自己是民,怎么办?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情才更恶劣了。该艚却是潮州会馆的人,作为广东下面的一个地方,竟然能够独立建立帮派和会馆,可见当地出海之盛,人数之多,势力之大。 当下就有一个脸色也黝黑,看起来粗壮无比,甚至一只眼睛都瞎了的注视着嚷嚷道,“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大明给个说法。” “要大明给个说法,你海狼倒是好大的脸啊!你去找谁要说法?广东巡抚?外面那名沈将军?还是大明皇帝?”广东帮一名胖胖的员外打扮的商人出言讥讽道。 “你……”海狼顿时一怒,张嘴就骂,“你个龟孙子,敢嘲笑老子。” 然后,便是一阵相互之间的吵闹,在这里经商的华人,天长日久之下,怎么可能没有矛盾,秉着团结一致的想法,面对外敌时,他们还能同心戮力,但现在可不是外地,而是来自大明内部的将军,这就无法让所有人齐心了。 有矛盾的登时纷纷借机发作起来,先骂了再说。 “好了,都不要吵了。”一位高瘦老者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他在这里很有威望,一言既出,场面很快就安静下来。老者是中华会馆的主持者,是客家帮下面最大的一只势力,因为他处事极为公正,素来威望很高,所以中华会馆便成了五大帮派的议事中心。 “阿华,你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去多想了,给正三品的大员下跪,你不吃亏,搁在以往,你能见到如此品级的大员,还是你的福分呢。”老者先是给事情定了性,结束了纷争。 “可是……”阿华,也就是该艚想要反驳,然而在老人威严的目光下,不自觉的声音小了下去,最后同意道。他也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自己撼动不了沈有容的,只是因为一时面子过不去,转不过来,而今有了老者给的台阶,自然要下了。其他人也因为老者的话,不会就此在说什么,不然就不是得罪他了,连带着老者和其身后的势力也一起得罪了。 “关于大明舰队来费福港的事情,我们又不是当地真正能做主的人,大家就不要在做什么小动作了,对方若是找到头上来,要人要物的,尽量满足。一切,等国主阮福源的反应。”老者最后下了决定。 “是。”几个帮派的主事者都纷纷应道。而后散去,他们每天要赚的钱多得是,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耽搁了呢。 “当今真是多事之秋啊!”看着窗外,老者幽幽感叹了一句。 【作者题外话】: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三五四章 广南国1 在费福港,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街区,日本人有日本人的街区,葡萄牙人自然也有自己的街区,或者说,这里是欧洲街区。所有欧洲国家的商馆都建立者这一片地区,聚集一起。 葡萄牙向导引路,带着上百荷枪实弹的卫兵来到了葡萄牙商馆。 “沈将军,这边是您这些天的住处了,海上路途劳苦,还请您先休息下,明日在商量诸多事情。”向导客气的道,见到刚才码头上的威势,他心中也有些禀然。 “好说,好说。购粮的事情就麻烦阁下多多费心了,尽快和当地商人联系下,装粮上船。”沈有容也客气的说道,一点也没有刚才在码头去盛气凌人,欺男霸女的姿态。 “请将军阁下放心。如此在下就不打扰了。”看沈有容这态度,向导心下一松,表告辞离去。 “告辞。”沈有容也一抱拳,将人送走。 然后他打量了下自己的住处,一栋双层独栋的小洋楼,旁边还有些其他建筑和一个院子,足够一百多人住并步下防务了。 “还不错。”沈有容赞叹了下,然后迈步而进。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大明帝国海军舰队造访费福港的消息便传开了,在沈有容休息的时候,港口各个势力的负责人都接到了这样的报告, 英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荷兰人,他们头头的面前,都放了这样一份详细的报告,包括沈有容对港口该艚的斥责和威压。 “真是盛气凌人啊!”各国负责人都是这样感慨。打狗还要看主人啊,这大明将军的做法,完全是不将阮福源放在眼里,上来就训斥对方的手下。 “不好办啊。”荷兰人的头头心中暗暗感叹。他是最忧虑的,荷兰人据有南洋绝大多数的殖民地,但是这些地方离大明太远了,航海技术他们是没有问题,但是安全性怎么保证? 去吕宋的马尼拉和安南的费福港,他们只需要应付中国海盗就行了,这一片都是他们的底盘,但是想要他们去巴达维亚却不太容易,不说一路上陌生的航路和水纹条件,光是土著海盗和西洋人的海盗就够喝一壶了。 故而,荷兰人此时在南洋的底盘最大,但对中国的贸易当中,他还比不上葡萄牙和西班牙,而西班牙最多。最为繁华的南直隶和浙江距离马尼拉的距离和费福港差不多。 只是现在东海三王封锁了航道,和日本开战,加上大明内部的叛乱,这两年才断绝了贸易,只要等战事平息下来,就不会如此了。 西班牙和葡萄牙在中国都有利益,就荷兰没有,他自然不甘心,本来明年他们将再次展开对台湾和澎湖的侵占,然而,如今看到悬挂大明国旗的舰队雄厚的实力,登时让这个荷兰商人心底没了谱。 说好的这个古老的国度只有一些破烂船只,怎么忽然间又冒出了如此雄壮的一只舰队,尽管报告上说,操船的水手时新手,技术并不太好,但这数量就太恐怖了。十一艘战列舰,而且都是主力的二三级战列舰,这就很多了。 更何况,谁知道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身影下面,还有多少如这样隐藏的实力呢?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大明不可能隐藏这样的一只舰队,没有理由,也没这个能力。”荷兰人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一定是这几年大明发生了变化,听说他们刚换了个年轻的皇帝,而且正在招揽传教士,那么说不定这些变化是皇帝带来的。如此一来…….”荷兰负责人忽然眼前一亮。 年轻人思维开阔,不古板保守,若是通商的话,还这没准可能答应下来。也许不用开战了。 带着这样的判断,他根本没有在费福港多停留,就连自己的商船也不顾了,交给手下处理,自己直接出海,飞速的朝着马尼拉而去。 若是真的能达成通商协议,费福港根本不算什么,这个繁华的港口很快就会衰落下去,若不是为了中国货,根本不会有人来这个偏僻野蛮的国家。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大明已经划定了三个通商口岸,只要船只开过去就能购买货物。甚至他还能倾销自己本国的货物,啊不,是南洋的香料。荷兰可不是什么工业国,根本没有货物可以倾销。 广南国,顺化,阮氏朝廷所在地。 这是越南有名的古都,时阮氏广南,西山朝,阮氏朝的都城,称呼多样,曾经还改名叫富春。顺化城修建在香江岸边的狭长平原上,紧靠植物富饶的山峦——玉屏山,南边靠着岘港,当然,此时由于会安,也就是费福港的原因,这里并没有像样的港口,依然只是个港湾罢了。 香江自西向东而流,顺化就坐落在这上面,沿江而立,作为此时广南阮氏的都城,这里也分为两个部分,内城和外城。 外城方圆8公里,有护城河环绕,城墙高6米,共设有24个炮台。城南有4个大门,城东3个大门,城西和城北各2个大门。外城之内为紫禁城,方圆2.4公里,城墙也是高6米。 此时广南国主是阮福源,他建立的顺化基本是仿照大明京师所建,内城也被其成为紫禁城,城内建筑几乎一模一样,正门是午门,午门之后是太和殿,是皇帝召见百官处理政务的地方。 嗯,广南地小,财力也弱,没那么大的能力建造一个金銮殿放着,光举办礼仪活动。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御门听政的说法,直接在金銮殿上班,这倒和一般人印象差不多。 广南此时在名义上依然算是北方后黎朝的统治,只是执掌之人掐断了和北方的联系,自号仁国公,设立各种机构,进行对广南当地的统治和管理。而广南国这个称号,是外人对他们的称呼,阮福源也没有否认,久而久之便也成了自己代称。 当然,在各种文书上是不会出现的,只有出现在私底下的称呼当中。而大臣们称呼阮福源也不是国主,而是佛主或者塞主。 这天下午,阮福源正在太和殿后面的勤政殿处理日常公务,忽然他手下新招揽的谋士陶维慈走了进来,向他禀报今天上午发生在费福港的事情。 作为谋士很均是,陶维慈和很多小说演义中的谋士一样,也掌管着一只情报机构,很轻易的,他就拿到了今日清晨发生在码头的详细情况,连带的,还有沈有容的一些基本情况和资料。 作为南方著名的水军将领,沈有容在这一片地区的名声,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阮福源一看资料,便记起大明却是由这么一个水师将领。 “这沈有容不是福建的将领么,怎么如今带着舰队来我广南了。”阮福源皱眉问道。目前的情况和他的记忆并不相符。 “我从一些刚来会安的明人打探,对方去年被大明的小皇帝征召到了天津,成为了俞咨皋的副手,而后俞咨皋高升,他便接替了对方的职位,成为了大明的海军将军,统领舰队。”陶维慈详细的解说着,然后,他又说了一番话。 “在去年年中,大明南直隶发生了一场叛乱,大明原本的舰队在俞咨皋的带领下全军覆没,而今年,现在不过七月份,大明又有了一只这样的舰队,而且比去年的更加庞大。” 这番话,听得阮福源登时沉默下来。若是照着这个速度,再过两年,大明的舰队将是何等的雄厚。 “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饶,真是令人羡慕啊!”阮福源有些泄气的感慨。 “佛主不不可如此,我广南也有优势,这香江平原却是天赐之地,赐给佛主的立业之基,以我看,比之大明天朝也是不差。不然,这沈有容将军也不会来我广南购粮。”陶维慈连忙劝说。 “哦,他们是来买东西的?买粮食?”听到陶维慈忽然泄露出来的消息,阮福源登时来了兴趣。 会安是古老的港口,但自从葡萄牙人在这里落脚,办成了商业港的费福港后,他才真正的重视起来,从费福港的往来交易中,他得到了无数的好处,各种火枪大炮,以及军事人才的支持。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在北方实力雄厚的郑主的攻击下坚持下来,并且还有能力对更南方的占城用兵,开拓疆土。 他此时占据的顺化广南之地,在以前可也是占城的底盘,只是后来安南日益强大,土地被夺取了。 正是因为从葡萄牙人的交易中得到了如此之多的好处,故而一听明国人也是过来交易的,阮福源登时非常感兴趣的问道。 也许通过这次的交易,他没准还能得到大明的支持呢。若是有了大明的支持,他还怕郑松干什么,就算给对方几个胆子,也不敢侵吞自己。 高平的莫氏不就是这样保留下来的么,甚至,自己没准还能得到正式的封号,脱离后黎,自成一体。 想到这,他不禁心中火热,目光灼灼的看向陶维慈,希望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第三五五章 广南国2 “是的,佛主,从葡萄牙商馆得来的消息看,这位沈有容将军是奉了大明皇帝的命令,前来南洋买粮的。”陶维慈给了阮福源想要的答案。 “买粮食,买粮食,莫非大明国内发生了饥荒,大明缺粮?”阮福源眼睛有些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事。 “佛主,恐怕不是如此。”陶维慈打断道,“您看,这是大明发行的报纸,叫做帝国日报的,上面记录了大明最近一段时间的大动作。”他拿出一叠报纸,递给了阮福源。 阮福源好奇的接过报纸,接过最上面的第一版的标题就将他差点吓尿。 蒙古大汗林丹汗败逃归化,大明占领察罕浩特。 这可是蒙古唉,大汗唉,对于阮福源能够守住他老爹叫过来的诺达家业,自然不可能是无知之辈,对于北面的大明和大明的宿敌蒙古都有一定的了解,若是其他大汗他或许不清楚,但林丹汗他可是听闻的。 这可是整个蒙古名义上的大汗,所有蒙古都要服从他的管理,这样的人物,竟然被大明皇帝打的打败,连自己建造的皇都都给丢了。 简直…….. 一个清晰的敌人的败亡,登时让阮福源明白大明此时的军事实力,他登时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这,大明这小皇帝真是,太厉害了。” “佛主,还不止如此呢,您往下继续看下去。”陶维慈苦笑一声,这些报纸被搜集过来后,他是第一个看到的,越看越心惊,看完之后,心头拔凉拔凉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照着这样的趋势下去,安南岂能有活路? 被陶维慈的表情一下,阮福源一时间竟然不敢看下去了,手来回抚摸了报纸几下,就是下不去手,这一叠轻盈的报纸,仿佛玉屏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老了啊!”他叹了口气,一咬牙,翻看了第二张。等看清标题后,他几乎惊的差点眼前一黑,就此晕倒。 大明海关总署开设三个分之海关,建立三个通商港口,准许海外船只前来贸易经商。 “这…….”阮福源手指颤抖着指着报纸,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这是要绝他的命根子啊!陶维慈也是满脸的苦笑。 费福港的重要性,两人岂能不知道,这里面的税收还是小事,关键是对外交流的口子,从这里,阮福源能够获得许多西洋人的帮助,他们建造炮台,帮助训练火枪手,教授舰船技术,若是没有这里面获得的帮助,阮福源根本收不住广南一地。 而费福港之所以会如此繁华,各个西洋商人络绎不绝的前来,就是因为大明的闭关锁国,禁止海贸,若是让他们知晓这件事,那么这些商人还会来费福港么? 哗哗哗! 阮福源手飞速的翻着,不过他并不看内容,只是看那些标题,但饶是如此,等他翻完所有的报纸后,整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换身无力的瘫软在座位上。 大明的变化太可怕了。 不说里面深层次的,光是一个免除农业税,就让阮福源惊讶的几乎神经错乱,这……太不可思议了。 明皇…….明皇…….. 阮福源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天空,露出绝望的神色。他仿佛看到了,费福港凋零的一幕,寥若晨星的船只在港口徜徉,而北方黎朝郑主的军队,正漫山遍野的朝着他袭来。 “佛主,佛主!”陶维慈摇了摇他,“佛主,大明强大,或许是我们的契机啊!” “此话怎讲?”阮福源像是即将溺亡的人抓住最有一根稻草一样,殷切的看了过去。 “佛主且放宽心神,听我慢慢道来。”陶维慈反倒是不急了,再度用温和的话语宽慰了阮福源一句后,径直做了下来,端起茶盏,轻轻的缀了几口。 陶维慈慢悠悠的动作仿佛有种魔力般,让阮福源慢慢安静下来,满是希望的看着自己三顾茅庐招揽回来的谋主,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出路。 阮福源没有自己去思考这可能的出路,因为他的心已经乱了,尽管他十分不愿意相信,这所谓的报纸上面刊登的消息,但是,大明的舰队开到家门口这件事就是最好的证据,那可是让葡萄牙人都不得不重视的舰队。这后面蕴含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么的可怕。 “佛主。”陶维慈悠悠开口,“你可知为何我们能守住这广南之地?” “为什么?”阮福源配合的开口问道。 “因为地形。”陶维慈肯定的给出了一个答案,“因为地形,当年蒙古如日中天之时,依然在安南损兵折将,因为地形,大明依然不得不承认黎朝的独立,也因为地形,佛主才有了这广南之地以为世代传承之基业。” “大明有前车之鉴,定然不会如此不智,出兵安南,侵吞广南,是以佛主不用担心,朝鲜之事在这里上演。” “的确如此。”阮福源赞同的点头。大明侵吞朝鲜,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不是担心朝鲜,而是兔死狐悲,既然有第一个的朝鲜,那么会不会有第二的安南,再接着第三个的广南? 这才是刚才他心生绝望的原因。如今陶维慈排出了这个可能,登时让他心情转好。 “就算大明的小皇帝利令智昏,骄傲自大的出兵,那么这纵横的玉屏山会告诉他,什么叫不可侵犯。”陶维慈往外面一指,豪气自生。 “对,这广南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被鼓舞了士气的阮福源也是豪兴大发。 “既然广南之地安若泰山,那么佛主就不妨向大明示好,以争取大明的支持。”陶维慈手指北方,“若是有了大明的支持,我们未尝不能行蛇吞象之举。” “果真有这个可能?”阮福源兴奋的问道,他刚一听到大明将军前来买粮食的时候,就想到能不能顺着这条线搭上大明,结果后面却被陶维慈递过来的报纸给吓尿了,直接将这个想法掐灭了。 如今对方又重提这个可能,显然证明自己刚才想的没有错。看来我还是没老么,还能多干几年。阮福源心底满意的想到。 “果真如此。”陶维慈的肯定答复,让他满意的笑了笑,这种反应,反倒是让陶维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佛主怎么了。 不过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佛主你看这张报纸。”他抽出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一个标题道,“这是去年的冬至大朝时的报道,你看,上面写了当时朝鲜和日本的两个使节团的朝贡。” 阮福源仔细的看着,这一版面都是关于这次朝贡的讨论,从报纸的字里行间他都能感受到那种自豪和欣喜。其他的还有一些批评的文章,说皇帝太贪婪,以往都会给世界团赏赐和回贡,然而今次却什么也没有。 看到这,阮福源灵光一闪,欣喜道,“我们也去大明朝贡?” “是的,佛主。”陶维慈也笑呵呵的,“大明皇帝不管是吝啬也好,还是拮据也好,反正都是只接收贡物,而不会回贡,既然不愿意付出财物,那么接收了属国的朝贡,总得有点其他的好处吧。” 说到这,陶维慈笑笑,阮福源也笑笑,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义!” 在南洋这些番邦小国之间,大义,便是明朝的册封,谁得到大明的承认,谁就是正统,谁就能占据大义,立在道德制高点上。 “既然如此,看来我得亲自去见见这沈将军了。”收敛笑容后,阮福源淡淡道。 “理当如此,佛主亲自出面最好,大黎皇帝头顶上的都统使也不过这个品级,广南除了佛主外,其他任何人前去洽谈都有损天朝上国的颜面。”陶维慈颔首点头,赞同道。 “行,那我就亲自出马,为大明皇帝献上一份大礼。”阮福源做了最后的决定,然后便开始下令,命令麾下的政务机构彻查粮仓中的存粮,同时派人到民间去搜刮粮食。 他准备带着粮食去会会这位威名赫赫,行事霸道的沈将军。 与此同时,费福港中,暗流涌动,除了荷兰那位商人之外,其他的国家也纷纷将消息传了出去,毕竟东方这个古老的国度,忽然冒出了一只这样强大的舰队,这背后的意味,实在是太惊人了,对各国在南洋的利益也绝对有着惊人的影响。 不光如此,一些暗地里活动的人,此刻也目露精光的看着沈有容住进去的那栋小楼。 在经过一阵商量之后,一个黑黝黝的汉子突兀的出现在小洋楼的附近,被卫兵们发现,顿时,卫兵们立即举起枪来,逼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高举双手,低声说了一句话,为首的卫兵愣了愣,然后丢下一句,“我进去通报下。”便转身跑了回去。 大概几分钟之后,他走出来,将黝黑男子给带到了小洋楼里面。这一幕,并没有人发现,就连商馆的所有者葡萄牙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也因为沈有容舰队的到来而争吵不休,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 【作者题外话】:我确实是想开本都市的,只是先还没动笔,只是在构思而已,想完本手头这本再说,现在只是征集下热点和人物。 初步是定为都市修行的。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剧情可以说说,有什么配角也给以给个设定,我看看可不可以加进去。 第三五六章 各方云动1 很快,黝黑的汉子就被带到了沈有容的面前,仔细打量了下他的长相,汉子肤色黝黑,应该是天长日久之下晒的,嘴唇有些厚,额头宽阔,细看之下,和本地的人种有着明显的区别。 “你是占城人?”沈有容疑惑的问道。 “不不不,大人,我们是占婆人。”黝黑汉子用大明官话反驳道。 “这有什么区别?” “占城是你们给的称呼,我们一直自称占婆人。” 沈有容不说话了,只是嘴角有些讥讽的看着眼前的人,占城有着大量的印度文化,国中流行的也是种姓制度,从这人流利大明官话来看,显然在国内地位不低,不然没有可能接受如此良好的教育。 看他这身装扮,显然是在码头充当苦力,出身不错,却能俯下身去,用如此低贱困苦的职业掩盖自己探子的身份,此人绝对有着极大的毅力,而自己到这里也不过个把子时辰,他就能得到消息,下定决心来见自己,对局势有着很强的把握和决断能力。 这显然是个聪明人,他从沈有容沉默不语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股坚决。 “好吧,好吧,尊敬的大明将军大人,我是占城人,我是来向大明求救的。”黝黑汉子低头了。他的这个态度,让沈有容开心的笑了起来。 其实称呼什么的,只是小事,然后小事并不代表不重要,从后世一流的企业卖标准这句话就能看的出来,话语权是多么的重要,而黝黑汉子的称呼,就是话语权的一种体现。 既然这汉子是来求救的,那么姿态自然要放低,但是这称呼一让,主动权就是去了。沈有容明白这点,黝黑汉子也明白这点,只是情势所逼,他不得不低头。 见沈有容心情大好,占城人开始低声诉说这些年占城的遭遇。 占城在古代也有辉煌的时候,甚至还攻击过唐朝,只是之后就没落了,国土一度被人侵吞,而侵吞最厉害的,当属安南国。 现如今,阮福源控制的广南之地,就是当初占城的领土,是当时和安南相邻的边境。只是如今在安南的打击下,占城被分裂三个国家,华英、南蟠、占城三个小国家。而占城则是当初王族所占据的,底盘也是最大的。 阮家入住广南后,便不断朝着南边侵吞,1611年,第一代阮主阮潢灭了华英国,占领了其土地,设置富安府。在之后的日子里,阮主一直对这一地区觊觎不已,不断的阴谋和战争之下,灭亡了占城,将其并入了国土,最终成为后世越南的一部分。 当然,这些是还未发生的历史,但这并不妨碍黝黑汉子对安南,对广南的控诉,说着说着,汉子便声泪俱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痛喊道,“请上国将军为占城做主。我国国主不求光复旧地,但求保全国家。” 黝黑汉子的话,虽然情真意切,还还真没打动沈有容,他是老行伍出身,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虽然自己没有攻灭过国家,但哪些叛逆的覆灭也差不了多少。这家伙现在口口声声说保全就可以,那是因为灭顶之灾在即,若是真的保全下来,过不了多久,收复故土的心思便会冒出来。 不过,这些不关我的事,让内阁那些老爷们头痛去。 “本将军只是出海买粮的,并无决断权,若是想要求援,贵国自去京师面见圣上。”沈有容风轻云淡的说道。这并不是他的推搡,而是实情如此,身为军方的将领,他没有决定国家策略的权利。 占城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并没有露出多少失望的神色,而是再度拜道,“恳请上国将军带着鄙人前往大明,求见皇帝陛下。” 占城曾经也向大明朝贡过,只是如今势力衰落,根本没有这个能力独自派遣船队北上朝贡,故而想要沈有容带他一路。 “呵呵,你是何人,能做的料占城的主?”沈有容探寻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黝黑汉子心头一窒,他虽然出身不错,但显然不是过来埋伏的王子,自然不能当家作主,此时却是他自己一时心切,提前暴露出来。 “将军提醒的是,在下这就和国主联系。”黝黑汉子说完,便抱拳准备告辞。 “慢着。”只是,等他快要退出去的时候,沈有容忽然叫住了他。 “知道以前朝贡的规矩吧?”沈有容问道。 “知道。”黝黑汉子一喜。过去,朝贡就是这些小国发财的机会,因为大明都会返还价值超过的货物过来。 “规矩改了。”沈有容一本正经道,丝毫没有看到对垮掉的面容。“陛下喜欢财物,故而朝贡不要太寒酸了。若是你进贡的数量让陛下满意,陛下不介意为你提供保护。” 这句话里面,有着很多的隐含意思,一时间让汉子有些消化不了。等他明白过来后,便脸色一喜,显然想通了里面的深意。 “多谢大人提醒,小的知道怎么做了。”汉子抱拳感激道。 “嗯。”沈有容受了这一礼,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急,赶在今年年底的冬至抵达京师就行,那是年末的大朝,也是你们朝贡的日子。陛下虽然喜欢财物,但却极有原则,也不会所求无度,故而你等大可放心。但一年一度的进贡,却是要费点心的,务必让陛下满意。” “尔等可明白?” “明白。”男子再次抱拳。 “如此,推下去吧,等到冬至乘船来大明即可。”沈有容估计,等到了下半年,陛下一定会解决东海三王之乱,而后便会将目光注视到南洋,到时候就会清剿海盗,建立安全的航线。那时占城出来,便会安全许多。 “多谢上国建军的指点,到时候我等也有一批粮食,是下国对上国的一点心意,还请将军笑纳。”汉子拜谢道。 “既如此,老夫就厚颜了。到时候你等船只驶入港口即可,本将军会等着的。”刚来第一天就收获了一批粮食,沈有容显然很满意。 占城人也很满意,他带着微笑,从小洋楼离开,然后消失在阴影当中。 “蕞尔小国也如许混乱,真是…….”看着消失的占城人,在想想如今安南的形式,沈有容不禁有些感慨,还是大明好啊。 感慨完后,他便回去休息了,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疲劳。 沈有容休息了,他的舰队却是没有休息,依然停泊在费福港外面,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第二天,沈有容并没有等来答应好的葡萄牙人,不过他也不急,当地华人极多,消息十分的好获取,而且他们也极为配合,沈有容要买什么,他们这里有的,立刻就送过来。通过当地几个华人帮派,他就将周围的余粮给买完了。 至于在内陆的,就不是这些帮派够得着了。沈有容也明白这些,便不着急,在葡萄牙人提供的住处住下来。反正在费福港买的粮食已经装了四分之一的船了,怎么着也不会亏的。 况且,等段时间还有占城送来的免费粮食,故而沈有容也就安心的待下来,好好过了几天,等着该见面的人。 半个月后,沈有容正在港口外舰船上巡视着,这些天舰队并没有就这么飘在海上,而是轮流进驻港口休息。 正当他在检查军械时,忽然卫兵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禀报,“将军,广南国阮氏求见将军。” “哦,对方此时在哪里?”他问道。 “在商馆。”卫兵简洁的答道。 葡萄牙的商馆中还留守了一些卫兵,阮福源并不知道沈有容的踪迹,但在这里求见的话,消息一定会传到对方的耳朵中。 “走吧,去见见这个人物。”沈有容颇为感兴趣的下了战舰,朝着港口赶去。对于阮主亲自前来,他还是十分意外的,不过对方来了,显然自己购粮的事情有了着落,至于对方所求的,自己一介武夫,可答应不了什么,最多将他们的诉求带回去。 在他离开后,整个舰队,包括旗舰在内,都是炮窗洞开,炮管伸出,呈现一字战列线的阵型,大炮瞄准了费福港。 很快,沈有容便来到了岸上,此时,整个费福港差不多完全变了个样子,络绎不绝的商人此时消失不见,街道上都是巡逻的士兵,很多士兵手中持有的还是火枪,表面粗看起来,和天启二式差不多。 沈有容带着卫兵走着,越是往葡萄牙商馆行去,防卫越是森严。不过,许是沈有容打扮特征太明显了,倒没有人拦住他,让他少了借机发作的机会 “将军,您终于来了。”等到沈有容赶到目的地时,商馆的负责人,一名葡萄牙的老商人正在门口等着他,一袭拐杖礼帽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极为绅士。 只是,此时他冲着沈有容行的抱拳礼破坏了这份绅士的感觉。 “见过馆长。”沈有容也客气的回礼,他在购粮的时候,对方帮了很大的忙,故而他也很客套礼貌。 “将军,里面请,广南国主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老馆长伸手一引,指着大门说道。 沈有容看了看,也不言语,拾阶而上,身后,是紧紧跟随的卫兵。 第三五七章 各方云动2 刚一跨入大厅,沈有容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阮福源,便眯着眼睛打量起来。作为一个开拓之主,他的衣着并不华丽,也不是那种宽袍大袖的样式,只是寻常的棉布做的紧身衣服,说起来他这还是用松江布做的呢。 阮福源的身形比较消瘦,此时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双眼依然炯炯有神,看起来十分的干练。他是广南国的真正奠基者,自他之后,广南国算是站稳了脚跟,没有随时可能倾覆的危险。 而之后,阮福成了广南国的国姓,以示和前人的区别,直到他的后代被西山朝灭亡再次复国后,才恢复了本来的阮姓,成了越南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阮朝。 阮福源正坐着,忽然感觉大厅中气氛有些凝重,而后便感受到了一股灼灼的目光对他不停来回的扫视,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正好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沈有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互交错,而后一触即分。 看着对方,沈有容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嘴角微翘,似是微笑,又似是讥讽。阮福源也是如此,坐在椅子上,扭着头看着大门处,也没有一丝动作。 一个不愿意迈进了,一个不愿起身相迎,场面登时就僵持住了。 “哼!”沈有容底气十足,冷哼一声,不愿意在等下去,身子一晃,就欲转身离去。只是他刚刚动了下,那阮福源似乎看了出来,立刻站起身来,高声道,“下国小民阮福源见过上国沈将军。” 他快走两步,来到门口,双手作揖,深深的弯下腰去,行了个长礼,再听的的自称,下国小民,这姿态摆的相当的低。 沈有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见对方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在端着身份,淡淡回了一句,“大明海军将军沈有容见过广南国主,国主不必多礼。” 他随意的一拱手就算是还礼了,态度很散漫,看的阮福源心头一怒,却又发作不得。沈有容不理会他内心想法,径直往里面走去,然后在大厅中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你是何人?”坐下后,他见右边有一人,端着茶杯,不住的打量着他,便出声问道。 “在下陶维慈,恭添为广南国主身边军师,在此见过上国沈将军。。”陶维慈起身恭敬行礼,顺便介绍了下自己。 “哦,文人啊,那你就留下来吧。”听到是谋士之类的人物,他也不好赶对方走,便任由他留下来。 大门口,阮福源僵硬的站立着,沈有容的无礼,让平日里一呼百应,颐指气使的他有些难堪,面子上十分挂不住。那种随意到无视的态度,气的他当场就像发作,命令士兵将他们给拿下。 但他不敢。 不说此时港口外正飘荡的战舰大军,光是沈有容大明将军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无力对其进行管束。 “呵呵。”他扯动了下僵硬的脸皮,努力摆出了一个微笑的造型,然后做到了左边的位置上,本来主位是他做的,结果被沈有容抢了过去,他只好坐在原来为沈有容准备的位置了。 为了缓解尴尬,阮福源坐下后开口说道,“此次闻听上国将军前来本地购粮,小民喜不自胜,今次前来拜访,就是小国欲进一点心意,望上国将军笑纳。” 说罢,他便递了一张纸张过来,沈有容一看,便发现是记录粮食进出的凭证,最后总计是十万担。足够他将船只装满还有多了。 沈有容一看对方的作态,便知道,这小小的心意怕是白送的,至于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他还不知道,不过出于敏锐的本能,他摇头拒绝道。 “还请国主收回,陛下命本将军是来买粮的,而不是来接受心意的,本将军不敢违逆圣旨,担上欺君之罪。”沈有容只是个将军,而身为军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从命令。 皇帝叫他过来买粮,他就绝对不能过来买盐,也不能接受别人免费的粮食,一定要买。他带来的那些运输船中,装了足够的银元过来,这些钱是一定要花出去的。若是过来买个几千担粮食,沈有容说不定胆子一大,接受别人的馈赠带回去,转身将银元给私吞了。 整整五十万两的买粮款,他根本不敢有一点小动作,甚至不敢有这个念头。现在将军的待遇很好,饷银高,福利好,听说还有什么退休金的,沈有容不想多事,只想好好的将舰队带好,留下足够的遗泽。 况且,在皇帝来的旨意上,还说了,这五十万枚银元一定要花销出去,让南洋的国家接受大明的银元,就和他们接受大明的铜钱一样,让银元在越南流通起来,成为区域性的国际货币。 当然,个中详细的原因旨意上没有写明,沈有容自己也想不透里面蕴含的深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执行皇帝的指令。三十万两白银,全部用来购买粮食。一次运不完就夺走几次,一定要将银元换成粮食。 沈有容的咀嚼,让阮福源脸上再次挂不住,毕竟赶着法的给人送礼,结果还被人拒绝了,这个滋味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旁边坐着的陶维慈也皱起眉头,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对方拒绝。 难道他就不明白,你接受了这十万担的礼物,相应的粮款你就能私自截留了么?好吧,就算我们这粮食名义上是送给明皇的,你不敢伸手,但是多带了十万担粮食回去,皇帝还会不高兴? “将军,我等还可再赠送些许作为将军的酬劳…….”陶维慈以为对方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节,便开口点名,并加送了一些,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有容断然打断。 “咳!”他咳嗽一声,咚的一下将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疾言厉色的说道,“还请军师慎言,本将军是出来办差的,而不是过来打秋风的,尔等莫非以为我沈有容是那种酒囊饭袋之辈?!” 这番坚定不移的话语,让阮福源和陶维慈面面相觑,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下登时有些明悟,这礼,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他们心下十分迷惑,这沈有容,或者背后的大明小皇帝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竟然肉都到嘴边了也不吃。要知道,广南国本来就穷,人口稀少,这十万担粮食已经是他搜刮民间的积累了。 就这也是一时半会凑不齐的,现场给的只是个单子,真要弄来这么多粮食,起码得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对方不要,阮福源不禁松了口气,不用自己大出血了。 但心下也疑惑起来,对方如此做派,到底是另有打算还是胃口太大了呢?想着这些,阮福源继续发挥自己交际的长处,不让场面冷下来,经过刚才那段谈话,他心中的情绪早就平复下去,不在影响他的行事。 “哈哈,将军另有打算,那就是小民多此一举了。既如此我们就不谈公事,不谈公事。”阮福源哈哈笑着,然后介绍道,“将军是第一次来这广南之地吧,这广南虽然地处偏僻,但亦有别样风情,不若老夫为向导,带着将军在这里好好转悠一下?” “如此也好,本将军再拒绝岂不是太煞风景了。”和刚才不同,沈有容这次却是十分的好说话,稍微一思虑就答应下来。 “甚好甚好,将军上国风采人物,在下正好多和将军亲近亲近。”陶维慈也连声附和道,他说道倒不是假话,亲近是真,顺便套取些许大明的消息也是真的。 “哈哈,将军请!”阮福源大笑其实。 “国主请!”沈有容稍稍谦让了下,让对方先行。 接下来,他便随着阮福源到城中饮宴、出游结交广南国中台面上的人物,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之内,他甚至还北上顺化,参观了下有着小紫禁城之的,阮福源的皇宫。 至于购粮的任务,则被他交给了副手全面主持,在费福港敞开了收购,其数量需求之大,让往来的西洋商人都不禁眼红,纷纷去往南洋各个岛屿上贩卖土人的粮食过来,与之交易。 而随着沈有容的逗留,大明舰队造访费福港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中南半岛,甚至马来半岛。真腊、暹罗,高平莫氏,占城,甚至马来半岛上的一些小国家纷纷派遣使者过来觐见。 哪怕是过来一两百年,郑和下西洋的盛景,这些小国家依然记得,而此次,却是大明禁海多年以来,第一次派遣舰队出了国土,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谁也说不清,谁也无法确定。 他们此时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过来打探打探,获得第一手资料,见识下大明的威势,以为将来的定计储备资料。 大概半个月后,在费福港,庞大的海军舰队渐渐扬帆起航,这是他们第一次收购的粮食,整整十万担,全部通往国内,接下来,他们还会再次回来,在码头上,还有他们堆积如山的大批粮食。 而随着舰队的离开,费福港,或者说整个南洋,并没有平静下去,反而开始暗流涌动,于无形宁静之中,酝酿着一种莫大的风暴。 第三五八章 政令之要 大明帝国,京师,文华殿。 每天都惯常举行的阁老碰头会如今又正常的召开了,只是和最初不同的是,此刻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都不是很好看。 “都说说吧,对如今情势的看法。”徐光启一脸的疲惫,有些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最近的工作实在是让他觉得十分的窝火。明刀明枪硬碰硬的动作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都是些软刀子。 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而且还让你无法察觉,无法发作,有时候想想,他还真的希望这些家伙有种些,通通起来造反,来场声势浩大的反抗,这也比现在不温不火的强。 自从他和孙承宗联合,加强了河北、山东、江苏、安徽几个省的城防军建设,各地那种暗流涌动,风潮四起,相互串联的动作少了很多,但是,不等徐光启高兴,各种隐性的阻力徒然增加。 最明显的,还是近在咫尺的河北省,离着京畿近的几个府还好说,但稍微远一些,当地官员便是各种理由,说工作干不下去。 什么盗匪太多,选出来的村长还没干几天就被杀了,然后当地村庄无人接任村长,什么当地群情激奋,说某士绅贤良淑德,百姓佃农不让分他的田地,还有什么人口太多,土地不够分,百姓纷纷吵闹,工作推进不下去。 各式各样的理由,看的徐光启那是火冒三丈,他是官场老油条了,经验丰富,一看这些奏折,就明白这是地方官府和当地士绅勾结起来,一同抗拒中央的政策。 很明显的,士绅们不愿意丢掉自己的土地,很多官员也不愿意丢掉自己老家的土地,至于朱由校许诺的,官员可以承包田地,大部分都一眼看出来其中的弊端,纷纷将自己手中的地搂得更紧了。 如今,河北这样的情势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现在是七月底,就连沈有容都跑了一趟安南,运回了大批的粮食,如今自己这边还是老样子,进展都不大,若不是河北这边皇庄众多,内府归还了很大一部分农田,怕是目前这点进展都没有。 听到徐光启问这个问题,其他七名阁老共同沉默着,他们也都感觉到了里面的棘手。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最多也就制定个政策,真正的实行,还是要下面的人来办,如今下面地方政府对内阁的命令爱理不理,各种理由拖延,他们还怎的没有办法。 “这是吏治问题,得刷新吏治。”最终,还是毕自严开了口,他一上来就说到了点子上。 “下面的官员不太听话,得换,做的不好的,全都送到草原上去。”朱燮元附和道,他终究是经历过了西南土司之乱,见识了战场,话语之间,杀气腾腾。 “可是他们终究是做了,只是因为地方的阻力做不下去罢了。”黄克缵指着旁边一摞奏折说道。 “这是阳奉阴违!”朱燮元不屑道,转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道,“都察院呢,前段时间他们不是都很活跃么,抓了多少逾越职权的,如今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都察院也得师出有名啊,总不能因为工作遇到阻碍就将地方官给抓过去啊。”还是黄克缵,他再一次反驳了朱燮元的话。 闻言,徐光启亦是眉头一皱,深深的看了黄克缵一眼,然后冲着朱燮元道,“都察院只管官员违反皇帝旨意和内阁政策,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紧接着,徐光启叹了口气,“御史们也是人啊,也有家族,就怕他们也受到了请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希望他们有胆一点,直接造反多好。” 悠悠的话语,让几个内阁大学士差点落泪,他们分管的事情各不相同,但多少都会涉及到土地这一方面,如今内阁素手无策,他们都是深深感受到了。 “陛下威名太盛,这些数倍却是被吓破了胆,不敢动弹。”崔景荣苦笑着。 天启皇帝在军事上面确实天赋妖孽,从他登基以来的各种战绩就能看的出来,最初以弱胜强,三万羽林军围歼八旗女真,随后便是一万人入四川平叛,势如破竹,另一万人入南直隶,同样是战功赫赫。 而最新的一个见证者更是大明的速度,蒙古大汗林丹汗,他绝对是最有资格评价天气皇帝军事才能的人。而今,更是攻伐其国,灭了朝鲜宗庙,将其土地收归麾下,设置官府统治。 这种功绩,放在有明一代,那真是只有太、成二祖可以比拟的。尤其是最近开展的均分土地行动,在整个朝鲜都是进展飞快,相比于河北省这边,朝鲜的速度可谓神速,估计再过三个月,所有土地就均分完毕了。 正是这种紧迫感,才让徐光启非常的无力,皇帝在外攻城略地,功绩非凡,而他们内阁八个人却面对河北一省的地方官束手无策,真是差的太远了。 当然,对付这种阳奉阴违的方法,徐光启还是有些的,但都时间较长,收效甚慢。此时天下都关注到了河北省的土地改革,若是不快速的做出些成绩制造压力,怕是根本不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出来造反。 这种拖延的场面,严重超出了天启皇帝的预料,也是内阁的失职。在这样下去,内阁怕是会在这次土改事件当中颜面无存。 而且,皇帝不可能一直呆在外面不会来,到时候,面对寄予自己厚望的皇帝,他该怎么交差啊。 “陛下还是操之过急了。”甚至心底下,徐光启还有些埋怨,你说你取消农税就取消农税呗,反正大明官府一年才收个四五百万两,剩下的都被贪了。 只要你的内府能够承担了军费,剩下的窟窿刚好逼迫官员们自己去开辟商税,将这个政策做起来。但是,你整啥土地均分啊,这种天下所有人都反对的,哦不,老百姓倒不反对,但是士绅地主都反对啊。 前宋文渊博说的对,陛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乃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如今你要断了这士大夫的根,他们能配合才怪呢。 “以我看来,这关键之处,怕是还在人之一字上。”忽然,整个内阁沉默间,长久以来,一直表现很平庸的李长庚说话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对现在的情况有些见解,这不禁让徐光启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 李长庚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冲着望过来的十四只眼睛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如今之天下,摄于陛下威严,无人敢反,也无人敢明面对抗,皆是采用软刀子,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前。” “这法子虽然阴损,但也有效,让我们的工作寸步难行,但其实破起来,还是很容易的。”李长庚停顿了下,环视一周,朗声道,“政令之要,首在得人,如今人心不附,内阁政令何以得伸。” “哦,酉卿有何高见?”徐光启很有捧哏的天赋,适时的出言接上,让李长庚说话说得极是舒服。 他配合的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若要天下人心皆附,比较难,但河北一地,不难。其关键在于用对人,李邦华乃孙大都督推荐,自然和内阁一条心,但下面的官员却不一定了。各位阁老,吾等可以学孙大都督,以合适亲近之人代替之,如此政令自然畅通无阻。” 李长庚的话,登时令徐光启眼前一亮,对方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都是比较委婉的话,若是直接说开,就很简单了。 用自己的亲信。 而大明官员最亲信的是什么?同乡,同学,同科。这也是历来官员人脉的来源,李长庚的意思,就是让徐光启将这些和他关系好,依附他的人通通弄到河北来,担任地方官员,既然是自己人了,那么政策自然就实行的下去了。 这个方法好,但却只能适用在小范围,就连一个河北省,估计就能将内阁中和徐光启亲近的几位大学士的人脉用光。 至于还有的几位大学士,徐光启想着就齿冷不已,竟然有人暗中和地方勾结,相互往来极其严重。若不是他们的泄露消息,内阁哪里会如此被动,几乎被地方拖得垮掉。 “然则其他省份呢,以何治之?”徐光启继续问道。 “依然在人罢了,只是在非在人心,而是人事。”李长庚立马答道,显然,他的胸中早就有了各种腹稿,不然不可能回答的这么快,而且这么的清晰。 “人事?”徐光启慢慢咀嚼着这句话,其他几名大学士也是若有所思的想着。 “没错,就是人事,都察院权责虽大,但约束众多,非明确违背内阁政令及大明律者,不能逮捕。但有个部门不一样,若是用的好,亦能对官员有极大的约束力。”说道这,李长庚停下,微笑的看了过去。 “吏部!” 几个声音异口同声的答道。 徐光启说完之后,眼睛带着笑意的扫了过去,想看看是谁如此聪敏。转过头,他竟然发现,脱口而出的几个人都是今年新晋的大学士。 朱燮元、毕自严、蔡复一都十分惊讶的看来看去,回答就是他们三个,而其他几个大学士则依然是茫然的样子。 “看来陛下这次选的大学士真的很用心啊!”徐光启心下感慨着,同时带着莫名的意味扫了眼崔景荣和黄克缵。 第三五九章 考功司 “看来和我估计的差不多。”见回答的几个人,李长庚暗自点了下头。他今年上半年虽然表现的中规中矩,没什么发言,但其实是在暗地里观察着其他几人,准备等情况熟悉之后,来个一鸣惊人。 对于内阁诸人的能力,他早就有了个腹稿,今天只是进一步的验证很肯定了,让他的判断再增添一些根据。 “没错,就是吏部。”将情况收到眼底记下后,他继续说道,“吏部向来为百官之首,其尚书号称天官。如今吏治混乱,人心不一,都察院碍于情势无法插手,但吏部却正好大显神通。” “吏部下面有一考功司,以往只是考察地方官员税收、刑狱、文教等,但如今却可以将这考察范围扩大,如官德、风评、执行、建设、经济等等,都可以列入其中,制定新的、更加严格的考评规矩,行者上,不行者下,玩忽职守、阳奉阴违者通通发配到关外戴罪立功。”李长庚说着说着,语气就阴森起来,让其他几名大学士忍不住心中打了个突突。 不过,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也不需要太大的变动,只是内阁下道命令,通知下下面的地方官,然后增添些考功司的人手,定时下去考察,形成评比规矩,然后上报结果就行了。差评者直接调遣到关外悔改去。 最最关键的是,这个建议还未内阁增添了一项权利,不,不能说增添,只能说是发现了一项权利。毕竟这个权力一直都是在这里的,只是无人注意罢了。 都察院的设立当初的确让一部分官员小心翼翼,但不多久他们就发现了都察院其实并无能力管束他们,只要他们不明晃晃的违反内阁、大明律及皇帝的旨意。 如此一来,各地官员都有些松懈了,办起事来也不是那么用心,也正是这样,阳奉阴违的招数很快就流行起来。 “你……你这是违背了陛下定下的司法规矩,逮捕刑讯是都察院的权责,定罪是发言的权责,吏部怎能轻易给官员定罪,发配边疆呢?”听完了李长庚的说辞后,登时有人坐不住了,站起来反驳。 李长庚一看,却是西阁大学士黄克缵,这个人站出来反驳他并没有出乎他预料,徐光启能察觉到内阁中的不对,他自然也能。 对于定罪的问题,李长庚心中早有答案,只见他不慌不忙的答道,“黄西阁,我刚才可没说这些官员有罪,吏部也没给他定罪。” 看着黄克缵,他微微笑道,“黄西阁可得注意了,陛下可没说过,大草原的官职可不是用来发配罪官的,那是陛下不想浪费人才,故而让他们在当地戴罪立功。从大草原上的城池设立之后,这些地方的官职升迁,就在吏部手中,而调什么人过去,内阁自然是有这个权利的。” 看着听到这脸色难看的黄克缵,李长庚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些人只是因为政绩差而调任到关外草原为官,而不是发配,请黄西阁注意措辞。” 说完,他便做了下去,只留下一个脸色安宁看的黄克缵站着。 “好,很好,真是良策啊,最难得的是实行简单。”徐光启第一个出头赞赏起来,李长庚虽然打着一鸣惊人的想法,但追根究底,还是站在徐光启这一边帮着他说话的,此时他自然要鼎立支持。 “先以得力人手在河北历练,等到河北彻底改革完毕,便能升任其他地方职位,推动各地工作,以点带面,一步步完成土地改革。而有着考功司的威慑,底下的官员自然不敢违抗命令。”徐光启慢慢的说着,一下子就把握到了其中的精髓。 “次辅大人说的极是,只是最好还是有一部专门约束和规范官员行为的法律。”李长庚补充了一句。 只是他这一发话,登时令其他几人心中惊讶万分,就连徐光启也不例外。专门约束官员的,而且还是法律,这真是太狠的招数了。怕是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天下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官员不知凡几。 “看来,这李长庚心中图谋也是不小啊。”徐光启暗道,其他几人估计也是如此想的,目光来回不停的在李长庚脸色扫视。 而李长庚也是来者不拒,任由他们查看猜度,只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想要做什么,却是无人猜中。 “酉卿所说的法律,估计还得陛下回来才能定下来,翰林院那帮人…..”徐光启说着也是忍不住摇头。 “是啊,那帮人连个大明律分割到现在都还没弄完,更遑论制订一部新的法律了。”闻言,李长庚也是大摇其头。 临走前,朱由校交待给了翰林院两个任务,一个是以标点符号重新句读各种古书经典,同时统一注释,以一种为标准,而另一个,则是分割大明律,弄出刑法、民法、商法来。 但是三四个月过去了,翰林院却是一点成绩都没有,每天那里除了吵架就是吵架,根本不干正事。 “没错,的确是要等陛下回来。”其他几名大学士闻言也是纷纷点头赞同,由此可见如今翰林院的恐怖了。 “是啊,造反没了,陛下还呆在外面就没意思了,这里还有很多奏折要他批复呢。”说着,徐光启看向了右手边摞的高高的奏本。 虽然内阁被皇帝授权监国,八人投票半数通过就能形成决议,但是有些事情,徐光启十分懂眼的没有去触碰,没办法,后面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就连内阁都触碰不了。 就比如说水泥。 修路的钱是朱由校以行政的名义暂时拨过去的,而后钱到工部,开始花钱主持工程,雇佣商贸部旗下的建筑公司,以及购买些原材料。 而水泥就是重中之重,有将近三分之一的钱都花在了这上面,由此可见其利润之大。而现场管用的修路方式都是一地一地过去的,但是有的地方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建议拨钱下来,各个地方同时铺开修路,这样也会快很多。 但唯一的问题是水泥的供应,以往还能供应工部的使用,但若是全国铺开,那就不行了。这官员倒也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公开水泥的授权,允许地方生产。 水泥配方简单,纵然商贸部烧制的质量更好,但地方钻研出来的也不是不能用,只是,在最初几个仿制的被锦衣卫给抄家了,全家发配到辽东之后,民间哪怕有人烧制的出来,但也是没人敢卖的。 水泥的利润实在是太大大了,不光是内阁,还是大都督府,亦或者民间,都有极大的需求,这样庞大的利润面前,徐光启实在是没有胆子去碰这个地雷,只能等皇帝回来处理。 类似的奏本还有很多,每一件都涉及到了很多皇帝的权利和利益,内阁根本不敢给出意见来做。 “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写一份奏本,催促陛下速速班师回朝吧,如此也显得急迫些。”徐光启提议道,既然内阁中有人泄露了天子期望有人谋反的战略想法后,那皇帝还呆在外面就没意思了。 他回来后,内阁很多政务有了请示对象,会更加容易处理的。 “理当如此。”其他几人纷纷同意,然后提笔开始书写,之后在经过驿马院整理规划后的驿传系统,送到朝鲜去。 而此时,大都督府的孙承宗,也带着赵率教和左都督戚金、右都督俞咨皋缓缓出来山西的地界,进入陕西省,前面的边镇已经被他们彻底改革,卫所全部解散,战兵解甲归田,里面的精壮拣选出来,配合转业回来的军官成立当地的城防军。 走着走着,三人忽然聊了起来。 “陛下也该回来了。”孙承宗忽然说道。 “你有消息?”戚金随口问道。三人都是最早一批的从龙之臣,关系相当的亲近,是以说话也很随意。 “没有,只是从情理推测的。”孙承宗摇头。“因为我们没钱了。” “没钱了。”戚金无语,这算是什么理由。 “不光没钱了,而且也没人了。”俞咨皋接上了一句,“那些伤残老兵几乎都用上了,下一个地方可都没什么冲到教官和军官的人了,还不知道咋弄的,陛下不会来咱上哪找这些人去啊。” 这可是涉及到军权的问题,不用嫡系出身的中央野战军军官下来担任,他们还真不敢随便任命其他人,毕竟没有皇帝的命令和先例。 “要不,咱先在下一个地方停停,然后去封奏折催催陛下?”戚金提出了个想法。 “也行。”孙承宗思索了下同意了。“陛下也该回来了,内阁那边估计撑不下去,要他回来坐镇了。” 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其他两人也一点就透,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内阁为天下之中,他们自然瞩目,而且现在实行的还是亘古未有的政策,想不关心都不行,帝国日报期期都有报道呢。 “是啊,陛下该回来了,徐阁老可是很辛苦的。”他们感叹道。 叹息声传出,随即被马蹄声踏碎。 【作者题外话】:礼拜一见 第三六零章 失望的张国纪 “陛下怎么还不回来!”关心朱由校的,不只是内阁的徐光启和大都督孙承宗,还有他的老丈人张国纪。 自从那次宋献策给他出了注意,充当军粮供应商,他就天天盼着土地改革,好从福王那里扣出几千亩土地,拿到国部的批准,当个粮食贩运商。 本来,他听说内阁开始推进土改还挺兴奋的,然而,这一等就是几个月没一点动静,虽然报纸上天天叫嚣的厉害,说天启圣皇乃是千古第一仁帝,吹的连山沟里的农民都晓得了,巴望着皇帝的钦差下来分地。 然后,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国丈大人耐不住了,托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地方势力阴谋串联,搞得连进行试点的河北省都毫无工作进展。 听到这些,不禁让张国纪火冒三丈,好啊,我这边盼星星盼月亮的,你那边却在拖后腿。只是,熊熊怒火之下,国丈大人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好的手段。 先不说那些人联系的异常隐秘,就连锦衣卫都被腐蚀的没抓到尾巴,他一个毫无权利势力的平常人怎么可能知晓谁在拖他后腿,何况,就算知道了,他也不能把对方怎么样。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望眼欲穿的盼着出征在外的皇帝女婿回来,好快刀斩乱麻的开展土改工作,先给自己承包个几千亩土地再说。只是,和土改一样,盼了许久,皇帝竟然窝在了朝鲜不动弹,在哪里玩起了归附的戏码。 固然,这种事情传到国内来,让他声望日渐隆重,但却不是国丈大人所希望的。 “不能这么耽搁下去了,还是要想想别的法子赚钱。”张国纪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每一天时间的流逝,都是数不尽白花花银子的消失。 “去,给我将宋先生青来。”张国纪吩咐道。 “是,老爷。”陪着他的管家很快就下去请人。 不一会,宋献策捏着章报纸,眉飞色舞的过来了,一进屋子里,他就大声嚷嚷道,“国丈大人,国丈大人,陛下真是好手段啊,如今朝鲜可是彻底捏在了大明手中啊。” 说着,他还兴奋的养着手中的报纸,“陛下这可是开疆拓土之功,怪不得报纸上天天鼓吹,说陛下乃是千年一出圣皇圣君,今日观之,还真没说错。” “宋先生这是怎么了?”张国纪莫名其妙的看着有些失态的宋献策,一脑门子的疑惑。 “啊,没什么,只是在下有些兴奋罢了。”宋献策摆摆手,将手中的报纸递了过去,“这是今天最新的报纸,国丈大人看看就知道了。” 张国纪接过来,带着好奇看过去,却被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给惊呆了。 《朝鲜行省土改工作完成,朝鲜总督崔鸣吉交出一份完美答卷。》 《血腥刺刀下的土改,论朝鲜土改工作中的策略。》 《崔鸣吉说,朝鲜已经腐朽不堪,唯有铁和血才能让其焕发新生。》 《朝鲜土改完成,陛下对崔鸣吉十分满意,传闻意瞩其为下届内阁大学士。》 《大儒刘宗周驳斥圣君论,当今陛下血腥磊磊,何敢言当世圣皇。》 一条条耸人听闻的标题让张国纪呆住了,当然,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一直期盼的土改,竟然率先在朝鲜这么个小的国家完成,反而是率先发起的大明没有一点动静,现在还在搞试点实验。 陛下啊,你怎么还不会来啊! 张国纪此刻只想这么大吼一声。只是,他不敢。故而他看完报纸后,用赞叹的语气说道,“陛下才情,通天彻地,真是无法形容啊!内阁八个阁老,还比不上陛下一人,至今土改迟迟无法推广开来。” “这…….”听到张国纪这个比较,宋献策一呆,不觉有些匪夷所思,怎么有人竟然这样比较呢? 朝鲜乃化外之地,虽然如今陛下宣布并入大明,但终究时日很短,中原与之并无交流,对方也无归心之举,皇帝在那边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束缚,正好可以狠下辣手,不用顾忌许多。 如此屠刀高举之下,人头滚滚,才换来了朝鲜民心的迅速稳定。有了土地后,这些人是最拥戴大明的,只有大明皇帝继续统治他们,土地才能继续是他们的,换了任何一个统治者,他们都将失去土地。 而在国内却完全不同,不说地方势力的阻扰,就是师出无名之下,内阁胡乱抓人杀人也是不会有人执行的,纵然有人强压下去,但等到民间舆论沸腾之际,便是此人人头落地之时。 故而,两者土改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东西,只要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会明白,故而宋献策才十分惊讶张国纪会这么比较。 不过,若是单纯从表面上来看,他的说法并没有错,崔鸣吉一个人竟然顶了内阁八人。而如同张国纪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因而一时间,崔鸣吉的名声开始在大明传播开来,当然,仅仅限于读书人之间,不过这也足够让他高兴的了。 “国丈大人,不能这么比较的。”宋献策苦笑着解释了一句。不过对方并不听的,而是瞪着眼睛道。 “怎么就不能比较了,事情一目了然啊,河北这久了,土改还没完成,反倒是朝鲜,内附不过才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土改。”说着说着,张国纪就有些恼怒了。 “宋先生,如今大都督府的军制改革还在进行,但从这土地改革来看,我这军粮供应怕是有些吃力。不知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高见,让老夫能改善改善生活。” “这个……”宋献策沉吟起来,他这次来其实有点预感,这么久了,当初自己说的生意门路还未打开,这张国丈怕是坐不住了。 上海港那边已经有外国的船只过来,如今虽然还没回去,但谁都知道,对方是在等待海军舰队回来够粮结束,到时候,双方联合,打通航路,那么下次来的就不是这么一点点了,恐怕是大批的船队过来。 眼见这南直隶那边的商人正要大发特发,张国纪,不,或者说张国纪代表的开封商人都有些焦躁难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开辟新的商路。 其实,如果是张国纪一人,宋献策怕是有很多方法让他发家致富,远的不说,单是内府商贸部下面那么多的专营商品,只要能求得一两件来经营,那都是吃用不尽的金山。但若单单如此,张国纪怕是不会干休的。 身在这祥符县城,宋献策也隐约有些耳闻,国丈大人府上经常有豪商出入,估计是军粮的生意太动人心了,无数人人借着张国纪参合进来。 如今粮食生意不行,这些人就坐不住了,想要其他出路。 “也罢,就让我试上一试。”宋献策心中暗道,“不论如何,这河南都不能呆了。” “大人,不知您想要何种赚钱方法?” “哦,此话怎讲?”张国纪感兴趣的问道。 “大人若是不愿意操劳,只想收入即可,那么只需要向陛下求得几件内府商贸专营的五品,自然吃用不愁了。” “这…….”张国纪犹豫起来,这样赚钱是简单,而且有着内府罩着,根本不同担心其他,但是,这却不是他想要的。 “先生还是说其他的吧,老夫年纪虽大,但也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张国纪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呵呵,果然是有新的派系了。”宋献策心中冷笑,“就连张国纪都被一群商人顶着去插手其他行业。” “大人,这也好办,不知大人看了前段时间的报纸没有。就是陛下击败林丹汗,收复左翼蒙古时的那一期。”宋献策继续发扬着自己的名字,不断的建言。 张国纪皱眉苦相,但却想不出来任何有印象的事物。见这个样子,宋献策也不强求,自己说开来,“那一期,透露了一个技术,羊毛纺织技术,如今,商贸部正在那边布局,打算将羊毛作为自己独家收购的,既然内府可以插手,国丈大人您又为何不可?” “这项技术,天宫研究院肯定会有,大人您只需要入京,找皇后娘娘,求得这份技术,趁早进入,便能占据一席之地,成为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人物。未来这毛纺织纵然不能如松江布一样享誉海内外,但也定能成为大明最具影响力的行业。” “这个好,这个好。”听到这,张国纪忽然出声赞同,他虽然不懂纺织,但他知道松江布啊,大宗的松江布后面蕴含的利益,真是让人羡慕之余,又不敢插手,如今自己要做的这毛纺织,也是有这样的前景。 “宋先生真是大才,不若就此留下,和老夫共同闯荡一番事业来。”张国纪笑眯眯的,忽然冲着对方发出了一条邀请。 这个邀请登时让宋献策心头一惊,连连摆手拒绝。“不了不了,宋某才疏学浅,如何能入国丈大人发言,只是一点愚见罢了。宋某如今志在云游四海,见识天下奇闻,这祥符县如今也是待得够了,还望大人准许告辞。” “宋先生要离开?”张国纪有些惊讶,但随即他又想到,自己马上要去京城了,行事有些不便,再带着对方也不是个事,既然要离开就离开吧。 “也罢,老夫也不强留宋先生了,只是这段时间宋先生劳苦功高,老夫无以为报,只能送上些许程仪,聊表心意。”张国纪拍手,很快就仆从端着一个托盘上来。 “这一百银元,希望先生收下。” “如此,宋某就厚脸皮了。” 一番宾主客套后,双方愉快的分手了,一个能够继续游历下去,一个得到了自己能够干的事情,都很满意。只是,不知道张国纪这种和地方商人勾结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第三六一章 铁血总督 在大明内各色人等不停进行自己动作时,朱由校在朝鲜,确实过的十分的悠闲,没事他就练兵,或者实战,或者长途拉练,或者文化教育,如今大把的时间,倒让他能够大量的投入到军队当中。 提高自己的威望,巩固军心,提升战斗力。 如今的朝鲜,除了弥漫在空气中依然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外,其他都很好,崔鸣吉干的也相当的勤奋,将自己的亲信骨干都派到地方为官,以铁血强硬的手段,推动分田地的工作。 大量反对者被杀,大量地主屈从在大明军队的兵威之下,不敢反抗。如此,才有了现在朝鲜让大明政坛民间耸人听闻的改革速度。 仅仅三个月,整个朝鲜行省就完成了土改,让朱由校惊叹,也让大明国内无数人惊叹。 其实崔鸣吉的方法也很简单,在地方安插亲信,然后将反对者杀掉。这样的政策持续的执行下去,土改来自上层的阻力会小很多。 这一日,朱由校却是没有住在汉城的皇宫之中,而是住在了军营,清晨起床后,他照例开始了晨练,而后,便是巡视一番军营。 军营一如往常的喧嚣热闹,各种口号响彻云霄,场景也十分繁杂,有读书习字的,有背诵原道圣训的,也有火枪手在练习装弹,重装步兵演练战术,骑兵训练骑术。 每一种训练,看的朱由校心下都十分的满意,那种高昂的精气神,绝对是其他明军所没有的,这里的训练严格,军纪残酷,但是也十分的讲究荣誉,后勤充足,饷银丰厚,士兵走出去都极有尊严。 “陛下万岁。” “圣上万岁!” 每走到一处,都是指挥官的行礼。朱由校也不停的恩恩点头,走马观花的将这个军营给看了一遍。 等他回到自己大帐的时候,发现总督崔鸣吉正好在等他。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见皇帝进来,崔鸣吉立刻恭敬的行礼,而且还是十分隆重的三跪九叩之礼。自从他当行朝鲜总督后,血腥的行事,已经让他没有后路了,一旦朱由校对他露出了不喜的神色,分分钟就有人过来弹劾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目前皇帝对他的工作还很满意,多次高度赞扬他的行事手段,快速果决。上次帝国日报还过来对他做了个专访,正面报道了他一下,这让崔鸣吉的名气大涨,在大明内都有人知道了。 他也因此多了个铁血总督的外号。对于这个外号,崔鸣吉是十分喜欢的,因为这正是皇帝需要的。虽然皇帝没有说,但依然明里暗里的感觉到了,皇帝正在引导他走上现在这条道路。至于目的,他不需要知道,时间到了,皇帝自然会通知他。 “爱卿起来吧,这又不是在朝会上,不用每次都大礼参拜。”朱由校擦擦汗,然后坐下,让崔鸣吉起身。“这些只是小节,做好事才是大节。” “陛下,礼不可废。”听到皇帝意有所指的话语,崔鸣吉讪讪一笑,从地上爬起来。 自从他看了报纸后,对皇帝那真是精心的伺候着,那则传言陛下意瞩他进入内阁的文章,彻底让他心中火热起来,在没有什么,比让他进入内阁这个大明权利巅峰机构更大的肯定了。 “坐吧。”朱由校对他的表情不以为意,自己在椅子上端正的坐下,然后让勤务兵王业泰也给崔鸣吉搬了张凳子。 “微臣不敢。”崔鸣吉推辞道。 “有什么不敢的,让你坐你就坐,现在你也不是外人了,而是朕手底下的边疆大员,正二品,大明国内都没几个比品级都高的。”朱由校打趣道。 “是,陛下,老臣厚颜了。”皇帝的一番话,让崔鸣吉心花怒放,几乎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做了这么多,满手沾满了朝鲜权贵的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皇帝心中的地位。 崔鸣吉努力收敛着脸上的喜色,坐在了凳子上,只是和以往的大臣一样,他只坐实了半张屁股,腰板挺得笔直。 “说说最近朝鲜的工作吧。”朱由校往后一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对于皇帝皮赖的形象,崔鸣吉视而不见,只是正了正神情,咳嗽下说道,“回禀陛下,如今朝鲜的土改工作全面完成,除了少数偏远山区外,农村基本上土地都分田到户,每个人都有了五亩。” “那城市呢?城市户口可没有土地分的,留下的人多么?”朱由校问道,他实行的是户口自由流通制度,只要有人愿意到农村去生活,都可以分到土地。当然,这就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了,而是由政府安排到,是哪里就是哪里。 “这……”崔鸣吉尴尬一笑,“是有一些,不过我们都安排妥当了。” “说说实情吧,要最真实的情况,不要添加任何感情色彩。”朱由校目视崔鸣吉,淡淡说道。莫名的,在这种目光下,崔鸣吉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他稳了稳心神,将情况一一道来,“在朝鲜的各个县城之中,有很多这样的穷困之人,他们纷纷聚集起来要求到农村去,只是朝鲜平原耕地狭小,每人五亩地根本安排不下,故此,臣在分流了一部分后,就将他们安排到了山区当中,以伐木、采矿,种植为生。” “而这些人获得了一份生计之后,尽管不是梦寐以求的土地,但也是一份稳定的生计,便没有过多的吵闹,而后来抄家所得的奴婢奴仆,微臣也是这样安排的,女子去种桑养蚕,男子伐木挖矿采药等。” “唯一让臣担忧的,还是天宫商号,这些都是对方承诺过,会来收购的。微臣安置这些流民的钱都是从银行借的,若是对方不来,恐怕无力偿还。”崔鸣吉看着皇帝的面孔,小心翼翼的说道,显然,他是这道这两家的情况的。 “无妨,这个你不用担心,如今大明正在打通海外贸易路线,正是需要大量囤货的时候,你无需这个。”朱由校摆摆手,打消了对方的担忧。 “如此微臣就放心了,总算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将朝鲜大致安定下来。”崔鸣吉松了口气,然后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心酸和劳苦。 朱由校也不打断,而是耐心的说着,只是时不时的要求崔鸣吉停下来,将某个地方详细说一边,而且还有针对性的询问他解决的方法,有时他会笑着说老崔做的好,有时他也会批评对方,说这里不对,应该怎么怎么做更好。 崔鸣吉在这样的联系实际的谈话下,很快脑门就冒出汗来,见皇帝对实务工作更感兴趣,他立刻迅速的转变了叙述的方式,将描述自己辛劳的部分掐掉,然后全部简述自己如何笼络人心,扩大派系,安插亲信,如何将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 呼! 一个时辰之后,崔鸣吉终于说完了,而这个时候也到了晌午的时刻了。 “这样,爱卿你讲这段时间来的经历好好整理下,编篡成册,朕要带回国内,让内阁那些人好好学学。”朱由校最后说道。 “是,陛下。臣多谢陛下厚爱,定当忠诚王事,尽心竭力。”崔鸣吉感激的跪倒在地,这种出书的荣誉,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肯定,而且这种书还是给内阁大佬学习的,实在是让他兴奋不已。 “起来吧。”朱由校微微一笑,待崔鸣吉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将朝鲜彻底梳理一遍,接下来你的工作就是推广大明的文化,汉子,大明官话,百家经典,这些务必要成为主流,甚至唯一。” “至于朝鲜自己的文字和语言,彻底废除吧!” 朱由校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暮鼓晨钟,在崔鸣吉的心头敲响,让他心中震惊无比,甚至他的身体都忍不住的晃了几下。 “陛……陛下…….”崔鸣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瞪大着眼睛,里面全都是慌乱、迷茫、无助。 “怎么?你不愿意么?”朱由校眼神凌厉的看了过去,语气虽然轻,但夹杂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让崔鸣吉心头颤抖。 “微臣……微臣……..”崔鸣吉嘴唇蠕动,嗫喏着几次,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从他的表情来看,显然他心中也在天人交战着,到底要不要彻底背弃自己的民族,自己的文化。 “崔鸣吉,你可没有退路了!”朱由校一句话,让他脸色苍白起来,想起了现在的处境。见此,朱由校也不逼迫过甚,而是用温和的语气期待的语气说道,“只要你做的好天启五年的内阁换届当中,或许有你的一席之地。” 这句话,登时让满脸苍白的崔鸣吉恢复了些许血色,甚至呼吸都急促起来。之前帝国日报虽然有着报道,戏言他能入阁,但用屁股想都知道,这几乎不可能的,作为一个归附之地的叛国之臣,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高位。 但是,内阁成员是谁,全都是皇帝一言而定,而不是如同以往,大明群臣廷推。如今皇帝开了口,虽然还不是最终的定论,一切都要看他的表现。 但这也意味着机会大增!崔鸣吉怎么可能不欣喜若狂。 “陛下,微臣定不会辜负陛下厚望!”崔鸣吉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郑重的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哈哈,爱卿的能力朕一向是信得过的,好好干,朕一向都是赏罚分明之人。”朱由校扶起崔鸣吉,双方一起都笑了起来。 第三六二章 归国 送走了崔鸣吉之后,朱由校再次坐会了自己的位置,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忙忙碌碌几个月后,如今已经到了八月份了。各个重点工作的汇总在他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慢慢的连成一片。 海军舰队购粮顺利,如今已经运载了三批公三十万担粮食回来,这只是安南南北朝以及占城等地的粮食,还有暹罗真腊等地在慢慢接触运输,这批粮食,能够极大弥补国内粮食的不足。 更关键的是,运输上少了很多的损耗,可以直接从南方到北方,而到了天津港,从给这里到关外,已经有两三条主要的水泥干道修建成功,四轮马车之下,运输极其的便捷,损耗远远小于以前的人力运输。 有了这批粮食,以及今后源源不绝的补充,北方的缺乏粮食的局面终于可以得到有效的缓解,取消农业税之后最大的弊端也得到了解决。大明一年下来,三四百万两的农业税根本不放在朱由校的眼里,真正让他看重的,还是这成熟的漕粮征收体系。 取消了农业税就没有漕粮,而这个后面的缺口却是实打实存在的,而有了南洋的粮食补充,加上天宫商号的转运,却是能够弥补上。 而且,有了海外的粮食支撑后,朱由校也不怕对南方大动干戈了。意外碍于粮食的需求而畏首畏尾,如今却大可不必如此,哪怕闹个天翻地覆他也不在乎。 三个海关港口的建设也十分的顺利,海关的架子也搭了起来,就连朱由校最不看好的广州海关,也在洪承畴借到兵马后,一番血腥的杀戮下迅速的成立起来,如今他可是用着葡萄牙的小型战舰充当缉私船,天天出海打击走私贸易,让这些走私商们到海关登记交税。 甚至,他还借着海军舰队的东风,派遣人员到费福港宣传,说大明广州海关这里有大量的丝绸瓷器茶叶,不限量供应,还真的让他拉来了许多的外贸商船。广州海关的局面迅速扭转开来,甚至成了三大海关中贸易量最大的。 而上海的海关,由于东海三王横行,和马尼拉西班牙商人的商路断绝,暂时没有贸易,故而一直打不开局面。 不过,本国的贸易在上海确实开展的极其繁茂,北方的各种皮子山货,南方的各种棉布丝绸,让收税的卢象升笑得合不拢嘴。 在整个大明开启商税的环境下,他是最早完善体系的,也是收税最多的,这样的政绩,在一片黯淡的税收数据下自然极为亮眼。 不过,其他各县的商税虽然少,但起码各种架子已经搭建起来,目前只是官员对此还不太熟悉,等到远传一段时间后,相信商税能够收上来的。更何况,如今地方财政的钱全都从这商税中出,就算再怎么大的保护势力,也抗不过整个官场的集体意愿。 就连之前翰林院的几个腐儒天天叫嚣这是与民争利,但是在断了几个月的薪俸,尤其是改革后的高额薪俸后,便不停的发文在帝国日报上,为商税鼓吹。此种形式下,全国各地,商税反而是开展最快,最顺畅的。 毕竟官员也是要吃饭的么。 同样的,顺利开展的还有皇权下乡计划,不管地方宗族势力以及地主士绅的阻碍多么的巨大,但在官帽子的诱惑下,任何阻碍都不是问题,甚至,许多乡绅自己就成了当地的乡长之类的。 虽然快速推行的基层政府,会带来一段时间的恶果,但是在大势之下,这些就算不得什么了。或许那些乡绅想着自己当上乡长镇长之后,能够凭借官府的势力在乡下为非作歹,但是,都察院和考功司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做衙门口八字开。 相比于这两样基础国策的迅速进展,同样作为三大基础国策的土地改革确实不痛不痒了,目前连河北都没跨过去,和朝鲜迅速完成的土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土改虽然是朱由校多次犹豫后才做出的决定,他心中其实也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进行,但是,现在已经开展了,那么不管如何,都要进展下去。 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是跪着也要走完。 这是朱由校前世一直奉行的观念,更何况到了现在,成为一言九鼎的皇帝,自己说出的话,颁布的政策,绝对要推行到底的。 对于这方面的工作,内阁来的文件不多,只是徐光启时不时的有些汇报,但是,光光从这些汇报当中,他就能感觉到里面莫大的阻力。 就连他依之为心腹的内阁当中,都出现了这样的叛变,有了位于天下中枢的官员串联,反对势力多阴谋结成了一体,于暗中对抗土改的工作。 最最可恶的是,如今位于国内的锦衣卫确实一点手尾都抓不住,光是知道有人阴谋结社,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连具体的人都没有,让朱由校十分恼怒。 他本以为上次南直隶平叛后,骆思恭将锦衣卫清洗了一遍,会有所好转呢,结果到头来还是这样,地方锦衣卫几乎被腐蚀干净,以至于现在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内阁有问题,大都督府那边也还算不错,蒙古消停了许多,窝在归化城那边不动弹,听说是在窝里斗。这让边镇的撤销十分的顺利,没有了外敌之下,孙承宗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在骠骑军一万铁骑之下,边镇几乎毫无阻挡之力,纷纷解甲归田,精选精壮,编练成城防军。 如今山西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省份,接下来还有陕西和更加便宜的甘肃了。在过去就是右翼蒙古的势力范围,这些地方要等到朱由校回来进行军事打击才行。 不过,孙承宗也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没钱以及没人了。裁撤卫所和边镇都是要钱的,人员遣散费,欠发的军饷,以及各种安置费用,城防军的军费,等等都要用到钱,之前的三百万两已经用完了,剩下还有好大的缺口。 没钱还只是个小问题,叫王承恩批拿就是,但是没有人却严重很多了。城防军的编练并不是把人选一遍就行,那是需要大量教官和基层军官的。或许最高职位的城防将军可以暂时不设立,但没有基层军官却不行。 而孙承宗手中的基层军官,一向都是从中央野战军中因伤退役出来的,有着这些朱由校的嫡系在下面掌握着军权,他才能放心将这个编练的权利交给孙承宗,不然的话,他晚上睡觉都会睡不着。 谁知道什么时候,下面的军队就变了性质,改天第一个冲他竖起反旗。 内阁的事情朱由校或许还能继续沉住气,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老鼠跳出来,但是城防军的事情彻底让他坐立不住了,只想赶快回到大明,转业一批军人下去。 “王业泰,传朕军令,三日后班师回朝!”沉默良久,朱由校猛然睁开眼睛,吩咐道。 “是,陛下。”在门外守着的王业泰立刻进啦,开始书写军令,用印盖章,然后送到几个少将的手中。 大明,帝都,京师,国子监。 作为中央的最高学府,这里一向都是文人聚集之地,不过如今,这里就更加的鼎盛三分了,全国各地有志于官场的学子,如今大部分都聚集在这里。 当然,他们这里最高的也不过是秀才功名,今年上半年的大比,让所有举人都被皇帝抓走,弄去当官了,也只有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秀才还留下了下来。 当然,这些人中也不乏有才之人,只是他们大部分比较迟钝,没有察觉到去年的变化,稳稳当当的考了个秀才后便没有参加天启元年的秋闱,以至于赶不上今年上半年的官场大变,没有混到个一官半职。 不过,这些人倒没有气馁,而是捐了一笔钱,进了国子监,想要近距离的感受到科考的变化。而在商税刚刚铺开,税收不足的情况下,管理国子监的文部自然也是财政拮据,面对这么一比钱财,就连一向清正的杨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收了下来,然后发给了手底下的官员们。 如今的国子监可谓是大变样,里面祭酒监正不知道该如何授课,以面对未知的科考,便来请教杨涟,而杨涟也不含糊,巴拉出一堆书,让国子监的学子去研读。 宋朝张载的关学,王阳明的心学,这些还算是正常的,虽然没有了朱熹的理学,但再怎么也是儒家一脉正统,不算过分。 但是接下来的就差点让祭酒鼻子都气歪了,农政全书是什么东西? 哦,是如今次辅徐光启写的书,讲的是农业的,好吧,这个答案让祭酒勉强捏着鼻子忍受下去了。但是,天工开物是什么鬼,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全都是些小民用的,打铁织布的技术,这个也要学? 什么这是工部和内府制定的学科,必须学,到时候科举就有这一门。 好吧,学。祭酒再次捏住了鼻子。 但是,下一本更是让国子监的那些老师们差点跳了起来,这些鬼画符是什么玩意?什么这是数学?别欺负我读书少,我可是度过九章算术的,也是算过鸡兔同笼的问题,那都是用汉字写的,怎么也不是这些道士的玩意。 不过,在面对金发碧眼的外国传教士时,这些老师们再次败退下来,文化不同,怎么辩论。 至此,在一顿书籍之下,国子监是彻底的变了风貌,等到开学时,新来的一批监生们,面对的便是这些听没听过的学科。 翻开书,很多人登时觉得自己变身成为了文盲,不然为什么这些字拆开来我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我却一个意思也不明白。 第三六三章 王道之师 不论如何吐槽,监生们苦逼的学习开始了。为了官位,他们也是豁出去了。不过,日常学习清苦,而又身处在京师整个天下之中的政治中枢之地,这些学生自然也喜欢谈论政治。 他们对朝廷的消息得到的少,因而很自然的,谈论的对象,便是帝国日报上面的消息了。 这不,中午三个年轻的学子在国子监内部的食堂吃饭。这是国子监的规定,学习时间中,只能在里面吃饭,严禁出外。 刚一坐下,其中一个衣着甚好的便开始抱怨,“又是这样的饭餐,肉都没有几根,怎么吃啊。” 另一个稍微寒酸的看了眼饭菜,笑道,“范兄,这菜不错了,你看着,都是新鲜的蔬菜呢。还有这鱼,不也是肉么。” “问题是,这鱼鳞都没有刮干净,让人如何下咽。”那范兄抱怨一句后,也乖乖的放下饭盆,和其他两人坐下,慢慢的吃着。 忽然,旁边一桌子传来的一阵朗读的声音,三人转过去一看,却是发现有人在读报纸。 这是时下最流行的活动了,不光是老百姓爱听,一些文人和商人也爱听,而且还爱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论。 有时候一个辩论都能吸引上百人的围观,或许这大概就是孔子所说的,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吧。 这不,这种读报、然后有人争辩的日常节目在国子监内部也开始上演了。 读报的学子念得这篇文章叫做铁血腥下的正义,投稿人取的是笔名,叫做王道之师。学子扫了一眼,本来随意的态度顿时不翼而飞,振奋起来。 “都别吵了,是王道之师的文章。”拿着报纸的学子大声喊道,这个名字一处,众多学子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包括范兄那一桌,那感兴趣的看了起来,显然王道之师这个名字在帝国日报上很有名。如今随着帝国日报的发型,这样的人很多,美其名曰笔名,既想在天下注目的报纸上发表文章,又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便会这样做。 还别说,这样真的起来几个有名的笔名,就比如叫做王道之师的家伙,每每都会抛出些让人有正义的言论来,引起一片惊涛骇浪。 当然,要说到最有名的作者,还是要属朱由校这个名字,之前一片人人如龙,可是看的很多年轻学子人泪盈眶,当众就哭了。 “《血腥下的正义》,作者,王道之师。”学者大声念出了文章的名字,然后念出了那笔名,学生们纷纷安静下来,嘴里嚼着糟糕的饭菜,就着这些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津津有味的下咽。 “崔鸣吉,天启二年被皇帝陛下任命为朝鲜总督,上任之后,便以血腥雷霆的手段,扫除朝鲜行省内部一切反抗势力,铡刀之下,人头滚滚,十数万人被杀或者被逮捕入狱。而后,朝鲜土改工作进展迅速,一日千里,三月之后,全朝鲜土改完成。” 一开头,便是无人儒士批驳的白话文,只是,念报的这位学子念诵的很有感染力,将那种血腥和杀戮的味道表现的淋漓尽致,让那位范兄感觉自己绝觉的鱼肉当中都有种腥味了。 “崔鸣吉铁血和强硬的手腕,经过日报的报道后,为大明天下所知,随后便是一片哗然,声讨者有之,谩骂者有之,诅咒者有之,甚至以此蔓延,牵扯到当世人人称颂的圣君之上。更有大儒刘宗周写文批驳,声讨当今陛下,言其不配位当世圣皇。” 听到这,学子们纷纷脸色严肃下来,前天的报纸他们自然也看了,刘宗周的那篇文章他们也看了,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说的有理,身为皇帝,怎么能够满手血腥呢,又不是蛮子的皇帝,要杀这么多人。 对于百姓,应当秉持教化为主。 这个言论,很多学子都是赞同的,孔圣人当初不就是这么干的么,教化天下,遂有了三千门徒。 “然则,刘宗周等人,只看到了表面之正义,却无法看到内里之真正正义。世间之物,皆从土地而出,粮食,棉麻,布匹,肉类,香料,等等一切人之所需,最初都出土地所出,而经过人的劳动,变为我们所用之物。” “故此,土地乃一切之根本,乃我华夏一族生存之命脉,故而圣皇天启北逐蒙古,东灭女真,遂而南下,覆灭朝鲜李氏社稷,将其地纳入大明麾下。” “蒙古之地,生产牛羊,于我华夏大有补益,西域荒漠,盛产水果,亦是种植棉花之佳土,就连东北深山老林之间,也是黑土满山,乃肥沃之地。可见,无不毛之地,只是有不会发掘之人,故而天下土地没有浪费之处,只有还未控制之处。” “天启圣皇所为,当是天下至善之举,怎能如刘宗周所言,乃擅自攻伐灭国无道之举?陛下之子民才是子民,化外之民非乃陛下子民,不可等而同之。” “好,说的好。”听到这一段,学子们纷纷叫好起来,王道之师果然笔力老辣,虽然用的是他们不屑的白话文,但寥寥几笔,将皇帝开疆拓土的原因写的一清二楚,这不是陛下好大喜功,而是为麾下百姓子民乃至后代,留下生存的命脉。 而且,也很快定下了一个标准,儒家的仁不是这么用的,而是对内的,只是施加在自己国内,陛下子民身上的,而不是对外。 不过,也有脑子转的快的学子,一下就发现了个漏洞,大声嚷嚷起来,“当时朝鲜已经成为大明行省,可崔鸣吉还是大兴杀戮,岂不背道而驰。” 他的话音刚落,那名念报学子的声音便响起,“宗周或许有言,朝鲜已为行省,何故大兴杀戮,屠戮子民,岂不违背陛下所行之言论。” “这…….”一下子,嚷嚷的学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感情人家早就有考虑了,在后面等着呢。 “哈哈。”旁边,也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让这个学子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好在,后面的文章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掩面而逃。 “然吾亦要批驳,分清华夏和蛮夷,国内和国外,陛下子民和非陛下子民之后,大明内部,华夏一族,陛下子民之中,亦要细分一二。” “原道圣训有言,陛下面前,人人平等。吾以为此乃真理,此亦是如今翰林院拆分修改大明律之基本准则。人人平等,故而人人在陛下领导之下,安居乐业,士农工商各司其职,维护大明之稳定和强盛。”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陛下面前,人人平等也免不了不同人群的划分,对于这种划分,吾称之为阶级。以此来看,大明之人,便可划分为农民阶级,商人阶级,官僚阶级,工人阶级。” 阶级这个词一出,顿时让在场的学子隐隐间觉得有些不安,他们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词汇。只是不好在哪里,他们又说不出来,只得耐下心去听。而且,心下他们对于王道之师的阶级划分,也有些不赞同,你这明显是按照士农工商来分的,那么地方的地主士绅划分到哪一个阶级去呢? 念诵在继续,也学是逐渐触及到了核心之处,就连这个学子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带上来一丝沉重。 食堂内,几乎没有学生在吃饭了,他们都支棱着耳朵,认真倾听着,旁边路过了一个老师,本来他只是笑笑的想要离开,然而听了几句后,也停住了脚步,留下来仔细听着。 “只是,这种划分,吾窃以为不够妥当,很明显忽略了某些人。”这句话,让地主出身的学子们心中噗通的一跳,他们隐隐有所预感,这个王道之师肯定会将话题引到土地改革上面的。 “故此,吾定义了一下划分,以生产资料所有者来划分阶级。那么,什么是生产资料呢。劳动者进行生产时所需要的资源和工具,便是生产资料。” “比如我们吃的粮食,生产出来就需要土地种子和耕牛,这些就是生产资料。比如我们穿的衣服,需要布匹,纺织机,厂房,这些便是生产资料。大凡土地房屋机器等等,都是生产资料,而据此划分,便有如下阶级。” 着一些听得众多学子十分艰涩,并涉及到了很多的概念和定义,念到这,拿着报纸的学子便停了下来,给些时间让其他人消化下。 “阶级,生产资料。真是有意思的概念。”那位范兄嘀咕念叨着,“若是我按照这一划分,是什么阶级?” “那肯定是商人阶级啊,你家雇佣了这么多的织工生产布匹,有厂房,有机器,还有种植棉花的土地,不是商人阶级是什么。”旁边那位衣着寒酸的打趣道,“想我这一的,肯定是农民产阶级了,我父母都是是佃农,我若不是得人赏识,怕是这国子监大门都不知道朝哪里开。” 他们这一桌的话题迅速蔓延,众多学子纷纷猜测,按照王道之师的划分,自己会是归属到什么阶级。当然,说是按照他们自己,其实还是源于他们父母所从事的职业,学子们自己可是无所产出的。 第三六四章 聚敛土地就是罪恶 “好了,大家都安静,继续听下去。”那名念诵报纸的学子见大家差不多都明白过来,开始讨论起自家的阶级了,便出言打断。 此时,他深处众人中央,一时间很有威望,学子们纷纷都停下自己的讨论侧耳倾听。这种庆幸,让念诵的学子心下都快乐开了花,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子监学生,今天只是效法京师现在流行的活动。 没想到,竟然让他狗屎运的撞到了王道之师写的文章,继而大出风头,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名声和长相可算是出去了。以后见到了,大家都会对他有个印象的。说起来也是这样。 啊,你是某某某啊,那天你念诵文章时可是英姿勃勃啊。 想着这些美妙的事情,他的嗓音越发的沉重起来,好配合文章的气势。 “首先,我们先对最重要的,也是最原始的生产资料,土地的所有权者来进行一次阶级划分。那么来看看,土地的所有权,一般是在谁的手中呢?” “农民,或者地主,占有大量土地的,算是地主阶级,占有少量土地的,为农民阶级,当然,佃农也算在这农民阶级当中,因为他们都耕种土地,或者曾经拥有土地。再来看看,另一种生产资料,和手工业有关系的生产资料。” “生产陶瓷的窑厂,生产布匹的纺织机,以及雇佣织工的大量资金,这些都是生产资料,而占据这些的,吾称之为资产阶级,相对的,没有土地,被资产阶级雇佣,只拥有技术的工人,吾称之为无产阶级,意思很明显。” “码头的工人,织工,小二,都可以算作这个阶级。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资产积阶级基本等同于商人,而无产阶级基本可以等同于工人。” “那么我们再来看看官僚,他们算是一个独立的阶级么?显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占据生产资料,工人阶级可以是官僚,农民阶级可以是官僚,商人可以是官僚,地主阶级也可以是官僚。” 一连串的振聋发聩的文章,让在场的学子都懵逼了,阶级竟然是这样划分的。拿自己算是什么阶级呢? “我大概算是资产阶级,也就是商人阶级了。”那位范兄苦笑着。 “那我就是农民阶级了。”那位衣着寒酸的徐子笑着。 “那我就是工人阶级了。”同桌的另一位学子也笑哈哈的,“父母身无一物,以出卖劳力为生。” 各种讨论,让下面嗡嗡起来,让念诵的学子不得不声音大了起来。 “自古以来,华夏都有重农抑商的政策,为何?因为历朝历代,官僚都是出自地主阶级的家庭,故而他们打击商人,抑制商人,不让其做大,其实,这就是两个阶级的较量。然而,到了万历年间末期,地主阶级的势力衰落,取而代之的,便是商人阶级的崛起。” “这伙商人阶级出身的官员,便叫东林党。” “商人重利,逐利而行,根本不在乎朝廷法度,历朝历代,征收重税,限制商人的政策,到了我朝,竟然成了不要与民争力。东林党一边高呼重农抑商,一边做生意做的不亦乐乎,商人不交税,国家财政便只能从土地出,地主很多都是官僚,不论是高层的还是基层的,他们也不愿意交税,于是税收再度被转嫁到了农民头上。” “于是,农民起义爆发了!” “嘶!” 听到这,无数学子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京师一茶馆中。 咔嚓。 当念报的人读到这里时,好几个青衿士子失手杂碎了茶盏。他们皆是默默无言,相互看着。 很多人,对于东林党的崛起,非常的茫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派系出现呢,不是因为同乡,不是因为地域,也不是因为同年。到了今天,很多人看了这篇文章才明白,竟然是因为利益。 东林党,原来是这样起来的。 报纸还在继续的念着,无数茶馆中,不管是键盘政治家还是真正能够参与政治的,都在默默的,或听,或看,品咂其中的味道。 “商人逐利,故不能掌权,若是掌权,任何东西都会被他们卖掉。我朝重农抑商之策,发展到后来,朝廷一收商税,便有官员跳出来说是与民争利,其中弊端,可见一斑。” “商人富,地主豪,农民穷,工人贫,此乃天生不平等,故而天降重任于正统之人,命其登基为帝,平衡世间财富,故而收税。” “天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人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而这手段,便是税收,这便是税收的正义,帝国收取赋税,乃天经地义之举。” 看到这,无数曾经鼓吹不能与民争利,不要收商税的文士胆寒的缩了缩头,以后怕是不能拿钱写那些文章了,不然就是有违人道,搞不好要有牢狱之灾的。 “税收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话让无数官员大点其头,纷纷赞同。 “农民,工人,占天下百姓十之八九,而地主和商人则只有十之一二,然则这十之一二,却窃据天下财富之八成,此极大违反了人伦之道。故此,每到王朝末日,百姓财富纷纷被夺取时,便有谋反之时,何也?活不下去罢了,为何活不下去,生产资料被地主和商人给夺走了。” “然则,无商不富,百姓想要致富,必然涉及经商,故而商人不可消灭,只能抑制,以重税抑制,不让其壮大,掌握帝国权柄。然则,地主,却不是必须存在的,土地,也不应当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应当耕者有其田。这是生存最基本的需求。” “本文名为血腥下的正义,为何?因为地主剥夺了农民生存的根本,这比商人还可恶,商人还只是雇佣,其本质恶劣,体现在商人掌权之后。从本质来看,地主是比商人更邪恶的阶级,又不是必须的阶级,要消灭。” “地主必须被消灭,土地必须分配给天下耕作的农民,这就是最大的正义,这就是真理,这就是天道。朝鲜总督崔鸣吉,其行狠辣,然则却是在杀戮天下之大恶,行天下之最大正义,此为血腥下的正义。” “或许宗周等人又言,地主皆乃勤俭持家,历代积累而为地主,期间没有违背任何人伦道德,为何也是邪恶。” “吾驳斥,不论美丑善恶,只要聚敛土地者,就是邪恶,曲阜孔家聚敛土地,便是邪恶,福王聚敛土地,便是邪恶,皇庄聚敛土地,也是邪恶。” “天下之地,乃天下人之土地,非一人之土地,非一家一姓之土地。” 最后这句话隐隐有所指,看的让人胆战心惊,但细细想来,却没有那么惊悚,皇庄的出现,就代表着,这天下的土地并非皇帝的。明代的士大夫们,这样的言论早就司空见惯了,是以这句话反而没有前面那么大的触动了。 “为何言天启圣皇乃是当世之圣君?乃其抛弃皇庄,将土地分发给农民也,非其免除农税,非其征战四野,开疆拓土。” “吾在此告天下之人,任何阻挠土地改革者,终将如秦桧一般,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由后人唾骂。” “血腥下的正义,反抗者,死!” 全文完。 震撼,莫名的震撼。 所有学子听完整片文章后,纷纷沉默无言。 聚敛土地便是原罪,便是罪恶,便是邪恶。这真是………让人莫名的爽快啊! “好,太好了,听此文章,当浮一大白。”那位衣着寒酸的学子拍案而起,兴奋的大吼大叫着。他家佃农出身,自然明白佃农的凄惨生活。是以,朝鲜土改的事情,他一直很关心,若是人人都有五亩地,那这天下会少死多少人啊。 “自今日起,吾在此盟誓,必然支持圣皇陛下,为土改之事,尽毕生之力,凡是反对土改者,必是我之仇寇。”说完,他便哈哈大笑离去,连饭也不吃了。只是最终不停的喊着: “聚敛土地,便是罪恶,聚敛土地,便是罪恶。” 无数地主家庭出身的学子沉默着,他们想要反驳,但在在犀利的文章下,他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也有越来越多的学子,学着刚才那位,对天盟誓,他们意气风发,他们挥斥方遒,他们在畅想着,自己奋斗在这消灭邪恶地主阶级的战场上。 看着群情激昂的同学,那些地主家庭的学子更是不敢出口了。 “陛下啊,这又是你的手笔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内阁中,徐光启看着眼前的报纸,摇头苦笑不已。他收到了皇帝的回信,说是即将回国,但是没想到,在回来之前,他竟然来了这么一波带节奏。 真是……. 文部的正官大堂中,杨涟看着手中的报纸,嘴角挂着说不尽的无奈,作为帝国日报的执掌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皇帝的马甲呢,王道之师,正是他最出名的笔名了,每每都发表这种争议性的文章,来引起讨论。 今天这次更是颠覆性的。 “看来陛下推行土改的决心甚大啊,这是造势呢还是警告呢。”杨涟低语。 与此同时,无数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是深色大变,有的惶恐,有的害怕,有的低头沉思,但不论怎样,皇帝都来势汹汹。 【作者题外话】:操作失误,让大家久等了。 第三六五章 猜测 站在海军舰队的旗舰甲板上,朱由校嘴角含笑,不住的想象着,当自己写的这篇文章面世后带来的影响。 想着那些人不知如何惶恐的样子,他就心情很爽。 在他的周围,是无数的运输船只,本来用来运送粮食的全都用来装人,就这样,还只能装一个军,剩下的还得走第二趟。而且,这还是骠骑军自行走陆路的原因。对于大型的运输船,朱由校是越来越渴求了。 “也不知道船厂中五千料的大船造的怎么样了。”朱由校朝着旁边站着的沈有容问道。 “根据末将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到了一半左右,技术难题虽然解决了很多,但还有新问题层出不穷,到了年底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船只出海呢。”说着,沈有容撇了撇嘴,显然对那帮子工匠慢悠悠的动作很不满意。 “哈哈,就算明年能见到船朕就很满意了。”朱由校哈哈大笑,然后又问起了舰队的事情,“这次又添了多少战舰。” “购粮期间又完了两个工期,战列舰增加了六艘,巡洋舰增加了十艘,驱逐舰和护卫舰不多,各两艘。”沈有容掰着指头算了算,终于给出了个准确的数字,这样加上之前的。目前海军战列舰就有了十一艘,巡洋舰十六艘。总共二十七艘主力战列舰。 不过,沈有容还是苦着脸说道,“陛下,剩下的木料已经不足了,只够建造两艘战列舰和两艘巡洋舰的了。” “这样啊,那后续的木料呢?” “已经在晾晒了,但是时间不够,起码要到明年三月份才行,今年怕是补充不了任何战舰了。”沈有容脸色不愉,任谁看到自己的舰队停止增长,都会很不高兴。 “没事,后续加大投入就好了,终究会弥补过来的,而且,二十七搜战舰,在这南洋地区,差不多也够用了。”朱由校笑着拍了拍沈有容的肩膀,“好好训练下小伙子吧,顾不了多久,就会有战斗了。” “有战斗,莫非是剿灭东海三王?”沈有容心中火热的问道。 朱由校却笑而不语,转身回到房间中去了。 “陛下……”沈有容在后面犹自不甘的叫着,试图得到点消息。 ………. 几日后。 京师外城南大门,永定门口,此时却是冠带云集,朱紫满城。整个京师十二部,都察院,大理寺,内阁,所有正二品的侍郎,正二品的尚书,一品的内阁大学士,通通都来了,驻足于此,翘首以盼。 大明帝国朝廷倾巢而出,云集于此,能够让他们如此迎接的,除了号称当时圣皇的朱由校外,还能有谁。 永定门外,黄土垫道,哦不,现在都是水泥马路了,用不上黄土了,而是改为了净水洒路,整个马路湿漉漉的,盖掉了灰尘和泥土。 整个迎接的官员当中,大致是分成三波的,八个内阁大学士是一个圈子,十二部尚书和左都御史,大理寺卿是一个圈子,各部侍郎和紧要的机构长官是一个圈子。在下面,就是死五品之类的员外郎之类的小官了。 人说,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大,在地方,县令之类的就是地方大员了,而在京师,确实连来迎接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各个圈子聚集在一起,都是讨论着问题,十二部还好说,毕竟都是朱由校亲自考察提拔上来的,气氛相对和谐,而各部的侍郎和紧要机构的主官又多,派系也多,人多眼杂之下,也吵不起来,气氛较为融洽。 但是,最前头的内阁圈子中却是不太美妙了。八个人,各有各的表情,有人嘴角含笑,目露期待,有的人脸色阴沉,目光闪烁,还有的人面无表情,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还有些人,聚集在一起,相互讨论着,而话题,就是几天的那篇文章。参与讨论的,赫然是后进的几个内阁大学士,他们资历相对不足,故而走的比较近,关系都还好。 “我看昨天的报纸,说那王道之师是陛下的笔名,你们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朱燮元问道。那篇文章他也看了,真的观之让人头皮发麻,犹如醍醐灌顶,让人顿时为之一清,仿佛明白了很多,细想却又毫无所得。 “不知道。”李长庚惜字如金,他就是个这样的人,除了在关键时刻,不然都很少说话。 “嘿嘿,恐怕八九不离十了。”毕自严嘿嘿笑道。 “哦,此话怎讲。”蔡复一好奇的问道,“莫非你也信昨天那篇分析的文章?” 昨天帝国日报有篇文章就是分析这个王道之师是何人,从文章的语气,从谈论皇帝政策的从容,从那无人可及的大局观和地朝政秘辛的了解,言之凿凿的说这就是当今皇帝的马甲。 然后,今天立马就有人跳出来打脸了,又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证明这不是皇帝。总之,就是一通乱战。而这样的节目,自帝国日报发型日久,也越见兴盛,撕逼什么的,还是高级文人撕逼,都是百姓喜闻乐见的节目。 人气支持下,更是长盛不衰。 出来之前,蔡复一看了今天的报纸,上面就有批驳的好几篇文章,他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不能先入为主的形成王道之师是皇帝的观念,然后进行分析。 “嘿嘿,你们估计猜不到我是怎么确定的。”毕自严有些奸诈的一笑,他的卖关子,引来了其他几人的笑吗。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回头我给你带一瓶陛下赏赐的宫廷佳酿。”蔡复一立刻下了重注。 “对对对,老蔡敞亮,你老毕就别藏着掖着了,到时候我给你带两下酒菜。”朱燮元跟着叫嚣。 “是的是的,明天再整两下酒菜,我和你喝两盅。”李长庚见自己没什么可卖,就卖了自己。 徐光启看着他们四个,摇头苦笑,你们想知道来问我就行了,何必在这里猜测呢。作为和朱由校一起研究各种技术的牛人,他早就确定了王道之师就是当今圣上,毕竟那种行文风格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何况这种不论是中国古籍还是西方著作中都没有丝毫痕迹的论点,也只有陛下这个被他私底下称作为妖孽的人才能办到。 “这些我可都给你们记着了,别耍赖啊!”毕自严见差不多了,也不在卖关子,张口说出了自己证实的法子。 “就在前天,我终于逮着机会,抓到了文部尚书杨涟的空子,将他堵住。” 此话一出口,登时让其他几人纷纷恍然,暗骂自己愚蠢,其他人不知道这个王道之师是谁,但管着帝国日报的杨涟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我就问他,这个王道之师是不是陛下。杨涟苦笑,摇头说我不能说。于是我就明白了。”毕自严有些得意洋洋,为自己没有犯灯下黑的错误而高兴。 在座的都是精明人,他们都知道杨涟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这王道之师不是陛下,那么他就直接告诉毕自严了,以杨涟的为人,在这件事上断然不会撒谎,那么还是这个回答,其结论不言而喻。 “竟然真是陛下!” “是啊是啊,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 “对头,陛下真不愧是号称千年一出的圣人啊,各种理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尤其是是水泥的发明,我觉得陛下这项发明才是最伟大的,你看看现在筑路筑城多么简单。”旁边听着的王佐也忍不住发出自己的感慨了。 他心思相对单纯,一身精力全都扑在了筑路上面,根本没有察觉到内给此刻气氛的不对。 “是啊是啊,水泥却是很伟大。”其他几人附和道。 这个话题扯开,他们便开始讨论天启圣皇登基后出现各项新技术当中,最实用,影响最大的是哪个。 有说水泥的,有说缝纫机的,有说水力传动机构的,也有说最近刚出来的羊毛纺织技术。总之各有各的的观点,争执不下。 就在百官议论纷纷时,远处,一骑绝尘而来,口中高喊,陛下驾到! 随后,目力好的人,已经能够看到天边一套长龙滚滚而来,这是全部骡马化之后的羽林军。至于细柳军,还在朝鲜等着船队回去接呢。 见到正主来了,百官很快变眼熟起来,然后在礼仪官的引导下,拍好队列,恭敬等候。 长龙看着极小,但其实能够用肉眼看到已经不远了,不过是一刻钟之后,朱由校一马当先的疾驰而来。 这个距离,已经能够看到朱由校的面孔了。一望之下,很多大臣都楞了。 陛下,黑了许多,而且也粗糙了许多。 这是大部分官员的第一印象,尤其是内阁的人,他们日日和皇帝接触,感触更深。皇帝少了些许青涩,多了很多成熟和稳重,一种大气威严的气度逐渐形成。这无关年纪,无关位置,只和经历有关。 经过草原风霜的磨砺后,朱由校有了极大的成长。 吁! 熟悉的声音响起,疾驰而来的朱由校已经停下了马匹,尽管贵为皇帝,但朱由校还是喜欢骑马,而不是坐马车,尽管马车更安全,也更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马停,排山倒海的呼啸声便响起。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而归!陛下文成武德,光耀大明!” 紧随之后的,便是被这声音吓得惊奇的马嘶声。百官跪迎后,便是盛大的入城仪式,一如上次歼灭女真八旗的时候,英武的士兵们,迎来的阵阵尖叫,又有许多人收到了京城女儿的绢帕。 一片欢呼喧闹中,朱由校缓缓回到了自己的皇宫,一抹倩影正幽幽的等候着他。 【作者题外话】:这是今天的两章。 第三六六章 宫内 清晨! 朱由校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所见,尽是一片滑腻白皙之色,他的身上,搭着三四只手臂,而他的双手,也全都被柔软所包裹。 “这真是……..”晃了晃脑袋,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激情忘我之下,他直接拉着皇后张嫣和其他两位贵妃胡天胡地了一番。 “也不知道宝珠会不会怪我!”朱由校想起昨晚的香艳,脸色不禁一荡,但随即又苦起来。 “还是先起来吧,不然我在这里宝珠更加的尴尬。”朱由校偷偷瞄了眼怀中可人儿颤动的睫毛,缩手缩脚的抽出自己的臂膀,然后悄悄下地,胡乱往身上批了件衣服。 大明宫廷繁琐的服饰他倒现在还不会传,只能来到外面,让守候的宫女伺候他穿衣,在他打着哈欠,被红着脸的宫女服侍的时候,他隐约间听到了里间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 “快跑。”朱由校往里面张望了下,看到个人影往外走后,慌忙的跑路,连扣子都来不及系上。 “皇上呢?”张嫣出来后,好奇的问道,他刚才还看到皇帝在这里穿戴衣物呢。 “陛下跑了。”一直脸红红的宫女指了指门外,此时朱由校的身影恰好消失在转角处。 “哼,便宜他了。”张嫣挥舞了下小拳头,满脸涨红,“等回来在收拾他。”说完,她转过身,盯着小宫女,“你看到了什么吗?” “没有,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小宫女下的直接跪在地上,慌忙的便捷到。 “没有就好。”张嫣满意点头,然后又回到了房间,她昨晚累的够呛,还要补觉呢。 那边,站在自己的书房门口,朱由校叉着腰,轻轻喘气,他不累,这是紧张的。 “呼,还好跑掉了,不然又罪可受了。”看着后面,张嫣没有杀奔过来,知道自己是躲过这一劫了,朱由校神情不由放松下来。 “只是晚上该怎么办呢?”想起张嫣的手段,他又隐隐觉得腰间的软肉疼了起来,那是一种揪心的疼。 “得像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朱由校思索着,然后踏进了书房。 他刚一进去,不用招呼,周围的宫女就围了上来,端着脸盆的端脸盆,拿着衣服的拿衣服,手脚忙碌间,很快就将他收拾好了。 洗漱一番,清理了个人生理卫生后,他顿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两斤,尤其是这种小美人服侍的生活,让差不多块半年都没经历的朱由校心下阵阵舒爽,滑嫩细腻的柔荑,岂是粗糙汉子所能比的。 随后,丰盛的早餐端了上来,精致华丽的餐点,看的朱由校胃口大开,在军中这几个月,他虽然没有和士兵同睡,但一定是同吃,士兵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军官也是一样,不论是驻扎还是行军,都是这个规矩。 军官的吃饭场所也是和士兵们在一起,大家吃什么都能看的到,只是不同桌罢了。这个规矩是他从他建立起羽林军时就一直执行下来的,效果他不知道,但肯定比以往那种等级鲜明的制度要好。 至少,他的军队从来没有因为士气而担忧过。 呼噜呼噜的,一大顿早餐进了他的肚子,美味的食物,让他胃口大开。 “万岁爷,次辅徐大人求见。”正当他吃的喷香的时候,刘若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面前,饶是以朱由此此时的武功,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哦,宣他进来吧。”朱由校头也没抬的吩咐道。 “是,万岁爷。”刘若愚低垂着头出去传旨。 不一会,徐光启捧着些奏折走了进来,看到皇帝正在吃早餐,他显然一愣,没想到皇帝是在这个时候召见自己。 “陛下,老臣唐突了。”徐光启一告罪,就欲推下去。 “没事,朕吃的快,马上快吃完了,徐阁老吃了没,朕让御膳房在上一份。”朱由校招呼着徐光启坐下,自己都快吃完了,就不麻烦老臣子跑来跑去了。 旁边,一个激灵的小太监见徐光启站着,想起此前陛下的吩咐,从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了,悄然放下。 “多谢陛下,不过老臣上朝之前已经吃过了,也是托陛下洪福,将早朝改了,现在都有时间慢悠悠起床,然后吃完早点之后在上朝。”徐光启笑呵呵的回答到,然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不错,挺激灵的,难得还记得朕的吩咐,看赏。”朱由校随口一夸赞,却令小太监激动不已,差点直接跪下谢恩。好在他还记得此时是君臣奏对,不能打扰,才忍住心中的悸动,保持住了站姿。 “上一碗莲子羹给徐爱卿。”不容分说,朱由校直接点了个。 “多谢陛下厚爱。”徐光启哭下不得的谢恩,哪里有一定要让人吃的道理啊。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些家常,哪家孩子结婚啦,媳妇是谁,最近的天气怎样啊,会不会耽误农时,天宫研究院那边的技术进展到哪里了,羊毛纺织运转的好不好啊之类的。 “对了,羊毛纺织技术的那帮子人有没有好好奖励。”忽然想起了什么,朱由校不由问道。 “都有银钱的奖励,匠人们都很满意。”徐光启答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朱由校眉头一皱,这还是轻视技术工匠的传统造成的,这么重要的技术,就只奖励了些钱,其他荣誉地位之类的,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内府的勋阶也没有。 “不妥,不妥,如此轻飘飘的奖励,怎能让人潜心技术研究。” “朕记得内府还未设立一品的勋阶,如今就设立一个,名为院士,在技术方面的为天宫院士,文学方面的为翰林院士,只授予当世学问顶尖之人。李之藻牵头弄出了羊毛纺织技术,不若就授予他这个头衔,至于其他人,按照功劳大小,授予不同的勋阶。”朱由校慢慢说道。 “翰林院士方面,看谁最先编订一本让朕满意的典籍或者律法来,就授予哪个。院士的各种待遇,等同于一品内阁大学士。” “如此,可有问题?” “这…….会不会太重了?”徐光启有些迟疑,这是自然的,几千年的传统了,忽然要将工匠和他们这帮子文人相提并论,没有人受得了。 “哼,有什么太重的,朕就是要让世人知道,跟着朕定下的道路走,才有重赏!”朱由校冷哼道。“一应册封事宜,你会去名文部操办下,明日朝会上宣布。” “是,陛下。”见皇帝心意已决,徐光启也不在劝了,反正皇帝改的东西不是一件两件了,无数文臣奏折反对,他充耳不闻,还是我行我素。 不过,文官们也拿皇帝没办法,他们有心辞职抗议,但想想现在高昂的薪俸,却又舍不得,辞职这种东西,如今是丝毫杀伤力都没有,无数候补官员等着嗯。官吏一体化后,每个县都有不少的老文吏等着前面的人出错,好让自己上位呢。 将天宫院士和翰林院士的名号定下后,两人的早餐也终于吃完了,虽然现在已经不早了。 拿着湿巾擦了擦嘴后,朱由校问道,“爱卿一大清早的过来求见,不知有何要紧事务。” 徐光启呵呵一笑,答道,“启禀陛下,并无多大要紧事务,老臣只是过来向陛下汇报下最近五个月的工作罢了。” “这样啊,你说,朕听着呢。”朱由校头往后依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听。 徐光启见此,无奈一笑,却也没有谏言,而是捧着自己写下的条陈,看是慢悠悠的汇报着。他说的事情里面,有的是朱由校知道的,有的是他不知道的。 就比如第一件,土地改革受到阻力,目前僵持在河北省内,不得寸进。说到这个,徐光启解释了下,“陛下,前几日老臣和内阁的其他阁老们商量,有了个好法子。” 说到这里,他便将那日商量的方法和朱由校交流了下,在皇帝面前,徐光启十分的坦诚,很大方自然的说着亲信,学生、心腹之类的。朱由校登基以来的表现,无不说明他是一个成熟的帝王,而一个成熟的帝王,是绝对不会忌惮这些的。 是以徐光启非常的坦诚,坦诚到连朱由校都有些诧异的程度。 “这个方法不错,将你们信任的,执行得力的人放在河北,然后开展土改,等到有经验能力,便将他们派到其他地方,这样一个一个行省的来,三五年便能将大明土改完成。不错,既稳妥,又有强烈的进去,是你的风格。”朱由校夸赞道。 “既然你这里有了方法,那朕也就不用多此一举,召朝鲜崔鸣吉和他那帮子有经验的手下过来了。” 听到这,徐光启不由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还好当日自己有了办法,不然那群屠夫过来,还不知道要弄成多大的乱子呢。 “好好操练下你自己的人,等到土改全国铺开之后,可是有大用的。”朱由校呵呵笑道,“辽东,河北、朝鲜,三个地方开始土改,日后让帝国日报多报道报道,以后的工作也好展开。” “老臣省的。”徐光启点头,开始下一项。 第三六七章 代价 朱由校靠在椅子上,慢慢听着徐光启唠叨着。 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此刻朱由校就有这种感觉,徐光启说的事情非常的多,单独一件拿出来或许没什么,但是这么多小事堆积在一起就有事了。 杂乱而又繁琐。 不过朱由校并没有不耐烦,而是一件件的听着,然后和徐光启商量商量。整个八月份之前的内阁,并没有干多少事情,除了照常修路外,总共也就两件大事,一个是土改,整个已经被阻扰,目前只是放在河北先试点。 另一个,便是各地官府的人事调整了,这是今年最主要的工作。徐光启汇报的也大都是这一类型的,皇权下乡也包括在这个范畴之中。 在朝鲜,朱由校采取的是户口档案制度,国内此时还未实行,但官府当中,却是已经开始了。所有官员以及经制吏都必须建档造册,一人一份,以后这份档案就随着官员的调任升迁而一起走。 从最高的首辅,到最低的经制吏也就是公务员,所有人都有一份档案,将过往记录在册。 “陛下,老臣觉得,这地方县令的品级,似乎并无提高的必要。”说着说着,徐光启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 “哦,为何啊?”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当初之所以提半级主官的品级,也是朱由校考虑到地方权威的问题,毕竟有时候军政要相互合作办事,检察院、法院、监狱的工作要协调,此时没有政法委书记的职务,这方面的工作就需要县令知府等来调节了,故而他特异提高了半级的品级。 “陛下提巡抚、知府、县令半级品级,是为了他们统领地方事务,更好的发展地方,内阁也是如此做的,在下来品级提升的公文后,又邸报到全国各地,做出新的规定,各地的都察院、大理寺在一定程度上,要接受当地官府的管理。” 徐光启详细解说着,“只是,这与陛下分地方官府之权的策略相矛盾啊,虽然机构分散了,但半级品级的提升,却然巡抚、知府、县令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照样能够往各方面插手。” 听徐光启说道这,朱由校不由得严肃起来,神态也没有了刚才轻松的样子,眉头也微微紧锁,不停的思索着各种制度的优劣和目的。 那边,见皇帝重视起来,徐光启也没听,而是一口气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全都说出来,“而且,很多县令仗着新下达的文件,借机将手伸进了大理寺,干涉地方司法审判,甚至有的地方,督查分院,县大理寺,都成了县令的一言堂,想怎么叛怎么判,想对哪个官员立案侦查就对哪个官员立案侦查,当地的官场气氛一塌糊涂。” 听到这里,朱由校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当初他之所以才这么做,是参考了政法委的职位,可是他此时赫然发现,和后世党管一切的政治制度不同,他这里并没有凌驾于官府上面的组织,官府就是最大的。本来均衡的局势,因为他提升的半个品级,而呈现混乱了局面。 “是了,大明没有党,这就是最大的区别,将这个去掉,便是最完美的制度,司法,行政分离,互不干涉,各行其是。”朱由校喃喃自语。 “既然如此,那内阁就下文,将这些改回来吧,今后刑部负责监狱,警部负责侦查,中间的监督督促审核以及最后的判案都交给都察院和大理寺,地方不得插手。”想通后,朱由校眉头展开,断然下令。 “是,陛下。那那些做的有些…….”徐光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暂且放过,以观后效吧,毕竟是朕的错,不能让别人买单。” “是,陛下,只是,这样一来,老臣发现,还有一处不妥。”徐光启又提出了一项自己的看法,让朱由校心下微微有些吃惊。 “徐阁老,你今天是有备而来啊!” “陛下误会了,只是老臣连日来的工作,发现了些许不妥之处,陛下纵然学究天人,但难免也有百密一疏地方,有所缺漏在所难免。”徐光启谦虚道。 “说吧,哪里不妥,今日你我君臣二人好好论道论道。”朱由校坐直了身体,神情庄重。 “是这样的,陛下,这大理寺审判,毕竟审判者也是官员,若是受到其他的影响,审判不公正怎么办?”徐光启目光灼灼的问道,他也是一脸的严肃,这可是国家大政的制定,一旦确定后,可是要运行上百年的。 “咦?徐阁老,以前不也是县令审理一县诉讼么,缘何如今才发现这个问题?”朱由校奇怪的问道。 “以前不是没有对比么,如今看了陛下的诉讼制度,顿觉以前实在是太粗陋了,故而本着尽善尽美的态度,老臣就发现了些许漏洞。”徐光启毫不在意的笑道。“而且,这次县令檀越当中,老臣也发现了这样的案例,有地方官左右大理寺的审判,故而有此一问。” “这样啊!徐阁老的态度,朕很佩服啊!”朱由校解了心中疑惑,也不在耽搁,抛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若引入陪审团制度,如何?” 当下,他就细细的讲解开来,“每当大理寺开庭审理时,从当地有名望之人种,选取二十四人,作为陪审团,参与大理寺的审判。陪审团成员可以是老师、商人、农民、以及经制吏等等。由其参与全过程,然后监督法官审理是否公正,是否合乎程序。” 相较于美国的陪审团,朱由校设立的制度权利并没有这么大,只是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在审判明显不公正,量刑极度不合适时,有权要求其重审。当然,重审最多三次,若还是不合,则陪审团解散,更换法官审判,其结果为最终结果。 “当然,特殊情况下,陪审团也可以不设,只需要当地的县令、大理寺卿和都御史同意即可。”最后,朱由校又补充了一句。 “陛下智慧,老臣佩服。”徐光启拱拱手,再无话说。这项制度,既兼顾了公平公正,还保证了大明官府的权威性,虽然看起来有些两不靠,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却是十分先进的。 “不用拍马屁了,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说出来吧。”朱由校挥挥手,不吃他的马屁。 “还有这份,关于…….”徐光启翻了翻自己的奏本,看见一本,但是,他想了想后,还是没有拿出这本,而是换到下面的。 这本其实也没什么好保密的,只是他写下的,关于都察院的一些不合理之处,不过忽然想起了自己对考功司的新定义,以及想要权夺一些监察权的计划,故此他便轻轻揭过,准备等到事情已成定局的时候再说。 何况,针对官员的部门,有些小漏洞就有吧,以后再堵上。 “治政方面没有很多了,只有些许其他的。”徐光启脸色不变的转移话题,丝毫没有半分不妥,“这个是关于水泥的,如今筑路请求日渐增多,光靠王北阁一个人怕是不够,故此老臣以为,应当将修路工作下方到地方官府。” 说道这,徐光启抬头,注视着皇帝,“由内阁拨钱下去,由工部派出技术指导,由地方官府征召人手修筑,至于最关键的水泥生产…….” 话语突然断了,场中一时沉默下来。 朱由校看着对方,目光不停的闪烁起来,他才不相信,徐光启是单纯的想要加快进度而已,这种纯真,他在监狱中上了两年班后就丢光了。犯人对管教的一切行动,都蕴含了自己的利益在其中,而官员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水泥如今可是朱由校手中的一大财源,尤其是如今修路,大笔大笔的银钱撒出去,除了人工外,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购买水泥了。至于修路的石头,这都是免费的,自己组织人去开山炸石。 如今免了农业税,但朱由校却担去了最大的开销——军费,因而去年手上的几百万两银子中,内阁还有不少,不过这些除了分发些官员的俸禄外,就是修路了。甚至,因为你定的,巨大的开销,以及商税的新征收,内阁用度不足,还做了个计划,向内府借款五百万两。 而这些借来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是用来修路的,不说各种隐性的好处了,单说到时候能够设卡收费,对于内阁来说,及时一种很大的诱惑,在商税没有保证的情况下,任何一笔税收,对于内阁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 尽管这个名为养路费的税收,皇帝订的很低,而且也只准收取马车的,但也不容小觑了。 “估计是有人看重了这块收益了吧。”朱由校低声说道,声音随低,但却恰好让徐光启听到。 哪知,徐光启毫不在意皇帝要吃人的目光,淡定的说道,“陛下,并没有人看中了,也没有人敢从陛下口中夺食物。只是………” 他抬起头,神情坚定中带着一种神圣,“陛下愿意让如此神物就此拘束在京师么?” “陛下想要均分田地,做华夏上下五千年第一圣君,不需要付出些什么么?依老臣看,不仅水泥,最好是宫廷佳酿甚至玻璃都公布出去。” 第三六八章 全国筑路计划 不行,绝对不行。 当朱由校听清楚徐光启的话后,就像断然拒绝。这些都是他来钱的路子,虽然如今有了盐铁的收入,也有了天宫商号在各地贩卖货物,但是,他要养的可是全国的军队,先不说高花销的中央野战军,光是地方的城防军,以一个省五万来算,大明十三个行省,最少六十五万,这还不算性增加的辽东朝鲜。 何况,他还想要养十个军的野战军,两者合在一起,最少一百二十万往上。朱由校的军队没有克扣和空饷的问题,故此军饷要低些,但身在军队当中,并不需要什么花销,所以基本都是纯粹的收入。 如今野战军起步军饷提了一些,是二两银子,不过第一年入伍依然没有军饷。而城防军则是野战军的一半,后续的凭着军衔的饷银增加也是一样,不过第一年进去就有。 如今,野战军中,入伍最早的士兵,到了今年已经有三两银子的军饷了。不过,就算是单以最低军饷开支来算,他今后一个月都要支出一百多万两银子,还不带军服食物驻地修建等等一些列的开销,以及军官的饷银。 如此综合算下来,最好要两百万两,一年下来,最好两千四百万,而如今,他食盐的销售也才刚刚铺到这个数,但是他还有很多其他的开销啊,内府的工资,各种研究的投入,以及皇宫的开销。 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因此一听到徐光启放开水泥和酒水、玻璃,让其他人去做的方法,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可是,后面他说的,却是让他一愣,然后沉默下来。 朱由校明白徐光启的意思,这是交换,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但是正如他所说,这世间想要做任何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付出。想要赚钱就要付出劳动力,想要知识就要花费时间学习,而他想要均分田地,免除农税,最历史上声明最大的皇帝,怎么可能不付出什么代价呢。 朱由校来自后世,以他接受过的教育来看,皇帝名义上是神圣的,然而这份神圣在利益面前却非常的脆弱。 若说免除农税,只要财政支持的住,那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里面黑幕太多,自己免了税收远比去揭盖子要好的多。只要稍微一宣传,让农民知道,自己今后都不用交税了,不论地主还是百姓,肯定一片叫好声。 但均分田地却不是这样了,从上到下,没有那个人在会支持自己的,完全是他以一己之力,赌上了自这段时间以来的威望,强硬推动下去的。 或许百姓会支持,但只要获得下去,他们是不会站出来的。他的敌人,是地主,是士绅,是官僚。 虽然他许诺官员能够承包土地经营,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却也反应过来,这只是挂在毛驴面前的胡萝卜,可望而不可及。土地根本就不够分,分给农民之后,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地去承包。 就算有,也轮不到下面的官员了。 故而,大大小小各级官员都有微妙的心思便会,做起来也不会那么积极,这也是均分田地进度受阻的原因。逼得徐光启联合其他几个内阁大佬召集自己的亲信,齐聚在河北,强力推动土改的进行。 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将自己的实力暴露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是十分危险的,徐光启也是因为了解朱由校的为人,才主动承担这样责任,而其他的几个阁老也稍稍的支持了一部分。 场中气氛沉默,朱由校眼神涣散,显然进入了沉思,而徐光启也一言不发,他相信以陛下的老臣和智慧,肯定能够想明白自己良苦用心的。 当然,这不是他卖关子,故弄玄虚,而是很多事情,自己想明白要比其他人解释得来的更加深刻。 由着徐光启的一句话,朱由校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渴求,想到了徐光启承担的风险,想到了后世天朝的改革。 当时的当政者也是如此,放弃了大量的国有资产,喂饱了一批人,才换来了经济的解绑和腾飞。 如今,也到了自己做出这样的抉择了么。 朱由校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也走到了这个地步。均分田地,百姓肯定支持,但是其中的艰难险阻,却是百姓所不能了解的,一如后世的改革,中央降房价喊了多久,就是下降不下来。 这中间的阻力,岂是一句两句能够说的清楚的。 不过,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同,当初天朝四面皆是敌人,外部环境不好,不能采用太过粗暴的手段,而且需要和外国的合作,总要顾忌些形象,而且后世的经济还击比现在复杂太多了,中央无法把控全局。 但是现在却不同,打掉了女真后,大明周边安全无比,海军舰队组建后,海防也是有了,不说固若金汤,但却不想以前那样,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而国内的经济,说白了,其实大明现在并没有什么经济,就连后世津津乐道的资本主义萌芽也只是在南直隶等沿海一带采用,而且还是因为海贸的原因。 如今海贸经济兴起,白银一直在往中国流入,现在就算是没有十几亿两的体量,但是几亿还是有的,不然后世我大清战败,怎么可能赔得起倭国两亿两白银的赔偿款。 只是,全国各各地的地主士绅,却是的却是使用这些白银的机会。 或许,我可以借着修路的契机,动用这笔钱。 想到这,朱由校眼睛徒然一亮。 他对经济并不太了解,但是后世地产带起来的经济飞速发展却也是耳闻目睹的。以中央修路的大投入,带动起原材料的消耗供应,引诱地主士绅从地窖中拿出自己的存银,开办工厂,供应水泥,砖头砂砾等原材料,百姓也从中获得一个增加收入的渠道。 如此银钱流转之下,带动的人力物力,不知想象,尤其是期间还能培养商人交税的习惯,当他们从经商中尝到甜头的时候,就不会死抱着土地不放了,而是转而去追求更大的利润。 资本的增长,绝对是大明这些土老财主无法抵挡的。而想要经商,商部是绕不过去的,土地也是绕不过去的,不交出土地,是不可能获得水泥玻璃这些东西供应名额的。 “水泥.、玻璃朕可以拿出来,但宫廷佳酿不行!”沉默良久,朱由校才沙哑着说道。他一开口,两人都楞了,没想到才这么一会,造成的影响就这么大。 不等徐光启反应过来,朱由校将自己刚才的说法详细的诉说出来,由于他自己也不懂经济,因此说的很浅白,但徐光启不愧是这个时代学贯东西的大师,纵然是这样的情况下,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只是,陛下,这银钱从何而来,若是想要达到陛下所说的情况,必然要有极大量的投入,每个省份最少上百万两的银子。”徐光启苦笑,“财部可没有这么多的银钱,现在只有一百万两了,也就够京官连个月的俸禄发放,实在是没有余钱干其他的,老臣还打算从陛下内府这里借五百万呢。” 说着,他将自己的奏本从下面抽了出来,递给朱由校。朱由校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光启,大明历代,还从来没有臣子朝皇帝的要钱的,只有皇帝从户部拿钱的。 徐光启老脸一红,被皇帝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或许开了大明的某个先河,从大明皇帝这群扣币手中拿钱,而且还有很大可能成功。毕竟免税成就了皇帝的威望,但却苦了大明政府,没米下锅了。 “这钱,就要从水泥和玻璃中来了。阁老明天将帝国要投入三千万两银子到各地修路,修建学舍、衙门、监狱等,然后由于运输问题,现想要将水泥在地方生产,现在寻求供应商。”朱由校说着,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奸诈的笑容,那是奸商看到有肥羊可宰时候的笑容,“到时候,在京师来一场拍卖。” “可是陛下,我们哪里来的三千万两银子投入啊!”徐光启瞪大着眼睛问道,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楚,但是三千万两白银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内阁没有,难道朕还没有么?”朱由校不屑的说道,但后来想想,自己这个牛皮有些吹大了,立刻改口,“当然,朕也是没有的,但这投入可不是一次就要拿出这么多钱来,况且,这水泥拍卖的钱不就是投入么。” 徐光启被皇帝大拐弯的话能的脑子都快糊涂了,整个人也是一会担忧,一会高兴的,七上八下,犹如过山车一般。等到终于听完后,他才彻底明白过来朱由校的意思。 “陛下这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啊!”他感叹道。 “嘿嘿!”朱由校笑而不语。 “可是,光是水泥和玻璃的拍卖恐怕不够三千万两啊。”转而,他又担心起来,他是深知水泥马路和黄土路的区别的,不说维护问题,光是使用年限和便捷程度,那都是天壤之别。 何况,有了水泥马路后,大型的四轮乃至六轮八轮马车才能通行,这种快捷的运输,不论使用在军队输送还是经济交流,都是一大神器啊。这是善政,天大的善政,其重要程度,可是能够和隋炀帝修建大运河相提并论。 第三六九章 年轻真好 必须要建! 当徐光启想明白这里面蕴含的政绩和意义后,立刻下了决心,绝对要进行这个全国筑路计划。免税是以皇帝的名义下达的,功劳和荣光都让皇帝陛下革拿走了,内阁并无多少实惠。 当然,就算让徐光启去拿这分荣誉,他也是不敢的,功高震主的下场他岂能不明白。但是这次筑路却是没有丝毫风险,这里面蕴含的荣誉是隐性的,百姓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功绩和伟大。 故而不会夺去民心,但是文人的评价和后世的功绩评价却是有的,而且还是极高的,后世的评价徐光启看不到,但是当世的评价他却是能够看到的,而身后名就是由这种获得时候的评价来定义的。 百姓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但文人是绝对明白,或者说只要是见多识广的人,就绝对能够明白其中的意义。 而筑路又是一种持续性很强的工作,皇帝拿不走其中的荣誉,只能落到内阁头上,而自己这个实际上的内阁首辅将收获最大。 这简直是天上掉的馅饼啊! 有了这个想法后,徐光启很自然的担心全国筑路的资金来源了,三千万只是个大概的估计,但真正要多少,谁也不知道,或许比这多,或许比这少。但无论如何,资金越充足总是没错的。 “陛下,恐怕光是水泥和玻璃的配额供应权不够吧。”徐光启上心的问道,看他那种炙热的眼神,朱由校顿觉有些恶寒,他不明白,怎么忽然之间,这徐阁老好像换了个人似得。 “说的也是。”朱由校手一撑,摩挲着下巴,下面上的绒毛有点硬了,估计过不了多久胡子就该出来了。 我这还未成年吧,这就破了处,是不是有些丧心病狂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穿越前看到的那张照片,零零后的孕妇照和婚纱照,他顿觉的自己这就不算啥了。 走神了。 “那就将食盐的代销权也加进去吧,以前都是让他们自己弄的,这次来个大的,弄个十年的权限。”朱由校琢磨的说道,但随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决定,“不妥不妥,这样一来,有了代理费用后,食盐的价格又会上涨了,这和朕将盐价降到最低的策略不符。” 转而就推翻的决策,让徐光启有些失望,盐价降低绝对是一件大善政,但和自己主持全国修路来看,似乎……..算了,还是盐价降低来的更加重要。 徐光启终究是典型的士大夫,这点忧国忧民之心还是有的,很快他就调整心态,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传闻有点金之术的皇帝,希望从他嘴中能够再蹦出一个来钱的法子。 最好,将宫廷佳酿的配方给公开。徐光启颇有些恶狠狠的想着。 而朱由校见徐光启这个样子,不由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徐阁老,徐爱卿,徐大人,朕这小金库里没有多少东西了,你不能光指望这个,你自己想想,内阁还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来钱快的。商税不都颁布下去几个月了么,各地难道一点都没收到?” “嘿嘿,陛下,内阁这不是穷么。”对于皇帝的话,徐光启只是脸微微一红,便生受下来,反正改革都是您老人家做的,内阁全力配合,能做到目前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见皇帝神色还是有点不愉,他解释道“商税各地是有收,但是很多地方做生意的少,收不到多少,而且方法还在摸索当中,漏掉的就更多了,何况,陛下对官员的薪俸提高了这么多,如今这个也不过刚刚补上这个口子。” “不过南边的省份还行,扣除要发工资的,还有多的上交,等过段日子就好了,过段日子税收就会多起来。”徐光启嘿嘿笑道。 “那这事你自己上心,到时候再来哭穷朕可不会借银子给你,往后的事情还多着呢,这财政收入方面可是大事,不必分田地,你们捞不到一毛的好处。”朱由校瞪着他,语气不善。 “老臣晓得,老臣晓得,不过这次修路还是要陛下帮衬的。既能用来换取分地的支持,又是一大善政,岂不是两全其美。”徐光启厚着脸皮笑道,姿态放的很低,今天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敲定全国筑路计划了,这绝对是自己一生最大的功绩了。 而且,和隋炀帝滥用民力,强制征兆民间百姓免费劳动不同,当今陛下可是和农税一起,取消了徭役这个税种,取而代之的却是用钱雇佣的方法,这固然增大的帝国的开销,但却没有了民间怨愤的后果,只要有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见内阁次辅的徐大人都这姿态了,朱由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接着想法子,以保证资金的来源,“海关呢?”他又问道,但随即,他自己也否决了,“算了,海关才成立多久,航路都没畅通跟,怎么可能有收入。” 想到海关,他又想到了商贸,忽然一个主意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不若这样,由帝国自己组织商船去往马尼拉贸易,将赚来的钱投入到修路当中。” 说到这,他又由此联想到了日本的一个传闻,听说那边金银比例很悬殊,似乎是四十比一的样子,不想大明,一直都稳定在十比一的兑换比例。 “还有,还可以带着金子去找日本过往兑换,这就有大量的银钱来源了。”说着,他将自己脑海中听到的这个传闻说了出来。 “陛下……这…….”两个主意,听得徐光启目瞪口呆,他简直要为皇帝陛下的脑洞而绝倒了。但细细想想,这又绝对可行,而且非常的容易。只是,由内阁出面去搞这些商业交换的东西,徐光启不管怎么想,都感觉脸上烧的慌,远比刚才陛下的调小来的更无地自容。 想想文人给他会给他起个商人宰相的名字,他就觉得很不自在,不行,这个锅不能自己背,得丢给皇帝。反正他也不在乎文人评价和脸面这种东西,能够重新设立内府,用来赚钱的皇帝,基本都不会在乎这个。 相形之下,皇帝更在乎的,还是在百姓间的名声,从天帝观的露骨宣传以及各种实惠政策就能看的出来。 心中打定主意后,徐光启立刻开始甩锅行动,“陛下,这…….这种交易,让内阁出面不太妥当吧,这毕竟是商业手段。”他一脸的为难,“那些官僚您是知道的,能发明飘没这个词,在收购货物上,肯定会上下其手的。” “这倒也是。”朱由校沉吟,从几千年来当官的尿性来看,这种事的确不能让他们参与的太深,“这样吧,就让内府商贸部出面吧,让汪文言主持这件事,天宫商号如今正好遍布大明,由他组织货源正好。” “陛下英明!”见皇帝愿意背起这个锅,徐光启立刻就是一记马屁送上去,同时他信心暗暗松了口气。当然,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让皇帝发现。 而朱由校也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位头号心腹,刚刚才暗地里坑了他一把。 “嗯。这样,筑路计划就这样定下来,先期先以玻璃和水泥技术以及供应份额拍卖所得来投入,后面不足了就由内府投入,直到足够位置。”朱由校定下了调子。 “回去之后,你让工部拿出个计划书来,看看要修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然后再让杨涟去宣传宣传,先让这件事预热起来。对了,别忘了加上这个条件,想要参与的,必须将田地清点清楚,将地契交给当地官府,拿到凭证。” 最后,朱由校又补充了一点,而这点也是最关键的,不然怎么体现他交换利益的想法啊。而这个举动也是个证明,在这样浩浩荡荡的大势下,看看谁能做出最准确的抉择,敢于这样冒险的,眼光都不太差,而剩下顽固保守的,不说没有好的,但肯定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鸟,死不足惜。 “是,陛下,老臣省的。”徐光启将这些要点一一记下来,准备回去后就立刻安排人手实施。这次全国筑路计划牵扯极大,也算是一次练兵活动,让所有新建立起来的机构都东东,熟悉自己的职责和工作流程。 等到时候更大的均分田地时,才不会不知所措。 “好吧,还有什么事,趁朕现在状态好,一起说出来解决了吧。”朱由校看看日头,也才后世十多点的样子,还没到午饭时间,他正好在处理一些政务。 “好的,陛下,还有这个……”徐光启又抽出了一本奏本,看着他身前厚厚一叠的本子,朱由校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你今天是打算累死朕么。 他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大话后悔。我是不是该反悔,说自己累了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刘若愚忽然急匆匆的跑进来,压低声音的喊道,“陛下,奴婢看到皇后娘娘和两位贵妃娘娘都朝这里匆匆而来,脸有怒色,扬言要收拾陛下。陛下您看…….” 这个消息,当即让朱由校大惊失色,这尼玛是秋后算账来的,想想三个女人拧腰间软肉的功力,他顿时有些慌张,“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说着,朱由校提起龙袍就外后面跑去。随后,不久,皇后带着两位贵妃就杀到了。 “陛下呢?”皇后张嫣张牙舞爪的问道,后跟着的两位贵妃则一直捂嘴羞赫的笑着。 “往那边走了。”小宫女怯生生的指路道。 “给本宫追过去。”张嫣娇喝一声,带头往后跑去,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人呢。 徐光启先是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待到后来渐渐醒悟过啦,他嘴角含笑,悠悠叹倒,“年轻真好啊!” 弯着腰,他收拾收拾自己的奏本,往文华殿走去。 第 三七零章 茶馆一 被皇后张嫣追到的皇帝结果怎么样,我们不得而知,但从那凄惨的叫声和刘若愚不忍直视的表情来看,显然不太好。 在许下了种种承诺后,朱由校才终于从三人的魔爪下逃生,随后,便躲在乾清宫中不出,一直和徐光启处理着各种拉下来的政务。 第一个就是发布圣旨,将巡抚、知府、县令的品级调回去,和各地的都察院的都御史、大理寺卿一个品级,如此,也就不能借着官品上的地位来干涉司法系统了。 好在,制度都是实行不久,也就不虞有什么麻烦的,无非是权责的变化罢了,毕竟能够聪明到如以前般,以品级的优势来插手司法之事得地方官府也并不多。 随后,便是大规模的调令,无数公文从加盖了内阁大章,通过吏部发了出去,几十上百个官员岗位发生了变动,统统调回到了河北省担任县令知府等职务。当然,通过这次的调整,徐光启也悄悄加强了吏部的考核和惩处权利,将明里暗里都察院无法处理的官员,统统下达了行政处罚,调往偏僻的地方,反正那些地方也需要官员。 这些处罚还算是轻的,甚至很多跟着这些官员走的经制吏直接被开除了编制,终生不予录取。这种晴天霹雳的惩罚,登时让河北官场一片震惊,这次是文吏,下次就可以是官员,这次只是开除,终生不录用,下次可能就是开除加三代不得科举为官。 这种惩罚,在官本位思想严重的大明,简直是要了老命。随后,这种案例随着抵报慢慢的传遍了整个大明天下官场,让吏部再次跃居所有部门的首位。当然,这些是后续缓慢的变化,和此时无关。 朱由校一连将近半个月的窝在乾清宫处理政务,这种安分守己的现象,顿时令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他们觉得,皇帝可能察觉到了土改的难处,放弃了强势的措施。 只是,事情真的是这样么。 大明门,朱由校身穿一身书生澜衫,身后跟着三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以及几个仆从,在守门禁卫军吃惊的表情下,晃晃悠悠的走出去了,然后一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混进了百姓中的队伍。 其他人也并没有察觉到,皇帝就这么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了,只是有点羡慕嫉妒恨的看着他们,和三个绝美女子逛街,简直太拉仇恨了。 不过,却没有什么人不长眼的上来撩拨,一是应为京城警局的严厉打击,让京师治安大好,二则是因为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都不是普通货色,这样的人,借那些泼皮闲汉几个担子都不敢上去。 “爷,还去昨天的地方,去看皮影戏好不好?”依蝶儿摇着朱由校的一只胳膊撒娇道。 “不嘛不嘛,爷,去看吹糖人好不好嘛。”范真真不依了,跑过来拽着另一只胳膊,同样娇媚的喊道。 两声撒娇,登时让朱由校的骨头都请了几斤,差点就像答应下来,好在他感觉到了后脑勺传来的杀气,才把持住本心,咳嗽一声,颇有些严肃的道,“皇.......宝珠,还是你来决定去哪里把。” “走吧,去茶馆听书。”张嫣眼都不抬的答道,一派风范,轻易的就将他大妇的地位彰显出来。 “好嘞,去茶馆。”朱由校吆喝一声,也不看两位贵妃的脸色,登上马路边上停着的四轮厢式马车。 而依蝶儿和范真真只能相视一眼,均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无奈的登上马车。而后面跟着的刘若愚,很自然的坐到了驾驶员的位置,挥鞭子开动。 随着他们的离开,很多精壮汉子便悄然出现,散布开来,缀着前面马车,暗中保护。百姓们都毫无所觉,只有慢悠悠赶着车的刘若愚私有所觉的看了一眼。 马车上,三个女人叽叽喳喳的看着,商量着,等下茶馆听完了后去哪里逛街,准备买什么东西。而朱由校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一句嘴,将三个女人逗得合不拢嘴。 而这,就是朱由校没有强势出现,让世界听我的的原因。被温柔乡给绊住脚了,不过他也没办法,这都当日为了逃过魔抓许下的承诺,必须完成。 皇后三人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又抵挡不住外面繁华世界的吸引,故而每次朱由校问张嫣去哪里时,她总是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去茶馆听书。 所谓的书指的就是报纸,听书也就是听报纸,这是皇后采取的补偿方式,她曾经听皇帝说过这么一耳朵,说要掌握民间舆论,最好的地方就是茶馆了。 如此,这样既可以皇帝来体察民情,自己又可以出来玩的策略就被顶了下来。当然,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另外两个是不懂的,是以朱由校问起来,她们俩总是说自己想去的地方,只有张嫣一直坚持着。 对此朱由校自己也是心知肚明,但却不戳破,反正他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想要了解下各种机构在民间的执行情况。 “管家,去城南。” “好嘞!”刘若愚吆喝一声,驾着马车往南边去。 一路车轮滚滚,漫步在京师的街头,朝着外城而去。大明门到正阳门之间,有着几条街道,名曰棋盘街,横七竖八,笔直的大街宛如棋盘一般。这里非常的繁华,来往都是达官贵人。 朱由校挑开窗帘,看着陆续而过的酒楼茶馆,热闹的建筑中,都有着一个青衫磊磊的人,昂首朗读着帝国日报,这已经成了京师乃至天下最流行的活动,广告、评论、见闻、国政,甚至故事,各种各样的内容,成了各地人士了解天下的最佳途径。 很快,马车变通过内城的正阳门,来到了南城,这里是真正的,平明百姓的天地,无数底层人士在这里聚集。四处寻摸了下,刘若愚挑了个繁华的街道,停了下来。 “公子,您看这里行么?”刘若愚低声问道。 “可以。”四处打量了下后,朱由校便定了今天的目标。 这是一处骡马街,到处都是大型的牲畜,络绎不绝的人流,让这里看起来颇为繁华,饭馆酒楼林立。 挑了一家和这里环境不太合时宜的茶馆,朱由校迈步而进。这是给那些商人谈生意的,毕竟现在没有钟表,任何约定都不能非常的准时,所以有了这家茶馆给他们等待和商谈。 和大街上的嘈杂不同,茶馆里很是幽静,入门是几株矮小的盆栽树,巧妙的摆设,几乎将这里和外面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安静的环境中,大厅和二楼的包厢中,都有着商人在这里谈生意。 在一楼,有着一个小台子,上面有着几个歌女在弹奏着古琴,叮咚如泉水般的琴音,让这里平添了几分儒雅。 “难怪这里生意这么好。”朱由校打量了环境后,颇为满意,在一群暴发户的商人当中,有着这样的环境点缀,让他们也觉得自己高雅了很多,因而这里几乎是座无虚席,尽管很贵,但却是他们谈生意的首选。 朱由校还算幸运,进来时一楼大厅还有这一个桌位,不过是在角落中,朱由校也不在意,走了过去。 他们几位还未靠近,几个太监打扮的仆从便提前几步过去,开始忙前忙后,拿着丝绢布开始擦拭桌椅板凳和餐具,那架势,让周围的商人看的侧目不已,眉头大皱。不过,却没有人说些什么,能有这种做派的年轻人,无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搞不好家中就是那些勋贵。 虽说如今勋贵全都被吓得献出了自己的爵位和土地,但其几百年来的底蕴和人脉依然还在,依然属于大明各大家族中的顶尖,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因此,纵然三个带着丝巾的绝色女子落座,也没有多少人一直盯着看。 作为商人,他们深知明哲保身之道,不会去无畏的得罪人。 “相公,这里好无聊啊!”依蝶儿闷闷的说道,她生性活泼,学的也是舞蹈,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静谧的场所,尤其是让她干坐着。 “妹妹,别打扰相公的正事。”见朱由校正在侧耳倾听,张嫣不由轻轻斥责了下。 “哦,好的。”依蝶儿可爱的微翘嘴角。 朱由校没有去管三个女人的活动,而是自己四处打量着,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本来他是不想带着三个女人的,想自己在这里听,让她们去逛街,但是自从发生了范真真偷偷跑来的,陪着他的事后,三个人对他那是寸步不离。 张嫣也是如此,万岁爷难得在皇宫一次,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出征了呢,现在不看的紧一点,等到了晚上,或许皇帝可就去其他两人那里宠幸了。别看三个妃子表面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其实暗地里也有些争宠的举动。 这些朱由校都知道,但张嫣处理的很好,从来都没有奖这种矛盾表现在他面前,她的的才情和大度,牢牢的压制住了两个贵妃,不仅将皇城司把控的很好,也占据了朱由校的大部分时间。 她现在唯一欠缺的,或许就是个儿子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喝酒,醉拉。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存稿,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新,希望那些亲戚不要灌酒了!头痛,不行了、 第三七一章 茶馆二 高雅的茶馆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细密的谈话声不停地传入朱由校的耳朵当中,他的武功如今越练越高,五官的感知也跟着加强,尽管商人们谈话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小了,但附近的朱由校听得还是比较清楚。 有的再说生意,说现在骡马生意好做多了,不论是用来做拉车的马匹,还是骑乘的代步工具,买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还有的,则是说如今的驿马院,说是这个政府机构建设的非常好的,能够对外开放,让他们方便许多。 还有的商人在感叹神奇的水泥马路,这东西简直是神器,下雨天很好走,根本不耽误事,要是能够全国各地都铺设就好了。 一个个信息,听得朱由校非常满意,这才是民间最真实的反应,远比锦衣卫、都察院等等地方听来的要真实。不过这也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出门时才有用,一旦消息走路,恐怕看到的就不是最真实的情况了。 当然,也有很多南来北往的商人在吹牛,或者流传些小道消息,比如让朱由校听得脸黑的,登基之夜喋血故事,而且流传的还是偏向李三才编造的。早在南直隶叛乱时,这些就被他们拿起来当大旗用,是以传播的非常广泛,注定消灭不了,朱由校也只能听之任之。 只是此时当面听到,还是不由得脸色乌黑乌黑的,心中不由自主的谋算着,怎么才能拜托这个流言的影响。只是他的这番努力注定是白费的,哪怕到了后世,这份流传在民间和士大夫中的消息,也成了反对者们最重要的黑材料和证明之物。 不过,让他欣慰的是,传言这些野史的终究是少数,他耳力所及的十几张桌子当中,也就只有那么一桌在谈论。 大部分的,都是在谈论生意有关的和时政,比如怀疑是皇帝马甲的王道之师,比如,停留在上海港的西班牙商船。 忽然,一桌商人谈论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嘿,老哥,你听说了么,内府的汪大人在上海的大宗商品交易所放出了风声,要大量的收货,听说是要出海前往吕宋的马尼拉,和当地的西洋人交易。”一个皮肤黝黑但穿着却异常华丽的瘦小商人神秘兮兮的说道。 “哦,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同伴,一个白白胖胖的商人感兴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那日在交易所买货物,结果刚好遇到了,汪大人说,茶叶、丝绸、瓷器、生丝、棉布,都要,大量的。听当时消息灵通的人套来的话,好像是朝廷,啊不,是帝国要组织一批船队去海外贸易。”黑瘦商人回忆的说道,“当时我也就停了那么一耳朵,买齐了自己的货物后,直接从港口出发了。” 说完,他又砸吧着嘴,“你说好好的朝廷不叫了,非要改成帝国,这不是乱搞么。”他因为这个称呼,去官府中办事时,说错了好几次,每次都遭到了文书小吏的白眼,甚至几次还耽误了事情,因此对朝廷不叫朝廷,改称帝国的事耿耿于怀,和人谈论起来都要说道说道。 “要出海贸易啊!”白胖商人用憧憬的语气羡慕的说道,身为大明的商人,他怎么可能没听过海商这个词呢,曾几何时,他的梦想也是成为一名海商。如今,商路是变成海上了,货物却不能往外卖。 “哎,我听说你以前也是海商来着,现如今开放了商路,只需要在海关交一笔税就能去外面卖了,怎么,你不重操旧业?”白胖商人有些目光灼热的问道,纵然现在开放了海路,但是往外买的人还是不多,一是不熟悉沿路的水纹和路线,二是没有出过海,心中胆怯,不敢迈出第一步。 黑瘦商人精明的很,一看对方的表情变知道他心里大概想什么,他嗤笑一声道,“怎么,你也想出海做生意?想要我带?” “谁不想去啊,一船货出去回来的就是一船银子,多赚啊!”白胖商人眼中满是憧憬,“老哥若是愿意提携提携那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他刚说完,不等黑瘦商人回答,就有些垂头丧气的否决了,“算了,就算老哥你愿意带我也没用,听人说东海三王封锁了那边的航路,好些个报了是往北做,到天津港做国内生意的船队,偷偷改航道出海,都被杀光抢光了。” 这话一出,徒然让朱由校心中一紧,便想到了自己欠考虑的地方,没有舰队在航路上缉私,是不可能保证关税收入的。 “这次出来还真是没白来。”朱由校低声说道,谁也没想到,在骡马市场这里,竟然还能遇到两位走海路的大商人。关于缉私船的事情,朱由校迅速的想到了两种船只,驱逐舰和护卫舰,着两种简直是专门为这个执法行动量身定做的。 在朱由校心底盘算时,一黑一白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嘿嘿,你这消息还蛮灵通的,这都知道?”黑瘦商人也有些吃惊于对方的根底,能知道东海三王的消息,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这一马脚的暴露,登时让他心中的某些心思动了,接着看白胖商人的眼神也有些变化。 “嘿嘿,这年头做生意的,怎么可能没点门路呢。”白胖商人哈哈一笑,紧接着,他便发现了对方异样的眼神,不禁心中一阵恶寒,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传闻,连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道,“老哥,你......你想干啥?” 等问完,他才想起这是在茶馆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外面大街上是不是的有着警察巡逻,对方肯定不敢当众干什么,这才放松了紧张的心情。 “这事感谢圣皇陛下,弄了个警察局出来。”白胖商人暗自祈祷了一句,“陛下面前,人人平等。” 默念完祷告句后,他镇定了许多,也就无畏的看了过去。当然,白胖商人的这一些列心里活动都很快,前后不过是几秒钟,而且幅度也小黑瘦商人并没有看出来。 他压低脑袋,用一种细若蚊呐的声音,神秘兮兮的问道,“不知道兄弟能不能搞来内府的刀剑盔甲啊?” “你想干什么?”白胖商人再一次警惕起来,不过,他的这个反应却让黑瘦商人肯定下来,心中一阵大喜。若是寻常人,此时定然不会是这个反应和表情。他本来根本没抱什么希望,但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谁想到一次商业买卖活动,能在京师这个地界上,碰到能勾连到内府的大商人。 “老弟,哥哥我可都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出卖哥哥啊!”黑瘦商人一见地方拿警惕的样子,也是一咬牙,一狠心,奖事情和盘托出。“老弟也是个灵通之人,既然知道东海三王劫掠商船,封锁航路,那一定知道他们最近一年来的行动吧?” “这谁不知道啊,东海三王和倭国干了起来,听说战况还很激烈的,双方你来我往的,一直持续到现在。”白胖商人回答道,他的心底跟猫挠似得,非常的痒,不知道和黑家伙提起这来是什么用意。 “嘿嘿,老弟知道就好,这战争么,除了钱粮外,消耗最大的便是武器铠甲了,尤其是是在海上,那消耗比陆地大多了。”说着,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白胖子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低着头,两人的闹到几乎凑到一起去了。 不过,这个场面在整个茶馆十分的常见,很多商人谈论到机密的生意和约定时都会这样,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因此也没人觉得两人有多怪。 朱由校倒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愣了神,但随即见周围人一副平常的样子,心里也大概明白,这种场景在这个商人遍布的茶馆估计很常见。 他笑了笑,然后装作喝茶聊天的样子,开始凝聚功力,仔细侧耳倾听。他对面的张嫣一见这个情况,便知道他在说什么了,嘴角微翘,打起掩护来。 那边,黑瘦商人根本不知道,他压低声音道这个程度了,竟然还有人能听到,只见他不紧不慢的细声往外蹦词,“老弟若是能够搞到大量上好的钢刀,老哥有着门路,能够直接连通东海三王,卖个好价钱。” 这一句话,真是石破天惊,不仅听着的白胖商人直接下了一跳,就连朱由校也是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 “没想到,竟然有人直接连通了郑芝龙他们。”朱由校喃喃自语,“看来这天下的商人真是变通的极快啊。” 由这句话,朱由校联想到了很多,既然可以卖武器,那么其他的呢,西班牙急需的商品呢。 “难怪他们三个这么疯狂的封锁航路呢,估计做中转商赚了很多啊。” 朱由校想得通的事情,白胖商人转眼间也回味过来,他用一种压抑不住的震惊和喜悦说道,“没问题,老哥,去我府邸,咱俩慢慢谈。” 说罢,他俩便起身结账,相约而走。 见人都走了,朱由校有些不舍得砸吧砸吧了最,感觉意犹未尽,“刘若愚,记住了刚才两人吧,回头报给魏忠贤,让他去查查到底是谁,查出来之后别惊动对方,安插眼线进去,默默那三个人的底。” “是,陛......公子。”管家打扮的刘若愚低声应下来。 得到了见天最大的收货后,朱由校也不再那么用心的搜索了,只是随意的听着,而这时,中间的台子上,歌女撤了下去,换上了一个捏着报纸的说书人。 第三七二章茶馆三 “诸位员外、老爷好!小老二这厢有礼了!”青衫磊落的说书人团团行了个礼,看起来颇有一番气度。 下面的坐着的商人见这个样子,纷纷都精神一振,嘴角含笑的看了过来。要说生意能够做的这么大,不识字是不可能的,但真让他们读报纸,基本上不能理解里面的典故和政令措辞。 不是看不懂,而是不能理解后面的深意以及各种深层次联系。而这些才是解读官面文章的关键所在。 如此,在报纸大量发行的现在,很多说书人就兼职读报,附带解说一二,不管准不准确,但起码让人能够明白文章中指摘的是什么,而各地的说书人中,又以京师为最,无他,天子脚下,爱谈政治,中枢所在,见闻广博。 啪嗒! 一抹银色的影子从天而降,摔落在说书人的脚边台子上,滚了几下,随即停下来。说书人定睛一看,确实一枚如今随着商税征收,逐渐流通开来的银元。 “好好说,说的准爷还有赏赐。”一句话从二楼的雅间淡淡飘出来,让说书人莫名惊喜。他不是没有见过打赏,但以往都是几枚红钱——这就相当于几十文旧铜钱了,红钱一枚顶十枚,官方定价。如这般出手豪绰,一次一两银子的打赏,他也是极少见到。 “谢这位爷赏,您瞧好了,小老儿这京师可不是白混的,定然让您将报纸上的事情了解的通透。”说书人作揖拜谢。 随后,他也进入状态,将报纸展开,“各位客官,小老儿也还没看过报纸,让我们看看,今天这一期报纸有什么大事么?” 说书人笑容可掬的说着,报纸被打开,他便冲着头条头版瞅过去,一看,他的笑容顿时僵硬,整个人捏着张报纸,傻愣愣的站着。 顿时,下面议论纷纷起来。 “这老头咋了,莫不是失心疯犯了?”有商人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看估计不是,应该是报纸上有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吧。”有经常来这茶馆的商人解释。 帝国日报的发行并不是和后世的报纸一样在清晨,因为整个大明就这一家报纸,所以显得比较任性,没有固定的售卖时间,只是随印随卖,而且也没有固定说是一天一期,什么时候凑够了一版什么时候就发,或者说天天有惊人消息的时候就一天一版。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朱由校估计是不会放开报纸的开办了,而帝国日报这种陋习,估计要持续很久。 经过有经验的人解释,很快其他人便明白过来,怕是今天的报纸上刊登了啥不得了的消息,说书人这表情,以往也不少见到,然后那念出来的,确实惊天文章,比如上次那王道之师的阶级论。 “到底是什么消息啊,这老头还没回过神来。”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和赚钱有关的。” “那可不一定,上次刘宗周驳斥陛下的时候,这老头也是这种反应。” “嘿,那可不能比,上次可没这次久,都快一刻钟了。” 底下的议论纷纷,终于让台子的说书人清醒过来,他扫视了一周,随即苦笑道,“这是倒是个好消息,就是太大了,也不知道各位客官能不能吃的下。” 一听,众商人都纷纷高兴起来,这意味着让说书人惊讶万分的文章和赚钱有关。 “快念快念。”有性急的忍不住催促起来,能够刊登到报纸上的,起码关联不小,他们这些人在各地都有一定地位,自己说不定也能分一杯羹。 “那小老儿就念了。”说书人一抖报纸,开始大声念诵,“今晨,内阁谕令,将展开全国筑路计划……..” 随着报纸的念诵,下面坐着的商人眼睛越来越亮,到最后,更是如同看见了美女的恶狼,垂涎欲滴,双眼赤红。 随着水泥马路的使用,其便捷之处,越来越广为人知,从南到北的,只要走过这种马路的行人和商客,无不交口称赞,很多走南闯北的商人都纷纷称,若是全国都是这种马路就好了。 而如今,内阁宣布,开启全国筑路,由北阁大学士王佐统筹主持,地方政府实施修建,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以后的商路好走了。 旋即,随着后面的消息披露,他们瞬间错愕,然后化身为狼。因为修路的水泥都是在地方采购,而不是由内府商贸部统一供应。 说实在的,朱由校手中几种赚钱的技术保护的都很好,尤其是香水、烈酒、玻璃之类的,唯独水泥的技术泄露出去了。没办法,大明的匠人实在是太聪明了,只要稍微看看水泥就大差不差的猜出来制作原料,然后一番实验,便差不多能做出来,当然,效果是没有内府做的好,但基本的快速凝结和低成本都是具备的。 只是,没有人敢去生产,虽说锦衣卫如今收敛,但还是有办钦案的权利,而这私自生产水泥就被朱由校定位了钦案,几番抄家之下,自然没什么人生产了。研究水泥生产的匠人也被发配到了辽东。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水泥的技术扩散算是暂时被遏制住了。但水泥的便捷,却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今,为了筑路,内府可算是开放了这个限制,允许地方生产,但却有一定的前提,一是将自己名下土地统计献出来,等到土改时直接交由官府分配,二就是参加这个水泥配额拍卖大会了,用银子买下当地水泥的供应身份。 等到整则公告全部念出来之后,整个茶馆仿佛炸了锅一样,到处都是嗡嗡的讨论声。 “内阁要投入三千万两白银修路!”一商人眼睛瞪的跟牛眼一样,神情非常的惊讶,显然被这个大手笔的数字震撼的不轻。 三千万两是什么概念,万历年间,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才四五百万两银子,这是整整六七年的政府收入投资啊。 “不是内阁,是陛下,所有投资都是陛下投入的,内阁如今哪里有钱啊,能把那些官老爷的俸禄发出来就不错了。”商税的收取,他们都是有切身体会的,加上报纸的不停报道,他们对内阁的处境那是非常的了解。 “管他是谁,三千万两,要是能参合进去,供应原料,不知道能赚多少。”一商人不屑道。朱由校免除了大明所有的旧有税收,以商税代替。其中就包括了徭役制度,如今工部修建任何东西,都是采取雇佣制,之前南北修路时,就是这样,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都对此不陌生。 整个大厅当中,到处都是讨论的声音,而且话题都不离三千万两银子,说的都是如何从中分一杯羹。 有的说要提供粮食,有的说提供工具,有的说想竞争下水泥生产商,还有的打算提供人力,种种说法,不一而足,让场面看起来十分的热闹。 啪啪啪! 又是几抹银色的影子闪过,还是刚才那个雅间,丢出了几两银子的赏赐,财大气粗的,看的下面坐着的商人眼红不已。这里是骡马市场,虽然有刚才黑瘦商人那种走海路的大商人,但大部分,还是做些小的贩卖生意,一次生意下了,也不过几十两的利润,看别人一次几两几两的打赏,如何不眼红。 “还请先生解说一二。”土豪开口,一楼的小商人都静了下来,他们见识不足,不足以认识到其中的深刻蕴含,但吃这口饭的说书人就不同了,平时都会留意这些方面。 “多谢客官。”说书人拱手作揖。他本就是一京师落魄的秀才,家中因为他读书,早就败落的干净,若是在乡下,他这秀才或许还能滋润一二,但京师却是截然不同,除了抄抄写写,都没有他能干的伙计。 后来,他给酒楼开始说书为生,等到报纸兴起,他因为对朝政关注,自己还有着那么几分了解,便开始干着解说报纸的行当。说实话,说书人多,但真能指着报纸上面的重要消息文章解说一二的,还真没几个。 这不仅要对朝政大员有着较深的了解,还要关注天下之事,还要有着自己的见解。早年间这说书人家中还算殷实,跟着老师同学们倒也四处交游,见识还是有些的,不是那种纯粹的书呆子,故而解说起来还算有的见地,随着时日渐久,名声就传出去了。 茶馆里的很多人都是专门来捧场的,他们自己对报纸背后蕴含的东西看不懂看不透,自然就找能看懂的人指点一二。 “还请先生解说一二。”一楼的商人也纷纷慷慨解囊,丢出一枚枚的红钱。这是规矩,想要听解说,一人一枚红钱,而这个,则是解说人的收入了。对于这些钱,茶馆是不抽成的,这是合则两利的生意,一个借助平台赚钱,一个接着说书人聚拢人气,卖茶水点心。 “多谢各位客官。”说书人再次团团作揖,等到场面再次安静下来,他长身玉立,看着周围渴望的目光,缓缓开始自己的评点。 第三七三章茶馆四 “诸位可知,我们解说报纸这一个行当中,最有名的是哪个?”说书人捻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问道。茶馆气氛还不错,当即下面就有人回了。 “你们这行当以前可是没有的,也就今年才兴起,谁知道啊!” “哈哈,诸位不知,那小老儿便告诉大家。”老头笑着回道,“要说这最有名,当属有小阁老之称号的宋献策了,他期初是一名游方道士,当时游历到河北保定,恰好被当时刘家的家主拉着读报,一番交流后,刘家主瞬间被说动,倾尽家财买了批货物到张家口,随后便是张家口八大家被查处,刘家顺势补位。” “如此,成就了一番佳话,而我等解读报纸的行当,才算是真正的兴盛开来。”老头说的有趣,让商人们听得也是聚精会神,这事迹他们也都听过,只是没有这么详细。也正是因为刘家的幸运,才让他们对能够解读报纸的人颇为捧场。 “宋献策可谓是这行当的祖师爷了,他曾经有过一句话,那就是看报要连着看,各个报纸的消息是要综合读的。”老头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诸位请看,整个这一期的报纸当中,除了这宣布的消息,便是一些小消息,比如一些官员的调动,巡抚品级的再次下调,还有一些其他的。” 老头唾沫横飞的说着,下面的人聚精会神的听着,朱由校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周围的一切。报纸是他一手导入的,整个大明,帝国日报的各地分社,也是在他的主导下,慢慢建立起来的。 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报纸在篡取了文人对舆论的主导权后,竟然会有这样的发展,竟然带起了一个解读报纸政策的行业,真是不可思议的变化。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商人,包括皇后、两位贵妃、还有刘若愚等仆从,也想听听,这位看起来还算有些书卷气的老头能有什么高见。 “诸位客官应该知道王道之师的那篇阶级论吧。”老头问道,“这篇文章在陛下回来之前,可是掀起了好大一番声势,让无数人侧目。” “知道!”离得近的商人暗自点头,新的四民论可是让无数人争执,他们当然也有过,商人可是被归类到了一个阶级的,而且,杀气腾腾的语言文字,让无数人心惊,商人亦然,现在皇帝对付的是地主,等到地主搞完了,不就是是要对付商人了。 如今商税可是征收的不是很顺利呢,内阁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连筑路都要皇帝出钱。 “既然各位客官都知道,那么就不难明白,圣皇陛下推出这个筑路计划的真正目的了。”老头下了结论。 这让商人们听得晕晕乎乎的,这怎么就明白了,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啊。甚至有的商人还拿出了当日的报纸,和今天的报纸,相互比对着看,却还没有发现什么。 “呵呵,各位客官不要急,容小老儿解释解释。陛下归国前,有阶级论铺垫,大造声势,让人触之惊心,生怕圣皇陛下回来大开杀戒,然而,自陛下携带大军凯旋而归,到现在都半个多月了,细柳军都被接回来了,骠骑军也进了山海关,唯独大胜而归的陛下毫无动作,让人不禁疑窦丛生。” “今日,一看这报纸,老头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陛下的手段来了。”老头佩服的长叹一声,“三千万两的手段,真是大手笔啊!” 自从报纸大兴,朱由校把住了舆论的主导权,自然宣传时是倾向他自己的,尤其是均分田地这件事,其中的点滴进展,他都要在报纸上报道出来,受到的阻碍也是,因此只要是喜欢看报纸的,都对如今土改的进程有个较为清晰的了解。 这些都是在朱由校的注视下进行的,自然不怕什么河蟹神兽,有什么说什么,怎么辛辣怎么来,将那些暗地里阻止的人批的一文不值,将他们的阴微心思揭露的一干二净。 而这些,都通过报纸报道在了民众的眼前,让他们对朝政有了个较为全面的认识。自从有报纸以来,很多大明的百姓,都对政局有了个了解,知道哪些和哪些在作对了。至少,如今八个阁老的名字,他们都能叫的出来了。 “这是陛下的手段?”在座的商人们纷纷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报纸,从里面寻摸着。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所有桌子上都放着一份报纸了,全都是小二去买的。 看着看着,他们的目光定格在了最后的要求上了——献出土地。刚才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三千万两给吸住,根本没有注意这最后的前置要求,如今有人点名,这些人能做生意,又都不傻,很快就联想开来。 “这是分化瓦解啊!”一个商人惊叫道,“用三千万两去分化瓦解,真是大手笔啊!”赞叹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有些沮丧,“那这样,我们这些没有土地的商人岂不是不能参与竞拍了,要有当地官府的土地献出凭证才能参加。”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面色一僵,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尤其是刚才说书的老头说这是陛下反击的手段,他们脸色更加不好看了,这是陛下拉拢那些家财丰厚的土财主的手段,而不是来给他们这些贩夫走卒送钱的。 一时间,整个一楼的大厅中,尽是泄气的声音,满室俱静,再也没有刚才听闻三千万两白银投入的兴奋了,自己吃不到,这肉在肥美都是无用。 “这群见利忘义的商人。”频繁打赏给说书人的雅间中,一名中年男子鄙夷的看了眼下面的商人,“怪不得王道之师那篇文章当中称,绝对不能让商人掌权,不然整个大明都要给他们卖了。” “父亲,这是皇帝的手段,那我们要不要参加?这可是三千万两啊,只要能够成为其中的原材料供应商,那么这钱……”旁边,一个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说道,他的眼中,闪闪发光,那是银子的光芒。 “先不急,听听这老头怎么说,没想到这家话还有几把刷子,能看出点东西来,也不枉我费尽的找到这里。”中年男子下巴朝一楼点了点。 两人遂安静下来,打算听听后面的。 一楼大厅中,整一篇哀鸿遍野,任谁看到有一块肥肉放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吃都是这个样子,何况三千万两白银,这可是不是一快肥肉,而是一整只肥猪。 忽然,一个商人有些激动的捏着报纸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先生,还请您再看一遍文章,上面可有说着拍卖的限制么?是只有水泥的配额拍卖必须献出土地,还是所有供应都必须物料的提供都是如此。” 这个商人的话,如同清晨的鸡鸣,让整个大厅中的商人都活了。他们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啊,修路不光光是要水泥的,还有其他东西啊,比如工具啊,铺路的石料啊,和水泥的沙子和鹅卵石之类的。 再说了,如此众多的工人聚集,吃饭也是个问题,粮食供应是不是也要限制拍卖呢? 所有的商人都热烈的讨论起来,他们都仔细的看着文章,但是上面并没有说,直说拍卖水泥技术个配额,前提是献出土地,至于其他物料的供应,没说。 “先生怎么看?”好多人都问起来。 老头也有些苦恼,抓了抓胡子道,“这个小老儿也无法确认啊,反正日报上没有说。”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些也可以拍卖啊!”朱由校一拍脑袋,“这修路的钱不就来了么!”只是,转眼他又觉得不妥,水泥好歹挂着个技术转让的名义才能拍卖,其他辅料却是采购啊,这种事搞名额限制,不太好吧。 而且,还是内阁出门,将这些名额拿出来卖,这就和捐的监生一样,用钱来卖功名,影响十分不好。 “算了,只能放弃了。”朱由校想了想,为了内阁的信誉,他只能心痛的放弃了想法,“不过,还是要加上献出土地的限制,恩,还有献出土地的多少,少于这个标准的没用,超过这个标准的必须全部献出来。” “不过,以小老儿的估计,肯定是所有的,只有向官府献出土地才能参加这次的合作,这可是陛下反击的招数,怎么可能让人平白的占便宜呢。”说书老头补充了一句。 这句哈,再次让那帮子商人黯然失神。 只是,有的人心思转的快,既然名下没有土地,那就去买好了,买来土地不就有了么,只要参加了这次生意,到时候买地的钱就赚回来了,没准还能在官府那里挂个号,留个好名声呢。 这可是响应皇帝的号召。 一些商人眼睛滴溜溜的转,在其他人苦恼的时候,悄然而出。 “多谢给位客官捧场,今日解说到此完毕。”见场面冷清,人逐渐散去,老头也不多留,告退了。 “走吧,我们逛街去。”朱由校伸了个懒腰,这次出来收获还是很大的。 “好的,公子。”一听能去逛街了,几个女人兴奋的不得了,就连一向端庄的张嫣也是如此。 随后,一行人离开了这个茶馆。 【作者题外话】:今天的终于赶出来了,晚上还有事,明天要上火车,上铺,还不知道怎么码子呢。苦也! 第三七四章 农民、地主 帝国日报最新的便面都是快马出京送过去的,从京师到最边远的省份,一路马不停蹄的话,差不多半个月的样子,也就是说,当半个月后,只要看过帝国日报的,都知道了皇帝陛下三千万两白银修路的大手笔。 整个大明哗然! 无数人在讨论这个极大的手笔,整整三千万两银子的投入,是很多人听都没听够,想都没想过的数字。 苏州。 “哎,你掐掐我,看看我没做梦吧。”两个商人在坊间谈论着,其中一个说道。 啊! 杀猪般的惨叫。 “果然没做做梦啊!”被掐的商人满脸惨白的呢喃道。“三千万两啊!这换成银元得多少箱子啊!要是我能参与进去就好了。” “得了,你别做梦了,没看见上面说的了么,必须献出三千亩的地才行,不光这个,还有其他的也是一样,你得名下有三千亩地,然后全部捐献出去。”另一个商人不屑道。 “是啊,早知道以前就多买点地了,搞得现在想买都买不到了。”商人唉声叹气。 “是啊,谁能想到呢,圣皇陛下回来这一招,三千万两,这个诱饵太大了。”同伴也是一样,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和对话,发生在大明各个省府县里面,买地的法子并不多高明,很多人都想到了,于是,有志于在这个全国筑路计划汇总分一杯羹的人都一窝蜂的跑去买地,结果很显然,地价被抄高了。 对于很多商人来说,一亩上好的水浇地也不过才十几两银子,而便宜的坡地和水利条件不好的价格更低,三千亩地,拢共也不过才几万两银子。洒洒水啊! 不过,商人们也不傻,不会找那些大地主去买,毕竟好地都是掌握在他们手上,价钱也更贵,于是找的都是自耕农。一块一块的买,溢价买,买了之后,还是给对方耕种,等到官府要的时候再收回去。 于是,银元,从这些商人的手中,滑到了农民的手中。 浙江行省,某农村。 一户自耕农家正热闹喧嚣,这是一户很典型的中农,家里有着十几亩的水浇地,吃穿不愁,屋子也是青砖大瓦的,家境殷实。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你个龟孙,竟然将家里的地给卖了。”一个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老农举着个锄头,正怒气勃发的追着自己儿子打,他儿子年岁不大,而是出头的样子,也是一副壮实的身板。 “爹,爹,你听我说啊,听我说啊!”年轻人跑的飞快,到处躲着。不快点不行啊,他爹这是真的想锄死他啊! 旁边,他的两个弟弟妹妹惊恐的看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他们的老妈,一个农村老妇听到动静出来,连忙扑上去大喊大叫的,将老农给拦住了。 “当家的,你这是干啥啊,你要打死大娃啊!”老妇哭着道。 “你自个去问问这个不孝子。”老农追了一阵,最初的怒气也过了,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大娃,到底咋了,惹你爹这么生气。”老妇含着泪问道。 “娘,没啥,就是我把家里的地给卖了。”年轻人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个态度,登时让他父亲再度怒气满溢,举起锄头想削死他!而年轻人惊人的言论,也几乎让他娘惊吓的晕厥过去。 “你.......你.......”老妇指着儿子,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见着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要背过去。 “孩他娘,你别吓我啊。”老农吓得手足无措,只知道抱着。 “娘!”还是年轻人有几分见识,知道这个时候该干啥,扑过来之后不停的给他娘顺气,好不容易才缓过去。 “孩子他娘啊!”老农抱着老妇,眼角含泪,委顿在地。一番折腾后,老妇大喘了几口气,慢悠悠的缓了过去。趁着这个安静下来的机会,年轻人开始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爹,皇上都说了,到时候要分地,每人五亩的标准,咱现在讲地卖了,到时候还会分到,咱家六口人,就是........”年轻人算不出来了,扭头冲着瑟缩在墙角的小弟喊道,“小弟,你算下是多少。” “啊,哦,好的。”躲在墙角的最小孩子愣了下,然后赶快开始算数,一番手脚并用后答案出来了,“是三十亩。” “对,是三十亩,爹你看,到时候还有三十亩地,现在还是这么多银子呢。”年轻人将卖地的钱拿了出来,放在父亲的面前。他这小算盘真是精明,不仅到时候白的三十亩地,现在提前卖了还有钱拿。 “爹,我跟你说,现在不卖,过了这个时候就没人买了,都是要分的地,谁会吃饱了买回去放着被皇帝白分了啊!” “那你说说,为啥现在有人买啊!”老农满脸的不相信,皇帝分地的事情确实影响了土地交易,本来他家还准备买地,结果后来想想,愣是不敢买了。 “我听人读报纸,说是皇帝要修路,要在全天下采购材料,那些人想和皇帝做生意,就必须先交三千亩地上来,所以现在才有人买地。”年轻人解释着。 “你个瓜娃子,你现在卖了地,这段时间我们吃啥,喝啥,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分地啊,都说了这么久了,没个动静。”说起这个,老农也是一脸的怨气。 “这......”对于这个,年轻人也毫无法子,只能愣对着辩解道,“皇帝到时候修路,我去做工就好了,终归不会饿死我们的,等分了地就好了。” “哎.......”年轻人的一番说辞,终究让老农没有那么生气了,地都已经卖了,还能怎样,真不成奖儿子给打死啊。攥着卖地的来的钱,老农一脸惆怅的看着远方,眼神茫然。 “爹,我想去做生意。”看着鼓囊囊的钱袋,年轻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说道。迎接他的,是老农恍然大悟的眼神,一切都明白了。 .......... 浙江,同样的一个县城,不过却是县里,而不是乡下。 庄严齐整的大家族,谢家的府邸上,他们正在开会。作为一个大家族,很显然的,他们家中有个老祖宗你,不然家早就散了,没有这么的有凝聚力。 议事厅中,谢老太爷坐在诸位,下方是他的儿子和叔伯兄弟的儿子,济济满堂的,做了一大堆人。不过,谢老太爷的大儿子不在,他在外面为官。 “都说说吧,报纸你们都看了,都有什么想法。”谢老太爷发话了。 “爸,咱家几房的土地加起来,可不止三千亩啊,难道要都献出去?”老太爷的二儿子说话了,看他的表情,显然十分不情愿。 “二哥,你糊涂啊,大哥早就来信了,说吏部发公文调了好多官员去河北,据说好多都是几个阁老的徒子徒孙,河北这下怕是躲不过去了。河北弄完了,我们浙江还会远么,与其到时候地白白被人收走,还不如现在自己献出去,还能落个好,参加下修路的计划。”老太爷的三儿子有不同意见。 “那些还太远,献出去土地我们立马就没了生计,这怎生是好。”另一个穿着有些陈旧的中年人说道,他不是老太爷的儿子,家中钱财也不丰厚,租种的还是公中的土地,一旦土地被献出去,他立马就没了生计。 “你没看报纸吧,上面都说了,现在只是登记好,官府拿个地契,等到土改到我们这里时,官府才将土地收回去,现在土地还是我们自己种呢。”老三差异的看着对方,将对方看得脸通红。 “可是,五千亩地都献出去啊,有点多了吧。”另一个中年人满脸可惜的说道,他名下也有些地,虽然不是公中的,但是此时是家族大会,决定下来的决议,整个家族的成员肯定是要都服从的。 “你们傻啊,现在不用用,到时候还能有用?”老三有些跳脚,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自己下面也有地,比他们还多,都没有这样。 “我看着地还不一定能分下去呢,皇帝也只是会说说而已,不然到现在一个河北省都没有搞定?”这是反对们的意见,也是他心底的看法,他们打心底了不相信自己的土地还能被人给夺了去。 “是啊,再说了,报纸上说,只要三千而已,要不我们只献三千,其他的先留着。”有了出了个折中的意见。 “你们找死啊,报纸上说了,超出三千的,必须献出所有名下土地,不然到时候县太爷分地的时候,一查,我们家族还有土地,这就是欺君大罪了,要抄家灭族发配辽东的。”老三就不解了,这些家伙看报纸都不仔细的么。 “嘿嘿,我就是这么一说,这么一说。”出主意的讪讪一笑,退开了。 “要不这样吧......”又一个跑出来建言献策,整个议事厅都一片混乱,根本无法决议。 “咳咳!”见场面混乱,老太爷咳嗽了两声,立刻安静下来,他浑浊的眼扫了一遍家族众人,有些虚弱的说道,“既然你们都无法统一意见,那就分家吧,分到家产后,你们自己去拿主意。” 分家一出,万籁俱寂。随后不多时,便开始沉默的执行下去,一个大家族,就此烟消云散,变成了好几个小家。 上面两个例子不是孤例,而是在整个大明不停的发生着,他们因为各种不同的意见而争吵着,有想趁势参与的,有坚决不相信的,不一而足。 第三七五章 农村变化 八月,京师。 繁华的街道上,是各种各样的店铺,街边的小摊贩也都齐整的摆放着自己的摊位,这都是警察制度设立之后带来的改变,大量人力的招募,让他们有着足够的能力,去管辖更多的事情。 不过,由此带来的行政经费开销那都是惊人的,目前内阁的任务重点就在于此,收上来的税最起码也要够得上人员俸禄的发放。 大街上,行人如织,不停的穿行着,在大量的老百姓中,很多年轻结实的小伙子非常的显眼,他们挺直的背脊和背夸的刀剑都十分的显眼。见多识广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军中回家探亲的士兵,到这里给父母亲人带上些礼物。 看到这些人,很多孩子成年的父母都十分的羡慕,不说现在军队粮饷高,没有空饷,而且地位和荣誉还十分的高,只要是混到了班长职务的,那就跟以前的秀才样,见官不跪的。 而且,出来前途还好,不说满天下还在建设的城防军,就说是各地粗建的警局都十分需要他们。这种种都让现在年轻人极度渴望加入到皇帝的中央野战军当中去,这可是很好的一条出路啊。 李捕鱼也混在这些年轻人中,挑选着礼物,然后自己拿着,骑在马上,在道路中间,跟着一群马车,慢慢的跑着。他一边跑,一边翻看着新发下来的道路交通规范。 这是陛下回来之后刚刚颁布的,说是规范马车马匹和行人的行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自从他占据了蒙古左翼后,大量的,不太适合做战马的马匹,涌入大明,首当其中的,便是离得近的京师了。 如今道路好走,马匹便宜,而且赚钱的地方多了,很多家庭都会买上一匹,作为代步使用。方便时方便了,就是这个粪便不太好处理。 李捕鱼瞅着几个警察,强制的给一辆刚进京城马匹屁股后面挂上一个篓子,然后一伸手,“卫生费,十枚红钱。” 驾车的伙计愣愣的看着对方的动作,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收钱的时候才清醒,“你们这是抢劫啊,我们没买这个东西。” “这是京师警局最新规定,每个人都要买,强制的,十枚红钱。”带头的黑制服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你想公然违抗?”说着,他竟然还有点兴奋的起来。 “将钱给他们吧。”马车中穿了话来,让还想争辩的车夫不情愿的掏了钱。 “算你识相。”接过钱,黑制服也不数,直接往钱袋子一丢,然后带着人离去。那边又有一匹马没带篓子。 马车交钱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路边停了下来,车厢中的人走了下来,望着京师的繁华,一脸的陶醉。 “果然是天子脚下好啊,不像祥符,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热闹。”中年男子四处观望了一会后,便重新上了马车,往前走去。 “这不是国丈么?”李捕鱼有些发愣,没想到在街头可以看到皇后的父亲。身为军人,不能干涉政治,但绝对不能不知道政治。对于一些大人物,他还是认识的,比如皇后的父亲。 当然,要是换做两个贵妃的父亲,那么他肯定是不认识的,谁让这张国纪目前是仅存的几个爵禄者呢。 李捕鱼摇摇头,不去管它,这和他并无关系,来到城门口,他翻身下马,牵着马匹,来到城门口里侧的一个通道,给守门士兵看了自己的铭牌后,便牵马通过。这时后面又来了几个嘻嘻哈哈,结伴同行的年轻人,看到他后,当即就啪的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 “哎,他们怎么不用排队啊。”有第一次进城的好奇的问道。 “嗨,这你都不认识,那是军人通道,他们都是当兵的,看那几个人的做派,那个没准还是个军官。”有见多识广的给他普及。 “哦,这样啊,真是羡慕啊,竟然还有专门的通道。” “是啊,当初招兵的时候我就想去,都是我老娘,说什么好贴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结果生生的错过了,也不知道下次招兵是在什么时候,到时候一定要去。” “哎,你还要去当兵啊,去当兵了就不能分地了。”发问的男子用一种你真傻的表情看着感叹的男子。 这些天来,帝国日报都是铺天盖地报道朝鲜土改的各种细节,什么人能分地,什么人不能分,都是有具体的描述,当兵之后,户籍虽在,但档案确实到了军队中,地方不分派土地。 结果没想到,对方却回应一个你才是真傻的表情,让后者摸不着头脑。 “我看你才傻。”前面一人回道,队伍挺长的,反正也是闲着,顺带炫耀下自己的见闻好了,“你知道当兵现在一个月多少粮饷么,你知道现在当兵的过一年,粮饷就会加多少么,你知道他们出来之后,直接就是去官府,去衙门,最起码的,都是一个经制吏。” “那叫公务员。”最初那个纠正道。 “都一样,名字不同,性质还不是一样,有这个前途,谁还去当兵啊。”那人摇头晃脑感叹着。 这番话,说的那个发问的男子愣神了,他头一次听说,分地没什么了不起的,这种看法,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城门口这场小小的谈话李捕鱼并不知道,他出了城门后,便王郊外走去。他父亲是地方卫所的,死活不到城里来生活,没办法,他只能回家去看。 作为京畿之地,这里的主要交通要到几乎都是被修成了水泥马路,这不是工部主持的,而是天宫商号自己投钱弄得,没办法,河北是他们目前开发最深的市场,不修好路商品都不好进出。 骑着马匹,李捕鱼很快就来到了村子口,远远的,他就发现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等到靠近,才发现他们在搞军训? 好巧了,训练这些人的,还是他父亲,只见他父亲上蹿下跳的,让他们排着队,练习一些基本的东西。 “爹。”李捕鱼下面走过去喊了一声。 “哎,捕鱼回来了,太好了,快帮我训训这帮臭小子,一点都不听话。”李老爹看到他后,当即大喜,拉着不让走。 “爹,你这是干啥,当上民兵教习了?”李捕鱼哭笑不得。作为一名有心者,他对皇帝规划的基层组织还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分田定户后,一个村子,有三名相当于管理者的角色,村长、民兵教习、老师。 如今私塾估计是没这么快,那么估计就是民兵教习了。 “胡说,你爹怎么会是教习呢,明明是村长。”李老爹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民兵教习是你胡伯伯,他跑肚拉稀了,我先带一会。” “别说了,你先帮我训训他们。”李老爹将鞭子递了过去,就这么一会,队伍不成形了。这个村子聚集的,大都是当初卫所裁汰留下来的,野性难驯,虽然看在面子上听李老爹的话,但做的并不用心。 看了一下,李捕鱼微微一笑,当即拔出右侧插着的短铳,对天放枪。 砰! 剧烈的响声,让所有人如同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喧嚣戛然而止。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枪管袅袅硝烟弥漫,李捕鱼眼神如刀,看着这幅场景,那些从十几到四十几的新庄户们,都齐齐的咽了口唾沫,快速的摆头。 “向右转。”又一个命令下来,众人听从。 啪! 一个小年轻转的慢了,李捕鱼直接一鞭子抽过去,他的手法十分讲究,打在身上没有伤,但却非常的疼。小年轻疼的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想要发怒,却看到李捕鱼凌冽的眼神,心中气一泄,不敢造次。 李捕鱼执掌大军,身上杀气煞气纠结,岂是他们能够抵御的。 很快,在李捕鱼狠命的操练中,一个下午就过去了,尽管他们的动作还是惨不忍睹,但起码有了纪律的意识。 解散训练后,民兵们刚想松口气,那老村长就宣布,“到中秋前,每天下午都来训练,教官就是我儿子。不来的,民兵补助就没了,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啊!” 累惨了民兵们真有种日了狗了的感觉,还以为就今天呢,没想到这些天都要训练,真苦。 一片哀鸿遍野之声当中,李捕鱼提着月饼等东西,陪着老父亲回到了家中。在家中坐着,他一边和父亲讲述军中的生活以及接连的几场战役,一边也询问如今村子里的变化。 两人一聊,很快就到了晚上,等到开晚饭时,又一个惊喜到了,李捕鱼的大哥回来了,两兄弟不期而遇。 他大哥经他介绍,现在在天宫商号手底下当个掌柜,干的还有声有色,天宫商号经手的东西非常多,他带回来的东西十分丰富。经过在外面半年的锤炼,他大哥脸色的乡土气也渐渐消散,看起来干练了许多。 当夜,父子三人秉烛夜谈,相互了解过往之事。 第三七六章许显纯上位 紫禁城。 朱由校清晨从熟睡中醒来,他旁边睡着的是皇后张嫣,昨晚又是一番辛劳,让她的脸色看起来红润无比。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臂膀,朱由校在宫女的伺候下,开始洗漱穿衣。 在他吃早餐的时候,魏忠贤求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忠贤毕恭毕敬的行礼。 "起来吧。"朱由校喝着小米粥,随口问道,"有事?" "微臣这里有些消息。"魏忠贤起来答道,他现在不属于太监系列了,故而可以自称臣。 "说吧。"朱由校没抬头,在这几个太监面前他更加随意一些。 等到首肯,魏忠贤低声,慢慢将最近要拍卖水泥技术之后的情况详细道来,这让朱由校对民间的反应有了个较为清晰的认识。 几个典型的地主反应,自耕农的反应,都被魏忠贤给列出来。当说道自耕农卖掉自己土地,说是等候分地时,魏忠贤变得小心翼翼的。 "怎么了?"朱由校奇怪的问道。 "陛下不生气?"魏忠贤小心问道,在他想来,这些农民简直欺君,玩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但没想到,皇帝压根不在意。 "为什么要生气,农民手里弄到了钱终归是好的。"朱由校说了句他听不懂的话。 "农民有钱好?"魏忠贤疑惑不解,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的,他当然不明白,就像整个大明,就没几个明白他为什么要投入三千万两白银修路一样。 "你不用明白,好好弄好东厂的情报工作就好,不要跟锦衣卫一样。"朱由校没好气的说道。 "微臣省的。"魏忠贤一低头,恭敬答道。 随后,他继续回报国内的方方面面,让朱由校了解清楚。东厂在魏忠贤这个颇有事业心的太监操持下,确实蒸蒸日上,情报能力,暗杀能力那都是有了长足的长进。 "陛下,关于内阁的两位大臣,微臣这里有些情报。"将一些繁琐的事情说完后,魏忠贤有些犹豫的补充了句。 "说吧,朕听着。"听到和内阁有关,朱由校顿时严肃起来。 "时这样的,崔景荣和黄克缵两位大学士和山东的孔家,河南的福王,以及一些其它的大地主有些秘密的交往。"斟酌了下,魏忠贤缓缓将自己掌握的东西说了出来,他人虽然不在国内,但当初设立下来的组织还在不停的收集各种隐秘的情报。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情报,朱由校恍惚了下,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将一些资料准备好,到时候锦衣卫会和你来交接的。"良久,朱由校开口。 "是,微臣省的,若是笔下无事,臣这就退下。" "下去吧。" 魏忠贤走后,朱由校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眼珠不停转动,整个人陷入了回忆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 "刘若愚,去锦衣卫大堂。"他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是,陛下。" 很快,华丽的四轮马车准备好了,拉车的是四匹白色的骏马,看起来甚是威武。 马蹄的的,很快来到大明门锦衣卫处。 "陛下驾到。" 随着高声的唱喝,朱由校一身龙袍走进了这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这是朱由校第一次来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此刻这个锦衣卫的总部,里里外外都透露出一股萧索的味道,仿佛古旧的家具,没有什么活力。 "老臣骆思恭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骆思恭当先跪下,身后是一排排的其它锦衣卫官员,山呼海啸的呼喊声从他们嘴中呐喊而出。 朱由校一抬头,当即一愣,骆思恭此刻的样子,还真的无愧于老臣这个自称,只见他头发斑白,脸上肌肉松弛,眼角皱纹密集的好像能夹死蚊子。 这个样子,和他出征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当时的意气风发,统统的小时不见。 看到他这个样子,朱由校本来到了嘴边斥责的话语,根本说不出口,无穷话语,到了他唇边,化成一句叹息,"爱卿辛苦了。" "老臣惭愧啊,愧对陛下重任,锦衣卫名存实亡,无法为陛下效力。"说着说着,骆思恭号啕大哭起来。 他怎能不伤心,怎能不痛苦,很多锦衣卫应该察觉的事情,全都没有任何汇报,就连京师两个阁老出问题了都诶注意到,更何况地方。 "微臣该死,微臣该死。"骆思恭连连叩首,痛苦万分。 "是啊,你该死,身为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连底下的千户所都把握不住,让地方给腐蚀掉,朕要你何用?"朱由校猛然爆发起来。 狂风暴雨般的语言,一股脑的倾泻出来,砸在骆思恭的身上,让他狼狈不堪。 "老臣该死,老臣该死,请陛下责罚,请陛下责罚。"骆思恭翻来覆去的念叨着,神情凄惨,堂堂二品大员,痛哭流涕,看着让人不免心酸。 "你交出锦衣卫的大印吧。"朱由校平静的说道,他心中虽有不忍,但骆思恭已老了,从他这段时间表现来看,他已经不适合继续执掌锦衣卫了。 停了皇帝这句淡淡的话语,砰砰砰磕头不停的骆思恭猛然身体一僵,顿住了。如此僵硬了几秒,他才缓缓跪拜下去,失魂落魄的说道,"老臣,遵旨。" 那凄凉的语气,老迈的动作,看的周边几个年轻一点的锦衣卫都忍不住落泪。很快,锦衣卫的印绶便被人捧了过来。 朱由校环视一周,看着下面的面孔,虽然人人低头,竭力掩饰,但他依然啊隐隐能看出那深藏不住的渴望。 锦衣卫指挥使啊,正二品啊,谁不想啊。只是可惜,接任的人选,朱由校心早就定了,这些人注定要失望了。 "许显纯!"一个名字被朱由校吐出,让跪着的人群中微微发出一声叹息,当真实一人得意,众人失意。 "臣在。"许显纯语气有些颤抖的应道,里面是压抑不住的惊喜和意外。他怎能也么想到,这个职位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今日起,你便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不要让朕失望,将锦衣卫好好整顿一番。"朱由校盯着他说道。 "是,陛下,臣定然尽心竭力,以死报君恩。"许显纯起身越众而出,和骆思恭并排跪下。 "嗯。"朱由校微微颔首,然后让人将大印送了过去。 接过大印,许显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惊喜难抑。他的身后,是一水的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大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意思。 "嗯?"忽然,朱由校发现了一点异样,在一众或羡慕,或嫉妒的表情当中,骆思恭的神色有点反常,他太平静了,脸上看不到一点悲泣之色。 似乎注意到了皇帝的目光,他手一糊脸,立马变得忧伤起来然而看到了刚才的样子,朱由校怎么也无法相信现在是他真实的情感。 想想他儿子,年不过三十,就已经贵为二品的警部尚书,朱由校不禁猜测,"这老家伙不是在演戏吧。" 盯着那张老脸看着,朱由校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毕竟骆思恭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平叛南直隶后将三十万人看的井井有条,不可能这次一点做为也没有。 这老家伙是要激流勇退啊!朱由校不禁为他的政治智慧赞叹一声。 "你们两人起来吧。"带着笑意,他走到了两任锦衣卫指挥使跟前,"骆爱卿,你一定要好好喝许爱卿办好交交接工作,不论是办好的还是没办的,都要交接清楚,不要耽误了大事。"最后几句,朱由校还着重了语气。 说完,他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径直走了。 "骆大人,这?"许显纯满脸的疑惑,做为一个老特工,陛下刚才话中暗含深意,他怎能可能听不出来啊。莫非这次交接还有其它意思么? 骆思恭沉默不语,丢下一句话,转身往里面走去,"跟我来。" 于是,两人丢下纷纷涌上来,想要道喜的下属,走到了里面,留下一大群表情僵硬,不明所以的锦衣卫官员。 骆思恭在前头带路,后头跟着许显纯,来到锦衣卫指挥使专属的办公室后,他按动了某个花瓶,然后一面书架咔嚓掉动了起来。 后面,是一个夹层,里面没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就是许许多多的卷宗。 "这是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才能知道的绝密资料,包括了从开国就埋下去的暗子,这些暗子遍布大明各地,甚至海外,只是还有没有用,我就不知道了。"骆思恭悠悠的说道。 然后,他又从中拿起一卷卷宗,"这是陛下刚才要我交接的东西,都是给地阴谋串联的名单,有地方士绅官员,还有锦衣卫,卫所武官等,你顺藤摸瓜眼就能清除这些毒瘤了。" "骆大人,这???"许显纯惊愕不已,他怎么不拿出来告诉陛下,他可是就因为这些而丢官的。 骆思恭看他不解的样子,拍拍肩膀,一幅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该放手就要放手,老夫这辈子也够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说完,他便翩然远去,原地只留下了惊愕和深思的许显纯。 第三七七章 分田地,开始 八月一入,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中秋,中秋一过,很多衙门就开始了大动作。 第一个报到朱由校这里的是锦衣卫,许显纯上台后,立刻便是一通清洗,所有阳奉阴违,勾结地方的,通通下了大狱,随后换上自己亲信的人。在他的辣手之下,锦衣卫迅速的恢复活力和执行力,开始对地方的侦缉工作。 只不过,因为锦衣卫自成体系,内部保守,哪怕是东厂的魏忠贤,也是隐约猜察觉到了这场变动。 随后开始的,便是河北省了,能和阁老攀上关系的,怎么着都不会弄到太偏远的地方去,在回来之后,他们陆陆续续的见过河北巡抚李邦华,统一思想后,便下到了地方。 等到人差不多了,徐光启一道公文下去,轰轰烈烈的土改开始了。 河北省,这里离京师最近,这里的警察系统最完善,这里的城防军最正规,这里的官员最齐心,这里的抵抗势力也都被朱由校扫荡都最干净。 相比于朝鲜,河北的官员人数更多,而且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也都知道干什么,有了目标后,一件事情差不多就成了。 最关键的,还是执行者,执行者愿意去做,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土改很容易就推行下去了。 朱由校在京师,盯着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和吏部尚书,而他们,则盯着手下的侍郎,侍郎则亲自带队,下到河北省去巡视,任何有怠慢的官员,立刻处理,以儆效尤。 中间,还有这锦衣卫的虎视眈眈,他们可是得了皇帝的授权,所有阻扰涂改的都是钦案,可以立即拿下查办,然后交到都察院去。 为了万无一失,这一次是许显纯亲自带队,坐镇涿州,分派干将,四处侦缉,一有不对,立刻锦衣卫蜂拥而至。 在更低层,还有着东厂的眼线看着,任何想要阻挠的,都逃不过去。东厂的位置擦话不多定下来了,纯粹的情报组织,兼职一些暗杀窃取工作,他们是扎根在大明最底层的。 京师城防将军秦良玉也是枕戈待旦,五万城防军随时准备出击,哪里有叛乱,立刻前去镇压。 朱由校也是一日三问,日日都召集内阁官员开会,说这件事情,一定要督促好下头的官员,按照已经制定好的计划去办。 见如此阵仗,几个阁老也是吓得不轻,他们无数书信散发出去,千叮咛万嘱咐的,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一定要尽心竭力,万不可有半分懈怠,一切以办好差为主。 河北省,一个县有五个决策官员,有十一个部门,还有很多数不清的书办,如此多人出击下,分田到户,迅速的展开。 一有人反抗警察救出动,再不行,报到四处巡视的锦衣卫去,再不行,城防军出动,每个县可是驻扎了不少人。 如此相互联合下,土改总算有惊无险的开展了,尽管反抗的不可能没有,但全都镇压下去,总算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春夏秋冬四个阁老松了口气,徐光启松了口气,朱由校也松了口气。 等到整个河北省进入了正规,能够自己缓慢发展解决的时候,朱由校回首一看,八月下旬已经过去了。马上就要到九月九日重阳节了。 这一天,是朱由校定下的,拍卖水泥技术,筹集资金的日子。 大概的筑路计划他是公布了,水泥供应,以府为单位,进行合作商招标,竞拍成功者将得到内府的水泥技术,以及当地的水泥供应商资格。 至于其它的消耗物资的供应,由当地天宫商号联络。 "呼,真实累死朕了,这土改终于上路了,等到他们锻炼出来,到时候成立一个专门的队伍,负责这件事情,一个省一个省犁过去,如此也就解决了。"朱由校伸了个懒腰。 对于皇帝如此没品的都工作,陪着的徐光启全都当作看不到,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对了,徐阁老,最近的进京的人多不多?"他关心的问道。修路的计划已经放出去差不多一个月了,有志于此的也应该都到了。 "人挺多的,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让京师凭空热闹了几分。"徐光启笑着回答。 他是深有体会,往常下班回去道路都是畅通无阻,如今却是天天堵车,各种交通事故频发,外地来的车马不习惯京师的规矩,一边遵守,一边不遵守,很容易就出事。 "哈哈,怕是天天都出事吧这点要抓紧了,让骆养性多盯着点,不过来竞拍的也不要太为难,出事了就让他们在局子里待会,但不要耽误拍卖,拍卖完了再抓回去也是可以的。"朱由校很不负责任的说道。 "陛下的旨意老臣会传达到位的。"徐光启也很坏,憋着笑应承下来。 "行,阁老先回去吧,朕这里没事了。" "是,老臣告退。" "刘若愚,去传李之藻过来。" 很快,李之藻来了,两人便商量起拍卖会举办的事宜和场地,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商量。 而此时,还有很多士绅朝着京师赶去,而里面有些聪明的,看时间还有几天,便拐了几道弯,到河北下面的一些县去是观看土改。 太仓张家就是这样做的人家之一,这个张家就是如今在礼部的张敷的家。 张家老太爷如今也是带着当地银行开具的存折北上京师,准备参与一把这个全国筑路计划。 不过身为一个地主,对土地他还是很关心的,于是张家的马车在他的意思下,刚刚踏入保定府,便去观看了。 他们的目标,便是保定府下面的一个小村子。村子很大,差不多有两百多户,一千来人。 此刻,他们正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着户口,身份证,档案的建立。 十多个文书快速多询问书写着,而旁边是虎视眈眈的警察,他们有的持着长矛,有的拿着弓箭,全身戒备着。 所有的百姓都非常多老实,对于分地这件事,他们早就了解过了,而且当地有很多人都是朱由校手下的兵,对于皇帝的政策是相当的支持的,休假回来的士兵们也会极力的解释着。 张家人是地方士绅,自然知道这些官员是什么德行,使了点钱后,便留在旁边观看,探听鞋消息。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带队的官员听到,立刻脸色一变督促起来,"都认真点。" 随后他便朝着马蹄声响起的地方迎接而去,这个时刻,出了来检查的都察院外,没有其他人。 果不其然,来的的确是都察院的,而且还是保定府的都御史陈子壮。 "都弄的怎么样了?"陈子壮下马后疲惫的问道。整个保定府那么多县,他都要去一遍,不疲惫时不可能的。 "都很好。"官员谄笑着回答。这可是都察院啊,爸爸级别的,得伺候好。 陈子壮没有理会,而是过去翻看那些土地统计文书和档案文件。 土地统计要做好,有的地方人口不均,地少人多,到时候就可以调配些人过来。 看完之后,他还算满意,各个方面都做的很不错。 "他们是什么人??"他看到了张家一行人。 "他们是太仓张家的,说是要去参加京师的拍卖会,如今路过这里正好观摩一二。"领队官员笑着解释。 "哦,那这些呢,怎么还带着武器?"有人看他不管,只要不妨碍分地就好。 顺着陈子壮的手看过去,领头的官员看到了三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闲聊着,参与的还有一个警服,那是当地县警局的局长,算是他们这次过来的人中官职最大的。 "他们是回家休假的士兵,那个是县里的局长,和他们是战友,这次特地过来的。"领队一看,放下心来。 听闻是士兵,陈子壮一阵皱眉,想说点什么,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夹杂着悲愤的暴喝,"狗官,拿命来。" 只见距离他们不远的队伍中,冲出来了几个青壮,他们手中拿着的都是短刀菜刀之类的家伙。 这一突发事故,当即让所有人都懵了,警察在队伍那边维持秩序,而领队和陈子壮却走到了另一边,距离有些远,救援不及。 "坏了,是村里地主的几个后生。"领队官员惨叫一声,就想跑走,但却腿软的动不了。 陈子壮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地主儿子心有不甘,于是想要杀人泄愤,这种事他虽然没有遇到过,但整个保定缺发生了好多起,心中也有些经验,因此并不慌张,只是不住的往后退,想要躲避下。 只是,陈子壮终究事书生,动作并不敏捷,没几下就被逼了过来,眼看就要被砍上几刀。 这时! "杀!" 一声饱含杀气的喊声从他身后传来,而后,便是道银光闪过,长长枪杆从他身出来,直接捅死了他面前的那个后生。 是那几个士兵出手了。 等陈子壮惊魂不定的站起身来,他才发现,那几个暴徒已经授首,全部被几个士兵杀掉。 "多谢几位出手相救。"陈子壮拱手道谢。 "不必了,我们也是遵守陛下的军令,要照看下家乡的分地工作。"士兵笑笑,并不在意。 突发事故很快就解决了,出了让村民们惊叫几声,并没有多大的影响,接下来的事情进展等都很顺利,包括村长和民兵教习的推选。 整个过程,张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分地的程序,以及那几个士兵干净利落的出手。 看完之后,张老太爷沉默了,也许年轻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的热闹,而他却看到了这后面带表的东西。 陛下的实力,已经太强大了,从这随便的一两个士兵身上就能看出来。 "走吧。"张老太爷叹息一声,随后,整个张家在陈子壮走后,便也离开。 原地,只留下狂欢的村民。 第三七八章 密会1 京师,车马如龙,皇帝的一道诏谕,将天下众多的地主富商引诱到了这里,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三千万两的惊天手笔,让无数人动心。 三千亩的前置条件算什么,交了,什么,你说三千只是最少的,名下有土地的都得献出来?好,分家,主家一家,旁支一家,再远点的一家,名下各有部分土地,愿意的,就去参与,不愿意的,自己抱着剩下的土地过日子。 当然,有的真分,有的假分,只是将这种措施当做一个规避风险的手段,若是土改下来,一切休谈,若是土改半道而崩,则自己土地还在,受损也小。千百年来的经验,让无数家族如此选择。 身在皇宫中,朱由校仰望天空,天边的白云此时似乎都染上了一层银色,隐约间,他甚至嗅到了金钱的味道。他人虽未出宫,但通过许显纯和魏忠贤源源不绝的情报,依然感受到了整个京师的躁动,金钱的躁动。 明朝士大夫一直都有做生意的习惯,一条运河,一条禁海,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而这些,就是历史书上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大量的货物,通过葡萄牙西班牙运送到全世界,而全世界的白银又流入到了大明。 这些白银或是换成了土地,或是变成银锭,深藏在地窖中,不见天日。现在,朱由校只不过画了一张大饼,就将他们给勾引出来了。 这张大饼,越是做过生意的,越加觉得美味,因为这是独门生意,没有人和你抢,只要大明还在修路,那就可以一直做下去,看着当真是无比的诱人。 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水泥技术,而水泥,除了修路外,还有许许多度其他的各种作用,比如,盖房子,再比如,修建堤坝。用处太多了,而当地又只有一家有,这生意做下来,不要发死。 “陛下。”许显纯急匆匆的进来,得到允许后,俯身耳语,“福王不见了。” “嗯?”朱由校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七八天以前,不过对方掩饰的好,今天我们的人才发现。”许显纯脸色很不好看,自己刚一上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的有点打脸。 在大明,养藩王就是养猪,只要你不出封地,你干什么都行。而如今,鼎鼎有名的福王忽然消失,这绝对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他去哪里了?什么人把他弄得不见了?他们会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随之而来。 然而,朱由校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般,只是听过之后就不予置词。 在随后,魏忠贤也跑来求见,等到允许进来后,看到许显纯也在这里,他显得有些吃惊,但旋即就平静下来。如今京师富商云集,锦衣卫来汇报工作也是正常。 “陛下,手下的孩儿们说,最近京师多了好多的武人,他们行踪诡秘,总是躲躲藏藏的,似乎见不得人。”魏忠贤这里没有确切的情报,只有一个反常的现象。 “无事,该来的终究回来。”朱由校看着云彩,微笑着。两个情报头子,从他的话中,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担心。 夜幕,很快笼罩了京师,不过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来到京师的,除了很多上了年纪的家主之外,还有很多他们的后辈。 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加之很多都是第一次来到天下之中,自然要出来溜达一番。年轻人遇到一起,气盛之下,自然要发生很多故事,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年轻的进士。 于是这个晚上警局有的忙了。 在这样的繁华下,城西的一栋小房子看起来不起眼,但若是有人进去一看,怕是吓得魂都要散了。 左右两边的赫然是当朝两位大学士,崔景荣和黄克缵,他们一左一右,略有些紧张惶恐的坐着。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做次,以他们两人的地位,不说在大明横着走,但任何一种宴席,只要不是同为内阁成员,那都是上座的。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坐在主位,压住两位内阁大学士呢? 这才是真正让人惊恐的。 在两人的下首,是各种打扮的人,每个都衣着讲究,配饰古朴,蕴含着某些礼仪和象征。看他们的气质容貌,虽各不相同,却都是上上之选,没有一点暴发户和铜臭的味道。 只是如今,这些人坐在这里,也是一脸的紧张,惶恐,以及决然。 “人都到齐了吧。”左边上首的崔景荣说道,他终究是兵部出身,历练较多,面临如今这种大阵仗,还是有些定气。 “还有几个没到,他们今晚当值,要晚点。”右手的黄克缵扫了一眼,便心里有数。 “那就在等等吧!”说完,他便闭目眼神起来。而其他人,喝水的喝水,轻声交流的轻声交流。尽管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不说话他们更紧张。 时间缓缓流逝,桌上的茶水和点心已经吃完了,外面喧嚣的街道也安静下来,就连出警的马蹄声都少了很多。 今晚没有仆人茶水点心用完,有些人定力不足,便十分不耐烦的问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行我就……” 不等他说完,崔景荣就狠狠的瞪眼过来,恶狠狠的带点杀气的目光,让那人登时清醒过来,将。后面要说的话给吞了下去,今晚的事非同小可,容不得任何的造次。 崔景荣满意点头,不管他要说什么,都不能出口,现在这个庆幸太影响士气了。 经此一闹,房间中沉郁的气氛消散了些,而在这时,房门推开,几个身着朝服的官员走了进来。 “告罪告罪,来晚了,来晚了。”几名官员歉意的笑笑,而后往里面扫了一眼,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安然落座。 人,终于到齐了。 “今夜聚会的目的,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了,我在重申一句,行动已经展开,各位也早就深陷进来,自己,家族,亲人,已经没有退路了,诸君的一切,彻底的堵了上来,希望各位不要再抱着三心二意的心思,全心全意的促成这次行动。”崔景荣见人到齐了,缓缓睁眼,说出一番禀然的话语。 这一席话,仿佛冰冷刺骨的钢刀,深深的钉入在做所有人的心中,破开一切,直面最残酷的现实。 “阁老不用说了,我等明白。”一名胡须修长,美冉若仙的老者惨然开口说道。 “是啊,我等今晚能出现在这里,决心还用说么。” “从头到尾,这些计划都是我们执行的,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没错,绝对不能让这昏君将我们的土地夺走,不然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这位更加激动,说的唾沫横飞,愤然起立。 不过,他激昂的情绪倒起了很好的带动作用,让其他人也想到了自己最担心的地方,最恨之入骨的地方。 “没错,明天就和那昏君拼个你死我活。”一名英武的昂藏大汉站起来,相貌堂堂,身材高大的他,起身后气势极盛,看起来逼迫人心。他是西北将门的家族,如今分地和军事改革简直是断了他家族的根,是以不顾一切,也参与到了这个计划。 “很好,大家有这个心思,那么定然能将那个昏君弄下来。”崔景荣见气氛浓烈,也是心下满意。 只是,旁边的黄克缵却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望了望满屋子的人,忽然想起个问题,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一开始,自己不还是陛下的心腹么?帮助陛下竭力掌握朝政,稳定大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陷入了深思。 崔景荣说完后,看了眼旁边的黄克缵,接下来轮到他讲话了,只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双眼无神,瞳孔扩散,不知道再想什么,见场面要冷下来,崔景荣只好暂时放下心头疑惑,自己接着继续下去。 “今天,让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有一位大人想要见见大家。”崔景荣神秘一笑,“有请殿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向后厅,神色中既有期待,又有激动。他们根基深厚,朝廷的很多消息他们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前不久,地方的某位殿下不见了,他们不知道这是谁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猜测。 很显然,从崔景荣的话语中,不难猜出,这是他一手操办的,对于他是怎么做到的,众人十分好奇。要知道大明养猪似得养藩王已经两百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错,这一规矩,如今却在他手上破了。 看到众人反应,崔景荣很满意,也不枉他大费周折,将这位给弄了出来,既能提振士气,还能更好的抢夺先机。 在众人的期待当中,一个庞大的,走路略显艰难的身体从后面转了出来,一身黄龙蟒袍显得他一身贵气。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和尚,身边也是几个和尚伺候着,扶着他前进。 福王,果然是福王! 众人看清楚之后,心里狂呼!和万历万年一样,福王到了这个年纪也是一副肥胖的走不动道的样子,果然不愧是万历的兄弟。 第三七九章 密会2 真是福王啊! “参见福王殿下。”待福王落座后,众人齐齐跪拜。 激动,兴奋,震惊,各种情绪在场中所有人心中不停的翻腾着,他们知道,崔景荣敢发动这次政变,刺杀皇帝,心中定然有个候选人,起初他们以为这位人选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信王朱由检。 但是当福王失踪的消息被他们探听到后,他们又动摇了,将目光定在了福王身上,此时一见,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在场所有人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连带着,看向崔景荣的神色都有些惊疑不定,莫名万分。 “诸位免礼平身。”福王肥胖的脸上挤出一抹微笑,语气温和的让人起身。 “哈哈,这可不是老夫的功劳,还要谢谢这几位大师,若不是大师,老夫也没办法将福王殿下给带到京师来。”起来好,看到众人莫名的神色,崔景荣一愣,而后笑着解释道。 “大师?” 随着他的目光,众人齐刷刷的聚焦到了几个和尚身上,尤其是此刻站在福王旁边,身披红色金边大袈裟的中年和尚身上。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诸位施主。”见众人望过来,和尚宣了个佛号,微微躬身行礼。 “处于保密的原因,大师的来历我就不介绍了,不过大师也是我们强力的帮手,十八名江湖高手,定然将那昏君斩于马下。”崔景荣神色兴奋的说道,看他的样子,显然对这些和尚很有信心。 佛门,竟然是佛门。 这些家主们目光来回扫过,心中不停的盘算着。朱由校从小习武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听说武艺高强,从当初挺击案就能看的出来,一人力毙三名高手。要说人少了,肯定不能再重重保护中将其斩于马下。 既然这南阁老如此有信心,显然对方在江湖上声名赫赫,而且十八这个数字,也让他们浮想联翩,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崔景荣见他们闪烁的眼神,就知道这群老狐狸怕是猜测出了一二,他拍了拍手,打断道,“好了,大家不要乱猜了。这些都是细节,待大事成功后,一切自然分晓,此时说的再多也于事无补,还伤了和气。” “是极是极,此时还是大事要紧。”昂藏的西北将门家主笑道,他是最希望事情成功的,不然的话,其他人是去土地,还有些浮财和店铺什么的,他却将一无所有。 “是的,大事要紧,还望诸君同心戮力,待本王荣登大宝,定然不会忘了诸位先生。”福王也适时的发言,温和的话语,让众人如沐春风,烦躁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福王殿下言之有理。”崔景荣赞道,而后,他转头看向低头沉思的的黄克缵,“绍夫,,绍夫,你也说两句。” “啊?”黄克缵茫然抬头,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算了,你继续发呆吧。”崔景荣叹口气,也不在理会他。转过身,站在中间,然后招呼众人聚拢过来,围在福王座位跟前,开始商量明天的行动。 谁去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谁负责阻截敌人,谁负责通传消息,谁负责单刀直入,实施斩首行动。一步步的计划,在崔景荣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环环入扣,看的其他家主赞叹不已。 就连福王都对他赞赏有加,连连称赞,说若是他登基,这内阁首辅的位置,定然是先生的。这段话说的崔景荣心花怒放,喜上眉梢,遮都遮不住。 这一番商量,直到月上中天,才草草结束,大的计划他们之前就知道了,今次只是最后核对详细商量下,顺便见见福王,抓个主心骨,没有福王,他们就算政变成功,到时候也摘不到最大的桃子。 接下来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整个京师,暗流涌动,表面上,全国各地富贵人家的涌入,造成了一种烈火烹油的繁华,但是在暗地里,无数人员流动交流,潜藏埋伏,待时而动。就等着时机成熟,做出惊天一击。 坐镇在皇宫中,朱由校不断的分派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试图揪出这伙人,只是他虽有侦查的目标,但是依然抓不到丝毫痕迹。 厂卫抓瞎,朱由校也毫无办法,但用屁股想也知道,对方的目标肯定是他,他不死,这汹涌的大势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既然如此,那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吧,看看是我这紫气真龙天命所归,还是你们这蛟蟒群蛇逆乱天机。” 看着修长的白皙的手掌,朱由校喃喃自语,随着他的话语,一股猛烈的气势升腾而起,周围空气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不住盘旋呼啸,气流纠结缠绕之间,隐隐成一条龙型。 很快,时间眨眼而过,九月九日重阳节到了。 在这一天早上,无数豪华马车朝着城南的原三大营的驻扎地,如今皇家军事学院赶去,如今,也只有那边的大校场上能够容纳这么多人了。 此时的大校场上,已经完全变了个样,整个校场被分成了十数个区域,每个区域当中都有个主席台,这是拍卖的台子。没办法,大明太大了,不可能一个府一个府的来,只能按照行省来划分,同时进行。 八位内阁大学士,此时也早早的起床,整顿一二后,身着紫色朝服,来到了皇宫当中办差。一品着紫,是朱由校的新规定,象征着他是携带紫气,从天而降。至于其他的,还是按照明朝以前的样式,二三四品着朱,五六七品着青,**品着绿。 大早上的大明门,红色云集,间或夹杂着一抹紫色,放眼望去,那当真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诸位早啊!” 几位内阁大学士相互见面,打了个招呼后,便各自落座,开始办公。这个礼仪有些简陋,不过是因为首辅空缺罢了,徐光启虽暂代首辅职权,但名义上仍然是次辅,和其他几位都是从一品,并无差别。 若是他晋升一品,那其他几人就都要先和他见礼,而后才是相互之间,不会如此刻这般随意。 落座后,几人随意看了下晚间送来的奏折,端着茶杯喝喝茶,静了静心,等候皇帝的召见。 【作者题外话】:第二章就这么点了,前几天出了个远门,仅存的几章存稿都消耗殆尽,这两章还是匆匆赶制出来的,大家抱歉则个。本来勉强还想写一千字,奈何太累,思路混乱,等我今晚休息下,明天再说。抱歉。 第三八零章 截杀1 “诸位大人,陛下召见。”很快,一个小太监过来传召。 几人一听,收拾收拾,然后依次出了文华殿,前往乾清宫,这是小会,不是早朝,因此朱由校召见一般都是在他的书房。 一进门,不出意外,皇帝在吃早点,见到他们,还和善的问了句,“诸位爱卿吃了没,要不要来点。” “多谢陛下好意,臣等已经吃过了。”徐光启带头拒绝了。他说的好听,但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这样理解,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懒啊,都是早起吃过饭才上班的。 对于皇帝在生活方面的懒惰和随意,徐光启早已经无力吐槽,只是随意的瞄了一眼吃的稀里哗啦的皇帝,便视而不见的开始汇报工作。 他汇报的,主要是目前最重要的河北省土地改革事宜,每个县进展的怎样了,给的档案袋档案纸等物资的消耗,发生了多少起反抗事件,都察院查处了多少名官员,考功司惩罚了多少官员,开除了多少吏员。 事无巨细,徐光启一件件的说着,让朱由校对目前的土改工作有个清晰的了解。 “看来土改还是件很艰难的工作嘛,在河北如此京畿重地都是如此,恒不要说其他行省了。”朱由校含着粥插了一句。 见皇帝这幅样子,就算已经习惯的徐光启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也太随意了。似乎察觉到了次辅的神态,皇帝抬起头,笑了笑。这一笑,颇让徐光启无奈。 在之后,则是各个大学士依次上前汇报工作,他们每人分管不同,自然有着不同的事物,这些平时都是自己处理,但要将处理意见知会皇帝一下。 “行了,吃饱了。”大概一刻钟后,皇帝吃完了早点,而这时,几位大学士也差不多讲完了。 “朕去军校了,你们自己去处理公务。”擦擦手,皇帝便走了。 这几位都是大明政局的中心,自然知道拍卖场地是设在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内,此时皇帝去军校,不用问就是去观看水泥技术的拍卖,这点,几位阁老都知道,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崔景荣、黄克缵目光闪烁,神情玩味莫测,而其他则要正常多了,只是在心里猜测下拍卖的盛况,这可是全国性的活动,全天下都有地主商人过来。 “老夫作业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这就告个假,去太医院看看。”回到文华殿后,崔景荣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走时,他还给黄克缵使了个颜色,黄克缵一愣,然后才缓缓点头。不多久,他也说自己去刑部有些事情,找了个借口离开。 两位内阁大学士的离去,并没有什么影响,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他们虽然是集体在文华殿办公,但是政务并无交集,每天都有人有事要出去,他们两人的离去只是寻常,没有人怀疑什么。 唯独徐光启。 他抬起头,看了两人堆积着公文的桌子,轻轻摇头,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 乾清宫外,马车云集,璎珞缤纷,旌旗招展。场中,皇后娘娘张嫣正大声娇喝着,指挥车架排布,人员安排,旁边两位贵妃娘娘也在帮腔。如今她掌管的皇城司管着皇宫内的一切,包括皇帝的出行和依仗。 而朱由校则笑嘻嘻的看着一切,张嫣很能干,他当初将这些交给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时还不太放心,没想到这青史留名的姑娘真的不简单,初期的生疏过后,很快就上手了,将皇宫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 宫女,太监,物资的采买,四季衣服的分发,宫人的月例银子,各种开销,全都清清楚楚,账目一览无余,而且皇宫的消费也降了下来,不复以往的奢靡。 “万岁爷,可以蹬车了。”一切准备妥当后,张嫣跑过来献功。 “朕的宝珠真棒。”朱由校笑嘻嘻的夸奖了一句,然后趁其不备,使劲的在皇后脸色亲了一口。 “啊!”措不及防的张嫣惊得尖叫一声,引得无数宫人看了过来,只是他们没有看到什么,只是看见皇后红通通脸以及羞赫的表情。 范贞贞和依蝶儿倒是看的清清楚楚,她们也被皇帝大胆的动作弄得害羞不已,不过见皇后尴尬,连忙帮腔,“都看什么,老实干活。” 听到贵妃的呵斥,宫人都低下头去,在宫内当差就是这样,要有眼力见,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都要分的清。 “要死啦。”张嫣见人都低下头,胆子也大了些,羞赫欲死的她直接伸手在朱由校腰间软肉使劲一拧,痛的他龇牙咧嘴,他就不明白了,如今他的武功也算是当时少有了,却还是挡不住这三个女人的掐功,真是匪夷所思。 “朕走了。”扛不住的他只好走为上计,落荒而逃。 “驾!” 随着御车驾者高举的马鞭落下,仪仗队缓缓而动,在周围,是两千名禁卫军,精钢盔甲,全白马匹的他们,配上大红披风,真真是威武不凡,彰显了大明的国力。 很快,仪仗队出了大明门,出现这了闹事当中,一群群的黑衣警察也出现在街道上,开始清理道路上的行人,就连各处酒楼高地上面都有警察出没,维持秩序,保证安全。 不够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在围观着,看到白马银枪的禁卫军后,更是呼喝声四起,大胆的姑娘甚至直接将自己的手帕丢了下来。 如今随着各项政策的实行,军人的地位徒然斗转,不仅收入丰厚,而且出路非常的广,还有各种隐性的福利,渐渐成为了各地姑娘择偶的热门选择。 身在队伍中,禁卫军的士兵们心底表情严肃,心底却几乎乐开了花,哪个年少不风流,有这么多的姑娘尖叫,这让从底层出身的士兵们几乎感动死了,恨不得现在就为带来这一切的皇帝去死。 只是,这种热闹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在西边,一股浓烟升腾而起,那里发生了火灾,不久之后,东边又是火灾,紧接着,南边,甚至皇城根出,也都发生了火灾,四起的火灾,几乎将半个京师都陷入了慌乱当中。 “让开道的警察前去支援救火。”看着四起的火灾,朱由校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冷静的下着命令。 很快,聚集在这里的大量警察纷纷离去,整个仪仗队伍就只剩下了禁卫军护卫着。至于细柳军、羽林军、骠骑军则驻扎在城外,处于休假当中。而骁骑军还在草原,镇压一些零星的叛乱。 处理完事情后,仪仗队并没有停,而是继续前进,朱由校此刻也打起了精神,冷静的等待着,敌人的行动并没有完。 果不其然,紧跟在火灾之后,在靠近宣武门处,发出了一声巨响,烟雾升腾,地面隐隐震动,随后,甚至有一朵小型的蘑菇云缓缓升起。 “该死的,这群疯狂的家伙。”看向巨响的方向,朱由校脸色十分难看,一幅咬牙切齿的表情,看他那样子,似乎恨不得生撕了制造爆炸的人。 开始的火灾朱由校没有在意,很明显不过的,这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制造混乱吸引注意,顺便引走一些警察。 这些都在朱由校的预料之中,他并不慌张,只是顺着敌人的意思,让警察们去救火,但最后发生的爆炸,真的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那里是王恭厂,以前是大明工部制造火药盔甲的地方,而现在也是装备部的一处火药存放地点。在历史上,天启六年,发生了一场大名鼎鼎的王恭厂大爆炸。 这场爆炸影响非常大,死伤数万人,而朱由校上台后,在设立军工部后,也着力此处,进行了工坊的搬迁,只是这里设备完善,环境良好,是存放火药的上佳地点,故没有废去,只是用来临时转运存放火药,而且也加强了人员的管理。 按理说是万无一失的,但是没想到,自然发生的爆炸还没来,认为的却提前了。看着升腾而起的蘑菇云,朱由校估计,此次伤亡应该也不小。 “分出一千人前去救灾。”朱由校深呼口气,努力将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降下了,下达着命令。 命令出来后,很快就执行下去,一千盔甲明亮的禁卫军士兵便整跑步过去。分了一半人走后,整个仪仗队伍肉眼可见的瘦弱下来。 一连串的事件发生,不禁令打着仪仗的大汉将军们心中惴惴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就连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禁卫军士兵们,也是满脸紧张,警惕万分的盯着周围。 他们不是担心自己,而是生怕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皇帝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若是如此,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然而,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很快,一根绊马索突然升起,令前面几名骑在马上的禁卫军士兵栽倒在地。 随后,一连串嗖嗖嗖的声音响起,那是强弩攒射的声音。无数根羽箭,伴随着恐怖的呼啸声,带着死神的寒光,朝着最中间的御车齐射而来。 禁卫军统领抬头一看,亡魂大冒,情不自禁的凄声大喊起来,“保护陛下!” 【作者题外话】:来晚了,抱歉。 第三八一章 截杀2 箭支从天而降,绕过骑在马匹上的士兵,噗噗噗的扎了进去,这一幕,令无数人心胆俱裂,也令无数人心中狂喜。 但,这些箭支也仅限于此了,他们扎在了马车车顶,车厢,然后叮叮叮的声音传出来后,便停止不动,一些箭支飞行太快,反弹回来的阻力甚至令箭身折断。 马车里面有钢板! 看到这一幕,统领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刚才真的差点吓死他了,若是皇帝真的出了事,那后果……. “哎,可惜了!”某个隐秘的观察处,幽幽的叹息声传出。 “可笑,真以为我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么。”安坐在车厢中,朱由校一脸冷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他这个皇帝。 朱由校是个守规矩的人,自己顶下的规矩一点都不愿意破坏,尽管他怀疑黄克缵和崔景荣两人与人勾结,图谋不轨,但是没有证据,他还是不愿意轻易发动,破坏自己定下的司法体系。 敌人狡诈,他只好来个引蛇出洞了,故而有了这次不甚秘密的出行。当然,他也做好了完全准备,这辆内里有精钢的防弹马车就是他的秘密武器。 如今大明火器盛行,军中基本完成了火器化,如此巨大的威力,他也不确认敌人能不能搞到手,但不管怎样,自己这边做好完全准备才行。 果不其然,到了临场,这加了钢板的马车果然好用,挡住了这数十把强弩攒射,只是,对方的攻击方式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不是太强,而是太弱了。竟然没有一把军中火器。 “看来,朕对军队的管理还是很严格有效的嘛!”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自夸了一句。 调笑下,缓解心中紧张后,朱由校对旁边吓得几乎瘫在地上的宫女说道,“替朕更衣。”说着,他脱下了外面的龙袍,里面,赫然是一身贴切的金丝软甲。而他身边的一个包裹也被宫女颤抖着打开,露出银色的金属色泽。 这两样东西,才是他亲身赴险的最大本钱和底气。 这是一代武皇帝朱厚照制造的,具体材质是什么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以他这段时间战阵的经历来看,除了强弩没有直面过,弓箭刀枪都不能破防,当然,火枪他也没试过,他又不是傻,以为这是什么神兵利器,穿着身盔甲就敢顶着枪林弹雨冲锋。 “杀!” 在宫女手忙脚乱给他穿戴盔甲的时候,外面一阵喧嚣之后,便开始了剧烈的拼杀,无数武人从两边的房屋倾泻而出,嗷嗷叫着冲了过来,前后的街道上,也有大量的手执武器的人冒了出来,拼杀而来。 粗粗看去,这前后左右,竟有两三千人之多。一时间,仪仗队伍危若累卵,摇摇欲坠,毕竟禁卫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攒射马车的箭支虽然被挡住了,但马车中却是毫无动静,皇帝还是生死不知。 加之他们是骑在马上,又是遭遇突然袭击,一时间,禁卫军竟然被压制住了,在拼杀中频频落在下风,一路败退。 当然,危害最大的还是二楼的数十把强弩,他们的一轮攒射,让禁卫军伤亡惨重,而且阵型也被弄得乱七八糟。 禁卫军统领虽然是新上任的,但也是经验丰富,一下子就看出来问题所在,当即就怒吼道,“给我把这些龟孙射下来。” 说着,他翻身下马,抄起挂在马鞍上的火枪,扣住扳机就射。禁卫军的士兵都是军中精锐,多面手,反应那是一个灵敏,很多人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立刻跟着统领掏枪齐射。 砰砰砰! 一轮齐射之后,只持续了两轮齐射,正在装填的弩手们立刻被射翻在地,非常的迅速,其实从威力上来看,五十步内,早起的火枪和弓弩威力都差不多,但是,后者工序复杂,制造成本高,难以大量普及,而且装填难度也远高于火枪,这射速上不来,一切都休谈。 毕竟成本在高,作为一个国家来说,也是可以承受的,只是这缓慢的射速却限制了他的使用。从突然袭击,到武人的拼杀,几乎过去了一分多种,而这段时间内,他们却也只装填了一次,这速度,在越来越快速的战场当中,太落后了。 不过,统领射完这一轮之后,也叹息的将手中的火枪丢下,禁卫军节节败退,敌人已经威逼过来,他没有时间给火枪重新装填弹药了。 无数士兵身在马上,行动不便,就被敌人给拽下去,砍翻在地,纵然有盔甲保护,一下不至于死,但踩踏之间,确实无法起身。 当朱由校盔甲穿戴完毕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面。这样的战局,不禁让他愣神。 出乎预料,太出乎预料了。 他傻愣愣的站着,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被杀的节节败退的士兵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 “蠢货,都是蠢货。”看着那些还骑在马上不愿意下来的士兵,他气的跳脚大骂。 “下马,下马啊蠢货,下马结阵。” 只是,他的声音在激烈的砍杀中毫不起眼,根本没人听到。 “这是哔了狗了。”朱由校气的怒骂一声,抓起自己的配枪,朝天开动。 砰! 罕见的火枪声音在战场上响起,让敌我双方都是一愣,莫非似乎援兵来了。这是两方面齐齐冒出了想法,而后,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一看,不禁让禁卫军士兵们惊喜坏了。 “陛下,是陛下。” “陛下没死,兄弟们,保护陛下。” “陛下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无数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不过朱由校此刻却没空去感慨,他看着那群死脑筋的家伙,气的大喊,“你们他妈的给老子下马,下马结阵而战。” 夹杂着内劲的声音滚滚而出,横扫战场。所有禁卫军士兵听到自称老子的皇帝话语后,先是一愣,随即就立刻执行命令,刷的从翻身下马,甚至最前面的士兵连马下是无数武人也不在乎。 “铁蛋,铁蛋,你麻痹是蠢啊,不会指挥人结阵,然后掏出火枪啊。”朱由校怒骂着将禁卫军统领叫过来,放声大骂。 “末将,末将!”铁蛋统领急的不知道说啥,他也紧张啊。 “陛下与我同在。” 忽然,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朱由校抬头一看,却发现原来是敌人逼的太紧,让阵型无法成型,有些士兵急的直接扑出去,用血肉之躯直接撞开地方,空出个结阵的地方。 “还傻愣着什么,快去指挥啊。”朱由校心疼的大骂道。 “是,陛下。”铁蛋统领慌忙的跑去指挥。 他的指挥能力毋庸置疑的,被朱由校点醒后,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如今的困局所在。禁卫军士兵首尾被袭击,左右不能兼顾,没有了统一的指挥,故而陷入一片混乱当中,只要重新恢复阵型和冷静,以他们的装备和战力,当能一举克敌。 “收缩,收缩阵型,朝着马车收缩。”铁蛋大喊着,然后一些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基层指挥官也迅速的传达命令,通讯一畅通,局势迅速改变。 禁卫军不停的收缩,然后凝成一股铁桶,外围士兵以自身盔甲为盾,手中刀枪为矛,结成了一个小型方阵,而后,获得了空闲的士兵纷纷从还残存的马匹上掏摸出火枪,成三段击的方式,迅速开枪反击。 砰砰砰! 一连三轮齐射,迅速将局面打开,手执刀剑的武人一时吃不住凶猛的火力,里面败退下去,汹涌的势头顿时遏制住了。 看到这一幕,朱由校松下了一口气,这才是禁卫军的真实水平。只是回想刚开始见到的局面,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看来,堂堂正正的大兵团作战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小兵团以及遭遇战,巷战以及伏击战还需要训练,甚至战术普及工作也要继续深化,基层指挥也是如此,还不够成体系。 放松下来,朱由校总结刚才的经验,准备到时候深化教育到野战军中去,作为目前的主力,嫡系中的嫡系,大明现在的定海神针,他不容许这二十万军地出现任何差错和毛病。 之所以他敢于动作频频,冒天下之大不韪,自觉根基,从上到下的洗刷一遍大明,就是因为有着二十万的大军。若是一着不慎,而十万大军战败溃输,大明立马就乱了起来。 朱由校自信归自信,但是自己行事所在还是能够认清的。 “陛下小心。” 就在他思绪乱飞时,忽然一声惊呼传来,朱由校抬头望去,却见一袭大红袈裟在自己眼前,越放越大,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只晶莹玉润的大手。 砰! 措不及防之下,朱由校来不及躲避,只是下意识的歪头扭身,避过了只冲他天灵盖而来的一只大手。大手狠狠的印在他的肩头,巨大沛然的力道,直接将他翻在地,朝着老远处滚了三滚,咕噜之间,就连头盔都掉了下来,头发披散,看起来异常狼狈。 “陛下!”凄然大叫响起,又是铁蛋统领,只是这回他吃过亏后,不敢在离开自己的位置,只能焦急的看着。 【作者题外话】:多谢达叔的打赏,你孜孜不倦的支持,真的让盛宴受之有愧。 第三八二章生死一线 痛,真的很痛。 一股钻心的劲道从肩头涌入,不住的往里面侵袭,和大和尚的一掌似乎内有玄机,竟然打出了一种诡异的效果,朱由校一时之间意识脱离了和身体的联系,只能僵硬在地上,不得动弹。 而他自身的内劲,由于缺乏了意识的统领,无法凝聚抵挡,在和尚的劲道侵袭下,溃不成军。 “陛下!”凄厉的喊叫声传来,似乎是铁蛋的声音,朱由校暗自想着。 随后,便是一股发毛的寒意从心底深处升起,那是生命受到威胁后的本能预警,颤栗的恐惧,让朱由校的汗毛倒立,浑身绷紧,然而,身体还是不得动弹。 “动啊,给我动啊!”朱由校心中呐喊。 危急时刻,还是他身体中紫意一闪,他的意识便能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和联系,他顾不得探究自己忽然能动的原因,直接体内内劲一运,手肘往地面一顿,身体便拖着长长的痕迹,电射而出。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皇帝陛下被打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然而那个身披大红色袈裟的和尚依然不放过,欺身而上,手掌高举,朝着陛下的心窝印去。就在手掌即将落下时,皇帝闭上身上紫光一闪,而后便拖着股焦黑的痕迹,往后滑去。 噗嗤! 大和尚的手印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他的手掌印到了青石板里面。 这宛如梦幻的一幕,看的从头到尾都关注的铁蛋愣神不已,然后,便是极度的后怕,若是陛下被这掌印到,那……. “护驾,护驾!”铁蛋大喊,随后,几个见到皇帝遇险的禁卫军士兵也顾不得三段击阵型,呼啦啦的跑过去,围成人墙,将朱由校给护住。 “结阵,结阵。”铁蛋高喊,同时也以自身,带着阵型朝着朱由校那边收缩而去,这些敌人只是芥藓之痒,保护皇帝才是重中之重,遇袭到现在,我们的禁卫军统领铁蛋同志才隐隐的明白过来。 “可惜了。”见到无数盔甲人讲皇帝给围了起来,同时还是许多杆火枪指过来,大和尚也不敢多呆,身形一闪,发足狂奔,从侧面,闪进了酒楼当中,消失不见,等再次出现时,却是带着十八个古铜色匹夫的和尚,正面强攻禁卫军的阵型。 十八人排成一个古怪的阵型,熟铜大棍在他们手中四处翻飞,混在禁卫军刚刚成型的阵列当中,不断的左冲右突,撕裂口子,让后面的武人冲过来。 而在后排的火枪手见到这个样子,也不敢随便开枪,只能往远处放枪,试图阻截后面的敌人。只是不断开裂到快崩溃的阵型,给不了他们多少安全感,让他们无法安心的输出。 当朱由校被人簇拥着起身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触目惊心的战场,后排还好,前排却被十九个和尚几乎将阵型撕裂,几百名披坚执锐的精锐禁卫军竟然不能阻挡,尤其是做排头兵的大红袈裟和尚,简直不是人,一双肉掌翻飞,禁卫军士兵纷纷被击飞,吐血到底,也不知生死。 这绝对是个高手,而且还是在他之上的高手。 “李捕鱼李陶李屠,你们这三个混蛋怎么还不来!”朱由校气的大骂,看着场中的情况,他即是心疼,又是懊恼,心疼士兵的伤亡,懊恼自己的托大。早知道如此,他就不顾及什么长远考虑,随便栽赃个名义,将黄克缵和崔景荣几人拿下了。 骂过之后,朱由校也冷静下来,此刻事情虽然频发,但从时间上来讲,也不过是才过了十多二十分钟,这个时间,就算他让三人提前埋伏在了城中,也不够赶过来的。 还是得靠自己。 朱由校扫了一眼战场,又发现了一处几乎让他气炸了肺的地方,后面的战场没有这些和尚的攻坚能力,因此禁卫军很快稳住了局面,并靠着火枪的犀利,打的对方节节败退,溃不成军,这个情况下,铁蛋还在那边扔了将近一半的人,简直愚不可及。 “铁蛋你个狗日的,眼睛瞎了,后面不知道一个反冲锋,将他们冲散,然后将火枪手调过来啊。”朱由校又是一句粗口,今天这个时刻,他骂的人比之前十八年都多。 “哦哦!”铁蛋愣愣的道。 “快滚去指挥。”朱由校觉得,今天落到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他选了一个没有临变之计的统领,看看这指挥,一塌糊涂。 铁蛋大局不行,不够镇定,但是有了具体的命令后,他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很快,他便带着结成方阵的士兵一个冲锋出去,将后的敌人冲散,然后衔尾追击,至于已经不需要的上百名火枪手,被派到了朱由校的面前。 “上马!”朱由校从马车中拿出自己的长枪,翻身上马。整个战场此时已经分割成了两段,前面敌人在十九名和尚的先锋下,疯狂的攻击,眼见阵型就要崩溃,后面却是禁卫军大获全胜,将敌人杀散。 宽阔的街道上,无主战马很多,都是刚才禁卫军下马步战遗留的,很容易就搜集到了一百匹马,等到朱由校整好队,铁蛋也杀散了后头的敌人,带着剩下的一百多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也是他们,天天吃肉锻炼,要是换了以往大明那些军队,套着二十斤的钢甲在身上,别做跑了,能正常作战都不错。 “护卫后翼,随朕冲锋。”朱由校冷冷道,披散的头发,让他平添了一份萧瑟。 “是,陛下。”铁蛋紧了紧手中的刀,大声应道。 “冲锋。” 马匹缓缓跑动,前面的火枪手得到了命令,早就散开,十几米的距离,虽然不能让战马彻底跑开来,但是他们面对的也不是精锐军队,这个速度足够了。 没有了火枪的支援,禁卫军的士兵立刻坚持不住,很快就被和尚带着人冲散,整个阵型,从中间彻底撕裂,然后迅速蔓延。 点头的大红袈裟和尚欣喜的想要扑过去,可是耳中传来的却是隆隆的战马践踏声,他的眼帘中,朱由校披头散发的面容和森寒的枪尖逐渐变大。 渐渐逼近的威势,人马合一的力度,让和尚心头恐惧。朱由校猜的没错,这大和尚的确是武功比他高,甚至已经超出了内练的范畴,进军到了传说中的神练,朱由校若不是外罩钢甲,内里软件,挨上那一掌,就算不死也不会好过。 不过,武功搞到这种程度,却不代表着他就能无视军阵的威力,能无视火器的威力。 面对跑起来的骑兵,他有心想要硬抗,但是理智告诉他,快躲,绝对不能抗,不是对手,扛不住。 退,快速的退! 左右两边都是人,不是自己人,就是身着钢甲的禁卫军士兵,而且距离狭小,躲无可躲,只能后退。只是,和尚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后撤几步,就Duang的一声,撞到了一个铜墙铁壁般的身子,尽管他将这个身子撞飞了,但自己的身形却无可避免的阻了阻。 不好,是十八铜人! 他的脑海中刚刚闪过这样的念头,眼前马匹硕大的,喷着白沫粗气的脑袋就出现在他面前。 砰,和尚被撞了个正着,然后是朱由校狠辣的长枪刺击。噗呲,长枪穿过他的左胸,带着和尚往后跑去。 骑在马上,充当着锋矢的箭头,朱由校一脸的冷酷,手中长枪紧握,毫不留情的发动了冲锋,铁蹄翻飞下,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这边来不及躲闪的士兵,通通撞飞碾压过去。 砰,朱由校撞开了一个禁卫军士兵,但他却毫不在意,目光只是紧紧盯着那个大红袈裟的和尚,此人不死,寝食难安。 战马加速,轰隆的冲了过去,一路上挡杀神佛挡杀佛。和尚想要退,却被人挡住了,挡住他的,恰好是他自己带来的那十八个古铜色肤色的和尚。 看到这样子,朱由校笑了。 “死吧!”他狞笑着控制战马直接撞到了和尚,然后长枪狠贯,洞穿了大和尚的左胸,挑着他就往前冲。 随着朱由校的冲锋,敌人疯狂的势头顿时被遏制住,甚至反推回去,后面紧跟着的铁蛋立刻带人将裂开的口子弥补,绞杀遗留下来的敌人,然后迅速的再次布好阵型。 等到朱由校冲破敌阵,回过身来时,前四后三的步兵火枪方阵立刻成型,开始步步为营,层层推进。至于他挑在枪尖上的大和尚,却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杀!” 配合着火枪方阵,朱由校开始绞杀着茫然无措的敌人,这些敌人只有简单的武器,甚至连身皮甲都没有,少了攻坚的大和尚后,如何是禁卫军这些铁皮罐头的对手,火枪不停射击加上骑兵来回几次的切割下,很快就崩溃,四散而逃。 “保卫皇上,保护陛下。” 接二连三的呼喝声从不同的地方响起,和很多电影中总是坏人得逞之后,警察才来一样,朱由校这边将敌人击溃了,事先安排埋伏下的三李才匆匆而来。 “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看着跪在地上一排的三人,朱由校隐隐觉得,自己的蛋蛋很忧伤。 第三八三章一个徐光启,顶两个大学士 京师的中央是一条中轴线贯穿,在正阳门们后面,这条线叫正阳门大街,在永定门后面,这条线叫永定门大街。此时,永定门大街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手执武器的人,四处奔逃,后面,是盔甲鲜明的大明士兵追捕。 不断的,还有士兵冲进两边的酒楼酒家等商铺旅店搜索,时不时的,会爆发出一阵惊呼,不过士兵们并不扰民,只是搜捕逃犯。 很快,在距离战场两百米的一处酒楼二楼,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不过战斗很短,一下就结束了。过去查看下情况后,负责这边的李捕鱼匆匆来报。 “陛下,找到地方首脑了。” 对于三人的姗姗来迟,朱由校只是责罚了几句就轻轻揭过了,他知道,这并不能怪三人,短暂急促的巷战,往往并不能支持到援军的到来。 “走,去看看。” 从御车上下来,朱由校又恢复了一贯英武的样子,得体的明黄便服,看起来十分贴切,将他衬托的挺拔潇洒。令人惊奇的是,他的马车在这次战斗中竟然毫发无损,除了上部还扎着的些羽箭外,里面的小宫女,驾车的马夫,拉车的四匹白色骏马,都好好的。 反倒是执掌依仗的锦衣卫大汉将军,护卫的禁卫军死伤枕籍,伤亡了接近一半人,可谓损失惨重。 朱由校一下车,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水泄不通,看那样子,生怕此时再来个刺客刺杀,那他们真是颜面无存了。 看着三个带兵围在身边,担忧不已的少将,朱由校眉头一皱,登时不悦,“好了,屁大点事,瞧你们紧张的,李捕鱼带着一千人留下,你们两个带着剩下的人马去靖平地方,所有趁机作乱,趁火打劫者,就地格杀勿论。” “是,陛下。”李屠李陶两人干脆的领命而去,剩下的则跟着朱由校护卫安全。 两百米的距离并不远,走一会就到了,酒楼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是善后还没有处理,楼梯上倒伏着几具尸体,仔细一瞧,他们的胸口都有哦几个洞,这是被火枪打死的。这几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十八铜人阵里面的几个,没想到逃走的几个竟然全都折在这里。 踏上楼梯,前面是卫兵开路,朱由校跟在后边,此地局面虽然控制住了,但是他们的动作依然一丝不苟。很快,上了二楼,视野一下开阔,宽大的二楼并没有几桌客人,全都是和这次叛乱政变有关的。 一上来,朱由校就被一个人给吸引住了,这人不是一身龙袍,端庄高坐的番王,也不是两位昂首站立的大学士,更不是被压着跪倒在地,挣扎不休的地方士绅家主。 这个人是个和尚,披着一身镶金边的大红色袈裟,袈裟此刻已经破破烂烂,上面有了好几个洞,尤其是胸口这个,有碗大,不仅如此,和尚袈裟下面的皮肉也缺失了,空洞洞的一个大洞在。 隐约间,朱由校都能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如此重的伤势,这和尚竟然还没有挂掉,这神奇的一幕,登时将朱由校吸引过去,再也挪不开眼睛。 和尚本来是盘膝而坐的,似乎感觉到了朱由校的靠近,在他走过来之后,便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清澈透亮,不含一丝的杂质,非常的平静醇厚,根本没有一点将死之人的样子。 这是个有道高僧,仅仅是看了这双眼睛,朱由校就下了判断。 和尚睁眼,开口问道,“陛下缘何要灭佛。” 朱由校一愣,非常的不解,“朕没有灭佛。” “夺寺庙田产,改立宗人府,管理天下道观寺庙,立档案,钳制天下出家之人,封宗人令、大祭师,宣扬天帝观,驱逐佛家寺庙。陛下虽未明着灭佛,但种种举动,却有灭佛之实。”和尚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灭佛,朱由校恍然,遂笑道,“朕统领天下,为亿万黎庶之主,依强兵,鼎革天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佛教不附,合该当灭。” 一番霸气的话语,听得旁边的士兵们热血不已,这才是他们视之为天神的陛下。就连大和尚也被这番话语吓得一愣一愣的,面皮抽动,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就此圆寂。 平复了下心境,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若王常月、张显庸之流不尾附陛下,陛下当如何?” 当如何?朱由校哈哈大笑,“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如此,老衲明白了。”和尚被皇帝的直白呛得心服口服。解答了心中疑惑后,他再也没有任何遗憾,眼睛缓缓闭上。 随着和尚眼帘闭上,他身上的生机气息迅速斩灭,肉眼可见的衰落下来,当契机彻底归于无的时候,一缕碧油油的火苗从他身下窜出,如同干柴遇烈火,迅速的将和尚吞没。 神奇的是,这碧绿之火竟然只烧和尚的肉身,对其他东西一丝一毫都没有影响,仿佛虚幻一般。 这神奇的一幕,让人看得啧啧称奇,就连朱由校也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过程就够神奇了,但眼前这和尚圆寂的场面,其中的神秘度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 很快,绿火便熄灭,原地只剩下一堆灰白的余烬,余烬之中,有莹莹光泽闪过,那是和尚留下的舍利子。 “有意思,有意思。”看完这一幕,朱由校边笑着走开,看都没看那些舍利子一眼。反倒是后面跟着的李捕鱼,驻足思索了下,便拿着一块绢帕,将这些舍利子给包了起来,揣在怀中。 朱由校大踏步往窗户边走去,路过中间端坐的福王时,只是瞄了一眼对方肥胖的几乎不能动的身躯,便不屑的走开,这让等着来一番王对王交谈的福王气的脸都涨红了。 “由校小儿,安敢如此欺我!” 这次政变没有成功,但一路上的恭敬和未来描摹,却将福王的心气儿给挑了起来,让他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最终登基,但也是一方大人物,虽不能比肩霸业争夺中的失败者,如陈友谅等,但亦是玄武门之李建成、明初之朱高燧一类的人物,哪想到,这小皇帝竟然对他不屑一顾。 “让他闭嘴!”不过,朱由校却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来硬的。后面的李捕鱼也立刻执行,找了块破布,就将福王的嘴给堵住。 对于他来说,福王这种被人拿锅煮了,制成福禄寿宴的货色,还真比不上此刻站在窗户边的这两位——西阁大学士黄克缵,南阁大学士崔景荣。 来到两人一米之外,朱由校止步,看着他们两个,默然不语,两人也洒脱,没有开口咒骂,也没有怨天尤地,只是一如平常的弯腰拱手行礼,“见过陛下。” “嗯。”朱由校点头,斟酌了下词句,才缓缓开口,“两位的是朕普一登基就简拔而起,当时朕对朝臣一个不识,故能得二为辅佐,也是幸事,此后朕对阁臣一直都不薄,权责爵禄,一直不断,若是有难事,二位可对朕名言,何故走到这一步。” 朱由校一番话语气平淡,娓娓道来,虽无多少情感,但却真诚详尽,着实令两位大学士一愣,这种态度,倒是比一上来就以大义责难来的成熟,来的有气度。 陛下也长大了。 两人欣慰一笑,不多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反映也各不相同,崔景荣低头思索,而黄克缵却是开口就答。他从前几天就开始想这个问题,此时早就看清转变历程,心中有了答案。 “从徐光启接任次辅,被陛下委托首辅权责开始吧。”黄克缵的语气非常的平静,这些问题他早就想过很多遍了。 听了这句话,崔景荣也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感慨道,“是啊,陛下,老臣和绍夫都是陛下简拔而起,是最早的一批阁臣,随着陛下处理政务,但当时徐光启在干什么?他知识河南道御史,在天津练兵,还一无所成,凭什么他过来摘桃子,成为次辅,将来还会成为首辅。” 说着说着,崔景荣的语气就激愤起来,远不如已经想的通透的黄克缵平静。 听到这,朱由校明白了,归根到底,还是权势迷人,不忿之下,两人暗地里和徐光启作对,最终和地的反对势力勾结起来,意图阻碍土改,让其失败,最终能拉下徐光启最好。 只是没想到,最后却发展成了这样。 “造化弄人啊!”朱由校只是这样感叹了一句,却没有给两人最想听的解释,为什么要选择徐光启,为什么不是他们两人。 朱由校摇头笑笑,不在说话,转身就走,要怎么解释?难道说朕在历史书上看的,徐光启是这个时代的超级牛人,比孙承宗还要牛的牛人? 与其编个理由,还不如不说的好。 看着皇帝笑而不语的样子,崔景荣心中满腔激愤无处宣泄,最终只得化为一声怒吼,“我不服啊!” 这一幕,全称被羽林军的士兵们看下来,最后传出去,变成了一个个故事版本,而版本的主角,却是整个过程中从未露面的徐光启。 为了他,皇帝不惜逼反了两个大学士。这是今后,民间一个对当今宰辅徐光启的印象。 一个徐光启,顶两个大学士。 第三八四章 拍卖 原三大营驻地,今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十多个高台坐落在大校场上,一排排的维持秩序的军校学生。 这里的条件很简陋,没有桌子,只有一排排简单的椅子,好在,朱由校还没有特别的丧心病狂,安排了人员贩卖的食物和水,各种瓜果小吃都有,当然,这些都是天宫商号的员工。 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能赚一点是一点。 大概上午九点左右的样子,无数人朝着这边涌进来,检验完各地方政府开具的土地凭证后,这些商人地主们才被放进来,然后依照自己的籍贯,分流到了不同的拍卖台子。 整个入场就持续了半个时辰,等到所有人都做好,已经是十点了,按照原来的计划,皇帝是要来的,这些东西当初都在报纸上发过了,是以所有参与的人员都很熟悉,没有争吵喧嚣,慢慢的吃着瓜果点心等着。 九月九日的重阳节,这个时间,京师气温正好,不会热也不会冷,飒飒凉风吹得人很是舒服,虽有阳光,却少了那种炽热的感觉,借着这个机会,大家刚好彼此交流一番。当然,地主们都是一副满怀心机,想要探得对方底线的样子。 而商人们却正好相反,他们相互交流信息,彼此询问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对于大明此时将开未开的商界,机遇是巨大的,就开有没有这个本事吃下去了。 时间慢慢过去,很快就超过了原本规定的,长久的等待,不禁让人有些烦躁,但是众人只敢在心里地嘀咕抱怨两句,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敢说皇帝的不是,想死了不成。 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开了,说是皇帝在来的路上遇袭了,大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三千武人,在半道截杀皇帝。 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很快就被证实是真的了。一时间,群青有些骚动,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在这里傻等下去。 毕竟皇帝若是有个万一,现在这场拍卖会就是个笑话了。 不过很快,便有内府的官员过来安抚,看着大量的**品官给自己解释,众人的慢慢平息下来,不介意在等等。 只是,谣言却漫天飞了起来。 一会说这是郑贵妃没有死心,想要杀死皇帝,一会又成了是福王进京谋反,想要当皇帝,甚至还有的说这是才十来岁的信王策划的,毕竟当今皇帝从小就聪明,保不齐当弟弟也是这样,从小心机深厚。 不过谣言基本没人信,倒是福王谋反那个,相信者众多,因为当场就有消息灵通之人爆料,说福王已经从开封消失了,不知去向。 众说纷纭中,那边朱由校也处理完了善后事宜,带着护卫来到来这里。 “陛下驾到!” 众多尖锐的太监嗓音,一下子盖住了嗡嗡一直持续不听的喧闹声,整个拍卖场瞬间安静下来,红布垫道,皇帝从车架上下来,帷幔华盖罗列,给朱由校遮住太阳,随着他一步步的往中间搭好的台子过去。 “众人行礼!” 太监嗓音再度响起,随后,便是各个角落的内府官员和军校学员传唱下去。一声声的众人行礼,瞬间铺满全场,来回重叠交错,登时营造除了一种肃穆的气氛。 所有人等待着,大气都不敢出,别看很多人在地方有钱,但是如此近距离的解除皇帝是没有过的经历,这样正规的国家大礼气氛也是没有感受过的。 在仪官引导声发出后,他们站了起来,而后噗通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差不齐的呼声响起,如同波浪般,叩拜之声从近到远,一波波的过去,虽不整齐,但却有种宏大的气象,声浪直冲天际,将云彩都给震散了。毕竟不是经常上朝的官员,能有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错了。 “众人平身。” 待到皇帝走到为自己特意搭建的台子上后,仪官便再度发声,命令传遍全场,而后所有人慢慢起身,站立着。 “众人落座。” “谢陛下。” 对答之后,繁琐的礼仪总算是完了。整个过程,朱由校一脸的严肃,庄重,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随意皮赖,他还是能够分清楚场合的。 他的台子是最高的,坐在上面可以饱览整个校场,看着露天而坐的民众,朱由校想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建造一个类似的大剧院、体育场之类的建筑物。 没有这么个东西,以后要召开些面向社会民众活动什么的,都没有地方举办,他以后还想办运动会呢。 “参见陛下。” “贫道见过天帝。” 这时,台子上先到的一些人向他行礼。这么巨大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皇后不方便来,朱由校便邀请了其他人,比如皇后的父亲张国纪,自己的舅舅王升,宗人令王常月,大祭师张显庸。 当然,他的弟弟个三个妹妹也被带出来见世面了。由于他自己要担任诱饵,故而几个小家伙都是自己来的。此刻他们也怯生生的跑过来行礼。 “见过皇兄。” “见过皇帝表哥。” 众口一致的称呼中,冒出个异类,一下子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感觉眼前这个小胖子有点眼熟,想想他的称呼,身份呼之欲出,这是王升的儿子,王国兴。 “哈哈,国兴长这么大了。”看着他朱由校哈哈一笑,比划着道,“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七八死,只有这么高。” “这……”面对皇帝表哥的夸奖,王国兴呐呐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他毕竟才十三四岁,还是个半大小子,面对着天下至高的天子,真的有点发憷。 “陛下赎罪,陛下天威,犬子年幼,怕是答不出来。”见儿子关键时刻掉链子,王升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来,自己答话总比皇帝尴尬强。 “哈哈,没什么都是自家人,坐,都坐下,不要站着。”朱由校笑哈哈招呼一声,让众人坐下,在做的都算的上是朱由校的亲人,加上皇帝亲切和蔼,他们也就放开拘束,自在的坐了下来。 至于王常月和张显庸都是道德高士,是方外之人,对这些东西本就看的透彻,更是不会有任何的不自在了。 “若愚,将筑路计划图都发下去,宣讲一遍,然后就开始吧。”坐稳后,朱由校冲旁边的刘若愚吩咐道。 全国筑路计划是个超大型的活动,自然是有直面上的计划了,对于这次修筑的道路,工部做出的方案,还是延续了当初秦朝的称呼,分为驰道和直道,前者是普通公路,后者是高速公路。 当然,和后世不同,直道的管理更严格,一般是不让人随便通过的,就算要过,也有严格的管理规定。而且,直道的修建并不会分发到地方,让地方协助,而是全部由工部独子修建。 整个大明,经济发展条件不一,有的地方好一些,有的地方差一些,不可能所有地方都修建一样的马路,在确定了一个基本的统一的筑路计划后,工部又根据各方面的意思,对一些身份和府县,添加了一些道路。 于是,便有着些不同份额的计划书。 当然,不是说过了这次之后就不修路了,只是这项工作将会下放到地方巡抚衙门,由当地主持修筑。 “是,陛下。”刘若愚躬身应了一声,便抱着文书往下走去。路过张国纪和王升身边时,也在他们俩身前放了一本。 这让两人惊喜难明,纷纷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本子,他们俩带来的几个子侄辈也是如此,盯着本子看,但却不敢伸手去翻。 若是在家中还无所谓,如此严肃的场合下,朱由校这个皇帝都要讲究礼仪和举止,更不要说他们了。 “都看看吧,这是关于直道的,朕有意让你们参合下,你们俩自己看看,出个什么价位比较合适。”朱由校指了指,让他们自己看。 “是,陛下。”张国纪和王升有些激动的翻开看着。 前者是因为女儿的帮助,而后者则纯粹是感慨,感慨皇帝没有忘了他,有好事还会想着自己这个舅舅。 “两位道长,不知道最近天帝观的发展如何?”借着这个空档,朱由校开始和王常月、张显庸攀谈起来。 说实话,自从敲定了天帝观的一些基本东西后,他就开始忙着处理各种政务,不是改革就是出征,再不就是征服朝鲜,根本没有管过天帝观,只是在需要的时候伸手要人,比如军队中的军医牧师体系,比如朝鲜天帝观的推广等等。 好在两人能力强悍,自己将所有事情都解决了,没有麻烦到他这个皇帝手上,这让朱由校这个喜欢当甩手掌柜的人十分欣喜,不过,起码的职责还是要尽下的,比如问问新流派开展的进度什么的。 “进度不错,大明所有的府县基本都有一座天帝观了,我们两派的整合也很好,人员调动之间,算是基本进入了正规。”王常月笑着说道,这些算是行政事务,归他这个宗人令管。 “只是嘛,这个银钱有些不够了,当初陛下拨下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王常月十分顺畅的伸出手来,讨要银子。 【作者题外话】:先更新一张,下一张还在写,等等。 第二八五章 天地面前,人人平等 大明皇家军事学院,大校场。 这里一片人山人海,围绕着十几个主席台,大量的人喊叫着。 “我出五千两。” “我出一万两。” “一万五千两。” 各种出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而且都是五千五千的往上加,仿佛他们手中的都不是银元了,而是以前如同废纸般的宝钞。 “我出十万两!” 一个惊爆的价格忽然从一个地方蹦了出来,迅速压到一片,让整个江苏拍卖区瞬间寂静下来,所有参与拍卖的人都傻乎乎的看着叫价的人。 此时拍卖的松江府的水泥供应,松江布天下闻名,如今又有了唯一接到过西洋人的上海港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地方发展的潜力,若是能够拿下水泥供应的名额,无疑能抢先一步。 “我出十一万两。”有一个人站起来喊道。 “十一万五千两。”前面喊出十万两的人不肯放弃,继续加价。然后陆续又有其他人加入进来,价格一路走高,很快就突破了二十万两,然后是三十万,最终定格在三十四万五千两的界限上。 这个价格,远远的超出隔壁其他省份的拍卖,只能说,江南的有钱人太多了。 “三十四万五千,还有没有人加价的。”内府的官员兴奋的喊着,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拍卖的就喊出了如此高的价格。 “三十四万五千两,成交!”等待几秒后,见无人在参与抢夺,内府的拍卖官员立刻兴奋的落锤,然后将一张加盖了内府令大印的资格证书颁发给了出价者。 接下来,便是下一个府的拍卖了,虽然没有松江府这么多,但成交价最少的都在十五万以上,平均在二十万左右。 这种拍卖会,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参与,一掷千金的快感,旁人羡慕的眼神,炽烈的气氛,让他们深深的陶醉其中。 看着热闹的场面,朱由校笑的很欣慰,而他和王常月的对话,却截然相反。 “一百万就花没了?”他吝啬的问道。本来朱由校是挺土豪的,但是全国筑路计划一开展,他就发现自己钱还是不够多,三千万两只是初步的预算,后面要多少,谁也不能肯定,这种情况下,他也小气起来,锱铢必较。 “你们道观不是有香火钱么,没有补贴?” “我的陛下啊,这可是在全国铺开道观啊,才花了一百万两已经很节省了,更何况陛下你还要培养会医术的道士,这里面的花销可就大了。”王常月忽然换了张脸,开始叫苦。 “陛下,你这拍卖一个府的水泥供应就二十多万两,只要五个府就够我们天帝观花销了,还请陛下大开方便之门,这也是为了传教事业的便利么。” “老泰山,舅舅,你们开价多少?”朱由校忽然扭头,看向了不相关的张国纪和王升两人。见王常月疑惑,他笑着解释,“他们的开价多少,朕都给你。” 都给我! 王常月登时兴奋的盯着两人,一脸的期盼,那副样子,就差在脸上写到,开高点,开高点。 “嘿嘿!”张国纪和王升两人冲着王常月难看的苦笑了下,心底甚至有些微的埋怨皇帝,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底不住的盘算着,到底出个什么价位合适,既能满足皇帝,又不彰显自己财富。不过,到底还是张国纪人老成精,自从心思扑在了经商赚钱上,对此就灵敏了许多。 他笑着问道,“陛下,这价钱,是如外面那些人一样,当场给付呢,还是能款许一二,等到赚到钱之后在给付。” 嗯?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朱由校好笑的看着自己便宜岳父,对方打的心思他一下就看明白了,这个出价对于朱由校来说,多少都无所谓,反正都给了王常月,和自己就没干系了。 但对于两人来说却不一样,开低了得罪王常月这宗人令,开高了先不说自己能不能给的起,就算给的起,不是摆明的告诉皇帝,自己很有钱么。在皇帝面前炫富,自古都没有好下场。 “朕允许你们之后再付钱,不过初期得给十分之一。”朱由校想了想道,“这钱毕竟是给王道长的,他如今可是等米下锅,不能拖太久的。” “如此……”张国纪沉吟了下,看向了王升,后者给了个大大的笑脸,“一切都听国丈的。”王升有自知之明,让他和皇帝讨价还价他是做不出来的,那这样还不如将主动权让给国丈,自己落个清闲,反正自己是皇帝的舅舅,对方怎么也不可能坑了他。 “那这样,陛下,老夫以为,这价钱当为一百万两银子,老夫和国舅各出五十万两。”张国纪吐出了一个令王常月大大惊喜的数字。 “国丈大人不错,真不错。”他连连称赞道。 朱由校颇有深意的看了自己这便宜岳父一眼,含笑道,“既然是国丈大人自己顶下的价钱,那朕就不反对了,等今天过去,老泰山将十万两给宗人令,之后凭着宗人府的收据到内府去拿技术,然后配合工部开始筑路生产。” “好嘞!”张国纪笑呵呵的应下来,终于拿下了一门生意,而且还是颇为长久的生意。不过,这还不够,想到这,他又看向了王常月,听说这位道长在为陛下培养医生?那肯定手中有很多的药材,或者需要很多的药材,这也是一门长久的生意啊。 “道长,借过一步,我们商量商量交割的事宜。”张国纪笑眯眯的拉着王常月去了旁边亲近,将皇帝让了出来。 “陛下,微臣对原道圣训有些地方不解。”张显庸借机上前一步,请教问题。 “哦,有何不解的地方?”朱由校大奇,这原道圣训就是他和张显庸、王常月三人编篡的天帝观根本经典,如今编篡者竟然还有不懂的地方,这开什么国际玩笑。 “陛下,是这里。”张显庸掏出一本原道圣训,指着一处,低声的问道。若是让人听到,他这个编篡者还有不解的地方,那就要遗臭万年了。 “哦,原来是这里。”看到张显庸指的地方,朱由校恍然大悟,“你要理解这里,就得回归到最初,原道圣训的第一句,这是所有主旨的出发。” 朱由校一一讲解着。 张显庸不明白的地方,都是他亲自定下的,里面很多的内容和含义,他都是直接照搬后世西方的一些哲学观点和马列的观点,将其想通且符合自己要求的地方糅合起来,堆砌在一起。 朱由校本身学问并不深厚,如此堆砌,学习者深究之下,自然会感觉到别扭、不自然的地方。 “好了,都差不多了,朕当时也是灵光一闪,才有这些观点的,里面的道理自然有不通顺的地方,爱卿还要多费费心,研读修改。”大概半个时辰后,朱由校擦擦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 终于糊弄过去了,真不容易啊。 “是,陛下,贫道定然潜心研读,将原道圣训编篡的尽善尽美。”张显庸一副愚公移山,潜心学问的样子,看的朱由校有些担心。 他忍不住出言道,“爱卿着相了,任何教派,其经典根本不可能尽善尽美,我们需要的也不是完美的经典。” “嗯?”张显庸疑惑的抬头,天帝观就是皇帝让他们两个合流传播的,原道圣训也是秉承着皇帝的意思编篡的,如今怎么都不重要了? “呵呵。”朱由校笑笑,眼神眺望远方,“任何宗教,归根到底,都是导人向善的,为何要导人向善,是因为自然是残酷的,生存是残酷的,若是不善,那人人冷漠之下,便是如狼群野兽般弱肉强食,而这样,最终人也只能泯然在世界万千生物当中,而不会如现在这般,为天地之主。” “人性自私,若无纲常伦理孝悌,则无人赡养孤老,久之伦常崩溃,人性贪婪,若无约束,地主定然不顾一切的剥削佃农,久之社会崩灭。人与人之间,乃是官场,任何都讲究利益,赡养父母是,抚养子女是,效忠皇帝是,而宗教,道德,只是给这些源自利益的行为,披上一层外衣罢了。” “一层华丽、温和、能让人接受的外衣。”看着张显庸,朱由校的语气温柔,但言语之间的东西,却是那么的残酷,仿佛将一个人拔了衣服,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一样。 “所以,原道圣训有漏洞,有别扭很正常,这并不影响什么,与其将精力花在这上面,还不如花在人员的培训上面,当他们真正的明白这些明白宗教的使命,才会发自心底的去维护这层外衣,去完善这层外衣,去充当这层外衣。” “真正的教义,天地面前,人人平等就够了!” “天帝面前,人人平等!”张显庸喃喃的念叨着,眼神从迷茫渐渐转为清亮,继而是大彻大悟,随后便是一片宁静。 这宁静,和外面喧嚣的拍卖争夺,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别具风味。 【作者题外话】:姗姗来迟的一张,写的凌乱,别介意。 第三四六章 小会1 遮阳大棚外,是世俗庸碌的金钱交易,遮阳棚内,是谈虚说玄的道德高士,一派清净之气。 正当朱由校和张显庸默默无言时,刘若愚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神情有些难看。 “陛下,李汝华首辅逝世了!”刘若愚低声凑在朱由校耳边说道。 李汝华! 这个名字登时让他回想起了过往的记忆,虽然时间过去不是很久,但对于他来说,却几乎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想起那个默默无闻,努力维持局面的老人,朱由校的心情一时黯然下来,再也没有心思在这里谈天说地,看着大把银子入账了。 “帝国有事,朕先走了,你们慢慢玩。”朱由校说了一句,然后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走了。 在回皇宫的路上,朱由校详细的问了下经过。李汝华自致仕后,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而是不停的让仆人驾着马车,带着他自己到处转悠,先是乡里,而后是府城,最后是省城,省城转悠完了,去附近的行省转转。 在临死之前,李汝华见得最后一个人是刚好到附近改革卫所的孙承宗,两人当时相谈甚欢,但是第二天就传来到了李汝华的死讯。 听着信使点点滴滴的叙述,朱由校不禁有些感慨,生命真是太脆弱了,说没就没了。 当然,朱由校是不知道,李汝华已经比历史上活的久了将近一年,本来他在去年就该致仕了,而后逝世。这个时代,或许是尝到了当首辅的滋味,故而多活了一年。 “让吏部拟定谥号,制定哀荣,一切按照最高标准来。”回到皇宫后,这是朱由校头一个命令。 “呵呵,天启元年的内阁,如今就剩下一个王佐了。”回想了下,朱由校摇头苦笑。 崔景荣、黄克缵图谋造反,被拿下,斩立决;李汝华病死,孙承宗调换岗位,成为了大都督,最初的五个内阁大学士中,就只剩下王佐一个人了。 “多事之秋啊!”朱由校晃着脑袋,摇摇晃晃的往坤宁宫走去,心情不好,他什么都不想做。 第二天,朱由校从张嫣床上醒来时,却已经是中中午了,在他的身边,又是三个香滑的身体交叠着,场面颇为晃眼。 看了眼,朱由校浑身有些酸软的起床,让外面的宫女伺候洗漱穿衣。等到一切忙完时,已经到了差不多一点钟的样子。 大明也是有午睡的习惯,各个衙门、内阁,中午不办公,各自在办公室中休憩一会,等到差不多两点到三点的样子再办公。 再说了,其实中央部门的公务并没有那么的繁多,也就是处理下各地往来的文件而已,如今也就是朱由校改革体制,从上而下压下来的人任务多,故而让整个中枢看起来忙碌异常。 朱由校看了看天色,觉得这个时候召见大臣也不太好,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反正昨天发生的事情够多,先处理其他的也好。 “去瀛台,让许显纯在哪里候着。” “是,陛下。” 于是,皇帝车架缓缓朝着太液湖而去,在宫内,他更细化乘坐马车,不仅快,而是稳当,安全,有了弹簧减震后,现在的马车比以前舒适多了。 到了瀛台后,许显纯却是还未来,朱由校楞了下,旋即想起,对方从宫外到这,距离可比他远多了,而且还是走路过来,也难怪没到。 朱由校笑笑,不以为意,然后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练功服,昨日被他和尚打在肩头,劲力入体,造成了一定的内伤,得好好恢复下。 在凉亭中站好,朱由校摆开拳架子,缓缓开始运劲打拳,动作不快不慢,但却牵动全身肌肉,带动体内劲力,流传周身脏器。 沉浸在拳势当中,朱由校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感觉通体舒泰,浑身出了身大汗,酣畅淋漓之时,才停了下来。 他朝周围一看,发现许显纯已经来了,正在旁边恭敬的等候着着,见皇帝停下动作,他连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你看朕这套拳怎么样?”朱由校笑着问道。 许显纯一愣,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问,但他还是立刻回答,“陛下天资聪颖,武功博大精深,这套拳微臣才疏学浅,看的不太明白。” “哈哈,你呀你呀,这一点上就不如骆思恭了,他就算不明白,也会主动过来拍马屁,而且不会等到朕问,朕一停下来,他就会自个主动过来了。”朱由校哈哈笑着,指着许显纯道。 “………”许显纯一脸懵逼,被皇帝这神展开给弄楞了,这是要我拍马屁呢还是要我拍马屁呢,一时间,他楞在哪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在之前,他从来没有和皇帝单独接触过,如今还是头一回。 “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吧。”朱由校一正容,“昨天截杀朕的人都抓住了吧。” “启禀陛下,全部都抓住了,之后,微臣连夜展开审讯,基本上都摸清了背后的牵扯之人,除了两位大学士外,还有两位侍郎,几名郎中、员外郎,秦良玉将军麾下也有好些人牵扯在其中。” “只要有证据,统统都拿下。”朱由校叹口气,“也不知道这会虫子们没有有都蹦跶出来。” “地方的牵涉到的人呢,还有福王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有那些和尚,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些事情,河南以及开封的地方官府肯定有牵来,都要查清楚,凡是牵涉一人,统统拿下。”朱由校定下了基调。 “主事之人送到京师明正典刑,其余家属,则集中关押到上海港,朕有用。” “是,陛下。” “行了,差不多就这些,你下去办差吧,不要让朕失望。”朱由校挥挥手。 许显纯行礼退下。 随后,整个京师,缇骑四出,或是闯入各部衙门,或是进入酒楼旅店,再或者是直接破门而入,闯入民居,钩锁拿人。 不过对于这些,京师的老百姓却一点都不怕,反而有些人围观着,看的津津有味。老百姓最是敏感,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不用人说,他们都能体会的到。 如今锦衣卫可是和以前不一样,根本不和百姓接触了,就连以前街面有的巡逻都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衣服的警察,这成了如今百姓敬畏的对象。至于锦衣卫,则开始了神秘化。 以前种种凶威传闻,加上后来训练精锐人手的方式传闻,各种隐秘行动,抄家拿人,让这个部门,成为了许多传说中的主角。 京师内缇骑横行,京师外也是如此,条条水泥马路上,一大队一大队的锦衣卫疾驰而出,奔赴各地,在地方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这是继南直隶平叛后,锦衣卫的又一次全国大行动。 借着这次机会,许显纯狠施辣手,再次整顿收拢了一番内部人员,他的手段可比骆思恭狠多了,不仅自己没了性命,甚至就连妻儿老小都不保。在这种血腥手段下,锦衣卫内部甚至一点怨言都没有,有的全都以各种名义牵扯进去了。 对于许显纯的做法,朱由校全都看在眼中,却默认了,锦衣卫是他手中的一把刀,既然是武器,就必须锋利,而且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许显纯的做法不人道,但却是最有效的,也最符合他的利益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朱由校依然在瀛台处理自己的政务。 “去将内府大臣和内阁辅臣传来。”许显纯走后,朱由校又召见了一波大臣。 不一会,十一名大臣急匆匆赶来,他们的衙门都在宫中,距离比锦衣卫近多了。两个衙门的大臣分列左右。 左边是以徐光启为首的五名内阁大学士,右边是以李之藻为首的内府,后面是各个部门的主事人,监察部的周泉,军工部的孙元化,重工部的宋应星,商贸部的汪文言,大明皇家银行的王承恩。 两边一对比,内阁这边登时有些尴尬了,他们人数竟然比内府还要少一个。 “李之藻,昨天的水泥技术拍卖了多少钱。”朱由校当先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陛下,这个数。”李之藻眉飞色舞的举起三根手指。 “多少。”噗的一下,朱由校将口中的茶给吐了出来,三个手指,自然不可能是三百万,只能是三千万两。可是他报纸上宣传的就是三千万两,但是这也只是个说法,到底投入多少,还带看各地的具体情况。 “是三千三百万两。”李之藻补充了一句。 这个数字,不仅朱由校真好,就连旁边的各个大臣都是惊讶万分,一脸的了无生趣,想想大明过往一年四五百万两的收入,再看看如今这个数字,而且这还只是拍到了的人出的钱,没拍到的呢? 想想这个数字,就令人兴奋的战栗起来。 “为何会如此之多?”朱由校皱眉问道,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不太可能是因为他的筑路计划刺激的。大明的商人还真没有那么超前的意识,能看到修路带来的好处,以及水泥技术的广泛应用。 第三四七章小会2 “陛下圣明,之后臣也疑惑的去询问了下,得到了一个传言。”李之藻笑眯眯的说道,他真的十分感谢这个传言,“说陛下这是在挑选合作人,谁接到了这个水泥技术,谁就会得到陛下的首肯,到时候就不会因为土地的事情遭到清算。”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范围却定的太死了,只要献出了土地,来参加拍卖会就算是合格了。”朱由校皱眉,他当初是有这个想法,打着拉拢地主的主意,这个谣言也是他放出去的,只是知道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钱多了,路可以多修一点,有了三千三百万两,内府到时候赚到钱在陆陆续续的补贴些,足够实现全国主要交通路线都是水泥路了。 “陛下英明,当时臣也是这么觉得,很多商人地主没有拍卖的东西,顿时觉得懊悔,有的说不该献出土地,最后还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因此臣就擅自做主,让内府和他们展开了各种合作。” “物料,人工,矿物,布匹,出海贸易的货物,此前汪文言在上海筹集货物,进展却缓慢,如今却都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更详细的洽谈。”李之藻侃侃而谈,将自己做出的工作一一道来。 如此繁杂庞大的工作量,而且还是面向全国各地而来的商人地主,真的很难想象,他们一个晚上就达成了初步的意向。 听到这,朱由校不由仔细的看了看内府六人的脸色,果然,眼眶通红,眼球布满了血丝,眼袋深重,神情也有些萎靡,估计是昨晚通宵工作到现在。 只是,他们的神情却是振奋无比。 “有了合作之后,这些地主商人登时兴奋不已,觉得自己站到了陛下这一边,哈欠!”说道后面,李之藻有些坚持不住,打了个哈欠。 “哈哈。”看到这一幕,朱由校忍不住笑了。 “陛下恕罪,微臣君前失仪了。”李之藻老脸一红。 “爱卿事情办的很好,何罪之有!”朱由校笑笑,不以为意。 “是啊,振之这件事情办的漂亮,天下地主对于土改本就那么几种想法,愿意合作的额都来了,反对的估计都参与到昨天的截杀当中,至于中立的,应该也没多少,大部分还在地方。”徐光启忍不住感慨。 “截杀失败,幕后主事者有锦衣卫抓捕,如今振之这里又拉拢了依附的,如此一来,大局定矣!” “是啊,大局已定!”朱由校也赞同这个说法。 君臣相视一笑,忽然齐齐大笑起来。 能不笑么,如此丰功伟业,天下何人能及,不光是朱由校,就连其他大臣也都纷纷笑容满面,作为这件事情的亲历者和执行者,他们注定也将青史留名,而且还是顶好的名声那种。 就连一直举得压力最大的徐光启,此时也是浑身轻松起来,心头重石落地。 “好了,别高兴太早了,三千多万两银子,一千五百吨,不好转运啊!”朱由校想起这个问题,也有些头痛。 这可不是后世,直接转账就完事的,以此时的道路交通水平,天南地北的银子想要运送起来,非常的困难。而且,这些银子都是普通的银锭,不是现在同行的银元,是不能直接花的,存在地方也没有用。 “是啊,除了少部分运送了银两到京师外,大部分都是在地方,还需要内府派人去收取银两。”李之藻也有些头痛,钱多了有时候也不好办,尤其是在古代。 对于这个问题,众人一时有些沉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办。 “要不,就地花销?反正都是银子,老百姓也接受。”宋应星见众人默默无言,自己提出了个想法。 “不行!”第一个反对的却是内阁那边的毕自严,“如今银元好不容易逐渐流通开来,百姓也接受,渐渐摒弃银两的使用,若是就这样花销出去,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完了。” 在内阁中,他是负责全国财务方面的事情,对于这个尤其敏感。 “嘿嘿!”宋应星讪讪一笑,退了下去。 “陛下,微臣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陛下能不能借军队一用?”看到这,掌管着大明你皇家银行的王承恩倒是有了些主意。 “你说。”朱由校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段时间没见,这曾经的家奴太监,如今却是历练出来了一番气度,也不想刚开始那样,老是奴婢奴婢的自称,有了那么些文人大臣的样子了。 “是这样的,如今内府收入也不差,在各地都有商号,可以让商贸部统计下,在各地有多少银两,交换就是,至于这些银锭,则集中到各省的省府,然后由陛下派出军队押解回来。至于不够的,则从京师调集银两到地方补足,然后在筑路时花销出去。” 王承恩侃侃而谈,颇有刚才李之藻的那副指点江山的样子。 他的一番话,听得众人频频点头,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钱先让地方天宫商号供应,不够再内府补足,这一来一回,就有了大量的时间差,借着这个时间差,三千万两银子中,总是能动用些的。 这是朱由校第一个想到的,而和显然,徐光启也是想到了这点,他又可以向皇帝借银子花销花销了。尽管这三千万两要花出去,但可不是一次都用完,而是批次进行的,趁着这个人时间,稍微挪用下也没啥。 徐光启算盘打得噼啪想,心里想着,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一丝微笑,看起来像个老狐狸。 “承恩,你想要哪只军队?”朱由校问道。 “羽林军。”王承恩毫不犹豫的答道,不过,他许是看皇帝脸色有点严肃,又连忙改口,“细柳军也行,再不行,让秦将军的城防军帮忙也好。” “行了,羽林军就羽林军吧,对了,你怎么不要骠骑军。” “李屠将军杀气太重,性子粗疏,不太适合。” “哈哈。”这番话逗得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在之后,朱由校和十一个中枢大臣们互相商量了下筑路的细节,到底如何干,怎么干,什么时候开始,等等等等。 第二天,报纸就开始铺天盖地的报道起来,全国筑路计划正式开始,在海量的宣传下,地方的百姓们都期盼起来,筑路要人啊,这样在农闲的时候,他们又可以赚到一份工钱了。 【作者题外话】:好吧,今天只有五千字,刚好把我要写的东西都些万了,剩下一千字也不知道赛啥进去,就先这样了,让我喘口气,等下就要上班了,苦! 第三八八章分歧 上海港,庞大的外港码头区,密密麻麻的船只铺满了整个海面。自从在京师找了一波合作者之后,这里货物的筹集就非常的快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就组建了一只庞大的贸易商队。 “菲尔德先生,此去还望多度照顾。”站在码头上,汪文言端着酒杯,为整个船队送行,整个商队,完全是内府一己之力组建的,为的就是打通上路,走上正式的对外贸易交流。 “一定的。”菲尔德笑容满面的回答,他的任务可谓是超额完成,不仅自己带着一条船来到了大明,而且还带着上百艘的商船回去,这大量的货物,足够他赚得盆满钵满。 “一路上就拜托沈将军了,这些货物时陛下在下心血之所在,希望将军多多费心。”转头,汪文言又举起一杯酒,敬了敬沈有容。 “王大人放心,本将军一定会让整个船队完好的抵达马尼拉的。”沈有容拍着胸脯的保证,二十多艘的主力战舰,他有信心保证整个船队的安全。 所谓东海三王战舰千艘,里面大部分都是些小船,甚至比护卫舰还要小的船,这些不足为虑,真正的大舰也不多,再说了他们都是靠跳帮战的,以新式战舰的速度,他们连谨近身的可能都没有。 沈有容现在可是信心满满,他们三人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祝将军一路顺风,扬我大明国威于海外。”上海县令卢象升和海关署长孙传庭也过来凑热闹,端着一杯酒敬了下沈有容。 其实从上海到菲律宾的航路大明并不陌生,之前万历时期一个官员找条船都能过去,如今弄得这么郑重只不过有人在拦截中国出海的船只罢了。 那边,汪文言又端着一杯酒,偷偷摸摸的来到一个角落,停在一群普通水手打扮的人前面,“厂公,在下敬你一杯。” 被众星捧月围绕在中间的人一抬头,露出的赫然是魏忠贤胖乎乎圆溜溜的大脸,他看着汪文言笑了下,“汪大人好眼力,老夫藏在这里都被找到了。” 和王承恩一样,魏忠贤最近也在逐渐改变以往使用的一些称呼,以往他都自称杂家,如今开始自称老夫了。 “公公精气神有别他人,让人望之如夜空下的萤火虫,怎么可能遮盖的住。”汪文言小小恭维了下,“来,汪某敬厂公一杯,祝大人旗开得胜,再建如清江浦一般的奇功。” “哈哈!借汪大人吉言了。”听到对方提起清江浦,魏忠贤忍不住笑的眯起眼睛来,这是他此生最为自傲的一件事情了,不费一兵一卒而平息叛乱,当真有古之谋士的风采。 “干!” “干!” 两人一仰头,酒到杯干。 呜呜呜! 这时,低沉的牛角号声响起,告诉所有人,请立刻上船,舰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一片道别声中,魏忠贤、沈有容、菲尔德纷纷踏上船只,至于当初随着菲尔德一起来的周大为同志,则在孙传庭的劝说诱惑下,留了下来,成为了上海海关的一名公务员。 哦,用大明民间的俗称,叫做经制吏。这等于有了个铁饭碗了。他的工作也很简单,翻译书籍,充当通译,编篡一本讲解现在南洋势力划分的书籍,以及教授大明其他人外国语言。 蓝天白云间,庞大舰队渐渐消失不见。这么巨大的船队出行,消息是瞒不住的,很快,便有人从福建出海,去往澎湖,然后上大琉球(台湾),最后辗转到了琉球国。 此时的琉球国繁华了许多,再无往日渺无人烟的样子,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这些岛屿间穿梭。自从郑芝龙、许心素、颜思齐三人人联合攻打日本后,这里就被他们当做了中心,大部分军力都在这里驻扎。 没办法,澎湖群岛距离大陆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几乎没有战略迂回的地步,上次沈有容的舰队从澎湖路过,将当时身在岛上的郑芝龙给下个半死,幸好对方也是才出港口,没有在泉州港停留,若是对方上了岸,然后应地方官府的请求,剿灭他这个占据大明土地的海盗,那真是有的乐子了。 自那次惊吓之后,郑芝龙便应许心素的邀请,将家搬到了琉球群岛当中的一个岛屿上,也以这里作为自己的根据地。这里岛屿众多,海域广阔,倒也能容得下两个大海盗,何况,他们还正合力攻打日本,这关系,在一起还更好。 至于颜思齐,还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他的大琉球岛上面,积极的吸纳人口,想要将这里打造成自己的传承给子孙的基业。只是,如今大明好久没有灾民了,让他人口都弄不到,最近岛上的发展一直停滞着,没有变化。 琉球王国并不大,主要势力也都是集中在琉球群岛当中最大的冲绳岛上。此刻,岛上最华丽的,是一栋用水泥和瓷砖建造的三层小楼。这是今年刚盖的,据说是大明最流行最奢侈的样式。 在三楼的最大的房间中,许心素、颜思齐、郑芝龙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坐着,这也是他们从大明学过来的,据说内阁开会的时候就是这么弄得,美其名曰圆桌会议。 三个海盗觉得这个样式新鲜,而且三人本就是平等的地位,并不存在谁听谁的,故而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只是三个粗豪、古装的大汉,坐在颇具现代化风格的会议室中,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嘿,听说大明组建了一只商队,最近要路过这边,去往马尼拉,有没有兴趣干他一票。”许心素嘿嘿笑道。 如今三人和日本的攻伐暂时告一段落,当然,不是打不过了,而是他们发现不划算,占到土地根本守不住,伤亡还大,打着打着,手底下的海盗就不愿意干了。毕竟当海盗的不是来开疆拓土,而是为了银子。 再加上日本愿意让三人垄断对日贸易,只从他们手中买中国货,丰厚的利益下,双方就休战了。故而,见到大明有这么一只庞大的商队要从他们的底盘通过,许心素终于忍不住了。 当然,更主要的,驱使他这么做的,还是心底的恐惧,对大明皇帝的恐惧。越是了解的越深,他就越害怕,也越是知道自己当初三番五次烧毁对方船厂的仇有多大。 只是,对于他的这个提议,其他两人并无兴趣。 “不去,听说这次是沈有容护航,那老东西太厉害,打了太吃亏了,而且底下的兄弟们也不想打了,如今和倭人的生意正好,先赚他娘的一笔再说。” 郑芝龙第一个拒绝。他当初分家时本就抢到的家底最多,而且手底下还有一票的宗族兄弟帮助,为人也颇有些豪爽和能力,一直是三人中最强的,故而说起话来丝毫没有顾忌。 “那颜大哥呢,有兴趣么?几百艘的船,上面的人可不少,等打下来,人都给你,货也分你一半。”许心素开出了一个让颜思齐几乎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最近正为大琉球上面的人口发愁,琢磨着是不是上岸劫掠一番,多弄点人来,许心素的这个条件,刚好点中他的死穴。 “我…….”颜思齐刚想打野,却忽然感觉脚背一疼,斜眼一瞄,却发现是郑芝龙踩了他一脚。 “我再考虑考虑。”几乎是瞬间,他就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换成了另一句。 两人同时拒绝,让许心素有些意外,但这种事情又不能强迫,他只好悻悻道,“好吧,你们在想想,想要去了随时找我,我先去侦查侦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说罢,他便离开了这里。 等到许心素走后,颜思齐才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大哥,他许心素合那大明皇帝有解不开的仇,但我们两却没有啊,犯不着去趟这趟浑水。”郑芝龙不慌不忙的解释着。 “你是说……..许心素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制止皇帝到海上来?”颜思齐不笨,立刻反应过来。 “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难道一辈子都呆在海上,有家不得回么?”郑芝龙说着语气便高昂起来,“如今你我都算是得了富贵,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不能会老家让那些人知道,我们这么拼命干什么!” “所以我……”颜思齐张口想解释。 “所以你经营那个岛屿,想要作为立业之基,但是颜大哥,你想过没有,那个岛屿离大陆那么近,以皇帝的性子,会不感兴趣么,只要他动了这个念头,颜大哥,你告诉我,你拿什么抵挡。”郑芝龙严肃的问道。 “我可是见过大明的舰队,比之西洋人不遑多让,而数量上,也远比西洋人要多。咱们现在不惧,但是十日一久,我们肯定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番话让颜思齐默然无语,“那你说怎么办?” 见颜思齐似有所动,郑芝龙喜上眉梢,“我们和皇帝并不私仇,只是当初在黄河做过一场,不过也没弄出多大事情,只要我们拿个投名状去,保证皇帝既往不咎,说不准还要封我们个官当当,毕竟这么多兄弟,不妥善安置也不行。” “投名状?你是说……..”颜思齐看着门外,意有所指。 “没错,只要这样……..”郑芝龙比划了个割喉的动作,“和我经常联系的一个商人最近交接到了京师的一个大拿,和内府有关系,可以代为联络,到时候这人头一给,我们就……” 颜思齐满脸挣扎,最后还是抵不过荣归故里的念头,狠狠一咬牙,点头道,“好,就这么干。” 【作者题外话】:前面章节号错了,抱歉。 第三八九章甘肃将军 “真无聊啊!”朱由校一身便服,在皇宫内四处闲逛着,“没有仗打的日子就是无趣。”他哈欠连天的抱怨着。这些天,他除了和三维后妃啪啪啪外,就无所事事了,快闲死他了。 自九月九日重阳节之后,将修路、出海贸易等事情定了个基调后,他就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可做了。寻常政务有内阁,军事改革由大都督府,繁杂的事情有内府,而他麾下的军队,羽林军和细柳军轮流派出去,到天下各地接引金银回到京师铸币。 本来这是城防军的职责,可惜如今好多省份城防军还未建立,只得辛苦下野战军了。当然,这没有啥,只是有些辛苦参谋部的参谋了,往往一天要拟制多个命令,而且一次命令要三四份,着实辛苦。 不过这也正好锻炼下,将所有军队规范到大都督府的调令下,逐渐正规化。 “若愚,最近有没有什么不稳的消息啊?”朱由校问问跟在旁边的刘若愚,别看他经常帮着起草各种文书圣旨,就以为这是他全部都的工作,那就大错特错了,在私底下,刘若愚掌着一套情报体系。 当然,他这个就没有那么多的权利和行动力了,只是单纯的起到监督作用,在锦衣卫,在东厂,在大都督府,在内府,都有着他的线人,来接些真实的情况。 “不稳倒不至于,只是锦衣卫那边,底下有些怨言,纷纷抱怨指挥使太狠辣了。。”刘若愚思索了下道。 “哦,许显纯那边?”朱由校随口问道,“都说些什么?” “有咒骂许指挥的,有说太累的,事情多了不少,权利却没以前多了,还有说……”刘若愚说道这住口了。 “还有说什么?”朱由校挑挑眉问道。 “说……陛下昏庸的,如此乱改锦衣卫,定然自食恶果。” “呵呵!”朱由校笑笑,沉默下来。 “若愚!”大概一刻钟后,他又突然开口,“上次许显纯送来了一份奏折,说要清洗一部分老人和挂职的人,再补充一批新人进来,是吧?” “是的,陛下,不过陛下暂时搁置了,没有批复。”刘若愚有些心惊肉跳的回答道,不知道皇帝提起这茬干啥。 “去拿过来吧。” “是,陛下。” 刘若愚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很快就捧着几个本子回来了。 “陛下,这本。” 朱由校翻看一看,然后提笔写了个准字。字很大,而且很用力,写完后,他将笔一扔,“若愚,将刚才那些人的名单交给许显纯。” “是,陛下。”刘若愚心底暗叹口气,恐怕又有不少人要掉脑袋了。如今跟了朱由校这么久,他算是对皇帝的脾气有些了解,不怕你偷偷摸摸的拿点弄点,只要不过了线,你办事能力强,能将皇帝的命令执行下去,陛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 但是若是那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尸位素餐的人,他尤其不能容忍,何况还是喜欢到处宣扬的废物,更加不能忍了。 “陛下,这里还有本奏折,是孙大都督那边公送过来的。”为了让皇帝转移注意力,也为了自己性命,刘若愚递了本奏折过去,也只有工作时候,皇帝才是最安全的。 “哦,这倒要好好看看。”朱由校笑着接过来翻看。 天启二年(1622)九月,陕西固原州星殒如雨。平凉、隆德诸县及镇戎、平虏等所,马刚、双峰等堡地震如翻,城垣震塌七千九百余丈,房屋倒塌一万一千八百余间,牲畜压死一万六千余只,压死男女一万二千余口。 开头倒很简单,只是说一场天灾而已,大明这么大,每年都有个地方发生天灾人祸,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奏折怎么是孙承宗送过来的。 他带着疑惑,接着看下去,果然,后面剧情反转了,当时正好是锦衣卫缇骑四出,捉拿钦犯的时候,山西固原刚好也有,就是当日指挥人马半道截杀的汉子,这个将门倒好,直接借着这个天象,起兵造反。 言称这是苍天示警,大明将完。 好吧,以陕西那边的军队,也就边军有点战斗力,但是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万骠骑军的对手呢,当即被赵率教带着人马碾压而过,对方不过坚持了七八天,就被赵率教一刀斩首,剿灭个干干净净。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原本的固原镇总兵,改制后的甘肃城防将军,在此次叛乱中不幸丧生。话说也是这个老将军托大,看到赵率教五十多岁了还带着骑兵冲锋,打的叛军丢盔弃甲的,以为很容易,便也学着带人冲锋。 结果嘛,显而易见,马失前蹄,就此殁于战阵。只是这样一来,就轮到孙承宗头痛了,预定好的城防将军没了,这可怎么办?当初总兵迁调为城防将军可是皇帝定下的,他没有决定权,故无奈之下,只好发文回京,请皇帝定夺。 在后世,宁夏因为民族原因,独立成了一个省,但在大明,却不兴这么划分,陕西过去了就是甘肃,而甘肃也因为蒙古的原因,和后代的形状不一样。 甘肃的形状就像是一个哑铃,而在朱由校改制后,就变成了只有靠近陕西,包括宁夏的这么一坨,在朱由校的设想中,后世的青海、甘肃、宁夏应该是一个省。如今只是因为蒙古未灭,还占据了西部的土地,故而还未成型。 但是,也能看出来这甘肃将军的重要性了。 想到这些,朱由校也不由有些头疼,“真是伤脑筋啊。”之前的固原镇总兵是他好不容挑选出来的,能力不错,性格彪悍,镇得住当地的边民,不然他也不会带着人自己冲锋了。可惜,就这么不小心马革裹尸了。 该选谁呢? 朱由校揉着脑袋,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去吏部,哦不,是参谋部翻一遍这些将军的履历表了。灰多,而且没有句读,看的眼睛疼。 “陛下,大都督的奏折上不就有一位现成的人选么?”见皇帝苦恼的样子,刘若愚笑呵呵的提醒了下,“不然大都督也不会将这赵率教的名字写了好多次。” 是么? 朱由校疑惑的再看了遍奏折,还真是这样,赵率教的名字出现的频率非常的高,而且上面都是他的功劳,好像这场叛乱的没有其他人参与似得。 “孙承宗这个老狐狸,不明说,还来暗的。”解决了一个难题,朱由校心情还是不错的,“行,就赵率教吧,他也是那边土生土长的,对当地情况熟知,之前也是正三品的武职,级别上也不会差这么多。” 思索了下赵率教的条件后,他还真发现,对方的条件非常的好,简直就是按照当地情况量身定做的,最重要的是,朱由校听过赵率教的名字,好像历史上就是孙承宗从辽东带起来的将领。 心中定了注意后,他便提起笔,在赵率教的名字上花了个圈,然后写了个准字,算是批复完了。 “走吧。”将奏折一扔,他继续往前走去。 “陛下,去哪里?”刘若愚慌忙接住后,赶紧跑过来问,皇帝要去的地方,得提前通传啊。 “去……..”朱由校迟疑了下,“去文渊阁吧。” 文渊阁,大明翰林院所在地,此刻他的身边就跟着有翰林院的人,写起居注的郎舍官。当初内阁就是和翰林院一起的,大学士也是翰林院的编制,只是后来内阁逐渐掌权,便渐渐分开。 直到朱由校,内阁彻底独立,成为了大明最高的行政机构,虽然里面的官员还称作大学士,但这只是传统,他们其实已经是宰辅级别了。 而翰林院经过朱由校的这一通改革,算是没落了,本来的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潜规则没了,变成了得皇帝首肯者入阁。 最重要的是,今年殿试之后,没有了所谓的庶吉士的名头,分配给翰林院的也不是状元榜眼之类的高级人才,而是一些排名靠后的。 甚至,很多朱由校看不顺眼的都统统扔了进了翰林院,发挥自己的文化素质,为大明发光发热。 皇帝的态度是最后的绝杀,自那之后,翰林院彻底成了个养老机构,好多老头子天天在里面吵来吵去的,为如何勘定各种经典的句读而破口大骂,甚至动粗,就连抄家伙并肩子上的戏码也不少见。 朱由校也是今天想起那些没有句读的卷宗,从而起了心思去那边看看,话说自从他登基之后,还真没去过文渊阁,从来只是下命令,丢任务过去,却没有踏足过。 当然,更主要的,他还是想看看如今大明律的修订怎么样了,经济想要发展,社会想要改革,法律就得跟上,不然会造成很多的悲剧。 “好嘞。”刘若愚得到准信,仰起头高喊,“摆驾,翰林院!” 而后,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往外面走去。后面跟着的起居注舍郎见此,提笔在纸张上记录下一笔。 “帝好学,日去翰林院数次。” 【作者题外话】:今天两张奉上,六千字。 第三九零章 汉语拼音 文渊阁起初是皇家的藏书之地,这里几经变迁,现实翰林院占据此地,而后内阁兴起,成了内阁办公之所,翰林院搬走,等到朱由校登基,改革官职,内阁地位抬升,文武分治,为了体现这个地位,便将内阁迁到了文华殿,和大都督府所在的武英殿相对而立。 因此,翰林院又回到了文渊阁,毕竟这里藏书丰富,查资料什么的都很方便。此时文渊阁中,收拾出了好几间房子,分别做好几样工作,有编篡神宗实录、光宗实录的,还有奉他命令,修撰大明律的,也有整修经典,句读圣贤的。 当然,也少不了朱由校一直推行的汉语拼音和普通话计划,当然,这里的普通话不是后世的北京话额,而是大明官话。 后世根据全国各各地的汉语言,大致可以分为四种,都是曾经占据过主导地位的汉语发音,分别是华北官话(即北京话,也就是现在的普通话,不过等女真入住中原才会成为主流。)、西南官话、西北官话和江淮宫音。 大明官话就是和后世的江淮宫音差不多,朱元璋就是那一带出声的,这是最为正统的古汉语发音方式了,反而是朱由校当初试图推行他普通话却是汉语胡音,是受到了游牧民族影响的汉语发音。 当发现这点后,朱由校立刻停止了普通话的推广,转而下了个任务给翰林院,制定汉语拼音。他放弃了自己熟悉的拉丁字母拼音,而是让他们自由制定。 整个文渊阁此时都沉浸在了忙碌的翻书声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闲聊,他们都清楚自己手中的工作的重要性。 当然,除了给先贤句读注释的房间,那里经常争吵,为了不同的解释吵闹不休,不过最近也少了,该争的都争的差不多了。 “陛下驾到。” 一声尖锐的太监嗓音,瞬间打破了文渊阁宁静的氛围。 “臣等参见陛下。”朱由校进来,诸位翰林院官员纷纷行礼。这里都是文学侍读之士,大都有股清高孤傲之气,就算之前没有,来这里之后也会沾染上,因此,尽管是面见圣驾,但因为并不是正式场合,故而他们也只是拱手行礼即可,而没有大礼参拜。 朱由校见了也只是笑笑,没有放在心上。他还不至于小气到这个程度,何况明朝君臣的关系远没有辫子戏中那么上下分明,跪来跪去的,真有这种程度的,也只是文武之间罢了。 环视一周后,朱由校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冲着人群中说,“冯从吾,别躲了,朕都看到你了,还有刘宗周,汪应蛟,你们俩也是。” “微臣参见陛下。”三人再度施了一礼。起身后,他们看向皇帝的眼光有些尴尬和躲闪,没办法,谁叫他们在报纸上抨击过皇帝呢,此时见到正主,岂能不藏起来。 “行了行了,瞧你们吓的,朕可不是来秋后算账的,而是来视察工作的。”尽管三人没有明说,但朱由校还是安抚了下,让他们放下心来。 “朕安排的事情你们都办的怎么样了?”朱由校看着三人问道。他们都是大学问家,恰好领衔语音、句读注释、律法分解三项任务。 听到此问,三人表情各有不同,冯从吾面有喜色,一副这种事情小意思,难不倒我的样子;而刘宗周则是犹豫了下,继而一脸的坚定,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至于最后的汪应蛟,则是面有难色,感觉皇帝给他的时间完全不够的样子。 “陛下,这是我们制定的汉语拼音。”冯从吾献宝似的将一本小册子拿出来。 “你倒是挺快的啊!”朱由校笑了下,接过来一看,结果表情登时变得跟见了鬼一样。 无他,因为呈现在他面前的,恰恰是二十六个拉丁字母组成的汉语拼音,每个拼音后面,冯从吾还用几个汉字标注了下读音。 看到这,朱由校真的想问一句,您老也是穿越过来的,能问下火影大结局了没有。好歹,他也知道再发生穿越这种事情不太可能,总算是将这种欲望给忍住了。 而后,他便仔细翻看了下,登时发现了和后世不一样的地方,虽然都是拉丁字母标注的,但是有些读音却不准,而且很多的都是没有的。 “陛下,这方法其实不是我们想出来的,而是一个叫利玛窦的人留下的,他曾经听满京城的请教汉语,是以臣也看过他这种学习方法,这次陛下一说,臣就想起来了。”冯从吾倒也实诚,并不居功,将事情的原本道了出来。 “将利玛窦留下的著作拿过来后,发现这种方法已经比较完善了,只需要小小的改动下就能使用。” 听完冯从吾的诉说,朱由校只觉得世事是如此的神奇,没想到绕了一圈后,标准又回到了原点。 他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利玛窦的贡献很大,他的遗留下来的大量著作中,用这种拼音的方式,记载下来了大量的大明时期的汉语读音,这才让后世人知道,满清鞑子入住中原对文明的影响有多大。 简直是方方面面,影响深远,流毒千年。 “很好,爱卿将这些读音整理好,都标注清楚,献上来,朕有大用。”朱由校非常的满意,有了汉语拼音,识字将会变得更加容易,尤其是对汉文化的传播,极其有利,“冯从吾有大功于社稷,赐翰林院士身份。” 这是朱由校定下后两院院士后,颁发的第一个翰林院士,其品阶等同于正一品,是九品勋阶中最高的,虽然不发俸禄,但地位想当超然,见到任何大佬都是平起平坐。 “臣领旨谢恩!”冯从吾满脸喜色的跪下扣头,如今翰林院掌院还未定下了,如今自己有了这个院士的名头,在争夺掌院的时候,无疑非常有利。 “平身吧,爱卿多做一些事情就是对朕最好的报答了。”朱由校笑呵呵的说道。冯从吾的功劳的确大,但这其实不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而是直接拿的别人的,自己最多就是改了改,使之跟加符合大明人的使用,从这个角度来说,这赏赐就有些重了,不过朱由校却不在意,他这么做,更重要的是千金市马骨。 文人的尿性一贯如此,钱谦益都能嫌水太凉而不敢自杀,转过头侍奉鞑子主人,更不要说抛弃原有的一些立场,充当御用文人了。 如今通过三个机构的分化,皇帝有钱有人,干任何事都不用通过内阁,但依然对内阁信重,这里面的关卡,只要有几分眼力的都能看的清楚,如今皇帝权威大涨,势力独大,还不赶快投靠拖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冯从吾之前就托人呈递他的姓名,试图夺些位置,但可惜他东林党身份太重,被皇帝刷了下来,当知道皇帝有这个任务时,他头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利玛窦的这个拼音学习法,而后,立刻便自告奋勇,接下来这个任务。 果不其然,这利玛窦留下的汉语拼音就成了他的进身之阶,如今虽然官职没有上去,但这院士虚职的品阶上去了,也是不错的。起码身份地位可以和正二品的部堂大臣平起平坐了。 “臣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再次恭维了一句,冯从吾从地上起来。 “刘爱卿,不知道这句读之事,进行的如何了,四书五经勘定的如何了?”朱由校又转过头去看向刘宗周。 “陛下,这是老臣成果。”刘宗周有些闷闷的也递过来一本书。见皇帝接过去后,他便有些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冯从吾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遗憾的摇头叹息,显然,他是知道那本书里写的是什么。 朱由校起初看了下,的确是被惊了下。这书非常的感觉,各种标点符号用的也很到位,看起来就和后世买的一模一样,除了一个繁体字,一个简体字外,并无多大差别。 然后,里面的内容却让他险些没气出病来,尼玛,说好的重新选定注释呢?说好的按照我的要求来解读的呢?一个都没有,整个内容,就是原版的朱熹集注,一点都没变,不过是用标点符号句读了下。 “刘宗周,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朱由校厉声喝道,一字一顿的,仿佛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然而刘宗周不怕,一昂脖子,倔强的说道,“老臣以为这已经很完备了,也是最正确的,大明科举用了两百年,断无错漏之处。” “呵呵,很好,非常好!”朱由校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一发火,一乱来,就让刘宗周得逞了。 “汪应蛟,你呢,你不要告诉朕大明律也很完毕,一字不用改,直接呈上来。”朱由校错开视线,看向了最后一个的汪应蛟。 “启禀陛下,大明律卷轶浩繁,内容驳杂,各方面都有,拆分工作十分困难。”汪应蛟低头,不敢看向皇帝。 “你是说,你一点工作都没有做在,这半年都荒废了?”朱由校声音提高了八度,瞪大着眼睛看向对方。 “不是不是!”汪应蛟连连摆手,“微臣还是做了些的,从大明律中拆分出来刑法的一部分。” 【作者题外话】:二笔了,院士应该是正一品的,写的时候糊涂了。 第三九一章 生祠 “呈上来给朕看看。”听到有些成果,朱由校的气小了些。 “陛下请过目。”汪应蛟同样呈上来一本手抄书。 “嗯!”朱由校点点头,接过来翻看细看。然而,这一看,却让他肺都快气炸了。 “汪应蛟,这就是你编篡的刑法。”朱由校抬起头,凶狠的瞪着他,书卷被他举起来,差点指到了对方鼻子上,“看看你开篇的第一条,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官员伤人不罚,主家杀奴仆赔钱了事。” 看着怒气冲冲的皇帝,汪应蛟瞬间懵了,他不明所以的道,“陛下,这……大明律上面就是这么写的啊!” 听到他辩解,朱由校更气了,胸都被堵的有点疼,“你家大明律是这么写的!”他手一举,直接将那书卷砸在了对方的头上。 哗啦! 书脊上的线头松开,松散的纸张如同雪花一样,洒满了汪应蛟一身,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狼狈。 “让你重新编篡律法,你就给朕擅自增加删改,连唐时的法律都被你拉进来了,那你怎么不按照大诰来该呢!”朱由校怒吼连连,逼人的气势,吓得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大诰两个字一出,依然让所有官员都脸色巨变。 提起大诰,就不得不提起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了。这是他编写的一本刑典,上面记录了许多贪官污吏的案件,处罚的都非常残酷,他颁布天下,作为处罚的范本,希望全天下人都遵守。 不过,在朱元璋死后,大诰就被人抛之脑后,无人问津。然而,它的赫赫凶名,饶是过去了如此久,依然在官员间传播,此时被皇帝提起,一股寒气不禁从他们脚底涌上心头。 皇帝莫不成真要重新启用大诰吧! 这个想法不禁从他们心底冒出来,若是其他皇帝,他们或许不会这样想,但当今天子,号称圣皇,和太祖非常的像,一向都以百姓为重,说不准真的有可能学习太祖,重新捡起大诰,修撰修撰拿来用。 若是当今圣上还未改革,文官还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这样的事情,他们能和万历争国本,而且最后还赢了,由此可见文官集团的力量。他们各自十分分成派系,但对待皇帝这一点上,是相当的一致。 那就是限制皇权。 若是大明没有被消灭,安稳的发展下去,要么皇帝压倒文官,走向如清朝一张,走向集权巅峰,要么就是被文官彻底压制住,完成虚君,官僚掌握一切。 在原本的历史上,满清入住中原打断了这一进程,而在现在这个节点,则是朱由校的官制改革覆灭了这些。他以八百羽林军起家,逐渐强大自己能够掌控的军力,效仿历史上的满清,以武力为后盾,从文官手中夺取权利。 面对这一经过历史验证,蛮横有效的方法,文官集团登时抓瞎了,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皇帝动作,分化瓦解。孙承宗的和徐光启的鼎力支持,冯从吾的改换门面就是典型的例子。 此时此刻,刚刚消灭了一场叛乱之后,朱由校大势已成,他的任何决定,不是一些文官反对所能阻止的。 因而,当皇帝提起大诰后,在场所有官员的心都悬起来了,生怕一怒之下,皇帝真的做出这个决定。要知道皇帝金口玉言,哪怕是生气之下做出的决定,为了面子他们也会推行下去的。 “这个汪潜夫,不好好按着皇帝的意思编篡律法,东拉西扯的干什么!”绝大多数官员在心底暗骂着。 “赶快向皇帝认错,道个歉,要是真的祭出大诰这个杀器,你就等着吧。” 汪应蛟从无数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中读出来这样的意思,满是逼迫的视线,让他欲哭无泪,当初这样写明明都是大家商量的意思,我只是个执笔的啊,怎么到了现在成了我一个人的锅了! 现在翰林院中,大都是被皇帝发配的一些文官,他们学问不错,但对皇帝却充满了怨气,当时领到这个任务,便有争执,有的想要制定一部倾向官僚的律法,有的想要按照皇帝的意思,以民为本。 双方争执不休,日日讨论,然而随着希望按照皇帝意思编篡的官员不停的被调派出去,委以重任,剩下的都是心怀不满的,如此情况下编篡的刑法可想而知,会糟糕到什么样子。 前面,是盛怒的皇帝,后面是无数逼视的目光,无奈之下,汪应蛟只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声疾呼,“陛下,臣有罪,臣有罪,臣不应该枉顾圣意,肆意妄为,臣罪该万死。” 砰砰砰! 而后,是一连串的磕头,很快汪应蛟的额头就殷红一片,血都出来了。为了今后还可能存在的前途,他也是拼了。 朱由校也是大风大浪过来的,汪应蛟的动作人,让他稍微清醒了下,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律法不是一个人编篡的,最终能编成这样,然后呈上来,一定是经过很多人过目的,这里面还有被人的手尾。 “哼,一丘之貉。”朱由校冷哼一声,森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翰林官员,所有人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律法,乃朕之金口玉言,其文字,乃是圣意,广而告之,便是将朕的话传达给民众。原道圣训有言,朕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如朕,故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冰冷的话语,如同寒风吹过,瞬间让所有人冰寒彻骨。 原道圣训上面开篇第一句,是陛下面前,人人平等。而这个陛下所指,乃是昊天上帝,这个汉族第一正神。而如今朱由校当面以朕自称,篡改了这句话,着不蒂于当面承认了坊间的谣言。 承认自己就是昊天上帝转世,乃是神灵降世。但虽如此,朱由校却还是活人。 一番话出,在场众人赫然变色,这是朱由校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天帝观祭拜的就是自己,人还在世,香火却盛,这是生祠啊! 此闻所未闻之事,怎能不让人变色呢!就连一直跟在皇帝身后,坚定的皇帝派系的刘若愚,此时也不禁冷汗淋淋,心神慌乱。 好嘛,九千岁没搞出来的生祠,硬生生的被朱由校以另一个方式给实现了,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幽默,而这一点,又成了后世明圣祖黑的反击之处。 至于后面的,皇帝面前,人人平等,继而等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里面的逻辑很简单,但带来的后果却很严重。 要说在皇帝面前,人人平等,大家还都能接收,毕竟从名义上来说,皇帝的地位至高无上,对任何人都是生杀夺予,予取予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人人平等。 但是,通过法律是皇帝话语、语言,继而等同于法律和皇帝有一样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样的权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就让所有文官都无法接受了。 他们自诩是孔子门徒,向往的是春秋决狱,称赞的是半部论语治天下,怎么能除了皇帝之外,再在头上立一尊名叫律法的大神呢? 人人平等这句话带给人的联系非常的明显,既能表明所有人享受的权利一样,受到的约束也是一样,应该缴纳的赋税,哦,这个已经一样了,大家都没有农业税了,只是,以后还有什么税,谁知道呢。 想想今后要和那群泥腿子一起,享受同等的待遇,所有的翰林官员登时如同吞了苍蝇般,心头异常的难受。 我是大老爷,我是文官,我就要享受特权,这种思潮在此时的翰林院非常的盛行,不然也不会写出如此令朱由校气愤的刑法,而此刻,人人平等带来的严重后果,让他们比常人更加的难受。 “陛下万万不可,此乃背弃伦常,为天下所不容!”当场就有人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反对?”朱由校看着说话的官员,冷笑连连,通过一连串的事情,他算是发现,这些酸臭的文人不打不知道长进,就像一辈子坐在几乎快腐朽的文章上,享受一辈子,不仅自己要享受,自己的后代也要享受。 可笑。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朱由校硬邦邦的话语直接宣判了对方的死刑,“左右,给朕拿下此人,交由锦衣卫好好查查!” “是!”随行保护的士兵立刻应声出列,直接将那名官员拖了下去。 “陛下饶命!”老远,传来那官员呼喊的声音。对付这些大明的官员,还是老手段有用,关门,放锦衣卫! “现在还有谁反对?”朱由校再次冷笑着问道。 现场沉默一片,有了前车之鉴,无人敢在此时跳出来。 “很好。”朱由校满意的笑了笑,这里的人虽然是少数,但却代表了天下一种观点,而这种观点,是必须要消灭的,这些大老爷们厌恶的,他是一定要推行下去。 尽管此时还是古老的朝代,但有些东西还是能够推行下去的,有官压在人民头上就够了,地主士绅文人大老爷什么的还是算了。 “冯从吾!” “臣在。” “自今日起,你为翰林掌院,正二品,定天下文道正统,修撰大明律法。” “臣遵旨!” 第三九二章 火热的冬天 寒风呼啸着,从汉城的天空刮过,雪花飘飘洒洒的,从天而降,铺满了所有的街道,屋檐下,一串串的冰溜子晶莹剔透,挂在上面,煞是可爱。 朝鲜总督府中,崔鸣吉正围着个火炉烤着火,朝鲜的冬天一点都不比北京来的差,这个时节,他都不敢出门。 火炉旁边,摆着个小案几,上面放着些食水,还有一叠报纸。这是他现在空闲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看报纸。 前段时间太忙,各种政务让他脚不沾地,如今大雪封路,什么也干不了,正好闲下来,看看报纸,也好了解下大明如今的政局变幻。 自从明皇走后,朝鲜还算平静,就算偶尔有些小的骚乱,身为朝鲜将军的李兴立也能够解决。从北京派来的那些知府县令等官员还算好用,虽然对他有些冷漠,但是吩咐下去的事情办的都很好,让他省了很多的精力。 也正是如此,朝鲜内附后的第一个冬天还算平静,能和平的迎接新年。 《圣皇陛下半道被截杀,疑似腐朽地主阶级的反扑。》 《水泥技术拍卖圆满成功,收获三千三百万两,将全部投入到筑路当中。》 《圣皇心系民生,将追加两千万两银元投入到修路中。》 《全国筑路计划正式开启,工部官员奔赴各地。》 《上海县令卢象升表示,上海县将会最先完成筑路。》 《生祠——焉有祭祀活人之理!》 《皇帝面前,人人平等;法律面前,亦人人平等。》 《法律,帝皇之话语,等同于皇帝之命。》 《汉语拼音——西洋教士的馈赠!》 一连串惊悚的标题,看的崔鸣吉热血沸腾,恨不得自己亲身参与其中。这是大明,这是天下之中,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 从这一连串的报道中,崔鸣吉以自己的智慧,看出了一些东西,大明内部的争权夺利渐渐放缓,皇帝渐渐占据上风,从内阁逐步推行的一些政策上,有着非常鲜明的天启的个人色彩就能看的出来。 “真的好像现在就参与其中啊!”从那一段段文字中,他感受到了一种变革的力量,让他无限神往。 “总督大人,李将军求见。”正当崔鸣吉无限遐想时,李兴立过来了。 “让他进来。”他放下报纸,正了正脸色。这是他的班底,他还想带到大明的政局当中去,因此要时时联络,维持关系。 “总督大人。”李兴立过来,行了个军礼。虽然他没有经受过正轨的军事训练,但是依然在努力的模仿着皇帝麾下将军的做派。 “嗯。”崔鸣吉坦然受了一礼,对方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有他的提携和指点,不然李兴立就和其他的朝鲜势力党派一样,要么被杀,要么被囚,要么就是解甲归田,做个富家翁。 “怎么样,最近整个朝鲜还安稳吧。” “都听安稳的,随着城防军在给个县城安营扎寨,驻扎下来,地方上的变乱就少了,那些不甘心的地主基本上都被绞杀干净了。”李兴立淡漠的说道,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自己人对付其自己人来,更加的厉害,就如同满清入关时的绿营,日本侵华的日伪军等。 “那就好,维持地方稳定,就是我们最好的政绩了。”崔鸣吉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地方稳定只是将军的功绩,巡抚乃至总督的功绩,便是该地区的发展,如今朝鲜最大的发展就是汉化,彻底的汉化。 禁止朝鲜语的使用,禁止朝鲜文字的使用,全部将大明官话,全部使用汉字,这就是如今崔鸣吉最大的事情,也是皇帝临走时交代的。 “总督大人。”李兴立有些迟疑的说道,“前日大都督府的总参发来一封通知,让我去京师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接受培训,你看……..” “是你一个人么?”崔鸣吉问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他一清二楚,无非就怕是个陷阱之类的。 “不是,还有好多军官,整个朝鲜城防中,上尉和所有的校级军官都要去。”李兴立老实道。 “那你怕个屁啊!”听到这,崔鸣吉真是有些无奈,这种政治敏感度,在大明混真是不够,这么多人都要去,怎么可能是陷阱呢,真要收拾你,皇帝也不会等到现在啊。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第一条是什么?”崔鸣吉继续问。 “一切行动听指挥!”李兴立立刻答道,这个中央野战军的精髓他还是记得非常牢的。 “那不就对了,现在总参的调令下来了,你执行就是啊,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皇帝真要收拾你,你也躲不了,还不如坦然面的。”崔鸣吉一通解释,他也是生怕这粗鄙武夫一时想不开,然后直接拒绝了总参的命令。 在朱由校规定的军纪当中,拒绝总参的调令,视同谋反。 “倒也是哦!”听完崔鸣吉的解释后,李兴立想想,还真是这个理。 “行,那我年后就赴京了。” “去吧,希望满载而归。” 让我们把视线从已经恢复平静的朝鲜收回,往西边拉,回到大明的土地上。 自从九月份之后,整个大明开始了躁动。 以往,此时已经是秋收之后,进入冬天,老百姓难得的空闲时间,他们纷纷窝在家中过冬,勤快点的为田地积肥,要不就是去做些能赚钱的活计,而在这个时候,也一般是徭役的征发时间,百姓闲的无事,正好出处力气。 以现代的目光来看,大明百姓冬天无疑是悠闲的,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不是他们不愿意做事,而是没有事做。往常也许要应付徭役,但如今全部取消后,却都是闲着无事了。 但是今年这个冬天不同了,工部大大小小的官员奔赴各省,带着图纸,带着银两,带着水泥技术,开始了浩大的工程。 无数农闲的农民被雇佣起来,无数粮食被采购,更有大量的粮食从海外运送进来,供给筑路的消耗。 每个行省的三级官府,全部动员起来,府衙调配人力,都察院监督财务,一旦发现有贪腐行为,立刻展开调查。如今的都察院升官只有一个标准,那即是查处官员的多少,这是现如今最重要的指标。 百姓欢呼有个好的赚钱取出,得到配额的士绅也是欢欣鼓舞,雇佣工人,建设水泥厂,然后大量的供应过去,除此之外,挖沙,采石,铺路,都是需要大量的人力,带动了一大片的经济。 以北阁大学士王佐为首的巡视组,则开始出京,到各省巡查,随行的,还有都察院的副手,右都御史,只要发现任何涉及筑路的贪污腐败行为,立刻拿下查办,绝不手软。 锦衣卫也是缇骑四出,或查官员,或查民间,各种源源不绝的信息送往京师,让朱由校清晰详尽的掌握地方情报,及时作出各种政策的调整。 整个大明,这个冬天是火热的。 乾清宫的暖阁中,朱由校正懒洋洋的半躺着,他的对面,是名义上的次辅,实际上的首辅徐光启。 首辅大人正在向皇帝汇报着工作。 “陛下,如今筑路开展良好,各个地方官都很用心,吏部的考功司也组成了巡视组,到各省巡查考核,一边查看今年各项工作的开展,一边巡查筑路工作的进展。”徐光启低头,然后念了些送回来的奏折,上面记录了各个地方的情况。 “考功司!”朱由校嘴中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这也是他刚刚发现的一个机构,是吏部的下属,负责的就是政绩的考核,如今随着吏部下层机构的扩建,蔓延到了整个大明。而显然,内阁利用这个机构,扩大其职责范围,加强了对地方的威慑。 毕竟,反腐倡廉是都察院廉政署的事,那吏部就只能从政绩方面甚至是道德放来着手了。 听着徐光启念着考功司各种事迹,送回到吏部的各种报告,朱由校似笑非笑的说,“爱卿真是高明的手段啊,不声不响的弄出了一个考功司来!” “啊!”徐光启明显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狡猾的一笑,“老臣这只是遵照陛下的旨意罢了,陛下一年一度的考核老臣以为太麻烦。官员广步天下就是做事的,天天有事做,就应该天天考核,若是连事都做不好,那还要的干什么。” “哈哈。”朱由校一笑,问道,“那这些降职,罚俸,三年不准晋升,甚至革职,三代不准科举的出发措施又是作何解?” “陛下,这不是您规定的惩处措施么,办事不力者您都是这样处罚的。”徐光启眨眨眼,一脸糊涂。 “徐光启啊徐光启,够狡猾!”朱由校开心的大笑起来。 “呵呵。”徐光启跟着笑。但他此刻心里还是非常紧张的,不知道皇帝对他这个巧妙建设起来的部门如何处置,毕竟他说的再符合规矩,但只要皇帝不喜欢,那么一切休谈。 “如此一来,吏部权责是否会太大。”忽然,朱由校收敛笑容,正色问道。 “戏肉来了。”徐光启暗道一声,打点起精神,仔细应付,“陛下,吏部本身就负责官员的考核升迁,评价标准本身就是各级官员的政绩,如今只是将这个功能扩大了些,延展到了日常工作当中,虽然权利会大些,但并不会影响太多。” “如此…..”朱由校沉吟下,“且先试用看看。” “多谢陛下!”徐光启大喜。 【作者题外话】:实在不好意思,昨天太累,写的有些快,将院士写成二品了,已经改了,是正一品。 第三九三章 威逼天下 “行了,继续说说今年的工作吧。”朱由校打断道,除了一些偏远些的行省,大部分考察政绩的已经回来了,情况也都统计出来。 “是,陛下。”徐光启点头,然后在一堆文件中,抽出了一张纸来,这是商税征收的统计。 原本大明有两个直隶和十三个布政使司,分别是:京师(北直隶)、南京(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江西、湖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 如今北直隶改成了河北省,京师成为直隶州,归内阁直辖,天津也是如此。而后,南直隶划分为两个行省,加上原先的十三个布政使司改来的行省,总共一十八个行政区划。 “今年商税,十八个省、直隶州,总共七百七十五万两白银!”这个数字让徐光启愣了下,他也是刚刚看到的。不过,随即他就面露苦色,“这其中,有五百万两是内府下面的各个公司缴纳的”。 换而言之,整个大明天下,只缴纳了两百七十五万两白银的税收。 明朝很多征收都是实物征收,大部分都留在了地方使用,剩下的才运载到京师,也就是很多书中所说的,中央一年四五百万两的收入。 而如今,今年虽然刚刚开展收取商税,但所有收入,却只比过去多了两三百万两,而内阁需要支出的,却是过去的几倍。 各地残存的卫所先不用管他,到时候有遣散费。先说说人员的俸禄,皇帝虽然取消了南京的留都的地位,随之南京六部也裁撤,官员分散到各地,但是,皇权下乡,治权分化,又增添了一大批的官员。 如今笼统的算下,整个大明,从九品到一品,加上新近编制大增的经制吏,如今差不多有十万左右了。如今最少的经制吏都要十两银子的收入。 全部合计下来,以最低的十两俸禄来算,所有的官员加起来,起码一千两百万两银子的,更不要说,有品级的官员更多溢出来的俸禄。这些算下来,起码还要再加两百万两。 还有其他的一些办公费用,例如驿马院的投入,海关的建设,纸张笔墨的消耗,这些还要一百万两,而这还是没有其他更多的之处的时候。这样的收入,政府根本干不了任何事情。 比如常平仓的粮食购入,比如收购一些商品,平抑物价等等。好在,军费不用内阁支出,不然更是财政赤字严重。 当徐光启絮絮叨叨的将这些东西一一道来时,朱由校整个人都震惊了,“也就是说,这些税收全部收上来,还不够给底下那些关于发俸禄的!!!” “是的,陛下!”徐光启木然的点头,各地的财政报表送上来,里面开支的汇总,就是目前的情况了。 “那他们发俸禄是怎么发的,难道干饿着?”朱由校实在是想不明白,下头那些官员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发一半,剩下的线欠着,这样勉强支应下来。”徐光启翻了翻报表,答道。 “一半,那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朱由校定下的薪资,一半虽然也比之前高,但是灰色收入却开始卡的很严了,这是都察院首要查核的重点,何况,现在没有了农业税,他们想要腐败也没地方去,最多也就是白吃白喝,而这还得防着商户去都察院告。 “是没什么区别,所以老臣这考功司就查到了很多官员,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降职、革职的。陛下不信可以去问问左都御史孙居相,他哪里估计有很多这样的记录。”徐光启苦笑着解释。 “去把孙居相叫过来。”朱由校对侍奉作用的刘若愚吩咐道。 很快,在太监的传召下,孙居相匆匆入宫,他的手中也捧着一大叠的卷宗。 “微臣参见陛下!”孙居相匆匆行礼。 “爱卿平身。”朱由校一颔首,示意对方起来,然后问道,“爱卿,说说今年都察院的工作,尤其是廉政署方面,对官员的查办情况。” “哦,好的。”孙居相明白后,开始哗啦啦的翻统计报表。这个方法还是朱由校传授下去的,将情况汇总,然后制成表格,以数字表示,有了阿拉伯数字后,这些都很方便。 “找到了。”他抽出一张纸来,然后开始念。 “天启二年,共查处官吏一千零四十三名,其中越权七十三,上任十三,通奸四十八……”孙居相一项项年过来,听得朱由校都有些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直接说贪污受贿有多少吧。” “额…..好的。”孙居相一愣,立刻目光下移,“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八百三十七名!” 这个数字,令朱由校心中一沉,几乎占到了百分之八十的地步,大大出乎了朱由校的预料。他当初发布高额薪俸,就是为了减少官员一些去贪污的因素,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没有作用。 “俸禄都只发了一半,农业税取消了,办公支出都只有一点点,他们到底贪污些什么东西?从哪里贪污的?”朱由校忍不住问道。 “主要是发放的俸禄方面啊,还有商家的贿赂,有的商户送钱给当地官员,用来避税,还有些是贪污办公费用,还有是欺诈收税的。”孙居相越说越尴尬,这些名目五花八门,要不是他统计了全国的情况,还真不知道底下的官员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而朱由校,开始听得非常的愤怒,但到了后来,却是越来越平静,俸禄不够养家,过往的灰色收入又没有了,底下的官吏不就得开始谋些新的路子出来。曾经在体制内混过的他,对这些实在是太熟悉了。 “至于贪污的人员,从小吏到官员,各个品级的都有,不过五品以上的,倒是没有贪污的。” 这一点倒是令朱由校欣慰了些,毕竟五品以上的俸禄已经每年几千两了,一半的话也比过去多好多,足够这些官员养活妻儿老小了,毕竟不用去贪污就能获得很多好,很多人都不会去的。 很快,现在五品以上的官员,眼睛都很毒辣,都能看的出来如今巨大的机遇,为了今后的政治前途,他们自然会克制约束自己。 “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朱由校脸色黑的可怕。 “老臣恐怕还不止如此!”徐光启一脸担忧的说道,他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若是税收真的收不上来,那么官员没有收入,就不会将心思放在办事上,而是一门子去钻研如何规避都察院,捞取钱财。 更重要的是,党都察院也加入这个行当后,整个大明的官场将崩溃,满目都是贪腐腐败,商税彻底沦为玩笑。 此外,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就是这一切的背后,会不会是有人在推动,他们联络商户,以贿赂的形式规避商税,令财政收入减少,直到最后,官府因为财政崩溃,不攻自破。 “快看看,商户行贿案件哪个地方多?”很显然,朱由校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立刻朝着孙居相问道,神情甚至可以算的上有些急迫。 “………是,陛下。”孙居相被皇帝这神态吓了一跳,但还是连忙查看着。 “找到了!是……..”他缓缓念出了这个地名,“江苏和浙江!” “果然如此!”朱由校和徐光启视线一碰,心中都浮现了这个想法。 “陛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商税必须收上来!” “呼!”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是的,问题必须解决。”他以前还是想的简单了,以为用薪俸逼着这些官员去收取商税就能成功,但没想到,这后面还有如此险恶的情况。 “内阁次辅徐光启!”朱由校满脸凝重。 “臣在!”徐光启高声应道。 “内阁下召,明年考核标准为商税的收取,每县低于一万两白银者,县令革职查办,知府考核下下,三次下下者,革职,永不叙用!” 杀气腾腾的话语让徐光启一时惊呆了,他几乎都没有脑子去回答皇帝的话,满脑子都是革职查办,永不叙用这两个词。 每县一万两是朱由校大致的花下的县,真个大明,差不多有一千多个县,一县一万两,就是一千多万两,加上内府麾下公司缴纳的税收,也就差不多够了。至于其他的开销,让地方自筹,或者等以后关税多了,以及征收个人所得税时,在来考虑。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稳住收取商税的盘面,不然一旦财政崩溃下来,朱由校仗着军力或许能够不被推翻,但是绝对会失去对下面府县的控制权。 “徐光启?!”朱由校高喊了一句。 “臣在。”徐光启终于回过神来,立刻跪下道,“臣徐光启接旨!” “左都御史孙居相!”朱由校再度转头,看向最高检察长。 “臣在。”有了徐光启的缓冲,孙居相好多了,终于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都察院明年全力监督各级官府对商税的收取,严禁胡乱征收,严禁摊派,严禁扰乱市场秩序。”一连串的严禁,体现了朱由校的决心。 “臣遵旨!”孙居相同样跪下领旨。 “好了,都下去吧,立刻将这件事情给办好,明年重点督促这个,徐爱卿,这是你明年最大的任务,关于收税的方式上,考功司也要盯牢一些,不能破坏式的征收。”朱由校叹口气,挥手让两人下去。 “臣定不负圣恩。”徐光启叩首。 “下去吧!” 两人行礼,恭敬退走,温暖的宫殿中,只剩下朱由校一个人,幽幽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第三九四章 有喜 时间缓缓悠悠的往前走着,季节已经进入冬季,各路外出考核的人马渐渐返回,除了监督筑路工程的除外。 朱由校每日的工作,也就是通过汇总后的各种信息,重新制定一些策略,然后通过内阁执行下去。 这一日,他正在乾清宫暖阁内看着奏折,此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了,马上就要冬至了,因此各种繁琐事情特别的多。 本来冬至朝会只是个礼仪性的朝会,但却被朱由校开成了一个年终总结会,去年算是草创,今年较为成熟了,内阁、都察院、大理寺、大都督府,几个最高的政府机构都要进行工作总结,对全体官员做报告。 而且,由于去年有着两个属国过来朝贡,因此冬至朝会的项目还更多了。因为今年同样也有几个小国来朝贡,可以预见的,随着大明逐渐走向海外,曾经建立过朝贡关系的国家,都会纷纷而来。 因而各种礼仪制度都要重新确定下,比如是先年终总结还是先属国朝贡,还有,今年皇帝新加的阅兵放在哪个时间段,前面还是后面,地点在哪里?到时候用哪乐器?奏什么乐曲? 冬至是在农历的十一月二十三号,因而一进入到了十一月,所有部门都开始忙碌起来,至于礼部,更早的时间就开始了,他们要接待中南半岛上面过来的各个朝贡国。 暹罗、真腊、安南、占城,甚至是高平莫氏派遣使节过来了,随着他们而来的,还有大量的礼物,去年的事情朝贡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些国家依然毫不犹豫的带上了重礼,进献给大明皇帝。 连日来在南海游荡的舰队让他们认识到,大明依然是强大无比的,归附中原的强者,是他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广州港开始发威,各种中国货物出口,大大加强了大明在海外的影响力。 这个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不来朝贡呢。 这种情况下,朱由校的三个妃子也是忙得要死,毕竟是要在皇极殿举办典礼,这就和皇城司有关了,她们就要管并配合内阁的工作。 这一日,正当朱由校和张嫣一起走马观花的看着,检查下会场的布置时,刘若愚匆匆来报,“陛下,孙承宗大人求见!” “孙承宗?他回来了?”朱由校诧异道,若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今年孙承宗是没时间赶回来参加冬至朝会的,陕西、山西、甘肃三个省份的城防军才刚刚组建,他还要在那边坐镇一段时间,进行较为深刻的军事训练。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要明年三月份回来的,如今不过才十一月份就回来,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莫非地方有拍叛变的。”朱由校忍不住猜测,琢磨了一会,发觉没什么好深思的,“带人到暖阁吧。” “是,陛下。”刘若愚退下。 “宝珠,朕还有政务,你自己先弄着看看吧。”朱由校略微歉意的说道,今天名为观看会场,其实是朱由校陪张嫣的时间。不过皇后张嫣终究是大家闺秀,尽管心里不痛快,但脸上没有一点,反而温柔的点头,“万岁爷且去,这里就给臣妾就……呕!” 忽然,说着张嫣就感觉胸口一闷,作势欲呕。 “宝珠,你怎么了?”朱由校却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张嫣。 “没什么,只是胸口有些不舒服,让万岁爷担忧了。”张嫣脸一红,连忙挣扎道,只是她力气微小,如何能够挣脱的开。 “万岁爷放手。”她红着脸道。 “哦,好的,贞贞,蝶儿,你两个陪皇后去休息,然后传太医过来看看。”朱由校不放心道。 “臣妾遵旨。”两人笑哈哈哈的万福,然后嬉笑着,簇拥张嫣往回走去,旁边,一个小太监则噔噔噔的朝着太医院而去。 因为耽搁了这么一下,等到朱由校到达暖阁中时,孙承宗已经在等待了,进去一见面,朱由校先是一愣,孙承宗的打扮实在是太狼狈了。 一身灰蒙蒙的袍子,上面还挂着些冰雪,此刻在暖阁内温暖的气温下,正在逐渐融化,让整件衣服湿漉漉的,水痕遍布,头发也凌乱的挂着,上面也是湿的。看到这样的孙承宗,他心中感动,眼眶有些湿润。 “爱卿辛苦了!”朱由校当先开口。 “微臣参加陛下。”他闻声看去,见是皇帝进来,立刻行礼。 “好了,平身吧。”朱由校一挥手,让他起了,然后奇怪的问,“爱卿缘何此时进京,莫非军制改革还有波折?” “不是的,陛下。”孙承宗摇头,神情有些疲惫,“是蒙古,蒙古可能入寇!” “蒙古!”朱由校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林丹汗整合完毕了?那三省城防军建设的怎样了?” “陛下,三省军制已经改革完毕,城防军也都招募组建了,只是战斗力犹未可知,而且还有众多关卡要守住,怕光是靠三省的地方兵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孙承宗解释道。 “这样啊!”朱由校摩挲着下巴,神情慢慢陷入到沉思当中。 然而,就在这时,刘若愚都跑过来,打断了皇帝的遐思。“陛下,魏公公回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魏忠贤?朕不是派他去南洋了么,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朱由校掂量掂量,还是召他进来。 “传,魏忠贤觐见!”刘若愚尖锐的声音,传播到很远。 “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魏忠贤一进来就发现有不少的人在里面。 “爱卿怎么现在回来了?”朱由校语气正常的问道,他现在已经逐渐将这三个外放的太监当做正常的臣子了,事实也是如此,或许魏忠贤是最后一任太监督公吧。 “陛下,此行非常的顺利,老奴已经和郑芝龙、颜思齐接头,对方表示愿意归顺,不顾却有些条件。”魏忠贤将事情一一道来。 其实也巧,这边魏忠贤刚好随着船队出海,那边通过渠道,消息传递到了内府汪文言处,继而又转到了他这里,两边一联系,一拍即合,相约在某个岛上见面。 “不用说了。”听到对方还有条件,朱由校想都不想,当即拒绝,“告诉郑芝龙,让他无条件投降,不然到时候朕大舰队所到之处,无他容身之地。” “这…….”魏忠贤当场被皇帝的霸气给震惊,听都不听对方的条件,直接拒绝。这瞬间,他感觉自己之前所做的都是无用功了,这些天的讨价还价,劳碌奔波根本就是场玩笑。 似是看出了这家奴的心理变化,朱由校马上就安慰道,“爱卿辛苦了,不过朕此时没空理会南洋,蒙古才是心腹大患,那郑芝龙现在愿意投降就卖他个好,不愿意等朕腾出手来,一举踏平琉球。” “蒙古?”听到这里,魏忠贤才没那么难受,他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孙承宗,“孙大人,蒙古不是被陛下打残了么,怎么如今还…….” “督公所料有差,那林丹汗虽然在察罕浩特败阵连连,但蒙古又不是只有察哈尔一部,土默特、鄂尔多斯乃至喀喇沁都是蒙古的一部分,那林丹汗败逃归化城后,凭借着大明的威胁和蒙古大汗、黄金家族的威望,一番征战后,统一了右翼蒙古,如今正枕戈待旦,对边疆虎视眈眈。” 孙承宗用简介的语言将现在的局势描述出来,那林丹汗在察罕浩特被打的如此狼狈,心头最是痛恨大明,此刻力量一旦恢复,立即就想报复。 “是啊,这些草原民族,都是一群白眼狼,一旦有机会,立刻发反噬。如今九边刚刚改制,力量还弱小,怕是不能抵挡,还是需要朕带兵前去啊。”朱由校看似埋怨,实则满脸兴奋,他早就在京师快闷出病了。 这个无聊的时代,没有一切他熟悉和喜欢的娱乐活动,整天无所事事,此时大明唯一让他满意的,便是几个漂亮的老婆和战场的厮杀了。 “国虽大,好战必亡。”见皇帝这个样子,孙承宗登时眉头一皱,“陛下有大都督府,有战将数百,何必亲上战阵,若是不慎,陛下又无子嗣,大明必将动荡不已啊!” “为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不要再上战场。”孙承宗一脸的严肃。 “哈哈!爱卿…….”朱由校打着哈哈,似乎想揭过这个话题。只是在,这是突然门口一阵喧嚣,然后一个太监踉踉跄跄的跑进来。 一看这个样子,出身宫中,对此非常敏感的魏忠贤立即眉头一皱,呵斥道,“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东西,没看到陛下和大都督都在么,还往里面乱闯!” 小太监一惊,显然认出了太监中传奇人物的魏忠贤,“公公饶命,小的只是过来报喜的,一时惶急,才乱了规矩。” “你…..”魏忠贤还想说什么,却被朱由校打断,“算了算了,事出有因么。”随即,他问道,“何喜之有啊?”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小太监跪倒大声禀报道。 “什么!” “太好了!” 消息一出,整个暖阁内登时一片惊呼声,如今陛下登基两年,虽然评论不一,但不可否认,至少不是个昏君,对于他后继之人,历来都是群臣关系的事,就在前不久,还有人上奏折说,皇帝无子,乃后宫失德,请陛下大选秀女之类的。 如今皇后有喜,可谓堵上了这个缺口,让群臣的心一时都安定下来。 “宝珠呢?朕去看看他!”朱由校也是惊喜连连,两辈子的他有孩子也是第一次。 “娘娘已经回了坤宁宫休养。” 很快,哗啦啦的一大群人跟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如今都是一章一章的写,没有存稿,先更新一张,还有一章等下写。 第三九五章 骁骑出击 坤宁宫中,此时已是一片喜气洋洋,所有大小宫女太监都是笑呵呵的,就差张灯结彩了。他们是跟着伺候皇后的,历来主子的地位决定下头奴婢的地位,皇帝很爱皇后,这是众所周知,但是若是一直无所处,谁都不能保证,这份宠爱能够持续多久。 如今却不同了,皇后有身孕了,若是能够一朝诞下皇子,那就是皇长子,而且还是嫡长子,妥妥的下一任皇帝,地位绝对的保证。 正当他们高兴的时候,外头呼啦啦的涌进来一群人,看到当先打头的是皇帝,这些小宫女们才没有尖叫出声。 “皇后呢?皇后在哪里?”朱由校急切的问道。身后跟着的魏忠贤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是这个样子,看的有些新鲜,不由多看了两句。 至于孙承宗,就没有跟进来了,这里毕竟还是属于后宫,他一个臣子不方便进来,魏忠贤就没这个顾虑了,大大方方的跟着进来瞧热闹。至于其他太监,大都认得这位当初的传奇人士,根本不敢阻拦。 “娘娘正在房间中休息。”被问话的小宫女紧张的指了指。 朱由校得到答案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坚定的态度,倒是让被问话的小宫女有些失望。 “宝珠,宝珠。”朱由校一进门就开始喊了起来。 里间传来了声嗔怪的声音,“陛下,大白天的,怎么能将臣妾小名呢!” 循着声音,朱由校走了进去,一瞧,张嫣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整个人都被裹的严严实实的。 见皇帝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张嫣脸色一红,“都是这些丫头,不过是才刚刚害喜,她们就紧张的跟啥似得,弄得这么夸张。” 旁边几个伺候的,年纪不小的宫女捂嘴笑了两声,看样子就是她们的主意。 “不夸张,不夸张。”朱由校连忙哄着,他自己也小心翼翼的坐到床边,看着张嫣,手一伸,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噗呲!”他这个样子,倒惹得张嫣发笑。 “陛下,才两三个月,不碍事的。”张嫣主动的将朱由校的手放到了肚子上,带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 “辛苦你了,宝珠。”朱由校突然深情的道。 “嗯。”张嫣脸一红,低了下去。 旁边几个伺候的宫女见状,很识趣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就留了他们两个人相处,随着房间逐渐宁静,气氛切越来越暧昧,两个人影很自然的靠在了一起。 外面,则是魏忠贤和几个皇后贴身侍女聊着天,作为当初的风云人物,他的人面可是相当的广的,就算这几个后起之秀,他也是有所认识,此刻聊起来自然相谈甚欢。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话题自然聊完了,但是皇帝还没有从房间中出来。 “喏,要不你去看看?”魏忠贤蛊惑一名宫女进去瞧瞧。他虽然是太监,但此时根本不在皇帝身边当差,也可以算是外臣了,今天进来就有点逾越了,此时哪里还敢拍进去打搅皇帝的温存啊。 “我才不去呢,魏公公你都不敢进去,我一小小侍女,岂敢冒犯。”宫女也很精明,一点都没有被蛊惑。 “唉,你们。”魏忠贤气的想跺脚,“这样吧,你去通传下,孙大都督还在等着陛下呢,他可是千里迢迢从甘肃赶回来,有关于蒙古的重要机密和陛下商量呢,你不去通传下,万一误了事你担待的起么?” “啊!”见他说的这么重,几个宫女有些傻了眼。 “姐姐,要不你去吧。” “是啊,平时娘娘最宠你了,你去肯定没事。” “你们干嘛不去,我才不上当呢,到时候责罚下来,又是我一个人担着。” 魏忠贤的一句话,就让几个宫女相互争论起来,她们不想去,可又觉得承担不起延误军机的大罪,一时间觉得好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好在,还没等她们闹心很久,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皇帝陛下从里面走了出来。 “皇后已经睡着了,你们几个小心伺候着,一定不能让她累着。若有差池,朕唯你们是问。”朱由校看向几个宫女,一脸的严肃。 “是,陛下。”宫女们莺莺燕燕的答道。 “嗯,走吧。”朱由校点头,出了坤宁宫,朝着乾清宫而去,那里孙承宗还等着呢。 “劳爱卿久等了。”一进到暖阁,朱由校当先开口抱歉。和他狂猛霸道,以势压人,高调的一塌糊涂的行事风格相反,他平常待人还是非常和气的,尤其是对待肱骨大臣,很客气,很敬老爱幼,对于年纪长的人,一向厚待有加。 “陛下严重了。”孙承宗微微一笑。 客套了下,两人重新落座,开始商议事情关于蒙古的事情。 “爱卿可有更详细的情报。”朱由校问,虽然决定要出兵,但实际却很重要的,到底是被动防守,还是主动出击,都十分的讲究。 如今野战军分散在外,运输各地的散碎银子,要不就是在整修当中,没有什么可用的兵力,而边关三省,甘肃、陕西,山西,城防军刚刚组建,裁汰了一大堆原先的边军卫所,又招募了些新人,在没有经过充足的训练和磨合,面对蒙古骑兵,几乎没有一点战斗力。 “这个……..”孙承宗也沉吟起来,“详细消息没有,只是经常有蒙古哨探在长城外面游荡,时不时的还要小股骑兵翻山越岭过来,似乎是在侦查敌情。从这些方面来看,怕是过不了多久,林丹汗就会入寇了。” “竟然如此紧迫。”朱由校脸色凝重起来。 野战军四散,想要集结起来,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有粮草转运的时间,况且,如今正在修路,道路不好走,而且拥堵。总后勤部虽然成立,且看展了一定的工作,不过目前大都督府的重心依然在卫所改革上面,根本没有多少资金给后勤部,做粮站建设。 光是先期的粮草准备工作,都得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等他一切准备好,估计蒙古人都在边关转悠了几个来回了。 在古代,粮草的运输一直都是个大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校才没有一鼓作气,消灭林丹汗,而是转向东北,就食朝鲜,最后打道回府。无他,而十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消耗实在是太大。 今年刚刚收获,没有了漕粮,需要大量的银子收购粮食,钱还是小事,关键是时间。朱由校也没想,林丹汗竟然能够这么快的统合右翼蒙古,继而马上就入寇边关。他本来以为,这种边关宁静可以持续到明年春耕之后呢。 “必须得拖延下对方。”两人不约而同的道,“骁骑军!” 骁骑军是朱由校出征蒙古,击败林丹汗后组建的一直军队,全都是选用那些蒙古部族中的汉人奴隶中的健壮着组成,他们很蒙古人有着深仇大恨,又凭借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和体魄活了下来,是天生上好的兵源,如今,距离组建也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从张世泽和大都督府来往的公文中也能看的出来,训练刻苦,人人争先。 “敢问陛下,年底大都督府对蒙古行省的考核是哪个带队去的?”孙承宗问道。 内阁年底有考核,大都督府也不例外,不光如此,都察院,大理寺都有。只要是独立办公的机构,全部都有这种政绩考核,此时不是现代,很多所谓的政绩工作,都要亲眼看到才能为真,不像后世,根本做不了假。 “是……..”朱由校想了想,因为孙承宗不在,大都督府的工作都是他安排的,因而很快就想起来了,“前都督毕懋康。” “刘若愚,去传前都督过来。”他立刻吩咐道。 “是,陛下。” 很快,毕懋康急匆匆的赶来了,他此时正在武英殿当值,因此来的还算快,没让两人久等。 “微臣参见陛下。”毕懋康恭敬的行礼。 “嗯,爱卿平身。”朱由校示意对方起身,然后问道,“毕爱卿,蒙古行省的城防军和骁骑军是你带队去考察的,结果怎样?” “这个…….”毕懋康想了想答道,“将士们都很精悍,精气神都很高,各项技能训练也开展的很好,队形严整,如今装备也配齐全了,应该有一定的战斗力。至于城防军,则是选取那些积极靠拢大明的,里面良莠不齐,有好有坏,不过抽调的话,也能组建一部分由战斗力的骑兵。” “这样啊。”听到毕懋康这么说,他心里大概有了些低,一只训练还不错的新军。里面老兵就是当初从细柳军、羽林军中抽调的骑兵旅。 至于这两个军队却是的人口,要么从城防军中补充,要么从骠骑军里补充过来。 “罢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练练骁骑军终究不成器。”考虑了下,朱由校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孙卿,明日你就传达命令给张世泽,让他带着骁骑军和城防军去骚扰阻滞林丹汗的行动,为大明争取时间。” “是,陛下,微臣遵命。”孙承宗应道,可以看得出来,解决了这个问题后,他也松了口气。 “好了,孙卿,今天先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谢陛下。”孙承宗确实累了,也没推辞,行礼后就出了宫,径直回家。 【作者题外话】:第二章奉上! 第三九六章 又一年冬至 孙承宗走了,毕懋康却留了下来。 “毕爱卿,各个地方的城防装备怎样?”朱由校问起了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装备?”毕懋康一愣,但随即苦笑道,“陛下,城防军哪里有谈的上什么装备啊,除了京师城防军比较齐全外,其他省份的,大都只是一根长矛一张弓了事,不比之前卫所的好到哪里去。” 这是当然的,当时卫所遍布天下时,每个省也没有五万的战兵,如今每个省的五万编制当中,虽然也包括了火头军等,但是朱由校的制度下,火头军也是能够上战场的。五万战兵,足够将以前积累下来的老式装备消耗一空,估计还不够。 这还是紧紧只有几个省份才组建到了城防军的情况下。 “陛下,内府的产能不够啊。”毕懋康小小抱怨了一句,他也不容易啊,带队去下面的城防军检查,但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过来询问这发装备的事情。就算没有火枪钢甲,但铁甲总要有些吧。 没有铁甲,长矛方阵还排个什么事情啊,一阵箭雨下来就溃散了。而且,没有火枪,作为远程攻击的弓箭总得配齐啊。 想着这些问题,毕懋康就头疼,装备部可没有生产装备的权利,他都是从军工部验收合格后,然后存储起来,分发下去。 “是有点不够啊,得再增加些人,扩建下军工部的工厂。”朱由校点点头,钢甲方面,反正每月钢铁产量就这么多,慢慢给骁骑军和骠骑军配备,剩下的铁可以挤出点来,冲压铁甲,而且以前长矛手换下来的铁甲给城防军用。 之所以谈起城防军,朱由校还是想到了在外运输金银的野战军,若是城防军全都组建完毕在,这些就可以交给他们来做,节省兵力。以应对突发事件。 就比如这次突然发现的,林丹汗可能入寇事件来说,若是不运送金银,羽林军和细柳军,骠骑军,立刻可以正军备战,开赴边疆战场。或者直接绕道大草原,直接突袭归化城。 “毕爱卿,你多多盯着点,保证好那几个省份城防军的建设。”朱由校最后叮嘱道。 “是陛下。”他行了礼,也自行退下。 暖阁中,最后只剩下了魏忠贤一个人。 “这段时间在海上奔波劳累,实在是辛苦了。”朱由校看了看,和蔼的说道。 “都是为万岁爷效力,没什么苦不苦的。”魏忠贤恭敬的答道。 “行了,被谦虚了。”朱由校笑笑,“南洋的事情,你暂时放放。至于给郑芝龙的回信,告诉他,要么他拿着许心素的首级而来,要不等朕的大军踏平琉球。” “是,陛下。”魏忠贤应道。 “至于你接下来的人,就是联络上女真的那个人,了解下皇太极发展的情况。”这句话一出口,登时让魏忠贤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帝不愿意听那郑芝龙的诉求呢,和女真、蒙古相比,他就只是个小蚂蚱,不值一提。 “这次的情报要非常的详细,各种农作物的,当地部族分不到的,以及女真的军力情况,道路交通情况,统统都要了解。”朱由校详细的吩咐着,“联络上他之后,告诉他,让他引导整个女真部族朝着北方走几百里,越过漠北蒙古的位置后,再转道向西而行。”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办好这件事。”皇帝详细的吩咐,让魏忠贤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任务。 “嗯,这件事你多费费心,这可不必联络郑芝龙策反他,成不成无所谓,这件事必须要成功,不然你提头来见。”朱由校严厉的叮嘱道。 “是,陛下,微臣会尽心竭力的。”魏忠贤再次保证道。 “有这个态度朕就放心了,行了,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魏忠贤行礼出宫。 女真的事情,是朱由校从林丹汗身上联想过来的,本来他是根本没有想法,对付女真,逼迫其迁徙。但是,林丹汗的突然入寇,让他泛起了一股危机感,那皇太极可是比林丹汗还要牛逼的人物,政治手腕和军事指挥能力,都甩前者一大截,将近一年的情况下,也不知道对方发展的如何了。 广袤的北方才是大明的真正心腹之患啊。这两年的征战后,他对此有了些领悟和感想。 只有不停地驱赶女真,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后,便开始跑路,直到穿过西伯利亚,过到中东,朱由校估计才会放弃对他们的军事行动。 处理完政务,朱由校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去坤宁宫,朕陪皇后吃完饭去。” “摆驾,坤宁宫!”刘若愚尖利的嗓子传出老远。 ………分割线………… 到了十一月份后,时间飞速流逝,个部门忙碌的很,不停的进行着工作总结,好提供给上司,进行统计,礼部忙着招待远道而来的使节团,警部进行警察工作总结和推广,工部忙着修路,户部忙着建立档案,财部忙着财务结算。 总之,每个部门都是一片忙碌。 不过,当冬至逐渐逼近时,各个部门反倒是轻松下来,该做的都做了,对于他们来说,天启二年已经过去了,等到冬至朝会开完后,就要进行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报表,在一个月后,就到了过年长假,二十天的长假,让所有官员都充满了期待。 很快,天启二年,农历中最先确定的节气,冬至到了。 在汉朝以前,周朝和秦朝都是把冬至当做春节来过的,那时候的正月是十一月,而不是后来的一月。而冬至和春节分开,是在汉武帝采用了新的历法,夏历后,才专门出现的,那个时候才有了专门的额冬至节。 冬至,是一年中北半球黑夜最长的时候,而过了这一天,白昼逐渐变长,黑夜变短,古人认为,这是大地阳气逐渐回升的趋势,所以非常的重视,有专门的庆祝活动。 这就是冬至节。 民间过节一般很简单,都是一个字,吃!什么饺子啊,混沌啊,腊肉啊,汤圆啊,米糕啊,都吃的香喷喷的,尤其是今年,经过一整年的改革,其他地方不说,但京师的老百姓是绝对有钱的,因此置办的各种食物,非常的繁多。 不过到了国家这一层面,过节就比较复杂了,尤其是冬至这样一个重要的节日,礼仪非常的繁琐。 天刚刚拂晓,朱由校揪起来了,百官也云集完毕,齐聚天坛,开始盛大的祭天活动,而很令人惊奇的是,这祭祀的,就是昊天上帝。跟着一起祭祀的,则是开国皇帝,列祖列宗。 从国家层面来说,昊天上帝一直都没有消亡,但是,在道教文化中,这位第一正神的名号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耳熟能详的三清四御,天庭灵山。 朱由校就是接着民间百姓对这个不熟悉的情况,进而宣讲自己是昊天上帝转世,窃取信仰的。起初他只是为了扩大影响力,从宗教层面来改良些民众的习俗,但是从王常月这里得知了一些非常隐秘的事情后,他却坚定了自己这样做的下去的念头。 当礼仪官念着祭祀的祷文时,所有官员看着前面行礼的皇帝,目光很是怪异,从天帝观的教义来说,当今圣上就是昊天上帝,这种自己拜祭自己的画面,怎么看都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这种想法他们最多只敢在心底胡乱想想,却是一点都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讲的,就连抨击皇帝最起劲的刘宗周,也不敢在这上面做文章。 皇帝想要宣扬自己是哪个神灵降世是他们的特权,无人能够非议。自古君权神授,这就是神授表现的方式,在也没有比君主乃是神灵降世来的更加正统了。这是皇权的根基之一,对于这点,乃是任何人都不得碰触的禁区。 祭天完毕后,便是百官朝贺,皇帝算作在金銮殿上,接受百官的恭贺,两方来回说着些吉利的话语,做些讨喜的事情。而后,便是赐宴了。 由于起得早,很多大臣都吃空着肚子过来的。有着早起经验的人一般都有这个体会,七点以前,都不太想吃东西,而到了七点以后,便开始感到饥饿。这个赐宴是朱由校临时加的,本来是没有的。 案几桌椅摆满了整个金銮殿,乌压压的上千名官员在一起享用早餐,看起来十分的壮观。早餐的花样也很丰盛,汤圆、饺子、馄饨都有。 用过早膳后,便开始进入正式的,新的环节了,从这里开始,都是朱由校自己钦定的礼仪制度。 前面那些可以称之为务虚,而后面这些可以称之为务实。 和去年不同,今年开场的,是朱由校的总结致辞,在致辞表中,他历数了这一年的大动作,尤其是征讨蒙古,朝鲜内附,作为两件重点,大书特书。总之,今年是强盛的一年,大明还是居于世界顶端的天朝上国。 当然,说这个词时,朱由校还是有些心虚的,他是知道,这个年代,西方可是在蒸蒸日上,不说其他的,造船航海技术就甩了明朝一条街。 不过其他大臣却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大明不是天朝上国哪个能是?西方?他们颜色各异的毛发,是文明的象征? 这年头,士大夫们还是很歧视西方人的。 【作者题外话】:现在才下班,累死。 第三九七章 胆战心惊的百官 皇帝说完了,接下来就是首辅了,名义上的首辅还是李汝华,只是他老人家已经进坟墓了,此时自然不能再蹦出来做总结报告了,因而还是由徐光启暂代。 皇帝讲话,肯定是要讲求一点体面的,不能什么都往外蹦,故而朱由校只是说了些大的功绩,战争胜利啦,开疆拓土啊,开海啊,千古无有的免除农税啊之类的。 像是均田地进展受阻,商税收取微薄,还有半道截杀什么的,都没有讲。但是徐光启不同了,身为实际上的首辅、宰相,他不用和下面的官员讲究什么和气,而是冷面冷语的大神呵斥。 用的各种词语也是刁钻刻薄,阴冷狠毒,什么罄竹难书,什么当代秦桧,统统都来了,而内容,则是直指阻碍分地和收税的那些人。 在场的都是四品以上的高官,是属于统治阶级的士大夫,对于底下地方的所作所为,他焉能不知?恐怕很多都有他们当中之人授意。 只是,这些终究是阴微之事,当这一切都被摊开来讲的时候,尽管徐光启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有心中有鬼的人总觉得这些是在讲自己。什么革职查办,永不叙用,什么三代之内不准科举,姻亲之中,十年不得科举。 等等这些延及子孙后代,亲戚朋友的狠辣处罚,无不令这些背后捣鬼的官员心中惊惧,瑟瑟发抖。中国人向来注重为子孙后代谋福,而此刻这些处罚政策,刚好可以抓到了他们的命脉。 很多人号称诗书传家,田可以没有,只要能读书,能参加科举,当了官之后,这些自然就有了,田地在怎么重要,也没有科举重要,如今皇帝迟迟不宣布天启三年低科举情况,怕是在这里等着呢。 冰冷残酷,不带丝毫温度的话语,令所有官员都胆寒了。整个皇极殿中,上千官员,皆都默默无声。 看着这一幕,朱由校十分的满意,这些狗日的士大夫,就是要给他来狠的,你自己不怕,好,我祸及子孙家人,看你还怕不怕。 徐光启足足讲了有一个小时,整个一年的方方面面,得失收获都讲的透彻,令人一听就能对整个全年的工作有个清晰的了解,也让各个部门的官员了解到了该怎么相互配合工作。 这份报告,可见其中水平,当然,要是能够将那些冷硬如刀的词语去掉就更好了。 徐光启之后,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孙居相。他上来之后,不做其他,先将今年一整年的官员犯罪统计给念出来,一项项,一个个的念出来,包括其罪名,刑期,何种处罚,是哪里发生的,都清晰无比的呈现在所有官员的面前。 这一条条的,听得很多官员都面色如土,尤其是浙江籍和江苏籍的官员,更是无地自容,百分之八十的受贿案件都是他们这里出的。他们都甚至觉得,当场好些个都御史将目光放到了他们身上,来回不停的打量着,像是在审视一块肥肉,好从哪里下嘴一样。 “下面,宣读下晋升名单。”孙居相扫视了下端坐着的各个官员,忽然神秘莫测的笑了下,这个笑容,让很多官员心中都打了个突,不安起来,屁股来回不停的扭动,如坐针毡。 “这特么的,这几个头头脑脑,真是不让人活了。”不少官员心底都暗骂着。 将大部分官员的表情收归眼底,他们的反应,让孙居相很满意。他按照之前的从属来说,算是东林党人,不过东林党被定名为逆党后,已经四分五裂,无人敢冒称了,本来孙居相也是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被清算。 但哪里想到,自己一朝竟然成了都察院的一把手,左都御史,更让人惊喜的是,都察院竟然职权扩大到了整个天下,后来甚至有了查办各级灌一点的权利,不断膨胀的权责,很快让孙居相倒向了皇帝,再也不管什么地方士绅,家中田地了。 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展望下内阁班子成员了,别看他现在威风八面,能自己做报告,但手中的权利,说实话,还真不如那几个人,他们可是能够确定国家大政的,当皇帝不在时,都是内阁监国,到时候顶多加上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以及内府的内府令。 有了这个想法,孙居相自然对皇帝分派下任务着紧,今日这报告,便是给下面的官员提个醒,而后的官员晋升,也是如此。 “陈子壮,乌有亭……..”一个个名字从他的嘴巴中吐出来,每一个名字出来,下面的官员都面色惨然一分。 这些都是酷吏啊,整个都察院系统,就属他们纠察出来的官员最多,办的官员也是最多的,如今这些酷吏纷纷升官,就是不知道具体职位,一旦来到自己的省份当上主官,那就惨了。 树典型。 千金市马骨。 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个两个词,但不得不说,这是非常有用的招数,没看到都察院系统内部,多少年轻御史双眼放光,跃跃欲试了。他们都是今年刚刚考上进士,分派下来的,年轻人热血冲动,极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而如今,他们的老大已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标准,这怎么能让他们不心中悸动呢。 接下来还没完,公告完了升官人选后,便是一些新的机构组建和政策倾向,明年的正旦大朝会没有他们的份,只好今年一并全都弄完了。 土地巡查专项组,税收督导组,轮回巡视组。一连串各个名目的游动机构组建完毕,担任者则是刚刚那一批的酷吏。 这下子,很多和地方藕断丝连的官员,面色几乎发苦,之前还怕他们成了一个省的佥都御史,哪想到,他们更进一步,成了全国层面的,先不说这些组怎么开展业务,但是他们覆盖整个天下的范围,就令所有人都胆寒了。 如今看来,还不如成为佥都御史呢,至少只有一个省被祸害。 孙居相面无表情的念着,其实心下都快乐开了花,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所有的官员惧怕不已,自己的工作才好开展。 内阁原本九人,如今去了三分之一,只剩下六个了,还有三个空位,看陛下的意思,估计是不会在这一届的任期内再补充了,那么就只有到换届的时候了,到时候,说得不得老夫也是可以争一争的。 当然,前提是做出成绩了。 全看明年了,在心底,孙居相做出了决定,明年,要搞个大的。 孙居相之后,是大理寺卿曹于汴。 这个是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主要是审判案子的,而依据,则是大明律,不过大明律毕竟这么久了,不太适合如今风起云涌的大明。 只是,上次翰林院被人弄得一塌糊涂,一条律法都没弄出来,让这方面的进度放缓了不少。大理寺的时都是照章办事,因而也没什么好讲的,干巴巴的念叨了一通后,他就做出了最后一项宣布,也是明年的工作计划。 将成立一个立法研讨会,和翰林院联合,共同制定法律。对于这一条,很多官员都非常的平静,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还是不知道立法的重要性。 三个大的头头脑脑做完了报告,接下来则是十二个,哦不,是十一个部门的尚书开始各自的报告,宗人府不在这其中。 首先开始的是吏部,在过往的一年中,考功司可谓是大放光芒,其处理的官员,比之都察院多得多,当条目一一年下来之后,整个皇极殿中,就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可见其带来的震撼。 平时一个个的处理不太在意,当汇总起来后,那就变得恐怖了。 天官之后,便是财神爷了,财部尚书上来,七百多万两的收入,然给所有人都非常震惊,但俸禄的支出让他们一看,却是吓了一跳。所有人都没想到现在竟然要支出这么多。 在之后,则是各个部门逐渐登场,有的令人惊喜,有的令人沮丧,还有的令人惊惧。虽然这是总结大会,但是总会透露些展望未来的信息,而只是这只言片语,令无数人心头胆颤。 日子不好过了! 当所哟报告结束后,底下的官员这么想着。 “总结大会结束,下一项,属国朝贡!”当最后的骆养性完了后,刘若愚尖利的声音立刻响起。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声音传递出去,逐渐到了远方。 随后,中南半岛上的几个小国家便纷纷来到了大殿外面等候。至于去年朝贡的两个国家,朝鲜和日本,一个已经内附了,一个却是和海盗打得不亦乐乎,根本忘了过来。 还不等宣见,几个国家的使节却几乎动起手来。广南国的恶狠狠盯着占城使节,安南国虎视眈眈的看着高平莫氏的人,真腊和暹罗相互敌对, 叽里呱啦的语言,让负责礼仪的礼部官员一阵头痛,他们可听不懂这些。 “肃静,谁在争吵,立刻逐出大明。”官员怒吼了一声,终于将他们的声音给压了下去,他们终于记起来,这是大明的朝会,非常的庄重,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了大明皇帝。 “算你走运。” “回去之后等着受死吧。” 几个场面话后,六个势力的使节终于安静下来,慢慢的等候。而恰巧也在此时,如同接力棒般的宣召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陛下有旨,各属国开始朝贡。” 第三九八章 上供 正了正衣衫,几个使节一次在仪官的引领下,一次入内,皇极殿内部的浩瀚博大,瞬间让这些小国寡民的使节拜服,尤其是朱由校在屋顶上装了一些透明的玻璃后,如此高的的建筑,一片亮堂,更是让他们心中膜拜。 在外面看已经宏伟壮观,内部装饰更是古典优雅,很久没来过大明京师的几个小国使节,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也不敢多看,怕被上国官员笑话,低着头,只是偷偷的瞄两眼,然后到了位置,直接噗通跪倒在地,大声高喊。 “下国使节参见上国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六个使节,声音还算的上整齐,不过还是有些先后,毕竟事前没有经过演练,能有这个程度就很不错了。 “诸位平身,众使节一路远道而来,路上可还顺利。”朱由校端庄的说道,顺便还关心的问了下。 “多谢陛下关心,一路十分顺畅,沿路有大明舰队的将士巡航,无人敢造次。”安南国的使节抢先答道,后世的越南此时一分为三,他如此积极的表现,就是想要确立自己突出的地位。 “谢陛下关心。”真腊和暹罗的使节一同回答,他们也不甘人后,做个小透明,至于其他三个小势力,就稍稍退让了下,不争抢,如此一来,小小的东南半岛上,几个势力就层次分明起来。 “进献礼单!”小小的互动后,仪官大声喊道。 几个使节登时恭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份硬壳的,看起来像是高档结婚请柬的东西,交给仪官,然后一一唱出来。 “安南都统使黎氏,进献米粮十万担,南海珍珠十八颗,玉璧一对,上等翡翠一十二快,美女十八人。” “安南都统使莫氏,进献金三千,银三万,深山大料三百根,美女十八人。” “安南都统使阮氏,进献米粮十万担,金三万,银十万,南洋珍珠十八颗,玉璧两对,上等翡翠十八块,深山大料两百根,美女三十二人。” 对于广南国,这个名义上还是属于黎氏统治的,但是有人来朝贡送礼,官员们开心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决绝呢。如今的朝贡,在吝啬皇帝的要求下,根本不用还贡,这是单纯的收入,根本没人傻到放弃,所以一道的,礼部的官员也给他们安上了一个安南都统使的名头,反正在那边这个职位已经好几个人了,多一个也算多。 “暹罗国主进献大象十头,白熊一头,大米十万担,深山大料三百根,美女十八人。” “真腊国主进献金叶三千,银锭三千,大米十万担,深山大料三百根,玉璧一对,明珠十八颗,美女十八人。” “占城国主进献金三千,银三万,珊瑚一座,珍珠十八颗,美女十人,户…...”念到这,仪官忽然愣住了,甚至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使劲的盯着礼单看了看。各国礼单都是保密的,虽然通过运送来的东西都能知道些种类,但是小东西却不能尽知。 比如说大米,接连运送的两个多月,谁都知道这些国家的贡物中包括了这些,但是明珠玉璧什么的就不知道了,都被锁在箱子里呢。 “占城国主献户籍黄册一副。”深吸了一口气,仪官大声的高喊出来。 瞬间,百官侧目,齐刷刷的看了过去,无数目光,登时让占城使节浑身不自在。被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中央官员盯着,谁都不会感觉到自在的。 “占城使节,此是何意?”朱由校适时开口问道。 “小国寡民,不足为凭,常常受人欺凌,国家祭祀,几不能保全……..”说着说着,使节忽然泪如雨下,“小国不敢苛求上国为之复国,但求降为上国属地,接受上国庇护。” 大明朝贡体系复杂缜密,手续很多,但是这都是开国之初了,此时由于禁海,西方殖民入侵等,很多小国或是消失,或是失去了朝贡的能力,大明也就渐渐不再维持森严的属国体系。 对于这个体系,朱由校曾经过问了下,发现太复杂,便统统砍掉那些繁文缛节,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能从中得到何种利益。 因此,他就规定了两个藩属体系,一个国王级别的,如安南国王,日本国王,朝鲜国王等之类的,当然,后面一个已经永久消失了,大家不用在意。 这个级别的国家,有着独立自主的各种权利,大明不会太过干涉,类似于后世什么北约华沙等组织,只是要更为严密些,属国朝贡,大明提供军事保护,同时,在外交和军事上,属国必须和宗主国保持一致。 再下一级,就是属地了,这个是要算在大明的国土当中的,只是很多权利下方到了地方,其形式和一国两制的香港澳门差不多,但要稍微高一些,国主世袭,没有独立的外交权,军队要接受大明的派遣军官顾问,甚至必要的时候,要接受大明的驻军。 当然,两者都要交保护费,额,是朝贡,只是属国少些,属地就多些罢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当然,若是发展到后来,如同西方一样,或许还会多个殖民地什么的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占城使节了解清楚的,属国之间的战争,一般大明不太会插手,除非一方求了过来,但是属地,却算是大明的一部分了,受到任何入侵,那是定然会插手的。占城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了,连年面对广南国的入侵,甚至还有真腊等的欺凌,根本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与其这样,还不如充当大明的属地呢,起码自家传承还可以保留下来。 “嗯,你之愁苦,朕已了解,宗庙祭祀,乃是大事,为了保全宗庙,受些委屈也不为过,念在尔等一片孝心的份上,朕就同意了。”朱由校妆模作样的说了一通,然后表示,看在你很孝顺的份上我才接受的,不然想当属地,接受大明的完全庇护,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他心里其实是乐开了花的,今年他预感到会有国家来朝贡,刚好将自己的理顺的体系给梳理下,重新定义,没想到一来就有个好消息,收获了一个属地。至于安南都统使的属地,朱由校是不打算要了,他的属地要求可是极为苛刻的,除了内政不怎么明面上插手外,其他方面他都要将触手渗入进去。 如此一来,较为倔强坚韧的广南、安南两地就没必要维持属地的身份了。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实惠,看看,为了这个名号,两个国主送的礼物不是很多么! 见到这有些无耻的一幕,真腊和暹罗两国使节并没有什么表态,只是在心底羡慕天朝上国的强大,坐着都有人赶着过来当小弟。 安南也没什么,只是盯着高平莫氏的人,不知道他们又会请求什么,要知道名义上,高平也是大明的属地。 至于广南国的使节,那就是气的几乎大叫起来,在国内,他们已经将占城视为了自己的后花园,有事没事去捞一把,像是不久之前,他们就占领了英华,在这里设立府县,进行管理。 如今,这一切美好的局面就这么被搅黄了,煮熟的鸭子也这么没了,广南的使节忍不住的就欲开口,“陛下…….” “禁声!”仪官忽然大喝一声,打断了使节的话语,“广南使节不得造次!” 一句话,就将他给堵死,没问到,你就不准插话,再说了,对于属国的处理,你广南有什么资格表态。 这么一耽搁,那边朱由校已经接受了占城的户籍黄册,不日就将下旨册封,事情,已成定局。 处理完浙西诶后,朱由校目光森寒的望过来,如刀如剑,“广南使节,莫非对朕的处理有所非议?” 冷硬如铁的话语,登时令对方一个激灵,想起自己出国前国主殷切的交待,响起了自己这次奉上的厚礼,那声反对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小国并无异议。”他苦涩的回答道,心中为国家弱小而悲悯。 “那就好,希望贵国以后也是如此,不要忘了属国的本分。”朱由校冷哼一声。 “礼成,行册封大典。”见事情完毕后,仪官大声喊道,开始进行下一项,这些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规范各个藩属过的权责和义务。 对于这次各国的朝贡,朱由校还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十万担十万担的粮食运送,以及几百根的大料,都是打在他的心坎上了,有了粮食,就能保证国家的稳定和军事行动了。 如今全国道路不畅,又没有漕粮的征收,天宫商号才刚刚铺到全国,还没有这个能力,在整个大明转运粮食,因此这些进献的大米就显得弥足珍贵了。直接省去了他购买军粮的麻烦。 至于大料,更是不用说的,那是建造战舰的主材,有了这些,他起码几年之内是不用愁没木头造船了,而且这些木料都是阴干好的,虽然海上运输受了些潮,但是只要晾晒一番,就能派上用场,明年就能进厂造船。 【作者题外话】:现在才下班,幸好前天奋斗了下,一天码了四张,存了两张,不然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呢。 第三九九章 陛下且慢,国主姓郑不姓黎 整个六个国家的朝贡,除了高平莫氏有些少外,其他都很让朱由校满意。继而,他们渴求的册封也就顺理成章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国暹罗,愿为大明属国,世代供奉,故此册封为暹罗国王,赐国王金印,钦此。” “小国接旨!”暹罗使节恭顺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国真腊,愿为大明属国,世代供奉,故此册封为真腊国王,赐国王金印,钦此。” “小国领旨谢恩。”真腊的世界跪倒在地。 朱由校对于属国的义务要求较少,除了外交要强硬一致外,就是朝贡了,其他并不要求,甚至属国间的矛盾,只要无人出面求助,也不插手,这个条件,对比属地,可谓宽松至极。 此时还是旧时代,很多国家并不知道外交权意味着什么,故此也不太在意,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付出每年进献些物品,获得大明的军事保护,这在他们看来,是十分划得来的。 要知道,随着西方殖民者的脚步遍布全球,很多文明古国纷纷灭亡,中南半岛上的国家离印度不远,对于这个古老国度的下场,他们都有所耳闻,严峻的形式,让他们有着切身的感受,故而如今大明表示愿意提供保护,这些国家自然也乐得接受。 起码以后收到欺负,有地方告状,有老大出面。在他们眼中,大明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无人能够战胜。 若是以前,朱由校或许还不敢开这个海口,但如今舰成型,在海外有了一定的力量投射能力,他是有这个力量和西方人一争长短的,如今缺少的只是个借口罢了。 这些国家,就是他布下的触角,触角多了,总能得到些借口的。 两个十万兵力级别的大国都接受了,那么接下来的国家也没什么意见。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国广南,愿为大明属国,世代供奉,故此册封为广南国王,赐国王金印,钦此。” “小国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广南国的使节激动的都快哭了出来,付出了这么多,终于换来了大明的正式承认。这种认可,不蒂于后世联合国对一个国家的认定,他们算是在国际上能够有自己的名号了。 刘若愚瞄了眼鼻涕眼泪都几乎出来的世界,不屑的撇撇嘴,心中不知怎么的,一股傲然情绪,油然滋生,腰杆也不由得挺的更直了。 其他官员也是如此,心底那种滋味,别提有多爽了,看着这些小国家哭着喊着叫爸爸,生怕大明爸爸不答应,他们就如同三伏天喝了个冰镇杨梅汤,从头爽到脚。 此时,很多有些见地的官员,才明白皇帝为何孜孜不倦的组建舰队,没有舰队,这些国家不会这么老实的。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国安南,愿为大明属国,世代供奉,故此册封为安南国王………”心中舒爽,刘若愚的声音都清亮了几分,只是,他的宣旨却忽然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是安南的使节。 “陛下且慢。” 刷的一下,又是无数目光忘了过去,这些官员非常诧异的看着这假话,莫非这人是傻子,这么庄重的场合上面,还敢闹幺蛾子? 这下,安南使节体会到了刚才占城使节的感受,那真的是如坐针毡啊,大明上国官员的视线,真的是跟针一样,扎得人生疼。 冷汗,从使节的额头留了下来,他知道,一个处理不好,自己就会得罪大明,只是,为了郑氏百年大计,拼一把。 尽管这个想法是他临时冒出来的,但是以他对皇帝的观察,只要条件丰厚,绝对能够行得通,获得大明的承认。 “大胆,此等场地,论到尔等来放肆。”首先开口训斥的是刘若愚,自己念圣旨竟然被人打断了,这是他入宫以来,遇到的第一次,真是气煞人也。 “上国莫怪,小国真的有事禀告。”使节两股战战的跪了下来,纵然如此,他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说说看吧。”朱由校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他一开口,登时让本来想要跳出来训斥几句,刷刷存在感的礼部尚书何如宠给堵了回去。 “多谢陛下。”使节感谢了一下,也不起身,就这么跪在地上说道,“上国容禀,小国递交的国书不知怎的,书写时有些疏忽,国主的名字写错了,国主姓郑,不姓黎,望上国明鉴。”说完后,使节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词语一出,满堂皆惊,朱由校更是目瞪口呆看着下面这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使节,人的脸皮怎么可以这么厚呢!你这不是恳求的跪下,而是脸红了,跪下遮掩吧。 还别说,朱由校猜得真的很准,说完这番话后,使节自己也感觉脸烧的厉害,估计整个都红了,为了掩饰,他就顺势跪下不起,将头埋在地上,一方面能显得真诚,一方面也能掩盖自己,真是完美。 “真是无礼,怎么能在这种场合提这个要求呢。”一个年级有些大的官员不满的说道。 “是啊是啊,太厚颜无耻了。”旁边一名较为年轻有上进的官员附和一声。 “嗯,要改也得等散朝之后啊,反正圣旨没发出去,到时候在改也是一样的。”老官员一副我很为大局着想的样子说道。 …….. 却不知,旁边的年轻官员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了。老大爷,咱俩真的是一个频道么,为什么你说的我听不懂呢!他几乎都快哭了,现在是关心这个什么时候改名字的时机么,人安南的国王压根就不姓郑,而是姓黎。 年轻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了。好在,这官员也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从周围人的诉说和议论当中,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搞错了对象。想到自己刚才向别人感慨的模样,他的脸登时也烧了起来。 一个眼神瞪过去,警告年轻人,不准给我说出去,不然老夫弄死你! 对方回以一个眼神,放心,不会说的,不过,情吃饭! 好吧!年长官员无奈点头答应,为了隐藏自己的黑历史,出血了。 嗡嗡嗡的一阵议论声后,在场的上千名官员登时全都明白过来,此时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明目张胆的要谋朝篡位啊! 这人脸皮真厚啊! 官员们感慨着,目光炯炯的看过去,他们自认为是做不到这个地步,也就想看看能做到这一步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使节已经跪倒在地,官员们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撅起来的屁股。 被这么多目光看着,使节都快哭了,他感觉自己的裤子都被这些目光给拔了,非常赤裸裸的显露在众人面前。 “安南使节,起来回话。”朱由校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使节,竟然能够把握到自己的一些想法,是个人才啊。 “多谢陛下。”使节站起身来,脸色已经恢复平静,除了屁股感觉还有些不舒服的扭了下,他整个人也相当的镇静,让人以为,这真的只是一起小小的外交事故而已。 “安南国主朕记得是姓黎的,什么时候姓郑了?”朱由校问道毫不留情的问道,他想看看对方怎么回答,如何打动他。 “就在前不久,小人出行之前刚刚改姓的,故而国主也就改姓了,只是一时疏忽,国书上忘记更改了。”使节面不改色的杜撰了一处莫须有的政变。 说着说着,他自己似乎都当真了,神态逐渐昂扬起来,声音也大了些,“之后,国主重新送了份礼单,追加了些贡物。” 嚯!是想贿赂我啊!朱由校一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大米二十万担,木料五百,金三万,银十万。”使节也不掏出所谓追加的礼单,径直开口说道。百官看了也不揭穿,事实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大米三十万担,木料千根,金五万,银五十万。”朱由校也是一连串的数字开口。 使节一愣,随即重复到,“大米三十万担,木料千根,金五万,银五十万。” “朝贡三年!”朱由校再度开口。 使节咬牙,“朝贡三年。” 百官被这两人的互动给惊呆了,我家的皇帝什么时候这么无耻了,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讨价还价起来。 这如同卖菜商贩的斤斤计较,让百官一时痴呆,就这么三言两语,一个国家的未来就这么定下来了?所有人一时有些接受不能,这也太儿戏了吧。 “使节姓郑吧!”确定下来后,朱由校忽然问道。 “是的。” “郑主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 “难怪。”朱由校恍然。 难怪什么?难怪如此拼命,原来是为了自家基业。 “可惜了,若你不姓郑,朕定然留你在朝中为官。”朱由校感叹一句。 “陛下过誉了。”使节谦虚道,嘴角掩盖不住的笑容却出卖了他,大明皇帝的挽留,这几乎是最好夸奖了。 “继续吧。”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国安南国主郑氏,愿为大明属国,世代供奉,故此册封为安南国王,赐国王金印,钦此。” 一番话,算是定下了基调,就算是身在国内的郑主,面对这封圣旨,不愿意也得愿意,内有僚属殷切期望,外有大明虎视眈眈,郑主脑子烧坏了才会不同意。 【作者题外话】:上班好累啊,今天加班,从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连续十五个小时,真累。 第四百章 阅兵 “今有高平莫氏,慕中原之文化,愿为属地,特赐都统使一职,统领高平之地,赐高平都统使大印。” “今有占城国主,心向天朝,沐浴王化,愿为属地,特赐都统使一职,统领占城故地,赐占城都统使大印。” 接连几道的圣旨,可谓有人开心有人愁,占城和高平自然高兴了,这下有着大明爸爸罩着,终于不用担心亡国了,而安南和广南方面,却相当的糟心,为了取得大明的册封,他们放弃了许多,如今眼见着,又要放弃一块土地,让这些小丑天天在眼前蹦跶。 只是,形势比人强,大明定下的决议,他们这些小国是无法更改的,至于暹罗和真腊,还指望着以后面临危险时能得到大明的帮助呢,此时自然也不会反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宣读完圣旨之后,刘若愚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大明皇帝钦定之属国秩序法。” 这是文件的具体名字,其内容,主要是对属地、属国权责的约定和承诺,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详细规定,比如属国和属国之间的相处,属地和属地,属国和属地,还有一些其他的经济交流、贸易方面的规定。 比如属国之间的战争和矛盾,只要无人求助,大明不插手。属地是全方位受到大明保护的,外国、乃至属国,都不得对属地发动侵略,相应的,属地也没有了外交权,军事也要受到大明的控制,内政也会受到大明的影响。 “请各国使节签订文书。”刘若愚笑眯眯的说道,而后六名小太监捧着文件放到了几个使节的面前。 签吧,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都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人还会再反悔。 “礼成!” 待到几人签完,仪官高声喊道,随后,几分文书被收了下去,小心馆藏,这些东西就是法统的来源,要仔细收藏的,今后的大明对着六个国家的一切行动,都要依据这份文件来。 “上地图。” 将文件藏好后,刘若愚再次喊道,随后,便是一份巨大的地图被八名太监给抬了上来。几个使节见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见此,朱由校笑呵呵的说道,“诸位之间,地界交错,因为领土的关系,常有摩擦争执,牺牲损失者甚众,是在遗憾,故此朕有一想法,对各位国土由大明主持,重新勘定界限,树立界碑,以后以此为准,彻底解决疆界问题,减少争端,诸位使节以为如何啊?” “这………”几个使节先是一阵茫然,继而是一脸的惊惧。 这是杀器,这是大杀器。大明第一次行使宗主权就如此锋芒毕露,让人防不胜防,不能阻挡。 “好了,不用商量了,大明的主持者是云南的黔国公,尔等回去将结果禀报给各自国主,等候大明使节驾临。”朱由校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定下了基调。 真腊和暹罗的使节相互看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活,他们两国的疆界固定,并无多少争议之地。况且两个国家都算是比较大了,带甲之士十万,相信大明也不会太过蛮横的,这次只不过也是确认下边界,免得以后出现争议。 真正麻烦的,反而是高平、安南、广南、占城四国,他们领土犬牙交错,只是以军力来防守,并无固定疆界,此次大明勘定地界,就属他最为麻烦。 两个大国没有说话,四个小一点的更是轮不上了,最后的结果就被朱由校这样轻描淡写的确定下来,等着黔国公过去召集他们,勘定地界。 至此,朱由校登基后,第一次正式的属国朝贡算是结束了,在后世史书上,这次朝贡的地位非常的高,被视作大明插手国际的事务的开端,在之后,大明频频召集各国开展国际会议,确立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他制定的这套秩序法直到后来一直被沿用下去,视作处理大明和亲近国家关系的准则,是有别于西方国家国际法的另一套国际体系。 “百官移位,观赏阅兵!”仪官再次高声喊道。 没错,就是阅兵,这是朱由校新加的一个内容,至于检阅的对象,则是各个军队抽掉出来的精锐,其目的么,自然是为了提振士气,展示实力,尤其是在属国面前,若是没有实力,对方如何相信你能保护他呢。 百官在仪官的引导下有秩序的除了皇极殿,然后朝外走去,之后,则是六个属国使节,在之后,则是朱由校,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后世的天安门,此时的承天门。 承天门是紫禁城的正门,他的身后是午门,他的前面是大明门,和大明门之间,则围成了一个t型广场,靠近承天门这里,正是最大的地方,在这里的两侧,有两个城门,长安右门和长安左门,正好作为军队的进出通道。 承天门城楼面积有限,自然不可能所有官员都上去,最终上去的,都是二品官员,除此之外,还有皇帝,皇后,两边的一些亲戚,属国的使节,以及几个帝国日报的记者。 至于百官,则在承天门的对面,静坐观礼。 “礼乐起!”仪官声嘶力竭的喊道,场地空旷了许多,不如此喊别人听不到。 “咚,咚!” 大型的礼乐编钟被敲响,发出如同晨钟暮鼓般的声音,随后是各种大型乐器的演奏,曲子古朴庄重,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古老和传承的味道,这是商周时期的古老军乐。 呜~呜~呜~ 军乐演奏完毕后,则是一阵阵低沉的号角声,这仿佛是一个开始的标志,随着号角声的持续不断,拉开了阅兵的帷幕。 砰!砰!砰!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不断铿锵作响的金属碰撞声,远远望去,一片银白色朝着这边缓慢行来,点点星芒,在太阳光下,无比的耀眼。 当脚步声逐渐走近后,所有人才看清了此刻行来的军队。 整齐的脚步,整齐的动作,整齐的装备,整齐的队列。总之,不论是身高,还是体态,还是行走的步幅速度,都是整齐的。 整齐,这是所有人的唯一印象。 钢铁之师,这是真正的钢铁之师。 相比于大明群臣关心的,如同戚家军般的严整军阵和残酷纪律,这些番邦小国却被士兵们华丽的装备给耀花了眼。 钢和铁的区别他们自然是分的清的,因而他们就更加知道这些士兵身上这一套钢甲和锁子甲的威力,那是真正的刀枪不入,箭只不惧。 更令他们恐惧的,是这些士兵的数量,光光是这里排列军阵的,就起码有一千人,而整个大明,有这样水平的军队,不知凡几。就算是仅仅只有这一千人,以他们展现出来的素质和装备。 使节敢保证,以这千人为先锋,同等兵力下,他们国家的军队必败无疑,没有任何意外。 大明太富有了,这样的军队都能武装出来。 这几乎是所有使节心底同时冒出来的想法。 大明太可怕到了,千万不能与之为敌,这是他们第二个想法。 “敬礼!” 忽然,一声高亢的喊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整齐的队列忽然一个脚步动作,齐步变正步,铿铿的踏起来,轰隆隆有节奏的践踏声,几乎是踩在他们心头,让整个人都浑身震颤激动起来。 真的是太宏伟,太壮观了。现代阅兵的常用东西,登时将这群土包子的外国使节团给震撼的不清。 “效忠陛下,效忠帝国,保卫家园,誓死不降。” 巨大的声浪响起,将这句话给顶的到天上了。让所有观看的官员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去参加这个阅兵。 铿铿浑身包铁的士兵后,便是整齐的火枪兵,他们左手持枪,右手挥动,笔直的黑色军装,大红的披风,雪白的手套,看起来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潇洒。 “敬礼!” 等到队列同样通过承天门前时,同样的一声高亢喊声响起,不同的是这次敬礼的动作。 前面是举手礼,而这次这是举枪礼和注目礼同时使用。 他们持枪的左手往胸口一开,咔嚓一声,然后同时往上高举,整齐的动作,整齐的响声,突然齐齐而动的钢铁丛林,无不让观看的人长大了嘴巴,简直不敢详细,如此千人之数,竟然能够所有人一毫不差的做出来。 “效忠陛下,效忠帝国,保卫家园,誓死不降。” 同样的口号再度响起,带来的是同样的震撼。 火枪兵之后是炮兵,骡马拉着炮架,驮着大炮,成整齐的队形,缓缓通过承天门前。和刚才不同,这次炮兵阵营没有丝毫的动作,也没有喊口号,只是默默的,静静的,悄悄的,从承天门前路过。 但是在,一排排口径不一的大炮,却令所有使节心中胆寒。 大炮起初还是小口径的,这些使节不以为意,但是等到队列过半,他们才忽然发现,此时出现的口径炮,已经大的几乎吓死了。 黑洞洞的炮口,仿佛死神一般,让他们惊惧不已。心中,再次坚定了一个信念,绝对不能和大明为敌。就连一直原本不是很在意的真腊、暹罗也是如此,这些大炮,随便托出一部分来,他们就无敌中南半岛了。 【作者题外话】:等下又要去上班,还要值晚班,更加重要的是不能带手机,so......先发了。 第四百零一章 传令 炮兵之后,便是骑兵,整齐森严的队列,精钢胸甲,烈烈披风,衬托的骑士们英武非常,也让参观的使节尽皆沉默下来,虽然骑兵在中南半岛无用,但是,看到这么多勇士,本身就是一种超强实力的体现。 大明,太强大了,使节们很沮丧。尽管他们此时托庇于大明羽翼之下,但心中依然有这样奇怪的情绪。 不过,场中,所有观看阅兵的人群中,他们只是唯一不太开心的,其他人,却是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几个妹妹,更是双眼放光,脸颊酡红的看着。 “以后,我也要找个将军当夫君。”最大的五皇女红着脸喃喃说道,她自小比较开朗,胆大,所有想法都敢说出来。 这句话,却恰好被住朱由校给听到了,他笑眯眯的看着五皇女,“五妹,不用以后,你要是看上了哪个,尽管跟皇兄说,皇兄去给你提亲。” “啊!”五皇女朱徽妍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根出,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小声音的自语,竟然被皇帝哥哥给听到了。 “皇兄…..”她低垂着头,双手使劲的绞着衣角,根本不敢看朱由校,嘴唇蠕动,却是不知道该说啥是好。 十四五岁的少女,本就是芳心初开,春心萌动的时候,看到英武的儿郎,自然有些迷恋,只是这是属于少女特有的情怀,怎么好对外人讲呢? “五妹还有一年出阁了,若是有看得上的儿郎,尽管和皇兄说,皇兄给你指婚。”朱由校笑呵呵的说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这话,朱徽妍登时心中一动。 至于朱由校,此时脑海中,却浮现了几个人的身影,他们尽管已经二十出头了,比加价妹妹大几岁,但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正好合适,而且,都是自己的心腹,怎么着娶了别人都不太放心,还不如娶自己的妹妹。 联姻的方式虽然古老,但却是最有效的拉拢方式。 “正好,等到出征蒙古的时候再问问。”朱由校定下了主意。 而在这时,最后的骑兵走完了,整个阅兵结束。说起来,这次只是一次小型的阅兵活动,拢共也就是几个方阵,然后展示了下自己的武器和纪律,再多的就没有了。但饶是这样,也吓得那几个使节面色如土。 对于阅兵的效果,朱由校还是很满意的,但对于阅兵本身,并不是非常的满意,规模太小,时间太多,和后世的大型阅兵活动差的太远了。 按照他的设想,下次在举行阅兵,应该弄许多个方阵,然后绕着几个大街一圈,让整个京师的百姓全都看到士兵们的英武之气。 至此,整个冬至大朝会结束了,而后便是中午的赐宴,下午则放假回家,休息半天,第二天照常上班。 接下来,整个大明中枢则进入了最后一个忙碌时期,前一年的总结完了,对照之下,自然知道哪些做得好了,哪些没做好,做好的继续保持,没做好的,在接下来一年中再次开始。 按照这个路数,各个部门开始制定本部门下一年度的工作计划和财政预算,而后交到内阁审批。 这个工作忙碌尔有繁琐,不过却和朱由校没有什么关系了,他的工作重心渐渐转移到了集结军队上去。 各国的朝贡,有能力的大都送来了贡品大米,四十万担的大米,足够他的二十万大军吃半年到一年的了,用来充作军粮完全够了。 在这个期间,他之前一连下发的各个命令,开始逐渐生效。 草原,察罕浩特城,当然,现在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白城,这里是骁骑将军张世泽的驻地。 此时的白城,颇为的热闹,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草原虽然贫瘠,但是特产却也多,土碱,牛羊马匹,以及新近成为畅销品的羊毛,这些商品,吸引来了大量的交易者。 关内来的大明商人在这里设置商铺,收购商品,然后运送到京师,到河北,到江南贩卖,之后又将那边的丝绸、棉布、茶叶、铁器、粮食等,运送到草原上来卖,这一来一回,很多在草原牧民眼中不值钱的玩意,换成了他们继续的物品。 所有亲近白城,靠近大明的部族,整个生活水平都上了一截,而这导致的,便是各种叛乱和平息,毕竟有好日子过,谁都不想去送死。 局势日渐平静,导致的便是张世泽军队的壮大,不光是他的骁骑军满编了,而且各个城池驻守的城防骑兵,也是编制整齐,战斗力虽然没有多少,但都起码拿上了钢刀,骑着马匹。 围绕着当初一个个快速建起的水泥城市,蒙古草原上形成了一个个的贸易畜牧范围,靠近这里的牧民部族,尽皆归顺大明,接受新的政府的管理,建立档案,设置户籍。 等到林丹汗被击败,整个蒙古草原都被占领时,朱由校就能够设立一个蒙古行省了。 这一日,上午,张世泽正带着自己的骁骑军分兵合击,演练各种战术骑术。距离他留下来在这里召集人马,训练士卒,已经整整过去了大半年了,若不是准时送来的各种后勤物资和装备,他都几乎以为皇帝将自己给忘了。 骁骑军虽然是新组建的,但是以汉族奴隶为主,少部分蒙古精锐为辅的建军策略,让他们一开始就度过了汉人组建骑兵需要的,熟悉马匹,训练骑术的步骤。 在草原上,不会骑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这些汉人奴隶虽然一个个的都伤痕累累,瘦弱异常,但是一旦让他们将养好身体,那都是彪悍的一塌糊涂。 曾经的御马监麾下禁军,就是以这些能够逃回大明的奴隶为主组建的,其战斗力,堪称天下精锐,被视作皇帝最后一道屏障,由此可见他们的素质。 骁骑军成军后,又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所有的步骤,都是按照步兵操典展开的,而后在扩展到骑兵战术训练,和装备熟悉的训练,从军事素质上来将,他们已经不必骠骑军弱多少了。 当然,以战斗力而论的话,却是有些不如,有些东西不是光训练就能得到的。 忽然,几名骑士策马而来,在他们的身后,有着一个鲜红的令旗,令字随风招展,猎猎飞扬。 “这是?”一名新兵迷茫的看着,不知道这几匹马过来是干啥的,搞袭击么,他下意识的就像上前阻拦。 啪,一根马鞭抽了过来,打在他手臂上,让他疼的龇牙咧嘴。 “哪个混蛋抽我!”新兵怒目相向,寻找着鞭打自己的人,然而,他却在身后看到了一个让他畏惧不已的面孔,他的连长。 “是我!”连长沉着脸虎道。 “连长,你干啥打我?”新兵虽然畏惧,但显然是愣头青,挨打没关系,但要弄请出挨打的原因。 连长被质问,也不动怒,显然知道这个瓜娃子的性子,“你个狼都不啃的东西,没看清那个令旗么,那是传令兵,按照军纪,阻拦传令兵的,视同叛变投敌,怎么?你想投敌,去林丹汗哪里?” 连长噙着冷笑,目光闪烁的看向新兵蛋子,那模样,显然再想,哪里下刀比较合适。很显然,连长是从其他几个军出来的老兵,对这些东西知道的清清楚楚。 “投敌!”新兵吓得脸色惨白,腿都不自觉的哆嗦了两下,显然对这个罪名畏惧不已。 起初在白城初立的时候,还有察哈尔的牧民不服,密谋叛乱,骁骑军中就有个士兵参与了其中,叛乱被镇压后,士兵当场以叛变投敌罪名逮捕,而后被当众斩首,之后,他的家人,就这么被赶出了白城。 之后,没有之后,等到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冻死在了草原上。而且,尸体残缺不全,浑身上下都是饿狼啃咬的痕迹,显然是先被咬死而后冻住的。 这一幕,被张世泽和白城知县陈鑫抓住,当做宣传资料,大肆宣传,让所有哦生活看到希望的牧民惊惧不已,这个蒙古新兵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让他小心,不要触犯了这个罪名。 然而,没想到的是,自己几乎就在这个边缘抓了一圈,差点就犯了进去。 “昊天在上,吓死我了。”蒙古新兵心有余悸的道。 他的连长见他明白了,也不再揪着不放,而是看向绝尘而去的传令兵,喃喃自语,“不知道这会带来了什么命令,有没有仗打!” 朱由校手下的士兵都喜欢打仗,打仗多好啊,除了正常的粮饷外,还有作战津贴,受伤了还有奖励,打完后还有战争分红,然后还能够记功,凭借记功可以升官。就算受伤了也不怕,道长们救助,死了升上天庭,继续追随陛下,自己的排位还能够进当地县城的天帝观,接受历代的香火供奉。 就算没死成,残废了也不怕,地方的城防军,警局,民兵教习,这么多的位置等着呢,虽说粮饷没有这里高,但也不愁吃喝,老了也不愁没人送终,多好。 打仗有这么多的好处,这些士兵们怎么会不渴望呢。 “真希望是出征的命令啊!”就连蒙古新兵也是满脸的期盼,他平时听连长说的各种待遇,简直被勾的口水直流,恨不能立刻就到战场上去,然后拿荣誉,拿赏银。 第四零二章拔营,返朝 不光是这个小新兵在期盼着,其他的新兵也是如此,军队的训练是无聊的,而且严格封闭的,别看他们能在草原上撒欢的跑,但是却绝对不能私自行动,违反军纪的严重后果,早就通过种种惩罚,种在了这些自由惯了的牧民心中。 有仗,就意味着有赏赐,往往以前的部落之主就是通过这样的手段,召集底下的牧民,凑成几十万的大军。蒙古草原上,普遍的牧民都十分贫穷,除了牛羊外,他们就没有多少财产了,故而对于侵略战争非常的渴望。 这种渴望,已经印到了他们的骨子里,顺带到了骁骑军中,曾经的牧民,曾经的汉人奴隶,都非常的渴望着战争。 就连那些过来充当军官的老兵么也是如此,他们经受了严格的训练,有着不错的战争经验,也亲身体会到了野战军制度的诱惑,对于他们来说,战争只意味着两个字,发财。 任何人,任何主义,任何思想禁锢,都不能阻挡人类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谁阻挡,谁就是敌人。 在无数人眼巴巴中,他们的大将军,张世泽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由于离得远,他们听不到什么话语,只看到将军和一些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是低沉的号角声。 呜呜呜! 牛角号声低沉悠远,充满着蛮荒古老的气息,但对于士兵们来说,这确实最佳的进行曲,这是出兵的消息。 “上马,集结!”连长大喊一声,带着人就上马,朝着自己的底盘跑过去。 上次得了两百两的分红,这次不知道能有多少,要是能有三百两就好了,加上之前的,就可以在府城买个店铺了,再从天宫商号中进些衣服来卖。连长边跑边在心中想到。 “呦吼!” “啊呜!” “嗷嗷!” 集结当中,各种各样悠长的啸声不停交织着,让整个场面显得非常生动、活泼,热血沸腾。 “这些臭小子,憋坏了吧!”听着各种怪异的声音,张世泽心中好笑。他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是经历颇为丰富,又在皇帝身边历练的了不短的时间,现在看什么都带着一种较为老成的心态。 很快,五万骑兵集结完毕,又从草滩深处跑来的,又从白城跑来的,他们拉着车,带着牛羊粮食药品火药等等物资。 花了半个时辰,五万大军、集结、清点、准备完毕,随后,国旗高高飘扬,鲜红披风烈烈,骁骑军士气昂扬的出发了,寒风呼啸,却无法让他们穿着羊毛棉衣的身体感觉到寒冷。 目标,归化城,出发! 归化城也就是现在的呼和浩特,是土默特部的一代奇女子三娘子和其丈夫一起建立的,是草原上最早的一座城市,堪称塞上明珠。 它北枕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大青山,可通北部丰美的草原;南临波涛滚滚的黄河水,与鄂尔多斯高原隔河相望;东连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连河套,为西进甘宁之门户。它坐落于黄河、大黑河冲积而成的平原上。这里土地肥沃,地形平坦,灌溉便利,地理上称为前套平原、土默川平原,史称敕勒川丰州滩。 从白城到归化城,有上千公里的距离,一般战马一天也就是跑个六十公里的样子,这样就要差不多二十天后,才能抵达归化城。 当然,这是去归化城的时间,但是张世泽的任务可不是攻陷归化城,以骁骑军的装备和训练,这个任务此时也很难办到。 他们的目标,只是迟滞林丹汗的行动,为陛下的第二次亲征蒙古赢得时间。 大概十来天后,他们来到了张家口,这里是大境关出入口,豁口巨大,进出关内也十分的方便,而且张家口世面繁华,从这里进出交易的商队非常的众多,补给方便,张世泽便以这里为基地,准备开始打草谷。 张家口距离归化城很近,远比白城到张家口的距离还近,长城外面得草原谷地,差不多都是属于蒙古右翼,土默特部的势力范围。 修整了一天后,张世泽站在大境关门前,看着分成十只队伍的骁骑军,满脸严肃,拔刀向天,“骁骑军,出击!” 轰隆! 他一马当先,跃出大境关,随后,是无数轰隆作响的马蹄,整整五万人,分裂成了十只队伍,四散而出,化身为猎杀者,接着寒风呼啸的掩护,开始袭击那些避居风雪,躲避白魔的草原部落。 由于牛羊不能经历风雪,需要地方躲避,故而冬天,草原上的部落牧民都是先积蓄好干草,燃料,然后找个谷地躲着,慢慢的享受着人生。当然,这里指的仅仅是蒙古的上层贵族,底层的牧民以及奴隶,还是要干活的。 而冬天,也往往是奴隶大量死亡的时候。 不过,一反常规的,此时归化城内,却聚集了不少的人,无数部落首领济济一堂,带来了自己的兵马和牛羊,供人驱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草原共主林丹汗。 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之后,他终于拿下了蒙古右翼,统合了土默特、鄂尔多斯、哈喇慎部、察哈尔残部的力量,经过他的一番糅合,得到了三十万的部众。 草原人人皆兵,但也有妇孺,故而尽起十四岁以上青状的情况下,他也只勉强得到了二十万的军队。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集结后,终于集齐到了归化城,准备南侵大明,报仇雪恨。 二十万大军的行动,更加的缓慢,无数的粮草牛羊,严重拖慢了行军速度,一日下来,不过才三十公里。出发了七八天后,才不过将将接近明朝的边墙。 此时他们面对的,是陕西方面的边墙,寒风呼啸中,漫无边际的铁蹄声袭来,当真是蔚为壮观,然而带给陕西城防军的,却是恐惧。 他们大多都是当地人选拔出来的,也有一些是从原先的卫所中,边军中点选出来的,心中残留到了对蒙古入寇的恐惧,如今如此多的骑兵,当真是吓傻了他们。 霎时间,无数狼烟滚滚而起,粗大的烟柱,不停的摇摆着,最多的数量,却将恐惧弥漫,告诉人们,蒙古人来了。 看着天空上滚滚浓烟,林丹汗哈哈大笑,这熟悉的场景,让他找回了以往的荣光,仿佛明人还是以前那个明人,明军也是以前的那个明军,都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此时天色已晚,我等且先休息一晚,明日再战。”林丹汗得意的对左右将领说道。 蒙古左翼已经被明朝占领,蒙古右翼被他统合完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丹汗也算是完成了他曾经的自诩的大业。此时此刻的他,正处在了人生的巅峰时期,所说的话,自然也无人反驳。 “是,大汗,明日定叫这些明人屁股尿流。”一将领谄媚的奉承道,然后他却对汉人的成语不太熟悉,屁滚尿流变成了屁股尿流。偏偏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懂得,反而全都哈哈大笑,林丹汗更是夸他说的好。 主意一定,蒙古大军便安营扎寨,在原地休息。 然而,第二天一早,正是风和日丽,没有什么寒风,也有了些许阳光,暖暖的,怪令人舒服的,只是这种情况下,林丹汗却看着一名传令兵发呆。 老家有人马贼出现,到处攻城略地,杀害老弱妇孺,抢夺牛羊牧畜。 起初听到,林丹汗还以为这是自己做下的事情,然而听到发生的地点,他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归化城外都有敌人的踪影出现?”他大惊,归化城可是他的老巢,他的亲眷子女以及财富都在那边,万万不能有失啊。 这就是有了固定据点的害处,虽然住的更加舒适了的,但蒙古却也丧失了自己游牧的机动性。 明初朱棣三征蒙古,毛都没捞到一根,但现在朱由校只是征伐了一会蒙古,就灭了北边近乎一半的力量,占据了半个蒙古高原,只能说,时代的发展,让人们更容易收获成功。 什么发贼,分明是大明的骑兵假扮的! 呆愣了半晌,林丹汗终于反应过来,猜度到了事情的真相,他此时才想到,明朝占据了他的城池,从那边过来,有了足够的马匹和人手,也有了向导和交通要道,的确能够干这样的事情。 该怎么办呢? 此时将近年关,明人都置办了年货,若是能够入侵,定然收获丰厚,这也是他选择这个时间点的原因,收获最大。但是老巢怎么办? 他没有放多少人在归化城,他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入侵,他还洋洋得意的自己打了明朝一个时间差,没想到结果却是相反的。 怎么办! 林丹汗纠结半晌,却颓然发现,他只有一个选择,放弃眼前的肥肉,回去,找出那群该死的老鼠! 归化城是老巢,那边的草地是他的势力范围,妇孺更是未来的希望,若是这些都失去了,他抢掠到再多的财货有什么用? “拔营,返朝!”林丹汗无奈大呼,天不在我啊! 而长城上守卫的城防军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去,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示威的?不然为何转一圈就走了,人吃马嚼的,难道不要耗费么? 士兵们百思不得其解,但等人都走光了,他们却面色大变,这块怎么办,我们可是发出了最高的预警,等下没人来,将军会不会说我们谎报军情! 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题外话】:先发一章,剩下的等下码,今天奔波了一天,好累。 第四零三章 西迁 风雪漫天,然后小山谷内却是一片安宁,高大的山丘将风雪通通抵挡住,让这里难得有了一些平静。蒙古牧民缩在温暖的帐篷中,喝着马奶酒,烤着火,日子好不惬意。 只是,忽然一些骑兵从山谷口冲了进来,他们四处环顾了下,很快锁定了这里的小部族。 “杀!” 看了一眼,张世泽毫不犹豫,带着人马冲了进去,烧杀抢掠开始了。所有抵抗的人通通杀掉,然后带走牛羊马匹,至于还剩下的蒙古牧民,他才不管呢,这是林丹汗的事情。 不得不说,接收了大量蒙古人的投效后,对于草原上的生活习惯和各种过冬的地点,骁骑军可谓是精熟,分散开来的队伍,如同无数的狼群,在大草原上纵横,点燃处处烽烟。 很快,对这一处的山谷抢掠完毕后,张世泽带着人回去了,等回到了张家口,他却发现,大部分的兵力已经返回来了。 “将军,林丹汗已经从陕西边墙撤军,回到了归化城,为了以防万一,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大家们都回来了。”担任侦查先锋的满桂汇报到,他对蒙古的情况很熟悉,去干这个最合适了。 “嗯,既然这样,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暂时先休息下,快过年了,就不要风里来雨里去的了。”张世泽点头,他的任务就是阻滞林丹汗的行动,如今既然成功了,那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当回到归化城后,林丹汗看着眼前送来的信息,几乎要吐血。整个他的控制范围,除了北方和西方的地盘外,全都遭到了劫掠,牛羊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人口的损失,以及对后续还没饿死的牧民的救助。 这简直是个烂摊子,只是他却不得不承担起来。 更令他愤怒的是,对方似乎知道他回来了,便再也没有露过头,让林丹汗心中怒火都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出来。 正当林丹汗忙的鸡毛鸭血时,迁居到后世齐齐哈尔一代的女真,小日子过得还算顺畅的吧。和科尔沁部族合并在一起后,两边加起来差不多有了五十万的人口,尽管老弱妇孺过半,但好歹护卫的力量足够了。 而在东北这个野蛮的地区,护卫就实在是太重要了,没有足够的兵力,皇太极怎么也不可能恢复损耗的势力。 自从女真来到这里后,这里的小部族就遭殃了,他们族中的积蓄纷纷被抢走,人也被掠夺,充当奴隶,为女真开垦土地,种植粮食。 由于使用了大量的劳力后,他们好歹种上了一季的粮食,此时收获颇丰,足够他们吃很久了。稳定下来后,皇太极的心思又活了起来,他不愿意众生都呆在这个地方,他想念大明的繁华。 于是,一只只骑兵侦察队出发了,他们有的要找寻能够掠夺的小部族,有的是扮作商人,去沈阳贸易。不管怎么走,情报还是要积累好的。 不过到了腊月,除了大组织的,在深山老林中贸易的商队外,基本没有什么人还在户外活动。皇太极也是如此,他正在稍稍修缮的木质房屋中,猫冬。 他的对面,是大名鼎鼎的汉奸范文程,皇太极本身喜欢用汉人中有才华者,喜欢营造满含一家亲的局面。当然,这都是历史上的,此刻他可没心情去弄这个。 也正是因此,跑路的时候,他什么人都没带,甚至还抛弃了十几万的子民,但唯独没有被抛下的,便是一些汉人了,范文程就是其中之一。 “大汗,我们这里局面太大,怕是已经被大明知晓了。”房间中,范文程斟酌着词句说道,只是他低着头把玩着茶盏,故而闪烁不定的目光才没有被发现。 “先生这是何意?”皇太极大惊问道,他如今好不容易稳定局面不能就这么毁了。 “入冬以来,连续有多只商队路过这里,言称是何其他部族交易的,但这都是借口,哪里有商队往山沟沟里钻的,怕是大明的探子,过来打探消息的。”范文程一脸的不屑,也却是,这种小把戏,换个人也能开的出来。 “很可能明年开春,就是明皇动手的日子了。”范文程终结道。 “这…….”皇太极沉吟起来,经过这么一提醒,他也回过味来。能当上大汗的人物,不死蠢人,不会认为自己走了,明皇就会放过自己,任何微小的可能都要考虑进去。 “不只先生有何见教?”皇太极想了半天,却无任何主意,不由将目光看向了范文程。 “呵呵。”范文程轻轻一笑,却没有直接说,而是说起来和现在毫不相关的历史,“女真曾经立国,名号为金,大汗这是知道的。当年金灭辽,可谓是辉煌之战,赫赫有名,但是,大汗可知道,辽国却没有尽数灭亡,还有一部分宗室带着人跑了,大汗可知道他们后来的情况?” “金灭辽?!”皇太极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起来,然而他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有这方面的知识。 “还请先生直言。”他毫不客气的问道。 “当年辽国宗室有一名为耶律大石者,眼见辽国覆灭,如火如荼,已不可挽回,倒也能够狠下心来,当断则断,带着一部分兵马和几十万的人口,放弃了中原,远征西域,最终在遥远的西方立足,建立了西辽,称王做祖,好不快活。”范文程笑眯眯的将这段历史讲来,其深意不言自明。 “先生是让本汗效仿先贤!?”皇太极疑惑的道。 “是的,如今大明已经注意到大汗了,失土之仇,不共戴天,开春之后,定然有大军开来,大汗估计很难抵挡,不若大汗先行一步,从从这里出发。”范文程说着自己的主张,然后蘸着茶水,画起了地图。 “我们在这,这边是大山,翻过大山,是呼伦贝尔草原,那上面有很多蒙古的部族,我们可以将其兼并,一能获得补给,二能将其作为以后的立国之基。在过去,则是漠北蒙古了,此处也是人口众多,从这里穿过,也有如上好处。”范文程蘸着水,慢慢的画着,说着自己的战略规划。 一路过去,路上都有人烟,既能补给,又能掠夺人口,等到了西域或者更远的地方,估计女真还能壮大几分。 看着这些皇太极明显有些心动,只是一时难以抉择,“先生金玉良言,只是本汗还需要考虑些时候。” “大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范文程说了一句后便不再言语,告辞而出。 来到自己房间,他突然嘿然一笑,“任务算是完成了,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想到这,他神情又黯然下去,坐在床上,愣愣发呆。 【作者题外话】:好困,实在是写不下去了,抱歉,只有两千字了。 第四零四章 云南沐家 云南,昆明,沐家别墅,翠湖柳营。 翠湖原本是滇池的一处沼泽水湾,在大明重筑昆明城时,便将其纳入城中,称为了一个城中湖,修缮了一下,等到沐英入云南,开始世代镇守时,他便在此种柳牧马,想要效仿大汉名将周亚夫的细柳营,来个‘柳营春试马’。 当然,他的后世子孙自然没有这种豪情和兴致,遂将这里改成了别墅,增建亭台水榭,当做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别府。 历代黔国公都喜欢在这边游玩和住宿,当代黔国公沐启元尤甚,他特别喜欢这个地方。 提起沐启元,整个昆明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这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恶名,大大的恶名。 沐家世代镇守云南,历代都承袭云南总兵官一职,整个云南的军事都是他们一家说了算,两百多年的积累,造就了当地的土霸王,骄狂轻纵,奢靡无度,这一点,在当代国公沐启元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在他的任上,因为与云南巡抚发生冲突,而后便帅兵包围巡抚衙门,并调集巨炮轰炸。如此骄狂的举动,可谓轰动一时。而后,他的母亲宋氏,害怕这个逆子给家里惹来灭门之祸,便于崇祯元年,亲手毒杀了他,而后让他年仅十岁的儿子继承黔国公的爵位。 当然,这些都是历史,沐启元炮轰巡抚衙门的事情也是发生在天启五年,此时还未发生,他称兵解任的父亲沐昌祚也还没有死亡,有人在上头压着,沐启元还没那么张狂,但作为世子的他,也是作恶多端,强抢民女的事一点都没有少干,当真是昆明城的静街虎,一出门,整个街道的百姓都消失了。 国公府中,有他父亲和母亲居住,平日喜欢管束着他,让他极为不自在,是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翠湖柳营的别墅当中居住,很自然的,这里也成了他金屋藏娇的地方,掠夺来到民女基本都藏在这里。 这一日,上午,沐启元正睡得鼾声四起时,忽然有人在他门外大喊,“少爷,少爷,快起来,快起来。” 砰砰砰的剧烈敲门声,让沐启元根本无法装作听不到,继续睡觉,只好从一堆脂粉中不情愿的起身,披了件衣服,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哪个龟儿子打扰老子睡觉,要是没事,老子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开门一看,他张嘴就骂,“老张,你这是作死啊,这么大早的来敲老子的门。” 老张其实不老,也就是四十多岁,是国公府的二管家,不过在沐启元的面前,他自然也就成了老张。 “少爷,小的哪敢来打扰您啊,都是老夫人让我来的,有从京师来的钦差到了,全家等着您去接旨呢。”老张赔笑着解释道。 “圣旨?什么圣旨?”一听,沐启元立刻脸色一变,神色不善的问道。上一次来圣旨不远,也就是半年前,但带来的改变可不小。 时代传承,与国同休的黔国公,从那一封圣旨起,就变成了只能承袭五代的爵位,他父亲沐昌祚不算,从他自己若是接任黔国公开始算起,他是一任,后面还能有四任。 这种变迁,自然让他不喜,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圣旨,不想造反,就只能遵守。 “莫非这次是来追夺我家土地的?”沐启元猜测道,绵延传承两百多年,沐家可是比很多番王都延续的久,如此雄厚的底蕴,自然少不了土地的囤积了。沐家占据的土地可谓是惊人的,整整八千倾土地,占了云南所有土地的三分之一。 上次皇帝召开的水泥拍卖会沐家就没有去,开玩笑呢,参加你那拍卖会,就得将名下的八千倾土地都献出来,沐家脑袋上长包了才会这么干。 正因为这段隐情,沐启元才会如此想到,尽管云南地处偏僻,但是昆明也有个帝国日报的一个报社,每日从京师送来的日报原稿一来,他就能得到最新的报纸。在无数报纸的洗礼下,他也是知道当今陛下对土地的态度。 不论任何人,所有土地充公,没得商量。 故此,一听到圣旨,他就想到了这个。 “少爷,小的怎么会知道圣旨的内容呢,知道了还会请您回去么。”老张苦着脸催促道,“少爷,您得快点了,传旨的天使还在等着呢,可不能怠慢了。”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见实在是问出什么来了,沐启元也不耽搁,直接换身衣服就登上马车出门了。 等到了国公府时,他发现,此时府中却是一片正常,丝毫看不到所谓的天使的影子。 “老张,你他娘的竟然敢骗我。”以沐启元的脑子,丝毫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只是不能的认为,这管家骗他。 “哎呦喂我的大少爷,小的借几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做啊,不信少爷去问问老爷,当时老爷也在场,也是老爷叫小的过来寻少爷的。”老张赶忙解释着,他可不想恶了小公爷,不然以后的日子都不用过了。 “行,我去找找父亲,若是老张你敢骗我。哼!”沐启元扭头就走,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张在原地。 “父亲,父亲!”沐启元一进门就冲着里间大喊着,但却不妨冷不丁的从旁边桌子上传来一个声音,“我在这呢,喊什么喊。” “啊!”被这猝然出现的声音下了一条,沐启元登时惊叫出深,等看到是自己父亲后,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父亲大人,您病还没回,坐在这里干什么,不好好休息的。” 沐启元一幅贤孙孝子的模样关心问道。 “哼!”沐昌祚却是不领情,他人虽然病的、老的一塌糊涂,但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沐启元当上了云南的总兵,但沐昌祚却不愿意放权,所有权利还在自己手上,这几让沐启元多次不满。 此时此刻,这个逆子怕是想着怎么弄死我,好继承黔国公的爵位。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隐秘的,无法说出口的,故而沐昌祚也只是冷哼一声,道,“大惊小怪什么,老夫病了难道还不能下床么!” “哪能啊!”沐启元赔笑着,然后一屁股做到了父亲的对面,自顾自的倒了杯茶,边喝边问道,“父亲,听说咱家又来了天使传旨,不知道是什么旨意啊?” “你自己看吧。”沐昌祚懒得解释,直接将还在自己手中的黄稠不卷递了过去。 沐启元也不以为意,接过来自己看,他对圣旨有经验,越过前头的骈四俪六的官样文章,直接看向了后头,那里才是说正经事的地方。 等到看完后,他满脸的错愕,“让我们去充当使者,去南边主持几个国家的地界勘探确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望向自己的父亲。 沐昌祚依然懒得和他解释,只是甩了一份最近的报纸过来。这是半个月前,帝国日报报道过的消息,经过半个月的时间才传到了这里。 报纸沐启元也不陌生,拿起来就看,只是,上面一条条的新闻标题,让他看的目瞪口呆。 《冬至大朝会顺利召开,内阁次辅徐光启做报告总结。》 《商税不畅,明年内阁将重点主抓!》 《都察院将重点考核官员政绩,不合格者,三代不准科举。》 《大理寺联合翰林院,共同制定律法。》 《六国来朝,大明盛世再临。》 《皇帝如街头小贩,当场讨价还价。》 每个标题都是那么额惊悚,让他看的惧怕不已却又浑身热血沸腾。很快,沐启元迅速浏览了下报纸,一下就找到了和自家相关的东西。至此,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首尾。 “都清楚了。”他父亲反问道。 “清楚了。”沐启元回答着,只是他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只是为什么是我们去?” “不知道。”沐昌祚的回答非常的出乎意料。 “不知道?!”沐启元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父亲,这还是他第一次承认有自己不知道的。 的 沐昌祚却是不管他,将东西一撇,自顾自的往房间里走去,“老夫病体缠身,不方便去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原地,留下来的沐启元愣愣的看着,就这么着,自己落下来个任务!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奶奶的,这皇帝小子真不是东西,还让老子替他跑一趟安南。”嚣张的语言,若是让锦衣卫听到了,肯定又是一场大祸,只是他沐启元根本不在乎。 不过,他转而又高兴起来,“出去一趟也好,正好见识一番番邦小国的美女。” 想通了之后,他就出门了,去召集自己的人马,准备带兵进入中南半岛。沐启元也没这么傻,自己孤零零的一人跑去,根本每人招待的。 不过,此时,房间中却有另一场谈话。 “老爷,你真的把这任务交给启元了?”宋氏一脸担忧的问道。 此时,沐昌祚已经重新的躺倒了床上,一脸的疲惫和倦容。这圣旨来的太突然了,家中老的老的,小的小,世子又在外面滚混,故而只好让卧病在床的沐昌祚接收的。 “不然还能怎么样,不派他去拍谁去。”沐昌祚一脸疲惫的道,说完后,他也不再言语,躺在床上,让医生给把脉。 “可是…….”宋氏一脸的忧愁,“此子太过顽劣,如今让他一人带兵外出,岂不是要闯下滔天大祸,到时候这沐家一门,都要受到他的牵连。此子前不久还和巡抚衙门的人发生了冲突,竟然想要带兵将衙门给围了,若不是你及时阻止…….” 宋氏还要说些什么,却不妨从床上传来的轻微呼噜声,她仔细一看,却发现丈夫已经累得睡着了。 看着头发斑白的丈夫,宋氏忽然心中一阵碰触,想不到,丈夫竟然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根本不能理事了。 “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处理了。”宋氏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沐家的黔国公爵位,尽管在皇帝的旨意下,只能再传承五代了,但这也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爵禄。想想如今,除了皇帝册封的几个妃子的娘家人,就再也没有国公一级的,整个勋贵阶层都被皇帝干掉了,一个不剩。 这种情况下,就足以显出沐家爵位的重要性了。 “绝对不允许沐家在我的手上败落下去。”宋氏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次日,午时。 宋氏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了国公府中,沐启元的住处。一番通禀后,母子相见,互相说着家常话。 “母亲,您这是?”看着母亲带着东西,沐启元呆了呆,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这孩子,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你看看你,脸色苍白的跟张纸一样,这黑眼圈浓的就跟墨一样,洗都洗不掉。娘心疼你,亲自给你熬了你最喜欢的参汤,来给你补补。”宋氏一脸慈祥的说道。 “娘您真好。”沐启元感动的说道。 老父亲病重了还把着权柄的做法,让他极度的反感,双方吵过几次,都差点闹翻了。之后他就差不多不会国公府住了,此时一感受到母亲的关爱,登时让他触动十分深刻。 “好孩子,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呢,只要你以后好好的承袭了黔国公的爵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将这个爵位传承下去,娘就无愧于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了。”宋氏眼眶忽然泛红的说着。 “娘,你别哭啊,我答应你,以后好好的将爵位传下去。”沐启元拍着胸脯承诺道。 “嗯,好孩子,娘相信你,来,喝了这碗参鸡汤。”宋氏欣慰的盛了一碗鸡汤,端出来想要殷勤的喂着自己儿子吃。 “娘,我自己可以来。”沐启元儿子都五岁了,不好意思这样做,忙抢着自己接过阿里,然后大口大口的喝着。 边喝他还一边称赞,“娘,你弄得参鸡汤就是好喝,外面都是做不出来的。” “是吗,好喝你就多喝点,以后怕是喝不着了。”见他喝光了鸡汤,宋氏忽然脸就变得悲哀起来,刚才的慈祥彻底不见,有的只是说不出的伤心和坚决。 “娘,你什么意思?”沐启元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看着自己母亲哭泣。 “儿啊,娘对不起你,但是为了我沐家满门,为了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娘不得不如此做啊。儿啊,不要怪娘,怪就怪你太混账了!”宋氏哭着说道。 “娘…….”沐启元还要说着什么,却不其然的,一阵绞痛从腹部传来,这绞痛如此剧烈,一下子就让他栽倒在地,起不了身。 绞痛越来越剧烈,几乎将他的肠子给绞断,结合着哭哭啼啼的宋氏的话语,此时他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娘,你好狠的心啊!”沐启元大喝一声,黑气上脸,终于不动弹了。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幅死不瞑目的样子,眸子中尽是不敢和疑惑。眼见着老头子已经越来越不行,过不了两年,黔国公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到时候想干嘛干嘛,想怎么玩怎么玩,根本没人管的,可是没想到自己却提前归西,故而不甘。 至于疑惑,那还用说,当然是对宋氏的了,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他母亲怎么下得去手,亲自毒死自己的儿子。 “儿啊,我的儿啊!”见儿子不动弹了,宋氏嚎啕大哭,整个人扑倒在了儿子的尸体上,痛不欲生的哭嚎着。 不过,由于她事先交代过,此时依然没有任何人过来打扰,由着宋氏尽情宣泄自己的情感和恐惧。 不过,她终究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哭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缓了过来。擦干眼泪,她也不叫人过来收拾尸体,而是来到了沐昌祚的房间中,将自己相公摇醒,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丢出一句“跟我来!”之后,便头前带路,来到了沐启元的院子中。 “你儿子死了!”带到客厅后,宋氏丢下一句话后,便做到了旁边。 “启元,启元,你怎么了?”仿佛没有听到宋氏的话后,沐昌祚冲到了地上的尸体旁边,使劲摇晃着。 当然,尸体是不会回应他的,半晌后,终于冷静下来的沐昌祚抬头问道,“是谁干的?” “呵呵!”宋氏冷冷一笑,“是我杀的,我毒死了我的亲儿子。” “嘶!”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是当答案从宋氏口中说出来后,沐昌祚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狠毒的女人啊!” 他放声怒吼,胸口的起伏非常大,胸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全部充塞了,“我杀了你这个毒妇!” 沐昌祚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了几步,就欲去拔墙上挂着的倭国战刀,只是,他的手才刚一搭上刀柄,手握上刀柄,冰冷触感,让他再次回忆起来当年的金戈铁马。 只是,也到此为止了,情绪激动,心脏剧烈跳动的他,此时只觉得在这把刀的刺激下,自己的心口一阵狂跳,突然似乎听到了啪嗒的一声,而后他整个人便是眼前一片血色,瘫倒下去。 噗通! 沐昌祚也倒下了,很快,鼻血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淌到底是,殷湿了一大片。 当代黔国公,沐昌祚,死! “呵呵呵呵!”等反应过来后,看着眼前这一幕,宋氏忽然神经质般的,发出夜枭一样的尖锐笑声。这笑声,即使在浓烈的阳光下,也让人心头发麻,忍不住的皮肤一紧,浑身战栗。 第二天,国公府便全府缟素,披麻戴孝的出殡了。 当朱由校接到沐家的奏折时,也是愣住了,等到他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更是一阵默然。宋氏有错么?相比较于她的做法,沐启元更加该死,若是真的发生了围攻巡抚衙门的事情,整个沐家绝对要倒下的。 “罢了,让礼部派个侍郎去吧。”最后,他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作者题外话】:今晚就一章了,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才回来,忙了一整天的事情,累得要死,弄到现在也只有五千字了,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发出来了,各位抱歉。 第四零五章 海事1 东海之上,无数船只正借风而行,汪文言站在船头,满脸的欣慰,这趟出海,可真是满载而归啊,不禁赚到了大量的银钱,还引来了无数的商船。 在汪文言的周围,是护航的海军舰队,无数士兵在甲板上忙碌着,他们脸上的青涩和畏惧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这趟长途航行,不仅增加了他们的经验,也锻炼了他们的心态。 大明的船只聚集在一起,另外一团西式战船商船,则也是相互有着间隔的行走着,他们跟在大明舰队的后面,紧紧的咬住。这些都是因为中国货物到来而闻到了腥味的商人,毕竟很多人已经一年多没有买到中国货了,汪文言组织的这些,由于运力和时间的原因,对于一个国家的商人来说或许够了,但面对多个国家,整个欧洲的商人,那就是毛毛雨了。 没有货物之下,他们忍受不住同行赚钱的眼红,便在汪文言的蛊惑下,跟着船队,前往大明,想要从大明的本地补货。同时,也是一次商路的探索,毕竟这是大明第一次开海,若是真的会方便很多,他们自然不介意以后来这里交易,毕竟少了中间商后,他们能以更低的价格拿到货物。 在银子的诱惑下,没有人会嫌弃路太远。 整个海面一片的平静,尽管时间已经到了冬季,让气候显得有些冷,但并足以熄灭无数人心中的火焰。 在船员们广阔的视界当中,时不时的有些小船游走而过,他们并不接触,只是相互观望了下,便迅速离开。水手们不以为意,不用猜都知4道,这是附近海盗侦查船,而附近最大的海盗,便是号称东海三王的三个人了。 许心素、郑芝龙、颜思齐三人站在码头,脸色有些难看,随着船只不停的将情报传递而来,几人脸色越来越沉重。 “还侦查个屁啊,这么多船,我们怎么可能吞掉。”最终,还是许心素忍受不了,爆发开来,“当初我说趁着他们出发时截掉,你们非说对方水军厉害,货物庞大不好转卖,不如等对方贩卖完,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劫持。” “如今一看,却有这么多人,还怎么抢!”许心素满脸愤怒的大吼着,随后也不理会两人,甩袖就走。 郑芝龙和颜思齐也不和他争辩,只是满脸的凝重,任由他发泄着,等到许心素彻底离开,两人终于收起了装出来的表情,相互对视了一眼。 “还没决定么?”郑芝龙问道。 “这怎能一时下定决心呢。”颜思齐苦笑着,“对面的态度可是摆出来了,爱来来,不来滚,一点保障都没有,心里不安啊!” 说到最后,颜思齐长叹一声,“眼见着皇帝的舰队越来越强了,而且还将西洋人的商队引了过来,他们在安南洋的力量可是强大无比,真的全都过来了,我们的日子怕是没有这么潇洒了。” 这套说辞,让郑芝龙也沉默下去,他当初可是满心欢喜的等着皇帝招安的圣旨,在他想来,皇帝的舰队只是刚刚成立,就算有战斗力,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想要开拓海上的生意,还是不得不依靠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从中渔利。 不仅能获得官方的身份,没准还能保留些到手的好处,比如这琉球国,比如这大员岛,还有和日本的垄断贸易,自从逼迫日本政府,拿到了垄断贸易的资格后,那真是日进斗金啊,白花花的银子就怎么流进,再也没人舍得放手。 只是可惜的,对面传来的消息,却给了郑芝龙当头一棒,什么承诺也没有,什么保证也没有,更不要说那些额外的利益了,只有一句话,皇帝让你投降。 就这么一句话,气的当时街头的郑芝龙想当场砍了对方,然而对方那有恃无恐空的态度,终于还是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不能得罪死了皇帝,不然许心素就是自己最好的下场。 他们两人为什么瞒着许心素,不就是因为他早年的行动,彻底开罪了皇帝,这仇都解不开了,再无回旋余地么。 “可是,不投降又怎么办,西洋人来了,皇帝也大举进入海洋,我们的日子现在别看潇洒的很,只是两方没有联合起来打击罢了,在拖延点时间,怕是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郑芝龙也是满脸的忧心忡忡。 两人都算是比较有眼光的人,对于海上的事物看的还是比较准的,之所以中国海盗能够拦住西洋人,不让他们进入,那是有着大明士绅暗地里的支持,加上大明本身禁海,在这里没有利益,西洋人自然不会吃力不讨好的钻进来。 就算有想进来的,力量也不会太强,都被他们给打退了。 然而如今的情况却是大大的不同,天启开海,甚至组织商队出海贸易,将大明开海的消息彻底宣扬了一番,如今整个南洋的殖民者估计都知道了大明开了三个通商口岸的事情。 现在这些估计还只是先头部队,等到他们贸易顺利,估计接下来就是蜂拥而至的西洋商人了。这种情况下,大明和西方几个国家联合起来,他们三个横隔在贸易路线上的巨寇绝对没有活路。 “大明有高人啊。”郑芝龙叹息一声,“我是不打算等下去了,投降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腾出手来,收拾咱们。” “是啊。”颜思齐附和道。 “投降吧?” “投降!” 两人剖析了下心意,最终确定道。只是,嘴巴里却满是苦涩的味道。 默默半晌,郑芝龙忽然提议道,“此次大明舰队路过这里,机会难得,不若我们…….”他抬起头来,满脸是肃杀,右手在脖颈间比划了下,做了个歌喉的动作。 “你是说………”颜思齐惊疑不定的问道。 “没错,干不干!”郑芝龙肯定的点头,“反正他也不可能跟着我们投降,不如充作给皇帝的见面礼,看在这个礼物的份上,皇帝没准会给我们个好的待遇呢。” “干了!”颜思齐恶狠狠一点头。 “我去联系人。”郑芝龙当即积极的行动起来。 跟着王思远上陆地见识了一番后,郑芝龙再也安分不下来,他本来的梦想只是当个海盗,赚点钱,做个富家翁就好了,然而,大陆上官员的权势地位,他随着王思远一见,再也忘怀不了,时时刻刻的怀念着。 尤其是当初许心素能在这琉球国站稳脚跟,就是因为诈称是大明官军,这才能被国王尚丰毫无抗拒的接受。 当天夜里,郑芝龙就出现在了沈有容的指挥室,旁边陪同的,还有主持这次出海贸易的汪文言。 “郑芝龙见过二位。”郑芝龙不卑不亢的行礼。 “哈哈,郑船主果然胆气果然,竟然敢登上本将军的舰船,”沈有容颇为欣赏的看了看对,哈哈大笑。汪文言则只在旁边好奇的看着,并不说话。 “将军谬赞了,沈将军的威名,整个东海有谁不知晓。”郑芝龙恭维了几句,便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张口,道出来意。 “在下年少不懂事,往常和帝国有些过节,如今郑某洗心革面,和颜兄欲回归正途,还请将军给个机会。” “哦,这种事本将军可没权利管,郑船主想要投诚,不如直接负荆请罪,回京面圣,相信陛下看在船主的功劳上,还是会接受的。”沈有容三言两语,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魏忠贤想要策反他们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些,不过制止不详细,但是,他的任务是护送船队回京,而不是接受投诚。 “将军有所不知,那许心素铁了心的和帝国作对,我等劝说良久,不见其回心转意,故而在下和颜兄商量了一二,想要拿下这家伙,作为见面礼,送给陛下。”郑芝龙也不掩饰,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不相信,大明的将军面对战功时还能矜持的住。果不其然,这个方法一处,对方登时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捻着胡须沉吟起来。 半晌,沈有容呵呵一笑,“让船主见笑了,这人老了,有些东西还是放不下啊。” “哈哈,老将军自谦了,您这可是尽忠国事的楷模啊!”郑芝龙赔笑着。 “可是,本将军的人物是护送商队回国,如今那许心素并未过来骚扰,本将也不好罔顾职责,跑去剿匪啊!”沈有容为难道。 “将军,这哪是将军擅离职守呢,而是海盗许心素自不量力的过来劫掠,却被将军击败,而后追至岛上,彻底全歼。”郑芝龙一脸惊愕的说道。 转而,他又换了一副面孔,低声轻语道,“将军,那许心素在琉球岛上可是有不菲的财富啊!” “额!”沈有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但他却不言语,只是指着郑芝龙哈哈大笑,“郑船主果然年轻有为啊。” 只是笑了下,他变收敛笑容,一脸严肃,“只是,本将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宁波港之事的再现呢?” 宁波港舰队覆灭,一直是海军之痛,有了前车之鉴,沈有容怎么也不放心带着舰队贸然进入陌生的港**战。 【作者题外话】:先发一章,剩下一章正在写。 第四零六章 海事2 听到沈有容这么一问,郑芝龙知道戏肉来了,前面那些,都是小节,只是战报的字句问题,这句才是关键,谁知道这是不是一处苦肉计或者调虎离山之计呢,等到大明的舰队脱离商队,要不前面可能是陷阱,要不就有海盗趁机偷袭商队。 不论是哪种情况,出了事情,沈有容都兜不住。 这的确是个问题,基于信任而产生的问题。不过郑芝龙的确是带着诚意来投靠的,很快,他就想出来个办法,“将军不妨带着船队稍稍绕路,等候在琉球岛周围,以快船监视,待郑某和颜兄杀的兴起,火光四射时,将军再带人突入,结束战斗。” 这句话,可是相当有诚意的,等于苦活累活都是他们两个干,沈有容摘桃子就可以,而且主动权都在沈有容的手上,他想上就上,不想上或者发觉不对,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离去。 果然,沈有容满意点头,这简直就是万全之策,一点风险都没有“如此,明天就看船主的了。” 对于到底是真干仗还是假干仗,沈有容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若是这点都做不到,他这个海军将军就不要当下去了。 “在下定不负将军所望,请将军静候佳音,告辞。”商量完,郑芝龙也不犹豫,告辞而去。 看着郑芝龙离去的背影,沈有容脸皮抽动了几下,手也是几度举起又放下,似乎想干点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最终,直到郑芝龙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乘坐船只离去,他也没有发出半个命令。 他摇头笑笑,有些无奈道,“人老了,就是多疑,不知汪大人对此事怎么看呢。” 汪文言呵呵一笑,“将军犹豫许久,不就是心中比较相信对方所说么,何必还来询问汪某。” “是啊,若不是他的提议诚意十足,本将军怎么会让他安然离开呢。”沈有容点头承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是的,一点点风险还是值得的。”汪文言点头附和,“某虽然不懂得海上的事情,但还是有些想法,将军不妨一听。” “汪大人请讲。”沈有容一正色,洗耳倾听。 “将军请看。”汪文言摊开桌子上卷着的海图,指着地图说道,“这东海三王,占据了大员岛,琉球国,再加上这里的日本,正好处于一条链子上,若是能在这里建立海军基地,以此为中心,可以将西洋人的舰队拒之门外,不使其威胁到帝国沿海的运输。” “而且,目前匪徒占据的琉球国以及大员岛,处于商路航线的必经之处,此地都是无人小岛,若是能够占领经营下来,可以构建一些补给点,方便商路的畅通。尤其是大员岛,面积广阔,上面据说气候炎热,非常的适合种植甘蔗水稻之类的,算是一处宝地了,若是能就此轻而易举的拿下,陛下定然高兴。” “很有道理,很有道理。”沈有容听着汪文言的讲解,越看越觉得这一点的岛屿十分的奇妙,竟然稳稳的卡主了大明对外的航海路线,若是能把持住,从朝鲜到广东海南,大明刚好形成了一条稳定的海上防线。 若是在这些沿路的地方修建港口,派驻舰队巡逻护卫,陛下一直苦恼的走私之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而且,还能更好的控制住日本。身为和俞大猷差不多时代的人,他对倭寇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此时有了能遏制对方的想法后,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好,就这办。”沈有容兴奋的一拍桌子,决定道。 第二天,琉球岛海战爆发,在颜思齐和郑芝龙的突袭下,许心素根本没有支撑多久,迅速的溃败,而后便是大明舰队进驻港口,接管一切,而后行搜刮之事,由于早就通过气了,两方也没有爆发冲突。 一切事情,十分的顺遂,最后的结果就是,大明的商队再次臃肿了几分,身后跟着很多有些陈旧的福船。 又过了几日,整个船队接近了大明的海岸线,不过到了这里,船队便开始分裂,一部分直接前往上海港贸易,一部分南下广东港,还有一部分则跟随着沈有容和汪文言,前往天津港。 再过得几日,大明,京师,紫禁城。 当朱由校看着觐见的几人时,不禁十分的惊愕。沈有容和汪文言倒是正常,但是后面跟着的两个人怎么那么陌生? “末将沈有容(微臣汪文言),参见陛下。” “草民郑芝龙(颜思齐),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他们两人的自称,朱由校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两个人啊,看来他们在这里,那三大海寇算是解决了。 “诸位平身。”朱由校微笑点头,然后看向被太监碰上来的黑匣子。“这里面装的,该不会就是那许心素的人头吧。” “陛下明鉴,正是那许心素的人头。”沈有容一脸严肃的回答。 “哦,还真是啊。”朱由校明显有些意外,神情有些彷徨的看了过去,“递过来,给朕看看。” “陛下。”刘若愚叫了一声,“此物…….” 他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校给打断了,“朕战场都几进几出了,还怕个硝制的人头?” 刘若愚无奈,只好亲自下去,将匣子端上了,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几乎作呕。 朱由校闻着这个味道,却丝毫没有不适,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正正的放着一个人头,人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看到后,他楞了楞,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直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个曾经恨得牙痒痒的敌人。 “想不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轻轻呢喃一句,便将人头放下。见陛下看完了,机灵的小太监赶快过来,将东西拿下去。 “两位爱卿,说说这次旅途吧。”朱由校收拾了下回忆,便进入正题。 “是,陛下。”两人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开始一一交替诉说。从上海港的出海,到路途中间的侦查,遭遇些小海盗,然后到马尼拉,马尼拉吃不下这么多的货物,就又远航到巴达维亚。 哪里有着香料群岛,其贸易之盛,几倍于马尼拉,各国商人都有,到了那里,汪文言组织的货物才迅速的倾销出去。随后,他又从当地进了一批香料回来,准备通过天宫商号卖出去。 朱由校津津有味的听着,时不时的还插嘴问几句,这些问题,两个人轮流回答,有关军事的沈有容回答,有关其他的则是汪文言回答。 说道最后,就涉及到了琉球岛海战,沈有容将当时的情况一一和盘托出,包括自己的想法,动机,以及战略设想,当然,他狠狠的夸赞了下汪文言,说他非常有战略天赋。 “你们两人做的很好,琉球岛事关重大,必须占领下来。”对于两人的想法,朱由校十分的肯定。 “沈将军的战略设想的确很关键,到时候朕会专门拨一笔款项给海军,用作港口建设,海军也要扩张下,沈将军,不要光顾着水手和炮手的培养,岸防和军港防御也是属于海军的一部分,不可轻忽。”朱由校点评道。 “是的,陛下,末将定当精诚国事,不辜负陛下期望。”沈有容行礼答道。 “汪爱情的想法也十分正确。”朱由校又转向汪文言,“大员岛是个很好的海军基地,是海上交通的要地,事关国防,而且,当地资源丰富,种植水稻能一年三熟,还可晒制海盐,种植甘蔗榨糖,有很高的价值,要好好开发。” “是,陛下,微臣会安排好各个公司进驻的。”汪文言拱手行礼。 “至于你们两个。”朱由校又看向了旁边被无视了半天的郑芝龙和颜思齐。两人见皇帝终于看过来了,几乎感动的都快哭了。 他们垂手肃立,等候皇帝的吩咐。 “你们两人编入海军序列,和你们的手下一样,先接受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能够坚持下来的,打散编入海军当中,不能的,则充当港口和岸防人员。如此,你们二人可有意见?”朱由校简单的处理了下。 “谨遵陛下旨意。”二人哪敢有意见啊,若说之前还有些不情愿,但等到见识了沈有容海军的厉害之后,根本就生不起抵抗的心思,再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体验了一把,见识到了君权的至高无上后,那是一点小心思都没有,皇帝说让干啥就干啥。 “没意见就好,之前的事朕就既往不咎了,你们藏下来的金银也就算了,但是今后定要好好服役,在海军好好立功。” 皇帝一番话,让两人心头一禀,噗通一声跪下道,“圣上放心,小的定当竭尽全力,精诚王事。” “嗯,那就好,抖起来吧。”朱由校点头,“沈有容啊,对于他们手下那些海盗,一定要做好甄别工作,罪大恶极的就别宽恕了,直接办了,罪责轻的在考虑收编。” 这番话,差点让站起来的两个人再次跪下去,他们心头暗道,这次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作为海盗,手上没见过血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看这次甄别的力度有多大了。不过,这已经不管两个投诚之人的事情了。 他们好不容易去的皇帝的谅解,可不敢在这个事情上冒头。 “是,陛下。”沈有容回答,他常年很海盗打交道,对这些事情精熟。 “行了,都下去吧。”朱由校一挥手,众人行礼退下。 接下来的日子,朱由校和内阁都忙碌起来,内阁是给做来年的计划,而朱由校则是忙着给内府和大都督府开会。这两个机构是他皇权的支撑,算是皇帝的私人机构了,不会出现在朝会上,故而很多事情要私下开会解决,制定最高的决策。 在忙忙碌碌中,天启三年的新年终于来临了。 第四零七章 汉语拼音 和去年一样,在小年的前一天,朱由校就宣布放假了,登时,整个京师满是欢腾之声,尤其是官员们,更是欢呼雀跃。此时还没有法定节假日,虽然在朱由校的规定下,有了旬休,但常年忙碌下来,也是十分的劳累,此时终于有个长假,自然开心了。 工作重要,休息也重要。 朱由校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也是这样做的,登基后,他就有意识的形成几个稳定的节假日,如今过年算是差不多成型了,整整将近二十天的假期,可谓是超级的豪华。 然后再弄两个大的节日,那就差不多了,他要改变大明,不光是体制上和经济上的,还有文化上和精神上,多头并进,才能让大明焕发新生。 筑路计划已经开展了大概有两个多月了,海量的银子撒下去,是无数人受惠,无数冬日农闲的佃户,烧窑的工匠,挖土的农人,顺带的,由于对铄石沙子的需要,对当地的河流都进行了一番挖掘清淤。 在这场全国性的活动下,几乎每个大明百姓都受益,连带着,今年这个新年也是过的惬意无比,鸡鸭猪羊,等等肉食都能尝一尝。价格便宜的棉袄,温暖的羊毛布,镜子,香水,等等东西都能买上一买。 整个京师的大街上,人流络绎不绝,杂耍,捏糖人,卖手工品,乃至给人说书读报写对联的,都是很多,繁华异常。如此庞大的人流和繁盛景象,让那些到天津港口做生意的商人看的眼睛发光。 这个年百姓们过的红红火火,相当的肥,连带的,天帝观的香火又再度旺盛了几分,节假日本就是祭拜神佛的日子,每个得到了实惠的百姓都少不了要到天帝观祈求陛下保佑。 宣武门内,这里新建立了一座教堂,原本,这里是利玛窦当年所立的一座经堂,后来汤若望获得了皇帝的批准后,便将这里扩大,建造了京师第一座教堂,作为耶稣会活动的基地。 如今过年,教堂也跟着庆祝一番,虽然不是圣诞节,但入乡随俗,来华的耶稣教士们也难得的聚集在一起,过个悠闲的下午茶。 “真是热闹的景象啊!”博汎际看着门外大街上络绎不绝的人流,忍不住用怪模怪样的大明官话赞叹道。 “是啊,这里比我刚来的时候还要繁华了好多。”汤若望也是一起赞叹,他说的也是大明官话。 朱由校钦定的汉语拼音由于教材、老师、学校的原因,还没有在全天下推广,但却在这些来华的教士们当中率先传播开来。来华的教士国籍各异,他们语言不通,相互之间的交流一般都是用法语。 但当大明皇帝将汉语和汉语拼音推行下来,作为一项考核时,他们就将之间交流的语言转变了,用上了大明的官话。对于这些教士来说,多学一门语言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他们大都掌握了不止一门知识。 “东方,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当然,大明皇帝也是。”博汎际再次赞叹了一句,然后转而问道,“约翰,听说最近很多商人都找到你这里来,希望能够面见皇帝?” “是的。”汤若望苦笑一声,“他们以为大明的皇帝和西方的国王一样,只要送上礼物就能见一面,他们想要和皇帝谈生意。” “哦,这真是非常棒的主意。”博汎际吹了声口哨,看他不屑的表情,显然对这些从头到脚都沾染着金钱的同胞非常不屑。 “可惜,大明皇帝根本不理会他们。” “是的,我的这个请求根本连皇帝都没递过去,直接被内阁挡了回来。”汤若望虽然是钦天监监正,但是想要见皇帝一面,也是很难的。 “哦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博汎际一脸的遗憾。 一时间,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默下来。说实在的,如今耶稣教会的传教活动有些停滞,虽然他们获准了皇帝的批准,可以自由传教,但是管理宗教的宗人府却限制了他们建造的教堂的数量。 而且还以他们教义与大明道德传统不同,勒令他们更改,一度的,因为这个问题,他们活动几乎陷入停滞,而对于汤若望的便捷,身为宗人令的王常月根本不理会,钦天监只是个小部门,没有一丝的权利,怎么会令王常月放在眼里呢。 更重要的是,如今势头良好,深入基层百姓和军队中的天帝观,展现了强悍的势力,尤其是擅长中药的他们,凭借祭祀供奉祖先灵位和时不时的义诊活动,赢得了良好的口碑,大大挤压了天主教的生存空间。 这种宗教上的压迫,才是最令教士们恐惧的,和古老的道教以及佛教不同,天帝观有着强大的政治扶持力度,又有不错的教义,传播起来十分迅速,如今在各个省府县都有,生根发芽,渐渐影响到了大明百姓的生活习惯。 “要不,我们也学学天帝观,为百姓们免费看病?”博汎际建议道。 “用什么看?”汤若望反问道,“神秘的中医么?还是那些只会给人放血看病的巫师?” “那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吧。”博汎际也有点沮丧,他虽然在内府建立的百工学院中当老师,但也没有弄明白,什么东西好吸引到这些大明的百姓。他们的生活太富有了,瓷器、茶叶,丝绸,这个高档货物,没有他们买不到的。 就连读书识字等人身上升的通道追求,这里也远比西方来的发达,西方此时还没有出现考试选拔官员等措施。 “等等。”想到读书识字,博汎际忽然有了个灵感。“我有个好主意。” “哦,什么好主意。”汤若望碧蓝色的眼眸望了过去。 “识字!”博汎际兴奋的道,“宗人府不是让我们学习汉语拼音么,听说这是皇帝打算在整个大明推广的,只是一时没有行动下来,我们何不如以这个来吸引大明的百姓,编写一本阐述天主教义的教材,以此来扩大影响力?” 识字教材?!这完全可行啊,汤若望兴奋的想到。这个古老的国度,对识字的追求何欲望简直强盛的可怕,他不止一次见到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年轻人读书的事情,而这样的故事,在他们的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甚至皇帝们还非常提倡这样的事迹。 若是打出免费教人们识字的旗号,想必能吸引到不少人吧,而且还是少年人甚至上进的青年人。而且,这样还算是将大明想要推广的汉语拼音给弄出去了,想来皇帝也不会为难。 自南京教案后,来华的传教士就非常的在乎当局的意思,汤若望立了功,得到了皇帝的批转才敢建教堂就是因为如此,如今这种传教手段也不得不考虑大明的反应。 “就这么办。”汤若望笑道,由于他的成功,他已经成为了北方教区的首领,负责当地的事物。 很快,在年后,汤若望就拜托杨涟为他印制了一批识字的启蒙教材,方法采用的是新定的汉语拼音,而内容则大都是圣经上面的短句,打着识字的旗号,一下就吸引了大批的年轻人的光顾。 他们兴奋的报名参加,晚上来这里上课认字,顺道听听圣经上面的故事。 大批年轻人的参加,让这些传教士们兴奋不已,他们本以为,能被吸引来的,绝大多数都会是孩童呢,但没想到大部分竟然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这样的人群是最好的传教对象了,他们这个年龄段已经开始认识世界,却没形成固定的观念,最容易发展信徒。 没办法,如今在大明,工作的机会不要太多,大明皇家银行,天宫商号,筑路队,光是这三个全国性的组织和行动就要不少人,只是有个前提,必须得识字。能识字,就能获得一份银钱不菲的工作。 在银钱的诱惑下,这些没用上过私塾的少年们,全都纷纷找人识字,此时天主教堂推出这样的活动,正合他们的心意。 借着这个机会,天主教在京师一下子就打开了局面,迅速传播起来,顺着识字的少年们,蔓延到了中老年妇女的群体。这个趋势,倒是和后世有点相似,后世信奉天主教的,也大都是她们这一群人。 当然,青年人中信的也不少,这种变化,迅速的引起了王常月的注意,他一看,哦呦,自己为难对方的注意,竟然变为了对方发展的契机,着实不可思议。 不过王常月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对方能够化险为夷,反而借此发展起来,也是有能力,自己也不能落后。 于是,天帝观也推出了这样的活动,免费识字,顺带传播教义,这些,又是大批的人过去了,大明百姓,对于识字的狂热,那是后世人无法想象的,就从军队中的扫盲班来说,根本不需要人督促,每天晚上时间一到,教室就做的满满的。 就这样,在朱由校不知道的情况下,汉语拼音这个新鲜的事物,就这么接着两大宗教的推广,迅速蔓延开来。 尽管后来天帝观及时的介入,但是,接着汉语拼音的推广,天主教堂已经站稳了脚跟,有了稳定的信徒,虽然在规模上不能和传统的道教、佛教,以及新秀的天帝观相比,但去步入了稳定的发展阶段。 【作者题外话】:好累,但还是要慢慢的写。 第四零八章又一年正旦朝会 在一片繁华当中,天启三年的春节假日逐渐过去。 过了年,所有人又大了一岁,朱由校几年今年也就到了二十岁,张嫣此时也不过才十八岁,当然,这是按照大明的算法,按照后世的算法,他们都要小上一岁。但尽管如此,这个年纪,放在后世,他们连领结婚证的资格都没有,但在大明,他们已经快要成为人父人母了。 皇后张嫣的肚子眼见着大了起来,如今出入更是小心翼翼,呵护备至,就连朱由校也是时常去看望,那份恩宠,重的让人心生嫉妒。 不过张嫣年纪虽小,后宫却被她打理的和和睦睦,让皇帝看不到一丝宫斗的场景,当然,这也许是因为朱由校后宫人数少,才三个妃子,头上也没有母亲太后之类的管束。 但也不可否认,张嫣的能力十分突出。皇城司在她接掌后,宫中的各种供应就没有出现过一次问题。不论是地方特产的供应,还是各种物资的采购,从来没有让朱由校操过心。 陪着怀孕的老婆轻松悠闲的过了个年后,朱由校又回到了忙碌的政务当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正月十六的大朝会。 随着多次朝会的召开,各种流程和规矩也渐渐的确立,其定位也逐步准确,那就是政府部门的大会,其他机构不参与。 哪些是政府部门呢?内阁,都察院,大理寺。至于大都督府和内府,则是皇帝的制衡机构,是皇权的维护和支持力量。政府部门的大会不用召开了,他们自己内部会有的,而且,独子召开,也有利于保密的原则。 正月十六,一大早的,百官百年云集在皇极殿,召开大会。朱由校坐在龙椅上,如泥塑菩萨般的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下面的人坐报告。 内阁首辅,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三个部门的首脑轮流上台,进行今年工作计划的总结。 首先上台的,自然是徐光启,他的报告也是最长的,毕竟内阁麾下那么多的部门、机构,涉及方方面面,自然需要全面而细致的报告。 不过,纵然如此,内阁的工作也有重点侧重的方向,由于少了军事,其方向自然是民生民政之类的。 首要的,便是土地改革,大概还有三个月河北土改工作即将完成,而届时,当地所有参加的官员将独立抽调出来,组成一个专案组,,由春阁大学士朱燮元为首,专门开展各省的土改工作。 针对土改工作,徐光启还宣布了山东、辽东、朝鲜三个行省官员进行调整。朝鲜总督崔鸣吉卸任,就职土改总督,专职负责土改事物,随他一同的,还有很多有土改经验的朝鲜官员调任过来,听命于他的麾下,组成了一个新的土改小组。 至于朝鲜方面,山东巡抚熊文灿调任过去,而空缺的官员,从辽东抽调。当然,于此同时的,大都督府也发出了军令,朝鲜将军李兴立入军校学习,其职位由辽东城防军副将杨宗业顶替。至于山东巡抚,暂且空缺。 如此腾挪之下,总算是让朱由校弄出了两个能够干活的土改小组,可以起头并进。而两个小组开始的第一站,分别是陕西省和山东省。朱燮元带领的小组从北边开始,而崔鸣吉小组则从山东往下,沿着海岸线顺利而下。 对于这次的土改,徐光启措辞严厉,尤其是对于崔鸣吉小组,他更是重申了一遍考功司的考核纪律,抗旨不尊,阳奉阴违等等之类的,不光都察院会介入,更会涉及到子孙后代的科举问题。 咄咄逼人的态度,让百官心下生寒。而那封强硬的措辞,更是在第二天被帝国日报刊登出去,让整个山东发生了一场震动。 土改完后,便是税收了,各种新式的规定纷纷颁布,尤其是每个县最少一万两的商税额度,更是让所有县令心中震惊。而完不成的惩罚,也是让人咂舌,直接移锦衣卫审查,是否有叛国嫌疑。 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去了。锦衣卫可不比都察院,讲究那么多的程序问题,而是直接给你来硬的,在他们的审核下,可没有几个能够扛得住,不管干了什么都交代出来,有罪没罪,算是出不去了。 而且,这可不是内阁的态度,而是皇帝的态度,毕竟内阁可使唤不动锦衣卫。 商税之后,就是众所周知的筑路计划了,整个工程全部由北阁大学士王佐负责,明年继续推进,后续的银两也会持续跟上。这个没什么好说的,赚钱的事历来是最容易推行下去的。 只是接下来一件,就让人惊讶了。 教育! 天启三年,文部的重点工作在于各地三级学校的建立,小学,初中,高中。收编各地秀才充当老师,私塾充公成立学校,发放新式教材,拨给经费,开始全民教育。 大明学风非常的盛行,各个府县都有宗族的私塾啊,私人学院什么的。这条行政命令,就是让给的提学官转化而来的文部收缴学舍学堂老师什么的,建立公立学校。 教育这种东西,宜早不宜迟,哪怕是没有钱,那也是要搞下去的,最起码的,读书识字什么的还是可以弄得。朱由校的计划,那是每个村一个小学,每个乡镇一所初中,每个县一所高中。至于在后面的大学,暂时还不急,等到了时间在说。 当然,建立学校虽然可以掠夺下当地大户的地产房产什么的,但是小学的建立,那可是一定要出钱的,这个钱自然是由当地政府出。 在最后,徐光启还很严肃的告诉百官,这个学校、老师、学生的数量可是纳入年终考功司的考核当中,和商业税收一万两一样,是硬性指标,完不成的直接革职。 好嘛,又是一枚重磅炸弹。 随着徐光启一连串的宣布下来,百官们的脸色也是越来越白,他们也是人,在地方也有家族,有朋友,也有学生弟子之类的。如今这些命令的宣布,一如既往的,带着当今皇帝鲜明的个人风格,野蛮,铁血,不容商量。 而胆敢反抗的下场,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身在人群中,警部尚书骆养性听着听着,便忍不住眯起眼睛细细思索起来,虽然次辅的报告中丝毫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和部门,但他深深的知道,自己今年可有的忙了。 不用说的,从命令来看,不论是土改,商税,还是算是好事的筑路,教育,都免不了出现岔子,而这里面,往往出手的,便是当地警察。警察队伍的精干与否,可是决定了这些政令能够顺利推行。 “嗯,是时候申请一笔经费,更新下装备了。”他默默的想到,不论怎样,起码各个省一级的警局还是要武装到位的,尤其是那些马上进行土改的省份。 不过,有他这样想法的人不少,毕竟这次政令非常的广泛,囊括的部门不少,商部、文部、财部,税收总局,都动了各自的小心思。 甚至兵部尚书张鹤鸣也在暗自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建议皇帝,将正在河北试行的民兵计划推向全国,不然,他这兵部尚书可就当的太尴尬了,如今除了偶尔征兵和一些后勤物资的采购用的上外,就没有多大的用处了,实在是太没落了。 徐光启一连串的重点工作砸的百官晕头转向,不等他们反映过来,左都御史孙居相又上台了。 都察院的工作也有所变更,重点便是对案件的司法程序完善,以及加强对当地官员的监督和调查,乃至逮捕审判。他的话虽然简短,但却令所有官员深深的震动,这可比考功司的威胁来打大得多,毕竟考功司最多也不过革职,就算三代不准科举,也不是特别直接的惩罚。 但是都察院不同,被他带走可是直接就犯了罪的,看看如今那些被判刑的官员,不是直接被杀头了,就是进了监狱,开展劳动改造。监狱的环境他们也去看过,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天天下地劳动。 这种苦日子,如何是官老爷们能过的。 孙居相之后,则是大理寺卿曹于汴,他倒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只是说要加快和翰林院的联合,制定出各个层级的法律,完善司法系统的公正。 看着后面两个大检察官和大法官的法院,朱由校摩挲着下巴,想着要不要将着两人的品级给提一提,没道理地方平级的都御史和大理寺卿可以监察审查地方官员,而内阁的几个阁老不能接受审查啊。 何况,自己当初将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分化拔高,并且赋予更多的职权,就是希望他们对内阁的行政权做出制约。 之前被拔高的地方官品级带来的后患,其实也可以看做内阁对这两个司法机构的预演,自己在时还好说,内阁能够恪守职权,不侵权不越权,但若是自己不再了就不好说了。 不过,直到会议结束,朱由校也只是看着,没有如以前一样,很冲动的更改自己的政策了,哪怕他此刻确定,提高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品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一样。 现在还不急,不急,不能打消内阁的积极性,过几年等该做的事昨晚了再说。朱由校默默的想到。 【作者题外话】:这两章写的嘛,呵呵,感觉十分糟糕,哎,没有大纲,一些过度情节就写的不好了,脑袋空空,想不出来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军事会议1 “八妹,这样不好吧。”大明门外,几个小大人偷偷摸摸的往外走着,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嘟嚷着,“我们将皇嫂的令牌拿了偷跑出来真的没问题么?” “朱由检,你要是胆小了就不要跟着出来,还有,要教我八姐,不要教我八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穿着粉红棉袄的小姑娘握着拳头大喊着。 “八妹,小声点,你想让人都听到我们令牌是偷出来的啊!”旁边偷笑看着的五皇女朱徽妍见他俩争吵的有些大,不得不出身提醒。至于她的同胞妹妹朱徽婧,则一直温柔的看着。 除了皇五女大一岁外,剩下的三人都是同一年的,而男女则是分开排序的,按照大小来称呼,这没什么,但是偏偏朱徽媞不依,她非要朱由检叫她姐姐,理由是他打不过她。 当年的政变她们几个还小,尽管母亲是死在了朱由校的手上,但身在皇家,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去记的,故而朱徽媞渐渐也恢复了过来,只是依然惧怕朱由校,但意外的,她却变得喜欢欺负朱由检了,甚至逼迫他叫她姐姐。 也许这是某种另类的报复吧。 今年是天启三年,也是公元1623年,几个小姑娘都是十三十四岁的年级了,女孩子发育快,皇家吃的又好,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差不多出落的水灵灵的了。年纪一大,对外界自然好奇,叛逆心一起,他们就偷偷拿了张嫣皇城司进出的牌子,想要溜出去看看。 不过,四个人当中,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走的不是两边的门,走的偏偏是正门,从午门、承天门、大明门而出。这可是正门,皇城司有人走正门的么? 是以,他们的消息偷跑的消息一下子就被传到了朱由校哪里,只是他没有管罢了,他也是从那个年纪长大的,自然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会对外界非常的好奇,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也好。 当然,四个少男少女是不知道的,他们还以为这个牌子非常的管用,那些把守的卫兵和锦衣卫一看就可以通过了呢。 “快叫姐姐。”朱徽媞掐着朱由检的耳朵,不依不饶,而朱由检本想反抗,但他的眼神刚好瞟到了好奇朝着这边张望的卫兵,为了不引起卫兵的注意,他不得不委屈下,想要牺牲自己,好混出去。 只是,朱徽媞却没注意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再加了一把力,掐的他疼死了,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心里,朱由检猛地一挣脱,往前跑去。 “混蛋,别跑。”朱徽媞气不过,也追着跑去,而后是另外两个小姑娘,也嘻嘻哈的跑了过去。 一时间,大明门内的御道上都是清脆的嬉闹之声。 “小心!” 朱徽媞也撒着欢跑着,自由的奔跑,让她感受到了一阵难言的痛快,只是,跑着跑着,她就没看到前面的人,一头栽了上去,而等她快撞到的时候,才听到后面传来的示警声。 “你们提醒的也太慢了吧。”朱徽媞暗自想到,然后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哎呦!”坚硬的冰冷的东西,瞬间让她头昏脑涨,摔倒在地。 “没事吧!”温和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俯身下来,就欲伸手将她拉起。 “捕鱼,不可!”不过,另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一只手臂迅速伸过来,啪的一声抓住了李捕鱼的胳膊,阻止他的行动。 “怎么了?”李捕鱼疑惑的看过去。 “八妹!” 而这时,发现这边不对的朱由检大叫一声,跑了过来,他的身后,是皇五女和皇六女,几人齐齐蹲下,将摔在地上的朱徽媞扶了起来。 只是,或许是看着对方三人都身材高大,又都是成年男人,朱徽妍和朱徽婧都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将朱徽媞扶起来,站在一旁。 反倒是朱由检气的大声叉腰质问道,“你们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另一边,李陶只是冲着李捕鱼连连摇头,“此地是皇宫,不可擅自行动,以免惹上麻烦。” 他这么一说,林捕鱼神色一禀,心中顿时警醒。是啊,看着几个少女能在大明门的御道上玩耍奔跑,身份显然不简单,大家闺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何况皇家,自己刚才贸然相扶的动作就莽撞了。 而恰好这时,朱由检的质问传来。 “小娃……..小郎君。”李屠有点莽撞的开口,但似乎想到了刚才李陶的说辞,他连忙改口,“明明是你们不看前面乱跑才撞上我们的,我们可是一直规规矩矩的,从右边走着入宫,小小年纪,可不要是非不分哦。” 李屠的话让朱由检一时气急,却又不知道该说啥,他又不是真的是非不分者,错误明显是自己这边,只是让他承认又不愿意,除了在父亲和皇兄面前,他还真没怎么低过头。 “哇!你们是皇兄手下的军人么,这身军装真帅!”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朱由检的尴尬。 只见朱徽媞起来后,亮眼放光的看着李捕鱼,尤其是他的胸口,那里有个勋章,刚好就是她撞到的地方。 皇兄! 这个词语,登时让三人心中一禀,显然,这几个到处乱跑的少女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妹妹了。 “末将等参见几位殿下!”知道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三人齐刷刷的行了个军礼。 大明和后世满清可不一样,还没到动不动就跪下的地步,尤其是朱由校上台后,也比较反感跪来跪去,故而除了朝会正式行礼外,平常都是简单的礼节即可。 突然的行礼,让几人吓了一跳,朱由检反应过来,颤声说道,“你们,你们怎么发现的?” “八妹,都是你啦,乱说话,泄露身份了吧,这些课出不去了。”皇五女朱徽妍嗔怪道,满脸的不高兴,皇六女朱徽婧也是如此,只是她没有说话,而是大眼睛满是委屈的看着朱徽媞。 “这……..”朱徽媞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个姐姐,大眼睛眨巴着,很是不好意思,她也是一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 旁边三人听到这个几个少女的讲话,登时感觉有点不妙,自己似乎撞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为了避免牵扯到其中,最为机灵的李陶立刻行礼道,“几位殿下,陛下正召见末将,就不在此逗留了,告辞。” 说完,他立刻就开溜,其他两人也是有样学样,告辞一声,连忙就跑。只留下原地的四个少年少女,正奇怪他们怎么不捉自己回去,反而急匆匆的走了。 “这………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出去?”朱由检试探的问道,他望了望四周,好像没什么人来抓他们回去啊。 “可以吧。”朱徽妍眨巴着眼,也很是疑惑。 “那就走吧,千万别浪费机会了。”胆子最大的朱徽媞率先往外走去,而后几人面面相觑,也跟了上去。 在他们离开后,一队精干的锦衣卫冒了出来,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四周分散,默默的跟了上去。 不提四个初次见世面的少年了,这边三李来到武英殿后,便见着了召见他们的皇帝。 “末将参见陛下。”几人恭敬行礼。 “好了,都做下吧。”朱由校一挥手,让他们落座,武英殿的会议桌上,除了他们三个,几个都督、沈有容和秦良玉,乃至军工部的孙元化和重工部的宋应星都已经在了。 看了他们几眼,朱由校略一思索,便笑容诡异的问道,“你们几个来到路上,碰到了我那三个妹妹吧。” 皇帝的三个妹妹? 三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就是那几个称呼皇兄的少男少女么? 他们果然是陛下的弟弟妹妹。 还好我没走的快。 这么小就学偷跑啊,果然不愧是陛下的弟弟妹妹,颇有陛下当年的风采。 几个不同的想法从他们心头闪过。 “见到了。”李屠代为答道。 “呵呵,都看过了,那就好,你们觉得怎么样?”朱由校笑着问了一句,只是他这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心中忍不住发毛。 怎么样?当然是很好了,皇帝的妹妹谁敢说不好。只是,前面那句都看过了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费解呢?三人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 有心要问,只是这是皇帝却转了过去,面向其他人了,这个样子,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开会,赶忙坐到位置上去。 “咳咳,今天这个会议,主要是作战会议,商讨下二征林丹汗的策略。”朱由校咳嗽了声,然后讲道。 自正旦大朝会后,就是大都督府的经济会议和内府的经营会议,接二连三的会议尽管繁琐,但却将今年的大的发展策略给定了下来。 内府还是尽量扩大产能,研究新式武器,扩大收入来源,增加几个生产项目,这些对于朱由校来说简单,只用拿技术就行,提出个原理,自然有天宫院连将其转换兑现。 至于大都督府,野战军暂时先维持住,深化训练,真正重要的,还是对海军的倾斜,为此,朱由校拨了五百万两给大都督府,负责各地军港的建设。 当然,各地的城防军也很重要,军制改革亦是重点,这个由孙承宗统一负责,在新的一年中积极开展工作。 在这些大的层面都确定下来后,朱由校边召开了这个会议,定下对林丹汗和归化城的征伐时间。北方的心腹之患,一直这样放着,他也没有精力放在南边。何况到时候女真还要从跟北边借道,自己不打掉林丹汗,到时候怎么监视驱赶女真向西呢? 第四一零章 军事会议2 “本次,依旧由朕亲领大军出征。” 此话一出口,在做的几位微微有些骚动,不过,却没有人劝说。军人不讲政治,但不能不懂政治,能爬到少将这个地位,在坐的几位都不傻,如今大明天下虽然看起来安慰,但都是建立在皇帝强大的军力上面。 野战军赫赫威名,将所有的矛盾镇压了下去,遮掩起来,但是一旦野战军有变,这天下………故而,和文臣不一样,军将们对皇帝亲征看的很淡,也没有人劝说,心中对皇帝亲自把控军队甚至还颇为欣喜。 能成为皇帝的支柱,怎么也被文官掌握命脉要好,两者的待遇完全不一样。 “前些天的军事扩大会议大家都参加了,太多的就不讲了,这次会议还有宋应星和孙元化参加,主要是协调下内府和大都督府两方面的合作。”朱由校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倒了出来。 “海军今年的计划,就是修筑港口,同时,逐步将之前郑芝龙和颜思齐占领的地盘给占领下来,并开展一个海域巡逻计划,总参这方面要尽快做出个巡航计划,以现有的船只和港口,进行合理的安排。” “是,陛下。”戚金应道。 “还有,这个岛屿。”朱由校的指挥棒一点,落在了台湾岛的上面,“沈有容将军尽快占领,在那边建立一个海军基地,对于两伙海盗的整训,都可以放在那里。然后还有琉球,朝鲜的釜山,辽东这边适合做军港的岛屿、海湾。” 朱由校的指挥棒一路划过,挨个位置的点过去,逐渐练成了一条线,“这里,就是帝国的海防线,是帝国的海上长城,从现在开始,一定要投入全部的精力,仔细修筑。” “毕将军。” “臣……末将在。”毕懋康站起来应道,显然,他还有些无法适应军中的生涯。 “宋爱卿。” “臣在。” 又一个人被朱由校点名而起。 “水泥技术朕记得只是拍卖出去了一些普通的型号,还有些强化型的军用水泥,这次重工部全力生产,而装备部,怎负责各地港口的建设,务求防守牢固。” “遵命。”两人齐齐领命。 “沈将军。”朱由校又转向沈有容。 “末将在。” “记得和内阁相互配合,往这个岛屿,也就是台湾移民。民政方面的不用你管,由内阁的文官,你就是负责当地的安全,不论是海上的还是陆上的。” “末将遵命。”沈有容应道。 “很好。”朱由校点点头,又看向下一位,“秦将军。” “末将在。”秦良玉起身。 “京师城防军不同其他,一定要搞好训练,如今野战军已经全部换装完毕,接下来火枪、火炮和铁甲会逐步往城防军倾斜,希望秦将军务必要调整好训练和征兵工作。” “末将遵命。” “这方面孙爱卿也要用心,如今火枪和火炮的生产没有问题吧。”朱由校又问道。 “没有问题,如今火枪月产两万杆,火炮百门,足够供应了。”孙元化熟练的报出了产能。 “还不错,不过,线膛枪和线膛旁的研发也别落下,要尽管拿出试验品,然后改良工艺。”朱由校点了一句。 如今大明的滑膛枪已经颇为先进了,简单的锻造工艺,强大的火力和射程,基本上没有什么改的了,火枪发展的下一步,便是往线膛、米尼弹、后装式发展。介时,整个大明军队的作战方式都会跟着变。 “陛下,线膛如今有些眉目,刻是能刻出来,就是浪费严重,效率低。”孙元化禀报道。 “这个暂时不急,不过一定要做好技术储备,要用的时候一定要能拿的出来。”对于线膛枪,朱由校倒是不急,反正暂时滑膛枪在东方也够用了,而且阵型简单,密集成列,对于刚刚开始火器化的大明军队正好。 一番繁琐的命令后,朱由校算是将自己的设想对两方交代清楚了,两个工业部门负责军用物资的生产,而装备部负责建造和使用。 将这些吩咐清楚了,朱由校便进入主题。“对于出兵蒙古,诸位有什么看法。” 场面一时沉默下来,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两个内府的侍中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这种军事上发言,而三李则觉得自己还是小字辈,也不适合提前发言。 环视一周,朱由校呵呵笑道,“都没人说话啊,算了,朕点名吧,大都督,你说说看。” 被点名的孙承宗早有这种准备,是而也不含糊,直接说道,“陛下,老臣以为,当尽早出兵。” “哦,为何?”这个提议,朱由校十分意外,他本以为,孙承宗会求稳,提出春耕后出兵的建议。 “这是昨晚军情司送来的消息。”孙承宗拿出一份公文递了过来。军情司是总参下面的一个军情刺探机构,专职军事情报,蒙古打算南侵后,戚金就派人往那边打探去了。 朱由校接过来一看,脸色显得颇为意外,“蒙古的损失竟然这么大。” “大家都看看吧。”朱由检将公文传下去。 上面讲的很简单,就是在张世泽的不断骚扰小,今年蒙古的损失。本身的,西迁而来的林丹汗牛羊就损失颇多,到了归化城后,还需要当地部族的接济。经济压力相当的大。这也是为什么他不顾风雪,在年关前后入侵的原因了。 抢夺过冬物资。 只是,可惜的是,这一切都被张世泽搅和了。尽管张世泽的骁骑军还是新成立的军队,但战斗力还不弱,对付青状尽皆被抽调的蒙古还是没问题的。 林丹汗返回后,他们就玩起了游击战,不和林丹汗硬碰硬的,只是抽空去袭击一二。但就是这样,也让林丹汗损失惨重,大量牧民被袭扰的无法过冬,冻死饿死,不知其数。 尽管林丹汗麾下军队没有损失多少,但是亲人惨死的局面,却令他们士气低下,军中怨言四起。 “陛下,此时正是出兵的大好时机。”等到所有人都看完了,孙承宗大声道,“番邦朝贡的粮米正好弥补了后勤部转运粮草的时间,如今只需要陛下军队集结,从张家口出发,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一番说辞,让朱由校十分心动,对于孙承宗的战略判断,他还是十分信任的。说道军事指挥,他或许比不上现在逐渐成长起来的后起之秀,但对于局势的判断,其眼光之准确,还在朱由校之上。 他自己也就是凭借着历史的前瞻性去盘算的,一如堵截女真八旗在辽西走廊,但征伐蒙古的事情,在历史上是没有的,故而对于何时出兵,他也是茫然。只是感觉应该在农忙之后。 “陛下,如今后勤部运转良好,麾下已经有了一只完整的车队,并不需要动用大量的民夫,因而何时出兵并不会影响到农忙,而且,北方的粮站在老臣整顿卫所时,也大概的建立起来,陛下领兵出塞后,可以随时从边墙得到补给,万无一失。”见皇帝有些心动,孙承宗连忙劝说道。 “北方粮站体系都有所建设?”这倒是令朱由校意外的一个消息,他组建四总部本就是想要专业化,只是一直没有人手,暂时没推行下去,没想到孙承宗却先行展开了。 “是的,陛下,蒙古乃大明心腹之患,其危害性,犹在海上,不铲除大明日夜难安,故而老臣一路西去时,顺便做了下来。” “好,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朱由校大声赞道,这下,他所有的后顾之忧都没了。 这就是职业军人的好处了,只要后勤和天气能够支持,任何时候都能出兵,而不用考虑到什么耽误农时啊,影响农业收成在之类的,有了这样的体系,大明的军事就灵活多了,少了许多弱点,多出许多的优势。 “命令!”朱由校大声道。 哗啦一下,所有人起立立正,椅子被撞开,发出咯吱的响声。 “孙承宗!”朱由校正声喝道。 “臣子。” “留守京师,主持军务。” “臣遵旨。” “李捕鱼、李陶、李屠!”一连三个同样的姓氏,让其他人心中颇有些微妙的感觉。 “末将在。”三人齐声应道。 “整顿三军,随朕出征。” “末将遵命。” “戚金!” “末将在!” …….. 随后,一连串的命令从朱由校口中下达,装备供应,后勤供应,军情刺探,命令传递,整个大都督府体系全部运转开来,为战争做着准备。 很快,随着大都督府的动作,过完年后,很多京师的百姓就发现,物资突然紧俏了许多,或者说,需求大了很多,盐巴、布匹,甚至是劳力,缺口很大。只是,这次确实大都督府的动作,很多人打探都打探不到。 这全赖朱由校的要求,他成立大都督府后,此次强调保密的重要性,而总训导部下面,就有一个宪兵司,就是查这些的,因为泄密,已经抓了好几个典型了,而且还都是跟着他从东宫出来的将领。 如此严要求下,大明的军队终于不在是一张筛子了。 【作者题外话】:苦逼的盛宴还要去码字,明天非常的忙,没有时间码字,只能今天先存两章。苦啊,今晚又不知道几点睡了。 第四一一章 长兄如父1 做了战略指示后,朱由校就从武英殿出来了,剩下的繁琐事务、条令、命令,就是大都督府的事情了,这也是他当初组建这个机构的初衷。 将琐事都丢给孙承宗后,他就去了坤宁宫,皇后张嫣正在安心养胎。当朱由校赶到这里后,她正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宫殿中散步。 “宝珠,朕来看你了。”朱由校神情温柔的喊道。 “万岁爷。”张嫣见他来了,也是一脸的惊喜,毕竟这几天皇帝都没在他这里留宿。只是转而,她又一脸委屈,“陛下是不是忘了宝珠了,现在才来看妾身。” “怎么会,怎么回呢。朕这不是忙么!”朱由校连忙上前哄着。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前世他都没谈过朋友就穿越了,而这个世界,又是皇帝,都是别人对他奉承,自然哄老婆的技能没有点出来。 哄了半天,见张嫣还是闷闷不乐,最后使出了大招,“今晚朕哪里都不去,就留下来陪宝珠好不好。” “真的?!”张嫣一脸惊喜。 “真的,真的。只要宝珠开心。”朱由校连忙说道,见老婆高兴了,他也心下一松,听说怀孕期间女人心情都不是很好,经常神经质,他还真有点怕张嫣和他闹起来。 “可是臣妾有孕在身,不能侍奉陛下。”高兴了一会,张嫣又焉了下去。 “哈哈,朕只要宝珠陪着就高兴了,不需要其他。”朱由校哈哈一笑,毫不在乎道,能有这么漂亮贤惠的老婆抱在怀里睡觉,这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万岁爷真好。”张嫣糯糯的道,眼睛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水汽。 接下来气氛逐渐暧昧,两人靠在一起,相拥着说起了悄悄话,后面跟着的太监宫女们都离远了些。 如今皇宫中大概还剩下两千人左右,而且太监还在逐渐减少,缺少的劳动力,招收的大都是民间健壮的妇人。至于更多的重活,则是交给了皇城司养着的工匠来做。后宫群减少了,真的没必要要这么多的宫禁制度。 何况,没那么多的妃嫔,皇帝陪妃子的时间更多了,也没那么多耐不住寂寞的女人。至于宫女的话,有了定时放出制度,也就更加的规矩了,少了很多乱来的事情。连带着,皇宫的消耗也减少了很多,能够用来提高剩下人的待遇。 相比较于以前,现在空旷之后的紫禁城,不仅没有清冷的感觉,反而少了很多的阴森之气,夜深人静之下,也感觉不到以往那种幽怨和森然。和大明帝国一样,这座古老的建筑群,似乎也正在换发着新的生机。 “对了,宝珠,你的令牌怎么放得那么不小心啊,让那几个小家伙拿到手了。”说着说着,朱由校就讲都了今天白天事情。 “哦,你说由检他们啊。”张嫣显然知道自己令牌被拿走的事情,“那时妾身故意的,让他们出去逛逛。看他们从来没有出去过的样子,怪可怜的。” “陛下不会责怪妾身吧?”张嫣扭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母性的光辉,在她脸上不停的闪耀着。 “朕怎么会怪宝珠呢,只是以前对他们少了些关注,今天朕接到锦衣卫的消息,也没拦着,只是让人暗中护着。”朱由校啪的亲了一口张嫣的额头后笑道。 “讨厌。”张嫣嗔怪一声,“妾身也安排了张公公在外面带着人候着,专门带他们去京师转悠转悠。几个小子还真是莽撞,光知道拿令牌,妾身在令牌旁边放着的银子不知道拿,他们还以为是在宫里啊,要有甚有什么。” “哦,哈哈,还有这事,今天等他们出去了就知道钱的重要性了。”听到这么一出囧事,朱由校也是被逗得一乐,真是不知忧愁的贵公子啊。 “说起来,他们也该回来了吧,这都太阳快落山了,宫禁都要落下了。”张嫣看着天色猜测道。 两人这一腻歪,就腻歪了整个下午,眼瞅着现在天都快黑了。 “走吧,宝珠,先陪朕用晚膳,等那几个小子回来了让他们过来。”朱由校拉着张嫣的手,不由分说的走了。 “陛下,有人看着呢。”张嫣被拉着手,满脸羞红,都两年了,他也没习惯皇帝大胆的动作,尽管心里高兴,但还是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 “谁看着?谁看见了?你们看见了么?”朱由校哈哈一乐,故作严肃的冲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问道。 “没看见,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伺候的宫女也是配合的连连摇头,几个熟了的还动作夸张的四处张望,“奴婢有夜盲,这天黑的,啥都看不见了。” 一路逗趣之声,两人来到了用餐的宫殿,开始享用温馨的晚餐。国人在餐桌上喜欢说事情,这是从很早之前传下来的,大明的百姓也不例外。 当然,讲究的家庭会有点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大明的皇室却不是什么讲究的家族,历来皇后都是来自民间小户家庭,导致整个后宫都比较随意,没有那么严肃。 是以,秉承各自一贯的习惯,朱由校和张嫣,说说笑笑的吃着晚膳。他们的菜品都不是很多,朱由校这边以补气溢血的大补之物为主,张嫣这边则以安神养胎的为主,两人各吃各的,时不时的笑谈几句。 “对了,宝珠,朕的几个妹妹今年都差不多十四五了吧。”说着说着,朱由校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嗯,都差不多这大了,最大的五妹今年都十四了,过两年就要出阁了。”张嫣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怎么,莫非有人跟万岁爷提过,想要尚公主?” “没有。”朱由校摇摇头,牙齿一磨一碾,一大块牛肉就被他嚼碎,吞进肚子当中,“只是朕见她们大了,有点想法。” 想着自己将妹妹们下嫁给军中将军的想法,朱由校不自觉的有点愧疚,现在自己是越来越适应皇帝这个角色了,想什么都从利益角度出发。 “莫非陛下是想要和哪个藩国联姻?”张嫣脸色一变的问道,历来女子对这个都十分的敏感,尤其是远嫁他方,作为政治的牺牲品。 “瞧你说的,大明不称臣不纳供,不割地不和亲,朕怎么会违背祖制呢。”朱由校笑着说道。 “不违背祖制,就陛下违背的祖制最多。”听到这话,张嫣暗暗的翻了个白眼,笑声嘀咕道。 “宝珠,你嘀咕什么呢?”朱由校听到张嫣嘴唇动了下,似乎说了什么,没听清的他便开口问道。 “啊,没什么,妾身只是猜测陛下的打算呢,莫非是要在明年的科举中选择几个青年俊才?”张嫣掩盖着说道。 不过他说的历来也是大明公主解决的办法,没办法,大明就是这规定,尚了公主后,不能参与政治,可以还说整个人的钱途毁了,一般有点想法的人都不愿意,只能强硬的赐婚。 在大明,进士对公主都是敬而远之的。 “没有,朕打算让他们三个嫁给朕麾下的几个将军。”朱由校解释道,心中却忽然想起了明年要开始的科举,他忽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没定下科举的内容和范围。 “罪过罪过,等朕弄完蒙古这一次,回来就确定。”朱由校心中暗道。 科举三年一次,天启元年搞了一次,下一次就是天启四年了,也就是明年,不过估计明年参加的人会很多了。这么多官位,中举的纪律大多了,何况现在中举就能去当官了,而且还是一样的提拔,也有机会出任一方主官,只是开头起点低了点。 “啊,陛下……这…….是想要杯酒释兵权么?”张嫣惊讶的问道,作为才女,她很自然的将皇帝这个行为联想到了宋太祖的行为上去,“可是如今天下还未靖平,北有蒙古,内有爆民反抗土改啊。” 作为皇后,母仪天下的人物,张嫣的屁股很自然坐在了皇帝这边,从切身立场开始思考问题。 “哈哈,宝珠你还知道杯酒释兵权!”朱由校被她严肃的表情逗了了,刮了刮鼻子笑道,“既然你说朕是违祖制最多的皇帝,那尚个公主还继续留在军中任职又有何不可呢。” “啊!”张嫣惊呼一声,脸刷的就红了起来,没想到刚才她吐槽的话语竟然都被听到了。 “陛下真坏!” 那满脸红霞的样子,朱由校看的忍不住食指大动,手凑上去摸了摸。 “好了,宝珠,对这个你有什么想法么?”朱由校问道。 “陛下是不是该去问问那边。”张嫣往后宫指了指,那边是西六宫,前朝妃子住的地方,几个公主的亲娘正住在那边。他自己的妃子则是住在东六宫,而几个小的,通通安排在了他原来的慈庆宫居住,在哪里接受翰林院的教育。 “长兄如父,再说了,朕是皇帝,自然做的了她们的主,不用问其他人。”朱由校霸气的说道。 虽说那几个妃子都有了太后的头名,但是却没人真的当回事,拿这个名头来他面前说事。当日西李选侍死的时候虽然无人看见,但是后来种种传闻确实出来了,皇帝当真是辣手的很。 由此威慑下,朱由校的后宫十分的稳当,他主外,张嫣主内,分工明确,没有跟万历一样,登基后还有那么多的婆婆管着。 第四一二章 长兄如父2 “万岁爷都想清楚了,何苦还来为难臣妾。”张嫣见丈夫都想的清清楚楚,也就不再提点什么,只是撒娇的抱怨了一句。 “哈哈,朕这不是问问贤内助么。”朱由校笑道。 “万岁爷,不知道是哪三位将军入了万岁爷的法眼,想要下嫁公主。”张嫣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军中三李而已。” “军中三李!”张嫣美目瞪大了,显然,就算是在深宫中他,她也是听说过这三人的名头,“这可是陛下军中的干将啊。” 听到这三个名字,张嫣算是想明白了丈夫为什么想要嫁公主了,无他,拉拢罢了。如今四个野战军,二十万人,三个是由军中三李统领,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尽管这只军队是由皇帝亲自建立的,而且至今出征打仗,也都是亲自统领。 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防,亲信加姻亲,能让关系更进一步,有何不好。张嫣聪明,这些关节,当上皇后后,历练了两年的她一下就想明白了。 “明白了吧。” “明白了。”张嫣点头,旋即心疼道,“陛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真是辛苦了。” “没什么,为了祖宗基业,也为了天下百姓有个安定的生活,朕有何苦。”朱由校无限感慨的说道。 而收获的,则是皇后张嫣的倾慕崇拜的眼神。 正当两人含情脉脉的时候,刘若愚悄悄的走了进来,“万岁爷,皇后娘娘,信王和三位公主们都回来了。” “哦,让他们过来吧。” 随后,几个畏缩的身影,推搡的走过来,四个小子,你推我,我躲你的,谁都不肯第一个走过来,只想躲着。 “怎么,有胆子偷跑出去,没胆子过来见朕么?”见这个样子,朱由校沉声说道。 四人望了望,最终还是朱由检身为男孩子,挺着胸膛,一脸慷慨赴死的打头走过来,后面跟着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见过皇兄。”四人一字排开,各自行礼。不约而同的,他们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对于自家这位皇帝哥哥,他们从小记事起,就听说了无数的故事,什么出生之时的紫气东来啊,什么聪慧入神啊,什么武功高清,兵法韬略无敌,都听了一耳朵,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等到当上皇帝后,他们更是敬畏如神,不说当日登基时朱由检和朱徽媞亲历的场景,单说接触到的宫女太监的传闻,亲身母亲小心翼翼的态度,以及皇后宴请命妇时,带进来的消息。 都让他们对这个哥哥觉得陌生了,真是越大越厉害啊! 蒙古那么凶,女真那么野蛮的两个民族,都被哥哥打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让年纪不大的朱由检崇拜不已。 此刻他们偷偷溜出宫去玩,也是听说了当年皇帝哥哥留下的风流事迹后,决心效仿的,不然以他们接受的教育,是断然不会有这种想法。 “嗯。”朱由校点头,然后大量起站在身前的几个小子。 朱由检虽然是男孩子,发育的较慢,但十三岁的他,现在也差不多有一米四的个字了,当然,和几个女孩子比起来,还要矮了半个脑袋。 再看看他们的衣衫,也还算整齐,虽然有些灰尘,却没有什么破损褶皱的地方,显然这次出去还算平安,没和其他人发生什么冲突。 看着他们的样子,朱由校不由得联想起自家第一次出宫,似乎当时自己也没有和街面上的人呢发生什么,和以往看的小说完全是两个样子,完全没有那种皇子出宫必然遇到恶霸之类的情节桥段。 “没发生什么意外吧。”朱由校冲着旁边跟着几个小子进来的太监问道,那是带他们出去的张公公,当初二十青衣太监之一,如今皇城司五大执事太监之一,皇后娘娘手下最得力的人选。 虽说朱由校当初说的是让两个贵妃给张嫣当副手,但地位不同,和手下不同,张嫣直接将皇城司的权利都抢了过来,两个贵妃成了空架子。对此,朱由校也没说什么,只是默认了这个局面。 毕竟他最喜欢的还是张嫣,而且张嫣能够,皇城司交给皇后掌管也更加的名正言顺,如今看张嫣将这张太监派出去,带着几个小子出去游玩,显然对他们比较上心,怕他们在外吃亏。 “回禀陛下,今天十分顺利,有锦衣卫的暗中看护,并无意外,小爷们只是在街面上逛了逛,吃吃喝喝,看了些杂耍商店,买了些东西什么的,不该去的地方并没有去。”张太监恭敬的回答着。 他的任务就是这个,故此尽管今天几人吵闹着要去什么青楼见识见识,他也顶住没去,只是带他们到茶馆去坐了坐,听了听报纸。 朱由检在旁边听着,心中胆颤的很,生怕这张太监将他今天吵着要去青楼的事抖落出来。好在,听到后面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这张太监还算义气,没说出来。 他的这个放松,被朱由校给注意到,脑子稍微一转,变明白过来,肯定是这混小子想去什么不好的地方,被张太监给阻止了,而大明现在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是未成年人不能去的? 很明显,青楼妓院。 不过,朱由校也没有声张,只是听了就算了。 “行,你下去吧。”朱由校挥手,让张太监下去,而后,转过头来,看着几个小子,“你们说,朕该怎么罚你们呢,盗窃令牌,擅自出宫。” 皇帝兄长的注视,给了他们莫大的压力,让几人不由自主的底下头来。只是,这是旁边的张嫣却忽然母性泛滥,看不过去了。你说你一个大人,还是皇帝,和几个小子见识什么啊。 “行了行了,万岁爷别吓他们了,他们也不过是学你当初而已。”张嫣将他们几人拉过来,仔细的瞧着,摸摸这,捏捏那的,好生安慰着。 “你们也真是,以后想出去来和嫂嫂说,嫂嫂让人带你们出去,千万别偷跑了,知道么?” “知道了,皇嫂。”见张嫣这态度,他们是知道灾难过去了。 “都吃饭了吧。”朱由校在旁边无奈的问道。 “吃了吃了。”朱由检连忙答道,说着还拍了拍肚子,“外面好吃的可多了,我们吃的都快撑到了。” “行了,吃了就下去吧。这几天不准出去,禁足三日,到时候朕会检查你们的功课的,谁要是没学会拼音和算术,以后都不准出去了。”朱由校定下来惩罚。 “遵命,皇兄。”嘻哈的应了几声,他们便下去了。回来时他们几个可是带来好多东西,要回去分给娘亲的。 “年轻真好啊!”看着活力四射的背影,朱由校笑道。 “是啊。”张嫣也靠了过来,安静的看着。过了一会,她低声道,“陛下,又要出征了吧。” 这个问题,让朱由校身体一僵,继而放松下来,“宝珠,你怎么知道了。”他的手慢慢抬起,顺着张嫣的秀发缓缓抚摸下去。 “嘻嘻。”张嫣顽皮一笑,“陛下每次出征前都会过来陪陪妾身,妾身都记住了。” “那这几天朕都陪你好不好。”朱由校捧起螓首,缓缓吻了下去。 “好……唔!” 随后几天,整个京师一片忙碌之色,到处都是川流不停的传令兵,公务人员。老北京人从这场面一看就知道,要发生一些大事了。 之后,帝国日报也是大肆刊登,正月大朝会,大都督府军事会议,内府的企业布局措施,都一一展露出来。 如今布局完善的帝国日报,成了朱由校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将他和底层的人民联系起来,能让基层民众明白他最真实的想法。在这件事情上,土改就是最明显的,经过帝国日报持续一年的宣传,基本上所有的佃农都知道了。 而从河北势头良好,势如破竹的情况来看,除了一些想不通的地主外,根本没人反对这项惠民的政策。 很多的高层政策,朱由校也是通过帝国日报公布出去的,比如这次的很多计划,什么移民台湾啊,什么海路建设啊,等等之类的。这些消息放出去,总有智者能够从里面抓住机会,获得上升的渠道。 这种信息的交流,和底下官员几乎面对面的交流,才是朱由校最看重的,让大明倾听自己的声音,然后按照自己的主张去做,奖惩公平,如此政策自然就推行下去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一天,永定门外,大军云集,日月双轮旗帜高高飘扬,杀声震天。而京师内城,大明门洞开,一身戎装的皇帝,骑着白马,从御道而出,直奔城外军营,身后,是滚滚的禁卫铁蹄。 直到这时,京师百姓们才知道,之前物资短缺,人员忙碌的情况是因为什么了,竟然是大明皇帝御驾亲征。 皇帝御驾亲征对于前朝百姓来说,几乎是从来没看过,但对于天启朝的百姓来说,这不新鲜,陛下都亲征过两回了,这次都是第三次了,而且每次都有极好的消息过来。 如今京师内外,很多人都骑上马了,有牛用,有羊吃,这都是陛下大涨打回来了。因此一看到皇帝如今再次出征,早起的百姓纷纷献上了自己最真诚的祝福。 “陛下,万胜!” 惊人的呼喊声,响彻云霄,将整个京师从沉睡中惊醒,随后,便是更多的呐喊。 感受着这一片的真诚,朱由校心中滚烫的,自己日以夜继的辛苦值了,自己横压天下的付出,值了。 第四一三章 出兵 张家口,依然是张家口。 第二次征伐蒙古,朱由校还是选择这里作为出发点,没办法,这里离归化城太近了,而且有着完备的军用设施和粮库,是最佳的后勤基地。 再一次驾临这里后,朱由校意外的发现,整个张家口似乎变化很大,多了许多类似工厂的大房子。 “这是干什么用的?”他指着类似厂房的屋子问道。 “回禀陛下,这是加工羊毛的。”跟在身边的魏忠贤回答道。如今一旦涉及到了对外的战场,想要获取情报,朱由校一般都是带上东厂的,至于锦衣卫,才刚刚自查完,如今正在国内看着土改呢。 相形之下,魏忠贤掌管的东厂如今十分的精干,从江湖中招募的各路人马打探消息得心应手,而且偶尔还能坚韧刺客,去大后方刺杀将领,制造混乱什么的。 “加工羊毛?哦,那这是商贸部旗下的工厂喽?”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不是的,陛下,这只是普通商人的,他们从草原上收购了羊毛后,嫌运回去太远,就在这里设立工厂,直接加工,弄成毛线或者毛布之后,在运输回去。”魏忠贤有些尴尬的答道。 “呵呵,其他商人的。也就是说,研究院弄出来的羊毛纺织技术泄露了!”朱由校意味深长的说道。 “呵呵!”魏忠贤干笑两声,并不答话。不过这个态度怎么看都像是默认。技术泄露自然是泄露了,这又不是炼钢或者酿酒,是皇帝十分密切关注的,设立了完备的保密制度。在羊毛纺织技术应用后没多久,有关系的人就弄到了配方和机械,然后注册了个公司,就地开始生产。 话说,这些厂房里,好像还有家是国丈的呢。 看魏忠贤的态度,朱由校就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懒得追究,天下赚钱的行当多的是,他不可能每个都插上一脚,内府除了为他提供经济支持外,最重要的,还是作为他的一只手,捏住命脉产业。 “走吧。”朱由校一拉缰绳,马不停蹄,从这些厂房边路过。 大军并未在张家口停留多久,只是休息了一晚上,而后便整顿兵马,由此进发。去年击败了林丹汗一次后,朱由校的大军全部实现了骡马化,不论是骑兵,还是火枪兵,亦或者少数的重装步兵,全都有着马匹。 甚至那些重装步兵还是双马,一匹驮盔甲武器,一匹骑乘。有了马匹后,大军的机动性大大加强。密密麻麻的马匹通过大境门关卡,而后到了外面迅速扩散开来。广阔的苍穹下,是连绵不绝的山峦。 “这一次,一定要将林丹汗擒拿。”通过大境门时,朱由校心中暗暗想到。而等到快要跨过关门时,他又忽然回首四顾,“这次我将兵马全都带出去了,不知道在逐渐逼近的土改下,那些地主士绅们还坐不坐得住,会不会还有人跳出来。” 朱由校的土改可不仅仅是一次土地的重新分配,亦是一次人口普查。不光农村要建立档案户口制度,就连城市中也是一样,各种地契,土地性质的转换,地产等物资的所属人等等,必须精确到人。 所有不想再为奴为仆的,都可以就此提出申请,迁徙到东北,获取土地。当然,辽东这种新开垦的地方,能够分到的土地自然多些,毕竟不是中原的熟田。 来到草原上,整整二十万的大军前后分割,左右分离,排成了一个简易的方阵后,便缓缓策马前行,目标,归化城。 此时月份是农历的二月,西历的三月,历来在草原上,这个时节温度都很低,不过朱由校的所有士兵都有着棉袄毛线傍身,虽然风如刀子般的刮着,但是齐全的装备,除了让他们有些难受外,并无多少寒意,何况每人的木制水壶中,此时装的并不是水,而是烧酒。 一口烧酒下去,火辣辣的,暖意顿生,什么寒冷都感觉不到了。 二十万的大军行走在草原上,动静颇大,顾然骁骑军和骠骑军注意战场遮蔽,阻拦信息的传递,但是依然不能避免消息的走漏。朱由校也不知道,此刻林丹汗是否收到了自己大军前来的消息。 不过就算他受到了也无妨,这个时节出兵,本身就是一种突如其来的乱入,拼的就是各自后勤工作做得怎么样。 跟着大军缓慢行进,朱由校并没有闲着,而是一边随着大流,一边和魏忠贤交流各种情报。 林丹汗屯住归化城,缺少各种物资,出兵想要抢掠,却又被张世泽的骚扰给搅黄了,无法可想的他,只能接受各种走私商人的生意。 从他落脚在这里之后,一直有商人和他们交换着,用牛羊马匹甚至是羊毛,来换取必要的茶叶,布匹,盐巴,铁锅等。但是,用膝盖想都能想到,这些号称是走私商人当中,肯定有着大明的眼线。 但是为了物资,林丹汗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是自己行事小心些罢了。然后,草原上的蒙古人就没有不好酒的,一瓶宫廷佳酿下去,什么话就都套出来了。 而这些情报,就是此时魏忠贤和皇帝交流的。“自林丹汗来到归化城后,脾气就暴躁的很,尤其是兵临陕西不成后,更加变本加厉,几乎每日都有被拖下去的婢女尸体。整个归化城,今年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不管是……….” 魏忠贤絮絮叨叨的,从政治派系,内部物资存储,牧民的民心,生活状况,等等方面,为皇帝介绍着此时右翼蒙古的信息。 “哈哈,看来是天助朕也,此次战事,不会如去年一样耗日持久了。”整合信息,心中加以分析后,朱由校的心情很好。 “陛下天资绝世,就连老天爷也向着,此次出征,定然马到功成。”魏忠贤在旁边拍着马匹,他本来想笑着赞叹两句,只是嘴巴刚一张开,正好一阵寒风袭来,冲进他的嘴巴中,让他灌了个风饱。 这可是真正的喝西北风了! 那眉头扭曲,被冰的脸庞歪斜的样子,逗得朱由校哈哈大笑。 归化城。 由于外城的城墙都是用巨大的青砖垒砌而成的,远远望去,归化城青葱一片,故而归化城除了三娘子城的名号外,又有草原青城的称呼。 据《归绥县志》记载,归化城“周二里,却以砖,高三丈,南北门各一”,从整体形制来看,也不过是大明腹地一个小县城般大小,不过放在草原上,这个规模却是难得了。 自从修建了这座城市后,土默特部便也渐渐进入了定居的生活,此地水草丰茂,不用太辛劳的游牧也能养活很多牛羊,而围绕着这里,大大小小蒙古包林立,形成了一片繁华之地。 归化城仿照元大都的形制,在城市的中央有一座琉璃金銮殿,正是当年俺答汗的寝宫。当然,如今成了林丹汗的驻跸之所。 只是,宫殿中,全然没有了以往的富贵祥和,而是一片凌乱的景象,晶莹琉璃的玻璃瓶四处乱翻,残留的酒液散发出阵阵的幽香,亿万蒙古之主的林丹汗,此时却是不雅的横卧在软榻上,旁边是几个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 很显然,林丹汗又喝的酩酊大醉了,自从被张世泽骚扰,被迫回兵后,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与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大祸将至,但是却又毫无办法,一如历史上他被皇太极杀得溃逃千里,无法抵挡一样。 满腹忧愁之下,他只能借酒浇愁,以此逃避。但好在,身为黄金家族的大汗,他的手下还是有很多忠诚可靠的部属,虽然他当了甩手掌柜,但整个刚刚统合的右翼蒙古依然还是勉强维持了下来。 “大汗,大汗。”林丹汗正睡得鼾声四起的时候,一个肌肉虬扎的蒙古汉子走了进来,用力的将他摇醒。 “酒,我还要酒。”林丹汗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喊道。 “大汗,快醒醒,快醒醒,明国的大军打过来了。”蒙古汉子大声喊道。 “什么,大明那个小皇帝又来了?!”这一声大喊,直接将林丹汗的宿醉给吓没了,让他从软榻上大惊的跳起来。 “是的,大汗,整整二十万大军,从张家口出发,正朝着青城而来。”汉子满脸的苦涩。什么时候,蒙古成了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捏了。 之前一直和他们不对付的女真,经常来这里打秋风,现在明国人也雄起了,接二连三的对他们用兵,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 “快,快跑,快跑,千万不要让他们抓住。”林丹汗惊慌失措喊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斗志。 看到这个样子,大汉脸上的苦涩更加浓了,“大汗,明人还没过来,是手下的万骑发现了敌人的行踪,他们离这里还有几百里呢。” “哦,还没来啊!”林丹汗松了口气。“那正军备战,正军备战。” 几百里的距离,又让他恢复了斗志,觉得明国人二十万大军也没什么的,我这边也还有二十万呢。 “是,大汗。”将领领命而去,只是,临出门前,他又回首望了眼衣衫不整,胡子邋遢的林丹汗,“黄金家族已经这样了,蒙古还有救么?” 这样的疑问自他心底萦绕,挥之不去。只是,不论如何,敌人来了就要迎战,自己绝不会做一个逃跑的蒙古人。 坚定了一番想法,将领大踏步而去。 【作者题外话】:先更新一张,刚码的,累死我了。 第四一四章 该死的帝国日报 山东,郓城县。 县令阎应元身着官服,带来了姜汤,来到了道路施工地视察。如今整个大明到处都在修建水泥马路,郓城县也不例外。 大量的民夫被征调雇佣,在银钱的支撑下,开始了辛苦的劳动。开山炸石,挖掘泥沙,进行路基建设。 虽说修路是从府城规划的,但是为了节省时间,加快进度,当确定好了路线后,知府便将工程图下发到了县令,然后统一开始破土动工,至于修路的银钱,已经通过财政措施,转运过来了。 “维斗啊,工程进行的怎么样了?”阎应元来到工地上后,看了眼,非常的满意,秩序井然,有条不紊,而后,他便找到负责施工管理的左县丞杨廷枢杨维斗聊起天来。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作为现场施工管理的杨廷枢这里有一间避风的房屋。 “还不错,百姓们都干劲十足,毕竟钱不少,而且还包吃,干活都很卖力。”杨廷枢笑呵呵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阎应元找了把椅子坐下,活动着僵硬的手脚。修路是一个重大的活计,他虽然不在现场,但在后方也是要各种跑动的,县中各房之间的协调啊,物资的供应啊,等等都要他这个县令来点头。 “只是,在过些天,工程可能要放缓一些,百姓们都要回去春耕呢。”杨廷枢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没事,前些天府中下令,务必不能耽误了春耕,这个才是头等的大事啊。”阎应元笑笑点头,表示不用在意。 借着这个话题,两人开始闲聊起来,县令是打着了解工程的旗号,故意躲着寒风,杨廷枢见此也乐得陪着,正好好友不久就下工了,最后这点时间也就懒得出去吹风了。 “真正苦的,还是怎么收商税啊,一年一万两,一个月就要一千两,真是…….”聊着聊着,阎应元就开始诉苦了。 “应该不难吧?”杨廷枢疑惑的问道,他对经济不太了解,但是却觉得诺达的一个县,怎么着万两税收总能收的来吧。 “哎呀,你是不知道啊,过去咱郓城啥时候收过商税啊,这一开始征收,就要上万两,真是愁死本官了。”阎应元满脸的愁苦,“偏偏这个还要列入今年的考核,不光是这个,眼前的路,还有已经到了济南的土改小组,都要列入考核,真是想累死我啊。” “是啊是啊,陛下当真是把人往死里使唤,一连丢下这么多工作来。”杨廷枢打着哈哈的附和道。只是心中却在不停的猜测对方的目的。 “是啊,今年的考核很多啊,不光是这几个,还有学校的制备,老师的招募,甚至天帝观的建立都要本官来操心。”阎应元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然后忽然抓住杨廷枢的手,求救似的道,“维斗你可要救救本官,本官再次多谢了。” “县令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杨廷枢挣扎了两下,才将自己的手给抽出来。但心底下,却有种恍然的感觉,原来是为了宋献策来的。 这个宋献策也是他偶遇,听说在河南那边有很大的名声,当时自己政为这个组织民夫施工发愁,还是对方主动请缨,揽下了了最初的工作,才让整个郓城县的施工队井井有条,没有出过一点岔子。 显然,宋献策的名声传到了县令大人耳朵里,更重要的,就是他就是一副道士打扮的样子,在如今陛下尊崇道教,大肆建造天帝观的主旨下,道士的地位有着极大的回升,不过,有了宗人府后,对着方面的审查也严格起来。 故而,对于宋献策的去留,杨廷枢也不敢打包票,“县令大人的难处,本官也帮不了多少啊,宋道长,只是纯粹的过来帮忙,其他的本官也是驱使不动的。” “无妨,这是宗人府下的新命令,令还未奉旨的道士们就近供奉昊天上帝,不得再度流浪。”阎应元拿出一份公文,开心的笑了,“只要维斗你这边放人就好。” “杨大人。”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这时,宋献策忽然推门而入。 看着仙风道骨,长相清奇的宋献策,阎应元露出了一副狼外婆的笑容,盯着对方,不停的打量着,有了他,自己今年的考核又完成了一项,待得了上佳的评价后,只要在得一个,就能升迁了。 只是,被盯得发毛的宋献策忽然打了个寒颤,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当然,他的预感没有错,在宗人府的命令下,他就此成了郓城县天帝观的住持、庙祝。就此,他的一颗为官的心思,还没有实现就被掐死了。 只是,人生的际遇谁又能说的准呢。 很快,在三位大人谈事情的时候,不停挖掘修路的民夫们喝完了姜汤,开始收拾东西下工了。 其中有一中年汉子,看起来面貌平凡老实,衣着普通,和其他人并无二样,都是大量劳动后,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往村庄走去。 只是,当他回到家中时,却是猛地一惊,对着正坐在房间中的一人仔细看了看,而后才惊疑不定的喊道,“教主?” “正是本教主。”端坐的王好贤微微点头。 “属下参见教主。”确认之后,中年汉子似乎换了张脸一样,一脸狂热的跪了下来,大礼参拜。 “起来吧。”王好贤点头,让对方起身。“在这里的信徒接收工作都开展的还可以吧。” 徐鸿儒死后,他的老巢郓城县自然经过了一番清洗,但是宗教这玩意,怎么可能彻查的干净呢,终究还是有不少的闻香教教众留了下了,一直在滦州的王好贤眼红这里的势力,便拍了中年汉子前来接收。 “教主,这…….”汉子一脸的为难,登时令王好贤感到不妙。 “莫非进展不顺利?” “教主,何止是顺利啊,简直是没人再心闻香教了。”汉子苦笑着道,“大家现在都心心念念的信者那昊天上帝,日夜期盼着能够分田到户,对于本教,几乎无人理会,甚至好几次,属下都差点将身份泄露出去,透露了虚实。” “该死的,没想到这里也一样!”王好贤一拍桌子,登时怒容满面。他在其他县城也是这样,整个山东,随着土改小组抵达济南,筹划分田到户,建档建户的举动,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念叨着昊天上帝。 至于无生老母,真空家乡之类的,都没人信了,无生老母能分地给我么? 闻香教势力最深重的县都是这样,无疑令王好贤十分沮丧,他暗道,“莫非闻香教要就此湮灭了么?” 这真是一个好笑话,一个邪教,没有被剿灭,却是无人传承信奉,就此消亡,真真可笑。 旁边,中年属下看着教主沮丧的样子,默默无语,其实,就连他都不想在传教了,现在的日子多好啊,冬天有工做,马上还要分田了,而且,如今道路畅通,往来的商贩多了好多,来收购布匹生丝的更多,百姓生计较之以往好了不知道多少。 或许,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兖州府,曲阜。 此时此刻,孔家也正召开族中大会,讨论土改小组到来的事情。孔家当代家主孔胤植端坐高堂,下面两排是族中老人和各房的主事。 “都说说吧,该怎么办吧!”孔胤植有气无力的喊道。 上次当街截杀事件中,孔家也是参与其中的,当然,他们的程度并不深,是以在花费了一些代价后,并没有牵连到身上来。只是,不等他们侥幸多久,以崔鸣吉为首的,朝鲜土改小组就来了。 就在前几天,上百号的朝鲜官员乘坐车马而来,入了位于济南的巡抚衙门,孔家世代家族,在山东根深蒂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故而有了这样的会议。 反正,孔胤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只好大家讨论了。 他发话了,下面自然开始议论起来,嗡嗡的讨论声响个不停,但是过了好半晌,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个像样的办法来,反而这种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怎么?都一个一个傻眼了?不说话了?”看着他们,孔胤植没好气的喊道。 “此等大事,我等见识不足,全凭家主做主。”一个面向和气,面团团的主事笑道。 “呦呵,这个就让我做主,以前的事怎么不让我做主?”孔胤植讽刺道。只是下面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脸皮自然厚,他的讽刺毫无作用。 “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最终,孔胤植还是无奈叹道,“鲁王情愿待宰,不愿起事,我等虽说千年家族,但若要…….”说到这他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孔家若自己起来做,绝对没人愿意跟着来的。 “该死的帝国日报。”一个声音恨恨的响起,“若不是这报纸,上面的命令还不是我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那会像现在这么被动,朝廷一有点风吹草动,底下的那些贱民就全知道了,不照着办他们还能聚集起来给你闹事。” 一番话,说的众人默然,是啊,老百姓都知道要分地了,家中的婢女奴仆都知道可以不用代价的出府分地,过自由的生活了,这个时候起来造反,谁会跟着啊! 最终,孔家大会无疾而终,就这么散了,到了最后,也没个统一的意见。 【作者题外话】:紧赶慢赶,终于又弄出来了。写的不好,多多包涵。 第四一五章 夜宿 莽苍草原上,北风卷地白草折。 皑皑白雪之上,是无数凌乱的马蹄印子和车辙,大队的马匹,载着骑士,连续不断的通过着,经过一队万骑之后,又是一队万骑,马匹灼热的体温,将道路上的积雪都给融化了,雪水肆意流淌,浸润土地。 无数人都是默默的前行,唯独有一些人马却是忽前忽后的奔驰着,每一个万骑当中,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些人或是慷慨激昂的说着什么,或是语调悠长的起着歌,他们所过之处,骑士沸腾,或高歌呐喊,或情绪激昂。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队伍中的训导官。 在严寒冰雪中行军是一件极度痛苦的事情,在怎么温暖、密不透风的衣服,也会混入冰雪渣子,最后被体温融化,弄得湿漉漉的,尤其是脚上的鞋子,最容易湿透了。 草原之上,燃料缺乏,而这种冰天雪地之下,热水,热食,以及烤火是最重要的了,一开始,地形崎岖,有着山脉时,朱由校的野战大军还能上山伐木,获取柴火,等到深入草原后,入目所见,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任何可以燃烧的。 弄到后来,他不得不吩咐后面的辎重队,运输大量的柴火过来,以保证大军的安全行军,但饶是如此,每日的非战损减员都多大几十上百人,都是风寒入体,感冒发烧之类的送到后方治疗。 不过好在,有着训导官的不停激励,朱由校和一众将军校官们,也是夜夜下到军营巡逻,慰问士兵,说些温暖人心的话,这才让所有人都坚持了下来。随着风雪的磨砺,朱由校从士兵们的脸上,逐渐看到了一些坚韧之色。 颇有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精神。一只天下强军的形成,不光要有无数胜利的堆积,还要有艰苦作战的砥砺。只有打过血战,苦战,艰难之战的军地,才会百折不挠。 说实在的,朱由校根本不担心林丹汗的军队,无论他有多少,哪怕是有上百万,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这个时代的蒙古,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随着定居生活的逐渐蔓延,他们早就没有了当初铁木真时候的精神。 他真正担心的,还是这种恶劣条件下的强行军,部队能不能坚持下来,万一一个不好,晚上一个营啸,让整个军队炸了窝,他就真的成了笑话,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好在,训导官的思想工作到位,军队挺过了最初的一关,在风雪的磨砺下,逐渐坚韧成长起来。 夜晚,夜幕深沉,天空浓重的云层密布,看起来异常的深重。 草原大地的一处稍微背风的山坳中,密布着无数的大帐篷,尽管这里实在山坳中,但是呼呼的寒风,还是顺着小丘奔腾而来,吹得帐篷哗啦作响。 这是朱由校所在的中军大帐,整整十万步兵全都在这里,至于两只骑兵部队,已经散开出去,在周围其他地方警戒、安营扎寨。 这处营地尽管只是临时的,但是防御设施颇为完备,拒马,角楼,瞭望台,四处悬挂的马灯,应有尽有。朱由校其实军事天赋并不怎么样,但是他却谨记着后世曾国藩行军打仗的六字方针,结硬寨,打呆仗。 他这里所有安营扎寨的东西都是标准化的模块,早上起来是拆散带走,晚上要用的时候在拿出来安装好。尽管如此一来,他的后勤物资要多上好多,但是分散到大军当中,由基层单位分别保管时,也不会很麻烦。相对这样带来的安全,这点麻烦就不算什么了。 纵观战争的发展史,军队的后勤都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繁杂的,从一开始的只要带粮食就好,到后来的箭支,粮草,装具,乃至药物,火药,烟酒什么的,种类越来越多。朱由校的军队,此时就在朝着这方面发展。 深沉的营寨当中,并不阴暗,挂在每个帐篷四周的玻璃马灯,让这里颇为光亮,呼啸的寒风当中,这里成了一处光明所在。 内府重工部下面,有个地矿公司,专门负责的就是矿石的开采,从铁矿、铜矿、金矿、银矿,到煤矿,石油,都有开采。当然,石油是最近才开始的,作为它的初级产品,马灯出现了。 这种金属玻璃制品,底部装着油料,上面装着灯芯,实在是夜晚颠簸,寒风呼啸的时候最佳的照明之物。 在这种布满了马灯,一片光明的营地当中,担任执勤的士兵心中都颇为的安定,将他们心中对黑夜的恐惧都驱散了许多。 一队队巡逻士兵罗列而过,相互间时而交错,时而接头。而当他们路过中军大帐时,脚步甚至都会刻意的放轻,扫过帐篷的目光中都带着崇敬和信仰。 忽然,一直亮着灯光的帐篷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人。看到这个人后,恰好巡逻到这边的士兵立刻停住脚步,齐齐行了个军礼,“参见陛下。” “嗯,诸位都辛苦了。”朱由校也笑容满面的回了个军礼,然后笑呵呵的上前攀谈起来,“怎么样,一切都正常吧。” “回禀陛下,营地都正常。”这是一个标准的十人巡逻小队,是一个班,回答的正是排头带队的班长。 “那就好。火枪都装填好弹药了吧,保险打下来了吧,不要弄得走火哦。”朱由校亲切的问着,后面站着几个参谋军官,静静的看着。 “都弄好了,请陛下放心。”班长语气有些激动的回答着,这可是皇帝啊,我这辈子竟然能和皇帝说了这么多话,真是值了。 班长只是个普通人,文化不高,也不聪明,参军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到时候能混个资深的老兵资格,然后当当排长什么的,最后专业会家乡的城防军或者警局。虽说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时传说中的皇帝陛下,但他却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何皇帝直接对话的这一天。 后面的其他士兵也都是眼神热切的看着,嘴唇蠕动,想插话却又不敢。看他们望向班长的神色,显然很想干掉自己的班长,将和皇帝对话的人换成自己。 “恩,有你这句话,那朕就放心了。”朱由校信任的点头,一幅心放到了肚子中的表情。他这个表现,看在班长眼里,几乎让他热泪盈眶,心中暖暖的,恨不得立刻就为陛下效死。 “怎么样,身上带的烧酒都够吧,晚上天冷,没有烧酒可不行,有谁喝完的没,朕这里还有。”朱由校扫视了一圈巡逻的士兵,将自己手中的水壶举了举。 “还有呢。” “我这还有大半瓶呢。” “还没喝完呢。” 逮到机会,士兵们迫不及待的回答,好不容易有个和皇帝答话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就连班长也是回答,“陛下,这酒还没喝完呢。” 只是,他刚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士兵就憨笑一声,揭穿了他,“班长,你的酒刚才不是喝完了么,还和俺要呢!” “你不说话每人把你当哑巴。”班长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憨娃子。 “哈哈,没事,没事,当兵么,就要能喝酒,能战斗,酒喝得越多,说明战斗力越强,来来来,酒喝完了朕这里还有。”朱由校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亲切,哈哈大笑着将手中的水壶塞了。 “来,拿住。”他使劲的才将水壶塞到班长的手里,然后冲后头又喊了一句,“把你们身上的酒都拿过来。” 身后的参谋官们看到这一幕,也都微笑的递过水壶,一个个的塞到士兵们的手里。这一幕,几乎让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们当场落泪。 “好好干,争取立功提干!”朱由校依次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鼓励了几句,然后带着参谋官们走了,去营地中查看情况。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这些士兵们胸中只觉得热血熊熊燃烧起来,滚热的几乎发烫。 “立功提干!”随后的巡逻中,班长却是不断的念叨着这句话,一边说着,眼中的火光越来越亮。 “能喝酒,能战斗。”而他身后的憨娃子则是念叨着这句话,念一遍,就抿一口烧酒,越喝眼睛越亮。他是从山东城防军中补充过来的,山东人全中国都知道,特能喝酒,也喜欢喝酒。之前水壶中的酒少,还要御寒,故而他不敢多喝,此时多了一壶,自然能放开了些喝。 至于其他人的表现,则不一而同,有的激动,有的深沉,但不约而同的,士气都非常的高昂。 离开营帐后,朱由校便带着人下去视察,而每当遇到巡逻队时,他都停下来攀谈几句,鼓励几句,尽管他说的都是些繁琐的小问题,而且士兵们也都做好了,但是这种亲切的问话依然让士兵们感动不已。 而且,他的身上经常会出现些水壶,里面装满了烧酒,遇到一队便发一些。让碰到他的巡逻兵们笑的合不拢嘴。 第四一六章 夜游 告别了巡逻兵后,朱由校便开始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巡查,掀开一座帐篷,里面的士兵已经睡着了,鼾声四起,呼噜打的的震天响。 “陛……..”忽然,似乎有个士兵还未睡着,借着参谋官手中提着的马灯,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张嘴便想喊起来。 “嘘!”朱由校立刻手指书在嘴唇前面,示意他不用高声喧哗,保持安静。士兵会意的停下了嘴,甚至还举一反三的躺了下去,盖好被子,只是目光依然灼灼的望着皇帝,眼睛里星光闪烁。 “真聪敏!”看着这名士兵,朱由校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 夸赞的语气,让士兵得意了下,继而又不好意思,随后又是一阵荣耀和占了便宜的偷笑情绪从心底响起,让你们这群家伙这么早就睡了,结果错过了大好的机会,不像我,不仅见到了皇帝,还被夸赞了一句。 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士兵们都谁的很好之后,朱由校冲着那名士兵笑着点头,然后放下门帘,从这里离开。 接下来,他顺着一定的路线,挨个的看过去,大部分士兵们都累得睡着了,但也有一部分心思重的睡不着,愣愣的发呆,也有半途起夜的,正好撞到。遇到这样的情形,朱由校都要过去和他们聊几句,鼓励鼓励。 就这么着,一下子一个时辰六过去了。这时,朱由校正走着,前面忽然也迎来了一队人马,仔细一看,却是羽林将军李捕鱼,也带着一群军中高官巡视着。 “参见陛下。”皇帝当面,他们立刻过来行礼。 “嗯。”朱由校回了众人一个军礼,随后问道,“怎么样,睡不着的人多么?” “不多,末将这一路下来,也不过才碰到了二十多个。”李捕鱼一脸轻松的答道,往日沉默严肃的他都是这幅表情,显然情形很乐观。 也难怪,在刚刚开始行军的时候,都是大批大批的士兵睡不着,有冷的,有怕的,有累得,有不适应的。总之这艰苦的行军路程,让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症状。 在见到这样的情况后,朱由校想到了后世红军将领的一些安抚措施,当机立刻的带着大批的军官开始实行,还别说,这样的效果很好,朱由校看过之后,所有人立刻都睡着了,白天的士气也非常的好。 而后,晚上睡不着的立刻减少了,以致到了现在,激活都没有了。这种转变,倒是让朱由校松了口气,然后更加喜欢学习红军将领的一些带兵经验了,毕竟都是千锤百炼传下来的,而且被历史证明了非常有效,为什么不运用呢! “那就好,那就好。”听李捕鱼说他们这里很乐观,朱由校的心也放下来了。随后,两人也不去巡查了,就此开始便聊便走起来。 白天二人军务繁忙,要带队行军,要安排人员激励士气,都没什么时间说话谈事,此时晚上遇到,正好交流一番。 “今日白天李屠那比阿尼传来消息,说是最前锋的探马已经和蒙古的哨探接触到了,估计过不了多少天就会有大规模的遮蔽战争,然后就是大军争锋,你这里可要做好准备。”朱由校通报了下军情消息。 “陛下,羽林军时刻准备着,不用刻意的做什么。”李捕鱼傲然的回了一句,以他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能成为军中第一人,考得可不就是这种细致劲和执行力么。他的士兵永远都做好了准备,随时能够发起进攻。 “你的风格朕还是了解的,不过这不是第一次冬日行军么,心中担忧,总是忍不住去叮嘱一番。”朱由校苦笑一声,摊手做无奈装。 “陛下放心,如今已经过了最初的时间了,士兵们都适应了。至于林丹汗的大军,在陛下天威面前,不堪一击。”李捕鱼宽慰道,“其实末将都认为陛下军队多了,对付林丹汗,十万大军足矣。” “哈哈,不愧是军中第一将,比朕信心还足。”朱由校哈哈笑道,“多了就多了呗,这种环境难求,权当是一次长途野外拉练了。” 见皇帝笑了起来,李捕鱼也跟着笑着。这个晚上,只是无数晚上中的一次,每天晚上他都要这么巡视一番,不禁宽慰士兵们的心,也宽慰着年轻将领们的心,他是这只军队的缔造者,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只要看到他,不论士兵还是将领,心中都是安宁无比,信心十足。而每天晚上,他偶遇的将军都不同。 或是李捕鱼,或是李陶,李屠和张世泽也有可能,组建参谋部的许文,或者其他一些军官参谋等。 碰到了他,都要如同和士兵们交谈一样,停下来相互交流下。在这个过程当中,朱由校有些很有收获的发现,很多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出现在他的军中。 比如李鸿基,比如满桂,比如毛文龙,比如曹文昭曹变蛟,吴三桂等等名字,一个不拉的都在这里冒出来,让朱由校心底惊讶之余,又生气一股兴奋的情绪。大抵当年唐太宗看着科举进士一个个收归门下,发出‘天下英才皆入吾瓮中’的感叹差不多。 如此多的英才聚集在一起,而且还都是优秀的基层、中层军官,他打皇太极想要输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打林丹汗这个废柴。 次战必胜。 和李捕鱼分开后,朱由校便也回到了自己帐篷当中,和衣而睡。 第二天,天光亮起,各个连队的炊事员便起了埋锅造饭,其他士兵也都纷纷起身,收拾行囊,拆散帐篷,打包叠好。在吃过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后,便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不其然的,大军中便响起了这首长诗的吼叫声,尽管这首长诗在文人看来艺术性并不好,太白,也没有什么深刻的思想,但是军中士兵就是喜欢,他们感觉这首诗深深写出了自己的心声,每每念诵,都让自己热血沸腾。 故而每次早上行军,这样的节目都要来一次。 看着潮气蓬勃的军队,朱由校也宜兴大发,举着被他取名为男儿行的苗刀,跟着放声大吼,士兵们见到皇帝都一起来了,更加的带劲,嘶声竭力的怒吼着,冲天杀气,直透云霄。 甚至几十里外,两军哨探交锋的战场都听得到男儿挡杀人的豪壮宣言。 【作者题外话】:今天累了一天,实在是写不下去了,且让我休息一番,拜谢。 第四一七章 探查 “痛快!”李鸿基大喊着,手中挥舞着马刀,不停的追杀几个蒙古哨探,眼见对方马好,渐渐脱离接触,他策马停下,从马鞍上抓起挂着的短火铳,瞄准一二后,砰的一声扣下了扳机。 不过才十几米远的蒙古哨探应声而落,摔倒在地上,这是他杀的的第五个哨探了。 “连长大人威武!” “好枪法!” “第五个了!” 他率领的侦察连士兵纷纷称赞。相比于一些历史上默默无闻的人,这些本就有能力有名声的历史人物,一参军后,立刻展露出过人之处,或是能力强悍,或是无力高强,或是对军阵天赋高超。 其升迁速度也是飞快,比如李鸿基,他就在组建骁骑军的时候留下,而后成了一个少尉连长,而他的族侄李过,则在他麾下担任副连长。 “哨探是从那边过来的,走,追过去看看。”李鸿基招呼一声,带着十多个手下呼啸而去,路上则不停碰到他麾下的士兵,然后逐渐汇聚起来,不多时,整个连一百五十多好人马齐聚在一起,朝着前方不停的运动。 李鸿基这样的人马还有很多,例如满桂,曹文昭、曹变蛟、毛文龙等,他们一路驰骋,带着人马四散而开,一个连负责一个地方,遮蔽了整整几十里的地方,让林丹汗方向根本摸不清他们主力大军的具体位置。 “弟兄们,这次我们一定要拿个头筹,这次的敌人可不能都让给了羽林和细柳了,是时候该我们骑兵发挥威力了!”李屠双腿站在马匹上,放声高喊着,作为起家的班底,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了俞咨皋和戚金真传的。 声音随着他用劲,远远扩散开来,传到每个人的耳朵当中。这里是骠骑军和骁骑军的主力集结地,两军当中,最精锐,实战经验岁丰富,战斗技能最强的一伙人都在这里,整整五万人的精兵,是张世泽和李屠这次进攻的保障。 本来,朱由校只是让他们担任先锋,开山铺路,打探敌情,但是李屠和张世泽却不这么想。上次战争可以说只有骠骑军奉命阻截女真,而骁骑军并未组建,整个野战军只有一万五千的骑兵,自然不是林丹汗手下十万骑兵的对手,作战主力的重担就压在了步兵的头上。 但是这次却不同了,骠骑军经历的和女真血战的洗礼,骁骑军组建训练一年,又经历了冬季风雪中的骚扰,两只骑兵大军都得到了大量的锻炼,加上本来就豪华的配置,两只军队此刻具有了强大的战斗力。 由此,这让两位骑兵将领萌生了一股冲动,靠着十万骑兵,全歼林丹汗! 这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要知道,林丹汗此刻的情况并不好,被人从察哈尔的驻地赶了出来,损失惨重,又带着自己的支持者和右翼蒙古火拼了一次,本就势力弱小的右翼蒙古更加衰弱了。 他此刻号称二十万大军,但却是尽起部族中的青状凑齐的,大部分原来只是牧民,此刻被发了一把刀就编入了军队,上了战场,里面真正的精锐战士有没有五万都不知道。要不然,不能围堵了一个月,二十万大军连张世泽五万人马都堵不到。 得得得! 订着马蹄铁的骏马四蹄翻飞,践踏在雪白的草地上,时不时的踩中暗藏的石头,发出铿锵的尖锐声音。 李鸿基骑着马,带着手下一路远行,路上,他们经常会遇到四处游荡的蒙古哨探,和他们的任务一样,对方也在尽力的寻找敌人都主力,同时进行着战场的遮蔽。 几十万大军的会战,通常战场都是在几十里的,分为几个不同的地方作战,而双方的统帅又都没有千里眼,自然想要把握战局,只能靠着这些探马的侦查。 谁先能找到对方的主力,然后突袭,将之击败,谁就能战局上风。林丹汗不是蠢货,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怎么可能还在城墙下迎接朱由校的到来,此刻,他的大军也开始躲避、集结,隐藏自己,等待时机。 而李鸿基的目的,就是通过蛛丝马迹,拷问逮捕到的哨探,从而确定林丹汗主力的方位。 “怎么样,询问出来了没有。”在一处背风之处,李鸿基带着自己的侦察连开始点着篝火,围着取暖。大冬天的,在外面跑着真的很冷。 不过,他们这还是好的,起码铁甲之下还有棉甲,保暖性能不错,身上还有件大红的羊毛披风,但是蒙古的探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身上就一件羊皮袄子,虽然暖,但架不住风雪大啊,里面都湿透了。 “没有得到什么。”李过摇摇头,“对方出来蛮久了,根本不知道如今林丹汗的主力跑到哪里去了。” “该死,再摸不到尾巴,难道真的要等那军步兵过来攻城么。”李鸿基咒骂道,他可是知道上头憋着火想要拿次头功,但如今自己这些前线的家伙连敌人的尾巴都摸不到,还怎么拿头功。 骑兵不同于步兵,可没有多少攻城能力,尽管归化城只是相当于内陆的一个县城,但也不是他们能够拿下的。 “今晚先休息下吧,明天去归化城附近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抓到几个舌头。”李过提议道。 “只能这样了。”李鸿基叹息一声,然后枕着马匹,和衣而睡。整个营地,就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是这样,依偎着自己的马匹,靠着动物的体温取暖,而守夜的士兵,则拨弄这篝火,让其不熄灭,晾晒着一些湿透的衣物。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整个连队纷纷起身,喝了点热水,塞了一把炒面后,便翻身上马,朝着前方而去。 辽阔的草原上,耸立着一坐青城,背后是覆盖这白雪的皑皑青山,从远处望去,这里的风景是如此的由美。 只是,李鸿基一行却毫无这样的审美观,他们只是四处游荡着,查询各种痕迹,抓一些放牧的牧民,询问着话。 “连长,你在看什么?”李过见李鸿基眯着眼盯着远方,十分好奇的问道。 “你看那边山脚下。”李鸿基指着远处一点晃动的白色。“是不是放牧的牧民。” 顺着对方的手指,李过看过去,眼睛微眯,凝聚目力,端详良久,“还真是羊群,那动着的是牧民吧。” 草原广阔,视野相当的远,故而很远的东西都能看个大概。就像他们此刻看着的羊群,能在这个位置看得清,数量当在上千了。 “你再看看羊群身后的大山,那里,是不是有个烟柱。”李鸿基再次指点着道。 “还真是。”李过仔细看了下,惊喜的叫道,“小叔,你可真厉害,这都能被你发现。” “哈哈,那是今天天气好,没有那么多风雪,不然我也看不到。”李鸿基谦虚了下,然后道,“走,去山中看看,搞不好林丹汗的主力就在那。” 归化城背靠大青山,山脉地势绵长,在里面找个山谷,藏个十几二十万人毫无问题。等到敌人全力进攻归化城时,才突然杀出,绕道背后突袭,当能大胜。 从营地选址就能看出林丹汗的一些战略布置了。 李鸿基的一百多人在草原上根本就不算什么,往山丘里一钻,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冬天的山脉,道路湿滑,一点都不好走,走了一天一夜,他们才刚刚接近山脚下牧民的位置。 “等等。”李鸿基一把拉住前头奏折的士兵,几个人就此俯下身子,躲藏起来。 前面,正是几个蒙古士兵牵着马,骂骂咧咧的走着,他们嘴巴里叽里咕噜的,李鸿基也听不懂,但好在骁骑军中有很多都是奴隶出身,听得懂蒙古语,当即就有士兵翻译到。 “他们说,大白天的还来巡逻,根本没必要,都是头领故意找茬,折腾他们。” “好,跟上去。”李鸿基满脸的兴奋。为了在山中隐藏在,整个连队都是化整为零,几个人一个组,慢慢前进。 几人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身形,跟在那几个骂骂咧咧的蒙古人后面,此时已经是中午,显然他们出来了不短的时间,在里面饶了一圈后,便往回走去。 约莫走了两刻钟,李鸿基眼前豁然开朗,山坡下面,是一处,巨大的营地,人喊马嘶,牛羊成群,粗略望去,这里起码不下五六万的人群。 显然,这里就是一处蒙古兵马的聚集地了,是林丹汗号称二十万大军的一部分。 “就是这里。”李鸿基兴奋的低声呼喊道。尽管这里只是一部分,但是大军突袭之下,定然会有他处来援,如此引蛇出洞下,林丹汗的主力肯定藏不住。 然而,乐极生悲的是,李鸿基脚下不自觉的一用力,一块碎石被他踩得滚了下去,发出哗啦的声音,登时引起了前面刚刚下去蒙古兵的注意,他们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山梁上是几个陌生发饰的脑袋。 几个蒙古兵楞了一下,脑子一转,相互疑惑的问道,“大明人?” 随即,他们才意识到不好,这肯定是大明的哨探,都摸到这里来了,“敌袭,敌袭。”不管不顾的,他们大叫起来。 “不好,快跑。” 李鸿基大叫一声带着手下就跑,这里可是几万骑兵,他这点人塞牙缝都不够。 接下来,就是一出精彩的祝追战了。 第四一八章 四面合围 李鸿基逃跑的动作相当的大,顿时将四散在山林中的手下给吸引过来,两方一碰面,他也来不及说啥,只是喊道,“快走。” 随后,一行人立刻下山,翻身上马,狂奔而逃,身后,是一小队骑兵追来,在后面还有一大队的骑兵。 “发求救信号!”看着身后越来愈多的追兵,李鸿基咬牙道。 砰! 一束绚烂的烟花飞上天空,所有附近看到的这束烟花的友军都会过来救援。 “求救信号!”毛文龙看着天空中的烟花,“走,过去。”他的身后,是上千名骑兵,刚刚从一处蒙古小部落中洗掠而来,至于牛羊,已经有人赶回营地了。 对于野战军的风格,他真是爱死了,征战当中,还可以分润战利品的收获。 “那边有人求救!”满桂看着天空中的烟花,哈哈大笑,“正愁找不到这些蒙古鞑子呢” 轰隆隆,又是数百骑兵奔袭而去。 围绕着归化城,五万骑兵散乱在周围,截杀这蒙古哨探,切断他们对外的触手,而如今,这些兵马却被一束烟花所扰动。 “什么,发现林丹汗的部分主力?”后方,骠骑将军李屠接到探马的奏报后,满脸的欣喜。“立刻集合部队。” 很快,同样接到报告的张世泽跑来,“听说找到林丹汗的主力了?” 秉承着朱由校一贯的思想,野战军现在都是喜欢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目标。 “只是部分主力,大概五六万的样子,不过有着些够了,攻击这里,不怕林丹汗这缩头乌龟不出来。”李屠笑道,此时充当前锋的骑兵大队距离归化城也不过才三四十里地的样子,快马一个小时就到了,然而距离归化城如此近的地方,他们还是没有碰到林丹汗的大队人马,真是够能忍的。 “竖军旗,出发。”李屠大喝一声,大队人马迅速调动起来,快速完成了集结。“我带着主力先行,你沿途收拢人马,击敌后翼。” “好!”张世泽点头同意,对此他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虽然同为将军,但军中资历,他本就比李屠浅,甚至连张亚、谢高这两个二层梯队的资历还要浅,且实战经验并无李屠多,故而这种艰巨时刻,让出主力也是自然的。 轰隆隆! 马蹄翻飞,淤泥被践踏的四处飞起,五万精锐骑兵如同长龙般,奔腾在这片土地上,行走过程中,又有无数探马回归,聚拢在张世泽的麾下,逐渐壮大。 最后一股回归的骑兵,正是李鸿基一伙,多波骑兵前来救援,让他摆脱了追击,脱离险地。 就这样,十万骑兵,前后呼应,呼啸着朝归化城而去。 此时此刻,归化城正一片混乱,城头上站满了人,一名将领站在城头,满脸担忧的看着远处带起大片白色雾气的黑线,这种气势,最少有十万骑兵啊,也不知道归化城能不能扛下来。 所有人都紧张的准备守城物资,只是出乎他们预料的,大队骑兵对归化城不屑一顾,只是从旁边擦身而过,朝着城池后面的大青山扑过去。 “这个方向……..”将领脸色一变,顿时煞白,那里可是后勤基地啊,怎么会让大明人给发现了呢。 “快,快去通知大汗,后勤被袭。”将领连忙吩咐,很快,一骑绝尘而出,朝着另一个方向,往大青山奔去。 最后,守城将领看着前后两部,绝尘而去的大明骑兵,狠狠的咬了咬牙,还是打开城门,在城外集结人马。待到前面白色烟尘消失不见,他才率领五万守城的骑兵策马跟了上去。 那处山谷当中,此时一片混乱,牛羊的嘶叫声和人马呼喊声混杂在一起,颇为嘈杂。这里是秘密的后勤基地,被发现了就要转移。只是,几十万的牛羊,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转移的。 忽然,一阵振的感觉从脚底传来,把守这里的将领立刻脸色一变,经验丰富的他一下就判断出来,这是大队骑兵疾驰而来的前兆。 “集合,集合!”将领大喊着,来不及收拾了,马上就有敌人追过来。 很快,山谷中守卫的牧民骑兵便集结起来,在各自头领的带领下,陆续出了山谷,来到山脚下。 “希望大汗的支援能够快点来。”看着远处气势铺天盖地的黑线,将领忧心忡忡。 当李屠开着大队人马张牙舞爪的来到山脚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大量排列整齐的骑兵簇拥在山脚缓缓的山坡上,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的等着他们。 对方地形有利,加之麾下骑兵一路疾驰而来,振兴散乱,故而李屠没有急躁的冲上去,而是停了下来,然后探马四处,查看周围,有无埋伏,这一看,还真的让他发现了写情况。 “报将军,西面烟尘四起,正有大队骑兵疾驰而来!” “报将军,东面有敌袭来,粗不估计为五万骑兵。” “李屠,后面有大队骑兵远远缀了过来,数量不少,大概有五万的样子。”张世泽也从后面追了上来,大声喊道。 四面合围! “好,来的好。”只是,面对这种危机的情势,李屠丝毫没有胆怯,反而豪兴大发,不断的叫好。 “张将军,可有兴趣一起击破此等土鸡瓦狗!” 张世泽一愣,随即大笑,“正有此意。” “好!各军归为!”李屠哈哈笑着,大声命令道。十万大军不肯能一拥而上,此时要分散对敌,自然还是带回自己的手下好,而且精锐分下去,不会造成一头强一头若的情况。 毕竟决定实力的不是你最强的地方,而是你最弱的地方。这是李屠去年和女真针锋相对,刀刀见血拼过之后得来的,要不是当时女真夹杂着大量的蒙古骑兵,被他抓住痛打,他还没那么容易将其逼退。 前有敌人,后有堵截,两侧还有不断赶来的骑兵,但是李屠不急,张世泽不急,只是看着无数人马不停的穿梭着,整顿队列。 在这种压力下,两只骑兵军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迅速的完成率整顿,队形登时焕然一新。而他们前面坡地上的骑兵将领,看着下面紊乱的样子,心中痒痒的,很想冲下去肆虐一番。 但是他又怕这是一个陷阱,对方人比自己多了一倍,而且装备精良,铁甲骑枪短火铳,哪一个都比他好。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动手的心思,想要等两边合围之后,再来围杀。 “怎么样,你选一个方向。”李屠看着张世泽,微笑道。 “你前我后,如何?”张世泽说了一句。 “若然好眼力,就如此。”李屠挑起大拇指赞了一句,没想到他这句话竟然还带着考究在里面。 “出发!” “出发!” 不约而同的,两人齐齐下令,整个兵马缓缓开动起来,奔跑着。骠骑军成军早一年,经历丰富,故而面对最困难的敌人。 而骁骑军则选择了后面的,两侧敌人还有些距离,况且,前后突破,才能防止敌人尾随追击。 “杀!”李屠扬鞭怒吼。 轰隆! 马蹄踏落,疾驰而出。而地面坡地上的将领几乎傻了,对方处在地形的劣势,竟然还敢抢先攻击,不知道我们正在四面合围么,不知道集结军队逃跑么? 继而,他又大怒起来,你是多么的看不起我啊,竟然直接对我发动攻击。见下面骑兵分成两拨,前后冲击,这名将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动,也发布了命令。 “冲锋!” 呜哇哇的,蒙古骑兵大叫着,发动了冲锋。深处蒙古高原上,冬天寒风不断,纵然此刻天气稍好,但是弓箭在这种相对冲锋的战场环境下,用处也不大。 接着下坡的地利,蒙古骑兵气势如虎的冲了下来,滔滔气焰,几乎无法掩盖。 面对敌人的嚣张,骠骑军的士兵毫不胆怯,只是冷静的应对,最前排的军士默默的端起火铳,调整好距离,而后扣下扳机。 砰砰砰! 一连串的硝烟泛起,遮蔽了视野,不过很快在寒风下快速消散。放眼望去,冲锋而下的蒙古骑兵已经缺了一块,就连狂猛的势头都被阻了一阻。 只是,还没完。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砰的炒豆般的声音,这是第二排的骑兵。在然后,又是一阵同样的响声,这是第三排的骑兵。 经典的三段击战术。 不过,三声过后,后面的就没了,在后面的开枪,就容易误伤前排的骑士了。不过有三次也就够了,此刻身在中军的李屠看去,敌军整个中央,已经空了一块,而且,这里的速度满了下来,和两边有些脱节。 尽管速度有些慢,但是士兵们还是端好了骑枪,密集如林的冲了进去,长达四米的大枪,让最前面的突出的部分如同一个尖端般,狠狠的刺进了蒙古骑兵的中央。 锋矢阵,出击! 撕拉! 无形感觉蔓延开来,在双方将领的感觉中,骠骑军几乎是轻易的就撕开了蒙古骑兵的阵线,丝毫阻滞都没有。 丢掉骑枪,换上马刀,马刀平举,借着还未消散的冲势,刀锋狠狠划过前面惊愕的敌人,往更深处冲进去。 杀啊! 热血的呼喊声四起,鲜血飞溅,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四一九章 活下来 由于骑枪通通被丢掉,各个骑士之间的距离缩小,深处外围的举着马刀,在里面点的则抬起火铳,冲着自己视野可见范围之内的敌人射击。 尽管身处劣势,但是骠骑军冲锋的势头简直无法阻挡,正面接敌的蒙古骑兵几乎毫无阻挡就倒下了,一点都不能阻止前锋的突进,在加上后方时不时的有火铳支援,很快,骠骑军就彻底将这五万蒙古骑兵给撕开成两半。 这一杀出去,优劣顿时倒转,李屠带着人马往更深处冲去,待到所有后续人马出来后,再度回转势头,从高地冲锋而下,气势凶悍,朝着混乱一片的蒙古骑兵扑去。 已经被撕裂成两半的蒙古骑兵还未拉开距离,整顿好阵型,再一次遭到了冲击。他们可不是骠骑军,身上已经更新换代成了钢甲。别说钢甲了,他们身上铁甲都没有一副。 浑身包钢和浑身裹着皮子,这完全是两个等级的防御措施,行事倒转之后,本就分列成两块的蒙古骑兵登时再度破碎成更小的方块,被冲的支离破碎。身在军阵中的将领看到这一幕,几乎急的吐血。 北面骑兵,败了! 当从山脚冲下来的时候,在他眼前,则是骁骑军的屁股,他们也刚刚撕裂了整个追兵的阵线,凿了进去。只是看起来似乎比李屠慢多了,骠骑军都造次穿了一个来回,对方才刚刚要脱身。 在看看左右,正是气势汹汹的夹击兵马,只是,他们距离李屠还有着五六百米的程度,根本追之不及。 “冲锋!” 滴滴的号角声不停,再度击破敌人后,骠骑军没有恋战,而是头也不回的往前冲去。正好,骁骑军留下的路子自己还能在走一趟。 只是,这就苦了追击而来的守城士兵了,他们本来想跟着林丹汗合围,看看有什么漏子检的,结果却被张世泽的反身冲锋给打懵了。话说,也是这将领有点能力,不像是李屠面对的这个守着牛羊的,轻轻松松就让人突破了两次。 他好歹挡住了一会,尽管最后还是让骁骑军凿穿过去了,但也拖延了下。只是,他的拖延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结果,也没有等到林丹汗的支援,反而让李屠捡了个便宜,再次顺着还未合拢的裂缝冲了进来。 二次伤害! 又是一次毫不留情的碾压。 等到林丹汗从东面帅军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满目苍夷的场景,前后两只大军,都是支离破碎,尸横遍野,气的林丹汗暴跳如雷。 只是,他却不敢过去做什么,而是东西会和后,列阵整齐,和会和在一起的李屠对峙着。他若不压住阵脚,保不齐对面还会再来一次冲锋,那时可就完了。 双方十万骑兵对峙着,相互沉默不动,李屠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起对面的十万骑兵。 气势沉凝,衣甲鲜明,后排的看不清,但前排的至少都是铁甲,列阵之后,并没有寻常蒙古骑兵的骚乱,一动不动。 这是精锐。 李屠判断道。 “怎么样,还干不干?”张世泽策马过来问道。 “对方不简单,你看前面这些骑士,都是精锐,还有背上的弓箭,都是铁胎弓,不好惹,况且你我辎重未带,长途奔袭而来,又拼杀了一场,士兵都有些劳累了。”李屠缓缓道。 “是我想的简单了,身为蒙古之主,手中怎么可能没点底牌嗯。” “那就撤?”张世泽问 “撤吧,还是等陛下大军到来,你我光靠骑兵冲锋,硬撼对面二十万大军,不是拼不过,但是损伤太大了,陛下绝对不愿意见到的。”李屠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对了,死伤的将士都带出来了没?”李屠又问道,他第二次冲锋时可不光是跑了,一些死伤的士兵尸体还是从军阵中抢了出来。 “惭愧,这次打的有点艰难,没有这个时间。”张世泽有点不好意思。“要不,再冲一阵,把尸体抢回来?” 看着对面忙碌不停,收拾残局的蒙古人,李屠缓缓摇头,“不必了,用不着让活着的弟兄为此再遭到伤亡,陛下中军就在后头了,左右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就能到这里,我们先拉开些距离,就地驻扎,等候大军到来。对方剥掉衣甲后,并不会对尸体做什么,等下去收回来就好。” “好!”张世泽去点头,便打马下去调整队形,他的骁骑军后军变前军,缓缓离开,等到了一段距离,停下来整顿军马,而后李屠也是前后变幻,快速离去。 “大汗,要不要追上去!”看着这一切,蒙古这边左右的将领问道。 “不用。”林丹汗缓缓摇头,对方阵型严整,装备精良,而且刚刚击破了自己两只内阁大队,杀伤了两三万人,士气正是高昂的时候,此时追上去,吃力不讨好。 等到后面两个将领收拾妥当的时候,林丹汗想了想,也没有钻到大青山中去了,有了这么一只骑兵在远处屯住,自己的任何举动势必隐瞒不住,既然这样,那么掩藏主力,伺机偷袭的战略就失败了。 如此的话,那也没必要辛苦的躲藏在山中了。最后,林丹汗带着人,也返回了归化城。回来后,林丹汗不出所料的发现,对方并没有离去,就在距离归化城几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屯驻下来。 归化城为右翼蒙古中心,这里市面繁华,也有着不小的交易市场,外来的商队,普通的部族牧民,因此在城外有着大量的蒙古包,如今这些东西就便宜了李屠他们了。 骑兵一般身上自带几天的干粮,吃是不愁的,如今又解决了住的地方,旁边又是大青山,燃料不缺,只要小心,在这里坚持几天是没问题的。 安顿下来后,李屠立刻派遣士兵,朝着后面而去,恢复和中军的联络。随后,等到林丹汗的大军撤回到归化城后,李屠又派出一队千人骑兵出去,一部分收回将士阵亡的尸体,一部分进山砍柴。 这天寒地冻的,没有柴火真的会冻死人的。 到了原来的战场一看,果然,尸体上面的盔甲、棉甲、火铳乃至内衣都被剥得一干二净,甚至就连士兵们的铭牌也被当做装饰物给拿走了。 大明骑兵的频繁小动作自然引起了此刻身在墙头的林丹汗的注意,“派人去侦查下,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很快就回来禀报道,“大汗,那些大明骑兵在收回同伴的尸体,还有一部分进山砍柴了。” “收回尸体。”林丹汗默然。 “大汗,要不要派人……”将领问道。 “算了,不用了,不要多生事端。”林丹汗挥挥手,神情有些落寂的走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双方相安无事,大明骑兵只是四处探视,监视林丹汗的踪迹,而蒙古那边,则是按兵不出,龟缩在归化城和其周围。 只是,蒙古的士气越来越低,谣言四起,就连将领也是众说纷纭,有说要林丹汗西奔的,有说要投降的,也有说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不一而足。 三天后,旗帜招展,车马延绵,在咕噜咕噜的车轴声中,朱由校率领的中军到来。而后,便是每日必做的工程,安营扎寨。 各种拒马迅速的被组装起来,然后安插在地上,长矛也插在上面的孔洞上,矛尖朝天。随后是一列列的帐篷,以及一个个的大锅被架起来,无数柴禾被聚拢,燃烧,大块大块的牛羊肉被投入锅中。 牛肉很少,只有遇到些死牛的时候才会剥皮割肉,活得都被运回去了,用来耕作。 漫长的艰苦行军终于到了终点,加上之前骑兵血战,是该好好犒劳下军士们了。无数香料就此投入锅中,让本来膻味浓重的羊肉变得美味无比。 无数大锅熬煮之下,香飘十里,让归化城头驻守的蒙古士兵喉头不住的耸动着,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炊烟。 香料、茶叶、精致的白盐,这些都不是已经和大明断绝了贸易关系的蒙古所能有的,就算有也只能是蒙古上层享用,此时却被大明皇帝轻松的拿出来,给下面的士兵使用。 真是让人羡慕的待遇啊。 和大明热烈的气氛截然相反,归化城中央的琉璃金銮殿中,确实冷清的吓人,林丹汗终日枯寂的坐在大殿宝座当中,汹汹篝火并不能让他温暖几分,反而心中冰冷的几乎能冻僵一切。 想着在察罕浩特城时,大明那铺天盖地的炮火,那如同梦魇的砰砰声,他就忍不住浑身战栗。作为一个见识还算广阔的大汗,他深刻的知道,自己是没有丝毫的胜算的,如今这二十万大军,他一点都不认为能够战胜明军。 之所以上次能够逃跑,还在于对方骑兵数量稀少,无法追击太远。但是如今却不同,整整十万的骑兵,几乎就能和他手下相提并论,跟不要说那些恐怖的火枪了。 蒙古,败了!我的帝国梦,没了! 想到这,林丹汗就忍不住紧了紧怀中的一方印玺,印玺光泽莹润,质地精良,显然是上好的宝玉雕琢而出,最难的的是那一抹历史的沉淀,任何人看到都能感觉到上面的古老。 印玺翻腾之间,倒转过来,露出了一抹金色,这枚玉玺竟然是残破的,一个角是被黄金补上的。看着这抹黄金,林丹汗心中一个想法忍不住的冒上来。 或许,我可以活下来。 第四二零章 卜失兔 营地当中,大量篝火点燃着,熊熊燃烧,驱逐寒意,几里之外,是青苍的归化城,站在城墙的上面,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到这里的火光。 然而,望着这夜幕深沉当中的光亮,所有蒙古士兵却只觉的一阵恐惧,从察罕浩特带来的恐惧。 据说,大明皇帝就在军中,据说,他们那里的火器相当的神奇,可以百步之外,取人首级,据说,他们非常的富有,每个士兵都能有钢甲,比铁甲还要厉害的钢甲。 种种传说,在夜幕之下,肆意流传。 第二天,天光大亮,朱由校从军帐中醒来。整个营地此时已经苏醒,正整齐有序的列阵开播。 无数方阵横隔开来,延绵几里。士兵们扛着枪,买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前方行进。整齐的脚步声,发出不下于马蹄践踏的声音,令人莫名心惊。 朱由校骑着马匹,身后跟着禁卫军士兵,缓步前进。 走了大概一刻钟,大队人马便停在了归化城外,归化城虽小,但里面却藏了十多二十万的兵马,朱由校并没有托大,四面合围,而是只在一侧城门前停驻,排开军阵。 军阵面前,是一尊尊的火炮,除了阻碍骑兵冲击、杀伤敌人的迫击炮外,还有大量的加农炮,清一色的十二斤加农野战重炮。每一尊炮都重达千斤以上,需要好几匹马拖拽,此刻上百门大炮依次排开,黑洞洞的炮口直冲天空,看的让人莫名心惊。 守城的将领看着下面的炮口,只觉得口干舌燥,尽管此时气温还在零下几度,但他却觉得心头一阵燥热,额头都忍不住冒出汗来。 “还不出来么?”朱由校皱眉的看着安静的归化城,林丹汗这个老鬼也不知道搞什么飞机,莫非真的要死守城池? 按理来说,此时他冲出来,凭借更多的人数来打野战,纵然不能战胜,但也能给朱由校造成巨大的伤亡。这样总好过固守城池吧,就他们这点建城的历史和经验,也配和大明玩防守战? “开炮!” 朱由校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不管对方怎么想的,自己打破城池就好了,攻破这里,抓住林丹汗,也就宣告着持续延绵到苟延残喘的蒙古帝国灭亡了。 轰! 炮手们点燃火门,引燃发射药,火药燃烧膨胀,瞬间将十二斤重的铅弹给推出去。弹丸沿着抛物线飞出,随后狠狠的砸在城头。由于角度各不相同,有的砸到了里面,有的砸到了墙上,还有的,则横扫城头,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调整仰角。” 一轮齐射后,指挥官发布新的命令,各个炮手根据其他的仰角,开始调整炮架,将大炮仰角太高,随后固定。 随后,便是擦洗炮膛,装填弹药,最后再次发射。 轰! 又是上百颗铅弹飞了出去,这次他们的目标都很一致,全都砸到了归化城的里面,只是远近各不相同。 朱由校并不想用大炮砸城墙,那样太浪费了,真的想要攻破归化城很简单,火枪压制城头,而后几个棺材板埋到墙根下,立刻就能让这大门洞开,城墙破碎,比起大炮的乱轰要凌厉的多。 只是,朱由校却也不想这么做,他只想立威,让这群草原上的狼记住自己的厉害,让这百炮齐轰的场景,永远铭刻在他们的心中。 “两个基数弹药,自由开火!”他再次发布了一个命令。 一个基数就是十二枚炮弹,两个基数就是二十四枚,加上之前发生的两枚,这百门大炮还要发射二十枚。 命令下达后,所有炮手都兴奋的跑动开来,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命令了,自由开火就意味着他们不用和其他人保持一样的开火速度,只要自己这边装填的多块,就能发射的多快。 而这种自由射击,是最能看的出来,一个操持大炮的小队的技术水平的。 轰轰轰!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响起。两千枚铅弹争先恐后的朝着归化城涌去,一阵噗通的乱砸,大量的硝烟弥漫,遮蔽人的视线,让大明这边看不清归化城的样子,不过就算没有硝烟他们也看不到城墙后的场景。 嘎吱一声,城门洞开。 随后,呼喊声从里面传来,隆隆的骑兵冲锋的声音也随之而来。早有准备的明军士兵也不慌张,迅速的列好阵型,等候着敌人的进攻。 硝烟很快散开,大股大股的骑兵从归化城中冲了出来,只是这些骑兵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好,身上灰头土脸的,不太讲究。而且,他们冲锋的时候,还喜欢呐喊呼啸着,嘴中不停的怪叫着什么。 “蒙古帝国万岁,黄金家族万岁。” 这是懂蒙古语的人翻译过来的,只是这些口号令朱由校有些疑惑,为什么冲锋的时候还喊。不过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看到敌人冲锋,前线的指挥官当机立刻就下达命令。 “迫击炮,开火。” 大量前头引线燃烧着的圆柱形炮弹飞上天空,尽管他们的冲力足够,但是不流畅的形状,注定他们飞不了多久,很快就落地了,而后引线燃烧殆尽,轰隆一声开始爆炸,里面的铁钉铁皮四处飞溅,杀伤无数。 很快,几轮齐射下,这只大概两万人的骑兵队伍就七零八落,死伤惊人。但是,剩下的骑兵仍然不管不顾,神情疯狂无比的冲了过来。 距离拉近,便是火枪的攻击范围了,砰砰砰,炒豆般的声音再度响起,经典的三段击战术,被大明士兵们演绎的淋漓尽致,上百米的射程,娴熟的装填技巧,大量的枪手,组建了一道密集的火线。 一个接一个的蒙古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然而,剩下的人依然前仆后继,冲锋过来……送死! 没错,就是送死,这是朱由校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后得出的结果,每个人都神情狂热,不管不顾的跟着头领冲锋,那个样子,似乎是殉道一般。 举着望远镜,朱由校仔细的盯住了一个人影,他衣着华丽,身上印信配饰众多,身后还有人打着汗王的旗帜。 “这是…….卜失兔?!”朱由校看着他身上一些大明官方的配饰衣物,隐约猜测出来了对方的身份,土默特第四代顺义王。 只见他也如同士兵一般,高喊了一声,“黄金家族万岁!” 而后也发起了悲壮的冲锋,弹药是无情的,他并不认得谁是谁,很快,卜失兔就被无数颗铅弹击中,如同破布麻袋一样,摔倒在地,他冲锋的距离,甚至比普通战士还近。 倒在地上后,卜失兔一时还没有死,他努力的翻过身来,看着苍茫的天空,右手高举,似乎想抓住什么,嘴中也呢喃有声的喊着,朱由校猜测,他喊得肯定还是那句“黄金家族万岁。” 最终,他体内的铅弹夺取了所有的生机,卜失兔右手重重的落下,双目神采消失,黯淡无光。 当代顺义王,卜失兔,败亡而死! “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朱由校放下望远镜,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心中猜测。整整两万的骑兵,悍不畏死的冲锋,也没有冲破大炮火枪组成的防线,最终留下的,只是一地的尸体,整整两万的尸体。 火器带来的战场变革和残酷性,由此可见一斑。 时间往前推一段时间,琉璃金銮殿中。 林丹汗召集了所有蒙古帝国的高层,土默特的顺义王卜失兔,察哈尔部还剩下的几个额克托,鄂尔多斯的济农额璘臣。他们虽然战败,部众被林丹汗侵吞,但是意外的,几人却没有被杀害。 或许是出于稳定的着想,或许是出于对蒙古帝国的着想,总之林丹汗就是将他们给留了下来,只是囚禁在了归化城。 这些人被林丹汗召集起来后,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 “本汗…….”林丹汗开口,只是还未说出来,天空便是一阵轰隆的响声,随后,几乎如同雷霆降世一般,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 在之后,就是惨烈的哭嚎之声,那时城内牧民、战士们的惨叫。 人们不明所以,纷纷奔出去看,入目的,确实一幅壮观的景象,伴随着雷霆般的轰鸣声,无数黑色铅弹在空中飞舞,最后砸落下来,摧毁房屋,崩毁民居。 在这如末世一般的场景下,战马不住哀鸣嘶吼着,无数牧民战士狼奔猪突,四处躲避,但是依然有不少人被不断挑起的弹丸给擦过,有的四分五裂,有的运气好些,只是断手断脚。 好一副人间地狱的画面。 “都看到了吧,大明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得到了天神的眷顾,才有如此恐怖的火器!”林丹汗看着眼前的一幕,恐惧的颤抖起来,当日被无数火枪摧毁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出来,在这样的武器下,人数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本汗召集你们,就是想要宣布,本汗,决定投降!”看着他们,林丹汗浑身颤抖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不行,绝对不行,黄金家族的荣耀,不能就此败落。”第一个反对的,却是土默特的顺义王卜失兔,他嘶声力竭的呐喊道,“黄金家族永远不能投降。” 林丹汗默默的看着他,不言不语,其他人也是一脸的诧异,虽然他们心中也是诧异,却也没有卜失兔这么激烈。 【作者题外话】:好吧,有人说我这书脑残,没办法,作者是新人,第一次写历史,写的不好大家多包涵,能看就凑合着看,不能看就好聚好散。 第四百二十一章传国玺 下面的人心思各异,林丹汗也是懒得管了,他累了,真的累了。蒙古人本身就不是一条心,自己不过是想要完成统一而已,这些人却不明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利益而各种抗拒,不是和女真眉来眼去,就是和大明藕断丝连。 若是这次战败,林丹汗也不是没有退路,他还可以去青海,哪里也有些蒙古的部落,明朝在哪里基本只到西宁,其他地方都是一片空白,还能容的下自己。 只是,他却忽然不想跑了。大明获得如此神器,只消偏师一只,就能让自己土崩瓦解,自己的雄图霸业,如今想来,却是那么的可笑。 “我是决定投降了,你们想怎么做自己去做吧,你们的人马部众就在城中,我也不拘着你们了,自己去吧。”林丹汗叹息一声,就回转到宫殿里去了,他在等着炮击的结束。 不过,卜失兔却等不及了,他带着自己的几个亲近随从,冒着跑大炮轰死的风险,找到了呗林丹汗收拢的兵马,发动了悲壮的冲锋,黄金家族,哪怕死也不能投降。 于是,这就有了之前那一幕。至于其他人,则反应各不相同,有的偷偷想从后门溜走,却不妨被四处游曳的骠骑军堵住,一通冲锋后,首领被擒,部众被抓。 归化城南门外,朱由校单骑独立的站在大军面前,他的前面,是满地的尸体。时不时的,有个传令兵过来汇报情况。 “启禀陛下,鄂尔多斯济农被抓。” “启禀陛下,喀喇慎大长老被抓。” “骑兵陛下,察哈尔部残存的两个鄂托克被抓。” 一条条消息汇总过来,一个个部族的高层贵族被抓,随后,更是很多旗帜、标饰的缴获,可以说,这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争,只是,朱由校依然面无表情的等待着,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没有出来。 整个战场一片寂静,炮火停止,硝烟散开,满地的尸体,让这里看起来异常的肃杀。前些天两只骑兵大军大概杀伤了五万人左右,刚才的两位那加上陆续擒拿的,差不多也有五万,也就是说,现在龟缩在城内的大概还有十万青状。 不过,朱由校丝毫不担心,摆好了军阵的他,根本无惧任何人的冲击。 琉璃金銮殿内,林丹汗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他持续好一段时间了,直到炮击结束,也没有清醒过来,最后还是他随身的侍从轻轻摇晃,让他苏醒。 “大汗,现在怎么办!”年轻的侍从问道。 “他们人呢?”林丹汗问道。 “顺义王孤军冲阵,死在了战场上,其他的老爷想要偷跑,最后还想在城外被大明的军队给堵住了。” “呵呵,呵呵呵!”林丹汗忽然神经质般的笑了起来,“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哇!”到最后,他竟然痛哭起来。 回想去年年底自己想要叩关劫掠的雄心壮志,林丹汗只觉得可笑之极,光是一只骑兵偏师就然给自己坐卧难安,而等到大明大军来临之后,更是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了。想想那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他就提不起斗志来。 似乎是知道了什么,这一会,林丹汗的福晋和儿子都来了,尤其是他的大儿子额折,也默默的站着。 “走吧!”林丹汗擦擦眼泪,轻轻叹息一声,手中捧着那方印玺,步履蹒跚的往外面走去。后面,是捧着各种文书、图册、印章旗帜等蒙古帝国象征东西的随从。 呼啦啦的,几十号人走出了金銮殿,来到门外,入目所见的,是一副末日残局。除了他的这栋大殿外,其他地方,到处都是坍塌破损的建筑,时而蹿起的火苗,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伤者,死相凄惨的牧民。 雷云般的铅弹,将这座小城市给彻底洗礼了一遍,让他面目全非,而那种场景,相信活下来的牧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永久的流传下去。 林丹汗走在街上,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一下就吸引了活下来的人的注意,看着这位蒙古共主,他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狂热,也没有了忠心才簇拥,眼睛里有的,只是异常的冷漠。 他没有带来繁荣,没有带来粮食,没有带来汉人精美的物品,他带来的,仅仅只是战争、鲜血和死亡。 作为一代枭雄,林丹汗最这些目光自然有所察觉,只是他没有丝毫的愧疚感,自己霸业都失去了,这些小民的感受值当什么。 一步步的,他走到到城门口,从洞开的城门望去,外面是一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场景。无数尸首陆续倒伏在地上,死状凄惨,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尸首,最近的,也不过是在距离大明军阵五十米左右的位置。 明军的火器更厉害了。林丹汗心中暗自叹道。还有那些黝黑修长的大炮,上百门罗列开来,气势磅礴,让人望而生畏,就是他们,带给了归化城莫大的伤亡和恐惧。 来了! 看到门洞中人影憧憧,朱由校登时精神起来。 无数人影从里面走出了,当先的是,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蒙古人,身上衣着鲜艳,各种名贵的图案和色彩,无不彰显了他的地位。 蒙古帝国当代大汗,林丹汗。 高大的身材和渊嵉岳持的气质,让他异常的突出,所有人一下都注目过去。朱由校的大军历来重视情报工作,对于这位最大的敌人,军中校级以上的将领都有所耳闻,此时此刻,见其装束和姿态,众人自然不难猜出其身份。 蒙古大汗! 他这是要干嘛? 惊讶之余,众人纷纷猜测道,而几个主要将领,看林丹汗这幅样子,心中不其然的冒出一个想法,莫非,对方要投降? 接下来的发展,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只见林丹汗踩踏着尸体,默默前行,来到了朱由校身前大概十几米的位置,而他身后的人本来也想跟着过来,却被呼啦啦涌上来的一群枪手指着脑袋,逼着归了下去。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想着往皇帝身边凑。带队的排长暗自呸了一声,眼睛却偷瞄了下林丹汗的几个福晋,也不知道这几个娘们会不会成为战利品,被皇帝赏赐下来。 不过,想归想,他的手还是很老实规矩的,没有乱动,只是用手中的火枪逼着她们跪了下来。军中纪律可不是开玩笑的。 噗通! 走到朱由校跟前,林丹汗干脆利索的跪了下来,弯下腰,深深趴伏到地上,双手却将黄色丝绸高举,高声喊道,“蒙古帝国第三十五任大汗,林丹巴图尔,向大明皇帝请降!” 林丹巴图尔是他的名字,至于他的汗号,则是呼图克图汗,类似于天启的年号一样。 林丹汗的高喊传遍四野,寂静之下,就连身后规划城头上偷偷观望的牧民也隐约听到了。 呜! 一声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响起,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蒙古牧民、士兵、头人,全都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反观大明这边,尽管心头早有猜测,但是当林丹汗真的跪下去那一刹那,他们还是忍不住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这可是蒙古大汗啊,这可是横扫整个亚欧大陆无敌手,占据了当时已知世界三儿之二土地的蒙古帝国啊,现在他们最正统,最权威的统治者就这么跪伏下来,请求投降。 这种感觉…….. 李捕鱼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他们只觉得一时间眼睛模糊起来,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看着跪倒在地的林丹汗,朱由校心中顿时激动起来,敌人的跪拜,这可是对自己功绩最好的肯定。而且,他记得,历史上,林丹汗宁肯败走青海,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易子而食,也没有投降皇太极。 如今请轻轻松松的跪倒在自己面前,这一对比,真的让朱由校非常的暗爽。大明中原正统的牌子就是好用啊! 不过,接下来还有让朱由校更爽,更震惊的! “此乃传国玉玺,林丹巴图尔特此献给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林丹汗手举得老高,凸显出了他手中黄绸布抱着的东西。 传国玉玺?! 四个字如同手雷般,在他耳边轰然炸响,震得他晕头转向的。 “传国玉玺,什么传国玉玺?”朱由校迫不及待的问道。隐约间,他似乎记得,好像有这么一说,说是传国玉玺被末代元朝皇帝给带到了大漠,没想到竟然就在林丹汗的手中。 问了一句后,朱由校有点心急,也不等对方回答了,他翻身下马,直接朝着林丹汗走去。 “陛下小心。” 身后是一连串的惊呼声和翻身下马引起的铠甲碰撞声,朱由校却充耳不闻,走到林丹汗的身边,一把抓起他高举着的黄稠包裹。 里面,正是一方印玺,玉质晶莹剔透,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他翻过来一看,上书八个大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身后,下马的将领见无危险,也都停了下来,屏住呼吸的看着皇帝,生怕惊扰到了对方,将真的玉玺给吓走。 第四二二章垒京观,勒石刻碑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转过身来,朱由校高喊道,话语中是掩盖不住的激动。玉玺上的那股子历史厚重感一下刺激到了他,让他脑子一热,就高声大喊起来。 身后的李捕鱼等人一看,上面明晃晃的八个字,的确是如皇帝所念的,而且在玉玺的一角,也确实有着黄金镶嵌。既然皇帝都认为是真的了,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苍天眷顾,万代永昌!”李捕鱼第一个跪下了,大神高呼!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接下来是其他几个将领,他们也跪下拜道,将玉玺上的铭刻给大声念出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呼啦啦!后面所有的士兵跟着跪了下去,铺天盖地的呐喊声顿时响起,声振四野,威震八荒。 整整十多万人,齐齐跪地呼喊参拜,这是什么概念,反正如此惊天威势,令跪在地上的林丹汗脸色苍白,整个人也颤抖起来。 整个苍茫天地之间,所有人尽皆跪倒在地,唯有大明皇帝朱由校,顶天立地,受托无上传国宝玺。 而恰在这时,天空中厚厚的云彩忽然裂开,一道金灿灿的阳光直射而下,正好笼罩在了朱由校的身上,顿时间,他的身影高大起来,仿佛天神下凡般,让人无法直视。 噗通! 归化城中目睹这一幕的牧民顿时惊吓的跪倒在地,连连叩拜,口中更是念念有词。 随后,铅云消散,万道霞光落下,照射在大明军士的身上,一时间,铠甲反射,金光灿灿,让大明士兵威猛无比。 这一幕,战争中活下来的牧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一刻都不敢忘记,并且,今天这颇有些传奇色彩的经历,被这些牧民编篡成了各种传说,在大草原上永久的流传下去。 被刺目的阳光一照,朱由校登时清醒过来,看到眼前这震撼的一幕,他不禁心中有些后悔。 卧槽,一时没有控制住,中二之魂又发作了。 玉玺还不知道真假呢,自己这边就承认了,万一被人看出是假的来,那不是打脸了么。一时间,朱由校心中有些担心。 不过,随后他又发狠道,“老子都是皇帝了,自然是我说了算,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再说了,这玉玺看起来厚重古朴,就算是假的,也是很早前仿制的,只要不是我弄得,那就不丢人。” 心中注意一定,朱由校就没那么游移不定了,他回首看向众人,这种万军拜服的感觉还是很爽的,尤其是在自己的敌人面前,就更加爽了,估计这个场面,归化城中的那些牧民永世难忘吧。 朱由校心中暗爽着,一边让将士们起身,地上挺冷的,一直跪着会得风湿的。 随后,他转过身来,看向林丹汗,威严的问道,“林丹巴图尔,朕封你为归义王,迁居京城,你可愿意?” “小臣愿意。”林丹汗,哦不,以后要称呼林丹巴图尔了,他倒是改口的很快,立刻自称小臣了,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很好,你的子女和妻妾没有人动的,到时候归化城的财物朕也会给你留一份,到了京师,好好生活吧。”朱由校再度安排了下。 “多下陛下不杀之恩。”林丹巴图尔深深的拜服道,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是真的得到明皇的宽恕后,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松。 稍微安慰了几句,朱由校也没管他,而是看向了前方,林丹巴图尔妻妾和子女都被军士们团团围住,他仔细看去,还真有几个长得不错的,不过朱由校对这方面完全没有太多的欲望。 家里都有三个了,而且过年朝贡时,那些效果都有送美人过来,更不要说去年征伐女真和察哈尔时,劫掠了那么多,分配战争分红时,早就选了许多美女送到了宫中。 对于这些女人,朱由校最多也就是看看而已,等到年纪大了,要么赏赐给军中士兵为妻,要么给有功之臣为奴为婢。 他有意识的解放士绅家中的汉人奴仆,但对于外族奴仆,却是不太在意。 “入城!”朱由校大手一挥,万军应命。 第一个进城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分入重装步兵的李岩和李牟。他们从小习武,身体壮硕,精通各种武器,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到了这里后,在立了些功劳后,他们两人很快就单独掌握一个连,从基层开始摸爬滚打。本来李岩是不喜欢重装步兵的,无他,没有仗打,一般经历过了火炮、火枪后,敌人就崩溃了,在加上骑兵追击,完全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啊。 不过此时他却有些高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捞到个首先入城的待遇,雄赳赳气昂昂的,李岩带着自己满是肌肉的手下入城了。 入目所见,除了满是废墟和尸体的场景外,就是牧民敬畏的眼神了,这有点出乎李岩的预料,他本以为见到的全是仇恨和反抗呢。 看来,大量的炮灰摧毁了他们的反抗,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蒙古地区常年接受大明的册封和互市、馈赠有关,蒙古严重依赖中原地区,自然对此事接受中原的统治并不是分反抗。 当然,这和林丹巴图尔活下来也有些关系,毕竟是威望隆重的黄金家族正统继承者,纵然近些年来名声扫地,什么都没带来,但习惯了黄金家族存在的蒙古牧民,还是不希望这个家族消失。 一遍思索着这些东西,李岩一边接受着上级的命令,占领城头,控制城门,随后,随着上万的重装步兵入城,整个归化城就落到了朱由校的掌控之中。 至于里面囤积的牧民和兵马,全都被朱由校赶出去了,在外面露宿,这么点城市,塞进去了十多万人,简直是可怕。 驱赶着蒙古牧民,将整个归化城清扫了一遍后,朱由校就进驻到了城市里,在这里坐镇下来。 虽然接受了林丹巴图尔的投降,并册封其为了归义王,但是并不意味着朱由校掌握了这里的土地。蒙古是游牧散居的生活,即便草原上有了察罕浩特城和归化城两座城池,但这也只意味着蒙古的高层正在逐渐转变生活方式。 从居无定所到固定居住,但是底层的牧民,他们并没有这个生活条件。从这个时代的角度来看,底层牧民的生活,那是比内陆佃农还要苦的。 故而,在占据了归化城后,朱由校并没有闲着,一方面要和内阁联系,抽调国内的官员过来,同时还要和内府沟通,运送大量的物资,例如粮食、布匹和水泥等。 在这里的策略,他一如既往的延续了以前,筑城。 在一个个水草丰茂或者水源,或者关隘要点建立城池,作为牧民生活的中心和管理的据点。并以此辐射到整个草原之上,同时,还要从关内大量的移民过来,只要注意些,草原上也是可以种地的。 只有有了大量的汉民居住,用汉文化通化他们,这些土地才能牢牢掌握在中原王朝的手中,也不会有以后的反复。 这些是纯粹的文书工作,高屋建瓴的眼光,也只有朱由校才能想得到,因此这个工作没有人能够帮他,只能他自己和内阁沟通联系。 “陛下,”整当朱由校埋首文案的时候,李捕鱼找了过来。 “是捕鱼啊,有什么事么?”朱由校揉了揉脑袋问道。 “是这样的,那些蒙古人的尸体怎么处理啊,烧掉还是……”李捕鱼疑惑的问道。 “哦,尸体还在啊。”朱由校先是迷糊了下,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然后照老规矩般。” 垒京观,勒石刻碑!!! 这就是中央野战军的老规矩。 幸好自己问了下,不然烧掉了之后,皇帝在问起了就麻烦了。李捕鱼心中暗暗庆幸道,幸好没有听那些文人参谋的,不然就惨了。 “末将知道了。”李捕鱼恭敬一行礼便出去操办此事。 说实话,还是皇帝这行事符合他的口味,这些蒙古鞑子,都是些畏威而不怀德的东西,也只有景观这种恐怖的建筑,才能压的住他们。 很快,一座高大而惊悚的京观便在归化城背面,之前骠骑军、骁骑军大军突击的战场上树立起来,最高的那一颗,真是顺义王卜失兔的。 五六万颗人头的京观,蔚为壮观,尽管残酷,却有种恶到极致的美感。锦州、白城、归化城,三场对外大战,三座人头京观,这些建筑的背后,代表着十多万人的丧生,真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京观旁边刻碑文是朱由校的行事惯例了,这次也有,洁白的石刻,记录下了这次战场的始末。 “天启三年,大明圣皇率大军于此,败蒙古帝国末代大汗林丹巴图尔于此,是役斩敌五万,缴获无数,俘虏共有……..” 大致描述了事情之后,背面还有牺牲将士的碑刻,当然,只是名单不多而已。相比于前两次的大战,这次要轻松的多,毕竟是丧家之犬,胆气都没了,战斗力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第四二三章 陛下没说 归化城之战后,整个草原的天气拨云见雾,太阳不吝笑脸,整日在天上晃荡,等到了农历三月,也就是公历的四月时,整个草原的天气开始回暖。 虽然寒风飒飒,但是却没有那么冷了。而此时的归化城,却是一片繁忙的景象。无数牛羊马匹在牧人的看管下,悠闲的吃着草,而更多的,则是如同蚂蚁一样,忙碌不停的草原牧民。 他们被聚集这里,破土动工,在归化城原来的基础上,增扩外城,有了水泥之后,城池的修建便利多了,从此刻正在打下的地基就能看的出来,一座巨大的城市正在逐渐耸立起来。 外面苦力号子喧天,归化城中,朱由校却安稳异常的处理着政务,此时距离战场结束大概有十来天了。他的大军哪里也没去,就是在草原上扫荡,清剿更小的部落。 由于不需要头人贵族等进行间接控制,因此骠骑军和骁骑军的清剿是相当血腥的,杀掉他们的头领,掠夺牧民,带回牛羊马匹。 此刻的归化城附近,因为他的动作,一下子聚集了四五十万的人口,幸好当初中南半岛的国家朝贡时送来了大量的粮食,不然他根本负担不起真多人的嚼裹。 再加上天宫商号和后勤部的拼命转运粮食,总算是让他各种物资供应正常。 骑兵去扫荡,步兵则留下来看家,监视着那些人群修建城池。同时,一批批内陆无地的农民被送到了这里来,他们大都是河北、山西、陕西人,当地土地不够分,他们又想分的土地,只能这样办理。 当然,他们并不吃亏,来到归化城后,有现成的牛羊马匹分给他们,有修建好的房子,有皇帝免费送的马车,还有天宫商号以及其他一些涉及毛纺织业的商人的订单合同,甚至还有没人五个银币的安家费,按人头算,老人小孩都有,算是折抵了没有的土地。 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未来的生活,只需要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草原上的生活就好了。 同时,从内陆的支援源源不绝的到来,有着内府做支撑,朱由校所能动用的人力物力,要比内阁大的多。 官员、文吏、警察、商人,无数人的到来,让这里繁华异常,而有着皇帝的坐镇,这里又非常的安全。随着朱由校的干预,很多忙纺织业都迁徙到了这里来,羊毛那么蓬松,不如就地加工,制成各种成品之后再贩卖来的方便。 有了产出,有了人口,同时有了安全的保证,一个商业化的大城市就这样逐渐成型了。当然,这些都是未来的设想,但是一切都可以预见的。 坐在琉璃金銮殿中,朱由校看着文书上面各种的反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归化城的局面算是搞定了。等到白城也发展起来,两座城市分居两头,算是将后世内蒙古的底盘给钳制住了。 这次征伐林丹汗可谓是收获巨大,不仅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和底盘,更重要的是战马的获取,他总算是让自己十万骑兵弄上了双马,不再是以前一样,每次行军都是慢悠悠的走着,直到接敌后才发起冲锋。 有了双马后,尤其是耐力悠长的蒙古战马,他的这两只部队才算是有了长途奔袭的本钱,有了大规模迂回机动的能力。 这个意义十分的巨大,是战略级的改变。 随着归化城走上正轨,警察队伍的组建,城防军的组建,以及各种官员的就位,野战军的作用逐渐减小,最后甚至都从日常中撤了出来,单独驻扎在大青山脚下。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又是经历过来战争,心中憋着的负面情绪不晓得几多,虽然这些都被朱由校用严格的军纪和丰厚的赏赐给压了下来,但是一旦悠闲下来,没有事情做,还是会出事。 故而,由于还需要在大草原等待一段时间,朱由校就开展了大学习活动,晚上所有人集中起来,集体学习文化课,识字扫盲,而老师,则是去年科举后,分到军队中的那五千举人。 虽然有很多人分到了四总部去,但是光是剩下的,也绰绰有余了。 至于白天,更简单,军中大比武,随军军校,篮球、足球,各种活动一展开,二十万的小伙子玩的是不亦乐乎,不仅锻炼了军事素质,还得到了放松。到了后来,朱由校甚至利用从各个蒙古高层头人哪里抢夺过来的歌姬舞女等组建了一个歌舞艺术团,到军中表演,彻底让军队从战争的紧张中放松过来。 “陛下,此间事了,何不班师回朝,缘何在此空耗粮饷。”面对皇帝的迁延,新任的呼和浩特知府,内蒙古行省左参议陈子壮同志问道。 他因为河北的土改工作贡献突出,便从都察系统出来,高升到了这里,和他这样的还有很多,甚至还有些小吏出身的官员,这次直接提拔成了知县,到内蒙古的土地上给帝国做贡献。 在大明,别的不多,能当官的人一抓一大把,不说以万计数的举人,但是那些文吏等杂流小官,都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能力并不差,只是在学问上差些,才没有通过科举,前途有限。 如今朱由校打破了科举的枷锁,升迁了很多人,让他能够发挥自己的能力,如此大的基数下,朱由校根本不担心某些举人辞官不做,想做官的人全天下多的是。 面对陈子壮的疑问,朱由校笑笑,答道,“朕在等,等待一封奏折的到来。” “等奏折?”陈子壮疑惑,不知道什么样的奏折需要皇帝等待。 大明,京师。 文华殿中,几个宰辅济济一堂,围桌而坐,汇报着工作,坐在上首的,自然是名义上的次辅,实际上的首辅徐光启了,他的下面,左右各坐着几个人。 如今搭班干了这么久,相互能力也都了解了,分管的工作也就此确认下来,王佐一如既往的,管着工部,主持着目前整个大明颇受注目的筑路计划。 朱燮元负责人事工作,主要是对下面各个省份的官员进行考核和督促,让他们切实落实内阁下发的各种文件,不定时的他还要派人下去巡查,一旦发现有阳奉阴违的,立刻查办。 不仅要送到都察院进行罪名的审核,还有做出行政处罚,革职,永不叙用,多少多少代禁止科举,多近的亲戚关系也禁止科举。各种株连的处罚措施相当的严重,让下面的官员怨声载道,不过也正是这样,才让一直懒散惯了的大明官员难得的勤奋起来,操办着各种事情。 至于其他几位,毕自严负责经济工作,管着商部,财部,以及税收总局和海关总署,管辖的部门最多,范围最广,没办法,谁让内阁就他财务方面的能力最强呢。 蔡复一则是负责暴力机关,比如兵部和警部。各地警局的组建,执行,内部肃清,甚至培训等,都要他来操办。而兵部的事务,虽然河北正在逐渐进行民兵的训练,但是这个系统真正想要在全国实施,还有待商榷。况且,就算没有问题,此时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来执行。 最后的李长庚,则是负责文化教育以及外交方面的事情,和杨涟、何如宠一起搭班工作,每日和翰林院啊,天宫院啊打打交道,规范下全国的出版社,勘定下书籍,然后出版些图书,或者调节下藩国的关系。可谓是最轻松不过的工作了。不过因为手里有着遍布全国的帝国日报,职责也不轻。 而十二部中,宗人府历来都是独来独往,甚至都不上朝的,里面的事务都是王常月说了算的,平常在内阁看到他们,基本都是来要钱的。 而国部和户部,则由首辅徐光启张总负责,同时土改工作,也是他亲自指挥督促的。 这个就是目前大明中枢的权利结构了,各自一滩事,每日到首辅哪里汇总,相互商量下各自的影响交流,而后办公,颇有种民主集中制的风范。 没办法,和以往不一样,因为皇帝极强的控制欲,内阁的事务一下子多出了好多来,必须要这么的人手才能关顾过来,不然整个天下都乱套了。 不过,今天聚集在一起,他们没有聊自己的工作,而是一起讨论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科举。 自从去年皇帝想要改革,在会试的时候,设置了多个科举科目,分流考试的举人,然后取消掉了殿试,直接以会试成绩定终身后,今年的科举形式还没有确定呢。 明年,天启四年,上班呢,是秀才的考试,而下半年,则是秋闱,后年则进行春闱,然后让人郁闷的是,直到现在,皇帝还没有定下科举的形式。 若是放在前朝,他定然想都不想,考八股,这还用说么,但是面对强势至极的天启皇帝,这些官员心里都没数了。 上次改了会试的样式和内容,这次不知道还会不会改其他的呢。 “徐大人,不知道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几个阁老逼宫似的问道。没办法,皇帝出征前,和徐光启谈了整整一个晚上,若是说不是在交待走后的政务,谁都不信。 只是,面对诘难的同僚,徐光启只能无奈的摊手,“关于科举,陛下真的什么都没说。” 四二四章 干嘛不一人一个? “怎么可能。”李长庚当即不相信的叫起来,“陛下和你秉烛夜谈一晚上,这是连皇后都承认的事情,怎么可能没说。既然没说这个,那说了些什么。” 没办法,他是最急的,眼见着离科举没多少时间了,此刻连最终的方案都还没定下来,到时候临时出些改变的通知,到时候骂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大宗师。 他可是听说了,当初就因为科举的事,刘宗周在痛骂皇帝的,哪怕他功绩在他,也不能让这个老头闭嘴。皇帝身板大,扛得住,自己这身板可是扛不住的,今天说什么都要从徐光启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说了……..”徐光启张口结舌,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蹦出任何词来,“这个真不能说,陛下说了要保密,不过真的没有关于科举的。” “既然长庚你如此焦急,不如去封奏折问问陛下。”朱燮元有些看不过去了,说了两句,帮徐光启解围。 “是啊,是啊,问问陛下就知道了,国家抡才大典,不是我们能轻易定夺的。”徐光启为了摆脱麻烦,真是脸啊林推卸,却没注意到其他人鄙夷的眼神。 什么不是我们能够轻易定夺的,要是搁在前朝,还不是我们这帮子阁老说的算,让皇帝决定,皇帝会么?皇帝敢么?他不怕所有百官联合起来反对么? 也就是当今天子,搞什么官吏合流,一体升官,很是提拔了不少小吏出身的官员,露出了威胁文人官僚的苗头,不然他敢动士绅文人的饭碗,他们就敢动他的位置。 当然,动是有人动了,但是却没人成功,这也是为何中枢官员这么顾忌皇帝意见的原因,无他,对方有颠覆一切的力量,而之前的皇帝没有。 “也罢,老夫就去封奏折问问吧。”见真的问不出什么来,李长庚只好气闷的答应。 暂时解决了科举的问题,或者说是找到了解决科举问题的方向后,这个坎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内阁正常的日常工作了。 各个要员分别就目前的工作进度进行说明,什么税收如何啊,店铺的统计啊,筑路的情况啊,警察的队伍建设和执行力啊,中南半岛那几个国家国界勘察的怎么样了啊,等等之类的事情。 而根据各方面的工作,徐光启做出点评和新的安排,若是有困难的地方,由徐光启提出对策,几人商讨决定,最后形成文件,报备后就可以发出去了。 “对了,有没有土改总督崔鸣吉的奏折?”会议结束后,徐光启突然问道。 “不知道啊,问问通政使吧!”毕自严楞了下回道。 还没分工前,他是负责奏折来往的,而等到各自分管后,他就不负责这一块的工作了,而是将以前的通政司的牌子给树了起来,当然,地位没有以前高了,是什么九卿之一,现在只是三品官职,相当于海关总署之类的。 而大致负责的事务,则是类似于办公室主任一样的,奏折的上传下达啊,以及往皇帝的报备等,都是他的事务,权利不多,事情却繁杂紧要,是断然不能出错的。 “也是。”徐光启拍拍头,“最近都忙糊涂了。” 将通政使叫过来一问,还真有,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本来打算今天呈递上来,只是因为在开会,所以耽误了一会。 命令通政使将奏折拿来后,徐光启迫不及待的翻开去看,上面的话不多,就是聊聊几句。 底细已经摸清,力量已经准备就绪,是否开始?最后是落款,土改总督崔鸣吉。 “就是这个。”徐光启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其他几个阁老也看了过来,只是他们却并不明白这句话到底蕴含了什么意思。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徐光启哈哈一笑,只是虽然是笑容满面,但却给人一股落寂冷清的感觉,似乎笑容后面蕴含了浓重的悲伤。 见此,众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纷纷闭嘴不问。里面的隐情太多,知道的越少越好。 “去,将这封奏折封好,给陛下送过去,八百里加急。”平复下情绪后,徐光启将奏折交给了通政使,做出来一系列的安排。 “好的。”通政使点点头拿着奏折出去了。随后不久,一骑绝尘而出,带着奏折奔向西北。 与此同时,武英殿中,大都督府的会议也在召开。不大的房间中,五个都督全都到齐了,正襟危坐着。 “准备工作都做的怎样了?”坐在上首,孙承宗一脸严肃的问道。 “都做好了,根据以前兵部的资料,总参这里都列出了一个大致的整改方案,只需要分发下去执行就好。”左都督戚金回答到。 虽然他是跟着皇帝更早的人,但是面对孙承宗这个堪称帝师的角色,也只有服软的份。 “总训呢,训练整编计划都好了吧,陛下已经把需要转业的军官名单都送过来了,你这已经分配好了吧。”孙承宗脑袋一移,看向了右都督俞咨皋。 “都弄好了。真是的,都是上好的小伙子,何必要从野战军出来呢,我想去还去不了呢。”俞咨皋嘟嘟嚷嚷道。 对于他埋怨的话语,孙承宗当做没听到,看向了其他两人,“装备部的服装、枪械、武器都囤积好了吧,务必要第一时间送到各省去。” “没问题,每个省份的火枪、武器、铠甲都已经装好箱子了,只等命令一下,运送过去。”毕懋康平静的回答道,淡淡的语气,显示出了十足的底气。 “嗯,那就好,希望到时候不要出问题。后勤部呢?全国粮站体系都规划好了吧,将现在修建的直道和驰道都考虑进去了吧?”最后,孙承宗看向了后都督左光斗。 作为一个外来户,左光斗十分低调,一心一意的工作,踏实肯干的态度,一时间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就像这从出征,都是他全权操作,将整个后勤工作弄得踏踏实实的,算是在大都督府中站稳了脚跟。 “大都督放心,全都规划好了,大的粮站都已经确定好位置,至于小的临时粮站,随时可以搭建。”左光斗略显恭敬的回答。 “那就好,回去后,各部门再次检查下工作,确定好外派人员,做好保密工作,此次计划绝对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孙承宗站起来郑重的叮嘱道。 “遵命!”其他四人站起来大吼道,别看他们年纪普遍很大,但是中气却十足十的。 “好了,散会!” 武英殿的会议就到此结束。 让我们的视线跟随着那一骑绝尘的身影,随着他不停的更换马匹,时间不停的过去,而路程也逐渐缩短。 从京师到张家口,然后出了大境门,踏上碎石大路,他一路驰骋着,毫不停歇,尽管他很疲惫,但却咬牙坚持着。 “这条路以前好像没有啊,这次新弄出来的么?”策马奔驰在枯黄草地上的碎石路上,骑士疑惑的看着脚下的路。 很显然,由于来往不停的马车,这里的积雪早就融化,践踏之下,泥泞不堪,不过有了这铺着随时你的路后,却是好走多了,马车在上面也快了许多。 骑士快马加鞭,上好的马蹄铁践踏在石子路上,时不时的爆出点点火星,而道路上不时路过的商人车队,远远听到铃铛声后,就将车子挪开,让出路来。 显然,这些走南闯北的行商明显知道传令兵不得阻碍,违者重处。 走着走着,路的旁边竟然多了些茶馆,甚至还有驿马院的驿站,骑士看见了,心中嘿嘿一乐,来的正好,省的我节省马力了。 策马来到驿站后,骑士也不说话,牵过里面人员准备好的马匹,翻身上去就怕了。在往前走了十多里后,竟然还出现了一个小城,城里人口不多,但是却又军马守护着,显然是看护这条路的。 不过这些跟骑士无关,他只是看看就好。 随着这样换马不换人的措施,骑士只是五天就从京师驰骋到了归化城。 此时的归化城完全变了个样,大多了,而且青色的石块更加明显,整个城市看起来青翠欲滴,成了名副其实的青城。 散居在周围的,是无数的牛羊,和一排排高大的房子,这样的房子骑士在京师看过,就是天宫商号麾下的那个织造厂,里面有好多太监和宫女在里面纺织做衣服的。 骑士最近也盯上了哪里,他想里面说个媳妇,好歹是在宫里伺候过皇帝的,虽然犯了点小错被赶出来,但也是见过实名,认识字的,娶过来肯定能沾到皇帝的龙气,升个聪明的孩子。 想着这些,骑士绕过了巨大的城市,朝着后面的山脚下狂奔而去。 只是离得远远的,骑士感觉到了一股热闹的喧嚣以及激情燃烧的感觉,无数呼啸声,无数肌肉的碰撞声,连绵不绝的传过来。 他放眼望去,却见山脚下此刻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运动会场,无数人在尖叫呐喊着和,似乎有些人多的,用脚抢着一个球提,有的人少些的,则用手抢着玩,还有的则是在竞速跑,或者比武,玩火枪什么的。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皇帝陛下怎么这么小气,让这么多人枪一个球玩,干嘛不一人发一个?”带着疑惑,骑士来到了自己行程的终点。 第四一五章 开端 巨大的大青山脚下,已经被朱由校开辟成了一个运动场,篮球赛,足球赛,田径运动,军事技能大比武,格斗赛等,应有尽有。 趁着这一个月的修整,朱由校来了次丰富的精神文明建设,让整个军队的气氛一下子浓烈了起来。 而此时朱由校面前这个简易的足球场上面,正有两只球队在进行着比赛,一方是以李捕鱼、李陶、李屠、张世泽等少将为首的军官队,一只是以军中各个士官组成的士兵队,两者正在激烈的角逐着。 不过,球技这个东西,显然不和军衔官位成正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军官队明显落入了下风,就算是身为队长的李捕鱼几次叫停比赛,更换人手都无法挽回颓势。 眼见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军官队就要落败了,这样将平日里气势威严,高高在上的将军们击败,其中的爽快,简直难以言喻,让参赛和旁观的士兵们兴致高涨,欢呼声一浪接一浪。 看着热烈的场面,朱由校嘴角含笑,显然这样面对面的激烈较量,可以缓解平日中积累的矛盾,缓和军官和士兵们不同地位带来的压抑感,让官兵关系更加的和谐。尽管在一些训练上,他是按照后世军队来进行的。 但显然,这个时代军官和士兵的关系,远比后世要悬殊的多,尤其是在他强调纪律和听从命令的情况下。如今这有了篮球和足球这两样运动,化解戾气,消耗他们旺盛的精力,无疑能让军中氛围更好。 “有此二十万大军,足以纵横天下。”朱由校心中暗想着,目前他是不打算扩大野战军的数量了,不光是深化深入的军事素质养成,更是一种精气神的养成,起码,他在全国的城防军体系建成之前,是不打算扩大眼前这支部队的数目了。 叮当! 忽然,一阵观众欢呼呐喊都不能掩盖的铃声传来,让朱由校一愣,随即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朝着来源处看去。 果不其然,一骑朝着这边疾驰而来,而沿路上,观众和维持秩序的宪兵都纷纷让路,斗大的令字旗在骑士身后高高飘扬。 大明帝国驿马院的传令兵! “陛下,这是内阁转递过来的奏折,八百里加急。”一直在朱由校身边担任勤务兵的王业泰将东西递了过来。 “嗯。”朱由校微微颔首,接过已经才开的奏折,翻看起来。奏折上的话语和简单,只是一个请示是否开始的句子。不过这简单的句子,却是朱由校一直等着的,他的大军驻跸大青山不动,就是因为这个。 “钢笔。”朱由校一伸手,王业泰从身上拿出一只镀金的钢笔递过来。朱由校接过后,毫不犹豫的写下四个大字,“立刻开始。” “安排传令兵,将这封皱着直接送到山东的崔鸣吉处。”他吩咐道。 “是,陛下。”王业泰接过奏折后,又递上来了一本,“陛下,这是随同八百里加急用送过来的。” “哦,拿过来看看。”朱由校楞了下,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除了自己一直等着的,还买一送一。 接过来翻开一看,他又是一愣,竟然是内阁询问关于下一届科举的事情,到底该如何办。 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这个问题不重要,而是他压根就忘了科举的事情,天启二年的会试他也是临时改的,之后就抛到一边去了。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脑子中全是土改和军改的事情,会试压根就没冒出来过。 若不是内阁现在报过来,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来。 “这个可得好好琢磨下。”朱由校寻思着,然后看向旁边还等着批示的王业泰,说道,“你先将手中这份奏折发出去。” “是,陛下。”王业泰得到答复后,也不墨迹,直接下去安排人手。 “不知道这会还会不会有人再跳出来,真希望能一次清理个干净。”看着王业泰的背影,朱由校悠悠叹倒。 而后,他便捏着奏折,回到了自己营帐当中,关于科举的事情,得仔细合计。 几日后,山东,济南。 身为皇帝亲自册封的正二品关于,土改总督,崔鸣吉可谓是风光无限,虽然从品级上来说,朝鲜总督和土改总督都是一样,但是事情却不能这样来看。 朝鲜尽管号称小中华,但在大明士人眼中,依旧是化外之地,就算是此时纳入了大明的统治,成为了大明大一部分,但是这种固有的观念却一时半会改变不了,而身为头像过来的朝鲜总督,崔鸣吉在士人圈子中的风评和名声并不好。 而且多是以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形式出现的。但是,此刻他就任土改总督,专职负责山东土地改革后,这种印象却是得到了改变。 从边缘人进入了大明的核心之地,职权范围也从狭小的朝鲜,扩大到了三四倍大的山东,而且可以预见的是,若是自己干的好了,下一步就是去另一个省份干土改,直至整个大明的土改工作完成。 固然自己被皇帝当做刀子来使,但这却也是个机会,整个干完了,自己也算是深深的插足到了大明的官场当中,而且自己带来的学生、亲信等,也顺势进入,成为大明观察的一股势力。 自己也就可以在大明帝国立足,走向更大的舞台了。 崔鸣吉端着热茶,悠悠的望着外面逐渐解冻的土地,想着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他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其他,而是山东巡抚衙门的后院,是前人山东巡抚熊文灿住的,如今却归了他住。 没办法,山东巡抚空缺,如今整个山东官场上最大的土改总督要住,谁都拦不住,既没这个资格,也没这个胆量。 如今山东的政务全是左右布政使和左右参议负责处理,崔鸣吉却是不管这些,这些官员虽然按照圣旨要听从他的命令,但也仅限于关于土地改革的事情,其却是不让他插手。 当然,借着官邸的事情试探出山东官场的态度后,崔鸣吉也不在意这些,他压根不关注山东本地官场的事情,他的脚步,可不是一个山东能够满足的。 崔鸣吉目光向外扫去,大街上的景象历历在目,行人懒洋洋的,尽管此刻天气正好,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太多的精神,都是土改的事情闹得。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啊,谁都没有劲力过,土地全部收归公有,田地全部分发给农民耕种,消灭地主,而且种地还不用交皇粮国税,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报纸上日日讲,月月谈,但是百姓们还是不敢相信,总觉得一切都是虚幻的的泡沫,风一大就吹没了。 但是,哪怕是白莲教虚假的真空家乡都有人信,朱由校的分田到户自然是信的人更加多,自从报纸上宣布,山东将要进行土改后,几乎所有的佃农都到县里的天帝观中,请了一尊神位回家,日日焚香祷告,祈求皇帝保佑,自家能够分到田地。 当然,祈祷之余,大部分人的小心思还是避免不了的,土地就快要是别人的了,那这地还种的有什么意思啊。幸好,那些地主们看的报纸还多些,知道分地后,上面还有作物的,其产出还是归原有者所有。 所以,他们以上半年的收成为要挟,总算是将春耕给弄了下来。不过饶是如此,大部分佃农干起来还是有气无力的,这种风气迅速的传染,导致整个济南都是这样,大街上不论是行人还是商铺中的活计掌柜,都是有气无力的。 叮叮当!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铃铛声在城门外响起,登时吸引了城门口驻守的城防军和行人的注意。 守在这里的士兵相当的敬业,经验也丰富,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对方的来头,赫然是驿马院中不得阻拦的传令兵。 “都让开,都让出条道来。”把守的排长立刻吆喝着行人,让开道路。 呼哧! 斗大的令字旗迎风飘扬,带起一阵寒风,从城门口迅速冲过,刮的人生疼,不过却没人敢说什么,任何和传令兵发生冲突的事情,都是钦案,不再是警察出面,而是直接由锦衣卫接手,端的是严重。 传令兵的到来,似乎带来了一阵不一样的改变,所有认出骑士身份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跟随了过去,脚步也随之而动,一直目送着骑士进入了巡抚衙门。 “要开始了么?”一些直觉敏感的人心中暗道,顿时觉得,整个天空都不对了。 “终于来了么!”语句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是相当的肯定。 正坐在沿街阁楼中看着适时人情的崔鸣吉自然也看到了疾驰而来的骑士,下意识的,他就断定,这是送来皇帝回信的信使。 果不其然,奏折还是自己的奏折,里面却多了遒劲有力的大字,“立刻开始。” 笔走龙蛇之间,直接体现出来书写者的迫不及待。 “传召,所有官员,大厅集合。”合起奏折,崔鸣吉大声下令。顾盼自雄之间,端的是神采飞扬,有着说不出的雄浑气势。 【作者题外话】:先来一张,还有一张正在码字。 第四一六章 山东震动 大概半个时辰后,巡抚衙门的大堂中,所有崔鸣吉从朝鲜带过来的,土改小组的成员,都集中在这里,上百号人,济济一堂的坐着。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此刻他们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只是一脸兴奋的在大厅中等候着,所有人都知道,此刻总督大人召集自己过来,到底意味着什么。 嗡嗡的议论声不停的响起,他们都兴奋的畅谈着,有的聊未来展望,有的聊大明的繁华,有的聊对生活的期望。 能够被崔鸣吉依为心腹的,都是儒门子弟,也都会说大明官话,基本上可以算是半个大明人了,他们本就对大明非常的向往,如今借着这次的任务,终于踏进了大明的社会,大明的官场,怎么能不兴奋。 过了片刻,崔鸣吉走了进来,登时,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光殷切的看了过去。 看着下面济济一堂的人,崔鸣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都是自己的班底啊,是自己未来在大明官场上立足的人脉,得好好培养。 “不过,朝鲜也不能放弃,那是自己未来的根基。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就会朝鲜看看,文部小学、初中、高中的三级学校制度一定要率先建立起来。”崔鸣吉暗自思量着。 下面的人看着自己的恩主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养气功夫还不错,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崔鸣吉从自己的心事中出来,扫了堂下一眼,笑道,“陛下传来旨意,即刻开始行动。” 噢耶! 堂下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呼声!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是所有人还是认不出出声感慨。一个月来的日日夜夜,各种辛劳的实地探查,各种三教九流,旁门左道的交接,各种…….. 总之,这一个月来,这大大小小的一百来号人,算是将整个曲阜给摸了个变,甚至其中几人还出现了生命危险,若不是当地城防军救援及时,怕是就此死了。 种种艰辛,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现在,传达本总督的命令。”崔鸣吉含笑看了会,然后正色大声说道。下面也立刻肃静起来,认真倾听,一些相关人员,也都准备后,随时向外通传命令。 “通知山东将军扬肇基,命其随行护卫。” “通知山东官府,左右布政使,告知土改工作,正式开始!” “通知锦衣卫千户所……….” ……… 一连串的命令从崔鸣吉口中蹦出来,语句非常的娴熟流畅,显然在暗地里,他等待这个场景已经很久了。 随着命令的下达,早有准备的传令人员也一个一个的出去,将崔鸣吉总督的命令传达到山东各个官府部门。 山东将军,山东都御史,山东大李思琪,左布政使,右布政使,吏厅,警厅,文厅等等一系列的部门。 而随着他这些亲信的四散而出,整个济南登时喧嚣起来。 首先到来的,是两个布政使和两个参议,巡抚衙门本就是山东中枢所在,前面是办公场所,后面是巡抚的居所,只是现在居所被崔鸣吉霸占了而已,两者间的距离其实相当近的,跑几步就到了,因此他们是最先来的。 随后,便是其他的各个机构部门的主官,也都纷纷赶了过来,最后到来的,则是其他几个巨头,城防军,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的头头脑脑。 以他们几个人为首,所有人纷纷都围着过来,看向了崔鸣吉。 “总督大人,不知道这土改第一站从何开始?”左布政使率先开口问道。既然巡抚空缺,此时衙门中自然是以他为首。 他这个问题一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他们得到的通知只是土改开始,总督命令他们派遣人员,作为配合,具体从哪个府哪个县开始, “接陛下旨意,山东土改第一站,从……”崔鸣吉环视一周,缓缓吐出几个字,“曲阜开始!!!” 曲阜! 这两个字一出,登时令所有人脸色一变。在哪里,有一个千年家族,有一尊让人无法忽视的爵位,在所有世代传承,与国同休的爵禄变更为断代爵位后,这个家族的爵位却丝毫没有变化。 曲阜,孔家,衍圣公! 一个封建王朝无法绕过去的名字,一个所有读书人都要敬仰的名字。不管他的内里是如何的肮脏,如何的黑暗,但他至少有一个光鲜的虎皮。 “总督大人!”左布政使忍不住叫了一声,但旋即又停了下来。 是啊,说什么呢,说孔家的土地不能动?孔家是读书人的象征?是历代传承的千年家族?是儒门的精神所在? 土地?藩王的土地都要分出去,何况是孔家的。读书人的象征?谁碰的?还不是皇帝,既然皇帝想动,这些就不是问题,看看金宋交替的时候,孔家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了,在强权下,孔家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至于后面的千年家族,精神所在更是笑话了,看看皇帝连天帝观都弄了出来,统一了道教的法统,染指信仰,怎么可能还树立一个神呢。 “怎么?左布政使有什么意见么?”不过,崔鸣吉却不放过他,目光投过来问道。 “属下不敢,只是,曲阜事关重大,和天下的读书种子有关,贸然而动,怕是…….”见其他人跟着看过来,左布政使心知不可能退缩,遂咬咬牙说道。 “这些本总督知道,但奈何土改是陛下旨意,甚至还在本总督那里放着,有哪位不清楚的,要拿过阿里再看一遍么?”崔鸣吉慢里斯条的说道。 “不敢,不敢,总督大人言重了。”其他人连连摆手,就连一直有些桀骜的锦衣卫千户此时都态度软了些。 对于那些抗旨不尊的,如今朱由校的处理非常的眼中,就比如之前征召天下举人入京考试,有些没去的,直接抄家拿人,全家发配辽东,听说到了密林深处,最艰苦的地方拓荒去了。 本身朱由校的举动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反对者甚重,他的政策想要落下去,最重要的就是抓执行力,不光是自己派遣下去的钦差,还有地方的官员,任何推诿搪塞,阳奉阴违,他都是按照最高标准来处理的,甚至有是有还会蔓延到子孙后代和家人朋友亲戚之类的。 故而所有官员,尽管心中不情愿,但面对崔鸣吉,还是将姿态摆的非常低,不敢有丝毫拖延的样子。 委实从心中怕了皇帝辣手了。整整五万的举人进入官场,根本不要担心官位没人坐。 “既然各位没有意见,那么本总督就开始分派任务,你们各自抽掉人手,岁本总督亲赴曲阜,进行土改!”崔鸣吉沉声说道,他板起脸来,立显一方总督大员的风采。 “是!”所有官员心下一禀,不由齐声应道。 随后,经过一番繁琐的磋商,最后赶往曲阜团队的名单确定下来。崔鸣吉及其手下的一百多号人全都过去,进行各种实际任务的操作,各个部门的主官,凡事有涉及的,都过去,或者是想要借此机会开展业务的,比如文厅,想要建立三级学校制度,此刻过去就想收缴些孔家的学舍私塾什么的,也都是主官过去。 随后,山东将军扬肇基,率领五千本部城防军,前往护卫弹压,以防变乱,而后,锦衣卫千户,都察院都御史,全都亲身前往,进行其他的各种工作。 最后,一个浩浩荡荡的名单下来了。 “好了,任务分派完毕,各位都回去准备,明日一早,早巡抚衙门前等候出发!”崔鸣吉说了一句结束语,随后解散。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确定的人员,全都在衙门前等着,而后除了济南城,汇合了外面驻扎的城防军后,浩浩荡荡的人群,朝着曲阜县行去。 而随着他们的出发,各种人马也从济南狂奔而出,朝着个子的主子汇报。 鲁王府。 “这皇帝胆子够大的啊,竟然直接拿孔家开刀祭旗,真是…….”鲁王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的品味着,若是让外人看到他此刻深思的样子,定然会大吃一惊。 “算了,不管我的事,反正老子府中的浮财和店铺什么的,也够吃一辈子了,土地没了就没了吧。”鲁王无所谓道,只是旋而又眉头紧锁,“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王位怎么算。” 山东的其他两个藩王,德王和衡王就没有真洒脱了,两人街道奏报后,急的团团转,虽然不想字贬,但是从地位上比起来,他们两人宗室的招牌,还真不一定有孔家的重,就连孔家皇帝说办就办了,他们两个边缘的王爵跟不要说了。 只是,他们却毫无办法,只能慢慢干着急。山东卫所虽然还没有裁撤,但这里离京师近,已经有了城防军的村子,再加上沿海正在修筑的海军炮台、瞭望所、军港等,都出都是中央的军兵来往,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资本做些事情。 只能绝望的呆在府中……..等死! 第四一七章 孔府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孔家天下表率,圣人之后,衍圣公爵位世代传继,千年不绝,皇帝怎能如此行事!!!” 得到土改总督带着大队人马往这里赶来的消息后,曲阜孔家,整个都彻底乱了,繁杂的人群,围着家主孔胤植,然而孔胤植也毫无办法,只能对天发着脾气,大声叫骂着。 众人一看,顿时泄气,就连家主都毫无办法,他们还能怎么办。孔家枝繁叶茂,人数众多,所哟嫡系旁支什么的,加起来怕不是有上千人。若是朝廷捧着,他们或许能够横行乡里,但是一旦朝廷想要收拾他们,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故而,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所有人都心中慌乱,不知所措,整个孔家祠堂,都是一片讨论之声。 有一些贫困的孔家旁支满不在乎的说,“反正这些地都是主家的,我们也是租种,等分了地,我还能分到五亩,还更好。” 还有的则心思开动,想着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店铺,能不能弄到自己名下。曲阜县令一直都是孔家之人担任,朱由校期间也是如此,故而借着县令之威,他们一直阻挠各种法纪的实施。 比如商税,比如免农税等,而因为孔家的威名,上面的都察院以及县里各个科室的人,都不太敢动。而如今,却不是如此,皇帝下旨,分孔家之地。 而从各种渠道当中,这些经商的人消息灵通,隐约知道,这次不光是分地,恐怕还有其他的目的,没看省里来了多少衙门啊,这些婆婆可不会因为一个分地就来到小小的曲阜县的。 孔胤植看着下面乱糟糟的族人,满脸的木然,他这边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做呢,皇帝的铡刀就已经落下来了。 “这世道,哪里有无故夺人田地的事情,这些田地也是老祖宗们辛苦经营传下来的,这狗日皇帝要夺了,不如反了他娘的!”忽然之间,一阵粗鲁的话音响起,登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目光纷纷的看向口出狂言之人,只见一个衣服华贵,但却满脸苍白的年轻人,正脸露狰狞的放声大吼。 造反! 这是一个大部分人都没想过的词,可是,此刻却是如此的有诱惑力,当然,这个诱惑只是对某些人来说的。 一些身穿华丽皮袍子的中年男子相互望了眼,眼神互相传递,登时会意过来。 眼神丢过来,造反是件大事,要从长计议。 眼神回过去,没错,要好好合计合计,要不,就在这里商量下吧,曲阜县令也在。 孔胤植也微笑的插了个眼神,你们都过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一群人兴奋的围拢过去,却没发现,整个祠堂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很多人都漠然的看了这些核心圈子的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还造反,脑壳子有问题吧,皇帝是过来分田的,我家名下虽然有土地,但也不过才十来亩地,但是我家却有八口人,按照一人五亩地来分,还能得到四十亩地,我脑壳子坏掉了,才和你们一起造反,抗拒皇帝。 这笔账,大部分人都算的清的,随着第一个人带头,后面陆陆续续的又有人悄悄溜走,等到后来,人们更是明目张胆的除了祠堂。 孔家是大家族,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活的身幸福,衣食无忧,大部分人名下是没有土地的,维持生活一般是在公中产业工作,或者租种公中的农田。 他们虽然挂着孔家的名义,但也就在免税什么上面有点好处,其他的真的占不到多少。而拿到大部分实惠的,都是孔家的嫡系,也就是此刻凑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的那群人。 不过顷刻间,满祠堂上千人一下子呼啦啦的走光了。 “都去哪儿?你们都去哪?”看着不断减少的人,刚才那个怒吼的贵公子慌神的大喊道,别看他嚷嚷着要造反,但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知道,整个孔家有上千人,集合下就是一直军队了,都是自家人,肯定听我的。 然而,残酷的现实给了他一击,那么人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走了。 那种仿佛看死人的眼神,让本来想要发怒的贵公子忽然心底发寒,浑身打了个寒颤,什么也不敢说了,只是转身,朝着孔胤植大喊道,“父亲,父亲,他们……他们都跑了。” 原来,他竟然是孔胤植的儿子。 “跑了?谁跑了?”孔胤植被儿子一嗓子喊得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一看,整个人登时愣住了。 只见这么一会,原来满满当当的祠堂,此时竟然空荡荡的一片,门口兀自晃悠着几个人,他们慢悠悠的拍了拍屁股上灰尘,抽着旱烟走了。 “没了,都没了。”看到这场景,孔胤植呆傻傻的冒出一句话。 “什么没了?”其他人纷纷从陶醉不已的热烈讨论中清醒过来,抬头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全都呆若木鸡,人呢?人都哪里去了?没有人他们拿什么造反?难道要自己披坚执锐,冲锋陷阵么? “人呢?”一个分支家主还傻乎乎的问了句。 “全都走了,他们一听造反后,立刻就跑了。”贵公子咽着唾沫,艰涩的说道,“而且,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就跟…….就跟看死人一样。” 众人默然。死人,可不是么,他们现在不就是一个死人么,等死之人。 浩浩荡荡的人马走在大道上,朝着曲阜县城而去,他们正式崔鸣吉一行人。这五千人,可好似你扬肇基部队中的精锐。 三千火枪手,两千长矛手,五门加农炮,五门迫击炮,端的是火力强大。本来山东城防军就是从京师城防中分裂出来的,训练都还不错,而这五千人又是他优中选优,更是强悍。 虽然还比不得陛下亲自率领的中央野战军的,但是对付国内的叛乱,绰绰有余了。 崔鸣吉身在军中,也是骑着马匹而行,尽管此时气温还未回暖,迎风拂面,还有着丝丝的寒意,但是他的心情却是不错的。 他的身后,是山东省各个高层官员,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走着走着,忽然队伍前面一阵喧闹传来,仿佛有什么人堵住了道路。 “总督大人,我去看看。”崔鸣吉身边一个比较激灵的朝鲜人禀报说道,等崔鸣吉点头,他便跑过去查看情况。 不一会他便返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身灰尘的商人。 “草民拜见总督大人。”一来到跟前,这商人就普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请总督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崔鸣吉有些发愣,他没想到,拦着自己的,竟然是想要告状的。他摇头笑笑说道,“本纵队不是都察院之人,不受理案件,你想要告状,得找他。” 说着,他指了指山东都御史。 “不,大人。”商人却是拒绝了,“草民本事兖州府商人,进献了家中土地,然后获得了重阳拍卖会的资格,竞争到了济宁府的筑路权,只是,草民来到这曲阜后却被当地孔家所阻止,导致如今筑路工程半点进展都没有。” “那孔家真的是目无王法,草民说这是皇帝陛下亲自下令修筑的道路,他们却根本不在意,不准草民招募人人手开工,就连筑路的钱都被他抢去了,若不是草民的伴当忠心耿耿,怕是草民也死在了哪里。” 商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看那凄惨的样子,当真是苦到心窝伸出了。 听到他们这么一说,这些崔鸣吉来了兴趣,事关曲阜孔家,他不得不重视啊。 “你到时候可愿意出面指正那曲阜孔家?”他兴致勃勃的问道,同时在心中又记下了一条,抗旨不尊,破坏筑路工程,形同造反。 “草民愿意!”商人咬牙切齿的大声说道。 “好,那你跟在队伍后面吧。”崔鸣吉一点头,示意商人跟着一起走。这次之所以带上了山东都御史,就是为了查办孔家,尤其是孔家之县令。 既然要拿孔家开刀,试探天下,那么清查各种案件就非常有必要了,如今只不过又是多了一桩铁证罢了。 曲阜县距离济南不过一百多公里,五千多人的大队伍,尽管走的慢,但也在五天之后赶到了县城。 曲阜县只是个小县城,若不是孔子、孔家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地方,五千人的大队伍,当真是大兵临城,让人战战兢兢。 在崔鸣吉的要求下,扬肇基带着主力驻扎在城外,然后派了一个连的兵力给他充作护卫,入城办事。 随后,在精干士兵的护卫下,在各部衙门的簇拥下,崔鸣吉来到了孔府门外。 看着这座赞誉名扬到海外的府邸,崔鸣吉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想他也是儒门子弟,如今却要亲手毁了这座府邸,当真是世事玄妙,无法测度。 “进去吧!”他轻笑一声,抬脚迈入了孔府。 随着他的动作,这场席卷整个山东,乃至震动整大明天下的分田行动,开始了! 【作者题外话】:先来一章,还有一张在码,让我喘口气先,现在才下班。 第四一八章 全国论战 相较于朝鲜的土改,刚刚在山东展开工作的崔鸣吉,第一个感觉就是难,第二个是繁琐,很繁琐。 在山东的土改,附带了很多的东西,比如,大家族之中,奴仆的释放。而这,就需要巨大的强制力来执行了。除此之外,还有土地性质的转换,房契地契的重新办理,土地丈量等。 当然,这些可以作为后续,交给山东官府来办,但是起码崔鸣吉是要做出个范例来给他们参考,而这个范例,就是曲阜县。 当整个孔府之人,像是被看押的犯人一样,一个个被拽出来时,整个曲阜县都震动了,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使劲的揉着眼睛。 看看端着火枪,认真戒备的兵丁,再看看负手而立,玉树临风的崔鸣吉,所有百姓登时意识到,天,变了! 以往笼罩在整个曲阜上空的巨大阴影,倒下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所有百姓都疯狂了,他们呜咽着跑过来,跪下里就是砰砰磕头,口中高喊着,“请青天大老爷做主,草民有冤屈。” 看到这些,崔鸣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而后他对着山东都御史说道,“这里都交给你了,好好查查,回头交给法院审判,该抓的人都抓了,陛下不希望有漏网之鱼。” “是,大人。”都御史心中一禀,恭敬的答道。 随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土地信息和孔家奴仆后,崔鸣吉便带着部分人手出城了,毕竟农田都是在城外,最终的行动也是奥在那里进行。 而城内,留下的人则开始一寸一寸的丈量,普查人口,更换地契,户口,档案,身份证。整个行动,繁琐而缓慢的开始了。 崔鸣吉的动作相当的大胆,而对孔府的审判,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尤其是,当帝国日报将这一切,清清楚楚,原原本本,不做一丝遮盖的呈现咋天下读书人面前的时候,引起的轰动更大,可以说整个大明都被点燃了。 大街小巷,书社学塾,官场衙门,都是讨论山东孔府之事。而此时,从内阁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陛下至今没有定下天启五年的科举形制、措施,似乎有更改之意,而且是大改。 中国从来不乏聪明人,也不乏想象丰富的人,他们将审判孔府之事,和科举不定的事情稍微一结合,在稍微一联想,登时生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莫非陛下想要推到儒门,重立诸子百家?或者传播一套自己的弄出来的学问?这些端倪,从他立了天帝观道统,统一了道教法理、流传一样,让人深信不疑。 这个想法流传出去之后,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于是流传的更广了,几乎随着帝国日报传遍了全国。随后,便是猛烈的抨击。 如雪花般的批判甚至咒骂文章,涌入到了各地省府帝国日报的外派机构,然后通过全国各地的驿马院,汇总到文部杨涟的手上。 而其中,起到带头作用的,就是依然混迹在翰林院的刘宗周。挂印辞官的危害性太大,祸及子孙三代,连累亲朋好友,他不敢做。 只能挂着翰林院的职位,当个边缘人,然后猛烈的写文章咒骂抨击天启皇帝,言其乃当今天下之大害,是屠戮儒门的刽子手,是暴君,是昏君。他还号召全天下有良心的读书人一起站起来,抵制皇帝的统治,挂印辞官而去。 而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一些言语中涉及到了侮辱词汇的,刘宗周抨击的文章都会在帝国日报上发表,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又不少人针锋相对的和刘宗周辩论起来,而所用的理论,还是朱由校的那一套。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陛下面前,人人平等。当然,还有更多的理论被发明研究出来,什么过去人有高下,然今陛下登基,授予天下臣民,平等之权利,自由自由之权利,人权君授什么的。 基本上将朱由校都给神话了。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接着帝国日报这个平台,无数读书人观看到一场精彩的辩论赛,一边是以刘宗周这当世大儒为主的反对派,一边是以王道之师这个著名笔名为首的簇拥派。 两者就土地,儒家,思想,治国等等,开始大辩论。 道理总是越辩越明的,尽管刘宗周这里学识丰富,学富五车,对儒家经典的理解更是深刻,但架不住儒家有着先天性的缺陷,也架不住儒家融合了很多其他学派的东西。 尤其是,当孔府之审判越来越深入,涉及到的受害民众越来越广,有的欺压迫害甚至涉及到了祖孙三代之久,当这些卷宗、案情一件件,一桩桩的摆上帝国日报,暴露在全天下所有人面前后,刘宗周这边就落入了下风。毕竟被儒门视为精神领袖的孔家都是这种货色,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尽管报纸上一篇乱象,但是现实中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读书种子还是老实的温习这儒家经典。只是,却又越来越多,刚刚考上秀才的年轻人,去涉猎诸子百家,算术天文了。 “刘宗周只是一虚伪之徒而已。”遥远的中南半岛上,张溥看着眼前的报纸,不屑的抖了抖。他看的正是最初的一版,刘宗周号召天下读书人起来反抗暴君统治的那一篇。 “嘴中喊得震天响,自己却还赖在翰林院不敢走,还敢蛊惑其他人?”张溥的神情非常不屑,他是礼部的官员,自然了解京师中的情况,也知道此事刘宗周的处境,他自己不敢走,却让其他人冲锋陷阵,这种为人,他真的很不齿。 批判了一句后,张溥又翻来覆去的看了遍报纸,直到将所有文章几乎都能背下来之后,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来。 他是礼部的官员,当初派一个侍郎来这里勘定地界时,侍郎考虑的比较多,觉得自己既要完成任务,也要适当的展现出天朝上国的风范,尤其是自己文明之国,礼仪之邦的范儿要摆出来。 于是,诗酒风流,文采出众的张溥同志就被选上了,随着自己的上司,来到了安南广南的交界处,深一脚浅一脚的勘察地界,勒石刻碑。 “唉,也不知道如今国内是什么情况了,看着一个月前的报纸都是如此精彩,真想亲身参与其中啊!”张溥小心将报纸塞进怀里,下一次获得国内的报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这张得好好保存,时不时可以拿出来解闷。 “大人,大人,该出发了。”一阵不甚标准的大明官话从远方传来,让张溥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张溥应了一声,疲惫的走了过去。 雪片般的文章,激烈的辩论战,让帝国日报吃了鸡血一般,几乎是一日一张的发行出来,往往前一天传递的信使刚走,后边就又是一名信使出发,奔赴全国各地,刊印发行。 而从张家口出塞,去往归化城的路上,这样的信使尤其多,从山东来的,从京师来到,从山西来的,各个都汇集在这里,共同出发。 大青山脚下的军营当中,信使川流不息,络绎不绝,而堆叠在一起,如山一般的文章、报纸、奏折,矗立在朱由校的案几上,让他了解此事天下发生的事情。 “是时候出发了。”等到看完所有的奏报,锦衣卫的情报后,朱由校微微闭目沉思后,说出了这句话。 “李捕鱼,李陶。”他沉声吩咐道。 “末将在!”两个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将军立刻应道。 “你二人率领本部兵马出发,合兵十万,返回张家口,然后按照这个名单,分派将领,帅军进入各个省份。”说着,朱由校递过去一张单子,上面写明了这次的计划,以及率领兵马的人员。 “这……..”接过来看后,两人同时心头大震。 羽林军、细柳军,两只大军共计十万精锐人马,分散为十个万人队,然后会和大都督府派遣的办事团,进入还未改革卫所军制,建立城防军的身份。 “是,末将遵命。”两人看完后,回过神来,立刻领命。 “去吧,明早出发,先到张家口会和大都督府的人,而后从张家口出发,奔赴各地,若是军粮不继,可以联系当地天宫商号的主事者。”朱由校叮嘱道。 “是,陛下。”两人自信倾听后,便告辞下去,进行准备工作。 “火候都差不多了,满屏报纸,这么多的咒骂,号召,抵抗之势,该跳的也应该跳了,此时大军进击,正是时候。”看着眼前的情报分析,朱由校心中暗暗思索着。 虽然有打碎一切的决心,但是能不打碎还是不打碎的好,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此时悄悄派出兵马的原因。一个省一万精锐野战军,全部火器化,迫击炮和加农炮也都有,不论当地什么样的叛乱,都能轻松碾压了。 对于这次行动,朱由校称之为全国论战,这通清洗下来,各地反抗的人就不会有太多了,而他的土改也可以毫无阻碍的完成了。 土改土改,那有不流血的土改。 “我自己也该动动了。”安排妥当后,朱由校的目光又看向了修整两个多月,龙精虎猛的十万铁骑。 【作者题外话】:再来一章,好了,要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非常非常早的早起。 第四二九章壮哉,我大明军士 看着眼前的地图,朱由校的目光游移不定,他有点拿不定注意,到底该作何选择。此时,经过两个月的时间整顿,统合了东西两翼蒙古后,整个后世内蒙的版图差不多都在他的统治之下。 而在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由校也是逐步的筛选战马,为他的骑兵配备战马,如今基本上能够做到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样子,已经具备了长途奔袭的能力。 虽然从攻击能力来说,骑兵并不如他现在几乎全部火器化的步兵,但是其机动能力,却是远远超过了步兵。而这种优势,在蒙古草原这种地势较为平坦,广阔的地域,极其明显。 而如今,步兵被他派往国内执行任务,如今他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十万骑兵了。虽然他们的马术并不如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厉害。但是朱由校的骑兵又不靠肉搏,也不张弓。 他们靠的是是短铳、骑枪、马刀以及铁甲,利用马匹的冲击力,只需要将马刀摆好位置,就会具有极大的杀伤力。故而,不过是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就组建了如此一只强大的骑兵部队。 以往,骑兵的光辉被火枪火炮巨大的威力给掩盖了,让人下意识忽略了他们的作用,如今草原路途遥远,步兵行动不便,正是骑兵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只是,到底该选谁呢? 朱由校摩挲着下巴,皱眉思考着。 他的攻击目标有两个,一个是青海,一个是位于齐齐哈尔,目前开垦土地颇为兴旺的女真。大明的势力并未贯穿青海,仅仅只是达到了青海东部的西宁地区,在那里建立独立一个卫所——西宁卫,作为自己统治的中心。 这里的治理策略,和贵州四川那边的土司一样,都是册封当地部落的首领,利用茶马互市,使他们相互牵制,为我所用。 青海都如此,更不要说还在更远一些的新疆了,那里基本是卫特拉,也就是瓦刺的地盘,大明一点触角都没有。同样这种表现的,还有西藏。 在这个地区,大明设置了乌斯藏都司,但是其首领就和土司制度一样,都是当地人世袭,当地的喇嘛、僧人、部落首领等,都接受了大明的册封,担任都指挥使、同知、通判等官职,实行羁縻统治。 不过,大明对这一地区的影响,也仅限于此了,最多偶尔当地角逐不下,想到了大明这个主子,然后派官员去调停一下,其他的也就是些互市带来的影响力了,要说什么直接的统治和控制,那是一点也没有的。 对于朱由校这种大政府主义者来说,明明是自己的地盘,自己却不能做主,这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故而词此时真有种挥师西进,踏平那里部落的欲望。 而这,也是他此刻无比纠结的原因,相较于西藏青海新疆三地的游牧部族,东北的女真显得威胁更大。他们虽然被朱由校赶到了齐齐哈尔,但是根基未损,妇女孩童青状等,合并了科尔沁后,并不见少。 更关键的是,他们首领还是皇太极,这个堪称雄才大略、奠定了满清入关基础的人物,让这样的人独自在东北发展了一年的时间,朱由校真的有些不放心。 尽管他已经命令东厂,通过女真内部的眼线,进行了一定的规劝和引导,但对方是否真的会就这么轻易的动身,往西边而迁徙,他拿捏不准。 因此,此刻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进兵青海,继而西藏,在当地建立有效的统治。挥师向东,从蒙古入辽东,驱赶女真部族,一路向西。 至于为什么向西……. 当年大汉朝两代,相继击败匈奴后,匈奴中的一部分西迁,最后百多年后,在欧洲出了个上帝之鞭阿提拉,搅得欧洲天翻地覆,屡次进攻罗马帝国,包围君士但丁堡,甚至还打到了高卢地区,真的是威风煞气逼人。 既然当年的匈奴能出个这样的人物,那女真呢?自奴儿哈赤以降,女真部族真的是除了很多不错的人物,就比如后世的摄政王多尔衮,还有一些其他铁帽子王什么的,资质都不错,稍加历练就冒头了。 后金本就有招募野女真的传统,而今在齐齐哈尔这些地方呆了一年,想来野女真也不少了,再加上一路西去的磨练,少了中原丰富物质的腐化,女真的八旗定然不会腐化堕落,真的到了西边,肯定不会安生。 只要想一想,将这么一个几十万的野蛮部族赶过去,充当欧洲的搅屎棍,想必十分的有趣吧。 想着以后,西方一些白皮,脑袋后面拖着一根猪尾巴的鞭子,朱由校几乎忍不住想笑。 反正西藏、青海等地不会跑,西藏的瓦剌也是一样,历史上没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清朝康麻子时期的葛尔丹,这还要上百年呢,远比不上皇太极的威胁来的大。 一个是近患,一个是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远忧,怎么选择,自然清晰明了。 “决定了,挥师西进,进逼女真。”朱由校目光一凝,拿定了注意。 他是军队的最高统帅,他的主意一定,军队自然跟着动了起来,顿时,整个大青山脚下的营地人喊马嘶,沸反盈天,装备、补给、帐篷、军火等等,一系列的东西被打包装好,装上马匹。 和步兵的后勤带着许多大车不同,骑兵部队的后勤全部都是装在马上的。他们骑乘两匹马,还有多的一匹马运送物资。当然,那匹马就是普通的蒙古马了,并不是战马。 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算,朱由校的人马也称得上是一人三马了。甚至,朱由校还有马匹多,用来运送一些大威力的火器。比如十来门迫击炮啊,几十个类似棺材的‘城门飞’啊之类的。有攻坚的,有破敌的,当真是准备充分。 一个时辰后,十万铁骑整饬完毕 呜呜呜! 低沉、苍莽的牛角号声,不断在天地之间响彻,悠扬的声音,让南面的归化城都听到了,一时间,那里的牧民和刚刚迁徙来的汉人都不知所措的抬头茫然四顾。 两个月的时间虽短,但却让归化城整个变了番模样,不仅宽阔的外城建立起来,将原来设立在外面的贸易区给囊括进去,就连原来荒僻的土地,都被开垦开发起来。 归化城外,牛羊遍地,牧民拿着剪刀,正不停的剪着羊毛,而在一些河滩之地,此时已被开垦出来,一块块的田地整齐有序,上面是一个个刨好的坑,里面不知道种了些什么。 当低沉的号角声传来时,忙碌的牧民,辛苦的农民,全都茫然了抬头四顾,左右望着,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然而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直到号角声消失,他们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目标。 只能隐约的确定,声音好像是从北方传来的。 北方? 那不是圣皇陛下屯驻的地方么?一些比较关心当地事情的农民突然想到。没办法,身处这样一个四战之地,陌生之地,他们不得不关心这里的安全问题,而且当初官员让他们过来,也是承诺过,皇帝都在这里屯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此对于皇帝的驻扎地,他们还是隐约的知道,此时听到从那里传来的号角声,心中隐隐泛起了一丝不安。 “不会出什么事吧?”农民们心中不安的想到,他们在这里获得了牛羊,获得了土地,有了安身立命的房屋,还有了能保证收入的羊毛协议,甚至有的人还在这里的羊毛加工厂中获得了好的职务,种种好处,自然让他们珍惜这里来之不易的生活,也日日祈祷,陛下能长久的统治这里。 相较于农民,那些蒙古牧民就要镇定的多,一直都是半牧半兵的他们,虽然没有上过战阵,但也驰骋过草原,知道些规矩,通常这样的牛角号声,都是兵马出动的预兆。 “不知道是那里的骑兵,希望是哪个黄金家族的大汗来拯救我们的吧。”辛苦剪着羊毛的牧民不爽的想着,然后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那些农民看,让农民们更加不安起来。 “不会真的要发生什么吧。”汉人农民有些害怕的抱紧了锄头,准备等下发生点事时好防身。 牧民们自然不知道北边驻扎着多少军队,但知道此时归化城都归了汉人管辖,他们这些小部族的牧民也是一样,土默特都败了,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故而心中不爽这些汉人不用交税,他们也不敢造次, 只能暗中期待着。 轰隆隆! 果不其然,熟悉的震动从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让农民不安,让牧民惊讶甚至慌张。以他们的经验,自然能够大概判断出这是多少马匹跑动起来的征兆。 至少三十万匹啊!整整三十万匹骏马同时踩踏大地,才会产生这种让他们脚底板都能隐约感觉到的震动。 然而,这个数据却让他们心死若灰,在整个蒙古地区,除了草原共主林丹汗外,几乎没有哪个大汗能拿出这么多的骑兵。 “也许只是大群的牛羊马群吧,肯定不是汉人的骑兵。”牧民心中希冀的猜测道。 随着震动声不断接近,一条黑线在天边出现,随后很快扩大,剧烈的奔腾声响起,如雷鸣般的踩踏之声不断。 一批接一批,一堆接一堆的骑兵奔驰而过,带起大片的烟尘。猎猎招展的日月双轮旗,确凿无疑的显露出这些骑兵的身份。 震惊,极度的震惊。 不论是剪羊毛的牧民,还是锄地的农民,亦或者赶着牛羊马匹,带着全部家当来这里贸易交税的小部族,城头驻守的兵丁和闻讯赶来的官员,都是目瞪口呆的望着穿梭而过的大队骑兵。 很多人心中因为归化城易手而泛起的小心思,在强大的军力面前,彻底崩灭。 “壮哉,我大明军士!”城头,以蒙古行省左参议身份兼任规划知府的陈鑫,看着城外奔驰而过的骑兵,满脸的欣慰和赞叹。 【作者题外话】:今天临时一注意,发现章节号错了,现在改正了,希望不会影响大家阅读。先来一章,第二章还在码,先等等。 第四三零章 都在行动 相较于步兵繁多的家当,朱由校的骑兵可谓轻便至极,所有东西都打包放在马上,立刻就走了。而步兵们还要装车,还要善后,还有填埋垃圾等。 李捕鱼和李陶相视郁闷一笑,他俩总感觉,陛下这么快的就带部队走了,肯定是不想最后留下来收拾垃圾。 他们两人也不想收拾,但没办法,谁让他们动作慢,留到了最后呢。两人只好留下来谨慎善后工作。 三日之后,李捕鱼送走了过来送行的过来送行的陈鑫后,也率领大军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张家口,和两人一通出发的,还有参谋部的许文,骑兵讲究而快捷,他们这些后方人员自然没有多大的用处了,正好内陆大都督府大规模改制开始,他们整好派上用场。 看着城墙外面陆续通过的大军,陈鑫幽幽叹道,“保护伞都走了,接下来就只能靠我们自己的了。” “大人放心,末将一定会护住这归化城的安全。”他的旁边,左手掌缺失的军人沉声喝道。他本是骁骑军中的一名少校,因为作战受伤,整个左手掌都被截掉了,因而就地转业,到了这归化城当城防军官。 他的军衔,也因此从少校提拔为了中校。和他一样的军人还有很多,当日受伤的不下千人,而不能继续在野战军中服役的,也有两三百,他们全都就地转业到了归化城,组建起了当地的城防军。 此时的蒙古行省,还是以城池为控制中心,类似于古老的城邦制度一样,小城的城主就是县令,大城的城主就相当于知府。当然,此时草原上只有两座大城——白城和归化城,其他的都是小城。 当日俘虏了林丹汗麾下大部分的牧民后,朱由校自然开启了一通拉拢收买分化的步骤,杀一批,审判一批,拉拢一批,从那些牧民中选出了五千还算是精锐的牧民,再辅以专业的军官统领,算是建立起了归化城的城防军。 战败的牧民朱由校在他们修建完了城池之后,自然放了回去,不过他们的牛羊就不要想要了,那都是大明的战利品。至于他们的生计,嗯,可以和当地官府借贷一批牛羊过来,等种群扩大了,在偿还。 而且,作为对他们的对抗圣皇的惩罚,这些牧民自然是每年都要交税的,相应的,被选拔到了城防军中的五千牧民家中,自然是不需要的,就连牛羊都还给了他们。 这种刻意制造的对立以及实际的利益,很轻易的就将这五千人拉拢过来,虽然不能让他们立刻对往日的同胞拔刀相向,但是保护归化城,镇压叛乱却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况且,那两三百的转业军官也不是吃素的,只要给他们一段时间,自然能将这五千人捏在手中。因此,尽管朱由校的二十万大军相继离去,但是归化城还是很安全的。 此时的蒙古草原上,想要集齐五千骑兵的部落几乎都不存在了。因此,缺掌中校的豪言壮语也不算是空话。 “哈哈,有将军在,在下自然放心。”陈鑫哈哈一笑,背负双手走下了城墙,看着方兴未艾的城池,他的心中徒然升起一股雄心壮志。 此时蒙古行省还只是个概念,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白城和归化城两座城池的知府城主了,白城的知府领了右参议的职位,而归化城的陈鑫则领了左参议的职位。 “想不到我陈鑫竟然还有如此际遇,果然,古人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就是我的大福来临了,我定当要尽心竭力,好好干一番事业。”陈知府心中无限感慨和振奋。 这个陈鑫,就是当初保定府中,引起了都察院、锦衣卫和警局三方争夺的那个知府。其实他也没有犯多大的错误,只是在都察院和大理寺新立的时候,脑子一时没适应,约了下权,审判了一桩案子。 结果,就成为了出头鸟,树立典型的对象了。 当然,他的罪责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碰到了个不好的时期,故而朱由校也没有重处,只是将他发配到了当时的白城担任官员。哪想到,这个陈鑫还挺有能力的,在白城草创之时,出了大力,规划的相当好。 如此能力凸显出来,自然引人注目,结果这次就被提拔了,到了这归化城担任知府,左参议。 左参议是从三品的官职,是巡抚的副手,在一省的巡抚衙门当中,那是要分一到两个部门的管理范围的,已经是高官了,在网上,就是封疆大吏的巡抚,以及部堂衙门了。 突如其来的飞黄腾达,让他的心登时炙热起来,说不定自己有一天也能主政一方,或者执掌某部的权柄呢! “既然内地都在大搞分田地,改户籍,立档案,掌握民力。而这草原又没有取消税收,到时候税收收入也是一个指标,那么我这草原知府政绩的第一步,便先从清查人口开始吧”陈鑫洒然一笑,定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 相较于骑兵的迅捷,步兵要来的慢得多,再加上各种人质的运送,一些紧要物品的护卫,李捕鱼和李陶的十万大军整整走了半个多月,才回到了张家口,和等在这里的改制军官团汇合。 在和亲自前来接应的孙承宗孙大都督交接后,李捕鱼和李陶两人,便迅速的分派人手,各自从各个道路离开,前往全国各地。 李捕鱼带领一万人并本部炮兵,进驻河南省。李陶带领一万人并本部兵马,进驻广东省。而他们麾下分派四个高级将领,各领一万人,往周围的省份进驻,然后开始军制改革,征召当地的城防军。 说实话,朱由校这只十万的步兵,全部火器化,迫击炮加上加农炮,足足有四百门,给自还有一只重装步兵,这样的军力,横扫整个大明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若是聚集行动起来,那真的是声势浩大。 不够,此刻分散,他们又是官军,尽管不曾掩盖自己的行动,但是这个时代又不是又是到处都是手机自拍的时代,自然消息传播的不广,就算流传,也只是在他们沿途经过的府县当中,甚至还会传着传着就失真了。 一万人看着很多,但是洒在整个大明十多个省份当中,那真的是渺小的不起眼,故而,野战军的分驻各省,虽然有所流传,但终究也没多少人知道,关心,或者考虑对当下情形的影响。 在朱由校率领十万铁骑苦苦行军,横跨内蒙,进军辽东时,在李捕鱼李陶带着大军,跨越万里之遥,抵达各个省份时,整个大明,在帝国日报不遗余力的报道下,喧嚣异常,沸反盈天。 浙江绍兴。 这里经济发达,消遣娱乐也就跟着展开了,酒楼、茶馆、青楼什么的也多,这里面自然就聚集了一批读书人。 某个青楼当中,自然就有这么一群秀才激烈的争论着。 没错,就是秀才,还是刚刚通过了府县考试,获得秀才身份的读书人,至于更高级一些的举人,嗯,他们都在各个衙门中当差呢,刺死正是各地忙碌的时候,筑路分田什么的,事情一大堆,他们怎么可能还有空来这里消遣。 青楼能听曲,能看戏,还有美丽的小娘子,自然受到自命风流的读书人的青睐。读书人好高谈阔论,一聚在一起,就三句不离朝政,尤其是帝国日报上面的,广大百姓都知道,自己吹吹,更能显出自己的水平。 “蕺山先生所说大有道理,今上如今不发话来年科举的情况,其揣度有废除科举的嫌疑,大为可信。”一名阑珊秀才侃侃而谈,说出他自己对于当今的一些想法。 蕺山先生就是刘宗周,因为他时常讲学于山阴蕺山而得名,此时他没有因为弹劾客氏而罢官回家,潜心向学,故而他的思想还为大成,从阳明心学中脱颖而出,成为独立的一个派别。 不过饶是如此,他在绍兴也十分有名望了。 “是极是极,科举千年传承,孔府礼教象征,不尊孔怎么治天下。”一名穿着同样颇为时尚的秀才接道,他的衣服袖口有个宫殿的标志,那是天宫商号成衣铺子中的华贵衣服。 “对的对的,我看陛下如此乖张行事,废孔府,改科举,怕是想要颠覆礼教,覆灭儒门啊!”又是一个秀才接话了,只是他的话语更加的犀利和阴狠,一上来就大扣帽子,而且扣的还十分大。 颠覆礼教,覆灭儒门,哪一个都是天大的罪名啊! “李兄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来当浮一大白。”对于他的话,前面两个秀才兴奋的点头赞同。 但是和他们一同而来的,另一书卷气颇浓厚的秀才却是皱了皱眉,对于他们的大放厥词不满。 秀才酒量不行,喝了几杯就开始大舌头的说胡话了,只见刚才扣帽子的秀才大刺刺嚷嚷道,“周兄,周家世代名门,濂溪先生(既周敦颐)一代名臣,铮铮烈骨,从其文章可见一斑,作为他逗人,周兄岂能见这贼子篡改天下礼教,兄何不回去劝说汝父,发动号召,反了这昏君去。” 绍兴周氏是个很有名的家族,是周敦颐后人,在后世,这周氏又出了两个伟大的人物,周恩来和鲁迅。 此话一出,周兄登时脸色一变,这可是想造反的言论啊,可是他一看,其他几个秀才不以为意,显然心中想法多有不善。 “李兄喝醉了,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周兄不愿和他们参合一起,便匆匆而别。 “哼,胆小鬼。”等到周兄一走,醉了的李兄忽然清醒过来,嘴中暗呸一声,原来他竟然是装醉。 “算了,我们再联系其他人,多联合几个家族,到时候可靠的家生子多谢,在收买些人手,咱们就能反了这昏君了。”其他两人见事情不成,也过来劝道,然后继续去寻找合伙人。 这一幕,不仅仅发生在绍兴,杭州、苏州,宁波,成都,洪都,庐陵,越是文风鼎盛之地,这样的读书人越多,串联的家族也越多,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只他们无法抗拒的队伍,正在朝着各个省份逼近。 【作者题外话】:好了,终于完了,我也该睡觉了,今天起这么早,困死我了。 第四三一章 战友别开枪 镇北关!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一处繁茂的进出通道,辽东行省和白城地区的交易全部从这里展开,人流穿梭,络绎不绝,各色行商,百姓,川流不息。 四月底的一大早,镇北关门正常开放,等候多时的商队纷纷排队,拿着完税凭证给守关士兵检查。整个场面虽然人流众多,但却有条不紊,每个商队都老老实实的排队,没有一个敢插队或者争吵的。 要说这些奸诈的商人都这么有素质那是不可能的,真正的功劳,还是要属于旁边那些巡逻的黑衣警察,他们手中拿着的老粗的牛皮鞭子,是巨大的威慑力,在不知道抽断了多少根之后,商人们学会了排队,学会了等候。 商人们正排着队,忽然一声争吵从城门处传来,仔细一看,把守城门的士兵粗暴的拦住一对商人,长矛斜指,不准他们出城。 见到这个情况,街边巡逻的警察立刻赶了过去,为首带队的立刻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此处守城的是个连长,他脸色一板,道,“此人完税凭证手续不足,不准出关。” 警察队长一听,接过连长递过来的凭证,仔细一检查,脸色一变,这凭证的确不完整,有前面的审核章都有,只是最后缴纳税费的财章没有,队长再次办公也有一年多了,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肯定是对方为了逃税而不盖章的,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当即脸色一正,就欲训斥商人,将其带走处理。 那商人也是灵光的角色,一看就知道不对,立刻双手一拱,道,“大人,还请高抬贵手,这是我家大人的名刺,还望海涵。”说着,一张名刺和一封银子递了过去。 商人行事隐蔽,借着大袖和名刺阻挡住了银子,只有尽在眼前的连长和这警察队长看到了。看到名刺,这连长和队长都是目光闪烁了下。 历来中国商人都有偷税漏税的陋习,明朝尤其严重,毕竟两百多年不交税了,如今一下子强硬推行下来,都有点接受不了,于是想着法子去逃税。 能在镇北关这种交通要地巡逻的都有几分眼力见,如今上头将税收的任务压下来,查逃税查的十分严重,因此对于这种商人的钱队长是不会轻易收的,上一个乱收钱的如今已经进了监狱,在原来女真的底盘辛苦开垦土地呢。 故而除了那种上头上过招呼,内部有关系的商队,他才会酌情考虑收钱,然后轻轻放过,至于关系的凭证,就是商队递过来的名刺了。 接过名刺,队长翻开一看,脸色微变,上面的名字他听过,吴襄,沈阳警局的副局长。以前听过是城防军的,只是因为一些作风问题被赶了出来,本来是要送上大理寺的,结果被人说情,放了出来。 最后就是放到了警局当个闲置的副局长,算是养老退了下来。没想到他却去经商了,如今还想走关系逃税。 队长目光闪烁,看向了城防军的连长,后者也是一脸的游移不定,吴襄的名字他也听过,只是如今只是个闲置人物,到底要不要放过呢,还是拿下,作为一点政绩来。 商人一看,立刻知道有戏,连忙说道,“两位大人,我家公子如今正在骠骑军中任职,目前已经升到了中尉营长的职务了。” 骠骑军三个字一出登时让两人悚然一惊,骠骑军成军就是在辽东,训练也是在辽东,首战还是在辽东,他的出生成长都在这里,这里的军人对骠骑军最是熟悉了,尤其是他们变态的待遇和装备,那真是羡慕的让人流口水。 一个皇帝麾下的营长,对他们两人来说这官职足够大了,而且能进到野战军里面还脱颖而出,担任军官的,都不是普通人。 “我家公子今年才二十二。”商人又加了一句。 这句话仿佛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让两人彻底下定决心,放他们过去,二十多的营长,虽然比不上从皇帝还是太子时就跟着的老部众,但也前途无量了,足够让他们卖个好了。 “恐怕不行………”掌握主动的警察队长虽然想放心,但是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脸的为难,想要说些话语,好多榨取些钱财,让他冒着生命危险的帮助逃税,这点钱可不够。 只是,不等他说完,刚摆出一副不容商量的表情后,忽然一阵杂乱马蹄声急促的传来。 有人闯关,这是两人第一个印象,只是还不等他们反应,一个声音高喊起来,“大军进城,诸人退避。” 此时此刻,就可以看出警察和城防军的差别了,声音传来后,连长迅速度的回头望去,一秒钟就辨别出了来者的身份——军中探马前哨,而且还不是已给,多大十个,能有这样奢华配置的大军通常都在一万以上。 “全部闪开。”连长立刻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指挥手下,清空城门内外堵塞的商人,让出大道来。 警察队长和商人也在闪避的行列,只是一个习以为常,另一个却以为自己主人面子不够大,心中有些焦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不是这批货价值太高,而且对面急需,吴襄也不会逃税,只是如今既然到了这里,没道理返回的理由,说什么今天也要出去,不然损失只会更大。 道路清空后不久,忽然地面隐隐震动起来,就在边关的众人都知道,这是大队骑兵到来的前兆,果不其然,从城门口望去,一道黑线隐隐从天际滚滚而来。 大概一刻钟后,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城门出,陆续通过,迎风招展的军旗,和斗大的骠骑两个字,一下子就让人认出来这打头部队的身份。 “竟然是骠骑军,那不是说少爷也在里面?”商人登时面露喜色,骠骑军在这片大地上的威势,再也没有他清楚了,只要少爷开口,这次定然能够出去。 纯黑色的棉质大衣,鲜红的披风,裹着士兵,让他们看起来异常的雄壮,伴随噼里啪啦,如同疾风骤雨般打击在众人心头的马蹄声,这幕场景登时让所有人被震慑住,敬畏的望着川流不息的军队。 这就是如今大明最强大的军队啊,真是威武! 这样的自信在众多商人心中升起,也让一些来此地贸易的部落牧民惊惧异常。 在先头部队的快速行军后,后面的部队速度放缓下来,只是小跑的前进,这种速度,也让商人基本能看清大队中的人影了。 忽然,他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少爷,少爷。” 吴三桂正在行军当中,整个人挺的笔直的,如同一根标枪一般,看清来十分英武,每个动作他都做到最标准,最完美,不为其他,只为了让他身后不远处的皇帝注意到就行。 只是,他正抖着披风,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气势时,忽然旁边街道传来了一声大叫,听其声音,似乎是家中的一个管家,他记得这家伙不是一直经营着家里的一些店铺么,怎么会出现在镇北关呢。 他疑惑的望去,却看到了一副让他有些惊骇的场景,那熟悉的管家不知道是吃了豹子胆还是怎么了,竟然朝着他招手跑了过来,这尼玛的是要冲击大军啊,打死都不为过。 甚至,他眼角的余光已经隐约看到了有士兵举起了书中的火枪,为了不让家中老人无故惨死,他也顾不得多余的,自己赶紧脱离了队伍,迎了上去,证明这是自己熟人,战友别开枪。 果然,他出去后,那些士兵已经放下了手中火枪,甚至他还隐约看到,有个士兵可惜的撇了撇嘴,遗憾一个立功的机会没有了。 这表情看的让他心头一跳,玛德,如今竞争也太激烈了,都出都是抢功劳的。 作为营长,他一脱离队伍,几个卫兵自然也跟着过来,人数一多,就显得很显眼了。 “吴伯,你不知道我在行军啊,这是干什么,你差点被人打死了你知道不。”一见面,吴三桂就噼里啪啦的训斥起来。 疾风暴雨的训斥让吴伯一时有些懵,下意识的争辩道,“少爷,家里的商队被人拦住了,出不去,今天若是不能上路,那损失可就大了。” 听到缘由后,吴三桂郁闷的几乎想破口大骂,一点商人的事情就拦下我来,不知道皇帝在后面么。不过他也不想说什么,耽误时间,赶紧处理了了事。 “这位兄弟,还望高台贵手,让我家商队出去。”吴三桂抱拳说道,他一个野战军的营长,这单面子还是有的。 “将军,这……这商队没有完税啊!”警察队长郁闷的说道,看来今天钱是拿不到了。 “这样啊!”吴三桂眉头一皱,这有点不好办,算了,先出去,等回来在完税,他正欲分说,背后却出来了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声音。 “什么没完税?” 吴三桂僵硬的回头,正好看到皇帝陛下面目冷肃的站在身后,“陛下!” 他木愣愣的叫了一声,称呼出口,登时让旁边的人吓得跪下,我的妈呀,这就是皇帝啊,竟然离我这么近。 “吴三桂,你自己处理好,别人朕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朱由校一看,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无非也就是些家中事情,从完税这个词,就知道和最近征收的商税有关了。这是他的大计,不容任何人破坏。 哪怕他看好吴三桂的能力也是一样,说完,朱由校策马就走。只留下跪了一地的人和呆愣的吴三桂。 看着家中管家,他的脸也冷硬下来,“这位队长,还请公事公办。”撂下句话后,他也跟着走了。 原地只留下欲哭无泪的管家,谁他妈想到出来走商还能遇到皇帝啊! 【作者题外话】:先来一章,还一张好累,也不知道能不能码完三千字。 第四百三十二章 了解情况 朱由校的部队是一沿着草原上筑造的城池一路过来的,补给都是在城池中获得的,十万铁骑,在如同蝗虫一般,在草原上铺开来,带给人的震撼是无以伦比的,只要是在朱由校行军路线上的牧民,大都能看到这震撼的场面。 这次行军,如同一次武装游行,彻底压下了稍稍有些躁动的草原,让所有心思鬼蜮的人无奈咽气,收敛起来。 大明有这十万铁骑,什么部落打不下来? 十万大军,光是通过镇北关就整整走了两个时辰,随后便来到了此时辽东行省的省府,沈阳。 “微臣参见陛下。”辽东总督熊廷弼带着巡抚袁可立,辽东将军罗一贯,以及一干辽东文武,在大门口处迎接。 “犒劳物资都准备好了吧。”朱由校翻身下马,直接问道。 “都准备好了,就在后面候着呢。”熊廷弼回答。 “李捕鱼。”朱由校叫道。 “末将在。” “你去和熊总督交接下,今晚让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晚上。” “末将遵命。” 于是,当天晚上,整整十万大军,每人酒一碗,肉管够,放开了吃,吃饱喝足之后,便是放声大睡,不用担心敌袭,不用担心狼群,外面有着城防军守候。 第二天,睡饱了后,将士们便开始洗洗刷刷,整理个人的卫生,洗漱衣物什么的,朱由校的军队可不是邋遢的卫所兵,而是一只王者之师、胜利之师、文明之师。 而随后的日子,便是保持着半训练半休息的放松状态,等待着最后出击的命令。 “如今辽东的情况怎么样?”稍事休息后,朱由校便召集了辽东的文武,询问情况,有些事情,到了地方才能看的清。 “如今一切安好,外无女真骚扰,内无豪强地主,就连将门也被陛下削减的干净,辽东自然发展顺利。”总督熊廷弼回答道。当下,他就一一将辽东具体的情况道来,包括商税的征收,土地的分配,监狱的建造,道路的修建,乃至各级学校的建立,都有条不紊的诉说着。 “哦,你们这里学校就建立起来了?”朱由校有些差一点问道,当初对文部下这个命令,也是抱着有鱼没鱼撒一网下去打算,先让各地适应下,建立个基础,等到他腾出手来再彻底梳理。 但没想到的是,来动竟然走在了所有身份的前面,已经基本建立起来完善的三级学校制度。 “是的,陛下。这样多亏了陛下的大移民举动,上次南直隶的叛逆,后来几次抄家牵扯出来的各种士绅家眷,这里面有大量识字的人群,相较于劳改农场啊的环境,让他们出来教书简直是宽大处理。”熊廷弼和粗疏的说着,将这里的缘由道来。 这么一说,朱由校恍然,也是,当初能够造反的,哪一家不是地方上根基深厚,家中秀才众多,如今被发配到这种边疆蛮荒之地,官府要用他们识字的长处,他们自然没有不肯的。 朱由校的监狱可是仿照着后世所建立的,所有犯人都需要劳动,和后世逐渐转向来料轻加工不同,这里采用的还是最原始的农场劳动,而地点,则是无人开垦的蛮荒原野之地,这里面的辛苦可想而知。 能够从里面出来,获得有限度的自由,去教书育人,这些人自然求之不得。而对熊廷弼来说,这样啊的人也好用,不会说三道四,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很多学究不愿意,不敢学的汉语拼音,他们都用的呼哧呼哧的,很快在整个辽东推广开来。 这里面的道理,朱由校一想就想通了。 当初他大踏步的撤退,几乎将关外整个都丢给了女真所有辽东汉民回迁,如此摧残下,所有人都损失殆尽,就连最主要的将门都是如此。而当故土收复后,第一任总督又是孙承宗,他完全领会了皇帝的意思,率先开展了土地改革,重新给所有人分配土地。 当封建时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被掌握后,剩下的自然就好做了,而熊廷弼也不用干啥,只要萧规曹随,沿着孙承宗铺好的路子做就行了。 辽东的情况,让朱由校颇为满意,经过两三年的发展,此地已经初见繁荣了,尤其是肥沃的黑土,让这里的水稻种植,那真是连年丰收,目前都有余力向关内输送粮食了。 “好,很好。”朱由校非常满意的点头。 皇帝的称赞,让熊廷弼也十分得意,得到皇帝的认可,就意味着他距离内阁就更近一步了。 和前面的皇帝,内阁有着廷推的规则不同,朱由校时代的内阁成员,完全是他一言而决,哪怕你之前只是一介白身,只要能力得到皇帝满意,也能一步登天,成为首辅。 真正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女真方面有什么动静么?”辽东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朱由校便转向正题,这次他来可不是巡查地方的,而是想要动一动女真。 对于这个在历史上取代了大明,成为中华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的民族,他始终放不下心来,或许是冥冥中的影响,让他一直将这个部族当做生死大敌。 这次放弃西征蒙古,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让女真不得休养生息,这种感觉也是原因之一。 “女真么……”熊廷弼沉吟了下,缓缓开口,“自从探明了女真新的栖息地后,微臣也经常会派遣商队过去探探情况。” 当下,熊廷弼便将自己的得到的情报娓娓道来。 如今女真的栖息地是在后世的齐齐哈尔一带,这个城市比较有名,是黑龙江省仅次于省会哈尔滨的大城,经济影响能力十分强悍。这里在古代也是如此,大概在金朝时期,这里就筑城了,当时叫蒲裕路城。 后来随着金朝的衰落,蒙元的崛起,这里的城池废弃了,直到清朝时这里再次筑城,正式名称叫齐齐哈尔。 而今,女真落脚到了这个地方,齐齐哈尔的称呼自然也就提早出现了。 这里是位于松嫩平原上,草地广阔,地势平摊,不甘心失败的皇太极兼并了科尔沁部族后,便也开始了放牧的生活方式,抛弃了女真曾经较为原始的渔猎生活。 算是这些野猪皮有了进化。 在休养期间,皇太极自然也没有闲着。整个东北虽然都属于大明的奴儿干都司,但正如乌斯藏都司一样,担任官职的都是当地的土人部落首领,大明对这里紧紧是羁縻性质的统治。 而这种名义上的,靠着互市维持的关系,在女真统一后,便彻底断了。这些部族的生活比之女真还要落后,但是酷烈的生活环境,造就了他们强悍的身体和战斗意志。而这些人,便是野女真的主要来源。 经过一年不停的搜罗,加之以前的寻找到的,总算是让皇太极凑齐了一只三万人左右的精锐部队,除了不太会骑马外,这些野女真当真是最好的战士了。 当然,这些部族并不是女真人,只是大明对这里的一种概括性称呼,将整个东北的少民都称呼为女真人,只是不同的部落而已。 “女真在皇太极的领导下,厉兵秣马,积极的对外征战,兼并部族,此时有野女真步卒三万,蒙古女真精骑三万,共计六万兵马,若不是粮草不足,估计这个数目还能再多些。” 熊廷弼的话,真的让朱由校有些惊讶,这才多长的时间啊,转眼又是一个八旗出来了。尽管此时皇太极有些全民皆兵的意味,但这个成果也十分惊人了。 “不仅如此。”看了眼皇帝的神色,熊廷弼再次抛出了一个令人几乎震惊的消息,“最近皇太极为了解决粮草问题,似乎还想向商队购买我们这里抗寒的水稻种子,以及一些其他的牧草种子,似乎打算推广耕种。” 种植水稻! 说真的,朱由校真的是被这个消息给吓到了,之前女真为什么一直发展不起来,建州女真发展了上百年,也都是三四十万人口的样子,无他,供养不足。他们传统的渔猎生活方式,只能养活这么多人。 但如今却不一样了,从蒙古出徐希放牧,从汉人这里学习耕种,这……..皇太极是想上天啊! “还好来得早,不论如何,这次一定要将女真往西边赶,绝不能让他们留在原地。”朱由校暗暗下定决心,要赶走女真。 艰苦的环境,对于女真来说,不是什么坏处,反而是中磨练,让他们的战天斗地的精神保持下去,没有如历史上入关一般,迅速的腐化。这样想想都有点可怕的精神,不能出现在这里。 东北是中国人的东北,不是女真的。 就让他们用这种精神去祸害西方人吧。 “看来,朕的诱导行动似乎没有效果啊。”忽然间,朱由校响起了年前让东厂动作的事,他让埋在女真内部的眼线行动,劝说皇太极主动放弃东北,西迁而去,现在看来,对方好像没有采取,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熊廷弼摇摇头,他对这个计划倒是有所耳闻在,是行动人是谁他就知道了,如今皇帝问起了,个中详情他也说不准,倒是是没行动,还是行动失败了。 “看来只能等魏忠贤来了。”朱由校说道,也好,趁这个机会让部队好好休整一下,接下来怕是有场大战了。 【作者题外话】:赶制完成了,哈哈。 第四三三章 徐家进士 魏忠贤可没有朱由校的体魄,他一个阉人,身子骨本就比正常人弱,能够陪着皇帝打完归化城之战就不错了。 在战争结束后,他就返回了京师,好生休养着,这一次冬季行军,当真是让他累的够呛,风寒都感染的十分严重,在床上躺了四五天才缓过来。 而这次的行军,固然他得到消息后就出发了,但天气还有些倒春寒,他本就刚刚痊愈,自然不能急着赶路,故而虽然他的路程要近,但是依然比大军晚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才到。 “诱导计划行动了么?”当魏忠贤出现在皇帝面前时,迎接他的,就是这样劈头盖脸的问话。 “行动了啊!”魏忠贤一脸诧异的回答道,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这么问,“老奴记得当初向陛下汇报过。” “可是你看看这个!”朱由校将一份奏报放到魏忠贤面前,在这里等来这么多天,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大部队在休息的时候,除了修桥铺路,建造后勤供应点,就是选锋探马频繁跌出,或是扮作商队,或是抓舌头侦查,将女真如今弄了个大概。 如今的进度,已经不是学习种植了,而是已经开始了,在大片平原的地方,探马看到了规划的有些参差的水稻田,虽然这些数量相对于女真的人口来说是杯水车薪,但是这却是一个可怕的开始,没有离开白山黑水间的女真,残留着野蛮的女真,是一个可怕的战斗民族。 “这……..”魏忠贤看着奏折,陷入了沉思,他随着皇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一直负责战场上的情报工作,有段时间没有关注女真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他也不是很清楚。 “陛下,且让老奴仔细探探看。”魏忠贤皱眉道,经过最初的欣喜后,他的自称又变成了老奴,似乎在显示自己没有忘本。 “嗯,这事要弄仔细来。”朱由校点头。随后魏忠贤推下去,发动东厂的谍报人员,开始了消息的打探。 朱由校之所以没有自己弄,而是等到魏忠贤前来,不是他插手不了,东厂在辽东的负责人早就过来拜见了,而是因为保密,女真的眼线一直是魏忠贤负责的,朱由校虽然知道,但也没有冒然行动,这个人的存在太重要了,远比这一点消息重要。 在等待情报的期间,粮道一直在铺设,从镇北关出发,一直向前铺过去,设卡设点,派人驻守。 整个辽东地域广大,如今本土居民在贬谪迁徙过来的,才百万人口还差一些的样子,就这点人口,还不够如今辽东行省的吞吐的。 要知道,如今朱由校规划的辽东行省也就后世辽宁么大,而除了辽宁外,整个东北还有吉林和黑龙江两个底盘。整个东北在后世容纳的人口高达一个亿,虽然比不上那些人口大省,但是对于大明来说,绰绰有余了。 根据后世统计,整个大明的人口也不过才一亿五千万到两亿之间,多了东北的耕地,就能养活更多的人了。在这个满世界都是空白土地的时代,朱由校不向海外移民,占领地盘,简直对不起他自己。 如今虽然是一人五亩的耕地,整个大明万历在张居正改革后,在册土地有一千多万倾,一人五亩的话,刚好能够安置两亿人,只是,五亩地只能保证温饱,而不能有多大的收入,更不要说还有生产原材料的土地了。 耕地越多,朱由校就能一人分配十亩,在东北他就是这样实行的,家家户户按照人头来分,一人十亩,五口之家就是五十亩,不这样的话谁愿意来着苦寒之地,就算他能强制执行,百姓不情愿下,还是会出很多问题的。 如今不一样了,边疆土地比内陆多了一倍,很多农民就自愿放弃内陆的土地,来到东北安家,再加上一些解放出来的家生子、奴仆什么的,这才保证了一直有源源不断的人口补充到东北来。 如今的辽东,算是大概夯实了下原来的故土,而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向外开拓,安置移民。辽东算是修路很早的省份了,现在除了一部分施工队还在细化省内道路外,其他的已经开始向外拓展,往密林更深处去了。 东北资源丰富,深山中的大木,矿藏,草药,动物,等等都是关内高价收购的,如今往来这里的大都是内陆的商队,他们高价收购着一切,让人眼红的价格,甚至让很多农民请人耕地,自己跑到打深山中去打猎、采药探矿了。 就整个大明范围来说,此地经济算是最为活跃,也是最为正规的了,毕竟在一片白纸上作画好过修改,两者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在沈阳等候了几天后,朱由校终于等到了带着满身寒气而归的魏忠贤。 “陛下,老奴幸不辱命!”魏忠贤一进来就满脸喜色道,就连他身上的寒气似乎都被这些喜色给吹散了。 见魏忠贤似乎张口欲说,朱由校却不急,“来,先喝杯姜茶,去去寒气,这风里来雪里去的,着实辛苦。”说完,他就亲自倒了杯茶,给魏忠贤端过去。 这一待遇,简直让魏忠贤受宠若惊,他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乃至惊恐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来,喝吧。”朱由校端过去,温声说道。 “陛下,陛下待老奴太厚了!”颤巍巍的接过茶杯,魏忠贤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老奴,老奴…….” 他几欲泣不成声,但旋即,他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君前失仪,便立刻端着茶杯开始小口缀着姜茶,用以掩盖自己的窘态。 魏忠贤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喝过最好的姜茶了,一杯皇帝亲自倒的茶,一杯混杂着眼泪的姜茶。 不过,尽管他动作快,但朱由校依然看清了,“你看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掉什么眼泪。还有,朕不是和你说过么,都是朝臣了,还自称什么老奴。” 吸溜一口,魏忠贤将姜茶一口饮尽,然后擦了擦脸上的雾气和泪水,“让陛下见笑了,老奴是陛下的家奴,以前是,以后也是,老奴想着,这样自称可以显得和陛下更近,比朝臣更近,所以……” 说完,魏忠贤圆乎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莫名的自豪。朱由校停了,哑然失笑。 “陛下,老奴这次去探听,有些新的发现。”魏忠贤等皇帝笑够了,便正色说道自己此行的收获。 “哦,说来听听。”朱由校好奇的问道,他对皇太极的转变,真的很感兴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令一个野蛮的民族开始耕田和放牧。 “是这样的。”魏忠贤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起初,范文程当时发现了东厂埋设在女真的眼线,只是他没有告发,而是想向我们投诚,想要反正,之后老奴便让他安静待着,等待机会,然后便是传递消息,执行陛下的诱导西迁计划,他都已经以耶律大石的例子,说动了皇太极,只是这时忽然冒出了一个人,一个汉人。” 一个汉人?朱由校诧异。 “是的,一个汉人,这个汉人自称姓徐,乃是华亭徐家之人,是个进士。”魏忠贤回答道。 “进士!”朱由校徒然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历史上范文程只是个举人,他一入满清之后,奴儿哈赤登时那句俗话说的,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历史上的辽东沦丧此人就出了很大的主意智谋,这还只是个举人,要是个进士过去了,能产生多大的作用,朱由校根本想不出来。 别看明朝科举考八股文,被后世给批烂了,但是能够从这种僵化体制中脱颖而出的,哪一个不是天才,哪一个不是被老百姓视作天上星宿下凡的,这些人的水准,放到现在,随便在北大清华混个教授博导什么的,轻而易举。 当初。李自成的大顺朝,当朝宰相牛金星也不过是个举人,他的来投,被李自成视为吉兆,认为自己获得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而今,竟然有个举人投到了女真那边,简直……… 朱由校忽然感觉老天是在玩自己,刚搞定了一个范文程,让他充当自己想眼线,便宜行事,没想到转眼就弄出了个进士出来,简直是不送给皇太极几个汉奸就不罢休。 “徐家主事者不是都被杀了么,怎么还有个进士残留?而且怎么会刚好在东北呢?”朱由校不解的问道。 当初南直隶叛乱,徐建算是主导者之一了,遭到了严重的惩罚,死伤最是惨重,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还有个进士留下。 “陛下,当初这个进士并没有在南直隶,而是在外地为官,故而没有直接参与,后连被拿下也是因为受到了牵连。当初南直隶的几十万的参与叛乱之人,都被送到了辽东屯田,这个进士也不例外,后来陛下要各省建立学校,关押这个进士的监狱所在的县,正好知晓有这么个人,便请出来教书了。” “那他怎么跑到了女真那里,而且还直面到了皇太极!”朱由校怒声问道。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魏忠贤回答。 “彻查,必须彻查,让熊廷弼给朕查个彻底,所有牵扯到这件事的人,不论是谁,都给朕拿下!”朱由校怒吼连连,就连魏忠贤都不能承受,赶紧借着传令的机会跑了出去。 【作者题外话】:要去上班了,晚上要值班,故而提前更新。 第四三四章 株连 皇帝震怒,辽东整个官场当即震动起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了整个辽东官场,很快,那名徐姓之人被查了出来,乃是华亭徐家的徐本高,本来是在旅顺教书,却于某天突然病殁了。这是旅顺当地官府报上来的消息,而现在看来,却是被人移花接木,偷偷的给换走了。 顺着这天线索,东厂、锦衣卫、乃至都察院,都开始了彻查,很快便挖出了一条惊人的线来。 当初奴儿哈赤曾经为辽东王李成梁的义子,在他家呆过一段时间,当过家奴,而后才回到建州女真,自立门户。但因为这段经历,他和李家一直亲厚,甚至后来,李成梁的儿子李如柏还去了奴儿哈赤的侄女,虽然不是正妻,但也算是受宠的姨太太了。 借着这层关系,奴儿哈赤才生发起来,逐渐开始统一建州女真。 之后,虽然奴儿哈赤战死沙场,但是靠着最初一点香火经营起来的关系却没有断掉,哪怕辽镇变成了如今的辽东行省也是如此。当地城防军的将领,多的是当初李成梁的部下、亲信,姻亲等。 皇太极继承了奴儿哈赤的位置,这些关系往不可能不用到,尤其是在避走齐齐哈尔之后,更是如此。他们远离大明,对大明的消息一无所知,只能靠着这些旧有的关系网探听消息。 而这些辽东本来的旧有武将,都是贪财之人,辽东将门经商之习性日久,普遍贪财,皇太极以丰厚的特产换取情报和一些关键物资,他们自然乐得如此。经常派遣商队前往东北密林深处。 这样的行为现在在辽东十分普遍,每天都有大量的商队从镇北关和抚顺关出发,前外边墙之外,那里本就不是大明传统的统治底盘,有着大量的部族活动,他们历代积累下来的毛皮,珍贵草药,珍贵木料等等,都是关内急需的。 故而,这些旧有的武将,乃至一些被拖下水的文官,一直在里通着女真,为他们带去消息和物资,而接着频繁的商队,他们的行为一直没被发现。 就比如这次的抗寒水稻稻种,就是这些人给皇太极送过去的,在他们想来,这样的水稻种子只是小事,送了也就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却不知,在朱由校心中,这样的种子简直是珍惜无比之物,比他在蒙古获得的那块传国玉玺都要重要。 “下狱,下大狱,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革职查办,所有和这些官员有着亲戚关系的,全部撤除官职,永不叙用,这些人的后代,五代不许参加科举,内府辖下各公司不得录用。”当得知这些后,朱由校是真的震怒了,做出了最严厉的惩罚。 “这些人的名字,通过帝国日报报道出去,他们的行为和处罚严厉程度,也都通过报纸,告知天下人。” 很快,整个辽东行省,有上百名大大小小的文官武将被揪出来,而受到他们牵连的就更多了,官场有上千人,范围遍及了整个大明,从小吏到高级官员都有,而其他家属亲戚等,更是多大上万人。 当然,这些人当中,所有当官的全部被一撸到底,不是跟严重的永不叙用就完了,牵扯更深的,都是五代不许科举,当事人直接被判刑,严重的斩立决,轻一点的,也是无期徒刑乃至四五十年的刑期。 而这些人的家属,朱由校并没有如前代犯官的处理方法,发配为奴。如今他正通过土改来解放各地地主家的奴仆,自己又怎么会逆着行动,去增加奴仆呢。这些人,全部都投到了监狱当中,判处了不同的刑期。 中国古代自古就有连坐制度,当官的荣耀利益有着家人朋友亲戚分享,那么他们出错后,自然也要跟着分担,朱由校一直都觉得这个习惯很不错,因此也就没有更改。古人都重家族,自己抗下所有责任都要撇清家族,从一些家族有开除族谱这个处罚措施就能看出拉来了。 而如今他的处罚延及到了这些人的亲属,乃至背后的家族,增加了极大的犯罪成本,当真是让天下官员一时禁声,不寒而栗。 而朱由校,也有意将这次的事件当做一个典型,让全天下的官员学习警醒,不过帝国日报连篇累牍的报道了,而且还通过吏部下发了大量的文件,详细的记录了这次犯案官员的行为,以及受到的处罚程度。 每一个,每一件事都有,最重的是整个家族五代不的科举,不得参军,轻的也是十年内,这一家不嫩参与。而且所有与之有关的官府机构,都不得雇佣这些人,比如老师,天宫商号等等,甚至他们就算是发布文章,想要出书,都是不准许的。 如此狠辣,牵连甚广的处罚措施,登时让整个大明官场风气一时干净了不少,很多人面对着大笔的银子,不是没有能力,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敢贪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朱由校此时只想要将这样的严重的后果告知天下人,让所有人都警醒。不得不说,这一招很好用,大明是官本位的国家,不让参加科举,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恶毒的惩罚。 士农工商,士在第一,学而优则仕,这些俗语无不说明了当官在百姓们心中的期盼,这下禁止了,简直是断绝了整个家族的希望。一时间,很多人都接受不了,上吊自杀的不在少数,而当这些报道出来后,更是让所有官员心底一寒,连忙认真学习吏部下发的文件,看看那些行为会被判处禁绝参加科举的处罚。 天下官员胆寒的时候,朱由校面对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辽东官场,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官位真不好填补,看来也该考虑下一届科举的考试内容了,不然到时候都没有官员来做官了。” 也幸好他当初征召了全国所有五万名举人,不然如今照他这种玩法,还真的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官员来填补空缺。 辽东官场大地震开了头后,朱由校除了做出严惩的指导后,便没有再管,只是保持着关注。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军事上面,对于徐本高这个,他不太了解,也不知道皇太极得到后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传令内陆,让李捕鱼抽到了本部最精锐的一万人马过来。共计三千重装步兵,五千火枪手,两千火炮手,大炮数量则在百门以上,八十门迫击炮,三十们十二斤加农重炮。 至于河南的军事改制,只好委托给军中其他人了,羽林军负责的省份军队数量,也从一个省的一万人,下降到了八千人。好在,他们都是北方省份,而背面的陕西山西等都已经完成了军改,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提供支援。 如此数量下,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只不过,这样一来一回之下,时间是浪费了,等到李捕鱼奉命到来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时间也进入了六月中旬。 不够此时正好到了夏季,天气彻底温暖起来,不再严寒,正好是出兵作战的大好时节。 辽东苦寒,路途偏僻,后勤部在这里并无多大的建设,故而此次出征还需要大量的民夫劳力,只是这次,朱由校没有采取雇佣百姓的方法,而是征调,不过不是征调百姓或者军队,而是那些少数部族们。 这些部族当中很多都是大明册封的各个卫所的指挥使什么的,名义上都是大明的治下臣民,大明出军,他们都有义务派出兵力跟随行动。 就像当初萨尔浒之战一样,当时的经略杨稿就命令朝鲜派出了三万兵马跟随。如今朱由校玩的也是这一招。 面对在来动如日中天的大明,大部分部族都屈服了,派出了族中的青状,跟随行军,充当后勤辅助兵马。当然,也有些夜郎自大的部族,拒不跟随,这些当即就遭到了严厉的打击。 成为了杀鸡骇猴中的鸡,一番狠辣果决迅速的军事行动,彻底树立了大明在这一片区域早就消失的权威,让所有生活在白山黑水间的部族都胆战心惊,畏惧异常。 有了前车之鉴,后来的行动就顺利多了,向导,辅助都准备齐全,沿途哨探、粮站、桥梁等都搭建完毕,可以出兵了。 大明天启三年,农历六月十八。 朱由校大军誓师祭旗,铠甲鲜明,军器齐备,一番庄重的仪式后,正大军开播。 这一番开播,让随性而来的土包子们大开眼界,锃亮的钢甲,鲜红的大披风,狰狞的大炮,整齐的队列,堆积如山的物资,让他们在流口水的同时,心头的敬畏也都更加浓厚了。 异族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习性,这点从日本身上就能看的透彻,这次征调这些部族的青状随军,就是为了震慑他们,让大明的强大在他们心底彻底树立起来,为以后的移民开发做准备。 从地图上来看,沈阳到齐齐哈尔的地势一片平摊,除了从大兴安岭留下来的河流外,这里并没有其他的险要之地,故而在搭建了桥梁之外,整个大军行军一片坦荡,进军的十分顺利。 除了镇北关之后,不过十多天的时间,就度过来松花江,来到了后世哈尔滨到大庆一带的底盘。 【作者题外话】:上一张忘了将标题放上去了,由于手快,一时发布了,后台更改又麻烦,就不改了,大家海涵一二,拜谢了。 第四三五章 沸腾的女真 十万骑兵,一万步兵,两万异族辅兵,整整十三万人的大军,铺展开来行军,接天连地的人,声势浩大,根本无法隐藏。 松嫩平原虽然号称平原,但这是后世的说法,此时还是密林密布,杂草丛生,一些高高低低的山丘也是遍地都是,虽然此前这里有过各个朝代活动的痕迹,但也只是开辟出了一些正常的道路。 因此,尽管朱由校一路上行军都是实行严格的遮蔽行动,但是,自己出兵的消息依然无法掩盖,最终被皇太极所获得。 后世齐齐哈尔城市处。 齐齐哈尔是快宝地,地处河流旁边,地势平摊,水力资源丰富,早在皇太极的建州女真来到之前,这里就不少的部族居住,他们在组建部落,修建城寨,以捕鱼打猎为生。 当然,这些部族都是涣散分裂的,人口虽然众多,却分散在各个地方,相互之间除了贸易和通婚外,交流也不多,故而面对着兼并了科尔沁部族青状,挟带三四十万人口的皇太极,他们根本毫无抵抗能力,直接被杀散驱逐出了齐齐哈尔一带。 此地被建州女真所占据,而他们一些开垦的熟土和建筑基础,便成为了建州女真安家的好地方。他们虽然不如汉人般善于营造,但是出逃时,皇太极除了携带族中的青状,便是工匠了,不论是汉人还是女真人亦或者朝鲜人,都有。 如此聚集之下,一座小城很快就立了起来,作为建州女真的统治中心。皇太极站稳脚跟后,而后便是一番腥风血雨的杀戮、掠夺。他们出逃本就匆忙,根本没有携带多少物资,无论是过冬的还是营造生产的。 缺乏之下,只能采取他们的老习惯了,抢掠。 面对分散的文明程度不高的小部族,皇太极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到了足够的物资,连带着,他还收拢了一些野女真作为战士,算是补充了一番兵力的不足。 小城中,皇太极整合新近得来的大才徐本高商谈着事情,旁边,是陪同的范文程。如今这两人可谓是整个建州女真中最有文化的人了,一个进士一个举人,再也找不出第三个。 尽管有了徐本高,而且对方出了个比范文程更为靠谱也更加具有吸引力的注意——就地屯田开垦,编练零散女真为军,以抗大明。但是,皇太极依然没有放弃范文程,而是时时带在身边,日日议事。 这种待遇,真的让范文程有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冲动。还在他及时抑制住了,好不容易获得了回归大明的机会,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 “唉,如今本汗在大明的布局一朝成空,也连累的父亲那些故旧,真是愧煞我也!”指着一张报纸,皇太极满脸愁苦后悔的说道。 虽然他对于连累了这么多的人的确有一点点的愧疚,但更多的,却是这一关系网的彻底破坏,今后再也无法得到一点大明内部的信息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大明皇帝朱由校竟然如初的果决,抓到一点线索后,顺藤摸瓜,牵扯出了这么多人,而且有这个胆子和魄力全部处决。这次直接牵连的全部杀头,家属充入新建立的劳改农场服刑,而其他的各种处罚也颇重。 这种情况下,一时间整个辽东人人自危,尤其是帝国日报大肆的宣传后,就连民间也知道汉奸当不得,更不能里通外族,到最后,他们面对前来贸易的其他女真部族更是什么都不交谈,啥也不会说,问也不说。 除了偶尔听来的一耳朵外,根本没人和这些异族说什么,若不是帝国日报还在发行,皇太极甚至都不知道大明发生了什么。 除了暗暗心惊明皇的魄力和辣手外,他也意识到,此时情势已变,这年轻的皇帝已经彻底掌握了整个大明的权利,稳如泰山,不然如此酷烈之下,其中还有多半是军官,不可能不闹出点事来。 如今辽东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显然要么没动,要么被皇帝给镇压下来,不论是哪一种,对皇太极了来说都不是好事。 “是啊,老臣有些愧对大汗了,为了老臣一个人,牺牲如初多的仁人志士。”徐本高微微谦虚的说道。 “无妨,有先生再次,可抵十万大军。”皇太极毫不在乎的挥挥手,没了关系网就没了,本来也不指望他们做什么,能用这关系网换来一位大牛,自然划算。当然,这些也的的确确是损失,肯定是要让徐本高知道的。 自古汉人讲究礼贤下士,对于恩重、看重自己的人,他们都是拼死以报的。对于这些,皇太极精熟,很轻易的就驾驭住了徐本高。 当然,徐本高自己是不知道这些的,这都是属于用人驭人的帝王心术范围,若是他的祖上徐阶来了还会察觉,他自己是没有这个本领的。 只见他用一种深重情感的话语答道,“大汗待我当真推心置腹,在下定然呕血以报,为大汗守下这祖上基业。” “哈哈…….”徐本高的表态,让皇太极开心的大笑。 “恭喜大汗再得一人才。”旁边的范文程也微笑着恭喜。 只是,正在两人上演君臣想得的戏码时,忽然岳托带着一阵泥土气息冲了进来,“大汗,我们派出去狩猎的八旗队伍有半个牛录没有回来。” “没回来?”糟糕的消息令皇太极眉头一皱,虽然收拢一些野女真充当兵马,但是大量精于战阵的老兵死亡,还是令他手下指挥人才缺乏,尤其是中低层的统领,更是稀缺,如今一只小队消失,又是两三个老兵没了。 “在哪里消失的?”他问道。 “在东北方向,距离这里大概一百里的地方。”岳托回答。 “怎么会去这么远的地方狩猎?”皇太极不满问道,“不是说了么,不要离开齐齐哈尔五十里,就算是分散居住也不能超过这个范围。” “这…….”岳托有些尴尬,难道能说因为我们杀戮的太多,这一片地区的部族都主动迁走了么,边说五十里了,现在百里之内能找到一个部族都不太可能。 而建州女真人口多消耗大,光靠自己渔猎根本不够,只好破坏式的向外掠夺,当然,这里面有着弊端,时日久了,肯定会出现一个联盟对抗他们。不过这个在徐本高献上了屯田的策略后,却是被弥补了。 有了粮食,在这关外的蛮荒之地,野蛮的战士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些老林子里的野人就跟韭菜一样,收了一茬,明年还会有一茬。 看岳托的表情,皇太极似乎明白了,微微一笑,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皱眉的问道,“莫非这次又是蛤刺模干的?” 蛤刺模是附近一个部族的首领,这个部族的人似乎特别的强壮,也特别英勇善战,当日女真牛录突袭之下,蛤刺模依然带着族中不少的青状战士跑了出去,而后便一直和女真作对,猎杀外出狩猎的女真八旗士兵。 “是的,就是蛤刺模,死了的士兵身上有一个用鲜血画的贝壳图案。”岳托肯定道。 “真是麻烦啊!”等到答案后,皇太极不由有些头疼,着蛤刺模非常熟悉附近的地形,他几次围剿都没有抓捕此人,而且此人十分的善战,八旗当中,除了鳌拜之外,几乎无人是其对手,加上最近女真狩猎的部族越多,反倒让这人成功收拢了一批死里逃生的部族青状,成为了目前建州女真的心腹大患。 只是,不等他相处对策,又是一人跑了进来,正是他的亲弟弟,阿济格,之间阿济格一进来就大神嚷嚷道,“大汗,不好了,明军打过来了。” 一句话,登时令整个屋子内的人变色。 皇太极眼前,似乎有出现了当初宁远之战时,明军那铺天盖地的炮火和火枪,又想起了自己不战而逃,远避千里的屈辱。 就连徐本高也是眼睛通红起来,刻骨铭心的仇恨,破家灭族的绝望,登时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尽管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皇太极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不知道这次自己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是如父亲奴儿哈赤一样,来场辉煌的萨尔浒之战,还是灭顶之灾的宁远之战。 “是这样的,在南方,一直都有我们的哨探,今天哨探忽然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另一个打马狂奔的人,拦住一问才知道,竟然是我们派到其他部族当中,混着一起贸易,打探消息的,对方说,看到一直庞大的军队,挂着日月图案的旗帜,笔直的朝着齐齐哈尔而来。”阿济格大概讲事情表达清楚了。 确定之后,屋中的气氛登时沉凝起来,就连一向镇定有大气的皇太极,也忍不住踱起步子来。 “四哥!”阿济格忍不住叫出来,“这会我们还要逃跑么?”他双眼含泪的问着。 皇太极听到问题,猛然回头,看着弟弟屈辱愤恨的表情,一时间怔住了,他只想着怎么保全部族,却似乎没有了解过族中青状的想法。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么?要打?”他轻轻问道。 “嗯!”阿济格狠狠点头,“不光是我,鳌拜,硕托,岳托,他们都是这么想的,我们不想再跑了,尤其是敌人都没见到,就这么跑了。” “好吧!”皇太极长出一口气,“打,狠狠地打,再打出一次萨尔浒之战。”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张,在努力的想,但是感觉自己脑汁都快干了,也没什么好的情节。 第四三六章 搏熊 对于萨尔浒之战,朱由校自然不会陌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萨尔浒之战一直都是他惊醒的目标,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十万大军可以直接平推了林丹汗,但他还是劳师远征的带着二十万人去草原。 就是为了不重蹈覆辙,再现萨尔浒之战这种悲剧的结果。至于这次为何只待十万铁骑,自然是以你为女真的实力比不上蒙古雄厚,来的有底蕴了。 总的来说建州女真才三四十万人口,而他们北迁到齐齐哈尔时,走的匆忙,老弱都没带,只带了妇孺,最后直到裹挟了科尔沁部的青状和妇孺之后,整个人口体量才恢复到原来的水准。 兵力,则在皇太极穷搜下,勉强恢复了八旗,而且还是女真蒙古的混编,至于战斗力,更是远远不如。不说装备了,单是战斗经验和士气,就远远比不上奴儿哈赤时代了。 不过,皇太极还是要打这一仗,没办法了,民心如此,此时女真族中高层皆是年轻之人,连一个老成持重的都没有,年轻气盛可不是形容的。 他们并没有参加过宁愿之战,只看到了皇太极的狼狈而逃,只看到了自己凭借几千几百的战力就追的那些小部族散女真四处逃跑,一连串狩猎的胜利助涨了他们的信心,而已让他们膨胀起来,觉得大明不过如此,当初也只是仗着地形有力,堵住了女真,截断了后勤退路而已。 这次自己这方准备充分之下,肯定不会输,说不定还能重演一次萨尔浒之战,再次席卷整个辽东。 只是,年轻的将领们斗志昂扬,但是身为首领的皇太极却是满脸忧愁,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明军的战斗力了。 战败之后,他一直在持续不断的探听明皇率领的这只军队,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鳞半爪的消息,结合那名讨回来的探子提供的见闻,总算是对目前的局势有了个较为清晰的了解。 整个大明,如今其他军队并无可虑之处,唯独明皇亲自统领的一只二十万大军,才是真正的精锐,里面拣选了就变得精锐,辅以良方训练而成,火器犀利,阵而战之,厉害的一塌糊涂。 纵然以目前他组建的三万精锐骑兵,也是冲锋不得。而目前朝着女真袭来的这只大军,紧紧是明皇麾下的一半,而且全是骑兵,一人双马,人人都有火枪铁甲,端的是人强马壮,硬拼不得。 “这可真是难办了。”皇太极目光看向远方,满脸的忧愁,他真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苦寒之地,人少粮少,我怎么抗衡明皇啊!” “人少?粮少?” 不停念叨着,皇太极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徒然一亮,“此地距离辽东甚远,怕不是又千里之遥,而明皇大军众多,消耗肯定不少,或许可以……..” 想着想着,他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而此时,正在中军当中的朱由校丝毫不知道,皇太极正在算计着他。十几万大军,聚集在一起行军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此多的人怎么协调,单说道路都没这么宽。此去虽然都是平原,但是丘陵也不少,地方也没有蒙古草原那么广阔,而且很多地方有着树林、滩地什么的,无法通过大军。 因此,他还是以前锋,中军,殿后,以及粮草输送几个部分,其中,至关重要的粮草输送,朱由校想了想,最终还是交给最为老成持重的李捕鱼,他带来的五千火枪手都归他调用,另外朱由校还抽调了五千骑兵,一万分发了刀剑的异族辅兵给他。 总共是两万的粮草输送部队。 行军的路途是十分无聊的,不过东北朱由校是第一次来,而此时又是草长莺飞的六月天,正是风景最美丽的时刻,故而朱由校一路上也没闲着,在大军开辟的安全区域中,四处的游看着。 东北他前世就没来过,而同样是第一次去的蒙古草原上除了草就是牛羊,初看新鲜,但过不了多久就会乏味,不像东北,植被丰富,各种山丘湖泊都有,风景四地都不同,走走停停的看着也很有趣。 唯一可惜的是,他身边陪同的是一群大老爷们,而不是软萌的妹纸。 这一日,路过一个湖泊,朱由校看见湖就想到了鱼,他是最喜欢吃鱼的,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军粮就是野味,虽然也很好吃,但太粗了,此刻想到了鱼,顿时十分怀念那种鲜嫩的感觉,尤其是这种野生的湖泊中,鱼更好吃。 “走,去捕两尾鱼,今晚打打牙祭。”朱由校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些人脱离的大队,随后,是更多的人跟着离开,随行护卫。 “陛下太随性了。”作为中军将领一起跟着的李陶无奈之下,也一起跟来了。 很快,几个一起而来的,擅长捕鱼的异族猎人就下水去抓鱼,而朱由校则在四周看着,这是一弯很普通的湖泊,面积很大,看起来波光粼粼的,湖边有很多的脚印,三个、四个的脚趾印,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很多野兽饮水的敌方。 忽然,朱由校目光一转,眼神一凝,看到了些不对劲的脚印,“李陶,你看看那边。” 顺着皇帝的手指,李陶望了过去,他只看到了一排排的脚印,“那里没什么啊,只有些脚印。” 等等,脚印。 说到这,李陶自己也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这是野外的湖泊啊,又不是在城市附近,怎么可能会有人的脚印呢,就算是附近有一些部落聚集,那么没道理前锋部队的士兵不派人过来禀告。 而且按照规矩,沿途发现的聚集部落在大军通过时,都会有士兵在旁边警戒的,地址也会做好标记,方便殿后的部队巡查。 而很显然,此地一个也没有,那么要么是这些人临时过来的,要么他们心怀不轨,一直藏在这里。 “陛下还请回避,让末将前去探查一二。”李陶谨慎的说道。 “也好。”朱由校也很从善如流的同意了。很快,李陶带着一些士兵,手端着火枪,谨慎小心的朝着湖边的树林中踱步而去。 “老大,该怎么办啊,他们就要过来了。”树立中,一处茂密的丛林后面,蹲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身体异常的壮实,裸露在破烂布匹外的胳膊肌肉坟起,看着直接让人联想到大理石花岗岩的雕塑。 “再等等,等他们过来干掉这几个人就逃跑。”大哥同样以女真语回答道。 “逃跑?干吗要逃跑,大哥你看他们身上的穿着,那衣服,真的很漂亮啊,比我们前几天抢的那伙人可漂亮多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一伙的啊?”同伴傻兮兮的问道,在他眼中,明人和建州女真都是一个样子,那就是漂亮。 “你傻了吧,这些怎么是那些建州女真呢,他们是大明人。”这大哥看起来似乎对这些很了解,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两伙人的区别。 “大明人?大明是什么地方?”同伴瞪大着眼睛问道,而听到他们的谈话,后面乃至远处跟着一起躲藏的草丛晃动起来,他们显然也对这个大明十分好奇。 最近这些深山老林里多出了好多押运货物的商队,他们都是寻找这样闭塞的部落交易的,而从这些人的口中,他们都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大明。 故而这些已经破家的战士对这个地方十分的好奇。 “大明……..”首领眼神陷入了回忆,“大明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国家,非常那个非常大的国家,很漂亮,很富有,很……..” 熬! 只是,忽然一阵怒吼声打断了首领的回忆,他猛地清醒过来,抬头望去,却惊恐的发现,在那位派人来林子中搜索的,貌似首领的人身后,忽然冒出了一头巨大的棕熊,棕熊性情凶猛,从林子里猛地扑了出来,朝着那名盔甲鲜亮的人狂奔而去。 “陛下小心!”李陶扭头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大部分的兵力都分散在四周,那边的林子中虽然也有,但上千公斤的棕熊普通来,可没几人拦得住,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又投鼠忌器,不敢开枪了,没办法,棕熊离皇帝实在是太近了,而天启二式步枪又不以射程为长,他们生怕误伤到了皇帝,那自己就万死难辞了。 相比较于其他人的惊恐,朱由校却兴奋的哈哈大笑,从扑面而来的恶臭腥风当中,他只感觉到了一种危机逼近的战栗感,那种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的感觉,让他无比的陶醉。 这是武者面对对手时的感觉,尽管这个对手只是一只棕熊。 “来得好!”哈哈笑着,朱由校也脚下猛地发力,头盔一低,肩膀一耸,朝着棕熊猛然撞了过去。 砰! 这一撞,结结实实撞在了棕熊刚好合拢起来的两只蒲扇大手上,巨大的力道,让两人?同时晃动一二,双双后退了一步。 吼! 朱由校兴奋的又是一声大吼,朝着棕熊扑了过去,开始了硬碰硬的拳头交锋。 砰砰砰! 一连串的巨大声响,显示出激烈的刺激感,而随着棕熊怒吼连连的叫声,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场交锋它落入了下风。 “这尼玛还是人么?”首领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因为他本身战力强悍,在丛林中来去自如,才更加清楚这头棕熊的战斗力,两个他捆在一快或许勉强能和这头棕熊纠缠一二。 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彻底压制住了棕熊。 “大哥,该走了。”在首领沉浸在这场交锋中时,他的同伴扯了扯他破烂的衣服,拉着恋恋不舍的他退去了。 而李陶等人满心都在朱由校的安危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丛林中的那群人。 只是,这一幕,却深深印在了首领的心中,永远也不会褪去,“强者,我蛤刺模还会再来找你的。” 第四三七章 再劝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后,伴随着是清脆的骨裂声,这头凶猛的棕熊最终在一番搏斗后,被朱由校一拳击中头部,彻底毙命。 “嗷!” 击毙棕熊后,朱由校仰天长啸,身上依然残留着剧烈运动的余韵,而这些带给他的不是疲惫,反而是真真的舒爽,那种浑身全力以赴,彻底拉张开的活跃,让他的功力更是精进了一步,体内阻碍的关卡全部消失,达到了内练的巅峰圆满程度。 “陛下威武!” 旁边,一群人崇拜的看着朱由校,生裂虎豹,搏杀棕熊,这都是在话本演义中出现的桥段,他们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亲眼目睹,而且这个人竟然就是他们的皇帝陛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很快,一群依然震惊无比的士兵簇拥着朱由校回到了大部队当中,而后这件事便被迅速的传开,每个跟过去的士兵都是绘声绘色的形容当时的场景,那唾沫横飞的样子,仿佛棕熊是被自己搏杀的。 等到所有这个故事在大军中全部被传开后,所有士兵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陛下竟然如此勇猛,这种战绩,那可是比号称军中第一猛将的李屠还要彪悍的多。 无数以作战勇猛著称的重步兵将领,都纷纷叹服,毛文龙、吴三桂、满桂、李鸿基等后世有名之人,也是惊讶万分,老朱家竟然出了个这么猛的皇帝,他们心中除了惊讶之外,跟多的是崇拜和尊崇。 毕竟崇拜强者是人类的天性,尤其是当这个强者还是自己最高领导人时,这种敬拜的情绪更加的浓厚,跟随一个勇猛的皇帝和跟随一个普通的皇帝,完全是两个概念。 “陛下勇猛不减当年啊!”晚上,押运着后勤物资赶来的李捕鱼围着火堆,使劲撕扯这一个考熊掌,一遍聊起了当年只有两百羽林时的事情。 “是啊,像当初陛下才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能力毙三名刺客,如今比之当初,更进一筹啊。”李屠也唏嘘道,那时他们才进皇宫多久啊,其实说来也不过才六七年前,此时回忆起来,仿佛跟过了几十年一样。 “哈哈,像当初,当时得知我们是在皇宫的时候,我真的是吓傻了,那可是皇宫啊,怎么会有人在皇宫中练兵呢。”李陶也是哈哈笑着,满脸的会议,那时候的生活真的是充实和单纯,每天就是训练和学习,也正是那时候的学习,才让他逐渐成长起来。 朱由校对他们这最初的两百人的培养可真是不遗余力,而如今,这两百人,除了中途牺牲的,其他人无不都是校级军官,可谓是军中的顶梁柱,是他最忠诚的部下。 “那倒是啊,当初你们这群小子真的是非常的笨,队列怎么教怎么不会,非要拿鞭子抽你们才学的会。”朱由校也跟着畅谈着当年的趣事。 今天下午的搏斗,真的是让他彻底活动开来,感觉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非常的舒服。而更让他高兴的是,自己终于突破了到最后一步,内练圆满,体内浑身上下的肌肉彻底链接在一块,随时随地可以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集中起来运用。 “接下来,就是虚无缥缈的神练之境了。”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军便埋锅造饭,而后出发了。有了皇帝故事的激励,士兵们的士气都高昂了些,这从他们的行军路上的军歌就能听出来。 随着大军笔直朝着齐齐哈尔行进,两方的前出的哨探开始了碰撞,而这恰恰是李鸿基最喜欢的事情。因为上次的功劳,加上本身才能突出,他一下子晋升到了上尉军衔,这次负责整个大军前部的战场遮蔽。 李鸿基战场经验丰富,有一直从事前锋探马,多次战争历练下来,当真是出类拔萃,彻底将他本身的军事天赋给激发出来,在加上军校系统的培训,女真新晋组建的骑兵部队岂是他的对手。 几乎是被压着打,女真这边的哨探根本连明皇大军的大概位置都没有摸清,就被驱逐出去,跟不要说绕道身后,去打探他们的粮草辎重运送路线了。 这样的结果,让皇太极气得几乎吐血。 “这就是你们得来的结果?什么都没有?连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怎么打这场仗?”皇太极连连怒吼着。 面对大汗的训斥,以阿济格为首的一干年轻将领羞愧的低下头去,当初是他们嗷嗷叫的要和明军来场硬碰硬的战场,结果现在却连对方外围的战场遮蔽都突破不了,大军突击对方四散而开,小规模的队伍又不是对手。 当初他们对皇太极袭扰截杀对方后勤辎重部队的计划还有点不屑,但现在看来,就算想要实施,也是有相当的难度。 “查,所有人统统都出去查,发动所有臣服的当地部族,彻底查清明军后勤路线。”在皇太极的咆哮声中,年轻将领们狼狈的跑了出去。 “世事艰难啊!”等到所有人都出去后,皇太极浑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中,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次探马的交锋,让他彻底放弃了正面对抗明军的想法,只能先阶段对方粮道,然后凭借当地物资匮乏的地理优势,拖垮明军,而后在分而破之。 只是,计划虽好,但是实行起来确实相当的艰难,明军距离齐齐哈尔已经很近了,还得有人诱导迟滞他们的行军。 不过,身心非常的疲惫,皇太极还是打点气精神,安排各项事务,到了这个时节,撤退逃跑已经晚了,还不如好好抵抗一番,或许还有生机。 “父汗,我会尽力的!实在不行,也只能…….”一声低语之后,剩下的只是寂静。 只是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大汗。”范文程走了进来。 “范先生,你来了,找本汗有何事?”范文程的出现,让皇太极从难得出现的缅怀情绪中恢复过来,和颜悦色的问道。说真的,他对这些汉人大才真的没话说,无论是重视的态度,尊重的做法乃至生活上的待遇,都是范文程仅见的,若不是如今大明如日中天,那边有保证既往不咎,他还真不想充当间谍呢。 “连续几日探马的战报大汗相比也知道了,大汗还和那些毛头小子一样,觉得能够打败大明么?”范文程微信的问道,但是出口的话语却十分的尖锐,登时令皇太极脸色一变。 “先生是何意思?”皇太极问道。自从徐本高来了后,范文程就很少说话出主意了,而今天还是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 “大汗,大明势大,来势汹汹,十万铁骑,岂是女真此时所能抵挡的,大汗那些蛮族士兵,蒙古骑兵,只是个好看的花架子罢了,对方当地土著或许无往不利,但是面对大明,却…….”后面的话范文程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先生所言甚是。”皇太极尽管脸色难看,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范文程说的很有道理。 两三年的功夫,明军已经变得太大了,其变化的程度,简直让他感觉不可思议,而最后,他也只能默默哀叹,大明太大了,只要皇帝稍微用心,随时随地可以强盛起来。 “大汗不妨再考虑考虑在下所说的西迁之事。”范文程展颜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过,皇太极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就算本汗愿意,现在时间也晚了,剩下的时间,最多不过是将直面大明的部族集结起来,其他地方的根本顾不上。” “不,有时间的。”范文程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大汗没发现么,明军为何来的如此缓慢!” “缓慢?!”皇太极念叨着这个词,忽然也注意起了,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大明军队来的的确是太慢了,而且为何是如今这种泰山压顶式的缓慢逼近,而不是发动闪电战,几万精骑顷刻突袭,以有意打无意,灭亡女真。皇太极相信,在那种程度的进攻下,女真根本扛不住,很快就会星散而去,成为历史。 “先生,这是为何?”皇太极追问道,这的确很奇怪。 “在下也不知道。”范文程的话让他有些失望,不过下一句又让他的心提起来,“不过,在下以为,明皇这是在逼大汗离开这里。” “逼我?”皇太极反问一声。 “是的,尽管在下也不知是何原因,但毫无疑问,营造着这种程度气氛的明皇,的确是在逼迫大汗,率领大军离开这里,另觅他处栖息。” “如此说来,女真还有时间了?”皇太极低声问道。 “对,还有足够的时间,大汗不如做两手准备,先集中部众,一旦阿济格等阻拦截杀不成,便率众西迁而去。从此地翻过大兴安岭,便是呼伦贝尔草原,一路往西,便是漠北蒙古部族。不论是联合还是征服对方,大汗都将获得一块宝地休养,介时在伺机联络漠西的蒙古部族,或许还有再返中原的时候。” 范文程一番侃侃而谈,再次说的皇太极心动不已,他仔细想想,还真的是这么回事,预期缩在这里,被明皇惦记着,还不如跑远一点,也许明皇就是看中了这里的黑土地吧,大明不就喜欢耕地么! “先生先下去吧,容本汗思量思量。”挥手让范文程下去后,皇太极便默默的思考起来。 【作者题外话】:先发一张,匆匆写完,剩下一章还不知道能写多少恩。 第四三八章 发现 大军一路向北,开辟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沿途的杂草滩涂树林等,一一被砍伐一空,清出了一大片的空地,随后便是简易的水泥马路修建,沿途的哨站警戒所也星罗棋布,保证后路的安全。 朱由校骑在马上,一路看着东北的原始风貌,不过,随着逐渐逼近齐齐哈尔,一些东西开始变化,原始地貌开始逐渐减少,人文气息逐渐增加,很多适宜居住的地方都耸立着空无一人的营寨和房屋,甚至有的地方还开辟了一小快一小块的菜地。 这是跟着套过来的汉人工匠们开辟的菜园子,农耕民族种植的习性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不论走到任何地方,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当地能够种地。而东北的土地不用说,那真是黑土,尤其是现在所处的这块地盘,真是肥沃的流油。 也正是汉人的发现,才让皇太极兴起来学习耕作技术的念头,如此宝地,不用岂不是要受天谴。当然,这也是他逼得没办法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任谁知道一个随时要灭亡自己的敌人会打过来,都会如此改变的。 “也不知道范文程的劝说有没有用。”骑在马上,朱由校默默的想着。 齐齐哈尔经过女真一年多的居住,以及开辟出来很大的一块区域,打下了安置移民的基础,知道将女真赶走,这里在修缮修缮,就能成为一块良好的聚集地。 而且这里地处东北中心,在后世就是一处经济发达,影响力遍及整个附近区域的副中心城市,自然地理位置优越,可以成为当地统治土著部族的核心区域。 再加上此地翻过大兴安岭就是呼伦贝尔草原,那里是朱由校还没有触及到敌对方,拿下齐齐哈哈儿,以此地为基地,就可以像对方草原扩张了,加上从白城方向的侵蚀,两方齐下,不用朱由校带大军出征,就能将那块土地拿下。 当然,前提是女真顺利迁走,开始西迁,不然最后也只能打一仗了。只是,朱由校却不是很想打这场仗,打仗就要死人,而他的士兵宝贵的很,补充一个要训练好久,因此能用其他计谋搞定的,他都不太想打一场。 “算了,慢慢过去吧,实在不行,拿刀架在皇太极脖子上都要逼着他西迁。”朱由校可是相当厌恶建州女真这一支的,他可不想对方的后代最后会融入到汉族的血脉当中去。 “或许可以从海兰珠下手。”想着这个皇太极最爱是女人,朱由校真得思考起这个方法的实行可行性。 就在朱由校在思考时,后方运送辎重粮草的道路上,一处山丘顶端,几个气喘吁吁的女真人正眺望着不远处的一条水泥马路。 “你确定这里天天都有会大量的马车通过?”鳌拜再一次确认的问道,他好不容易带着人马探出了一条路来,找到了对方运送物资的路线,自然要确认清楚,不然到时候带着大军走错了路,那可就真的完了。 “是的是的,每天都有好多马车从这里过去呢。”他的身前,一个身上挂着弓,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的男子不耐烦的说道。 “对了,地方找到了,我的酬劳呢?”男子追问道。 “喏,这里。”见对方确认,鳌拜也不吝啬,直接解开腰间的钱袋,丢了过去。 “多谢多谢。”男子接过袋子,打开仔细数了数里面的大明银元后,便满脸欣喜的走了,如今这些土著部族也知道了银元的巨大用处,用它可以从汉人手中换取好多东西。 “将军,要不要……..”见男子毫无防备的走了,鳌拜的下属忽然手掌如刀,朝着脖子处比划了下。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看着下面的哨站,鳌拜缓缓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随后,他们一行人便不说话,默默的站在山丘顶端观察者。那位想到的确没有忽悠鳌拜,这里真的是大明军队后勤运输路线,一个下午,这里经常时不时的有大量的马车通过。 通说这里附近要修建一座城池了,故而经常有马车运送各种物资过来。不过,这些都不是鳌拜想看到了,他真的要确定的,是大明这一次运送粮草物资的队伍在哪里。 好在,老天或许看到他辛苦的份上,没有让他多等很久,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大队的辎重队伍开了过来,而且或许是看到天色将晚的程度,也没有在走下去,而是原地安营扎寨,准备在这里过夜。 “这个规模的辎重!”鳌拜仔细的看去,尽管天色不亮了,但以他的经验,仍然能判断出大明运送的军队挡在一万人以上。 “就是这里。”鳌拜兴奋的一挥马鞭,随后对着几个手下说,“你们回去禀报大汗,让他派遣兵马过来,发现了明军的后勤队伍。” “将军…….”几个手下犹豫下,似乎想说什么,然后鳌拜不停,直接吼道,“快去。” “是,将军。” 很快,原地只留下了鳌拜和他的一个副手,监视着这只后勤辎重队伍。 “什么,找到对方的后勤线路了?”齐齐哈尔,听到喘息不定的士兵汇报,皇太极满脸的惊喜,果真是天助我也。 他迅速的回想了下辎重队伍和大明目前行军到的地方,发现两者还有段距离,若是能够吃掉这只运送辎重的队伍,前线的大军就剩下不了多少粮食,而当地本身艰苦,根本搜寻不到粮食。 到时候,就是明军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皇太极心中彻底振奋起来,他压抑不住欣喜的大声吼道,“兵马集合,出征!” 很快,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女真八旗士兵聚集起来,全部翻身上马,疾驰而出。屯兵了科尔沁后,女真如今并不却马,故而所有士兵都有了一匹战马,进行机动行军,等到了目的地在下马步战。 隆隆的大军趁着夜色出发,然后沿着鳌拜开辟的安全通道,绕过了前线不停窜动的明军哨探,朝着后方袭取。 目标,明军辎重! 【作者题外话】:这张只有两千字,熬不住了,睡觉去了。 第四三九章 奇物克敌 第二天,天色一亮,辎重大队就起床了,然后埋锅造饭。之后,便是一片稀里哗啦的吃饭声,其中,尤以那一万名派过来辅助的异族战士为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饿死鬼投胎。 无他,实在是太好吃了,肉他们吃的多了,但是放了那么多盐,放了那么多香料处理过的肉,他们就没吃过。因此每到开饭,他们属于最积极的人,每次都帮着炊事兵打下手,里加快他们做饭的速度。 每次看到他们这样吃饭,李捕鱼都会觉得自己胃口大开。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押运着粮草出发后,李捕鱼忽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心悸,似乎有什么人在暗中窥探,欲行不轨似得。 在这种情况下,他暗地里加强了军中戒备,速度也放慢了些,保持整个队伍的紧密相连,而每到路过一些山丘树林时,他都朝这边多放些人马。 然而,尽管如此,他心中的浓重的危机感依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重了,就如同乌云盖顶一般。 “算了,用用那东西吧,想来陛下也不会怪我的。”犹豫了会,李捕鱼终于还是咬牙,掀开了一两平板大车上面的遮雨布,露出一个巨大篮子样的东西。 很快,在他的命令下,几个明显工匠打扮的人开始组装起来,很快就将这件秘密武器弄成型。 “点火。” 嗤的一声,篮子中央的一个炉子被点燃了,里面浓重的,冒着怪味的黑色液体开始熊熊燃烧着,很快,篮子上方的巨大口袋开始膨胀起来,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带着篮子起飞,而后,随着篮子,一个工匠和一个士兵一起飞了起来。 若是现代人在这里一看,定然大声惊呼,热气球! 没错,这就是李捕鱼这次带来的热气球,是天宫研究院特意为这次东北地形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配合上望远镜,其侦查范围,将极度扩大,十分适合这里密林遍布的地形。 当然,这个创意自然是来自朱由校,明人虽然聪明,但孔明灯漂浮千年,也没人想到将它放大,若是没有朱由校干涉,热气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呢。 至于里面燃烧的黑色液体,则是中国很早就在使用的猛火油,翻译过来,就是石油。这还是占城随着进贡过来的一些小礼物,才让朱由校想到了石油,想到了热气球。 当然,有了他的指点,天宫研究院的人就开始了石油的分馏提炼,而最先出来的,则是煤油,这也是马灯以及热气球燃料的由来。 随着热气球的身高,绳索逐渐绷紧、拉直,随后,巨大的浮力甚至还将装满了重物的车辆给拉的晃了晃后,才停止下来。 此刻的热气球也只是简单的热气球,只能加热起飞,而不能控制方向,自然要绑上绳索,不让其乱飞,而之所以绑在车子上,则是加强其机动性,能够随军行动,不能动的热气球可没有多大的军用价值。 站在上面,瞭望手的视野自然一下就开阔了,举着望远镜四处观看的他,一下子就将周围场景纳入眼下。 而这一观察,却吓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几下,之间在望远镜两个圆乎乎的视野当中,辎重大队前进的道路前后两个方向,都有着大量的马队慢慢的从两边的密林中出来,集结起来,随时准备发起冲锋。 东北虽然是平原地带,但是迷离你非常多,就算开辟道路先锋军也没能将所有树林都清理干净,依然残留了很多,而这些密林,就彻底阻挡了军中探马的视线,很多地方都观察不到,除非到了近前。 不等瞭望手回过神来,前后两个大队人马似乎完成了集结,整体缓缓开始动了起来,他们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慢慢的接近,等到距离合适了,在发动冲锋,突然袭击。 “那是什么?”慢跑中的皇太极,忽然看到了前方应当是大明军队的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球体,相当的疑惑。 热气球体积巨大,贯通天地,就算是距离更远,隔着密林阻碍的女真也看到了。见到这种奇怪的东西,皇太极只觉得心中一阵不安,“这东西到底是干嘛的。”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而且这种恐惧也有着前车之鉴。当初的宁远之战,明军就是靠着大量的火枪和火炮,打的女真八旗灰头土脸,最后乃至全军覆没。 因此,当看到这个东西时,皇太极非常的不安,只想着快点策马过去,先冲破敌人的阵型再说。奈何,他为了不被大明的斥候探马发现,此地离得有些远,若是高速过去,等到了低头,马匹肯定没有余力发动冲锋了。 故而,尽管心中焦灼万分,他也只能慢慢的策马过去,保持马力,用于关键的冲锋上面,他只能暗暗在心中祈祷,“父汗在天之灵保佑女真,让这次突袭成功。” 噗通。 热气球上,将一切都收到眼底的瞭望手终于清醒过来,他一个恶狗扑食,扑到事先准备好的纸笔旁边,匆匆写着,“前后都有敌军,正在发动冲锋。” 他猛烈的动作,让整个吊篮晃了几晃,引来的工匠的怒骂,“这么大的动作干什么,万一篮子翻了怎么办。” 只是,奋笔疾书的瞭望手根本没有顾及这些,他的眼中,只有此刻紧急的军情,肉是不是现在离地太高,他估计都自己跳下去禀报了。 写完,瞭望手就掀起篮子底部一个开口,那里挂着一个铁罐子,将纸张往罐子里一方,他就将罐子扔了下去,而后,罐子便顺着拴住热气球的绳索滑了下去。这是热气球上的观察员传递信息的方法,像这样的罐子还有四个,每一个都拴在了绳索上,按照顺序排列,刚才丢下去的就是一号罐子。 在热气球下方紧张等候的李捕鱼看到罐子下来,立刻捡起来,取出里面的纸张,只是一看,他脸色当即就大变,而后便扯着嗓子喊道,“结阵,御敌。” 很快,他的命令就通过旗语传递到了整个队伍当中,尽管士兵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依然条件反射的开行行动。反倒是那些异族的战士,不明所以,纷纷奇怪的看着骚乱起来的大明军队。 很快,在士兵们的努力下,整个成一字长蛇的大车被围成了三圈,结成了一个圆阵,而那些不知所措的异族战士被安排到了车后防守,而五千火枪手却也是呈圆形的战列线,枪口朝外指着。 没等多久,防守的士兵们便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振动,随后,他们便都看到了一列黑线朝着这边汹涌而来。 看到这里,李捕鱼一阵庆幸,还好自己当机立断,立即将本来准备给皇帝使用的秘密武器时用上了,不然如此突然袭击之下,自己搞不好真的要吃个大亏,或许他可以带着火枪手们结阵御敌,缓缓撤退,但是辎重肯定是丢了。 要知道,马上就要发生接触战斗了,他这次运送的物资当中,大部分都是军事物资,像是刚刚提炼出来的煤油,大量的火药和炮弹,药草、纱布等物资。 敌人出现,让所有士兵都严阵以待起来,尽管没有火炮,前面御敌的也不是自家军队中靠谱的重装步兵,但是上到李捕鱼,下到普通的士兵,却不认为自己会输。整整围了三层的大车,对方能不能突进来还是两说呢。 只要不被人近身,那么背靠着大量战斗物资的火枪手,将会爆发出极大的战斗力。 相较于李捕鱼的庆幸,此刻正带着人马冲锋而来的皇太极真的有种哔了狗的感觉。一切都是偷袭的行动,为何到了近前,却发现敌人早就结阵而战,大量的辎重大车围绕着堆放在这里,厚实的让人蓝瘦香菇。 骑兵一旦发动起来,轻易不能停下,尤其是速度上来之后,故而皇太极看清了眼前的局面,已不能立刻刹车。 随着距离的接近,皇太极看的更加清楚了,前面都是那种宽大的,里面装着粮食物资的大型四轮马车,相当的沉重,而且首尾相连,前后相应,弄得密不透风,别说围了三层了,就算是一层,他的骑兵也冲不进去。 “该死的,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是因为天空中那个奇怪的球么!”皇太极咒骂道,心中一阵沮丧,已经结阵的明军有多恐怖,他早就在宁远之战体会过了。而眼前的车阵,比之结阵的明军还用恐怖,以血肉之躯撞这些死物,根本撼动不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连连动作,发出命令,引领者整个骑兵马匹一兜,整个骑兵大军就像遇到礁石的水流一般,分列开来,朝着两边绕去。 “开火!” 李捕鱼久经战阵,对火器的理解,整个野战军中,除了朱由校,他称第二,每人敢称第一,故而他很敏锐的抓住了女真骑兵分开的这个契机,立刻大声下来。 砰砰砰! 随着他命令,炒豆般的枪声立刻响起,随后便是大量的女真骑士从马匹上栽倒下来,看到这一幕,皇太极龇目欲裂,大声喊着,“脱离,立刻脱离车阵。” 【作者题外话】:这是第一张,剩下一章正在写,尽量三千字。 第四四零章 攻防应对 尽管皇太极反应迅速,应对及时,但是命令的传递是需要时间的,而且高速奔跑的马匹想要转向非常的不容易,尤其是大队人马,马上的骑士只能尽量偏转马头,降低速度,艰难的转向,脱离车阵的攻击范围。 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加快速度,绕着圆阵,直接从两旁冲过去,不过这样暴露在火枪手面前的时间更多,和现在这种方法比起来,真的说不上哪个更好。 就这样,皇太极在和敌人刚一照面,就丢下了数百具的尸体,狼狈而退,而看到了他凄惨的样子,从后方袭来的大队骑兵没有傻乎乎的冲上去,而是及早的悬崖勒马,兜了个大圈子,绕过车阵,跑过来汇合。 “大汗。”见到皇太极后,乌克山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不碍事,无须担心。”皇太极摆摆手,表示没事。乌克山是海兰珠的兄长,贝勒桑塞之子。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有着内应的皇太极,几乎是以非常小的代价,屯兵了和自己体量差不多的科尔沁部。 而乌克山也正是凭借着关系和功劳,在新组建的八旗当中,独领一旗,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见皇太极无事,乌克山也放下心来,转而一起观察这远传如同乌龟般的大明车阵,扯着嘴角道,“这如乌龟般的阵型,真的是不好办啊。” 皇太极闻言,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何止是不好办啊,根本就是无从下口啊,这是一只带着刺的乌龟,而且这些刺还能发射,别说咬了,还没靠近就会被伤到。 还好对方没有大炮! 这是皇太极唯一庆幸的地方,不然这次他只能无功而返了,不像现在,还能在这里讨论克敌的方法。 “鳌拜,你先带着那些野蛮人冲一波试试,看看对方的火力,注意了,自己别受伤了。”皇太极下令道,不论如何,好不容易抓住了大明的弱点,而对方又没大炮,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离开,他实在是不甘心,也办不到。 “是,大汗。”鳌拜领命,带着大量肌肉鼓鼓,看起来彪悍异常的野女真战士,成分散队形,快速的奔跑过去。 鳌拜后来号称满清第一勇士,此时虽然年轻,也展露出了不凡,整个八旗当中,光论肉搏战斗,无人是他对手,故而他被皇太极派遣俩统领这些桀骜不驯的野女真战士。 鳌拜机智的很,他虽然没见过大明的新式火器,但听过不少,而且大汗都如此郑重,他心下再怎么疑惑,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因而他慎重的跟在一个战士后面,亦步亦趋的前进着。 “开火,自由射击。” 尽管前来攻击的战士散的很开,但是李捕鱼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了,面对这一面的上千名火枪手立刻扣动扳机,点燃燧石,将铅弹反射了出去。 密集的、炒豆般的枪击声,直接让皇太极眼皮子一跳,对方如此果决,而且毫不在意浪费,为了杀灭这数百人的战士,竟然连续不断的开枪齐射,直到最后一人倒下。这种毫不在乎的做法,只能证明对方有着充足的储备,不惧消耗战。 “大汗,末将失败了。”不一会,鳌拜灰头土脸到了回来了,脸上全是一片惊悸和劫后余生的神色。 他也是运气好,前面的尸体直接被数枚铅弹打死,然后倒在了他的身上,为他阻挡了后续的攻击,而他自己也机智,见势不对,立刻躺倒在地,等到火枪声音停了,他借着一点硝烟,悄悄的往回爬着,等到大概出来对面的射击范围,才起身跑了回来,捡回了一条命。 “无事,你能活着火来本汗就很高兴了。”皇太极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鳌拜,也是一脸后怕,自己太草率了,让本族年轻干将去试探,差点损失一员大将。 “大汗,末将有点想法。”鳌拜平复了下情绪后,立刻说道。这次虽然他差点丧命,但是搏命般的近距离接触,让他对这密集的火枪阵列有了点想法。 “说吧。”皇太极有些期待的问道,对方是唯一或者回来的人,想必接触后,有些想法。 “大汗,明军这火器虽然厉害,但似乎只能平射,我们只要派人爬过去就能接近车阵,而这些马车有着巨大的车轮,车底的空隙很大,只要我们爬进去,就能从内部突破。”鳌拜侃侃而谈,不得不说他思维很敏锐,只是一次接触,就能看到这么多的弱点。 “值得一试。”听了鳌拜的想法,皇太极观察了一阵后,也觉得颇有可行性,立刻安排人下去执行。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安排族中年轻干将去试探,而是安排了收拢过来的野女真去,这些野人虽然野蛮血腥,但是臣服后还是非常忠诚的战士,执行命令也很迅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很快,又是数百人慢慢走了过去,来到第一个倒下的士兵处,趴了下去,往前爬去。这次很顺利,面对这种战术,对面的明军似乎束手无策,一抢不发,让这些战士顺利的爬了进去。 看到这,皇太极和鳌拜得意一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这时,车阵里面却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里面间或夹杂着刀剑砍杀的声音,这些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弱了下去。 要知道,这些进去的战士战斗力可是非常彪悍,而且人数有五百,如此短的时间就被杀死,而且还没有用到火枪,由此可以推断出,车阵里面有着一只人数不少的近战士兵。 突如其来的惨叫,让皇太极张开的嘴僵硬住,最后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惨叫声不仅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也让他四面强攻,拼着消耗也要打进去的想法胎死腹中。 若是大明只有火枪手,那么他拼着大量的死亡,也要送人翻过大车,杀入腹地,只要能进去,这些火枪手只是待宰羔羊。他这次带来的八旗有六万人,就算是不善骑术的野女真也有马匹代步,冲锋起来,这短短的距离几息就过去了,很快就能进去。 但是,有了多余的近战防御兵种就不一样了,对方可以再车顶防守,可以再车的后面防守,甚至能前出车阵外面防守,多了这些人,就多了很多的变数,而他强攻的方法就不行了,死人还是其次,真正的问题是死了人还不一定能打进去。 看着沉默一片,不见人影的车阵,皇太极郁闷异常,这次突袭怎么这么的不顺利呢,不仅被提前发现了动静,让对方顺利的结阵,还人数那么多,兵种那么全,防守起来严丝合缝,一点空子都没有。 “真是让人恼火!”想来想去,就是没有丝毫办法的皇太极怒声咒骂着。 “等等,火…….”忽然,自己刚才话语最后一个字给了他一点灵光,让他苦苦思索起来。 “没错,就是火,对面大车全是木头制造的,而里面装着的不是粮食就是火药,一遇到大火,肯定…….”想到这,皇太极阴险的笑了起来。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毁灭明军后勤的,至于自己能不能抢到东西,那还是其次。 “所有人,都制作火把,点燃丢过去。”皇太极立刻下了,很快,士兵们便下去纷纷制作火把。 东北此时密林众多,松树什么的也是随处可见,割下松脂涂抹到木头顶部时,很快一只简易的火把便制作出来,点燃之后,大队骑兵便纷纷散开,朝着车阵冲锋而去。 砰砰砰! 见到敌人冲锋,里面的火枪手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只是分散开来的阵型,让这次齐射并无多大作用,只是打死了几十个八旗士兵,剩下的很快就跑了过来,手一挥就丢了火把过来。 看着燃烧着火焰的木棒,李捕鱼一阵暗骂,“真他妈的卑鄙,竟然用火攻!” “自由射击!” 齐射无用,他很快就让火枪手们自己寻找明白攻击,虽然准头不足,但是三四吧火枪覆盖下,还是能打死一个的,而纵然是滑膛枪,但是某些天赋异禀的混蛋总是能玩出花来,他们就算是滑膛枪,也能打出步枪的效果来。 如此应对下,总算是遏制住了这次的零散冲锋,再加上本身火把质量问题,冲锋时熄灭的,抛掷时熄灭的,火焰太小的,总之这次并没有造成多大危害,几个制作精良的火把就算被抛到了车顶,到哪还没点燃马车,自己被被人浇灭了。 “有门!”尽管这次失败了,但是对方慌忙的应对,已经在车顶燃烧的火把,无不让皇太极看到了希望,这次的行为有效果。 “所有人轮流出击。”既然人少,那么就多加些人,你的火枪总有限度,不可能每个人都杀死,只要火把持续不断地丢过去,总能烧起来,烧开一条通道,到时候,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很快,女真八旗六万人齐齐上马,不论是能不能骑马冲锋的也女真战士还是科尔沁的精锐,通通骑在马上,带着一根火把,轮流发动冲锋。 还别说,这样持续不断的分散冲锋,还真让里面的李捕鱼没有办法,尽管他不停的射杀,不停的让异族战士爬到车顶去熄灭火把。 但是女很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很多士兵上去了没多久,就被射了下来。所谓久守必失,在六万人全方位轮流袭扰下,终于有一处马车被点燃了。 【作者题外话】:幸不辱命,写完了三千。 第四四一章 苦战 轰! 聚类的爆炸声响起,一片乌黑的小型蘑菇云从着火的马车上爆炸,连带着周围的几辆马车一起殉爆,爆炸的冲击波横扫了周围所有的生物,不论是女真八旗士兵,还是大明这边的火枪手,异族辅兵,都被席卷。 “他妈的,竟然是运输火药的马车。”李捕鱼红着眼睛咒骂着,女真也是运气好,点燃的马车刚好是装载火枪发射药的马车,这下,几辆马车一报废,空出了一个大概二十米宽的缺口。 皇太极身在后方,平静的看着混乱的战局,尽管每一刻都有士兵倒下,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任由车阵后的大明士兵收割着八旗士兵的生命,只为了打开那么一个缺口。 忽然,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过去,竟然是火焰引燃了马车中的火药,发生了爆炸。 “不够,还不够,继续投掷火把。”皇太极一看那口子,眉头一皱,二十米虽然宽,但根本放不下几匹马,冲进去也不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报,大汗,火把供应不上!”正当皇太极想要扩大战果时,负责火把制作的将领诚惶诚恐的过来报告。 “加派人手!”皇太极怒吼一声吼,徒然想起,所有人都被他派到战场上投掷火把了,现在疯狂消耗的这些,还是整个大军花了一个时辰制作的。 现在,所有的机动部队,只剩下自己麾下五千老女真八旗的士兵了,这是女真最精锐的部队,是皇太极的根本,轻易不能动。 “算了。”想了想,皇太极还是让所有的兵马回来,反正也打开了一个缺口,既然火把供应不上,那就从这里突破进去。 很快,在最后一波投掷火把的骑兵后,女真八旗收编蒙古人组建的骑兵整装待发,成锋矢阵型,瞄准了爆炸弄出来的缺口。 而为了吸引火力,给骑兵创造机会,皇太极麾下收编的那些不会骑马攻击的野女真此刻也挥舞着武器,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发动了进攻。 由于缺口不大,皇太极没有染所有部队都上去,只是派了一万骑兵,而野女真步兵则全都派了上去,车阵的线太长,必须所有地方都有压迫力,给骑兵创造机会。 轰隆隆! 马蹄声声如雷,沉闷的响声,带着说不出的焦躁,朝着车阵席卷而来。 “想要进来,没门。”站在车阵中央的瞭望车上,李捕鱼举着望远镜,将女真兵力调遣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很快就做出了最佳应对。 “布口袋阵。”他一声令下,很快一队火枪手应声而动,迅速但朝着缺口围了过来,在这里围了一个圈,就好像在这缺口处搭建了另一个瓮城一般。 “开火!” 最先开火的,是正面的火枪手,他们面对着缺口,刚好将冲锋而来的女真骑兵纳入视野,展开攻击。 砰砰砰! 炒豆般的声音响起,不等前锋部队进来,他们就被消灭在了路途上,随后,则是斜摆着的两侧的士兵,他们也蹲在地上,依次开火。 有序的火力射击,让保持锋矢阵型的女真骑兵像是撞到了铁板上的钉子,前头的尖角都钝了,变得平平的,不过,他们终究人多,靠着这种牺牲,距离在一寸一寸的接近。 这种缓慢的蠕动,让皇太极的嗓子都提到了心口,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心中不停的喊着,“突破进去,突破进去。” 缺口处在激烈交战时,其他地方也十分激烈,将近一半的火力调到那边防备骑兵后,车阵上的压力就减小了很多,有些稀疏的火力,并不能将所有呈散兵线狂奔过来的士兵消灭。 运气好,最终撑到最后的八旗士兵,狞笑着爬到了马车上,准备跨过去,跳到车阵里面,只是还没等他们实施,就被三层车阵中央游走的辅兵拿着长矛给捅了个对穿,或者被大刀砍断了脚。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功劳的,至少交战的兵线被推进到了马车附近,开始了惨烈的肉搏战。不过女真这边的八旗士兵确实越大越胆颤,路上要担惊受怕的,生怕被打死,而到了马车旁边也是这样,搞不好哪里就来个冷枪,让你一命归西。 然而,野女真就是野女真,他们脑子中没有太多的想法,让打仗就往死里打,根本不顾及其他的,甚至有的人还聪明,在马车前聚集起来,一起朝着里面突破。 两边的战事全都焦灼起来,大明士兵拼命的射击搏杀着,而八旗士兵则拼命的往里面冲,两方谁都不让。 靠着血肉的堆积,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在一层层的推进,三层车阵防线已经失守第一层了,火枪兵也不在齐射了,而是单独射击,协助肉搏的辅兵一起防守。骑兵也已经接近缺口了,正在往里面冲。 只是,倒毙下去是尸体,如同铄石般,逐渐铺垫起来,构筑成了一道防线似得东西。无奈之下,冲锋的骑兵队伍只好分出一部分人手过来钩尸体,将他们清理开来。而很自然的,这些人也在大明火枪手攻击飞范围之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方的交战焦灼着,呈现白热化状态,女真的防线又推进了一层,而大明士兵也退后了一些,就连骑兵冲锋的地方,也是如此,又有几辆马车被钩倒,缺口被扩大。 长时间剧烈的战斗,甚至让火枪手的枪管发热,不得不停下来,用随身携带的饮水浇上去,给火枪降温。刺啦声白色的烟气在车阵内弥漫着,这种方法是快,但对火枪却是破坏性的,这次战斗之后,这些枪都不能用了。 “再进去点,在进去点!”皇太极看着战况,神色狂热的呢喃道,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出,大明士兵的防守差不多到极限了,只要再次突进去一些,就能彻底冲散他们的队形,杀进去。 “鳌拜,你带着人去支援下骑兵部队。”皇太极挥挥手,继续添加了一部分人进去。 “是,大汗!”鳌拜领命,整顿自己的兵马,很快就出发了,只是,等他刚刚跑到缺口附近时,前方忽然大乱。 几个骑士神色癫狂的呼喊着,“魔鬼,都是魔鬼。” “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里,不要。” “杀啊,杀啊!” 杂乱的呼声和无头苍蝇般乱撞的动作,很快就让持续不断的队伍大乱起来,尤其是他们开了个不好的头,引爆了其他人心中对死的恐惧。军人,不意味着不怕死,当战争很有希望赢的时候,他们能坚持到底,但是单纯的送死,很容易就让人疯狂。 这一万骑兵保持着持续不断的冲锋,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跟上去,从没有替换着,然而整整几乎大半个时辰的攻击,除了将阵线推到了马车边上,能让人射箭进去外,毫无收获,一直都是在送死。 终于,即将下一批排进去的士兵忍不住了,极大战损率,让他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然后便做出了十分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冲着下达命令的军官挥舞武器。 整个冲锋部队彻底乱了,无数士兵调转马头,死也不肯迈进他个吞噬了无数人生命的缺口,后撤的士兵彻底成了溃兵,不管不顾的往回跑着,恰好迎面遇上了鳌拜的队伍。 “让开路,让他们过去。”一看情形不对,鳌拜立刻下达命令,让自己的兵马不要阻碍这些人,任由他们跑散。 随着骑兵的崩溃,步兵也坚持不住了,他们这边虽然没有骑兵战损率高,但是近身搏杀更加的残酷,还有抽冷子发射的火枪,让他们精神绷得紧紧的,此刻溃逃的风气蔓延过来,他们也登时坚持不住,一泻千里,匆忙的从攻陷下来的马车翻过去,往回跑着。 “压上去,所有人都压上去。”崩溃的一幕,几乎让皇太极不可置信,他癫狂的大喊着,试图然所有部队都上去,挽回溃败的局面。 这的确不能接受,眼见着就要冲进去获得胜利了,结果自己的部队承受不住伤亡,溃退了下来,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大汗,大汗,伤亡太大,上不得啊!”乌克山使劲摇晃着,指着八旗士兵们大喊着。 黄他吉顺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几乎所有的士兵将领都目光闪烁,游移不定,他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心中心生恐惧,根本不敢上前冲锋。 “你们……..”皇太极扬起马鞭,环视一周,心中的郁结让他难受的想死,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不妨,一口老血喷涌而出,他整个人晃了晃,从马上栽倒下来。 “大汗!大汗!”无数人影晃动着,无数人呐喊着,这是皇太极最后一个印象,随后他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终于打退了!”李捕鱼看着如同潮水般退下去的女真八旗,放松的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这场仗打的真艰难。” 感慨了下后,他来到交战的后方,对着满地的罐子和火药包说道,“来人,将这些东西给收起来,小心存好,别走水了。” 摆在口袋阵后面的是一个更大的圈子,圈子中都是这种瓶瓶罐罐,这是给马灯用的煤油,还有作为发射药的药包,女真真要挡不住,冲进来,他也有最后克敌的手段,只是损失大了些。 第四四二章 围而不攻 这场伏击战,别看描述起来只是短短的几千字,但是其中耗费的时间却是甚多,从开头的试探攻击,到中间的火把攻势,乃至后面的疯狂冲击,都消耗大量打量的时间,尤其是女真人制作火把,更是耗时良久。 如此长久的战斗下来,便是几乎一整天的时间,等到八旗士兵承受不住伤亡,自行溃退下去后,没过多久,天边擦黑,暗了下来,而后,便进入了黑夜。 尽管战斗了将近一天,士兵们已经疲乏的要死,但李捕鱼还是严格执行着夜间的值班秩序,他们也没有生活,只是草草到了吃了几口干粮后,便进入帐篷开始休息。 当然,李捕鱼不知道的是,女真的首领皇太极因为急怒攻心,晕了过去,为了他的安全,八旗已经撤兵了。 胆战心惊等了一夜后,看到田蒙蒙亮了,李捕鱼才彻底的松了口气,既然没有发生夜战,那么到了白天,他也就不怕了。 而后,他派出去侦查情况的施斌很快就回转过来汇报,周围毫无人烟,只在昨天女真八旗停驻的地方发现了大量马匹离开的痕迹。 听到这,李捕鱼最后的心也放下来了,对方应该是见久攻不下,自行撤退了。回头望了望经过一晚上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士兵,李捕鱼挥了挥手,“今日休整一天,明日在出发。” 他的命令一传开,便是整个军营的欢呼声,昨天的战斗实在是太累,太紧张了,一个晚上根本休息不好,何况还有很多战友死了,要整理尸体呢! 随着战场的清理,李捕鱼终于知道了对方为什么撤退的原因,无他,伤亡是在死太大了,所有的这些尸体,他草草清点之后,大概有一万人左右,这是彻底死亡的,不算伤的人数。 整个女真八旗也不过才六万,算上受伤的,一下子就是百分之二十的伤亡比例,真是惨重。 当然,若是以昨天作为主攻的一万骑兵和三万步兵来算的这个比例还要超过,接近百分之三十的样子,难怪剩下的人要溃退了。那一万骑兵,最终能够回去的,不过才五千之数,甚至可能还要少,毕竟他们是直面火器,和步兵还有着有些肉搏和大车遮挡不同,伤亡要惨重的多。 很快,后勤运输遭遇到了伏击的消息传到了朱由校那里,让他一阵愕然加庆幸,幸好自己将李捕鱼调了过来,负责后勤运输,不然让一群骑兵负责的话,保准这次得失了这些物资。 骑兵或许自身能够保全下来,但以机动力著称的他们并无保护物资的实力。当然,这也不是说朱由校未卜先知,而是根据地形阿狸选择的,在大草原上,自然以骑兵护卫,因为斥候四处,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发现敌人,并阻拦住。 但东北地形却不同,这里虽然是平原,却没有那么开阔的地势,密林众多,让视野没有那么广,骑兵纵横驱驰不起来,自然是以步兵为上。 女真的反常反应,加上此地的地形,才是朱由校掉钱李捕鱼过来的原因,至于这次发生的伏击战,只能说是必然的,前面十万铁器,皇太极是万万打不过的,只能从后勤想办法了。 “全面发动进攻吧!”看过详细的战报后,朱由校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粗看起来,女真只是少了一万人的样子,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除了死去的一万人,还会有大量的伤者,以及士气低落的问题,更不要说万一这场战斗中死了那么几个将领,对女真的损失更大。 因此,此时女真还剩下的五万人马,和之前相比,战力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几万人马,连五千火枪手的火力网都突不破,朱由校还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在朱由校的全面进攻的命令下达后,大军谨慎的行军方式便改变了。身为皇帝和统帅的朱由校坐镇中军,以骁骑军为本部,在后方缓缓而行,派出大量斥候探马,兼顾后勤和退路。 而战力更强大骠骑军,则以五千人一旅为基本行动代为,开始四处出击,在前头扫荡,不停的击溃女真部族的阻挡,将他们逐渐全部的往齐齐哈尔的核心地带驱赶。 甚至,他们还绕道齐齐哈尔的后方,去驱赶杀戮那边的平民,将他们也往中心区域驱赶。在这样的行动下,伴随着大量的杀戮和鲜血,本来在这一区域安定下来,四散居住的建州女真和科尔沁部的蒙古人,再次被聚集到了一起。 如此残酷的逼迫迁徙行动,让大明的名声瞬间变得恐怖,尤其是主导这一事件的大明皇帝朱由校,更是成了魔王的带名字,随着大量亲人的死去,在部族中经久不衰的传播着。 在这个行动当中,这一年来,建州女真和科尔沁部族创造的财富再次流入了朱由校的手中,包括那些八旗贵族头人带出来的财富,科尔沁牧民大量的牛羊马匹,以及在齐齐哈尔地区采集交换得到的物资,通通都被朱由校抢走。 大量的驱赶杀戮,让大明的士兵们都有些不好的感觉,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这么做,不抓捕这些人口飞,反而逼迫他们不停的走着,走的慢的或者不愿意走的,通通杀掉,看起来似乎有些残忍。 只是,严酷的纪律,却让他们将这些憋闷在心中,只是晚上去天帝观道长那里祈祷祭祀的人多了,每晚都是大量的香火被点燃,士兵们对着一个牌位,默默的祷告着。他们已经知道这个牌位代表着皇帝,有了这一个见解和最高领导人沟通的方法,让他们心中好过了许多。 这种情绪的爆发,朱由校也及时发现了,他知道,只是必然的,随着文化的普及,很多逐步建立三观的士兵都会有这样的思考,他及时将骠骑军换了下来,让骁骑军上。相对来说,骁骑军想的要少多了,他们中的主题都是从奴隶出身的,对于草原上民族,有着天人的仇恨,此时能有个报复发泄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疑惑呢。 “看来,要深化军队的思想建设了,不能总是停留在最初的效忠王命,听命行事的阶段,还要加一些对国家对民族的教育和视野的开阔。”朱由校默默的思考着,他的脑海中,闪过博弈论、财富论、地缘政治、民族国家竞争等等书籍内容。 军队是他的基本盘,是他改革天下大鼎力支助,绝对不能乱,同样的,也是他吹去新风的来源,随着越来越多的军人转业到地方,他们所能影响的也就越广,而且大都是老百姓,这是儒家所不能及之处。 我不能改变读书人的思想,但我却可以改变他们周围的环境,当这样的环境变好产生后,儒家自然会自己去变。 上有翰林院勘定书籍,科举考试的逼迫,下有百姓的悄然变好和天帝观的宗教思想侵蚀,他就不相信那帮子老顽固还做的住。 随着大明军队的逼迫,齐齐哈尔城寨周围,完全是一片难民营的模样,大量的青状从个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两个部族混杂在一起,就这么露天席地的蜷局着,每天靠着发放的一点烤肉和粥米为生,看起来异常的凄惨。 皇太极走在这样的行列当中,羞愧异常,他感觉,不论是建州女真还是科尔沁部族,族人们的眼神似乎都在质问着他,当初答应的好生活呢?怎么没有了? 他们确实过了一段好生活,以两家合起来的军力欺负周围的部族,汲取营养,很是快活了一段时间,直到大明的到来。 皇太极漫步走着,心情异常的沉重,他早在昏迷的第二天就起来了,只是面对大明的狼群战术,他的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就算抓到一只骑兵旅的尾巴,逼迫过去,对方战力太强,装备太好,每次不是让对方突围而去,就是等到了援兵,压根没有达到过断其一指的战略目的。而且,对方分散的小队太多,若是女真也跟着散开,完全是找死,很快就会被对方抓住歼灭。 这样两难的境地下,皇太极只能看着对方杀戮自己的部众,将之驱赶过来,如此奇怪的行为,让他不禁疑惑,大明皇帝就进想要干什么?难道真如范文程所说的,想要自己迁徙而走么?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种种问题,让他脑子极度混乱。 隆隆! 忽然,一阵喊杀声从西侧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大量的惨叫。 “是明军打过来了吗?”皇太极忍不住问道。很快,就有人过去查看情况,而后回来禀报。 “大汗,不是明军,而是蛤刺模这条癞皮狗,他又过来偷袭了。” “蛤刺模!”皇太极怒气冲冲的喊道,女真真的是没落了,竟然连这样的野狗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我打不过大明,还打不过你们吗? “点起军马,全力追击!”皇太极冷冷道,而后大量的兵马召集起来,全部出动,而且还都是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就为了抓到蛤刺模,杀之泄愤! 第四四三章 追逐 江边,血腥的屠杀正在持续着,蛤刺模满脸狰狞,挥动手中的大刀,不断的劈砍下砸,看下一个又一个女真青状或者妇孺的脑袋。 整个人群,一片大乱。 这里是皇太极派遣人过来打渔补充粮食的队伍,女真号称渔猎民族,这打渔的技术自然是不用说了,只是,他们的这个习惯却被蛤刺模给利用了,他带着人马,利用木筏,顺流而下,对这只队伍实施了突袭。 “皇太极,皇太极!你施加给我部族的,我都要一一还在你的族人身上!”蛤刺模一边怒吼着,一边砍杀着,仿佛随着这些动作,他胸中的仇恨会消弭一些。 “大哥,大哥,快跑,建州女真的骑兵过来了。”忽然一个人冲过来,拽着蛤刺模就往江边跑去。 被人一拽,蛤刺模就清醒过来,放声大喊,“撤退,全都撤退!” 很快,一群沉浸在复仇快感中的战士清醒过来,立刻往江边跑着,推着自己的木筏冲了出去。当然,也有些人陷入了疯狂当中,只知道杀戮,根本听不进其他了,这些人蛤刺模自然是放弃了。 “呼~”来到水里面,蛤刺模松了口气,他知道,女真对于在江上的他们是没有办法的,终于安全了。 “大哥,快看!”忽然,他的手下大声嚷嚷着,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惊慌。 蛤刺模看过去,却也是忍不住浑身抖了下,只见,后方也有些女真的渔民推了些木筏出来,缀着上来,而岸边,却是大量的骑兵散布着,不停的搜寻,显然是想用木筏逼他们上岸,然后好好收拾。 “该死的,他们疯了,不管大明了,派这么多兵马过来抓我?”蛤刺模神色狰狞的大喊着,这种架势,让他知道,建州女真对自己是有多恨,一旦落到他们手上,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死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必须要逃出去!”蛤刺模恶狠狠的下着决心。还被说,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他们的木筏顺着河流飞速的流下去,进入了一个支流后,进入看到了一片树林。 “快,那边有树林,划过去,划过去!” 其他人也看到了,纷纷用力划着靠过去,进了林子林,骑兵的作用就小了很多,说不定自己这次能逃出去。 “这次出去了一定要安定一段时间。” 一个时辰后! 蛤刺模满脸鲜血的在树林中穿行在着,这些血里面既有别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更有他自己的。在他的身边,手下已经不多了,带到岸上的两三百号人当中,现在也只剩下了四五十人。 只是女真依然没有罢休,他们还在如同疯狗一样追踪着,不杀蛤刺模誓不罢休。 蛤刺模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失血有些多,让他剽悍的像狗熊一样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此时他已经彻底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到了那边,他只知道,凭着自己的本能和经验,不停的逃窜着。 出了一片树林,在钻进一片树林,跨过一条河流,在跨过另一条小河,翻过一个山丘,在翻过另一个山丘。如此不断重复的跑着,他已经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如此长久的奔跑和逃命,饶是剩下的这些人都是些非人般的野蛮躯体,也有些吃不消了,而后面的追兵似乎根本没有少,一直紧追着不停。 剩下的这些都是心智坚毅之人,不然也撑不到现在,此刻尽管疲惫,但还是凭借着毅力跟着他们的新首领蛤刺模逃命。 忽然,一阵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传来,让有些混沉沉的蛤刺模脑子一个激灵,“那边有人!” 很快,他就改变方向跑过去,没跑几步,便窜出了丛林,来到了一块平摊的草地上,而在前方不不远处的小河边,正有大量的骑士休憩着。 看到这些人的装束,蛤刺模的登时大喜,是大明人,有救了。 “救命,救命!”蛤刺模连忙用学来丹劲仅有几句大明官话求救。 他们的突然窜出,着实让警戒的士兵下了一条,明明之前搜寻过的,里面没有伏兵的,怎么突然冒出几十号人来,等到听到对方的怪异腔调的话语后,才恍然,原来是从别的地方逃命过来的,怪不得之前没有搜查到呢。 “警戒!” 执勤的士兵大喊着,很快,大量的骑士拿着马刀端着短铳走过来,钻入了这片丛林当中,随后,大量砰砰砰的炒豆子声音和刀剑砍击声传来,随后,进入的上千个骑士便拎着一些人头走了出来。 这些人头大概有两三百个,断裂的脖颈处还滴着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看起来异常的恐怖。 这场遭遇战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快,主要是这些建州女真士兵追击蛤刺模他们很久了,本身也很疲惫,遇到生力军的大明士兵在,自然轻而易举的被干翻了,跟不要说,他们本来装备战力就比不上大明的野战军士兵。 连续多次的大战胜利堆积起来,早就早就了他们异常高昂的信心,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哪只军队是他们的对手。 “连长,你说陛下要我们收集这些人头干什么?”一名战士奇怪的问着自己连长,他十分不解杀掉敌人后还要割头的举动。 “你傻啊,不割下这些脑袋,怎么证明咱们打了仗,立了功?”连长抖了抖手中的金钱鼠尾,“这可是正宗的女真鞑子首级,搁在以前,可是二十两银子一个,虽然现在野战军中不兴这个了,但也是可以当做立功的证明啊!” “而且,你知道咱陛下打仗最喜欢做什么么?”连长反问道。 “做什么?”战士摸了摸脑袋,突然大悟道,“我知道,是做生意!” “咳咳!”连长被这个答案给呛得的,差点将手中的脑袋都给丢了。 “什么做生意啊,是京观!京观!”连长严肃的纠正道,“你看陛下和这些异族打仗,赢了之后都有垒京观的传统,宁远有,白城有,归化城也有,这次怎么可能例外呢。” “明白了,陛下要这些脑袋是要垒京观!”战士终于明白了。 随后,有了这几百个脑袋的大队骑兵们也不准备在外面游荡了,之前他们就接到了集合呃命令,只是旅长不太情愿,想要在看看还有没有收获没,只是所有女真的聚集地都被驱赶到齐齐哈尔附近了,怎么可能还找的到零散的。 如今碰上几百个傻兔子般的女真,已经让旅长十分满足了,故而整个骑兵旅便打烊收工,回到了朱由校的中军本部处。 距离齐齐哈尔三十里的平摊草地上,是连绵的军帐,在军帐的外围,是大量的斥候游曳着,让女真的探马不能接近,故而皇太极虽然疑惑大明主力军队是否到了附近,但是始终不能确认。 此地距离齐齐哈尔,只有半天的路程,只要想,朱由校随时都能发起进攻,只是,他却停了下来,发起愁来。 无他,刀枪无言,战阵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他虽然想生擒皇太极,但却也无法保证。 此刻建州女真的核心便是皇太极,他是联系科尔沁和女真的纽带,也是最强力的领导人,他一旦死去,建州女真立刻便要分崩离析,他驱赶对方向西的战略就失败了,这是朱由校不愿意接受的! “有什么好的办法呢?”朱由校在军帐中来回踱步。而这时,一直是他随身勤务兵的王业泰走进了,在他低声汇报着。 等到听完,朱由校眼前一亮,“哦,还有这样的事,竟然能让女真穷追不舍,从北面的大河一直到了东面?快带过来。” 很快,蛤刺模便被带了过来,看着这彪悍粗壮的蛤刺模,朱由校眼前又是一亮,一看这体格就知道是个冲锋陷阵的好把式,在联想到对方跑了整整逃亡了上百里的体能,他更是满意无比,若是对方没有在大明干犯什么他,他倒是愿意将对方收入麾下。 “皇太极为什么对你穷追不舍?”他淡淡问道。 来到这里后,被连绵的军帐和队列气象所震惊的蛤刺模早就没有了当初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他直觉的这只大军的统帅宛如天神般,威严无比,尤其是当他偷瞄了一眼,发现这名统帅是那天搏杀棕熊的猛人时,这种感觉和想法更重了。 听到猛人问话,蛤刺模不敢隐瞒,跪在地上,恭敬的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包括他是哪里人,为什么和皇太极结仇,之后他又做了什么,皇太极对他的态度等,都说了个通透,让朱由校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 “哈哈,你说皇太极对你恨之入骨?好,太好了。”听完详细始末后,朱由校立即哈哈大笑,他等的机会来了,眼前就有一块最好的诱饵。 只要好好使用,布下陷阱,定然能将皇太极生擒,逼迫对方带着部众向西。既然皇太极不愿离开,朕就逼着他走! 【作者题外话】:今天又加班了,还是无偿啊........好吧,匆匆撸了一章,先放上来,等我再手抽筋的再撸一章。 第四四四章 两个选择 “大汗,蛤刺模又来了,偷袭了我们进山打猎的队伍!” “追,给我追!”皇太极暴跳如雷。 半天后。 “大汗,蛤刺模跑了之后又来了,偷袭了我们打水的队伍。” “全部出动,给我杀了这个癞皮狗。”皇太极怒不可歇。 然而,这一次的追逐又一次失败,蛤刺模有了大明军队的帮助,更加的神出鬼没,让皇太极的人手摸不着尾巴。 “大汗,蛤刺模又来了…….” “全军出动,本汗亲自去抓他回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由三头六臂,竟然屡次逃脱。”不等斥候说完,皇太极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神色冷然的说道。 然而正是这个态度,却令斥候和其他将领大气都不敢出,亲近的人都知道,当皇太极摆出这个表情后,说明他真正的生气了,后果非常的严重。 轰隆! 大量的马蹄声响起,整个守卫部族的力量都被皇太极调动了,统统出动,去追那个屡次三番挑衅他的疯狗。 “大哥,快跑,有骑兵过来了。”还是上次在河边提醒蛤刺模的手下,他竟然也活到了最后。 “嗯,好的。”蛤刺模将手中的刀拔出来,擦了擦血迹,然后翻身上马,快速的跑出去。 然而,他这次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皇太极和他那些年轻没有经验的将领不同,他从小就跟着奴儿哈赤打仗,积累的大量的经验,指挥起来,骑兵在他说中宛如手臂一般,不停的分散堵截,断绝蛤刺模的逃生之路。 眼见着,对方被度进了一个山谷,再也没有地方跑了。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有没有三头六臂。”看着山谷口,皇太极冷冷道,而后催马进去。 在山谷两旁的山梁上,却有大明的斥候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他们的身形被茂密的树冠挡着,而以女真的技术,也根本想不到,有人竟然能在两三百米的地方观察敌情。 因此,他们毫无防备的走进了山谷当中,实施抓捕。 “没错,这次皇太极出动了,通知陛下,不用等了。” 很快,军情就传到了朱由校这里,立刻,大量的部队被他组建起来,除了留下两万人马看好营帐后,他带出去了八万人。几乎三倍于皇太极的骑兵,显示出来朱由校的决心,这次誓要生擒皇太极。 很快,隆隆的马蹄声中,朱由校的大军来到了山谷处,早就等候着的两名斥候立刻过来汇报情况。 此刻整个女真大军都分散开来,正在四处围堵蛤刺模,此时正是突袭的好机会。 “冲锋!”朱由校也历练出来了,战斗经验丰富,自己大军到来声势浩大,肯定瞒不住,说不定此时女真就在集结的过程中,因此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等到斥候汇报完,离开带着大队人马发动冲锋。 果不其然,等到先头部队冲进去后,只见在一杆大旗下面,无数人马正在集结着,从两边的坡地上,正有很多人马不停蹄地跑过来,汇入这个大队伍。 作为先锋的是正是曹变蛟、曹文昭两叔侄,他们也是天赋异禀,随着历练才能逐渐显现,此刻一看就知道是紧急关头,此时若不能冲破他们的集结,等下要收拾起来,怕是要费不少手脚,更糟糕的是还不一定能抓到陛下想要的目标。 因此,他两相互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决定,作为先锋的两千骑兵立刻冲锋,打乱敌人的秩序。 “杀啊!”一声呐喊,他们便跃马而出,身后是坚定不移的先锋兵马。 等到后续的部队进来后,却是一愣,发现先锋不见了,抬头观察后,便发现他们姜然朝着大龄敌人扑了过去,抢夺战机。 “我也不能比你们差。”后进来的是吴三桂,他眼睛一凝,心中一狠,也带着自己的部队冲了过去。 他和曹文昭、曹变蛟都是属于新生代崛起的将领,算是后起之秀,也是大明将领逐渐融入朱由校体制中的表现,故而这些人之间自然有着排名和高下,此时一看平时本就比自己赞誉要好的两人竟然如此勇猛,他顿时坐不住了,也跟着冲了过去。 后面的部队一看,前面两批都冲锋了,我们也不能等待啊,免得到时候得个未战先怯的罪名就不好了。 于是,尽管是不连续的,但是好歹,总算是凑齐了五千人马,发动了充冲锋,朝着正在集结的女真践踏而去。 等到朱由校进来时,前面按五千人已经和皇太极交火了,刀剑交击的声音响彻天际。一看这火爆的长矛,他当即一愣,随后剑指前方,“全军冲锋。” 隆隆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朝着女真席卷而去。 轰! 很快,两方便轰然撞击在一起,短铳,骑枪,马刀,大明这边手段跌出,然而女真这边却寒酸了许多,只有挥舞着武器的手臂还算是有力。 “该死的,这是陷阱,是陷阱。”看到大明的日月双轮旗,皇太极彻底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明皇抓到了蛤刺模,然后用他布置了陷阱,等着我钻进来。 这是赤裸裸的杀戮,这是最残酷的战场,两方骑兵相互借着马匹跑动,进行着冲锋。 鲜血四溅,断肢横飞。 整个山谷中一片混乱,在朱由校发动冲锋后,其实结果已经注定了,唯一的出口在朱由校大军的后面,想要出去,只能冲散这庞大的军队。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不说身后有着五千人的捣乱,单说那庞大的数量,就让女真望而生畏,跟不要说他们装备精良,往往能一个打多个八旗士兵。 从一接触开始,整个战场就是一边倒的情况,尽管皇太极连连怒吼,不停的调整着,却被冲锋陷阵在前的朱由校给突破了 皇太极的骑兵被分割了,陷入了无数人的围攻。 整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一直从上午十点的样子,打到下午两点才算结束。这还是因为三万精锐骑兵死了两万,战损率打到了百分之六十六的程度,剩下的人才崩溃,丧失作战能力。 当然,朱由校大军为此付出的也是良多,光是这次战争就有上千的伤亡,更不要说其他损失了。 打扫战场,割下脑袋,焚烧尸体,等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在这个逐渐平静下来的小山谷中展开着。 而此刻,朱由校大马金刀的坐着,他们的面前,跪着一位昂藏大汉。 “皇太极?!”朱由校明知故问道,而很显然,这样的问话只换来对方一声冷哼。 说来也是幸运,者皇太极真的是果断,见事情不妙,骑兵要被全歼于此,他也放得下,带着几个人就要翻山逃跑。而他的跑,却正好被喊杀声吸引回来的蛤刺模逮个正着,于是成了阶下囚。 看着跪下的皇太极,朱由校心中不知为何涌动出一股悸动,这股悸动怂恿着他,让他杀了皇太极,杀了皇太极,只要杀了皇太极,你就能进入到神练之境。 只是,这种悸动和朱由校的计划不符合,被他狠狠的压下去了,人有时候偏偏不能尊崇心底的本能。 “呵呵,不说话?”朱由校冷笑道,看着皇太极冷暴力不合作的样子,他冲着手下说,,“来人,去杀十个俘虏,把首级拿过来。” 很快是,十个新鲜的滴着血也的头颅送了过来,摆到皇太极的面前,换来的,却是对方惊愕加愤怒的神情。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好歹是皇帝,一国之主,竟然耍这样奸邪的手段。 不过,这种手段往往很好用,皇太极可不想因为他的举动让,让部族再一次蒙受巨大的损失。 “正是。”瞄了眼人头,他直起身来,回答问题。 这种逼迫的手法,让朱由校有中干了坏事的爽快感,他终于知道电影中反派为什么喜欢用威胁这一招了,好用,而且看着对方不得不从的委屈样子,真的很舒爽。 “皇太极,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朕既然生擒了你,那么你的部族也危在旦夕,只是时间的问题,早晚要灭掉。”朱由校冷然的说出这种残酷的话语。 起初皇太极听得还有些愤怒,后来却平静下来,“陛下所言甚是。” 只是,从他眸子中徒然失去的色彩,就知道皇太极内心并不如表面那样镇定平静。 “不过,朕可以放你和你的建州女真一马。” 忽然,这样的话从朱由校的口中说出来,让锤头的皇太极豁然挺直,目光紧紧的看过去。朱由校对他展颜一笑,“当然,是要听从朕的安排。” 说到这,朱由校低下头去,一字一顿的冲着被捆住的皇太极说道,“西迁!” 西迁! 这个词让皇太极的心脏徒然一紧,他记得,在开战之前,范文程也是这么劝说过自己,此时还可以走,因为大明皇帝想要你离开这块土地,向西迁徙,他会放过你的。 “为什么?”皇太极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他的愤怒、仇恨、不甘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满满的好奇。 “比不用明白,以你的见识,朕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要回答,同不同意就行!”朱由校不耐烦的说道,他才没兴趣跟人说自己内心最大的战略规划呢。 答应?还是不答应? 【作者题外话】:终于在十二点前写完了,手都快抽筋了。 第四四五章求死 皇太极纠结起来。答应就要成为明皇的刀,不答应,部族就此烟消云散。 那么答应么?答应的话,我还可以活下去,还可以带领众人往西,但是,这一条路注定充满坎坷荆棘的,注定是血腥的,不知道多少人会死在路上。 是啊,会死好多人的,鳌拜要死,阿济格要死,济尔哈朗要死,岳托要死,多尔衮要死,海兰珠…..也要死,很多人都会死在这条路上。 既然注定要死人,何必在折腾呢,而且是死在草原戈壁这种穷苦的地方,明皇虽然灭亡了部族,但却不是弑杀之人,留下来族人或许还能活下去。海兰珠也能活下去,以她的美貌,或许还能活的不错。 想到这,他的心平静下来。 “你杀了我吧!”皇太极双目一闭,做出了决断。 “哦,杀了你?”朱由校笑着看着他,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皇太极一代人杰,怎么可能成为他人的傀儡,供人驱策呢。 “不在考虑考虑么?”朱由校继续问道。 皇太极抬起头,仔细的盯着明皇看了看,对方的笑容让他有些发毛,但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重复道,“你杀了我吧!” 说完他再次闭上双眼,一副不愿交谈的样子。 “呵呵,带下去,好生看管。”朱由校没有再说,只是让人将皇太极押下去。 而后他看着周围围拢的一圈将领,发布了最后的命令,“全军出动,踏平女真。” “是!”将领们轰然应道。 随后,整个大军队伍全部出发,如同猛虎下山般扑向了齐齐哈尔。 不论是游牧民族,还是渔猎民族,他们根本就不擅长筑城,也没有这个习惯,故而几千年以降,蒙古草原上,也才出现了两个城池,而且都是在没有什么关隘可以把手的平地上,女真建造的这座齐齐哈尔城也是这样。 他坐落在江边,方便部族饮水,周围平摊一片,一马平川,没有险要,更关键的是,他们的这座城池,或者说是寨子,完全是用木头做的,而不是石头。 以这个城寨为中心,聚拢了大量的民众,分布在十几里的范围内,所有人都懒洋洋的窝在窝棚中,愣愣的躺着。青状都去打猎或者砍柴打水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妇孺和科尔沁的老弱,当初建州女真抛弃了老弱,到哪科尔沁可没有,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带走。 整个地界,完全就是一副大灾之后的现场,沉寂,死气。主题一当朱由校的大部队马踏而来时,这座城市才出现了一点生气,很多人都纷纷起身,四处观望,他们心中暗自觉得,这个声音和大汗带出去的不一样啊,大了很多啊。 很快,明军那不同的服饰颜色和旗帜出现在他们视野当中,轰隆的马蹄声如同洪流,朝他们斜刺刺的冲来。 “敌袭!”很多人心中徒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维持秩序,留守下来的青状想要冲上去阻拦,身体才刚刚动,就被附近的亲人给拉住了。 也有一些以前是蒙古的贵族头人,还保留着马匹,见到不对,他们立刻翻身上马,想要逃跑,然而没有跑出几步,就是砰的一声枪响,逃跑的人被打了下来。 当然,也有些成功逃出去的,立刻就有斥候前去追捕。 不过,除了这些外,这个聚集地意外的平静,根本没有任何阻拦就让士兵们接管了秩序,没有一丝难度。 当然,这只是在边缘的地方,越往中间靠拢,阻力越大,反抗的也就越多,这里留守的正规士兵也越多,直到在齐齐哈尔城寨时,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能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建州女真的核心,科尔沁的贵族、头人、贝勒、台及什么的,本身就地位高贵,有着权柄,威望甚隆,除了留守下来的三万八旗士兵外,他们竟然还募集了两万的青状帮助防守。 面对站满了人,堆积了无数守城物质的城寨,朱由校只是轻蔑一笑,他们这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套路,岂不知如今大明早就发展到了火器时代,谁和你傻乎乎的拼人力? “上大炮!” 很快,上百门迫击炮被摆了出来,粗短粗短的炮口冲着天空,只是这粗壮的家伙,不知为何,看到这么多在一起,总是让人不自觉的菊花一紧,心底有些发寒。 “开炮!” 轰!轰!轰轰轰! 上百门大炮同时点火,圆柱形的炮弹除了炮膛后,开始在天空中翻滚,在划过一条抛物线后,落在了寨子墙壁周围。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在跑单落地时想起。 朱由校的各种生产都在往模块化方向发展,就比如这大炮,导火索上面是有刻度的,迫击炮的支架上面也有,当仰角小的时候,就剪掉一段导火索,如此相互匹配,当炮弹落实之后大概三秒钟,就会发生爆炸。 上百颗超大号的手榴弹爆炸的威力,一时间让守城的女真懵逼了,可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上百颗被发射过来,再一次剧烈的轰隆声响起。 “妈呀!”这时候他们反应过来了,青状首先撒腿就跑,而士兵们要好些,知道找地方多,只是这些动作在被集合使用的大炮面前根本没用。 轰隆的爆炸声持续了十轮,朱由校根本不在意消耗,而是想要将这种天降神罚般的威力深深的铭刻在周围的女真俘虏上面。这些人终究会被放回去,而他们的看法,将影响到周围其他人以及下一代。 当这些印象固化后,这个部族上百年内,都不敢和汉人做多。而瞧瞧那些女真人的敬畏的眼神,朱由校知道,自己的立威成功了。 浓重的硝烟弥漫在城寨上空,等到烟雾散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片废墟般的景色,坍塌的木料,熊熊燃烧的火焰,倒伏的尸体,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末日的景色。 由于朱由校有意控制,这十轮的齐射都放在了城墙附近,而没有朝着里面延伸,他生怕弄死了海兰珠,不然就没有筹码逼迫皇太极就烦了,本来若是多尔衮长大了,有他也就可以了,但可惜的是,如今多尔衮也不过是个才十岁的小屁孩,能干的了什么。 “进城!” 整个寨子相当的简单,也就是些木头房子,经过刚才的一通轰炸,军队早就四散了,也只有些将领贝勒台及身边还会有些抵抗。 果不其然,在重装步兵充当肉盾,进到这些房子中后,很快就爆发了激烈的喊杀声,后门听闻的火枪手则随后立刻支援,枪声继续响起,不过没多久就平静下来,显然这种抵抗并不长,也很没有水准,一下子就被镇压下去了。 “陛下,齐齐哈尔已经被控制住了,所有人正在被押解而来。”大概半个时辰后,张世泽来报。 “嗯将人带过来吧!”很快,一大群人被士兵们押解而来,身穿重甲,手持苗刀的重装步兵压着他们,而一队队的火枪手则在外围警戒,只要谁有不对,立刻来上一枪。 滑膛枪在十米范围内的准头还是可以相信的。 眼前这群人,上了年纪的老人,幼小的孩童,衣着还算艳丽的女子,以及浑身灰尘的将领,贵族,显然,他们就是这个部族的核心了,皇太极的家眷亲戚。 朱由校一身戎装,衣着打扮和周围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肩膀军衔上的标示,其他人都是星星,唯独他不同,是一条龙的纹饰。而从其沉凝的气度和周围人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此人地位非同小可。 很快,联想到这次明朝大军的统帅,就有人猜到了朱由校的身份。 “你就是大明的皇帝?”很快,一个粗壮异常、将领打扮的人大刺刺的问道,语气中的不恭敬,让周围的士兵立刻对他怒目相视,而他却没有看到依然盯着朱由校。 “没错,我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校,你是?”朱由校走到他旁边问道。 “你这个卑鄙小人,用火器算什么汉子,鳌拜不服,鳌拜不服!”鳌拜挣扎着怒吼道,他被绳子捆住了,挣扎也是徒劳的。 “呵呵,不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要你服!”听着这种言论,朱由校徒然冷笑,二话不说,直接掏出腰间的短铳,拉开保险,照着鳌拜的脑袋就是一枪。 砰! 斗大的脑袋直接被抵近射击,硕大的铅弹直接掀开了鳌拜的头盖骨,里面的浆液飞溅,红的白的全都洒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场面一片平静,所有俘虏都愣愣的望着,完全被朱由校这凌厉果断的手段给吓的呆住了,俘虏二话没有,说杀就杀。 朱由校没有说话,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做的事情,只有汉族才能评论,这些异族没有资格说话。 啊! 当他回到位置上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才响起,高亢刺耳的声音,让朱由校心中烦躁。 “闭嘴!” 他的话非常管用,一下子那些人安静下来,很多人控制不住自己,却又害怕朱由校打开杀戒,竟然直接用手捂住嘴,呜呜的无声哽咽着。 “谁是海兰珠?”朱由校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些女真贵族的惨状,这种现象,让他有一种历史报复的快感,只有负罪感什么的,那是丝毫的没有,他们对汉族做过是事情,比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嘉定三屠,扬州十日什么的,每一个中国人都紧紧铭记着。 第四四六章屈服 面对凶残的大明皇帝,没有人敢搭腔,就连那些战斗抵抗到现在的贝勒们也是一样,他们是人,也怕死,谁都不想像鳌拜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越是野蛮的民族,对死亡也是无惧,搁在二三十年前,当时的女真贵族们或许什么都不怕,但是享受了一段繁华的生活后,他们开化了,自然对死亡也开始恐惧起来。 整个女真部族,从上到下,享受到了劫掠的滋润后,自然都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大军接管的异常顺利,对于大明他们还是有些了解的,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坑杀如此多的平民。 呃,冉闵除外。 “朕在问一遍,谁是海兰珠。”朱由校眉头一皱,沉声再次问道,同时他目光也扫了过去。 当然,他自己不觉得什么,但是身处其中的那些美丽女子却只觉得目光如钢刀,让人彻骨生寒。 “啊~” 一个女子显然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在朱由校目光望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嘴巴一张,惊叫出声,只是她看刚刚开口,就被旁边的女人给捂住了嘴,惊叫声只来得及发出了半声。 不过在寂静的场面下,这点声音也足够引起朱由校的注意了,他立刻望过去。 “你,就是你,告诉朕,谁是海兰珠,告诉了朕,这些人朕都不会杀了他们。”朱由校一指这个捂住他人嘴巴的女子道。 这个放在这群贵族的妻妾当中也都非常的出挑,容貌身段都是上佳之选,尤其难得的是,那一双眸子和气质,有中天空碧蓝如洗的感觉,让人看了忍不住陶醉。 “陛下此话当真。”女子一愣,对朱由校的承诺哦显然出乎意料。 “呵!”朱由校轻蔑一笑,“朕可是大明皇帝,亿万黎民之主,法统高贵,得苍天认可,岂是你们这种随便称帝的草莽野民所能等同的,朕一言九鼎,所说之话,自然不会反悔。” “多谢陛下。”女子灿烂一笑,万福下去,身段款款如弱柳迎风,微微一笑如百花盛开,当真美不胜收。 “妾身就是博尔济吉特.海兰珠!” “果然如此。”朱由校赞叹,“果真不愧是令皇太极惦念不忘的美人,真看了都要忍不住心动啊!” 此话一出,饶是海兰珠一直镇定异常,也忍不住微微变色,其他俘虏也是一样,顿时神色变幻不定。 “怎么,生气了?这不是你们最喜欢做的么,杀其子民,夺人妻女。”看着女真俘虏,朱由校讽刺道。 此话一出,众人无言以对,这本就是草原上的习俗,强者肆无忌惮,弱者逆来顺受。 “陛下严重了。”海兰珠又是万福一礼,盈盈拜道,“妾身蒲柳之姿,陛下能看的上乃是妾身之幸,妾身只求陛下一事,若是应允,妾身愿长伴陛下左右。” “哦,何事?”这下朱由校来了兴趣,这个反应有点出乎意料啊。 “妾身只求陛下放了皇太极。”海兰珠一身白色,裙袍展开,扑倒在地上,配合紧身束腰衣裙,真真是如一只白蝶般,看的让人食指大动。 “哈哈,有趣。”朱由校放声大笑,海兰珠的请求他真的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你这妇人,为何会天真的以为朕会放了皇太极。” “就凭妾身的蒲柳之姿。”海兰珠抬头,双目坚毅,“妾身从陛下眼中看到了对妾身的喜爱。” “哦,观察力不错,没错,你这样的美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不心动,朕也心动了。但是……”朱由校走下来,蹲下,轻轻捏住海兰珠滑嫩的下巴,“你怎么知道朕是那种为了美人不顾一切的皇帝呢?” “朕这种开拓之主,英明之主,岂能为了美人而放虎归山呢?” 一番话出,顿时让海兰珠脸色灰败,神色沮丧,只见她喃喃道,“大汗,若是你死,妾身定然不苟活于世。” “好一对痴情的鸳鸯。”朱由校站起来,踱步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不仅如此,朕还会放你会去,和你的皇太极团圆。” “真的?”海兰珠惊喜的抬头,满脸泪痕却陪着笑容,让人看了真是有中我见犹怜的心动。 “啧啧,悄悄这妩媚的样子,朕还有点不舍啊。”朱由校调侃了一句,随后道,“朕金口玉言,岂会哄骗你这妇人,只要你能劝说皇太极一路向西就行,怎么,你可愿意?” “妾身愿意。”听到明皇的条件后,海兰珠立刻答应下来,在她心中,没有什么比自己和皇太极团圆更重要的了。 “好,希望你好好劝说。来人,带皇太极上来。” 很快,卫兵便押解着皇太极到来。 对于明皇的这个条件,海兰珠一介妇人可以不考虑其中的深意,但是其他人却不能不思考,为何明皇会要他们向西呢,西边到底有什么?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海兰珠!”皇太极一来,就看到了跪拜在地的爱妃,立刻扑了上去。 “大汗。” “爱妃!” 一副长久分离的苦情戏立刻上演,不过朱由校没有兴趣看,打断道,“海兰珠,不要忘了你答应朕的事情。” “大汗,你可愿随我西去。”听到皇帝催促,海兰珠立刻问道。 “愿意,愿意,只要和爱妃在一起,死又有何妨。”虽然对明皇的话有点不解,但是面对海兰珠的问题,皇太极还是立刻给出了最坚定的答案。 只是这个回答却令海兰珠在感动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大汗,不是共赴黄泉,而是部族西迁,只要大汗答应,大明皇帝便放你我回去,不仅如此,还会放了这些人。” 海兰珠一直身后的众人。这里她耍了个小心眼,将刚才明皇的应允放在了一起,她偷偷瞄了下朱由校,见对方没有反对,便放下心来。 “我…….”皇太极张口欲说。 只是,朱由校却打断了他,“皇太极,你可要想清楚,在大明,有种叫妓院的东西,你自己死不可怕,但却要好好为你这爱妃想一想!” 威胁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却非常管用,此话一出,皇太极慷慨赴死的豪言壮语再也说不出口。 对于他这种枭雄一般的人物,江山第一,美人第二,其他的都可以往后靠,江山既然失去,那么就得为自己深爱的美人考虑,然而自己的死换不来美人无忧,那死的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皇太极来说,海兰珠的安危才是最主要的,部众什么的生死,真的只是数字罢了,或许亲眼看到会有些心疼,但是西迁还未开始,这些死伤只是字面上的,只是一种假设罢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太极也不例外。 只见他犹豫半晌,看看泪雨涟涟的美人,看看殷殷期待的部众将领,看着求生渴望的多尔衮、阿济格,看着不像落入敌手受辱的一种妃子,他的态度,最终软下来,部众的死亡,和这些人比起来,却是不算什么了。 人有亲疏远近,上下之别,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明皇,本汗答应你了。”皇太极郑重答应道。 “好,爽快。”朱由校大笑,“来人,松绑。” 命令即下,很快就有卫兵上去,用手中的苗刀挑断了他们身上的绳索,很快,一众人分别的人找到了自己的家眷,相拥而泣。 朱由校也不打扰他们,只是在旁边看着,等到所有人情绪都稳定下来,才开口,“皇太极,你带着他们回去吧,回去组织部众,三日之后出发,渡江西去。” “这就放我回去?”皇太极愕然问道。 “呵呵,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朕岂会惧你!”一番话,说的皇太极黯然不已,说的某个小屁孩目光闪闪。 这才是真男人,这才是大丈夫! 尽管心情沮丧,但是皇太极还是带着一众核心回到了营地当中,当然,他这种枭雄,被说打野的话,就算是白纸黑字也能照样撕毁给你看,他目前只是缓兵之计罢了,等到回去再试图东山再起。 总不可能今后就任由明皇摆布吧。 只是,回来之后,皇太极的这点小心思立刻死绝了,女真太穷了。 这一次的战争,彻底让建州女真多少年积攒的家底全都空了,除了人和山上携带的一点东西外,其他的牛羊马匹都被明皇给掠夺走了。 不光如此,久经战阵的老兵都没了,就连青状也有很多死在了这次行动当中,很多妇女也都消失不见,不用说,可定是被明皇给带走了。 稍微一清点,两个部族总共只有二十多万人了,其中青状还好,还有十多万,这是目前部族存活下去的保障,只是钱财却是一分也没有。 半分浮财都没有,英雄徒呼奈何。 “只能依着明皇的意思了。”皇太极泪眼望天,从种从未如现在般绝望。 齐齐哈尔靠河,过了大河,走个几百里便是大兴安岭了,大兴安岭高耸,不过却又很多河流冲成的山谷,从这里翻过去之后,便是美丽的呼伦贝尔草原,而后便是一片草地戈壁,这里便是漠北蒙古,外喀尔喀的居住放牧之地。 这个部族将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第四四七章 会盟 三天后的清晨,还剩下将近三十万部众的建州女真集结完毕,他们以八旗为建制,总共分为八个部分,在各自旗主、固山额真的带领下,大致的排成队形,牵着马匹,驮着东西,如同蚂蚁搬家的往前挪动着。 在河边,一座宽大的浮桥搭建起来,绵延在江面,蜿蜒曲折,如同一条长蛇般,上面,是一个个牵着马匹通过的女真人。 朱由校带着人马,在河边看着这一切,而河的对岸,骁骑军早就过去了,他们将成为驱赶女真前进的主力。整个通过浮桥的行动又花了大概三天,才算是将所有人都送过去了。 “走吧!”最后,目送皇太极走上桥之后,朱由校带着人也走了。女真部众不用他关心了,之后的计划就由张世泽负责了,这是对他的一种锻炼。 建州女真绝大多数的财富都被朱由校给掠夺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五万匹吗和十万头羊,这些是他们抵达呼伦贝尔之前的补给,而等到了呼伦贝尔草原后,张世泽将连续白城方向,为皇太极提供一定的物资支援,而之后的,则由他自己从当地的蒙古部族夺取。 当然,张世泽也会从旁协助,这一过程主要还是为皇太极再次锻炼出一只兵马出来,而后女真则再度踏上征途,从呼伦贝尔出发,经过外蒙的喀尔喀部,逐步向西迁徙。 当然,张世泽的任务只是将皇太极送出呼伦贝尔,然后协助白城方向接管这个地区,至于进入了漠北地域的皇太极怎么做,就不在他的范围内了,最多他也就是打探下敌情,探探外喀尔喀的情况。 皇太极进入漠北后,所处的情况无非也就是机种罢了,一个是女真被蒙古吞并,两者融合,不过朱由校估计这个可能性不大,外喀尔喀的几个大汗可不是皇太极,既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魅力。 而且此刻女真虽然实力大损,但是上层精英人士死的都是老一辈的,小一辈的几乎没有损失,后世的摄政王多尔衮此时也还是少年,如此多的精英,定然不会甘于人下,就算被蒙古暂时吞并,最终也会闹起分裂。 另一个可能,则是女真吞并蒙古,不过这个几率比上面那个还要小,几乎不可能发生,女真此时的实力,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别说想要吞并喀尔喀了。 最大的可能,无非是皇太极凭借着实力和外交手腕,在漠北占据一块底盘,然后再次休养生息。当然,这个过程并不会平静,面对几十万人口,又没有多少防护的肥羊,劫掠成性的蒙古人怎么可能放过。 如此一来,两方定然会交战,而后便有了损失,朱由校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平定这一区域。就算双方达成共识,没有爆发冲突,朱由校也不在意,没有冲突可以制造冲突么,有东厂在,还怕找不到矛盾? 以大明此时积极对外开拓商路的无数商号商队,这样的机会不要太多,只要冲突一起,双方想不战争都不可能。等到蒙古平定后,皇太极自然会识趣,不用这次逼迫一般,主动西迁。 如此,借着他这一路的开拓,朱由校就能轻易的将手伸进中东了,而且,西迁的路上定然贫瘠,他还可以借着支援物资的方式,控制女真的行进路线,消灭一些他想消灭的人和物! 这个计划是如此的旷日持久,也是如此的深远,而其中的种种思虑,朱由校根本没有对外人讲,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操办的,下面的人只是根据他定下的战略目标去执行,根本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个计划朱由校并没有定名,但在后世,却被成为长城计划,不仅仅是因为跨越的地域长远,而且也是因为它如长城般,影响深远,更因为在大明极西地区,铸造了一个堤坝,挡住了来自西方的冲击。 跨过浮桥后,皇太极略略叹口气,看着远处做监视状的骁骑军,神情复杂。 “大汗,上路吧。”范文程开口道,他和徐本高一左一右的围了上来,簇拥在皇太极身旁。 听到这话,皇太极扭过头,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是明皇的人吧。” 此话一出,让范文程心底一惊,强笑道,“大汗…….” “不用解释了,本汗都明白,以后有什么直接传达吧。驾!”皇太极丢下一句话就走了,部族粮食不够,还是要选出些青状编练成军,去抢夺些小部族的物资过来。 这样,既能用战场筛选出一批精锐来,也能减少人口,减轻些后勤的负担。不过,这样一来,要死很多人的! “死就死吧,反正海兰珠不死就可以了。”皇太极快马加鞭,脑海中又浮现起朱由校的威胁。 在大明,有种叫暗娼的东西……. 皇太极离开后,原地只留下两个文士,一个进士,一个举人,两人相互望了望,有些尴尬。 徐本高看着范文程,心想,这人是大明的间隙,我得离他远点,好保住在大汗心中的地位。 而范文程则觉得这家伙有点傻,待在大明多好啊,如今大明今非昔比,哪怕是一个教书先生,在乡下的地位也非同小可,这不知道这傻缺是怎么想的,叛变来到女真这里。 “悔不当初啊!”范文程悠悠想到,早知道就再等几年看看了,等到当今陛下登基,我也能够混个官当当了。 就这么默默无言间,两名女真的智囊相互离开,各自跟了上去,此时除了女真,他们也没有地方去了,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而此时,撇开了皇太极,抛下了女真计划的朱由校,回到了齐齐哈尔,开始了他最热衷的建造活动——垒京观! 大量死在这一次战争当中的女真人头被收集起来,然后在齐齐哈尔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慢慢的垒了起来。 至于这个垒京观的人选,摁,以着锻炼熟悉的名义,被朱由校交给了随同而来的,那两万东北少族战士。 石灰硝制,薄皮割肉,等等一系列的工序下来,让这些平日与野兽为伍,布局生死,见惯了尸体的野蛮战士也吓得够呛。 他们真心是怕了这些汉人了,尸体还能玩出这种花来,几万的人头,堆积在一起,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忙完了这一趟,他们都患上了人头密集恐惧症,只要一看到大量的人聚在一起,双腿便忍不住颤抖,上吐下泻,不能自已。 当京观垒好后,这些战士终于获得了解脱,没人带着一些银元以及布匹盐巴等物资,作为他们这段时间的报酬后,回到了自己的部族当中去。 而随着他们的回归,一个消息也传播开来,大明圣皇,将于齐齐哈尔展开会盟,大会东北部族。 每一个回归的部族战士,都带着一张请帖,回来后就交给了他们的部落首领,而那些更远一些,没有和大明有过多么深厚交往,也没有人参与到这次征伐女真行动中去的部族,则由朱由校亲自派人,将清洁送过去。 一时间,整个东北密林当中,几乎所有有人烟分布的地方,都能看到大明骑士的身影,黑色的军装,大红的披风,精良的武器,给所有当天土著居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当然,其中不乏一些胆大包天的人,他们见大明骑士装备精良,打算硬抢,只是可惜的是,大明骑士往往都是一个班一个班出动的,凑在一起的火器之威,让这些人的计划都落空了,而迎接他们的则是残酷血腥的报复。 往往都是这个部族被屠戮一空,财务牛羊被抢夺,妇女儿童被带走。如此酷烈的报复,登时震慑住了所有心怀不轨之徒,他们这时才想起来,对方是击败并驱赶了号称魔族的建州女真,占据了号称魔都的齐齐哈尔的强大帝国。 听说他们骑兵可是有着整整十万,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装备。 如此悬殊的实力,登时让这些土著们老老实实的,而后选择最珍贵的礼物,带到齐齐哈尔,参加会盟。 齐齐哈尔。 粗粗建造的演武场中,蛤刺模正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一套盔甲和武器,摩挲了良久后,他终于穿戴起来,然后开始在演武场上活动。 他现实演练来到一套简练的刀法,而后便是短矛投掷,随后是盾牌的使用,乃至持盾冲锋,厚重的全身甲和巨大的盾牌在他手中感觉几乎就和塑料做的一样,看起来轻飘飘的,用着丝毫不费力气。 啪啪啪! 忽然,边上传来一阵鼓掌声。朱由校拍这巴掌走了过来,“厉害,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这重装全身甲穿出轻盈的感觉。” “嘿嘿!”蛤刺模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他的大明官话还不熟练,说不出来,只能傻笑,不过听倒是听得懂。 “去,将其他人也带过来。”朱由校满意的点头,而后冲着王业泰吩咐道。随后,后者便将当日随着蛤刺模一起逃窜活着下来的那些战士都带过来了。 这些战士过来后,便在朱由校的命令下,也都穿上了和蛤刺模一样的套装,在演武场开始演练起来。 凶猛厚重的盔甲,轻盈矫捷的动作,这两种违和的感觉,如今却奇异的结合在一起,让朱由校笑的几乎合不拢嘴,连连大呼自己捡到了宝。 第四四八章 养虎 这简直就是最佳的重装战士啊! 充沛的体力,强大的力量,配合上朱由校强大的钢甲以及武器,全副武装之后,绝对是战场上的坦克。甚至若是配上中东的高头大马,那简直就是碾压一切生物的重装骑兵,若是放到战场上…… 打住打住,重装骑兵经过历史的验证,早就淘汰了,何况现在是火器时代,大炮火力之下,早就没有了重骑的生存空间,用这些人做重装步兵就可以了,以应付一些山地、巷战等不太适合大兵团作战的环境,作为一个补充兵种。 “很好,蛤刺模,朕很喜欢你这样强大的战士,希望你能好好为朕效力,在接下来的会盟之中,挑选更多如你这样的战士。”朱由校拍了拍蛤刺模的肩膀,鼓励道。 “是!”蛤刺模用蹩脚的大明官话说道,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能够正面搏杀巨熊的角色,得到这么强大君主的青睐,他从头舒爽到了脚底板。 对于东北这些土著民族的处理,朱由校在看到蛤刺模他们后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想法,他打算将这里作为一处战士之乡来培养。 直接派遣官员统治这里,然后探明各个部族的生活栖息之地,做好人口统计,如同土改一样,编成一个个村庄,同时将当地的人口划分为两个阶层,公民和平民,家中有人通过征兵考核,在军中效力的,全家升为公民,由官府分发粮食,维持基本的生活,同时还免除一些基本的税务,如种地打猎捕鱼等。 至于没有通过的,则划为平民阶层,不仅得不到官府的粮食补助,还需要缴税等等义务。这就是朱由校对东北这块还处在蛮荒当中的土地的处理方法,通过行政手段,尽量保存这里部族的原始风貌,以恶劣的环境,诞生出更多体魄强悍的战士,作为兵源的补充。 历史上满清历来都有从这些山里面搜捡战士的习惯,而这些人已进入八旗当中,就成为了精锐,都是能够身披双甲还健步如飞的强大战士,绝对能够充当好重步兵这一角色。 至于公民和平民这两个阶层,则是这次朱由校和土改一起进行的户籍改革中最大的特点。所有帝国内陆腹地的汉族人,统统都是公民,他们种地养鱼等都不用交税,而且有接受教育,参加科举的权利。 在下面就是平民阶层,这个阶层一般是针对外族的,比如新归附的蒙古族,边疆地区的蛮族等,都被划分到这个阶层,他们需要缴税,需要服役,还不能参加科举,不能经商,不能去学校读书。此外,一些犯了错,犯了罪的人也会被打入这一阶层,而他们生出来的后代便也是平民。 外族想要成为公民,也还算简单,承认自己是汉族,说大明官话,写汉字,穿汉服等等,经过一系列的考核,就可以成为公民,和其他人一样生活、读书、经商。 至于犯罪者以及他们的后代想要脱离这一阶层,那就只有立功了,最快捷最简单的便是军功。 在平民之下,则是奴隶了,这就是一种处罚手段了,一般也就是犯了叛国罪啊,危害国家、皇室安全罪啊,还有战俘等等,都是处罚的对象,当然,战争后从外国掳掠回来的人口,有可能也是这一阶层。 这也就是为何,大明内部土改如此之慢的地步,不仅关系的土地的划分,还有户籍的更改,以及大户人家中奴仆的释放等等,非常的繁琐。 随着朱由校会盟的消息发出,得到信息的部族首领犹豫了下后,便立刻带着人赶来,当然,还有些更远的,在黑龙江一代的部族,由于穿领导骑士需要寻找,接到消息也比较晚,来的也晚,不过好在朱由校定下的时间是一个月后,足够整个东北大部分的部族赶来了。 时间渐渐过去,越来越多打扮各异,语言各异,风俗各异的部族首领从深山老林中出来,朝着齐齐哈尔而去,他们有的身边只有十几个人,有的有几十个,多的甚至有上百个,如此多的人,慢慢汇集到了齐齐哈尔。 当然,此时会盟还没到,朱由校自然不会出现,只是由着下面的军官接待。趁着这个时间,我们目光回到国内。 山东,曲阜。 整个曲阜,除了孔家之外,并无其他地主,孔家虽然是圣人之后,但也讲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的行径以往看来霸道异常,但在此时,却减轻了崔鸣吉不少的负担。 在朱由校的大军刚刚经历了草原上的艰苦行军,抵达镇北关时,崔鸣吉带领土改小组,也经过连日不断的奋战,将整个曲阜的土地,除了孔家人外,统统都分配下去了。 所有人都建立了独立档案,分发了新的户口本,发放了个人身份证,划定了区域,分配了土地,选出了村长,以及村里的民兵教习。 而最后剩下的,就是孔府中的人了。 这天一大早,崔鸣吉带着土改小组的精干,驾临了孔府,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将孔府所有人全都给叫了出来,在外面集合。 在孔府宽敞的大门口,崔鸣吉架设好了办公桌哦以及一系列的办公用品,而后,他便开始从孔府中往外叫人。 看他这驾驶,竟然是要光天化日之下办公。 这种新奇的事情,登时让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分呢在周围围观,而在这些人中,还有那么一圈人围在周围,他们就是有子女在孔府之中为奴为婢的家庭。 很快,第一个被叫道的就是孔家当代家主、衍圣公孔胤植。由于他的身份地位特殊,崔鸣吉特地的,自己亲自坐在桌案前面,为他登记造册。 “姓名?” “孔胤植。” “年龄?” …… 一问一答之间,很快个人资料就填好了,而后到了最为关键的问题,“可愿务农?” “不愿。” “摁。”崔鸣吉看了他一眼,这个回答基本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而后,他也不在问话,低着头,匆匆填写着个人档案。 写完后,他递给孔胤植,“自己看看,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孔胤植也不说话,就这么低头翻看起来,他看看开头,都是些日常资料,年龄家属之类的,很快他就掠过去,看到了后面一些关键的资料。 身份是公民,职业是无,功名是举人,在后面则是一些为官经历,大概什么时候考上了功名,什么时候当过曲阜县令等,至于其他的,他最为关心的衍圣公头衔,没有。 “总督大人,这…….孔家世代传袭的衍圣公为何没有了?”孔胤植讨好的问道,如今对方势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个本总督就不知道了,当今陛下有旨,除了云南黔国公和朝鲜绫阳公外以及一些国亲的爵位,其他爵位一律取消,大概衍圣公这个爵位也在其中吧。”崔鸣吉回答到,无所谓的语气,让孔胤植一阵气血翻腾。 什么时候传承千年的衍圣公都成了小角色了。 “可是,总督大人……..”孔胤植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崔鸣吉毫不留情的打断。 “既然没有问题,档案就这样了,下面是户口登记。” 很快,档案略过,便是登记户口,孔胤植一家被叫了出来,然后是他们一家的个人档案,随后上户口,分发身份证,一切流程如同下面的佃农一样,并无区别。 这样干脆利索的行动,让周围的百姓看到一阵佩服。 “青天,青天大老爷啊!”忽然,一阵大喊声从人群中传出来,登时赢得了所有人的交口称赞,不一会,崔鸣吉崔青天的名声,就此不胫而走,不过短短半日后,就让整个曲阜县都知道了。 这个呼喊声,让孔胤植气的满脸通红,那红色,浓郁的几乎快滴血了,“若是在以往,这些贱民……..” 只是,他的愤怒,丝毫不影响到事情的发展,之后所有的孔家嫡系都开始了这样的问话,所不同的是,这些是有土改小组的其他人操办了,崔鸣吉从中撤离出来,在旁边监督。 对于周围百姓的反应,崔鸣吉是十分满意的,而已不枉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个议论,公开办公了。 办理档案户籍的流程,土改小组的成员们异常熟悉,不过是半天的时间,孔家嫡系都被弄完了,毫无例外的,这些人都选择而来不务农。嫡系完了后,则是宗族分之,从这里开始,便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 愿意务农么? 愿意! 愿意务农么? 愿意! 这样的回答越来越多,直到超过了不务农的人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增多。 孔胤植在旁边看着,气的手指都直哆嗦,这些败家的玩意。 很快,所有姓孔的人都弄完了,上下的,便是孔家孔府当中当差的那些人,什么长随啊,管家啊,伴读啊,侍女,仆妇女工啊什么的人。 看着这些人,崔鸣吉登时打起来了精神,暗道,关键来了。 整个孔府土改,这些人才是最主要的,而不是孔家中的嫡系,为了记录下这至关重要的环节,他甚至还从济南将帝国日报的主编请过来,让他旁观,写新闻稿。 第四四九章 忠诚还是读书 很快,孔家之中,外姓人当中,最有分量的一个叫了出来,他是孔家店铺的总掌柜,全家世代在孔家服务了五代,堪称是外姓当中资格最老的,最为忠心的。 总掌柜被叫了上来,站到了一处桌案面前,他是第一个,而后其他桌案也陆陆续续迎来了其他的孔府奴仆。 “等等!” 正当总掌柜做好准备,回答问题的时候,崔鸣吉打断了程序,站了出来。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诧莫名,孔胤植,总掌柜,乃至围观的群众,甚至那些年轻奴仆的父母,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去。 对于这些,崔鸣吉视若无睹,比这种场面还要大的套都经历过,心中没有丝毫的紧张,他抖了抖衣衫,然后找了张椅子,踩踏上去,站到了桌子上。 所有人都被他弄糊涂了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而崔鸣吉偏偏不紧不慢的进行这一切,挑逗着众人的耐心,性急的人已经发出来不满的嗡嗡声,甚至有恶劣的人,开始大神猜疑对方是不是要搞什么特殊待遇。 站在桌子上,崔鸣吉缓缓扫视了一周,凝重的目光,登时让场面安静下来。 “诸位,本总督再次,是要向接下来登记的人,做出一个说明。”崔鸣吉朗声说道。 而后他面向了正在等候的人,露齿微微一笑,开口道,“大明帝国有令,公民、平民之间,不得存在除了雇佣之外,其他的任何一切非亲属、姻亲关系。” 这句话说得文绉绉的,让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然后,很多读过书的孔家之人,包括孔家家主孔胤植,都是脸色一变,苍白难看起来。 天启这昏君是要断根啊! “你们大部分都听不懂,没关系,本总督来给你们解释。”整个场面一片安静,只有崔鸣吉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所有围观的百姓,包括孔家的奴仆,全都在安静的倾听着,听得非常的认真,甚至旁边稍微有人弄出点声响,他们就怒目而视。 “在你们的档案上,户籍上,身份证上,身份一栏,都些写着公民两个字,公民,有着很多的权利,也受到法律的保护,种地打渔不用交钱,不用交城门税,不用出徭役,若是愿意种地,官府还保证分给土地给你。有人欺负你,抢劫你,破坏你的财务,官府还会保护你,你还可以上学,参军,科举,经商等等。” “这就是公民。”崔鸣吉的解释相当的功利性,不过效果却很好,让所有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公民由这么多的好处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纷纷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看着上面身份一栏中,写着的公民二字呵呵傻笑起来。 “在公民之下,还有平民,他们比公民低等,种地要交税,要出徭役,还不能经商,不能读书,不能科举,甚至参军也取不到最好的部队,他们的身份就会你们现在一样,是一无所有的佃农,不过官府也保护他们,不许其他人杀害、伤害、抢夺财务,侵犯他们。” 平民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啊,那真是惨了。 听到平民的描述后,尽管这就是他们以前的生活写照,但是这些百姓还是纷纷表示,平民太苦了。 “至于奴隶,相信大家都明白,卖身为仆后,及时奴隶,没有自由,不能读书,过的好不好全看主家,甚至,落实了奴隶身份后,后代也会是奴隶,科举同样不能参加,生命也得不到保障,任凭主家打骂,死了也只是赔钱罢了。” 奴隶一处,百姓纷纷变色,这种凄惨的待遇,那真是比卖身为奴还要惨,卖身为奴可是能够脱籍的,但是如今这个奴隶身份可是官府定的,还怎么从主家脱籍呢,看看卫所居民就知道了,在官府中想要转换身份是多么的难。 绝对不能落入到平民和奴隶阶层去。 这是所有百姓心中此时最为坚定的想法。当然,还有一批人脸色惨白,他们便是孔家的奴仆,自己是孔家的奴仆,等同于奴隶,这次更改,不会在官府彻底坐实吧! “不要啊,我还要脱籍回家呢!”无数人心中呐喊着,只是他们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大兵就在周围警戒呢。 看到下面人是这番反应,崔鸣吉心下点头,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而后,他继续说道,“陛下仁慈,看不得汉家子弟为奴为仆,故而这次户籍更改,宣布所有卖身的奴仆无条件脱籍,更改为公民身份……” 哦! 崔鸣吉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欢呼声打断,他皱眉看去,却原来是那群等候着的孔家奴仆,他们本来心中冰寒一片,以为自己会落入到平民甚至奴隶阶层,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峰回路转,有这样的结局。 实在是高兴,他们便忍不住欢呼起来。看到是他们,崔鸣吉释然,他的这番解释,其实也是冲着他们来的。 “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忽然,这样的欢呼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确实从这些奴仆的家属那边传来的。一下子,这样的称呼再度响彻云霄,让崔鸣吉笑的合不拢嘴。 热闹持续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见所有人都恢复经济,崔鸣吉再度解答,“陛下有旨,公民平民皆受到法律保护,除了某些权利外,地位都是平等的,故此,绝对不允许出现主仆关系,只能是雇佣的,签订合同,在官府备案的雇佣关系。” “主仆关系,只能出现在奴隶和公民之间,而且必须得到官府的允许。”最后,崔鸣吉一字一顿的说道。 郑重的态度,令百姓们一时沉默下来,他们相互望了望,好像觉得,这个和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有着切身利益关系的人却反映过来,扑到前面,激动的问道,“大人,青天大老爷,那是不是我家娃儿可以回来了。” “是的。”崔鸣吉笑着回答这位大胆的妇人。 “那娃儿有没有田地分。”妇人接着问道。 “只要他愿意种地,那么就有土地分。” “女孩也分?” “女孩也分!” “孔家还会不会抓她回去?” “不会,法律不允许,官府不允许,陛下不允许。” 一连三个掷地有声的不允许,似彻底将这个妇人给震撼住了,让她一时间愣住了呆呆的出神。 哇啊! 忽然,两行泪水从妇人眼角流淌而行,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我可怜的大妞啊,你的命好苦啊,好苦啊,你为什么不多坚持段时间,多坚持坚持,坚持到现在你就可以回家了,还能分到地种啊!” 哭者痛苦,闻者也伤心,这样事情,发生是还少么?一时间,深有感触的百姓都默默垂泪,怀念自家命苦没有赶到好时代娃儿。 “圣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然,虽然杂乱,但是排山倒海般的喊声响起,百姓齐齐跪下,朝着皇帝待表的崔鸣吉跪了下去,大礼参拜。 崔鸣吉本来想要闪避,但一听,却又停住了,带着皇帝受了这一礼。待到百姓都平静下来后,他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来到总掌柜身边,深重的说道。 “一入奴隶之身,延误后代终生!” 平淡但却令人深思不已的话语,令总掌柜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苍白起来。 “姓名…..” 土改小组的成员开始按照程序询问起来,而总掌柜却有些魂不守舍的回答着,直到一个问题,令他徒然一震。 “身份?” 身份?公民?平民?奴隶? 这个身份竟然是然自己选择的,而不是官府中人定的。面对这个选择,总掌柜忽然迷茫了。 自己家连续五代在孔家为奴为仆,其忠诚整个曲阜都知道,人人交口称赞,就连来孔家拜见游历的读书人知道自己的事迹后,也是赞誉有加,羡慕不已。 今天,这些都要结束么? 不,不能结束,祖先的名声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我不能令先祖蒙羞!我不能让人指着祖坟骂三姓家奴! 想到这,总掌柜浑身一震,眼神清明,心中顿时下定了决心,决然开口道,“我是孔家奴…….” 而这时,崔鸣吉的声音却想起了,打断了他的话,“想清楚了,成了奴隶后,不光你,你儿子,你孙子,你的子子孙孙都是奴隶,没有办法改变的,你看看后面,那个少年是不是你孙子,多机灵啊,充满了书卷气,你不想送他去科举么?不想当官?不想光宗耀祖么?” 一连三个不想,登时让总掌柜的心思再次乱了起来,官本位的中国,当官的思想浓郁的不行,所有的一切都得为这个让路。 总掌柜回首,排队的人群中,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都在殷切的望着自己。希望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期盼的眼神,让总掌柜狠下的决心顿时动摇起来,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那是对未来的渴望,对未来的希望啊! “我年纪大了,没有希望了,不能再让年轻人没有希望了!”总掌柜深吸一口气,双目紧闭,然后猛然睁开,毅然决然道,“我选择…….公民!” 掷地有声的话,蕴含了强大的决心和毅力,然而,传到孔胤植耳中,却几乎让他摊到在地,“完了,连最忠诚的总掌柜都这样,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而崔鸣吉,却露出了微笑,“孔家,完了!” 【作者题外话】:鉴于不明觉厉书友的强烈要求,这里盛宴公布个群号:106357867 有兴趣的书友可以进来聊聊天,我不上班的时候都在,大家扯一扯。 另外,关于错字的事情,这个实在是汗颜,码字的时候光顾着速度了,本身时间不多,所以没有什么检查,不好意思。 第四五零章 各有不同 曲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山东,孔家作为整个山东的第一家族,其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情况,比之番王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崔鸣吉来到曲阜,拿孔家开刀,几乎整个山东有点分量的家族都关注着。 从这里面,就能看出崔鸣吉的态度和决心,进而也就能看出皇帝的决心,而皇帝的决心,就决定着他们的态度和行为方式。 从头关注到最后,让这些家族失望的是,皇帝决心之大,超乎想象,历经千年不衰的孔家,就这么在土改政策和户籍政策面前,轰然倒塌,在心惊之余,也让他们看到了此时皇权威严和强大。 对于地方的士绅家族俩说,文官和皇帝都是看做一体的,他们之间的博弈和权力分配,这些人不关心,也看不到,他们只知道中央政府的强大即可。但如今,文官象征的孔家都被端掉了,在这种轰然倒塌的景象之下,这些家族却没有看到文官多少的反应。 由此不难猜测中,从开国就开始持续,历朝历代都是经典曲目的权利争夺当中,皇帝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彻底将文官压制住了。 面对这种情况,面对扬肇两万装备了一定铁甲和火枪的城防军,在南直隶的前车之鉴下,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彻底放弃任何抵抗,任由土改总督崔鸣吉进行。 分封在山东的几个番王也是如此,放弃了土地,放弃了奴仆,放弃了府中所有人的人身关系,改为由商部确定下来的雇佣关系合同。包括府中的侍卫、管家、侍女什么的,通通如此。 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山东的土改,一片顺利,毫无任何抵抗,甚至连河北那种地主家犯了失心疯,拿着菜刀疯狂袭击土改官员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过,山东平静下来,接受了收编的命运,整个大明,却如开水般,沸腾起来。 帝国日报遍及天下,山东曲阜孔家的事情,整个经过的详细,都通过细致的文字描述,呈现在了天下人面前,这种详尽细腻的程度,真的让人有时候不得不怀疑杨涟的立场。 当然,在这种详细程度的描述下,具体土改的细节,彻底为世人所了解,包括各种土地的使用性质,城市中的土地使用,农村土地的使用,山地,矿藏,租赁土地以及房产等政策,都有了清晰的了解。 而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户籍政策了,公民、平民、奴隶三者的划分,让很多人都起了分歧,有人津津乐道,有人唾骂诅咒,还有人暗中高兴。 在民间,大部分百姓都有卖儿卖女的习惯习俗,原因无他,就是养不活,而今土地政策以人头来算,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人五亩地,这便让很多将家中养不好的孩子送到大户人家为奴的农民起来些心思。 而如今这大明公民不得为人奴仆的政策,一下子就迎合了他们的心理,让他们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实现了。 整个大明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为人奴仆的,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家庭,朱由校的举动,一下子就收获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彻底的支持皇帝,加上分田到户的圣人般的举动,那真是,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姓,彻底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不过,就在民间兴高采烈,纷纷议论皇帝陛下的善政时,大量的读书人却聚集在一起,不停的讨论起来。 浙江,某一茶楼。 “陛下这是自断根基,自掘坟墓啊!”一个年轻的秀才慷慨激昂的陈词道。 “是啊是啊!”旁边的人附和道,“孔家圣人嫡传,乃天下表率,而今受到如此对待,真是令天下人心寒呐!” 浙江是文教大省,其科举考试,堪称是死亡小组,竞争极其激烈,而今,在朱由校的政策下,虽然官位增多了,俸禄也增加了,但是读书人以往的隐性福利却是没有了,尤其四是很多大家族,通过供养读书人,获得的免税免役的好处,通通消失不见,这怎能让他们甘心呢。 而且还有土地被无偿收缴分配,农民高兴了,地主却是极度的不高兴,由地主培养起来的读书人也不高兴。 以前的举人通通被朱由校任用上了,分配到全国工作,他们不在乡里县里,自然无法主导当地读书人之间的舆论,于是,这个话语权就落到了那些秀才的手中。只不过,这种话语权,在帝国日报的影响下,缩水了很多,他们说出去的话不涉及皇帝还好,一旦出现了皇帝的负面信息,百姓们根本不信。 百姓虽然不识字,但是大明文风鼎盛,识字而没有功名的不要太多了,如今进个茶馆,花上一枚红钱,就能点一杯清茶,听一听说书人念报,了解以往不曾知道的信息,这种情况下,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在想要蒙蔽乡亲,却是很难了。 因此,一棒子读书人经常聚集在一起,发表反动言论,他们一说起孔家的事情,全都是群情激奋,批驳咒骂之言,不绝于耳。 “当今天子真是个昏君,明年的科举,不参加也罢。”忽然一人愤而说道,“不如我们大家都不要去参加科举了,以我们的实际行动来反对昏君。”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其他人都纷纷愕然的看着这人,眼神怪异。 “怎么了?”他被同伴眼神看的有些毛毛的,不由问道。 “呵呵,诸位,我忽然想起家中老母要我买瓶酱油回去,如今出来甚久,怕是老母等急了,这就告辞了。”一人拱拱手,施施然的离去。 “我家娘子等着菜下锅呢,我也走了。” “我家母猪还没有喂呢,也先走了。” 一时间,各种奇葩的理由纷纷出现,不一会,整个房间瞬间就空了,只有刚才那提议罢科举的秀才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桌椅。 不过,这浙江这里只是说说不同,广东、江苏、湖南、四川某些隐秘的地方,一些人展开了不一样的谈话。 广东某地。 “诸位想的怎么样了,孔家前车之鉴,莫非心中还抱有侥幸?”坐在主位的一位老者问道。 房间中,都是沉默不语、气质非凡的老者,他们打扮不同,但都衣着华贵,有着雍容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这狗日的皇帝,派来个什么海关署长,接管了整个广东港,搞得我们生意都做的缩手缩脚的,真是难受。”一个有些黝黑的汉子骂道,他虽然也是衣着不凡,但是气质和这里的人截然不同,有种彪悍血腥的感觉。 “行了,水猴子,你在内的没根基,专走海上还好,我们才是真的苦,没看够皇帝的政策下来,我家的千亩桑田都不是我的了,还要专门租下来,而且还要交税,真是…….”说着说着,他就气愤的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抱怨起来。 “就是,现在还有那些海军的人,竟然在港口开始修筑炮台,他们这是防着谁呢?” “现在巡逻的越来越多了,各种船只在海外天天游荡,抓走私的,我还听说,等到炮台修建好,这里就会常驻一只船队,专门在海上剿匪和抓走私呢。”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爆料出来,让众人意识到,如今海上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尤其是专门走私到外地卖的,随着外国商人渐渐来到三大港口进货,价钱被人熟知,他们现在出货很难卖到以往的高价了,虽然低价量大,但是想想依然觉得不爽,因为要交税。 “呵呵,既然大家都如此不满意,不如我们联合起来,做他一票,反了这狗皇帝去。”坐在主位的老者忽然开口道,这话虽然突兀,但是看其他人的表情,却是丝毫没有意外,显然早就讨论过了。 广东地处偏僻,又不在主要的航路上,故而此地收到的影响最小,不论是当初王思远统合沿海海盗,还是东海三王相互征伐,继而联合攻打日本,都没有和这边交流过,两者进水不犯河,紧守地界,丝毫不逾越。 故而,长久下来,这里的海盗受损最小,实力保存的最为完好,而这些海上的准军事组织,一般也都是收到当地大家族的控制,所谓心怀利刃杀,杀心自起,有钱,有人,有枪,加上广东地处偏僻,有山脉阻隔,种种条件,具备了独立自主的因素。 是以某些念头一直在这些人脑海中徘徊。 主位老者提出来后,满场人都寂静下来,不过和浙江那些读书人不同,这些广东蛮子要横的很,也敢于拼命,不论是谁,想要钦犯我的利益,必须付出代价。 “干他娘的,不就是造反么,狗皇帝都这么过分了,还不反他娘的。”咔嚓一声,黝黑汉子用力一摔手中茶杯,站起来怒吼道。 他这一说,似乎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他们纷纷发言。 “对,这就是官逼民反,反他娘的。” “狗皇帝连圣人后人都给弄死了,必须造他的反。” “没错,造反有理。” 看到这幅情形,主位老者捻须笑了。 只是,他毫不知情的是,从江西,正有一只军队翻山越岭,一路前行,朝着广州而来,他们神情疲惫,但却阵型严整,哪怕再行军途中,也是一丝不苟,毫不懈怠。 第四五一章 动荡 这支军队人数不多,前后不过万人,但是装备齐全,兵种众多,骑兵,重步兵,火枪手,炮手,后勤,远近中机动都有,可以应付各种各样的情况和地形。 率领这支军队的,正是细柳将军李陶,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只从大都督府派出来的军官团,协助他进行当地的卫所军制改革,和土改不同,军队方面朱由校积累深厚,从北方九边的改制中,又锻炼出来一批有经验的军官,故而此次十万大军分散,就是进入各省,彻底把控地方军事。 当然,李陶还是西南五省的总指挥,负责肃清这次孔家之事带来的**。 三日后,他带着大军踏入了广东地界,在当地锦衣卫、东厂和天宫商号的引导下,他的路程十分顺利,粮草补给也不缺乏,就是长时间行军,大军有些疲惫。 “大家坚持住,在走几日就到了广州,等到了广州,犒劳三日。”训导部的军官站在坡地上,对着路过的士兵大声宣传着,随后还有人发起了歌,嘹亮的军歌响起,提振着士气。 而在差不多的这个时间阶段,广西、云南、四川、贵州,也都有着万人的野战精锐进驻,他们踏入各省的边界,在当地锦衣卫、东厂等组织的引导下,顺利的前往当地的省会。 至于羽林军的大队人马,则要早的多,最晚的也不过是前往湖广行省武昌的军队,当然,由于湖广地界广大,这里的军地多一些,一共一万二,其他河南、浙江、江西、福建就要少一些,只有七千人的样子。 至于其他一万人,被李捕鱼带去了东北,而这次坐镇羽林军的,则是参谋部的许文,以参谋长的职位,暂时接管军队,坐镇武昌,负责这次南五省的军事改革。 大明还是个封闭的时代,信息传递非常的慢,出来一只致力于建设的驿马院、锦衣卫、东厂等组织,其他的信息往来,不晓得多费事,都要专人跑来跑去,而野战军虽然战力彪悍,但是人数相对于一个行省来说,微不足道,故而他们进驻的消息,也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就算有人听了一耳朵,某某市来个支军队,也不会放在心上。 因此,由孔家之事引出来的野心家们,纷纷联络交流,打算趁着皇帝不在家,搞一波事情。 纵然前有南直隶叛乱,后有两大学士下狱的失败事件,但是,中国从来都不缺野心家,自从陈胜吴广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造反便成了一件寻常事,往往落草之后,拉个几百上千人,就敢称宗作祖,封个皇帝的名号。 不像日不落帝国,没有印度的皇帝法统,连女皇都不敢称。 因此,当朱由校等到了李捕鱼,大军誓师出征,出了镇北关后,大明腹地,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反叛风潮。 最先起义的,反而不是一直损失惨重的江苏浙江,而是湖南湖北和在一起的湖广行省。 商人是最善于算计的,而走海经商时日越久,浙江那些士绅便越具有商人的精神和自觉,他们会投机读书人,以获取回报,他们会想方设法,偷税漏税,若是利益足够,他们也会讲祖国卖掉,但唯独不会做的,便是吃亏。 很显然,虽然浙江这些士绅麾下的土地都被分走了,但是土地上的桑田棉田还在,自己还能租回来,自己的地产、纺织工还在,自己还能将丝绸茶叶瓷器棉布卖出去,甚至来购买的人越来越多。 尽管这要交税,但总的算下来,相比于以前,他们并不会少赚多少,还因为秩序规范的原因,少**不少的心,也不用去接交海盗啊,讨好外地土著啊之类的,现在都是他们来自这里购买货物,而不是他们送上去。 甚至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随着出口规模的扩大,随着技术的发展,以及羊毛工业的发展,他们赚可能更多。 这样一番算计下来,他们傻了才去造反,至于哪一点土地,送给皇帝又如何,他们早就过了靠土地致富的阶段了。 尽管他们支持的读书人,乃至很多自己子弟,聚会时都要骂骂咧咧的说皇帝如何如何,税如何如何重,但这只不过是一个政治态度而已,就和后世公知骂执政党一样,是一种风气,但真的要让他们去造反,去推翻皇帝,或者自己独立,这些商人是不敢的。 故而,尽管浙江读书人群情激奋,尽管帝国日报上报道十分令人心动,但是整个浙江,最大对抗手段也不过是些读书人集体罢课游行,只是这种游行,却连知府衙门都没有冲击,让人十分怀疑他们的决心。 不过,湖广这个地方却有些不同,随着浙江江苏朝着商品经济发展,大量的土地开始种植棉麻丧等,粮食出产不足,年年要从外地买粮,而最大的供粮地就是湖广,所谓‘湖广熟,天下足’可不是开玩笑的。 长沙甚至有了著名的米市,大量的粮食在这里交易,为地主们带来大量的银钱,而此次土改,受损最大的,便是他们这些大地主。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故而,最早的反叛从这里开始,也就不足为奇。 武昌城外,有一处军营在,正是这几日修建记起来的,作为许文的驻地,忽然,一骑快马狂奔而来,闯进了军营。 “参谋长,长沙方向来报,当地出现叛军,攻打城池,不过被长沙知府给打退了,只是叛军人数众多,知府无力出城,只能闭门自守。” “消息可靠么?”许文不急不忙的问道。 “已经确定了,东厂、锦衣卫都接到了这样的奏报,湖广巡衙门也有。”汇报的人确定道。 “既然如此,那改革的事情先放一放,把叛乱平定了,毕竟这才是陛下让我们进驻这里的”很快,许文就做出了决断,出兵平乱。 “好,那我这就去点齐人马,准备好渡船。” “不,这次我带六千人去就行了,都是些平民地主造反,掀不起多大风浪,王磊,你带着剩下的六千人就驻扎在这里,先进行卫所改制的准备工作,若是这里也发生叛乱,就要靠你来平定了。”许文有不同意见。 汇报者,也就是王磊,是羽林军的副参谋长,也是当初和许文那一批两百人中的一个,资历十分的老,能力虽然不是很突出,但胜在稳重,军事素养也不差,行军打仗什么都没问题,就是没独挡过一面,因此这次听许文这么一说,当真有点惊喜。 “真的?”王磊惊讶的问道。神情非常的意外和惊喜,如今军中虽然战事多,立功机会大,但是毕竟编制就这么多,军衔的含金量非常的高,他如今只是中校军衔,不是功劳不够,而是每一这么多的位置,再加上能力并不是特别突出,故而很多时候升迁都轮不上他。 他若这样混下去,还没有足够的机会升到上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到城防军去,而且还不是少将。 如今有这个独立处理事务的机会,无疑能让他能力得到锻炼,更重要的是,有机会暴露在陛下眼前,让他看看自己的长处,到时候会有个更好的去处。 “没错,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真正能不能让陛下注意到你的能力,只能看你自己这次的表现了。”许文点头道,两人都是一批的,关系自然不错,能帮衬就帮衬。虽然如今他这一批占据了军中最大的实力,但眼见后起之秀越来越多,再不帮衬下,多提拔点人上来,到时候可没那么多的自己人了。 “我会珍惜的。”王磊决然道。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徐文点头。 随后,他便出来军帐,开始点检兵马,准备出征。 半日后,一只大军从武昌出发,乘坐渡船过了长江,而后沿着河流顺流而下,前往长沙平叛。 许文的兵分两路,不禁是为了让王磊有发挥的余地,更是从情势上来考虑的,湖广地界广大啊,一万两千人来回跑的话,极度耽误时间,还不如分开,一半在南,一半在北。反正国内叛军他以前也打过,说真的,都是乌合之众,别说这次只是上万人的叛乱了,便是来个无完人,他也丝毫不惧。 羽林军的训练和装备可不是吃醋的,作为老兵最多,羽林八百人最多的军队,真的拉开战阵来打,其他三只军队没有一只是对手。 许文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刚刚走到韶关的李陶,也接到了千辛万苦,终于和他们联系上的锦衣卫的密报。 “什么,广州出现叛军,周边几个县都已经被攻陷下来了,如今正在攻打广州城?”李陶惊讶的问道,“这边的卫所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群农民都打退不了?” 汇报的锦衣卫有些羞赫,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问你也不知道,你去联络当地官府,准备船只,坐船去吧。”李陶挥挥手,让锦衣卫退下。 而之后,获得了大量船只的李陶,带着大军,凶猛的扑向了广州。 这样的情形,不光是发生在广东,云南贵州四川等地全都有,区别只是大小和发生的地点而已。 【作者题外话】:本书是在塔读文学网更新,若是有喜欢的朋友,希望能多支持下,盛宴拜谢了。盛宴的书友群号是106357867,若是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过来聊聊天,同盛宴一起成长! 第四五二章 胆大包天阎应元 整个大明天下,一下子仿佛点燃的火药桶一样,瞬间爆炸起来,全国各地,烽烟四起,每日帝国日报上报道的,不是这里有地主叛乱,就是哪里有人起兵造反,如此频繁的起义,看的那些周围环境安逸的大明百姓简直要怀疑人生。 大明有这么乱么,我这过的好好的啊! 郓城县令阎应元就是这么一个怀疑世界的官员,他捏着帝国日报,看着上,李陶将军于今日扑灭香山县造反土地,杀敌五十,俘虏上千的报道,深深的陷入了自我质疑。 为什么郓城就这么安静,这么安稳,没有一个造反的人呢。 “宋道长,你说大明有这么多的叛乱么,怎么最近报纸上都报道这些,反倒是这山东,却平静的很,一点变化都没有。”阎应元苦恼的询问着。 “怎么,平静点不好么?”坐在他对面的宋献策轻松问道,自从被征辟后,他就成了郓城县的宗人令,负责起了本地的天帝观和做多宗教事宜,各种僧人道观的审批,平常的一些祭祀活动,还有当地医师培训,汉语拼音的传播等。 “好是好,可是没有叛乱,我这想要升官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啊!”阎应元叹道,“看报纸上这些叛乱的地方,都不过千把人的样子,再多的也没人跟着,这样的叛乱能持续多久?还不是给当地官府送功绩的,我现在就却这样的功绩啊。” 自从朱由校改了内阁的任期后,地方官员也跟着变成五年了,五年一次吏部大考,是龙是虫就看这一次了,而今已经是天启三年,距离大考不过还有两年的时间,郓城不是什么大的县,能有的功绩不多,真正值得称道的,还是上次抓捕闻香教的徐鸿儒,除此之外,他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了。 “哈哈,原来大人是为这个发愁啊,本人这里正好有一策,可以解大人忧愁。”宋献策哈哈大笑道。 如今他进入到了官场,虽然只是宗人府系统,但是他有信心跨系统调动,到时候到一地为官什么的,故此,此时自然要早点打好基础,多弄点盟友出来,这郓城县令阎应元就不错,重情重义,忠直感言,最难的的是本身果敢,有决断,若真的经过战事的磨炼,还真能称得上是一员大将。 这样的人,迟早都会被皇帝注意到的,经常看报纸,注意王道之师文章的宋献策,心下知道,当今圣上,最喜欢这样能文能武能解决问题的官员了。君不见上海县的卢象升、上海海关的孙传庭、广东海关的洪承畴,都是整顿秩序,打击海盗弄得风生水起,多次上了报纸夸赞。 作为大明帝国的喉舌,至今独霸整个舆论领域,没有任何一个类似事物出现,要说上这上面的官员没有经过皇帝过目首肯,宋献策是第一个不信。 “哦,宋道长有何妙策啊!”阎应元兴奋的问道,现在真是个好时代,眼瞅着有那么多的功业去做,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政绩而困守穷乡僻壤呢,这次说什么都要弄出点大功来。 “县令大人,你看,如今崔鸣吉总督正坐镇济南,徐徐开展土改工作,其中繁重繁琐自是不用说,照他这个速度,弄完整个山东,怕是要很久啊!”宋献策说着土改的事情,让阎应元若有所思。 “是啊,照这个速度,怕是要一年之久,这还只是山东,若是放到整个天下,估计要十多年呢。” “没错,整个大明十三省,如今却只有两个土改小组,一通弄下来,怕是要十来年,陛下虽然不是好大喜功的性子,但这么久的时间,确实绝对不能等的。”宋献策继续引导话题。 而阎应元,听到这里,似乎听出来了什么,只是却没有说,而是一脸微笑的看着宋献策。 “老狐狸,就不信你没有听出意思来。”宋献策暗骂一声,只是身为下属,领导没听明白,他也只能继续说了。 “大人为郓城县令,而陛下也早就下达了全国土改的圣旨,如今这样展开,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能够实施罢了,若是大人亲自带着人,提前将县内的土改工作弄完呢?” “果然如此,这宋献策还真是有点门道,竟然能想到这个。”这个以为被忽略的问题,如今被提起,登时令阎应元目眩神迷。 正月大朝会的报道他也看了,今年总共不过就是几个目标而已,建立学校教育,收税,还有土改,若是自己真的做了,陛下绝对不会怪自己擅自行事,只会看到自己的能力。 而且,崔鸣吉虽然如今威压整个山东,但也只是土改总督,对于各项内政并无管辖权,郓城县令想要做什么,并不用向他禀报,自行其是便可。 何况,他并不是破坏土改,只是自己做罢了,真出了事,也怪不到崔鸣吉头上,只能自己倒霉。 这里面的关节和风险,阎应元想的倒是透彻。 “大人,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借着土改的机会,彻查户口,除了统计出人头外,还能掌握当地商户信息,如此一来,税收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么!”宋献策又提出一条诱惑。 这句话一出,登时令他心脏又是一跳,若真的做成了,怕是帝国日报也会对自己连篇累牍的报道吧。 不过,这终究风险很大,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一个不巧,引出了乱子来,那自己就完了,搞不好革职查办,发配东北教书都是轻的。 面对诱惑和风险,阎应元一时有些迟疑。 看到这个表情,宋献策立刻就猜到了对方想什么,他决定再加把力,让县令彻底下定决心,他阎应元需要政绩和名声,被皇帝注意到,难道我宋献策就不需要了么,不作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能让陛下青睐,怎么能青史留名。 “大人,我一开始其实不用就亮出土改的旗号来,虽然这样会获得百姓的支持,但是地主们肯定会抗拒,他们目前还在乡里颇有势力,一个不好会弄出乱子来。” “我们先从小的来。陛下不是下旨要建立三级的学校制度么,我们可以收缴大族们的私塾,先建立小学,然后选派老师,通过老师,我们将大人想要提前土改的消息泄露到那些村民那里,掌控他们,然后将青状聚集起来,稍稍训练,变成民兵,有着些青状民兵帮衬着,想来地主们是不会想不开的。” “这可是私练军队啊,是要杀头的!”阎应元被宋献策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大人谬已,土改之后,一个村子里,出来又教书先生外,还要有村长,还有一个职位是什么,大人知道么?” “是民兵教习。”阎应元下意识的答道,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没错,这些就是民兵教习寻来的民兵,符合陛下的旨意,只是时间稍微提前了些,写奏折的时候,大人不用提及就行了,就算以后陛下知道了,也无妨,权宜之计罢了,只要大人土改做好,这些都不是问题。”宋献策诱惑道。 “况且,大人税收,教育,土改,一连三个政绩完成,如此大才,陛下怎会怪罪?” 听完,阎应元的心脏彻底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同意了,只是平日读书养成了理智和规矩还在约束着自己,让自己中庸行事,不能太出头了。 “大人,如今就是大争之世啊,不是天下之争,而是文官道统之争啊,大人不争一争,千百年之后,到时候高坐朝堂之上,又不知是谁家信徒。” 宋献策的话是最后的一锤子,彻底帮助阎应元下定了决心,对于道统什么的,文人历来最看重了,如今又是陛下最多变的时节,不争一争,冒头出去,真的等到决定时,自己可就说不上话,彻底成了吃瓜群众了。 “好,干了!” 阎应元狠狠道。 就这样,一场席卷整个大明官场的风暴,从郓城县开始了。 在圣旨之下,打着办学名义的县令阎应元,很快就收缴了各个家族的私塾,弄成了公办的,老师也全部留任,在原来的村庄中教书,而这些教书先生里面,却又混杂了他的门生故吏,下到各个村庄,担任先生。 所谓破家县令,在官府的强硬态度下,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就算有些大族想要敷衍了事,却被紧紧盯着的阎应元一下自己就揪出来了,事关他的前途,他怎么会不上心。 当一切安排妥当后,他的门生便仗着先生的地位,开始往村中宿老和佃户中跑,一下子,消息就弄出去了,第二天便有青状到学堂找老师询问报名。 人员选定后,便是训练,有着官府做表面文章,这样的事情太好找了,什么修路啊之类的,很好敷衍。至于训练的内容,反正不用去打仗,只要能充数就行,阎应元还真不信,按些人干造反。 草草练了半个月的队列和听令,他便兴冲冲地带人开始土改。 他这一动,整个大明登时风云变色。 【作者题外话】:本书是在塔读文学网更新,若是有喜欢的朋友,希望能多支持下,盛宴拜谢了。盛宴的书友群号是106357867,若是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过来聊聊天,同盛宴一起成长! 第四五三章 跟风 阎应元的土改倒没出现什么问题,士绅之所以能够横行乡里,在于其欺上瞒下,和上层官府勾结,篡取了一部分的行政权,而当官府想要对付他们的时候,却是非常的容易,更别说现在知县旁边还有一棒子虎视眈眈,等着分地的青状。 就算没有这些青状压阵,他们轻易也不会造反的,而且,没有了对乡下农民的哄骗和从攒,他们根本没有造反的能力,不是所有士绅都会收买人心,轻易就能拉起一支队伍的。 何况,山东乃是产盐之地,自从全国所有盐业都收归皇帝内府之后,便没有了什么盐引,而是所有人都可以买卖,部分官盐私盐什么的,占着地利的便宜,山东这帮子士绅不论是在当地零售,还是倒卖食盐到外地,都能活得很滋润了,土地什么的,没了就没了吧。 这些种种原因,让阎应元的土改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丝毫的阻拦,最大的麻烦,也不过是文员小吏不够,征召了大批的乡村老师过来帮忙。 他这边忙碌的高兴一场,但是当这件事传到了其他地方后,引起的轰动,绝对不下于一场八级大地震。 当文部尚书杨涟看到这一番奏折后,也是悚然一惊,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这绝对是个好素材,而是是皇帝喜闻乐见的好素材,陛下之所以不像军事改革一样,在全国铺开来搞土改,就是怕人手不够,引起骚乱。 而今能有官员主动搞土改,那真是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至于改革失败,闹出乱子的,这就不是杨涟该考虑的了,而是内阁的事,他只做正面的推动。 当即,杨涟就将郓城县令阎应元的事迹刊登在了帝国日报上,就连其进展和成果,也是一一详细列出来。 在杨涟交代下属,将这片事迹放到报纸上后,内阁那边也迅速反应过来,同时下发了一期邸报。 凡自觉有能力者,皆可在本县本府进行土改,成者奏报天听,败者视后果严重,一一进行处罚,最严重者,三代贬为平民。 三代贬为平民就是,你,你儿子,你孙子都是平民,到了曾孙那一辈才能恢复成为公民,享有各种权利,免除劳役和农业税。 这个后果,不可谓不严重,足够让那些能力不足的人好好掂量一二了。 第二天,帝国日报和邸报全部加印,分发天下。 这一下可不得了啊,帝国日报可是全国性的大报纸,阎应元的名字一登上去,等于扬名天下,瞬间所有读书之人,都知道了这么一号人,知道他主动自己搞土改。 而邸报,则是通行官场之间的报纸,上面刊登的大都是政令和一些政务情况,如今也被内阁用来发布一些面对全国性的政令,如今两者一起说了阎应元之事,不过似乎短短半月之间,他的大名,几乎所有稍微读书识字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被人普及了一耳朵。 有夸他国之干城的,有骂他胆大包天的,也有诅咒他土改失败,贬谪为平民的。当然,还有那么一批心气高傲的人,羡慕嫉妒恨这这家伙的先发制人。 上海县衙。 卢象升拿着报纸和邸报,两份全国性刊物通通都翻到了关于阎应元报道的那一页。 “这家伙,真是机智啊,竟然能想到自己去搞土改,还已经完成了一半,既然这都没出什么大问题,那么就不会有问题了。”卢象升赞叹道,同时也有些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先搞土改呢。 上海县如今背靠着上海港,经济可谓是兴旺发达,所有要从港口往外走的货物都通通要经过他的治下,而这些人带来的消费和税收,让卢象升一点都不着急每个县一万的税额,别说一万了,今年他的目标是十万。 县衙有钱,事情就好办多了,发工资,发福利,然后就是搞教育,上海县是第一个实现所有村庄都有小学,县里有中学的,只要砸钱下去,校舍和老师都有了,至于学费什么的,富有的卢象升表示,全部免费,书本自己买,反正都是四书五经,千字文弟子规什么的,这样的书很多。 正是因为这两点,他狠狠的在皇帝和内阁面前露了个脸,之后便有些志得意满,坐等着升官,哪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别人没有他那么优越的条件,但是有胆子啊,胆大包天,脑洞大开的自己搞起了土改。 土改到底有多重要,看看皇帝为此投入的精力就知道了,整整五万名举人到了全国各地,就是为土改做储备的。 “不行,我也得动起来,不能落人之后,不然这天下第一县令的名头就得跑了。”卢象升一拍桌子,噌的一下站起来,然后去联络人手。 他的第一站不是别人,正是上海海关的孙传庭,人家手下有人啊,不光可以影响到驻守港口的城防军,自己麾下还有维护港口秩序以及打击海盗的港口警察,找他借人还找谁啊。 土改这个东西,第一要务就是维稳,只要能够保持整个县内的稳定,其他的就好办了,而维稳,最重要的是人多,他手下那点警察可不够的,必须有人支持。 对于卢象升的请求,孙传庭稍微一考虑就同意了,对于这个小老弟,他是十分看重的,能力强,为人也不错,两人经常喝酒交流,意气相投下,两人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也有点在官场上守望相助的意思。 很快,钱够,人够了,而且之前南直隶叛乱中,很多当地的大族全部被打掉了,曾经雄霸上海县的徐家也灰飞烟灭,留下了几万亩的土地,着实让卢象升的工作减少了很多,故而,尽管他工作开展的晚,但是没多久就追上了阎应元的进度。 等到这边的情况反馈到内阁,进而通报天下后,整个大明观察,尤其是县令这一级别的,彻底沸腾了。 这是个露脸立功的机会,谁都知道,关键就是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去做,做得好还罢,做的不好,那真是遗祸后人。 面对内阁严酷的惩罚措施,大部分人都是观望迟疑的,尽管心头意动的不行,但就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当然,也有人不拍死的踏出去了,但其中成功的有,弄出乱子的也有,尤其是边疆土司等地,基本上很少有成功。 当这些失败者的惩罚出来后,剩下的人更是不敢轻易的擅自行动了。 这就是当今大明内部的情况,各地层出不穷的叛乱以及各地自己搞土改的县令,两者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纷杂繁乱的局面。 不过,这倒是难得让整个大明活跃起来,不服以往一潭死水的模样。 广东行省,香山县。 平定完了广州城外的叛乱后,他又带着人直扑香山县。香山县的治所就是后世的中山市,珠海市,澳门,还有广州番禺区的一部分。这里靠海,故而出海打渔,海外经商的人特别多,是有名的华侨之乡。 广州城外乱了,香山没多久也跟着乱了。 而此时,李陶就带着大军,正在香山县平定叛乱,乱军人数虽多,七七八八的加起来有几万人,但完全不是李陶的对手,排枪几轮齐射,立刻就乱了,随后五百骑兵一个冲锋,直接打散。 后来,就是撵鸭子般的追赶了,一番忙乱后,大部分人都被抓住,但是,却有一伙子匪首向南逃窜,进入了澳门半岛。 对于李陶来书,澳门就是大明的土地,进入其中剿灭叛徒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在这里,他居然遭到了阻止。 一伙子葡萄牙的卫兵拦在了先头部队的面前,言称此地乃是私人领土,不允许军队进入。葡萄牙人的卫兵虽然少,但是却毫不畏惧,端着火枪,一幅你过来我就开枪的样子。 当李陶赶过来,听到对方的理由后,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私人领土,哪个说的?” 他怒声咆哮着,“通通让开道路,本将军要进去缉捕叛逆。” 见到对面主事的人来了,葡萄牙方面听头的也叽里呱啦的一大通,而后他们身边带着的一个通译连忙翻译,“这位将军大人,我们向大明每年缴纳赋税和租金,将这里租了下来,大明官府只能派遣官员过来调解和司法,军队是不能进入的。” 通译说的虽然客气,但是李陶看着对面葡萄牙卫兵趾高气扬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也不理对方的说辞,在他心目中,大明土地上,除了皇帝的旨意外,还没有那个官员敢阻止大军平叛的。 他稍稍平复了下,冷然问道,“本将军再问一次,尔等让不让路。” 那名葡萄牙人似乎能听懂汉语,当即又是叽里呱啦的一通话,通译刚想翻译,那边李陶看着对方的神情,就知道不会同意,他也不耐烦听对方翻译,直接打断道,“阻挡大军行动者,死!” 话音落下,他当即就掏出腰间的短铳,直接砰地一声,将葡萄牙卫兵的头领给毙了! 第四五四章 武装抗拒 “开火!” 一声令下,李陶身后的火枪手也纷纷开火,直接打死了面前十来个葡萄牙人。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李陶有意放对方一马,那名通译并没有死,他只是耳朵轰鸣的看着这一切,怎么也不知道这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将军竟然如此大胆包天,直接打死了葡萄牙的洋人,他难道不怕巡抚责罚么? “前进!” 打死洋人后,李陶毫不在意,一个洋人而已,死了就死了,没多大了不起。随后,整个大军便进入了澳门半岛。 “我倒要看看,这里的洋人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抗拒天军!”望着半岛中央最高的山丘,上面那影影瞳瞳的建筑,李陶一脸的冷意。 “目标,柿山总督府!” 此时澳门的柿山的总督府中,整个澳门最有权势的几人正在一起喝着下午茶聊天。 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耶稣会首席教士,澳门理事会的四大商人,正在常畅聊着最近的贸易情况。 “大明终于开窍了,开放了广州港后,我这个月赚的钱翻了三番。”四大商人之一满脸笑容的说道,旋即他又有些肉痛,“就是这个关税有些高啊,不禁从广州购货要缴纳,往里面卖也要缴纳,一来一去,就少了一番的利润。” “哈哈,再怎么缴税,也比不上你赚的啊。”马士加路也哈哈笑道,和广州港海关署长洪承畴保持了良好关系的他,也是赚得盆满钵满,各种货物根本不缺,而且量大优惠,转手一卖,就是几倍的利润。 现如今,广州,澳门,都停满了商船,每日都是大量的吞吐货物,巨量的银钱在这里流动,也正是因为这样,高额的关税让很多人都不满,不光是本地的商人,还有这些番商。 很难说,这次的叛乱,没有他们在幕后的推动。 忽然,正当几人说笑着,忽然一名未必你跑了进来,来到理事会中一人的旁边,低声说道,“大人,有几名海商跑了进来,说要从这里出海避避。” “哦,那尽快给他们安排船只,让他们离开。”商人理事一听,目光闪烁不定。 “他们说,后面还有人在追捕他们,希望能……”卫兵再度汇报道。 “让他们放心,这些人我会阻挡的。”理事皱眉道,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担下了这个责任。 “好的。”卫兵匆匆退下去。 “呵呵,什么事啊,这么神秘。”看着商人理事的样子,马士加路也好奇的问道。 “哈哈,没事,只是几个朋友,在大明犯了点错,想出去罢了。”理事一个哈哈揭过去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是会心一笑,他们和广东海面上的海盗算是藕断丝连的关系,两者经常合作。 几人笑了笑,也不在意,继续交谈着。然而,过不了多久,便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汇报。 “不好了,总督大人不好了,大明…….大明军队打过来了!” “什么情况,再说一遍。”马士加路也噌的站起来,瞪着那名慌张的士兵。 “总督大人……”士兵大口喘着气,吁吁的说道,“好多士兵进来了,正在朝着这里金发,看样子似乎想要贡献总督府。” 士兵没头没脑的说法,让马士加路也脑袋中都是雾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大明的军队会进驻这里,租金和商税不是都交了么,关税也交了啊。 “诸位,看来我们美丽的下午茶要结束了,按照士兵们的说法,似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我们都去看看吧。” “同去,同去。” 理事会商人和耶稣会教士纷纷赞同,随后马士加路也点起兵马,下山而去。至于柿山的中央大炮台,这是对外的,对准的海面,防备的是海盗,而且还在陆续修建当中,对内陆来的敌人根本没用,故而他也就没有下令调整,只是带着自己的手下去。 整个澳门的半岛和离岛葡萄牙人虽然多,但也不过万余的样子,李陶的上万大军进入,简直是虎入羊群般的凶猛。 整个半岛的葡萄牙居民全都被惊动了,然而面对如此数量的大军,他们根本不敢阻拦,反而是家家闭门,以求自保。 李陶也不是弑杀之人,见这些人识趣的没哟阻拦大军,也就不管,而是朝着中央的柿山进军。 走到半中央时,马士加路也终于反应过来,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千人匆匆排兵布阵,拦住了先头的骑兵部队。 不多时,李陶也带着中军也赶了过来。走到前头,他看着对面的经典的线列阵战术,不屑一顾,若是对方人数在多些,他还真有点担心伤亡,但是区区千人的火枪手,在他八千人面前只是有点阻碍罢了。 “列阵!” 李陶大声下令,很快他带来的中军也开始变阵,变成了一个更加宽大的阵线,几乎将空地全部填满,而五百骑兵则在外围游曳,炮兵迅速在后头测算好距离,然后调整仰角,五门迫击炮很快就调整完毕,随时准备发射。 至于加农炮,则太重了,不方便携带,不过有五门迫击炮也够了,大量黑火药和铁钉铁片的混杂,对人员的杀伤力极佳。 两方间的距离足两三百米,这个距离上,火枪是没有杀伤力的,而排队枪毙战术就是在这样的距离上发起冲锋,以绝大的毅力,忍受伤亡,抵近射击。 不过,带了大炮的李陶却不会玩这样傻乎乎拼伤亡的战术,开战前先用炮弹洗礼,这是每一个野战军将领都知道的规矩。 “告诉对方,放下武器,接受大明军队的检查,这里是大明的国土,任何持有武器对抗官军的人,视同谋反。”李陶让人带话过去。 传令兵过去后,直接在阵前大声喊道,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喊完之后便回到了己方阵营。 葡萄牙方面听得懂么?当然听得懂,不说那些耶稣会的教士,就说马士加路也,为了加深和洪承畴的友谊,就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学习了大明官话,当然,这也要多谢汉语拼音的出现,随着天帝观和耶稣会的免费教学,正在逐步的推广,马士加路也就是其中之一的受惠者。 面对于类似最后通牒的喊话,几个主事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放弃武装,那时不可能的,葡萄牙人别看在大明面前老实的很,但是一出了大明地界,便无恶不作。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守规矩,也不过是被大明打怕了而已。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队,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不怕他们的皇帝责罚么?”包庇几个叛逆的商人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所谓的追击者竟然如此的强硬,而且实力如此雄厚,看那一排排的火枪,绝对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战列线比葡萄牙这边整齐多了。 “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广东巡抚麾下的,他们的军队我见过,绝对没有这么多的火枪。”马士加路也郁闷道,“我们送给巡抚的钱都到位了吧,不然怎么会有军队过来?” “到位了啊,年年都有,真是纳闷了。”商人回答道。 “刚才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在大明惹了什么祸?”耶稣会教士也不甘寂寞的问道。 几个商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参与了最近大明的叛乱而已。” “哦,我的上帝。”教士呻吟一声,“这真是糟糕透了,看来这次恐怕没这么快完了。” 当然没这么快完了,澳门为大明领土,现在竟然有人在大明的领土上阻拦大明的军队,还包庇叛逆,现在还武装抗拒搜捕,这已经可以视同谋反了。 李陶等了一会后,见对面迟迟没有商议出决定来,也不耐烦了,“这帮子洋人,老子不发威,还当我是病猫啊,不把老子的话放在眼里。” “今天这澳门,老子拿定了。”李陶平复了下心情,洋人的无视,让他怒火中烧。 野战军随着大明皇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虽然时间短,但是战事却经历繁多,从最早的抗击海盗,参与宫廷政变,在接着覆灭女真八旗,北击林丹汗,最终征服整个漠南蒙古,驱逐女真。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死了很多人,但却养成了他们的傲气,加之自古以来天朝上国的骄傲,对于洋人,他们自然有着优越感,而今却被洋人无视,李陶怎么能不生气。 蒙古人老子都干下来了,你们这些不知道哪个旮旯里来的西洋人还敢给我甩脸色?反了你了。 “迫击炮准备!” 李陶脸色冷然,恶狠狠的道,“开炮!” 轰轰轰! 一连五声发射药爆炸的声音,五个圆筒状的弹药飞上了天空,在圆柱的一头,有个导火索不停的燃烧着,在天空中翻滚,划过了一条不稳定的抛物线后,最终落在了葡萄牙的阵地当中。 轰隆! 剧烈的爆炸响起,随着爆炸,里面的铁钉铁片四散而非,造成了巨大的杀伤,虽然只有五颗炮弹,但是对面无甲的火枪手根本就扛不住,登时整个阵线就乱了。 “该死的,他们竟然攻击了,开枪,开枪。”马士加路也被炸懵了,好一会才气急败坏的喊道。 “总督大人,距离不够啊,对方是使用大炮攻击!” “该死的,该死的。”面对攻击距离远超火枪的大炮,葡萄牙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是三轮齐射下来,一千人的战列线就崩溃了,四处躲避这炮弹。 在第三轮齐射后,骑兵就跟着冲锋了,面对零散的火枪手,简直就是割草一般,不过是两个冲锋,大部分人在死亡的威胁下,跪地举枪投降。 天启三年,七月十五,葡萄牙人武装抗拒大明军队进入,被细柳将军李陶一击而破,就此结束了他们在当地的自治统治。 第四五五章 会盟1 “卧槽,澳门这就回归了?!” 当看到战报后,朱由校由于太过惊讶,竟然爆了句粗口,可见他心中的震惊。当下,他仔细的将整个战报详细的看了遍,对经过算是有个了解。 “这群葡萄牙人也太狂妄了吧,在大明的国土上还敢动刀兵。”朱由校一脸的感慨。不过,这也不稀奇,这些西洋人横行半个地球,历来猖狂惯了。 而没有获得澳门之前,葡萄牙人屡次和大明开战,不过都大败亏输,之后才开始贿赂工作,骗去了澳门之地。 不过,尽管采取了这样妥协的态度,他们自己还是设立了总督这一职位,由此看出来他们的野心,也怪不得他们对要求进入的军队采取如此强硬的态度。 毕竟按照惯例,广东的军队是要受到巡抚节制的,而巡抚却又被他们喂饱了,对于下面的军队自然不用太过在意,而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大明还有这样一只军队,完全只受到皇帝节制,不归文官管辖。 面对他们的强硬态度,直接怼了回来,一下子就失去了他们多年的努力,整个澳门都被军队给占领了,不用说的,这地方是不会被还回去了。 澳门地势优越,和香港隔海相对,刚好钳制着整个伶仃洋,包括住了广州港,是个天然的海军基地,沈有容早就看中了这里,想在这里修建一个大型的,如同天津一样的海军基地,只是碍于当地的西洋人,没有行动。 如今西洋人一举被拿下,自然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修建了。这些一并都在奏折中写了出来。当然,里面自然没有说,因为这件事,葡萄牙的商船走了很多,广州一时有些萧条。 不过就算知道了朱由校也不会在意,主权问题不容谈判,尤其是大明本土,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外国人自治的地区。 仔细品味了这件事后,他便放在了一边,只是他的这个态度令旁边的王业泰有些奇怪,陛下为何如此重视,为何如此高兴,难道这李陶将军的做法非常符合圣心? “看来我得好好记住了,以后类似的事情就这样处理,定然能让陛下另眼相看。”王业泰在心中暗暗想到。 每次朱由校统帅大军,都是他在军中伺候,这么长的时间,本事没有涨几分,但对皇帝的形式准则和原则,却是摸清了几分。 翻完这个战报后,他便继续看其他的,在他走后,大明发生了很多事情,各地报告过来顶奏折,起码能垒一个屋子,如今能够呈现在他面前的,都是十分有意义的,经过内阁筛选的。 “阎应元?有意思,想不到以刚烈忠贞留名青史的一代江阴典使竟然还会有这样刷权谋的一面,真让人大开眼界。”朱由校看着郓城县发生的一切,仔细琢磨着。 阎应元的事件,可以看做是一个信号,一个部分文官势力倒向他的信号。之所以两个土改小组,一个是以内阁大学士朱燮元为首进行山西的土改,一个是以贰臣崔鸣吉为首,进行山东的土改。 就是因为朱由校信不过底下的官员,深怕他们满腹怨气的行事,激起民变,致使天下真的大乱,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只是一些不开眼的士绅拉上几百人队伍的小乱。 而如今,有官员主动想要土改,无非是为了政绩,为了在他面前出彩,但就是因为这些种种原因,这样的官员才会主动的去思考他的策略,去思索如何做好,去想如何发展,在不知不觉中向他靠拢,被他同化。 经过这么多番的努力,多番的打击,多番的分化瓦解,如今的文官集团总算是出现了缺口。从接下来多风奏折详细描述了大明各地都有知府县令主动土改的事情,就能看的出来,风向变了。 从原来的抱怨、埋怨、不解和反对,变成了如今部分人的支持。朱由校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不过,历来头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是收获最大的,此时也是如此,这第一批主动土改还成功的人,绝对是即忠诚于他,又有能力的人。 “对阎应元大肆表彰,帝国日报做个专访,其他人,包括卢象升,全部列入重点人物名单,着重关注,重点培养。” “至于失败的人,小惩大诫,贬谪到辽东为官。”当然,到了辽东不可能是县令一级了,只是下面部门的甚至分之部门之类的九品小官。 不过,这已经是对他们的照顾了,要是按照内阁之前的处罚,很多人都要被打入平民阶层的。 当然,内阁可以严厉,皇帝自然一能宽恕,在朱由校看来在,这些人还可以抢救一下,将他们贬谪到东北,就是为了锻炼他们。 如今东北百废待兴,又有新的土地要拓展,很当地土著结交,梳理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绝对是锻炼人的好地方,到时候等历练几年,再调到朝鲜去当个县令,经历一洗,又可以重新稳步升迁了。 做出这个批示后,之后的奏折朱由校就只是看看了,其中并没有值得他动笔的,不过频繁叛乱的局势还是令他有些忧心。 尽管都是些小的叛变,但是各地军队还是有些不足,自己还是尽快带兵回去,免得多省事端。 既然已经有人跳出来了,那么也就差不多了。别看朱由校经常叫嚷着,哪怕砸碎整个大明,他也要讲改革推行下去,但这也只是口号罢了,真的到了这也的决断的时候,他反而没有那么坚决了呢。 就比如现在,纯粹是一个护食的老母鸡,生怕家里的瓶瓶罐罐被砸了。 “是该召开会盟了。”朱由校喃喃道,随后吩咐道,“王业泰,传朕的军令,会盟明日开始。” “是,陛下!”王业泰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 会盟终于要开始了么!? 想想这种大会部族,相约盟誓的场景,王业泰就忍不住浑身热血沸腾起来,心底生出一种,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在命令下达后,整个齐齐哈尔都开始动了起来,最后会场的检查,流程的过目,以及对那些部族首领的要求,全都梳理了一边。 第二日,天色大亮,晴空万里,端的是一个好天气。 女真人筑城的技术不用指望,齐齐哈尔只是个小土围子,并无多大,会盟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施展不开的,故而场地是新搭建的,一个黄土高台,一大块平整的土地,许多观众席位。 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围着高台的席位上陆续来了人,他们都是部落的首领,而且是独身一人,就地落座。 大概到了早上九点的时候,整个场地都坐满了人,而此时朱由校也出现在了这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出现,便是山呼海啸的的拜见声,只是这个拜见声相当的怪异,里面夹杂了不少奇怪的口音。这都是当地那些部族们学说大明官话后产生的口音,就和如今老外说汉语一样,怪腔怪调的。 “诸位平身。”朱由校笑着点头,虚扶四方,示意众人起来,回到座位。而他自己也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来到了黄土高台上,在这最高的地方上的宝座坐了下来。 说是黄土高台,但其实只有最上的一层是,底下都是砖石修建,故而可以做的比较高,远超周围的席位,体现出大明皇帝至高的地位。 “诸位首领今日来次,朕心甚慰啊,可见在这片土地上,大明还是深得人心的。”朱由校说着开场话。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当即就有很多能听得懂大明官话的部族首领心中唾骂,屁的深得人心啊,要不是所有拒绝的部落都被灭了族,你当我们会来么? 当然,朱由校是不知道这些的,他所看到的,都是一张张的谄媚的笑脸,他继续说着话,“整个辽东,从春秋时的燕国,到后来的汉朝,唐朝,这里都是中原王朝的土地,如今大明贵为中原正朔,自然继承法统,是这辽东大地的主人。” 一番悠长的话,听得那些部族首领几乎昏昏欲睡,尽管这些朝代都是赫赫有名的,但是和你大明没有关系吧,这你都能扯得上?还不是你拳头大,所以这个土地就是你的了,说这么多干什么! 那些首领们心中吐槽着。只是他们却不敢表现出来,还得满脸赞同的点着头,大明的统治已经无法避免,还不如顺势接受,能来这里的,都是权衡过,心底同意的,至于不同意的,自然来不了。 “如今既然大明成为这里的主人,你们自然也是朕的子民,朕授予你们平民的身份,再次繁衍生息,只是需要遵守以下一些政策。” 接下来,朱由校不说了,而是换人来宣读政策,至于他所说的政策,就是那种以战士培养为核心的制度体系。 学会汉语、说汉话,着汉服,参加军队成为步兵战士,只要满足了这些,都能成为公民,享受大明的供养,不用为生活奔波,每日锤炼武技,培养战士就行,而平民就差了很多,不仅要缴纳税费,还有其他的不便。 当然,这里只是宣读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普及整个辽东,毕竟文官还在抽掉的路上,没那么快。 第四五六章 会盟2 这些政策可以算作示之以恩。那么接下来,就要威之以兵了,毕竟这些土著都是畏威而不怀德,有了恩惠后,必须要来一番武力威胁,不然今后辽东都不会安宁。 “阅兵开始!” 没错,就是阅兵,再也没有哪种比较和平的手段,能够如阅兵这样,很好的展现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 在宣读完大概的政策,让这些部族首领深思的时候,异常小范围的阅兵开始了,参加人选不多,也就是骠骑军和李捕鱼带来的那一万人。 不够尽管如此,也足够了。 步兵队列方阵,步兵长矛方阵,步兵火枪方阵,重甲步兵方阵,骑兵方阵,火炮方阵,后勤方阵。 等等一些列的方阵,陆续而过,依次展现着自己的风采和武器装备,眼花缭乱的新式武器,精明强干的士兵队伍,整齐的队列,堪称神奇的兵甲武器,无不令参加的土鳖们目眩神迷,忍不住就想掏摸一套回去。 当然,轮到火枪方阵和火炮方阵时,朱由校自然不会让这个方阵干走着,而是演示了一遍,犀利的密集火力打击,轰隆巨响的大炮齐射,堪称神威的威力,令所有部族首领都敬畏莫名。 他们纷纷心中暗想,大明如此威凌天下,幸好我来了,不然这种厉害的武器就要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当整个小阅兵结束后,所有会盟的部族首领全都变了态度,就连之前本来还有的满腹辛酸和怨气,此刻全都不翼而飞,人人笑的和畅。 “会盟第三步,歃血为盟。” 既然阅兵很有效果,这些首领们也很识时务,朱由校也就不在横生枝节,取消了原来挑战各个部族勇士的节目,而是直接到了最后一步。 很快,高台上,朱由校的面前拜访了一张张的桌子,上面是一碗碗宫廷佳酿,朱由校面前也有一碗。 而后,每个部族首领都走上来,先是在一份文件上按手印。这份文件内容不多,不过是写着,从今日起,愿意取消独立的地位,归附大明管辖,从此遵守大明的律法,遵守皇帝制定的政策。 按完手印后,他们就是隔开自己的手指,在朱由校的酒碗中第一滴血,然后在自己的酒碗中滴一滴。 当然,这样的会盟以前是没有的,统统都是朱由校自己脑补出来的,故而可以看到一喜的很奇怪的东西,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反正之前的朝代很久都没有会盟过,措施礼节什么的,没关系,只要心意到了就无所谓。 很快,每一个首领都过了一圈,高台上的酒碗也都被他们滴了血给端走,至于朱由校面前这碗,早就满了,换了另一个,而这样的碗,旁边还有一个,总共三碗。 “诸位,满饮此杯。” 朱由此从座位上走下后,看着面前的血酒,一阵反胃,心中有些反感自己顶下的流程了,只恨自己当初受了水浒传的影响,想着和血酒结拜,想到了歃血为盟,才弄了这样一个,如今要喝着和血没什么区别的酒,真有点为难他了。 不过,再为难还是得喝,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 咕嘟咕嘟! 朱由校大口吞咽,几下就将血酒给喝下去,顾不得品味,他连忙又端起一万,以同样的方式,咕嘟几下都给吞下去,然后是第三碗。 咔嚓! 喝完后,朱由校狠狠将碗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之后,便是一片片的咕嘟声响起,而后是同样的咔嚓声,他们统统学着朱由校将碗摔碎了。 痛快! 一些部族首领是第一次喝这宫廷佳酿,尽管里面有一滴自己的血,但味道仍旧美不胜收,让他们直呼过瘾。 “血酒饮,盟约成!” 朱由校大神呼喊着,在内劲的作用下,声音遍及整个场地,莫名的效果,令这些还未脱离蒙昧的首领敬畏异常,以为是天神所助。 盛大的场面,庄重的气氛,奢侈的举动(指喝完酒摔碎碗的举动),这些闻所未闻的,见所未见的仪式,让这场会盟深深的刻印在了这些部族首领的心中,并通过一代代的口耳相传,传承下去。 通过这场仪式,大明的威信算是彻底树立起来了,所有反对者都被消灭,所有归附者都被震慑,之后的政策就好开展了,无法是划定生活区域,规定战士人数,以及输送考核标准等。 至此之后,大明的彻底在整个东北三省的土地上开展各项活动,并逐步想着更北的地方延伸而去。而也正是因为这场仪式和政策,所有居住在深山老林当中的部族都被保留下来,终生未叛,成为帝国重步兵最主要的兵源之一。 他们的后人活跃在全球各地的战场上,以出色的战绩,获得了中外盛赞的名声,在后世,辽东重步兵可是和哥萨克骑兵一样,是全球都听闻的兵种。 在会盟结束后,等到了熊廷弼到来的朱由校,便带着原来的五千禁卫军,以及刚刚招募的五千辽东壮汉,包括蛤刺模等人,踏上了回京的道路,随行的,还有抽掉而来的李捕鱼极其麾下一万羽林军。 至于骠骑军的李屠,则留守下来,负责这段时间内地治安和平叛,当然,在朱由校走后没多久,骠骑军就进入了驻修状态,三分之一回家探亲休假,三分之一原地训练学习,三分之一外出执勤征战,十分有序。 而在朱由校踏上返京之途后,押解着整个女真部族进入呼伦贝尔的骁骑军张世泽,也再起大军,逼迫着女真再度踏上征途,从美丽的呼伦贝尔草原上离开,穿过大戈壁,前往漠北蒙古生活的地区。 至于张世泽的骁骑军,也就地在呼伦贝尔驻扎下来,一面是监视女真,让其按照规定的路线前进,另一方面则是占领呼伦贝尔,等待蒙古行省方面来接管。 当然,由于工作轻松了不少,他和李屠一样,也进入了驻修模式,一些人探亲休假,一些人训练学习,一些人执勤征战,分工合作的明显。 一时间,大明的边境地区竟然平静下来,唯有腹地显得骚乱无比,看起来扎眼,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回到了京师,回到了紫禁城。 【作者题外话】: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耽搁了,匆匆处理好后,匆匆的写了五千字,内容可能有些流水,大家多多包涵。 第四五七章 生产 天启三年,八月初三,朱由校带着上万大军凯旋而归,随行的都是禁卫军士兵以及一些其他需要专业到地方的军官,之外再无其他人,因为这次人少,之前也无大张旗鼓的宣传,故而回来时,整个京师显得颇为平静,并无先前火热的迎接场面。 但饶是如此,繁华的景色,穿梭如织的人流,沿街的店铺,走街串巷的小贩,平整的青石大道,无不让一直居住在深山老林当中的那些土著战士们都眼花缭乱,一路上走走看看,都不想跟着会皇宫了。 回到皇宫后,将军队都甩给禁卫军统领,朱由校立刻往后宫窜去,他并不是要召见大臣,也不是去处理堆积的如山的政务,而是杀奔坤宁宫。 皇后张嫣去年年底就怀孕了,算算日子,如今差不多块生了。 不过是刚刚赶到坤宁宫,朱由校便看到一群宫女太监忙忙碌碌的,窜来窜去,更有一些人围着一间宫殿,不停的往里面递热水毛巾什么的。 “这怎么了,皇后呢?”朱由校看的心焦,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宫女问道。 “啊!”宫女一惊,吓的手中的脸盆都掉了,里面的水洒了一地,弄湿了朱由校的下摆,他此时还是一身戎装,衣服也是军队中的军装,和普通的军官士兵并无区别,故而宫女一时没认出来。 见有人阻拦自己的事,宫女心急,一时间张嘴就骂道,“哪里来的……..” 不过她抬起头后,一看对方,当即就愣住了,结结巴巴的道,“陛……陛…….陛下!” 随后,她也不管朱由校,直接大喊起来,“陛下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那场面,看的朱由校一头的黑线,从没见过心这么大的宫女,竟然能把自己这个皇帝给忽略过去。 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和这小宫女见识,而是弄请出发生了什么,这个场面,让他心中有些猜测,但是还不太敢肯定。 好在,听到那小宫女的喊声,不多时一个朱由校看起来面熟的宫女跑过来,这个他倒是认识,是跟在张嫣身后伺候的四个宫女中的一个,好像叫秋竹还是什么的来着。 “陛下回来的真及时,娘娘快生了,陛下请跟我来。”秋竹一说,果然证实了朱由校的猜测。 两人一路前行,其他宫女已经得到了消息,陛下已经回宫,是以看到如此大胆的一身戎装的军人,都意识到是皇帝,纷纷跪拜迎接。 “恭迎万岁爷回宫。” “恭迎万岁爷凯旋而归。” “祝贺陛下得胜而归!” 不过朱由校并没有看这些一身盛装,花枝招展的宫女,而是焦急的来到了设在坤宁宫的产房前面,伸手就欲推门而入。 “陛下不可!”秋竹看到,焦急的大喊着,可是又不敢上前阻止,急的登时满头汗都冒了出来。 “呃!”朱由校听到阻拦声,一愣,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尴尬的缩回了手,“朕有点心急了。” 纵然是在后世,他也听说过,产房内男子是不能进入了,尤其他还是一身戎装,刚从战场归来,身上煞气浓重,怕是会冲撞到孩子和母亲。 尴尬一笑后,他便也和一群人在门外等待着。 文华殿。 除了朱燮元不在外,其他几名内阁大学士都在这里,包括外出的王佐,此时也回来了,他们看似在办公,但是心却不在这里了,纷纷猜测,皇后的投胎是男是女。 若是男丁,一切都好说,诸事顺利,诸般定鼎,再无波澜,但若是女孩,那…….不光是后宫,怕是天下都还要波澜一段时间啊! 而且,皇帝如此行事,其安危实在是让人担心,文官中,如东林般大胆的不知凡几,很难说,历史上朱由校落水而死到底真的是意外还是阴谋。 但从最后得利的结果来看,东林的嫌疑最大,而今,东林虽死,但是反对的文官却更多了,虽然现在慢慢开有有了倒戈着,但是一旦皇帝意外身死,那么这基业…… 到时候真的是乱啊! 现在的情景,可以参考下西汉末年的王莽新政,陛下种种政策,和王莽极度相似,都是土地收归国有,盐铁专营等,唯一多的便是陛下比王莽多掌握了很多力量,战无不胜的野战军,震怖天下的东厂和锦衣卫,能够深入宣传的帝国日报等。 也正是因为这些力量,朱由校才能在沸反盈天的反对声中,将一切都给镇压下去。全国各地纷杂的叛乱真的不足为道么?怕是不然,这些都是某些人丢出来的替罪羊,是用来试探大明军力的,例如澳门的支持的叛军,若是这些人大明中央政府都应对不过来,怕是反抗会扩大化。 这些东西,或许皇帝没看清,但是身在其中的徐光启却能凭借身份和千丝万缕的联系推断出一二。 故而,对于皇后的第一胎,徐光启十分的看重,若是男丁,哪怕皇帝突然意外故去,也算是有了继承人,基业稳固,到时候有着他和孙承宗的扶持,陛下立下的法度和制度,还能流传下去。 此时改革虽短,但是已经初见呈现,从今年上半年的一些报表中可以看出,很多县此时已经完成了万两的税收,等到一整年下来,怕是这税收会大大的出乎意料呢。 “若是女孩……..看来得培养下信王殿下,以做有备无患之打算。”徐光启目光连连闪动,不停的思索着大明的未来,对于一位忠贞的爱国者来说,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正当徐次辅思索的时候,忽然有一官员过来汇报,“大人,陛下回宫了!” “是么?”徐光启霍然起身,“走,去拜见陛下。” “同去同去。” 其他几人也是一脸笑容的跟着过去,毕竟皇后为皇家添丁,怎么看来都是一副喜事,可不鞥哭丧着脸。 同样的,在武英殿,另一位忠贞的爱国者也静静的坐着,他的身边,是其他四位都督,尽管如今皇帝亲自掌军,很多事情都是绕过大都督府去下达命令的,但是不可否认的,如今大都督府已经从当时的小猫连三只成长起来。 大量的文官和优秀军官的提拔,让这个机构彻底成长,随着三年的运作,下属的机构也越来越完善,如今已然是一个能够和内阁、内府鼎足而立的巨头了。 “也不知道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孙承宗同样在猜测着,作为不下于徐光启的一位大牛,他的远见同样无人可及,徐光启能想到的事情,他同样能想到。甚至,因为他曾经东林党中人,他知道还比徐光启多。 如今天下虽然纷乱,但这只是小事,真正的大危险潜藏下来,正面刚不过还不会暗中来么。到了明季末年,正是文官势力达到巅峰,胆子也是最大的时期,不然这个时期也不会出现顾炎武和李贽虚君的学说。 这些人,打着大义的旗号,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幸好陛下所创的阶级论从大义上压制住了这些人,定下了聚敛土地就是最大邪恶的基调,不然帝国日报上面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论调呢。 像收取商税就是与民争利的理论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 其他几位都督倒是没有他看的那么远,戚金和俞咨皋想着,若是这次还是男孩,自己两人定然还要教授一番,一连两代的帝师下来,他们两个人的家族百年富贵就此定下来。 毕懋康此时想的却与这无关,他在思索如何改良马种的问题,如今内蒙东北彻底收复,大规模建立马场就是他的首要任务,到底怎样才有更好的马匹,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了。 随着水泥道路的铺展,可以预见的,马匹在大明的一定会普及开来的,这是道路便利后的必然趋势,谁也无法阻挡,在马匹数量没有上来前,马的价格会一路飙升的,这是必须打压的,不然各个经济都会受到影响。 至于左光斗,则更不用说了,他在想着全国各地粮站的建设,不仅是内陆,还有港口乃至海岛,新近命名的大员,刚刚占领的琉球,正在建设港口的朝鲜,这些都是缺口。 正当五人各自想着事情的时候,一名军官走了进来,“报大都督,陛下已经回宫了,目前正在坤宁宫产房!” 听到消息,孙承宗也蹭的一下站起来,然后笑道,“给位,随同老夫一起去拜见陛下吧!” “遵命!”其他四人齐声应诺。相较于内阁的松散,显然大都督府这边律条更严格。 产房门前,朱由校正焦灼的来说踱步,里面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还有产婆用力,用力的大喊声音。 这种种响动,让他无法安静下来,纵然是两世为人,但他也从没做过父亲,这时候才知道,电视中表现出来了的,待产的男人种种你,都不及实际的百分之一。而且,身在古代的他,这样的担忧更加剧烈。 要知道在古代,生孩子都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这时候可没有剖腹产,全靠女子自己,若是骨盆太小,难产的话,很可能一尸两命。这也是为什么历来娶媳妇喜欢跳屁股大些的,骨盆宽些,难产的风险小。 【作者题外话】:今天提前更新,因为今天晚上要值夜班,苦逼的一线岗位。 第四五八章 啼哭 正当朱由校烦躁无比的时候,皇帝一回到宫中就出现的刘若愚忽然跑过来禀报,“陛下,徐次辅带领众内阁大学士,孙大都督带领众位都督前来拜见。” 他的称呼相当正规,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哪怕徐光启已经成为了实际的首辅,但名义上还是次辅,这点他分的很清楚,同时也明白皇帝的心思,想让徐光启连任。故而他从不冒失的叫徐光启为首辅。 “让他们进来吧。”朱由校思索了下,便放这些大臣进来,这些人的求见,让的理智逐渐恢复,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后代是男是女是个政治问题。 朱由校自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维,或者说,大部分现代人都没有这样的思维,甚至和多人巴不得生个女儿,以后不用操心太多。只是,来到了大明,就要从大明的思维考虑,朱由校也不免沾染了一些此地的恶习,希望第一胎是个男孩子,这样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了。 “臣等参见陛下。” 哗啦啦的十来个人,一来就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尽管这不是正式场合,但是徐光启和孙承宗还是这么做了,只能说,当今皇帝天纵奇才,以自己独特强硬的手段,挽住了大明的颓势,并且在短短三年内就令其焕发生机,这份本事,两人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故而这拜也拜的心甘情愿。何况,如今皇权高涨,恭敬点总是没有错的,礼多人不怪这个道理,放诸四海而皆准。 “诸位平身吧。”对于他们的心思,朱由校自然是不知道,只是明知故问道,“几个辅臣此次求见,有何贵干?” 朱由校的语气也很客气,威凌臣子的皇帝,大都没有很好的下场,很多事情你靠他一个人是办不到的,也要属下的配合,故而只要不是正式场合,朱由校还是蛮温和的。 “嘿嘿!”和皇帝最熟的孙承宗嘿然一笑,伸手指了指产房,他们人多,官威太重,也怕冲撞了胎儿,故而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看着。 “好吧,诸位一起等吧。”朱由校无奈,人都来了,也不能赶走,只能和一大帮子五十岁的老头子一起等待结果。 他是没有心情说什么了,但是很显然,有人不放过他,还是仗着关系熟的孙承宗,他厚着脸过来。 “陛下,老臣来和你说说最近大都督府的政务啊!”他也不看皇帝的脸色,径直的说了下去。 在孙承宗巴拉巴拉下,尽管朱由校不耐烦,还是大概了解到了如今全国各地军事的改变。 首先要说的是海军,如今海军可谓是大动作不断,正在到处买水泥修建各种港口驻地,基地,维修船厂什么的。 不过是短短的半年时间,当初朱由校批的五百万两银子,已经花去了三百万两,这么大的银钱流动,让刚刚才从水泥买卖中亏空一笔的那些地主商人们好一阵眉开眼笑,让他们坚信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水泥专营没错。 当然,随之带来的后果便是没钱了,这三百万两只是国内各地港口的修建,此外的海外港口基地,人员的扩编招募,被服装备,乃至战舰的建造,当然,那是属于军工部的事情了,不归大都督府管。 总之,孙老头就一个意思,海军的钱快用完了,在来两百万两,勉强支应玩今年的开销。 这番死要钱的嘴脸,看到朱由校嘴角直抽搐,海军要七百万两,陆军今年要的更多,军饷,装备,炮弹,抚恤,奖赏,等等都是一大笔的开销,虽然每次战争红利都能弥补,但那都是隐性的,需要时间来见效,短时间内他是要大笔支出的。 若是海军朱由校还会毫不在乎的支应话,那么后勤部过来要两百万两的建设费用,他真的有些不敢相信了。 “左光斗,你跟朕说说什么样的仓库粮站要这么多?”朱由校怒目而视,连孩子都顾不得关心了。 “陛下,你听臣解释。” 原来,这里面不光是粮站仓库,还有各地驻军的营盘,宿舍,校场等,每个县府省都有,尽管后勤部已经是采取了消耗最小的,制定军粮供应商,以及从粮食总局买粮,但是这些基础设施还是需要的。 “这还只是初期投入,后面可能还要更多。”左光斗小声的说道,他可是知道,大明皇帝都是小气的,想从他们手中拿钱,几乎是不太可能,尽管当今圣上开明,大方,但左光斗觉得两百万两,能够拿到一半就不错了。 只是,朱由校的豪爽他还没体验过,之间他眉头一皱,思索了下后,便大笔一挥,“算了,朕批给你三百万两,等下呈递公文上来,朕批了之后,你就去银行支取。” “啊!”左光斗愣住了,这还是大明的皇帝么,不仅没有克扣,还多出来百分之五十,这可是一百万两啊,以往美年达金花银也不过才是这个数。 “怎么嫌多了啊!”朱由校斜睨一眼,似乎有些心疼自己的决定。 “没有没有,臣怎么会嫌多呢。”左光斗连连笑道。‘’ “哼!”朱由校哼一声,然后看到似乎毕懋康也跃跃欲试的上来要钱,连忙打断道,“大都督,你会去后列个条陈过来,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都送上来,给朕看看。” “是,陛下。”孙承宗应道。 有了他这番话后,大都督府这边总算是消停下来,既然皇帝都豪爽的发话了,他们也不在纠缠。 见此,朱由校终于松了口气,对于要账的诸位都督,他倒没什么看法,这些东西他都知道,是必须的基础设施投入,一次的投资金很大,就和他此刻启动的全国筑路计划一样,都是必不可少的,但等到建成之后,就能用很久了。 带来的利益和便利,也是非常明显的。 只是,大都督府这边完了,内阁这边却又围了上来。 “陛下,容许老臣汇报下工作吧。”徐光启仗着年纪,也不管朱由校愿不愿意,张嘴就开始唠嗑了。 他和孙承宗都明白,此时再不回报,等到决断,那么等孩子真的生下来了,以皇帝的性子,估计是没时间处理政务了,眼见中秋都快来了,不过完中秋,皇帝是不会出现的。 正是因为如此了解皇帝,他们两人才不顾场合的汇报一些事情,说了之后,皇帝肯定会上心,只要想起来就会处理掉。 “陛下,今年政绩卓有成效啊,到了这个月,各地的大概统计,商税已经过了千万两白银了,尤其是上海县,已经过了十万两银元的税收,广东天津两府也不差。还有那个率先改革的阎应元,陛下,这两人怎么办呢?” 徐光启一上来就问到对人才的安排。 “怎么办?按照正常的升迁轮转程序,等到天启五年的时候,优先提拔他们两人啊?”朱由校不解的问道,这是早就定下来的基调。 “咳咳,话是如此,但是优秀的人才要及早的发光发热么!”徐光启打着官腔道。 他这幅样子朱由校很熟悉,肯定是什么地方有了空缺,没有合适的人选安排,故而看上了这两人。 “说吧,什么地方没有了知府?”朱由校直接问道。 “陛下英明,老臣还没时说就猜到了。”徐光启小小拍了个马屁,然后正色道,“是大员府和琉球府两地。” “大员?琉球?”听到这两个名字,朱由校有些晃神。 这两个名字,可真是令人神往啊,那是后世天朝都没有据有的土地,如今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收归囊中了么? 大员和琉球,自从郑芝龙和颜思齐投诚后,这两个地方就被内阁收拢过来了,大员好说,设立府还是没问题的,但是琉球呢,这个地方岛屿分散,但实际土地面积还小啊。 “琉球设府没有问题么?”朱由校直接问道。 “有问题么?陛下不是说过,领土不光要看土地,还要看海么?琉球群岛虽然土地面积狭小,但是所所属的海域众多,上面土地丰美,适合种植水果和稻谷,都是不错的移民安置地,焉能不设府,况且此地对海域交通十分重要,驻军要与其匹配,自然要设府了。” 徐光启的一通理由,让朱由校登时没有了意见,这些还都是自己往常说给他听的,没想到对方活学活用,用来劝说自己了。 “爱卿言之有理,琉球应当设府。”朱由校连连点头。 “那陛下看这二人当如何分配。”徐光启在问,“优秀的官员,应当尽早提拔,以作榜样。” 他的话似乎暗有所指,只是朱由校一时粗心没有听出来。 谁合适? 朱由校思索起来,这两人的名声他都有听过,均有一定的军事才能,治理经验应该也不错,不过,终究后世卢象升的格局更大,官位更高,应该放在一个更重要的地方。 “这样吧,卢象升就去当大员知府,阎应元去琉球。”他决定道。 “如此,老臣省的了。”徐光启点头,然后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他刚刚张口,那边产房当中,突然传出一身嘹亮的婴儿哭喊声。 一时间,不论是朱由校还是军政两界的巨头们,都齐刷刷的望向了产房,目光复杂,有期待,也有担忧。 整个坤宁宫,一时万籁俱寂,唯有那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云霄。 【作者题外话】:看在盛宴这么辛苦的份上,大家用订阅砸我吧! 第四五九章 长公主 那声啼哭,简直如一双大手,狠狠的揪住了朱由校的心脏,令他几乎窒息。毫不犹豫的,他就冲向了产房,速度快的,几乎让他的身子成了幻影。 砰的一声,在所有人还沉浸在各种情绪当中,他就撞碎了大门,冲了进去。 “宝珠,宝珠,没事吧。”朱由校急忙的问道。尽管刚才在外面,听声音孩子生产地十分顺利,但此刻他心中依然忍不住担忧,万一呢,万一有事呢? “万岁爷,万岁爷…….”张嫣听到朱由校的声音,也忍不住呼喊起来,只是喊着喊着,她就忍不住哭泣起来。 “臣妾没用,对不起陛下,没用诞下麟儿。”张嫣脸色苍白,这一哭,更显得肤色几乎透明起来,让人看了揪心。 “没事,没事的。”朱由校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风尘,连忙将张嫣的螓首拥入怀中,小心呵护安慰。 张嫣靠过来,只是仍然低声啜泣。 旁边,产婆看到这一幕,本来想过来报喜的动作给僵硬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想想也是,这是皇家,男女之别较之民间更甚,何况还是皇后生产,不是男丁,这种失落更加大。 不过,这终究是一条小生命,一出世就被父母冷落,实在是太残忍了,产婆不忍,最终还是抱了过来,大声恭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诞下公主。” 只是,张嫣一听这话,心中更加伤心,再度嚎啕大哭起来,朱由校再度安慰起来,只是他一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安慰根本没用,还是他灵机一动,看到了旁边产婆手足无措的抱着自己女儿,才起身将这小东西报过来,送到张嫣面前。 “宝珠,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呢,以后就是长公主了,是不是很可爱。没生儿子没关系,我们以后再生就好了。” “长公主?”张嫣啜泣的念叨了声,才逐渐止住了眼泪,仔细端详起襁褓中的小人儿来,这终究是自己身上掉来的肉,一接到手中,一股母女连心的感觉就涌上心头,喜悦逐渐冒出,将其他情绪给挤了出去。 长公主一般是极为得宠的皇女皇帝姐妹的称号,朱由校没有同胞姐妹,几个妹妹都是庶出的,而今长女一出生,就被加封了长公主的可见其得宠之处。当然,这种宠爱其实是对皇后张嫣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因,当听到陛下的封号时,张嫣才登时愣住,心中的悲伤渐渐止住。 “陛下还是爱我的!”张嫣心中嘀咕着,“不过还是要争取尽快剩下嫡长子,可惜了,若是这胎是男孩的话,多好……..” 长公主的称呼一出时,产房中另一个妇人也愣住了,随即露出了狂喜之色,她不是别人,是早就准备好的奶娘。在宫中就是这样的,或者中国都是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能够长公主的奶娘,自然好过普通的公主,这是在皇帝心目中地位的问题。 当这个称呼传到外面众臣之中时,让刚刚才可惜遗憾完的他们惊讶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称号啊,这样的尊位,比之太子也差不了太多。 长公主,好一个长公主! 群臣默然,随后退走。 当日,皇后张嫣诞下长公主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师,而后通过帝国日报刊登,半月之内,传遍了整个大明。 举国欢腾,普天同庆。 尽管不是诞下皇子,但是作为朱由校第一个孩子,他还是下旨犒劳三军,所有军人,公务员,内府职工,当月多发一个月的饷银,商人交易税减半。 这道旨意,让这个月内犯了罪的囚犯心中暗骂,但却让全国各地的无数人欢呼着,当月的商品交易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激增,各地的税收更是翻了一番。 就因为这一个月的税收减半,几乎所有的县,除了实在是偏僻的渺无人烟的,基本都完成了当初定下的任务。 产房中,看着皇后张嫣得宠的样子,另外两位贵妃,范贞贞和依蝶儿心中嫉妒的几乎喷火,然后却又不得不掩藏着。 作为同一时间进宫的一批人,她们三人可谓是竞争关系,凭什么对方就是皇后,生了个女儿都如此得宠。 “必须得想办法,先一步生下皇子。”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来到皇宫后,以前流传的各种韵事她们也都了解了,包括朱由校的生父,光宗朱常洛的事情,这样励志的故事,简直是在给各种出身卑微的妃子希望啊,只要能生下长子,那就铁定是将来的皇帝了。 这可是先代万历皇爷亲身验证过的东西。 当然,两个久居深宫的女人却不知道,作为被人称赞的圣君皇帝,朱由校可是早就将大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的任何决定,文官集团根本不能阻止。 经过他千辛万苦的调整,锦衣卫和东厂艰苦卓绝的维护,如今皇帝的圣旨效力,可是凌驾在内阁法旨上的。 他的圣旨根本不用内阁加盖大印,直接具有效力,任何人敢抗拒,统统都是下诏狱的后果,这些可都是当初不想去当官的举人亲自验证过的,如今这些人还在东北或者蒙古草原上教书,以亲身经历告诫着后来人。 所谓心念一动,天地响应,皇后和两个贵妃心中一想,气氛顿时微妙变化,朱由校感官本就灵敏于常人,此时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这是要开始宫斗的节奏啊! 这种节奏,朱由校根本无法阻止,除非只让他娶一个女人,不然是避免不了的。而很明显,在宫斗和一夫一妻之间,他情愿选择宫斗。 尽管这三年来,他没有册封贵妃以上的后宫,但是打打野食,偷偷嘴什么的还是避免不了的。 看着几个斗志昂扬的女人,他只能在心中默默想着办法,“看来,以后行房事必须注意下生理期了,直到皇后诞下长子为止。” 这既是他的福气,也是国家的福气,虽然他有能力让次子登基,但是能省事为什么不省事点呢。 欢腾过后,便是平静。 当夜,朱由校不顾征程疲惫,夜宿坤宁宫,彻夜不眠的陪着张嫣,随后的时间也是如此,两人如胶似漆,根本没有第三者插足的余地,就连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得到君王恩泽的其他两个贵妃,也没有得逞。 时间悠然而过,果不其然,不出几位大臣所料,皇帝是真的再也没有出过后宫,成天不是逗弄长公主,就是陪着皇后,当真是不要江山要美人。 好在,内阁和大都督府规矩已定,皇帝不在也无事,帝国照常运转,而且各项工作做得很好。 在漠北,外蒙之地,尽管女真自己克制,但是架不住暗中有一个挑拨者,通过几次假扮的袭击事件,两者的仇恨已经积累起来,甚至都干了一架,大规模冲突只是迟早的。 女真想要摆脱大明的物资控制,就只能寻求外面的帮助,只是当地唯一有能力的人呢,已经被张世泽假扮的女真激起了怒火,根本不听皇太极的解释,听了也没用,张世泽还可以继续挑拨的。 而既然无法摆脱困局,那么皇太极只能听从大明的计划,用自己族人的鲜血,为大明进入该地铺平道路。 踩着这些尸骸,皇太极带着族人一路向西。 随着骁骑军的踏入呼伦贝尔,后世内蒙的地图彻底齐全,北边这几个行省的划分,朱由校也是遵照后世地行为上,犬牙交错的准则。 以基本的山川河流地形为划分依据,但是却不让一个省形成封闭的区域,各地一山川关卡要道,总是被划分到了临近的省份去,不会让一地控制住所有的交通要道。 如此一来,北方各个省份的地图,基本和后世差不多,唯独有区别的,是甘肃行省,他将后世宁夏的地区给一起并了。 至于新建立的蒙古行省,暂时还没有定下巡抚,只有以左右参政各自管辖一半,等候后续的安置。毕竟内蒙太长,而此时的交通也不是很发达,暂时先分为两部分为好。 边疆安静,但是内陆却是骚乱异常,各地地主的起义风起云涌,各地的军队来回奔波镇压,总算是让局面暂时维持住了,没有崩溃。但是精明的徐光启,已经从这不同寻常的地方看出了端倪来。 故而,在中秋刚过,他顾不得皇帝久战而归,抱着奏折就闯进了皇宫,陛见帝驾。 “陛下,如今情势危急,陛下当早做决断。”徐光启郑重的说道。 然而朱由校却不以为意,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朕的十万大军散布天下,足以镇压的住。” 不是朱由校狂妄,而是当今世上大明原来的军事力量实在是太弱了,更何况是比大明卫所兵还要缩小的地主起义呢,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诚然,如陛下所言,但是这背后所蕴藏的阴谋,陛下恐怕忽略了!”徐光启说出来的话,当即让朱由校心中咯噔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作者题外话】:你们知道,盛宴为什么让主角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么? 第四六零章 疲兵之计 “陛下请看,这是各地县令知府报过来的起事地点。”徐光启摊开一张简易的地图,上面标注了许多红点和名称。 “陛下看看广东行省,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徐光启一连点着七八处地方,这些地方放在地图上一看,十分的扎眼,几乎遍布了整个广东行省,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就连归属广东管辖的海南岛上,都爆发了一次。 尽管不是所有的身份都是如此,但是类似广东的情形,还是有四五个行省之多。看到这里,朱由校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陛下之野战军战力的确强悍,连日征战,平灭了无数叛逆,但是陛下可曾注意他们每日的行军路程。每日几乎有一百五十里路,而且从抵达当地起,就没有停下来修整过!”徐光启说着一些平淡的数据,但是这些数据却让朱由校心惊肉跳。 “陛下的军人不是铁打的,这样拖下去迟早要拖垮。而这,正是敌人所希望的,是敌人的疲兵之计啊!” 疲兵之计! 这四个字一出来,登时令朱由校头脑为之一清,这种感觉,就像是吃芥末被冲了一样,麻辣鲜香,醒脑提神的很。 朱由校迅速的扒拉过来地图,然后自己测算了下,按照各个战报的时间来算,恐怕每日行军的路程还不止这个数,多的时候一天要走两百里路。 尽管现在各地都在修建马路,但是由于叛乱的影响,很多地方的进度都大受影响,根本没有联通起来,而且尽管那些士兵都配备了马匹,但是山路崎岖,马匹主要用来驮运装备,根本没多少时间骑的。 “阁老有何教朕!”意识到了问题后,朱由校立刻问道。 他可不相信徐光启来找自己没有做好计划就来了,若他真的毫无办法,别说自己刚刚生了个女儿,怕是光宗当时死了,他也会不顾一切的过来。 徐光启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陛下,老臣以为,当速速推进土改,不能入现在这般一个省一个省的推进过去,而应该齐头并进,四处开花。” “摁?”徐光启的这个想法,倒是令朱由校挺意外的,他还以为对方会劝说他放一个骑兵军回来,然后让他亲自带领南下,坐镇南京,震慑四方呢。 这样措施既符合他自身的性格,也较为省事。然而他却没有提,而是用了另一个短时间内会激起更大反抗的措施。 “阁老为何会提这个措施,貌似这个措施造成的后果更严重。”徐光启问道。 “是的,但这只是从短时间内来看的,只要能够扛过初期的艰难,后面自然会平静下来,就如陛下几次故意避开国内乱局一样,老鼠都逼出来了,后患也就没有了。”徐光启一脸的平静。 “老臣对陛下和陛下的军队有信心。” “哈哈,既然阁老都有如此豪情,朕岂能落于人后。”朱由校长身而起,哈哈大笑道。 “传朕旨意,令朱燮元返京,任命崔鸣吉为全国土改总督,负责大明所有身份土改事务,所有土改小组成员,统统提拔,分发到各省府,担任左布政使和左府丞,全权负责当地土改事宜。” “陛下圣明,老臣这就拟旨。”随后,徐光启退下,回到内阁,迅速的拟定圣旨。内阁当中,自然有着两只人马的详细资料,根据他们原来的官职和品级,或是破格提拔,或是就地千人,总之,不过是半个时辰,一份厚实的任命状就拟定好了。 朱由校过目后,就加盖了天子玉玺。 “老臣这就下去发布命令。”徐光启告退。只是,他又被朱由校叫住了。 “对了,徐阁老,本朝先祖洪武皇帝,是何时登基称帝的?” “何时?”徐光启被问的一愣,但还是答道,“于胡元至正二十八年登基称帝。” “至正二十八年…….”这个答案让朱由校无语,他问道是公元多少年啊,没问年号。只是这个又让他怎么说的出口呢。 “哦,没事了,你下去吧。”朱由校郁闷的挥挥手,让徐光启下去。我们的徐阁老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这是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回去看看脑子中的书。”朱由校暗道,“不过,还是要建立一个类似西方公元纪年的年代表出来,这样时间上判断会很准确的,只是,到底是采用哪种呢?” 类似的东方纪年表,他以前也在小说中看到过,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以皇帝的诞辰来确定时间的炎黄纪年,一种是以秦始皇登基时间为准的帝皇纪年,到底采用哪一种,两者有何区别,这个朱由校就不知道了要好好思虑下。 徐光启退下后,朱由校又将孙承宗招来。 “大都督,让总参下达军令,让李屠带领三万骑兵回来。”朱由校负手而立。 “三万骑兵?”孙承宗愕然,这和之前的计划不符啊,“陛下,莫非有什么事发生么?” “是这样的。”当即,朱由校就将刚才徐光启说的那些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听罢,孙承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是老臣疏忽了,倒是让这些人越发的猖獗!” “哦,到底怎么了?”朱由校饶有兴致的问道,从孙承宗的话语中,他听到了点话外之音。 “是这样的,最近陛下不在的时候,有些地方来的士绅找老臣反应情况,说有人不轨,欲图谋造反,而且有着很大的阴谋,老臣看各地虽乱,但却被野战军都镇压下去了,故而没有理睬。”孙承宗简明扼要的说了下。 “哦,有人向你投诚,什么样的人?”朱由校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东南沿海一些商人,还有内陆的一些地主,陛下也知道,老臣以前是东林党的,后来虽然站到陛下这边了,但是身上的印记是洗不掉的,故而总有人过来走门路,这次我以为也是这样的,没想到这乱象纷呈后面真的有只幕后黑手啊!”孙承宗感慨道。 “这样啊!” 朱由校和孙承宗,还要徐光启,其实都没有将目前的叛乱放在心上,只是数量稍微多了些罢了,根本不济事。真正的大敌,还是那些一只隐藏着,时刻准备颠覆朱由校统治的士绅。 这次从两个大佬的话来看,他们目前肯定面临着一些人的站队,从而知道了某些消息,只是一个放在了心上,一个没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说明在朱由校登基以来,这几年的逼迫下,士绅地主这一阶层也都分化了,有点冥顽不灵,有的则伺机站队,盖头换面,投到了工商当中去了。 当然,这也可以视为新的山头党派势力的崛起,在朱由校一直强调下,内阁首辅和大都督这两位大佬早就将家中土地捐给官府了,至于浮财等,都投到了商业当中,上次汪文言组织的大商团当中,就有他们的人。 跟着汪文言一起出海,算是大赚了一笔,打通了海路后,他们就一直在港口做生意,或是组织货物出海,或是自己生产货物卖给来华的西洋商人。 “行了,朕知道了,大都督,这些人你可以接纳一二,深入挖掘下,将那些地鼠都给揪出来。既然你站到了朕的这一边,就不要三心二意了,该断的就要断了!”朱由校看着孙承宗,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陛下!”孙承宗身体一震,僵硬了下,随后软下来,拜道,“老臣省的,这件事老臣会安排好的!” “摁,下去吧!”朱由校挥挥手,但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孙承宗叫住,“等等,爱卿,朕有个问题。” “陛下请讲。”孙承宗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是这样的,人文初祖的轩辕黄帝,他具体是哪一年出生的,距今多少年了?” “啊?”孙承宗愣住了,他没想到,黄帝竟然问这个问题。 “这…….”他有些尴尬,“大概有五千年的样子吧,具体多少年,老臣一时间也难以尽知,得回去翻书搜寻下。” “哦,这样啊!”朱由校有些失望,不过又释然,搁在后世咨询满天飞的现代,也没几个人一问之下,能知道轩辕黄帝距今多少年了。 “算了,你自己就不要翻书了,给朕带个话到翰林院,让他们确定下,具体的时间,朕有用!”朱由校道,他没打算让自己的军事大佬去做这个。 “是,陛下。” “恩,那没事了,你下去吧。” “老臣告退。”孙承宗行礼,而后缓缓退下。 看着这位很早就跟着自己的大臣,朱由校的思绪又忍不住翻飞起来,刚才的对话又一次浮现,背后的一些东西也被他深度挖掘起来。 新的利益阶层正在形成,最初的待表就是这一批官僚参与的阶级,在他们的带动下,大龄的中下层地主也参与其中,通过巨大的海外市场,释放整个大明的生产力,将他们窖藏的黄建白银统统起出来,流通到市场当中去。 只要这些白银流通起来,大明的经济体量将会有个飞跃的增长,到时候,其国势绝对会蒸蒸日上。 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时代,没有外敌,联合国,也没有五大流氓,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打下多大的疆土,就打下多大的疆土。 心有多大,国土就有多大! 【作者题外话】:请大家多多订阅哈! 第四六一章 李岩1 福建,福州。 “师长,休息下吧,弟兄们都累坏了。”一众中校纷纷劝说着,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分驻福建的羽林军上校师长,他带着七千人镇压当地,平灭叛乱,只是多次出现的小股叛乱让他们有些疲于奔命。 “可是…….”上校师长也很无奈,他也是当初最初的两百羽林之一,对于皇帝的命令那是坚决的执行。皇帝将他们派来当地,进行军制改革,镇压反叛,他自然义无反顾,但是现实却有些不允许。 “师长,不若这样,我们也兵分几路,各自坐镇一放,这些叛逆也只是小股敌人,以羽林军的精锐,覆灭易如反掌,如此可以免了奔波之苦,还能尽到陛下之命。”忽然,一个人建议道。 有道理啊! 将领们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纷纷看向了提议的人,只见他站在参谋部的人群中,挂着个上尉的军衔。这一看,众人恍然,怪不得脑子这么活呢,原来是当初派下来的进士参谋。 “李岩,不愧是进士,胸中自有韬略啊!” “只是,这不太符合陛下的规定吧,而且我们人少,只要七千人,补给也不容易,在福州还可以靠着海运,若是到了下面府县,怕是火药补充不易啊。”只是,师长还是有些忧虑。 当然,他们后面说的都是些小问题,福建多山,但是他们也带了大量的马匹过来,粮食都可以靠当地官府,而火药的运输量小,有马匹足以。真正让他犹豫的,还是皇帝的旨意,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陛下圣旨未改,他们擅自更改行动,乃是大忌。 之前四处奔走甚至分兵合击,可以说是战术,但就地驻扎,分地把守,却是不折不扣的改变,师长只是师长,不是福建将军,统管一省军事,定下战略的权力,故而顾忌重重。 这……. 师长的忧虑,李岩也无法解决,只能就此沉默下来,他不说话,其他人更没有多好的注意,一时间,整个作战会议沉寂下来,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报,师长。” 忽然,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总参有公文到,随同一起来的,还有海上的补给以及两千兵马。” 传令兵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完,然后将公文递了首位的师长。那师长接过来一看,当即大喜。 “诸位,将军已经回来了,目前正坐镇湖广。” 这次就是大都督府下达的命令传达到了这里,同这些命令一起而来的,还有被李捕鱼带到东北的一万大军。当然,平分下来,就是每个省两千人,福建这里也是。 当即,师长也不啰嗦,直接将公文的内容告知了其他军官。内容也不负责,只是命令各地镇守的师长立刻展开卫所军事改革,分兵驻扎,培养城防军。至于各地的零星叛乱,由当地自行解决,解决不了在派兵剿灭。 在公文当中,还提及了土改的事情,说内阁已经下令,命令各地官员开展土改工作,希望各地守军配合,从省府开始,保证土改的顺利进行。 “太棒了!” 当师长说完所有内容后,整个大厅中的军官都欢呼起来,这段时日他们奔波的着实辛苦,现在可以分开驻守了,自然高兴,而且各自负责一块,开展军事改革,也是培养人手,不用自己那么辛苦了。 “怎么样,李岩,有兴趣单独带领一直人马,驻防地方么?”师长饶有兴致的问道,刚才李岩的表现给了他深刻的印象,此时有机会自然要培养下,不过怎么说,都是自己手下得力军官,就算以后出去了,也是从自己这里走出去的,有一份香火之情。 而且,皇帝甚至的意思,是要他们暂时充当当地的城防军,负责一地军事,不仅要守卫地方,还要根据跟下来的总参军官官制定的计划,改革当地的军事制度,这其中涉及到的人事关系和权利,背后蕴含的利益惊人。 这是给自己打下根基啊。所有人都不会放过的。 “多谢师长,李岩愿意。”李岩大喜道,能够独当一面,是任何有志仕途的人所期望的,只有这样才能一展所长,锻炼磨砺自己。何况,这是在树立人脉啊,对于整个军事制度的发展方向,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后等到城防军彻底建立起来,野战军就不会直接从民间招募军士了,而是每年从各省的城防选拨,而城防军则从地方的民兵当中选拔,如此的三级军事体制,将会是未来的主流。 故而能在城防军中扎下一份人脉,这好处,简直说不完的。听到这个命令,其他人都是羡慕的看着李岩,别看这里军官众多,但是真的能够自己独当一面的,还真的没有几个,毕竟从总参来的军官团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怎么也要几个位置。 这都是要争抢的,李岩能有一个,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随着大都督府和内阁连续不断的发布公文,整个大明,一时间震动, 山西和山东的土改继续进行,只是主导者变成了当地的县令、知府,而崔鸣吉只是留下了一个左布政使后,便带着人去了河南。 河南为天下之中,而且有着福王大量的土地,福王因为谋反,已被皇帝抓捕,终生幽禁在京师,开封的王府自然回不去了,这些土地是最好分配的,他选择这里作为开门红,也无可厚非。 在他去开封的路上,原来土改小组的成员不断被派到了各省各地,或是担任左布政使,后世担任做府丞,全权负责丹迪土改和户籍变更土地,当地官员必须配合协助。 而他们真正的底气,则是驻扎在各地的野战军,文武相结合,只要官员想要办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如此一来,天下虽然激荡,但却如同扬起的灰尘,迷蒙之后,便会渐渐澄清下来。 半月之后,官员到位,军队到位,一封圣旨即下,全国土改,军改,正式开始。 泉州城。 李岩坐镇再次,连日的军改工作,让他申请有些疲惫,不过精神头却很好,在他的梳理之下,整个当地的卫所情况逐渐清晰,接下来的便是裁汰老弱,选捡新兵,然后进行训练。 各地充任的军官已经到位,整个野战军,有一万多人专业到地方,其中包括两百羽林中的张亚和谢高二人。 当然,他二人的军衔也由此更近一步,成了人数稀少的少将,一个城了浙江将军,一个刚好到了福建,成了福建将军。 “李牟,计划都制定好了么。”李岩转身问道。 他们两兄弟这一又到一起了,正好,李牟还是和他一起搭班,充当他的副手。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能够这么快的厘清当地情况,这里面少不了李牟的功劳。 “都弄好了,部队也集合好了,现在可以出发了。”李牟点头,他第一个目标,就是泉州左卫,作为当地现存人数最多的一个人卫所,拿它开刀还是很有意义的。 “行,立刻出发。”李岩点头,转身披上了大红披风,如今天气渐凉,一身盔甲出门还是有点冷的。 “报!” 只是忽然一声急促的长喊声,让李岩停住了脚步,两人愕然,只见一名传令兵匆忙的跑进来,行了个军礼就大声禀报道,“报告团长,泉州左卫啸聚谋反,已经汇合了南郊叛军,一些浪人海盗,聚集了数万大军,目前朝着泉州城进发。” “呵,我还没去找他们,这些人竟然先发制人。”闻听谋反,李岩没有一丝惊愕,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表情。 “是啊,这些家伙竟然还有这个胆子。”李牟也是这样的表情,“不过,这也说明我们这段时间的施压有了效果,他们果然憋不住了,现在全都跳出来来了,这些怕是那些士绅背后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了吧。” “嗯,差不多了,能够聚集到数万人没有崩溃,还能一起来攻打泉州城,的确是他们的极限了,这一仗打完,整个泉州府地界,怕是能够平静下来。”李岩感叹一声,然后迅速下令。 “李牟,统治泉州知府,让他召集三千民壮,为我军善后。” “是!”李牟一抱拳,匆匆而去。 而作为团长的李岩,也立刻带着整顿好的人马,除了泉州城,人喊马嘶之声当中,千人大军一路驰骋,很快斥候便探明了叛军的路程。 他们行动甚慢,此时才不过离开泉州左卫二十里,熙熙攘攘的,一团乱麻才朝着泉州城行进。整个叛军的人数大概在三万左右,不过人群稀疏,乱糟糟的,看着到有十万人的样子。 当然,他们打出的旗号也是十万大军攻泉州,据说这个法子还是那个爱看三国演义的都指挥使弄出来的,里面的将领打仗往往喜欢诈称,他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因而也学到了。 只是,这些人在斥候眼中,确实一点威慑力也没有,看着三万人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三万头猪。 很快,斥候返回,李岩立刻知道了对方的情况。听到三万之数时,他丝毫没有慌张,只是自信的一笑。 一千对三万,若是放在一千的明军身上,李岩是丝毫都不敢想的,但是在装备齐全的野战军来看,对面这些人可是一点威胁都没有。 【作者题外话】:有点水,大家抱歉,我要构思下接下来的剧情。 第四六二章 李岩2 “列阵!” 李岩咧嘴一笑,然后大声命令道,很快,参谋们将他的命令传递下去,整个大军就此展开,变幻阵型。 这里是泉州的必经之路,在这里列阵正好以逸待劳。 很快,整个一千人便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宽大的战列线,战列线很薄,只有三排,却排的很宽,在战列线的后面则是五门迫击炮一次列开。 周围,则是百余匹骑兵严阵以待,这些,才是李岩取胜的信心。当初随着海船一起来的物资当中,除了火药弹丸外,还有大龄的迫击炮,李岩也分到了五门。 “先是迫击炮三轮急速齐射,而后火枪手维持战列线稳步前进,射击,最后,视敌人溃散程度,派出骑兵切入。若是敌人顽强,则成空心方阵,围绕迫击炮打持久战。” 身在指挥位置上,李岩回想着这些在夜间课堂中学到点战术要点,尽管心中有着极度的信心,但他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这可是他第一次指挥战争,先前可是只剿灭过小股的叛逆呢。 在他不停的回想中,敌人如同滚滚烟尘,席卷而来,不说其他,这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带来的气势,当真可怕。 不过,当敌人真的来的时候,李岩反而平静下来,一脸淡漠的看着对方,对方散乱的阵型,给了他无穷的信心。 “哈哈,兄弟们,前面就是泉州的守军了,打败他们,泉州任我们占领。” “传我命令,打下泉州,大掠三天!” 命令以传出,整个大军欢声雷动,就连一些海盗浪人也是如此,眼中绿光都冒了出来,几个日本浪人武士更是呦西呦西的怪叫着。 他们是当地士绅从日本找来的,就是希望用这股悍勇之气,击破野战军的锋芒。嘉靖朝时期,十几个倭人海盗追着上千明军的传闻,他们也是流传至今的。 哗啦啦的,一群人带着大掠三天的美好想法,冲向了严阵以待的李岩。 “来的好。”看到对方这么鲁莽的行动,李岩嘴角微笑。 “迫击炮,三轮急促射!” 命令刚落下,早就调整好角度,测算好距离的炮手们立刻点燃火门,轰!一身巨响,五门迫击炮炮口火光迸射,然后石棉包裹的圆柱炮弹就飞了出去,带着嗤嗤燃烧的印信,砸向了乱哄哄的叛军。 轰隆! 剧烈的爆炸响起,铁片铁钉四处飞溅,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一时间,整个叛军哀鸿遍野,断肢横飞。 而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又是两轮齐射,前后一共十五枚炮弹爆裂开来,炸的叛军哭爹喊娘,本来还算有前后之分的叛军,登时彻底乱了,部下找不到将领,将领找不到部下,四处乱跑着。 有往前的,有往后的,还有往两边的,他们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根本顾不得其他了。 “三轮,急促射!” 见叛军没有丝毫正确的应对,李岩立刻又是命令炮手开炮,若是这么远远的让敌军奔溃,不用接触,也是不错的。 轰! 又是爆炸响起。不过这个时候泉州左卫的都指挥使总算反应过来,“大炮,他娘的是大炮,冲,给我冲过去,别四处乱跑了。” 好在,他还有点威信,各个部门都有他亲信领导着,一同乱打后,整个大军勉强朝着前方冲过去。 尽管炮声在想,在爆炸,但是没有被炸到的人却不管不顾,往前冲,里面好多都是卫所士兵或者海盗,他们对大炮还是有点了解的,知道只要近身后就大炮就没用了。 “以为过来就有用么,天真!”李岩冷笑一声,野战军的大炮都是最先进的,支架都是钢铁做的,上面有着刻度,随时能够调整仰角,调节射击的距离。 叛军的奔跑只是可笑的挣扎。 不过,在李岩看来,这次是难道的实战演练,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让敌人被大炮摧毁呢。 “前进!” 爆炸停息后,李岩立刻下令,战列线便踏着齐步,往前走着,逐渐缩短和叛军的距离。在两方相对而今的情况下,距离迅速的缩小着。 “止步!” 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战列线停了下来。 “射!” 估算了距离后,李岩眯着眼睛,然后爆喝一声。 砰砰砰! 炒豆般的火枪声立刻响起,一阵排枪后,跑在最前面的敌人立刻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急促射!” 立刻,战列线开始了轮转,第一排射击后立刻蹲下装填弹药,而后在起来射击,经典的三段击再次重现。 几轮射击下来,敌人根本冲不过来,性情最凶悍的倭人浪人直接死在了第一轮的冲锋中,而少了他们,后面的叛军更加没有勇气冲过来,在火枪齐射下,直接崩溃。 “迫击炮,三轮急促射” 李岩适时下达命令。 “骑兵出击。”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尽管只有一百名骑兵,气势却不下于千人,左手短铳,右手马刀,骑兵如同猛虎下山般,直接冲了进去,砍瓜切菜般破开了叛军大队,然后不停的切割着。 “战争结束了。”李岩见状,整个人轻松下来,这时他才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手一摸,都是汗水。 “哈,还是经验不足啊,面对这种乌合之众,还紧张成这个样子。”李岩哈哈笑道,舒缓着紧张的情绪。 是役,羽林军代团长李岩,以千人团大破三万敌军,杀敌三千,俘虏两万五千有余,自身伤亡为………零! 此战之后,李岩威名传遍整个大明,成为继羽林八百老人之后,后起之秀当中最耀眼的一个。 而随着李岩泉州之战后,全国各地都爆发了类似以寡敌众的战役,都是一千两千官军吉大破上万敌军的夸张战绩。 不过,如同李岩这么夸张的,还是没有。整个下半年,大明土地上,都是在这样的隆隆炮声当中度过,一直持续到了年关将近,才渐渐平息下去。而后,大明便进入了平稳时期,而土改和军改工作,也由此扫清了阻碍,在没有半点难度。 剩下的,只是繁琐的文书工作了。 第四六三章 新的表演 “好,太好了,就是要这样!”看着大都督府送来的奏折,朱由校一脸的兴奋,“就该这样打仗。” 李岩的战报奏折,着实惊艳了许多人,包括朱由校,虽然他也一直知道全火器化后,战列线的战术面对旧式军队是多么的犀利,但是从他参加战争开始,就一直是大兵团作战,没有体现出火器在战斗力上的压制。 而今李岩的这一封奏折来的真好,正好证明了火器的威力。 “来人,将次战报刊登天下,让世人悄悄朕手下的将军们!”朱由校大叫着,让帝国日报刊登出去。 随后,便是轰传天下的震动,一千破三万,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有着李岩的榜样在前,剩下的羽林军和细柳军的将领们,瞬间精神起来,对方用的战术我都会,对方没有的丰富经验我都有,没理由我做不到对方这种成绩啊。 在这样的想法下,各省的野战军纷纷行动起来,一路快刀斩乱麻的收编卫所,裁汰人员,粗暴的动作,着实逼反了不少本就心怀不轨,怨气横生的卫所高官,也着实让这些将领们狠狠的捞了一笔军功。 不过,这番动作下,该反的都反了,剩下的都是没有什么意见,或是意见不大的,他们对皇帝的改革颇为满意。 卫所裁撤,就这样推行下去了,而后,便是遍布大明的大征兵活动,几乎所有府县都张贴了征兵的公告,优厚的待遇,让无数人蜂拥而至,不过苛刻的条件,却将大半人刷了下来,剩下的都是素质不错的。 卫所裁汰,田地分配,征兵练兵,一连串的活动搞得热火朝天。 “就该这样。”紫禁城中,朱由校翻看着一个月来的多篇捷报奏折,一脸的开心。他的面前,则是大都督孙承宗、内阁次辅徐光启、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东厂督公魏忠贤。 几个人看着一脸兴奋地皇帝,心中都有些无奈,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蛮久了,但陛下却不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的看着连日来的奏折,有的事关于土改的,有的事关于军改的,还有些是战报。 “让几位久等了,好久没看到如此痛快的奏折了,故而有些忘形。”朱由校回过神来,歉意的说道。 “陛下言重了!”几人行礼,纷纷表示,陛下在看一个时辰也没有关系。 “好了,言归正传,今次叫诸位来,是有事吩咐的。”朱由校整了整神色,凝重的说道,“如今土改、军改的风潮下,无数人都跳了出来,有的人直接死了,有的人被抓了,这里面的牵扯甚大,牵连着无数人,不是一个部门可以审理的。” “故而朕今次叫你们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情。”朱由校喝口茶,继续道,“此次多地叛乱,牵扯之人甚广,有卫所军官,有地主士绅,有官僚举子,也有些外国势力,故而朕希望你们一起行动,将这次事件深挖彻挖,将他们全都揪出来。” “是,陛下。”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个感觉,皇帝这是要下狠手了。 对于土改,平民百姓是赞同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真正负隅顽抗的,不过是那些利益受损之人,各地番王士绅,官僚地主等,都是这次叛乱的主力,只是他们在帝国日报的影响下,煽动不了百姓,便只能倚靠卫所军的力量。 卫所中的军户相对比较封闭,也更加受到卫所军官的控制,有他们带头,很容易就煽动其人来,再加上皇帝军改的刀子逼下来,两者一拍即合,同流合污,暴动起来。只是这些暴动却被皇帝的大军一一粉碎。 如今,便是秋后算账的时刻了。 这可是一场席卷全国的大案啊!走出紫禁城后,几人心中纷纷如此想着。带着期待和些微恐惧的想法,四人回到各自的地盘后,毫不犹豫的发布了命令。 大都督府的总训导部,内阁的礼部、警部,都察院,大理寺,锦衣卫各地的千户所,东厂各地的情报提督,通通动了起来,从当地的口供当中,开始大肆搜捕审查。 一时间,整个大明风声鹤唳,到处都是查案子的人员。 由于叛乱遍布各地,这案子也是如此,等到一个月后,大概初步确定了涉案人员后,朱由校这边一统计,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万的人数。 “哈哈,来的正好。”看到这么多的涉案人员,朱由校根本没有担心,反而一脸的开心。 最近连续开辟了多个新土地,正缺人缺的厉害,如今这场大案一下来,彻底死堵上了这个口子。 大员、琉球、东北、蒙古、这四个地方当真是地广人稀,正好需要人去实边,改变当地的人口结构,大案牵扯下,上百万人冒了出来,朱由校怎能不高兴。 罪责轻的,全家流放边疆,充实边境,重一点的放到海外,识字的去教书,不识字的通通判处不等时间的劳役,或是到筑路队,或是到各地修建港口,到边疆修建道路。至于更重的,只能杀头了。 如此大案,不死点人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宗室方面,几次三番的都有人跳出来,不流点血他们不知道害怕啊。 粗粗定好了处理意见后,朱由校就将这些统统丢给了徐光启,丢给了内阁。这些琐事自然都是内阁的分内之事,不然他辛苦弄这么多的大学士干什么。 不说徐光启受到这样的处理意见时,是多么的苦逼,在将诸事弄得妥当后,朱由校便再次窝在了坤宁宫中,不愿意出来。 嘻嘻哈哈! 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从坤宁宫中传来,朱由校这满脸开心的逗弄着他的第一个女儿,大明帝国的长公主殿下。 只是长公主殿下却一点都不给大明皇帝面子,小手挥舞着,不平啪啪的打着朱由校的脸。 “哦吼吼,宝贝真是欢快啊。”朱由校抱了一会儿后,便将耍的有些累的女儿交给了奶娘,自己陪起了张嫣。 “宝珠,身体可好。” “劳万岁爷挂念了,臣妾一切都安好,只是………”说着,张嫣的语气有些犹豫,眼神也有些闪烁起了。 “只是什么,宝珠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跟朕说说,朕一定替宝珠解决。”朱由校见张嫣如此,连忙过去哄着。 “没有啦,万岁爷,臣妾只是有些气闷了,自从怀胎后就再也没有出过紫禁城,实在是闷啦!”张嫣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按理来说,身在皇宫,从此不见市井才是最正常的,只是朱由校不是个正经的皇帝,经常带着自己的三个妃子出去闲逛,一来二去,就连张嫣这样从小熟读女戒的贤妻良母都心野了。 如今一年多没有出去了,张嫣自然想念,当然,也是朱由校的一贯秉性在这摆着,不然她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想法。 “啊,气闷了啊,不行啊,宝珠,最近整个大明都乱的很,就连河北都出现了一次叛乱,你刚做完月子,实在不宜出去闲逛啊!”果然,朱由校没有说什么后宫不能出宫之类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外面的安危来。 当然,作为天下之中的京师,自然没有那么乱,但是还是有些暗流涌动的样子,锦衣卫和东厂已经多次抓到了试图下毒毒死他的人,可见敌人的垂死挣扎有多么的张狂,朱由校自然不放心张嫣出去,万一出事了呢。 “可是,陛下,臣妾好无聊啊!”张嫣低垂着脑袋,有些委屈的说道。这是她总结出来的绝招,对付皇帝最好用了,皇帝最看不得她这幅表情。当然,这个绝招张嫣也不会经常用,记得上一次还是在帮自己老爹求皇帝用过一次,时隔一年多,这个招数再次出现。 果然,一看张嫣这个表情,朱由校也吃不住了,心中又怜又爱的捧起了张嫣的螓首,满腹心疼的说道,“宝珠不哭哦,朕想办法给你解闷。” 说完,朱由校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匆匆下去布置了,张嫣看着皇帝的身影,有些好奇,不知道皇帝这次会弄出些什么东西来。 朱由校的天马行空,那是在整个大明都非常有名的,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文韬武略了得,而且还是个鲁班般的人物,水泥香水烧酒等都是他发明的,故而看到皇帝的样子,张嫣就起了兴趣,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做,做些什么。 这一次朱由校去的有点久,直到一个时辰过后,才有小太监过来报信,陛下请娘娘过去。 听到这话,张嫣立刻收拾心情,满腹好奇的跟着小太监走去,他们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御花园,此时御花园中起了些变化,一个舞台被搭建起来。 红色的布匹铺垫,让舞台看起来甚是惹眼。 “万岁爷,这是?”张嫣好奇的问道,莫非是要唱大戏?可是她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啊。 “哈哈,宝珠看着就是了,朕保证让宝库捧腹大笑!”朱由校笑呵呵的道,然后拉着张嫣在台子下面做了下去。 张嫣安静的坐了下去,只是心中微微有些失望,这个时代,早就有了各种戏曲,除了京剧外,其他几种戏曲都已经成型,是时下颇为风行的娱乐活动,张嫣以为朱由校准备的也是这些,只是是一处新剧罢了。 只是,当人物上场开演后,新奇的表现形式和风趣逗比的语言,登时令她合不拢嘴,毫不顾忌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题外话】:求订阅,求订阅啊!求收藏的球收藏! 盛宴的群号是106357867,想和盛宴交流的朋友都可以加一下! 第四六四章 大剧院 “哈哈,万岁爷,哈哈,真是…….真是太好笑了。”张嫣捂着嘴,浑身颤抖,右手扶着朱由校,都笑得直不起身来。 而台子上的演员此时也正好演到了关键时刻。 “要啥马车?要啥马车,啊?谁说要马车来着!”一个太监做作的喊道。 “哈哈哈…….”这一幕,再度让张嫣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是一样忍不住,肩膀耸动的低声笑着。 没错,这个下品正是经典的卖拐,被朱由校稍微做了些修改,直接搬到了大明来,虽然此时语言和后世有所不同,但是不得不说,经典就是经典,放在哪里都是效果非凡,从在场的观众状态就能看的出来。 每个人都是不停的笑着,低声憋着笑,抽气的笑,放肆的笑,不一而足。就连朱由校,尽管早就看过了,但是重温之后,依然被逗得笑了起来。 当然,这临时找到几个演员不足以和后世大师们比,但是不同的时空下欣赏,别样的滋味,让朱由校颇为沉醉其中。 不一会,小品演完了,只是笑声还残留着。 “陛下,这……真是太好笑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如此缺根筋的人!”张嫣笑的眼泪都留下来了。 朱由校看着这个场面,心中充满了自豪感。 “陛下,接下来还有么,要是还是这样让人捧腹大笑的,妾身可不敢再看了,在看肚子都要笑破了!”张嫣半是撒娇的问道。 “没有了,这个是小品。临时就准备了一个,接下来的是舞台剧。”朱由校小小的透露了下。 “舞台剧,那是什么?”张嫣好奇,听名字,这似乎是歌舞,或者戏剧? 舞台剧包含的种类很多,话剧,木偶剧,歌剧,舞剧等都是,不够,这次朱由校准备的是比较简单的话剧,短短的时间内,也就这个能够弄出来。 这个时代早就有了各种戏剧,而文人当中,喜好些戏曲的也有很多,故而戏曲的发展十分的繁荣,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爱看。 对此,张嫣也不陌生,只是,当朱由校简单知道的话剧,武松打虎出现时,却令她眼前一亮。 简单直白的对话,以剧情故事为主的表现形式,没有了各种唱念做打,直截了当的以动作叙述,让张嫣很快就沉浸在了武松的豪情当中。 当当当,半个小时后,话剧演完了,张嫣也从故事中恢复过来,而后,她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朱由校,“陛下,这些都是你创作出来的么?” “额,算是吧。”朱由校楞了下,然后厚着脸皮的承认道。 “陛下大才,妾身对这个很有兴趣,陛下能说说基本的规则么?”张嫣求道。 “没问题。”面对美人哀求,他自然是抵挡不住的,当下就将这些东西的形式大概讲解了下,基本要点都告诉了张嫣。 “妾身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演给陛下看。”张嫣兴致勃勃的道,此刻的她就像是后世跳着广场舞的大妈一样,脸上泛着异样的光辉。 看到这里,朱由校心中忽然一疼,尽管自己十分疼爱张嫣,但是和后世的女孩子比起来,她真的失去了很多,尤其是虽未宝贵的自由。 “宝珠,不如这样。”看着仿佛找到了事情做的张嫣,朱由校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个想法,“不若朕建造一个大剧院,宝珠俩经营,就表演这些新奇的东西,让世人来观看,宝珠既能每日都有事情做,而且还能钻研歌舞,如何?” “啊!”张嫣听完后,当即就有些愣神,随后满脸的感动,“陛下,陛下带妾身如此之厚,妾身无以为报。” 张嫣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提议呢,这完全是陛下怕她闷坏了,给她找事情做呢,有着自己事业的经营,总比光上街闲逛强。 “陛下……” “宝珠!” 两道身影渐渐靠在了一起。 说到做到,说要给皇后建个大剧院,朱由校第二天便开始行动,至于地点,他只是稍微一看,心中就有了数。 这个地方不是其他,正是大明门和正阳门之间的棋盘街。这里街道横竖笔直,看起来犹如棋盘,故而得此命名,这里地理位置优越,高官显贵出入,靠紧六部和各个衙门。 尤其是内阁和大都督府地位确立后,文武两个机构的下属衙门大都搬迁到了大明门的两侧,令这里更是繁荣了几分,地价飞涨,所有能够坐落在之类的店铺、官邸等,无不有深厚的背景。 不过,在深厚的背景,却是不及帝王的权势,皇帝想要这里的地,谁敢说个不字?如今从法理上来看,整个大明的土地都是帝国的,在这个朕即国家的年代,是帝国的,就是皇帝的。 不过,朱由校行事却不会如此霸道,还是照样付钱了,不过只有市场价格的三分之一,当然,里面还是有很多抄家之后,被天宫商号接手的建筑,但是饶是如此,他也花了两百万两的银子清空这里。 由此可见这里的物价之贵。 当然,之所以选定这里,朱由校并不是纯粹为了张嫣,而是另有目的。 去年一次的阅兵展现了良好的成果,直接令的安南郑氏下定决心谋反,代替黎氏,登朝称制,这里面,不能不说有阅兵的功劳,让安南郑氏看到了大明的力量,勘定国界后,是绝对无法谋反的,故而铤而走险,临时反悔,篡夺国君之位。 阅兵效果如此之好,朱由校怎么可能放过这项行动呢,只是,承天门前的广场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地方根本不够。 但是,朱由校又不想像后世那样,将大明门给拆除,做出一个大广场来,那简直是暴殄天物,而且,大明门乃是大明之象征,堪称国运般的建筑,谁敢拆除?就算是朱由校,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既然大明门不能拆,那只好拆其他的居民建筑了,而大明门前的棋盘街,就落到了朱由校的眼中。 这都是民用之物,拆了自然毫无影响,而且,还能拓展下大明门两侧的空间,给越来越多的文武机构腾出些地方来,朱由校是有目的的将这里的打造成了一个政治中心了。 皇帝的力量是无穷的,大量的人力被驱使之下,棋盘街很快就完成了迁徙的工程,而后开始了拆除,在拆除重建期间,这一块地盘是直接被封锁包裹的,只留了一条狭窄的街道供人通过。 如此巨大的动作,自然无法瞒住京师百姓,面对这从来没有过的大工程,百姓们忍不住猜测起来,众说纷纭。 有的说这是陛下要大建宫殿,将皇宫的范围扩展到正阳门来,也有点说,这是最近局势紧张,陛下不放心,棋盘街拆了是要建造一座军营,近皇宫好好保卫起来。 还有的传的更加神秘,这里要建造一座神秘的祭坛,陛下要祭祀天地,册封诸神。 等等这样一系列的传闻,一下子冒出来许多,让很多人听的晕头转向的,不知道该信哪一个。 文华殿,内阁。 这天徐光启早上来上班,便遭到了同僚的围攻,当然,敢围攻他的,也都是同为内阁大学士的其他五个人。 “徐大人,这陛下圈起来的棋盘街到底在干什么啊,天天都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十分稀奇啊!”朱燮元第一个问道,似乎是主持了一阵子土改工作,让他整个人积攒了不少的底气,如今也是活跃的很。 “是啊是啊,里面听说叮叮当当的成天想个不停,而且还有好多洋人进进出出呢,真神秘。”毕自严也好奇的问道,“徐大人昨天似乎陪着陛下进去了一趟,都看到了什么?” 徐光启一进来,就被同僚围上来,登时有点懵,等到听完他们的话才知道竟然是为了这个,一时间游戏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告诉你们了。”徐光启连连挥手,将人都给赶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其实也没有什么,陛下只是在建造一个巨大的广场,以及四栋巨大的建筑罢了。” “就这样?”李长庚不可置信的问道。 “就这样!”徐光启肯定道。 这个答案,让这些内阁大学士们一时间有些愣神,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陛下要搞得如此轰动呢,又是商人迁徙,又是建筑拆除,又是禁卫军封锁街道,又是工部大肆招募人手等等,弄得十分显眼,结果却只是一些建筑的建造,这反差太大了,让人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徐大人,不知道这广场和建筑有和作用?”蔡复一眼珠子转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 “不知道!”徐光启的回答再一次出乎预料。 竟然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几人心中生气了一些好奇,既然连首辅都不知道的东西,显然是皇帝权利推动的,而每次皇帝做这样的事情,都会有些出乎预料的效果。 想到这,众人不由期待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让皇帝如此关心,拉着首辅去视察的。 中枢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底下的百姓了,他们心中更是好奇的如同猫抓般,经常有人闯进去,只是出来施工场地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就这样,在朱由校忙碌间,在万众期待间,时间来到了十一月,马上将要迎接冬至的时刻,而这时,原来的棋盘街终于掀开了神秘的面纱。 【作者题外话】:求订阅,求订阅啊!求收藏的球收藏! 盛宴的群号是106357867,想和盛宴交流的朋友都可以加一下! 第四六七章 图书馆、体育馆、研究院,升 原来的棋盘街横平竖直,不过虽然街道整齐,但是建筑却是参差不齐,而且还有些民房之类的,看起来高矮不一,不是很美观。 但如今却不同了,当封锁的禁卫军撤除后,呈现在大明京师百姓面前的,是四栋完全不同的建筑物,以及一个异常敞亮的大广场。 朱由校许给张嫣的大剧院,在正阳门后的左边,高大的圆柱形建筑物,给人一种骡马斗兽场的感觉。 进入到里面,也是这样的感觉,整个大建筑分为三层,每一层都被分割出来好几个演出厅,第一层的演出厅最多,越到上面越少,第一层有十个,第二层有六个,第三层就只有三个了。 大量玻璃的应用,以及煤油灯的架设应用,纵然是在晚上,里面也是亮如白昼。 当看到这巨大的建筑时,张嫣整个人都惊呆了。 “陛下……这……真的是给臣妾准备的么?” “当然,这个大剧院以后就由宝珠来做主了,宝珠集合全天下的艺人来这里演出,让所有的京师百姓,西洋人士都欣赏下大明各地的戏曲。”朱由校哈哈的笑道。 尽管当日弄了个小品和话剧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让张嫣解闷,但是冒出了修建一个大剧院的想法后,朱由校却没有草草而做,而是尽量的弄大来,他想要打造一个文艺界的圣地。 就如音乐之都维也纳一样,朱由校也要在大明京师弄出这样的一个演出之地。不论是表演音乐,戏曲,黄梅戏,小品,说书等,总之将这一切集合起来,放在一起演出,当千百年后,这个地方自然就会成为一处圣地,不论到时候花落谁家。 朱由校来到这个时代后,就立志名动后代,光耀千秋,土改为文治,足以彪炳史册,灭蒙古为军功,足以夸耀后世,但真正要超越前人,震惊后人,这些还不够的,不说其他,秦皇汉武,唐宗元祖都不比他逊色。 如此,想要超越他们,就只能从其他方面来了,除了文治武功要深入挖掘之外,还要多点开花。 比如汉语拼音,比如标点符号,比如律法修改,比如重新勘定书籍,而建筑方面,也是一个好的发展方向。 一个大剧院,就奠定了他在后世文艺界的地位,从大剧院开始,无数表演艺术汇聚于此,相互碰撞融合,面向世俗,这种改变,堪称是奇迹。 从过去的历史,现在的事情,以及未来的方向来看,任何人文的东西,都是在一个不断世俗化的过程,不论是文字,文学,音乐,服装,等等,都是一个从高往低扩散的。 宛如后世倡导的泛娱乐化一样,在明末,也有这样的迹象,小说的大量涌现,说书人的出现,都是这种趋势。 而朱由校,不过是通过自己的一个建筑,加开了这种趋势。 “宝珠,这可不是给你一个人用的,而是给全天下的人用的,朕希望宝珠能将其他的戏曲引进来,同时也将朕交给你的小品和舞台剧发扬光大。”朱由校柔声的说道。 “陛下,妾身定不负所望。”张嫣郑重的点头着,她的眼睛中,已经冒出了对未来的憧憬。 想一想,以后所有的歌姬以在这里献唱为最高荣誉,以后所有的创作者,以自己的作品登上这里的舞台为荣,以后所有的表演者,以在这里演出为荣誉,整个大明戏曲文艺界,以这里为圣地。 这真是一种令人陶醉的成就,而自己却将引领这里,想到这,张嫣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当然,最关键的是,以后不用天天闷在皇宫中无所事事了,每天都能看到各种有趣的表演,都能开开心心了。 “陛下,对面的是什么建筑啊,干什么用的?”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大剧院对面的建筑又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里啊!”顺着张嫣的视线看过去,朱由校随口解释道,“那边是图书馆,朕打算将文渊阁的藏书复制一份,收藏到这里,然后搜集天下图书,勘定刻印,统统藏到这里面,将这弄成世界最大的藏书之地。翰林院以后也迁到这里来,在这里制定律法,编订图书。” 朱由校说着自己的畅想,乾隆年间修订的四库全书简直一个灾难,不知道毁了多少书籍。曾经他还听过这样一个说法,说纪晓岚在选择时,都是坐在书堆当中,一本本的翻。 拿起一本,一看,可以,留下,再拿起一本,不可以,直接撕烂,一边修一边毁,不知道多少书就此消亡。 那时候可不像是现代,书籍都有电子版本,也不会一次印刷个几千上万的,一般书籍的印刷量非常少,甚至有的只有些手抄本,这样的情况下,毁了一本后,几乎很难流传下去。 现如今,帝国日报最大的收入不是报纸上广告位的刊登,反而是设在各地的水力印刷厂,大量的书商捧着银子,在门口排队印书。 有了修建一座大剧院的想法后,亚历山大图书馆的传说就此冒上头来,让他心中一动,干脆发狠,也建造这样一个。 以大明文字的普及程度,若是建成,其藏书量绝对能成为世界第一,这不光是荣耀,也是对大明文化的传承。 “图书馆,这要塞满这里,怕不是几百万几千万册的书籍。”看着巨大的建筑,张嫣的小嘴都张的溜圆,几十亩的占地面积,这得填到什么时候啊,怕是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吧。 “哈哈,宝珠,等以后里面藏多了,朕就让咱们的儿子来这里当个图书管理员,怎么样,哈哈!”想到这,朱由校忍不住畅快的笑了起来。 “图书管理员,是要儿子过来博览群书么?”张嫣不解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个想法。 看着张嫣纳闷的表情,朱由校忍不住刮了下他的鼻子,在这个时代就这点不好,一些梗都没人听得懂了。 解说了下图书馆后,朱由校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拉着张嫣,朝着其他两处建筑走去。 “宝珠,你看这里。”沿着正阳门大街往后走着,朱由校两人来到了大剧院后面的那座建筑。 “这个叫做体育馆,你看,里面有好多的场馆,有足球场,有篮球场,有马球场,有赛马,有比武,有跑步,有射箭,有游泳,各个比赛方式应有尽有,朕打算在天启五年,内阁换届的时候,在整个大明召开一个全国性的运动会,来场大比赛,你说怎么样!”朱由校兴奋的说道。 在开过军中比武后,他就一直有这个想法了,按照后世的奥运会,来个大明的全国运动会,以大明此时的影响力,不说多的,将这个运动会的影响扩散到整个东南亚太平洋区域是没有问题的。 甚至以他的能力,成为世界性的体育项目也不是不可能,想想类似奥运会的项目是由自己开创的,这种成就感,简直不足为外人道。 额,当然,说了这个时代也没人能理解,还是不说了。 “这个好,这个好。”张嫣拍手道,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型的赛事项目了,想想以前,每次逢年过节,娘亲都带她去庙会,这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了,只是自娘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去过了。 “哈哈,喜欢就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看到大明健儿的矫健的身姿了。”朱由校哈哈一笑,又拉着张嫣穿过了正阳门大街,来到了对面,图书馆后面的建筑前。 “宝珠,你看,这座建筑叫做研究院,知道咱们御花园中景山脚下那群房屋么,那里是天宫研究院,今后他们通通都会搬来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游玩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张嫣一脸的惊喜,天宫研究院很多时候可能是理论上面的翻译钻研,但其他不少的研究,着实响动不少。 比如一些火枪火炮啊,比如火药的配比啊,新式火药配方啊,钢铁的配比啊,膛线火枪的切割啊,等等,都是噪音不小的研究,常常会影响到后宫诸人。 如今一起搬开,最开心的就是这群后妃了。 “当然是真的。”朱由校笑着点头。 如今随着人员的增多,研究项目的增多和扩大,天宫研究院在放在宫里已经不合适了,不仅进出交流不方便,而且原材料和场地的交流也不方便。 虽然还是在城中,但是场地扩大了很多,很多机械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了,也方便去往西郊的钢厂,枪炮厂,水力传动机构等地方了。很多大型的实验也能在郊外找到场地进行了,比如大炮威力验证,马种改良,水稻种子改良等。 “宝珠,你在跟着朕来。”介绍完这四座建筑,朱由校还意犹未尽,带着张嫣又往前跑去,一直越过了占地宽敞的研究院,来到了大街的尽头。 相比于以前,正阳门大街短了许多,在这里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广场,不过刚刚看到这里,张嫣的目光就被广场边缘,一个巨大的汉白玉砌成的台子所吸引。 台子上有一个高高的铁杆,铁杆纤弱,随风摇荡着。这个台子位于广场的入口处,正对着大明门的中央,同处于北京中轴线上,如此醒目的地方,想让人看不到都难。 “陛下,这是……”张嫣疑惑的问道。 “这个啊,这个是旗杆,以后升国旗的地方,大明的日月双轮旗以后天天在回悬挂在这里,每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被人升起!” 看着铁杆,朱由校目光迷离,喃喃的说道。不由的,他又想起了后世天门广场上踏着正步的国旗班,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军旅生涯。 感受着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张嫣不自觉的靠了过来,整个人都靠到了朱由校的怀中。 第四六八章选官法 棋盘街神秘的面纱被拉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副令人吃惊的场景,繁杂的楼宇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和四栋建筑。 看着这简洁的规划,京师的百姓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做啥的。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中,随着大量翰林院、天宫院的人入驻,以及大量曾经宫廷乐师歌姬舞姬驻扎到大剧院中,关于这四座建筑的功用慢慢的传播开来。 尤其是大剧院,传播的更是绘声绘色,说里面有多么多么的华丽,演出有多么多么的绚烂,很多人都是宫廷中伺候皇上的,必须得去看啊。 这样的谣言持续了半个月,随后,帝国日报上面,当翰林院执掌的图书馆开出赏格寻求孤本藏书,承诺保存和刻印后,当皇城司执掌的大剧院招募天下演艺人士,邀约登台演出,在皇帝面前表演后,当执掌体育馆的文部发布命令,每个行省,每只军队各自组建一只队伍,参加天启五年的全国运动会后,当皇帝亲自管辖的天宫研究院发布公告,高薪招募有经验的老农,牧民,能工巧匠,发明创造后。 这四座建筑彻底的火了,整个大明的百姓,通过这次的报纸报道,全都明白了他们的用途。 一时间,京师登时成为了无数人向往的中心,说书人,戏子,花魁,杂耍,铁匠,木匠,船匠,甚至研究杂学的书生,手中握有历代藏书的家族,纷纷动身,涌向了京师。 四面八方的人流,让因为叛乱渐渐平息,年关将近而安静下来的道路上再一次火热起来。川流不息的人群,从各地齐齐奔赴京师,或是为了荣誉,或是为了金钱,或是为了和皇帝和高官们搭上线,他们都来了。 身在紫禁城中,朱由校看着各处的报道,看到这么多人响应,的确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高兴,自己的计划算是成了,今后这里必将成为一处圣地,不论是科学研究者,还是文学研究者,亦或者演艺人士,体育人士,都将对这里顶礼膜拜。 的确也是如此,这四座建筑形成的区域,被后世之人尊为圣地,而正阳门,也在越来越多的人改口之下,被称为圣门。 一入此门者,便是超凡入圣。 四座巨大的建筑逐渐投入了使用,但是广场却还没有完工,这里个工程有些大,远远不是两个月能完成的,现在只是平整了下土地,铺上了水泥,但是更加精细的装修还没有开始弄。 比如铺设大理石等装饰材料还没有干,而且升旗仪式也没有进行磨合,国旗班也需要选拔。好在,距离第一次升国旗以及大阅兵还有一年的时间,还有时间来磨合。 很快,在四大建筑的冲击下,天启三年的冬至来临了,盛大的,万众瞩目的大朝会开始了。 照例,一开始是朱由校的祭天活动,而主持者还是天帝观的大祭师张显庸,沉重、凝滞,庄严、肃穆的祭天后,主要场地便转回了皇极殿当中。 端坐在主位上,朱由校一连庄重的看着下面的大臣。站在陛阶之下,群臣之前,徐光启再次以文臣第一人的身份,坐着全年的总结工作。 今年年初正月大朝会宣布的事情一一落实,筑路全面开展,成果也是可喜可贺,至少每个省和省之间的主要干道修筑好了,不论是军用还是民用都方便了不少。 土改工作也在全国开展,目前进展喜人,尤其是很多自发为国分忧,为君分忧的官员,能够主动担起责任,开展土改,实在是值得嘉奖,至于那些失败的,也是勇气可嘉,不过还是罪责难逃,但是却可以从轻处罚,只需要在边疆之地教一段时间书,就可以官复原职,重新录用了。 这是朱由校特地开的恩旨,之所以放到现在来说,也是为了前面的人做个警示作用,而今过了几个月了,警示作用也差不多了,就网开一面,放过这些人,毕竟他们也是忠诚于皇室的。 这个命令在汇报中一宣布,登时很多官员都忍不住惊喜的呼了一声,他们也有亲朋栽在了这次当中,此时能有个好的结果,自然很好。 各级学校也大都有所建立,只是由于力度和经济的原因,有些地方学校多,有些地方学校少。普遍的,科举大省学校多,科举弱省学校少。 前面这些东西大家都很熟悉了,除了那道特赦的信息外,大家心中其实都很有数,毕竟帝国日报天天报道,想不知道都难。只是,到了最后一项商税收入时,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仔细的倾听着。 这不仅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也关系到了帝国的利益,更加关系到,来年会不会又是一场官场大清洗的到来。 当初皇帝对不能征收到充足税收官员的惩罚犹言在耳,历历在目。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上,这些官员怎么可能不关注税收呢。 “据统计,天启三年全年税收……..”徐光启抬起头,慢慢的看了眼群臣。 由于冬至朝会的存在,故而对于工作的统计,都是从冬至开始的,前一年的冬至到后一年的冬至,为一个工作年,着重统计这段时期的工作,税收也是,毕竟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放假了,也不好统计,还不如提前一点。 看着徐光启慢悠悠的动作,几个部堂大臣们都纷纷怒目而视,知道大家关心还这幅作态,不是成心想看笑话是什么。 群臣中,唯独财部尚书杨嗣昌,税收总局的方震儒一脸神秘的微笑,显然他们二人早就知道了这次税收的数目。 “……共计,两千一百四十五万两白银!”徐光启笑容绽放,说出了一个群臣震惊的数目。 两千一百四十五万两白银! 这个巨大的数目,登时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意思的看着徐光启,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确认数字的真实性。 这可是比皇帝当初定下的数字整整超出了一倍啊,不禁发放官员俸禄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开展其他的工作,比如教育,比如卫生,比如医疗等。 要知道,这可是去处了军费的收入啊,有了这么大笔钱,政府能够干的事情可多了无数了。也怪不得辛苦了一年,一直被各种事情所压着的徐光启笑得如此开心了。 当然,这大比的税收不光光是各地收上来的,更重要的还是关税和内府缴纳的税收,光是这两个便占据了将近一半。不过这个数目也不错了,起码平均下来,每个县都完成了任务,受到了一万两的商税。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逐鹿计划的刺激,遍洒天下的三千万两白银,着实起到了一个记极好的刺激作用,将窖藏在大明士绅当中的白银给流动起来。 要知道,整个大明的经济体量是非常大的,光是历年来走私流入大明的,便是十几亿的白银储量,更不要说自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大量白银黄金,还有巨量的铜钱,这些货币背后代表的经济量简直惊人。 目前这两千万是税收还只是个开始,以后会更加多的。 “真是没想到啊!” “真多啊!” “这下财部可不会在吝啬了。” 沉默一阵后,登时无数的一轮声冒了出来,人人都迫不及待的发表意见,探讨着未来。 “肃静!” 嗡嗡嗡的一轮声,直接引来到了刘若愚的干涉,他大吼一声吼,群臣终于意识到了身处之地,安静了下来。 “在这里,本次辅要着重表扬两名官员。”在安静下来后,徐光启继续讲着,只是政务汇报完了,他却突然点了两个官员的名字。 卢象升和阎应元! 在这里,徐光启着重表扬了两人。前者靠着上海港,收入丰富,官府出钱兴办学校,做到了每一个村庄都有老师的规定,甚至人数多的村庄当中,还有好几个老师,而后更是趁着自行土改的风潮,第二个开始了上海县的土改工作。 而阎应元,则是在土改开展后,摸清了整个县中的底细,以手中掌握的情报和力量,强硬的推行下了陛下的政策,而分到田地的百姓们又异常的支持,故而不论是商税还是学校,他都办的漂漂亮亮,光彩夺目。 着两人其他人早有耳闻,但此刻被单独点出来,依然让群臣嫉妒,这可是大朝会啊,从来没有哪个能在这里被当面夸奖,不仅皇帝在,群臣也在。没想到,这一来就是两人,两位贤臣啊。 这下子,卢象升和阎应元不仅简在帝心了,更是简在群臣心中,名气徒然增长。而这个表扬后,很多人对于他们骤然提拔,成了知府的决议再也没有一点脾气,有本事你也来一次大朝会表扬。 在嗡嗡嗡的细密议论嫉妒声中,徐光启退场了,而后上来的,便是左都御史孙居相,大理寺卿曹于汴。 他们的工作和以往一样,一个公布着各种案例,恐吓着百官,宣传着遵纪守法,按规定操作的重要性。另一个则宣布一些法律条令,宣布明年实行新的刑法,刑诉法,以及令群臣色变的选官法等等。 选官不是选拔官员,而是筛选出官员中不合格者,至于哪些不合格,选官法中都有规定。这条法令的宣布,几乎让所有官员登时感觉自己脖子上被套了一根绳子,而这个绳子被人狠狠的捏住,不仅捏在吏部手中,也捏在都察院手中,更是捏在皇帝手中。 一时间,群臣脸色惨白。 第四六九章 萨摩求救 看着下面这群官僚惨白的脸色,朱由校坐在龙椅上,却是微笑起来,官僚如同陀螺,时不时的就得抽一鞭子,这样才能让他们一边运动的时候,还不忘记本分。 看着发挥了巨大作用更大都察院和大理寺,朱由校心中不由想到,“等到下一届换首辅和内阁时,可以将这两人的品级提升上来了,彻底形成对内阁的制约,形成政府的三驾马车!” 曹于汴下去后,他的身边几乎都空了出来,除了大理寺的人外,其他内阁下属部门都展开了,同样有这样待遇的,还有都察院的人,很显然,从今天起,这两个部门和其他官员就此泾渭分明,不是一路人了。 这和吏部的考功司不同,考功司最严重也都是针对官职来的,最多是不让后代科举之类的软刀子,但都察院和大理寺不同,他们代表律法,一旦违反,直接就是作用在官员自己身上,到时候甭管你是谁,都少不了牢狱之灾。 而且,这两个部门相对独立,除了中央最高的官职,在地方,他们和当地的文官品级相同,而且财政都是中央拨发的,直接从财部到了都察院,而后再下发到地方,而且其升迁任免也不经过地方吏部之手,可以说,除了从中央施加压力,地方官根本奈何不了这两个部门。 财政独立,人事独立,没有直接领导,归属皇帝直辖,这种特性,让都察院和大理寺具有了超然的地位。 或许其他官员没有看到这一点,但是徐光启却隐约察觉到了,这是皇帝制衡内阁的手段,大都督府是,大理寺都察院也是。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平衡之道,不然内阁的权利就太大了,一切政务,尽归内阁,若是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的总结报告完了之后,则是番邦朝贡了,当然,说是收取保护费也无不可。 “拜见大明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占城、真腊、暹罗、广南、安南、高平,一系列的中南半岛小国家。 当然,他们献上的东西还是和去年差不多,大米、美女、深山大木、金银等,只是,在这些使节当中,却混杂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家,让朱由校一眼就看到了。 “安南使节旁边的是何人啊!”朱由校好奇的问道。 “萨摩藩使节参加大皇帝陛下。”身穿和服的倭人跪了下去。对方这么一说,朱由校恍然过来,难怪他怎么看着对方的服饰有些眼熟呢,原来是和服,久不见后世熟悉的东西了,让他有些遗忘。 “萨摩藩,不是当初郑芝龙他们打的那个倭国大名么?”对于萨摩藩的名字,朱由校也听说过,不过也仅限于名字和统治的家族了,似乎主家叫做岛津? “尔等来次,所谓何事啊?”朱由校问道,好像前年冬至大朝时也是这个岛津家拍了世界过来朝贡,结果来了后,贡品不多,但却又要还贡,又要支援,又要求大明约束自己海盗之类的。 着实让朱由校生气了一番,故而他问起话来,也没有什么好口气。 使节也听出来大明皇帝语气不善,心底暗暗叫苦,这真是趟苦差事。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心底的些微惊慌,跪拜道,“番邦小国恳请大明皇帝出兵援助。” 此时萨摩藩刚立,第一代领主正是岛津忠恒,在1609年的时候,派部下桦山久高出兵占领琉球群岛,将之划入岛津家版图。 随后,一直到后世,琉球便处于日本的控制之下,只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岛津家的图谋却因为一场意外的叛乱而功亏一篑。 前两年南直隶叛乱,出现了一个王思远,他统合了福建海盗,不过还没派上多大的用场,自己就身死了,而他留下的海盗势力,则一分为三,一个呆在澎湖,一个呆在大员,还有一个却是相中了琉球,在那里落脚。 萨摩藩初立,虽然实力雄厚,但也只是在路上,海上根本不行,早就没有了嘉靖时期祸乱东南时的那种海上力量。轻轻松松的被许心素击败,赶出了琉球。 而后,这三人号称东海三王,一遍封锁航路,自己和西洋人做生意,一遍又看上了倭国的财富,接连劫掠,甚至登录作战,想要获得一块基地。 这种情况下,距离琉球最近的萨摩藩到了大霉,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被三人合兵攻打的次数最多。但好在,海盗就是海盗,虽然能在海上称雄,但是上来陆地并不厉害,尽管东海三王人数众多,但是还是被萨摩藩拼了个旗鼓相当。 损失惨重下,两者就是僵持下来,有点想要偃旗息鼓的感觉,对此,岛津忠恒自然心下愿意,不在挑起争端。 后来也就相安无事,守着自己的地盘,休养生息,积攒实力。而东海三王见这块骨头太硬,也不啃了,换了其他地方劫掠侵占。 只是他们路上战斗力太差,一直没有成功,就这样过了段时间,郑芝龙和颜思齐被大明给收复了,许心素被枭首示众。这样的变故萨摩藩自然第一时间知晓,而后,他们再次惦记上了琉球。 而且好消息的是,琉球的尚丰王在混战中被杀了,他们统治琉球没有了阻碍,自然欢欣鼓舞,可是没想到,最后等来了大明的海军,直接停驻到了琉球本岛上不走了,而且还修筑起了工事,最后,更是从大陆运送来了大量的移民,将这个地方给占住了。 好吧,既然是大明要了,那么我也就不觊觎了,好好过日子吧。只是,萨摩藩想要过日子,但是有人却不让他过,德川幕府直接一个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下来,就发兵征讨。 好吧,其实是看萨摩藩兵力损失的厉害,检软柿子捏呢。当然,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征伐萨摩藩,也是因为德川幕府中发生了权利的交接。 就在今年,也就是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德川秀忠将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德川家光,自己则移居大御所,开启了德川幕府的二元政治。 当然,实权还是在德川秀忠的手中,而作为大将军的德川家光一方面是没有事情干,另一方面是为了树立威信,故而发动了对萨摩藩的战争。 九州岛上的长崎是幕府的直辖地,也是重要的通商口岸,朝鲜和大明以及西洋人都在这里贸易。这里的船只往来频繁,故而幕府派遣军队进入,也没有引起岛津家的重视,直到战争的爆发。 岛津家的使节将这些始末一一道来,让朱由校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只是,对于日本的内战,朱由校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和安南类似,日本已经形成了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文字,有自己的语言,上层也不是以大明官话和文字为贵,这一点和朝鲜截然不同。 朝鲜基本上是一个小中华,说汉语,学汉子,读的还是论语朱子和王阳明,故而直接统治朝鲜,没有什么难度,只要不让朝鲜自己语言和文字流传开来就行。但是日本却是不同了,根本无法占领统治。 对于无法占领的土地,朱由校一向是没有多大的兴趣,最大到时候要求日本臣服,签订属国协议,开放通商口岸经商罢了,处理方式类似安南和广南。 故而,他毫无兴趣的打了个哈欠,回绝道,“萨摩使节你怕是找错人了,朕对日本国内政并不感兴趣。” 说完,他就挥挥手,想要让使节下去,至于对方进贡的贡品,不好意思,到了口袋中朱由校从来没有吐出来的习惯。 “陛下,陛下。”萨摩使节焦急的喊了起来,生怕被赶出去。萨摩藩此次真的损失惨重,虽然不至于被灭国,但是损失一两个藩国的领土却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岛津家统治着三个藩国,萨摩、日向、大隅三国,若是战败不敌,怕是日向和大隅都会被夺走。 “陛下,大皇帝陛下,日本………”使节一时气急,想不出来国内有什么能够吸引大明的东西。最后,他还是灵光一闪,想到了如今大明正在流通的银元,铸造大量精美的银币,想必大明很缺白银吧。 “陛下,日本有大量的白银,尤其是石见银山,年产白银上百万两,岛津家愿意帮助大皇帝陛下获得这些。”使节胡乱的许愿着。要知道石见银山可是在本州岛上,根本不是身在九州的岛津家能够染指的,他怎么帮助朱由校获得。 “慢着。”只是,听了他的话后,朱由校眼睛却是一亮,拦住了将要轰走萨摩使节的礼部人员。 看到这一幕,无数官员顿时不忍直视的闭上了眼睛,了解皇帝的他们又知道,陛下懂了商贾之心,就和去年在安南郑氏的利诱下,默许了对方的政变一样,这次也被萨摩使节大量的白银所打动。 “你们的石见银山还在开采?”朱由校颇感兴趣的问道,石见银山的大名他也是听过的,据说当时的开采量占据了世界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没想到这座银山还再产出。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座银山的产量已经到了末期了。 【作者题外话】:求订阅求收藏。 第四七零章 婆媳见面 “是的,陛下,而且日本其他地方白银产量也很高,萨摩藩也有大量的白银,若是陛下能够襄助岛津家,家主必能拿出让陛下满意的白银。”使节口气颇大的许诺着,此时他也反应过来,想要大明帮助,利诱是最好的选择。 从上次大明皇帝吞了贡品,而没有还贡就能看出来,当代的明皇颇为贪财。 “很好,你先下去,朕会传召你的。”朱由校满意的点头,做出了一个让使节稍稍安心的承诺。 “冬至朝会结束,赐宴群臣。”刘若愚适时的站出来宣布,今年的朝会是没有阅兵的,广场没修好,而且兵马也都不在京中,阅什么兵。况且,今年也需要震慑的对象,两个中南半岛的大国,暹罗和真腊而已都很恭顺的臣服着,而日本远没有到攻打的时间。 随着刘若愚尖利的嗓子,天启三年的冬至朝会结束了,随后,便是皇帝举办的盛大的宴会,当然,在后宫,由皇后张嫣为主持者举行的宫廷宴席也正在同步进行着。 皇极殿中,都是文臣武将,内府管事之类的官员,而后宫当中,则都是身在京中的诰命夫人,这是对女子的册封,是有品级的,也是皇后宴请的依据。 皇后作为中心,身边自然围拢了了很多诰命,至于两个贵妃,都没有过来,只是在自己的寝宫内招待了下自己的母亲和一些亲戚。整场宴席,都是皇后一个人的舞台。 这也是自然的,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大小事情都是她出面。尽管之前只生下了一个女儿,有点失了先机,但她们两个人去都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这不能不让人猜疑。甚至,最近还有些谣言传出来,说皇帝特意问了两个贵妃的天葵日期,据说是以此做法,可以避孕。 这个谣言来势凶猛,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京师朝野,对于这个谣言,只有两个贵妃心底清楚,这恐怕是真的,在她们天葵前后七八天左右,皇帝是根本不会在她们身体中留下龙种的,要么是不宠幸,找其他的低级妃子,要么就是浪费在体外。 这个举动,让她们颇为沮丧,本来皇后生了女儿后那点小心思也烟消云散,皇帝对皇后如此宠爱,让她们都觉得争无可争,也因此熄了那点争嫡的心思。 当然,群臣们对于这个情况是乐见其成的,皇帝爱护皇后,是最好的局面了,若是皇后能够诞下一子,就更佳了,皇室无争端,乃帝国之福。 身在贵妇群中,听着她们以这点恭维自己,张嫣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喜不自胜。她再怎么着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对情感正是需求的时候,皇帝的宠爱,正好满足了她的需求,而众人的恭维,也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皇后娘娘,这三位是…….”原定国公徐希的夫人仗着年纪大,开口问道。 徐希的公爵爵位虽然被剥夺了,名下的土地也没了,但是人脉和地产还在,在内府大肆经商的时候,他也主动出击,跟着四处做生意,如今收入丰厚,也算是将偌大个徐府给维持下来了。 他自己的公爵没了,却不代表着夫人的诰命没了,这个一般不是犯罪,都不会被收回的,故而这次徐夫人也在受邀之列。徐希还非常的赞同,他离开中枢日久,只能通过夫人路线去探探情况了。 徐夫人人老成精,恭维了一番后,很自然的将话题转移到了皇后身后三个年轻小姑娘身上,她可是看了很久,不论是走到哪里,皇后都带着她们,跟她们亲密的交谈着,在皇宫中,能让皇后有这种关系的可不多见。 “哦,瞧本宫这记性,都忘记给各位夫人介绍下了。”张嫣做羞赫状,然后赶紧将三位姑娘拉出来。 “这是万岁爷的三位妹妹,今天带她们过来,主要是人人脸,见见世面。”张嫣拉着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文静的小姑娘道,“这位是朱徽妍,行五。” “这个是朱徽婧,行六。” “这个是朱徽媞,行八。” “来,妹妹们跟诸位夫人打声招呼。”张嫣笑着道,在做的都是年纪颇大的,让尽管三个妹妹都是公主的身份,但先行礼也无不妥。 “朱徽妍见过诸位夫人!” “朱徽婧见过诸位夫人!” “朱徽媞见过诸位夫人!” 三个小姑娘都规矩的行礼,脸上除了害羞外,并无不满,显出了极好的教养。在场的诰命夫人有些懵懂,有些猴精猴精的,自然能看出来她们事真心的,还是勉强的,对于这几个姑娘的素质顿时心下了然。 当然,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面上没有人说出来。 “好了,诸位夫人,都入席吧!”看着宴席都布置好了,张嫣便发话道。 皇后发话,自然每人违逆,都纷纷根据自己家里官职大小,找了位置入座。 “三位李将军的娘亲,都做到这里来吧!”看到三李的母亲似乎正在找位置,张嫣便招呼道,让他们坐过来。 “啊?”几人一愣,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便从善如流的坐了过去,不过其他人却不这么看了,心中各种想法都冒了出来。 这里虽然都是妇道人家,但是却和朝政关系极其的亲密,皇后也是天下国母,任何举动背后都有着深刻的政治含义,此刻张嫣叫著名的军中三李的父母过去,怕是有什么事情,毕竟这里地位比这三人高的有的是,没道理皇后单独叫上他们。 “多谢娘娘。”几个妇人都是市井中人,没想那么多,只是以为皇后见她们找不到位置,解围帮助,过来行了一礼道谢后便坐了下去。 这一桌没有其他人,除了皇后外,就是三个公主了。 “宴席开始。”女官秋竹喊了一声,然后开始了。 “都吃吧。”张嫣含笑说了一句,而后率先动筷子。 其他人也纷纷开动,女人之间,都是家长里短的聊着,纵然是贵妇也是如此,此刻一边吃,各个诰命之间也开聊了。皇后这桌也不例外,而且还是张嫣主动开口。 “几位夫人,你们看本宫这三位妹妹如何。” “啊!”三个本问道话的妇女登时一愣,李屠的母亲最终还嚼着一块肉,看起来有些滑稽。 “噗嗤。”最为活跃大胆的朱徽媞忍不住笑出声来。 “娘娘见笑了。”李屠母亲连忙咽下,有些羞赫。 “无事无事,夫人这样才见真性情,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没有任何烦恼。”张嫣笑着道,颇有些艳慕的感觉。 “几位夫人看本宫这三位妹妹如何?”她顿了下后,再次问道,也算是岔开话题。 这回事李陶的母亲答话了,她的相公是京中部堂的小吏,自己也算是识字,有点见识,知道皇后不会轻易这样问,故而谨慎的回答道,“几位公主天姿国色,涵养甚好,都是难得的佳人。” 这倒是实话,经过一代代美女的嫁入,一代代的基因改良,老朱家就没有丑的人,几个公主也都是如此,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既如此,本宫做主,有意将三位妹妹嫁给三位将军,诸位夫人不知如何?”张嫣嘴角含笑,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啊!”李捕鱼的母亲一惊,手中筷子啪嗒的掉到了地上,惊愕的抬头看了过来,“娘娘,这…….” 她有心想要拒绝,可却不敢开口。大明立国至今,不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知道,有才之人,有志向之人,绝对不能娶公主,娶了公主就相当于断绝了仕途,再无发展。 张嫣精明,自然看出了她的担心,解释道,“万岁爷乃是雄主,革除旧制,这娶了公主后,自然不用和以前一样,要卸任各种职位,还是该干啥干啥,没准成了一家人后,干的还更多了呢。” 张嫣一语双关道,只是可惜,她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在做的都是些粗鄙的市井夫人,并不懂这些话语中的含义,就算是取了公主的后患,也是世代军户的李捕鱼母亲先反应过来,其他两人根本没想到这些,还沉浸在成为皇亲国戚的幻想当中呢。 “这,自然是好的,只是老身也不能做这个主,还得回去问问我家相公和捕鱼呢。”李捕鱼母亲回答道。 “嗯,的确如此,本宫告知,也只是让几位看看本宫的几个妹妹品行如何,之后自然有媒人上门,来撮合此事。”张嫣点头道。 “媒人是次辅徐老大人,到时会可不要拒之门外哦。” “徐大人!”纵然是无知妇人,也是听过徐光启的名字的,闻言三人都有种惊喜的感觉,首辅保媒,这…….太荣耀了。 这件事基本成了。 尽管回去还要问相公,但是在座的几个人女人心中却都有了这样的想法。其实,若是能在官场上继续发展,娶个公主还是很不错的,等于多了一座靠山,和皇帝更加的亲近了。 至于三个公主,则一直低垂着头,脸色红红的安静坐着,显然之前她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事情办完了,张嫣也彻底投入到了宴席当中。 在一片欢歌笑语当中,皇极殿和交泰殿的宴席都结束了,百官和诰命们都纷纷回府,而皇帝下嫁公主的消息,自然而然的传播开来,引起了一片震动。不过这都是帝室内部事务,百官最多议论一下,在旁边看看热闹而已。 【作者题外话】:求订阅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七一章 天才的疯子 “这个事情麻烦阁老去落实下来,等他们三人回京后,制造个机会,让双方见个面,看看朕的三位皇妹钟意哪一个,到时候好上门提亲。”乾清宫中,朱由校和徐光启相对而坐,谈论着皇室公主的婚事。 “好吧。”看着皇帝灼灼的目光,徐光启无奈的答应道,帝王有命,他这个媒人是做定了。 昨天刚刚结束了冬至大朝会,他本以为今天能够休息一天,结果还在被窝里,就被皇帝给叫过来了,一来后就听到了这种事,搞得他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既然来了,索性就和皇帝商量商量一些事情吧。 见皇帝没有接着往下说的欲望,徐光启正了正神色,开口了,“陛下,明年天启四年就要可秋闱如何开展啊。” 秀才一般是三年考两次,今年考了一次,明年一次,然后下半年的九月九要开始秋闱了,这秋闱到底怎么考,徐光启心里没底。之前他也去信问过,但是皇帝没有回信,后来还传出了要大改的消息。 这些小道消息流传,加上孔府之事,着实引出了一批谋反人士,让皇帝给清除了,但是最为关键的考试形式和内容,还是没有定。因为要大改的谣言,这件事徐光启不敢擅自做主,最后还是回到了原路上,问皇帝。 “这个…….”朱由校被问得一愣,然后沉吟下来。说实话,这个问题他真的想过,只是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科举是绝对不能取消的,看看满清吧,取消了科举后没几年就灭亡了,虽然这不是直接的原因,但是取消科举绝对可以算作大量人士起来反叛的直接原因。 就算是朱由校,掌握的全国所有的军队,也是不敢取消科举的,这不比分田地,能争取到农民和佃农的支持,取消科举,那是所有人都会反对的,包括分了他田地的农民。 因为这是一个家族的希望,读书,做官,就是这么简单。 既然不能取消,那么就只能改一改了,可是到底怎么该,才能然古老的科举制度,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呢? 从科举的考试内容来看,四书五经,朱子集注,以后世的标准来划分,应当归属到人文学科里面去,在这上面,儒释道三教发展的很完善,甚至已经走到了当下科技限制的尽头了。 但是,未来的几百年,却是自然科学的天下,谁掌握了自然科学,那么就掌握了世界的命脉和主导权。 无论如何,朱由校都要推广自然科学。 他最初的想法是建造学校,从小孩子抓起,但是这样太慢了,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若是以这样的方法,不知道何时他才能看到自然科学的推广。 还应该有再快一点的方法,很自然的,朱由校就想到了科举,可是怎么将科举和自然科学相结合呢。 他不知道。朱由校茫然的想着。 “陛下心中有何疑虑,不妨说出来,让老臣参详参详。”看出来皇帝陷入了苦苦思索当中,徐光启忽然开口道。陛下虽然天资聪颖,能够相处很多解决的办法,但是太过缺乏常识,经验不足,很多想法都不知道该怎么实现。 每当这个时候,徐光启就会发挥自己的能力,给皇帝查缺补漏,增删修改。 “哦,是这样的。”朱由校一愣,随即将自己的难关一股脑的倒出来了,顺便的,他也将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概念普及了下,并说出了自己根据历史发展得出的结论。当然,这里他对徐光启说的是预测。 “陛下这个预测,当真有趣。”徐光启目光闪烁的凝思道。 知道了皇帝的这个想法,他心中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瞬间就将以前对陛下的一些疑惑给弄清了。 为何陛下早盐场、钢厂等内府工人子弟中建立的学校教的是这些,为何陛下重用泰西之传教士,命其担任百工学院的教士,编篡历法,执掌钦天监。为何在全天下的乡村小学中推广算术。 这些种种疑惑,在知道了皇帝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划分后,瞬间开朗,陛下竟然是将百工杂技和儒家经典等同了,这种想法说出去,当真是惊世骇俗。他心中颇有些震撼的想到。 不过,徐光启转而一想,陛下干的惊世骇俗的事情还少么,分土地,开海贸,倒孔府,造海军,哪一件不是开前人之所无。 这么一想,他心中的惊骇小了很多,继而将注意力都投到了如何推广自然科学上面。 一时间,整个殿室内寂静一片,皇帝和首辅两人对坐一起,一副坐而论道的样子,神秘异常,让周围的大小太监和宫女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到了两位。 “陛下,依老臣看,还是应当从科举下手。”徐光启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朕也知道啊,可是怎么下手啊!”朱由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他的聚焦点也在这上面,只是怎么结合却不知道啊。 “哈哈,陛下这是一叶障目了,儒家……呃,也就是陛下所说之人文科学,考试内容都是从朱子集注中出,有着固定的课本和限定的内容,但是自然科学却没有啊,陛下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将自然科学的课本和内容定下来,如此颁布下去,王命即下,举子们自然会去钻研,岂不好过陛下辛苦建立学校推广。” 徐光启张嘴就来,直接将根本点了出来。朱由校一听了,愣了下后,随即也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是疏忽了课本的作用。 这是时代的学习本就是私人的,没有什么公立学校,著名的四大书院都是私立的,可是考试还是照样考,有没见谁因为没上过学校而考不中的。同理一样,就算没有学校,只要科举考试内容中有自然科学,那么举子自然会去买书钻研。 “看来朕还是忽略了行政命令的效力啊!”朱由校一拍脑袋,封建时代正是大政府主义横行的时代,什么都要政府来主导,不然国家就是一盘散沙。 等等,我好像嚷翰林院干过类似的事情?朱由校似乎想起了什么,“朕好像让翰林院勘定各家经典,不知道有结果了没。” “传翰林院掌院冯从吾进宫。”朱由校吩咐道,立刻就有太监前去传旨。 “噗!”这下轮到徐光启吃惊了,他抹了抹嘴边残留的水渍,有些慌忙的问道,“陛下,这是……想要改了儒家的考试内容?” “怎么,不行么?”朱由校奇怪的反问道,他的这心思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不然弄倒孔府干啥呢。 “独尊儒术太久,也该百家争鸣了!”他幽幽道。 悠然的语气,让徐光启心底发寒! “可是陛下,这…….有违祖制啊!”徐光启犹豫的劝道,说完他自己都尴尬的想笑了,当今圣上违反的祖制还少么,帝国日报上天天有人写文章骂,士林中也是四处宣扬,可是陛下根本不顾,当这些是放屁,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不改。 说也奇怪,这样天下官员反对的事情,陛下就是推行下去了,而且地位还越来越稳固,权威越来越大,一点都没有前几代皇帝被架空的样子。 这帝王心术,除了太、成二祖,无人可比啊! “呵呵!”听了这理由,朱由校笑笑不说话。 徐光启反而越发的尴尬了,遂转移话题道,“陛下既然不欲儒家独尊,可有其他家的学说想要捧的。” 这个问题倒是问得朱由校一愣,道家,他只知道道德经和庄子,草草翻过,但是道家发展到现在,成了宗教吧,不太适合当做治理国家的学说啊。 墨家,呃,说实话,他连墨家有什么经典都不知道,就知道这家学说在春秋时是有阻止的团伙,武功很高,以及兼爱非攻什么的,其他不了解,应该也不适合作为国家主流学说吧。 毕竟未来的两三百年中,是一个黑暗血腥,人吃人的世代,兼爱非攻什么的讲究不起来啊,在这样的时代,流氓才能活的更好。 法家呢,这个…….貌似这个流派已经融入到了儒家里面了吧,不是都讲什么儒皮法骨么,两家好像合流了吧。 在其他的,纵横家、阴阳家、兵家,呃,这些都是技术派,只是实施的手段,对于确定基本的治国理念是没有什么用的。 不由得,因为徐光启这个问题,朱由校陷入了沉思,不停的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除了儒家外,到底哪个学说可以作为治国思想的。 作为后世天朝长大的,很当然的,他想到了马列毛邓,但是这些人都还没出生吧,他们的核心思想是什么,以什么为基础呢,适不适合现在呢,这么一想,朱由校发现,自己真的是一片茫然。 好在,他脑海中又好多资料,马列毛邓的也有,只是,看了后,他更加的迷惑了,似乎…….马列毛邓也不行,不是对方不够先进,而是太先进了,这个时代的人绝对接受不了。 俗话说,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是疯子,至于朱由校这领先了时代不知道多少步的,是………天才的疯子? 第四七二章 中体西用 “陛下可是没有想出什么来?”徐光启笑眯眯的问道,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自从董仲舒独尊儒术后,诸子百家消散的消散,失传的失传,融合的融合,总之最后百家合流,都归属到了儒家当中,再无独立的传承,只能从前人留下的经典中略窥一二。 “朕的确没有想出什么来。”看着对方笑眯眯的表情,朱由校牙根有些痒痒,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没有可以取代儒家的学说,朕可以创造一套出来。”朱由校不服输的道。他这是真心话,有着大量后世资料的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加上其他人的帮助,绝对能制造一套符合这个时代发展的学说用来取代儒家。 “陛下天资纵横,老臣是相信陛下有这个能力的,但是陛下全心全意去创造学说了,还怎么纵横天下,超秦皇,迈汉武,越唐宗呢!”徐光启开口,再度点中了朱由校的死穴。 当圣皇,做圣君,死后庙号为圣祖,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知道自己未来注定登上皇位时定下的毕生目标,其他任何都要为这个让路。 面对这个问题,朱由校哑口无言,再也辩驳不了。 “估计陛下在心中暗骂臣老匹夫吧。”徐光启笑呵呵的自嘲道,“其实陛下谬误了,儒家是最适合的学说了,不需要陛下费心去替换他。” “为何?”朱由校忍不住问道,心中再也没有了刚才郁闷的情绪,注意力都被这个说法给吸引过去了。 “因为,儒家一直在变!”徐光启郑重道,作为如今儒家领头人,皇帝最为心腹大臣,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下儒家的传承。 “在变?”朱由校疑惑。 “是的,陛下纵观史书,可以看到,儒家从至圣先师开始,到本朝的阳明先生,一直都在变,并无定论,文字还是这些文字,解释却不尽相同。尚若陛下不满意如今科举考试的儒家学说内容,改变就是,不用费心去创造一门学说。”徐光启的话说出来,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效果。 纵然是朱由校听到了,心中也万分惊讶,尚若这些话流传出去,恐怕就是人人喊打的节奏了。 “你们都下去。”这时候朱由校才严肃起来,将除了刘若愚之外的所有的服侍之人都赶了出去。 “哎呦喂,我的陛下啊,怎么不讲老奴也赶出去呢。”刘若愚一边赶着人,一边在心下悲叹着,听着这两位大佬的话,他的心也跟着一惊一乍的,没得安宁,而且还要注意保密,不能泄露出去,不然皇帝会找麻烦的。 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的煎熬,还不如不听呢!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话题从最开始的婚嫁到科举,在到现在的治国之本展开了,他们都没发现这种转变。或许发现了,但却认为是正常的,毕竟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是封建王朝的根本制度之一,和治国的根本思想理念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两者本就是一体,有这种展开延伸很正常。 见无关人等都清空了,徐光启和朱由校继续就着话题往深入谈论。 “太祖建国,以朱子学说为本,以四书集注为考试范围,以八股为体裁,奠定了国朝两百多年的科举制度,理学在宋朝并不算出众,只是领一时风骚,到了我大明才算是风生水起,占据了主流。” “陛下观前宋和我朝科举,内容截然不同,然两者都为儒家。此乃儒家天性,生儿以帝王为主,帝王想要其什么样,便能成什么样。”这番话,徐光启说的十分露骨,但也的确将儒家的本质揭露了个透彻。 这话翻译下后,便是为统治阶级服务。听完,朱由校默然点头,纵观历史,儒家一直是这样在变得。满清入关,想要将汉人变成奴隶,儒家便为其服务,于是有了犬儒的学说。 旁边,刘若愚听得直冒汗,这大冬天的,他却感觉浑身燥热,恨不得提桶水从头上淋下去。这特么的,等下陛下不会忽然转过来说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然后将自己咔嚓了吧。 不自觉的,刘若愚摸了摸自己脖子,看看脑袋还在不在。 朱由校倒不知道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太监心中的想法,只是顺着徐光启的思路想了下去。 儒家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自己想要他变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算是要发展自然科学也可以加进入,至于其他的一些思想理念,国富论,商人的用法,对外政策国策等,还是必学学西方的。 两者相比之下,大明的这些措施,简直善良的像个小白兔,根本不能在未来血腥的时代下生存下去,只能以流氓手段对付流氓,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从春秋过度到战国一样,礼崩乐坏,谁坏谁留名千古。 最好的例子就是孙子了,他的用兵战术,什么轮番攻打的疲兵之计,什么趁着对付权力交接的空档期攻伐,在春秋的礼仪来看,都是无赖流氓的,是要谴责的,但是凭借这些招数,孙子硬是以吴国不多的兵力,攻陷了楚国的都城,不仅自己留名千古,吴国也成了霸主之一。 反观后世末期的满清,对自家人是够无耻了,但是对外却不无耻,反而一群人死抱着天朝上国的体面,最后沦为洋人刀俎之肉。 想到满清,朱由校不其然的想到了一句非常流行的口号,“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而顺带的,他又联想到了以前不知道在哪本小说中看到的一个口号,“儒皮法骨道家肉!” 而恰在这时,徐光启笑道,“陛下此前让冯从吾带着翰林院编篡百家学说,不就是打的这个心思么,当时陛下也许只是本能的这么做,并未想到里面的关节,不过如今老臣这么一说,陛下应该有了定计吧。” 听到徐光启这么一问,朱由校下意识的将这句话念了出来,算作回答,“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什么?”徐光启一愣,问到。 “儒皮法骨道家肉!”朱由校再次答非所问。 听到这里,徐光启不再问了,他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此时皇帝正陷入了一种深思的状态当中,而很显然,这两句话就是他思考出来的结论,也是对他刚才皇帝想要儒家如何变化的作答。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儒皮法骨道家肉。”徐光启念叨着这两句话,慢慢的陷入沉思当中。 中学这个词很好理解,指的是中央之学,中国之学,很显然,陛下代指的就是大明,或者说是华夏的学问。而体也很名下,是根本,本质,本体的意思。 西学呢,显然是从西方流传来的,也就是如今非常盛行的那些西洋传教士带来的学问,什么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这些都是。对于西学,整个大明徐光启自认第二,除了皇帝外,没人敢人第一。 几何原本就是他翻译过来的,几何,代数,函数等名词都是他创造翻译的,非常的形象生动。 而用这个词,显然是指西方传来的坚船利炮,讲真,徐光启也承认,这些船和炮真的很厉害,看看皇帝的海军,基本都是仿造的,厉害非常,横扫了整个中国海域的海盗,逼得世家大族都不敢漂没了,老老实实的走海运。 还有很多其他的,如历法,算学,玻璃,等等,西学带来的技术都非常的便利。而这个用字,指的便是这些,用这些学问下出产的东西的便利。 中体西用! 真是精辟的总结啊,一语道出了儒家破局的新出路,只要能切实的实现这句话,儒家将会再次迎来大兴! 想到这,徐光启登时眼睛都有些发亮了,尽管他入了天主教,尽管他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儒家没什么了不起,代替也就代替了,但是从心底深处,他对儒家充满了感情的。 传承两千多年的学说,从小学到大的学说,一直刻入到了骨子里的学说,真让他用一种学说推翻取代,徐光启还真的舍不得,甚至是不愿不敢。 他之所以入天主教,也是因为里面的思想理念非常的新颖,是传统学说所未曾触及的,为了深入的接触,在受洗加入,而最终的目的,其实也是为儒家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明末的士大夫们在外敌频频入侵下已经感觉到了这样的困境,儒家不足以救国,需要变,而这样的尝试,在整个当时的历史上比比皆是,顾炎武,黄宗羲,李贽,他们都在做这样的努力和探讨,他们三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是可惜,这样的进程完全被满清给打断了,最后儒家彻底堕落腐朽,成了禁锢人心的腐坏铁幕,再也没有了一点活力,最终成为了犬儒。 不过,今天这句精辟到极点的中体西用,却让徐光启看到了新的地方和方向,他感觉自己有了钻研的目标了。 陛下真是天纵之才啊! 在这样钦佩的情绪下,他又接着分析了皇帝后面低吟出的那句话,“儒皮法骨道家肉!” 第四七三章恨陛下晚生两百载 儒皮法骨这句话,自古就有,也一直被历代的统治者封为圭壁,成为了实际的统治理念。 法家的学说很深刻,但大致可以归为三个方面,法、术、势。法就是指的法律规章,术就是政策、体制、政令推行的手段,势指的就是君主的地位权势,讲究维护君王的统治。 故而,法家一直都被历代帝王所青睐,法家从来都没有消失,而是融入了方方面面,一直延续下来,成了现在的大明体制。 法家行霸道,儒家行王道,外儒内法,儒皮法骨,以霸道行王道,这是毫无争议的。法家冷酷刚硬,儒家柔和绵软,两者结合,正是恰到好处,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儒法合流,儒皮法骨的传统由来。 “当日筑路拍卖,陛下曾和大祭师论道,言天地残酷,人世残酷,生活残酷,这大明社会,从骨子里来讲,是如草原丛林般,弱肉强食,满是血腥,人吃人的冰冷世界,毫无温情可言,故而需要宗教导人向善,以和善外衣化解戾气。儒家从某种程度来讲,也是宗教,可称之为儒教。” “法家残酷,以冰冷律法规定人之秩序,以暴力推行政令,以维护君主统治,故而需要儒家这种温和学派来中和,遂有了儒皮法骨之称谓,两者并无高下,而是两个不同的方面,一个重实际应用,一个重精神道德建设。” 这么一想,徐光启将将目前大明治国的理念给理了一遍,虽然如今用的是程朱理学,但也是儒家一种,这个概念是没有错的,这两个号理解,但是后面的道家肉让他一时有些费解。 骨是支架,是根本,皮是外衣外表,是面子,那么肉呢?徐光启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猛然醒悟到,肉是里子,是实惠,是利益。 当然,这里的利益实惠不是商人所讲的那种,而是……百姓,百姓的生活。 法家撑起了百姓生活的秩序,儒家维护了百姓交往的面子外表和行为道德,那么道家就应该为百姓的生活谋福利,让他们生活幸福。 可是道家怎么能让百姓幸福呢?修仙炼丹?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应该是……. 道乃自然,想到刚才陛下所说之自然科学人文科学之分,在想想如今水泥,火药,香水,水力等带来极大改变的事物,徐光启隐隐顿悟,这就是道家肉所指的含义。 “其实,用墨家更加贴切些,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墨家所长,不过墨家已经消亡,只能用道家了,毕竟也是贴近自然大道的学说。” “只是,如今西学已起,道家还是玩些炼丹骗人的把戏,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火药,想要实现儒皮法骨道家肉的理念,怕是…….” 想到这,徐光启猛然抬头,眼睛紧紧的盯着皇帝,神色中满是惋惜,很有一种英雄生不逢时的感觉。 “恨陛下晚生两百载啊!”徐光启遗憾的叹息道。 若是陛下早生两百载,正好承继成祖大统,当时西学未起,只是牙牙学语,不如现在成熟有条理,以儒皮法骨道家肉的理念,当能另开一局面,一个纯粹中原正朔发展起来的文明,到时候不知道又会多么的灿烂啊! 可惜,如今时机已过,道家不济,西学东渐,想要追赶而上,只能学而习之,好在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中体西用也不错。 朱由校大量招揽传教士,翻译西方书籍,徐光启自然也参与了其中,无数书籍阅读下,让他打开眼界,也知道了世界有多大,西方如今是多么的横行世界,故而他也有了种奋起直追的想法。 徐光启突然冒出来的叹息,让朱由校愕然,刚才发生了什么,这老货为何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我? 朱由校被徐光启看的,只觉的菊花一紧,感觉通体生寒,忍不住倒退了两步,拉开了点两人间的距离。 “爱卿缘何如此?”拉开距离后,朱由校感觉好了点,装作哦什么都没发生的问道。 “老臣是为陛下叹息啊,陛下晚生两百载,乃大明之失,华夏之痛啊!” “呵呵!”朱由校嘴角抽抽,皮笑肉不笑,来,继续戴高帽。 不过,后面就没了,不是徐光启不说了,而是冯从吾来了。作为翰林院的掌院,最近一段时间冯从吾可是过的春风得意,手底下上百号不得志的翰林被他驱策着,当牛做马的干着活,才最终有了大明刑法典的出现以及选官法的公布。 当然,这还不是最得意的,真正让他无比开心的,还是那个院士的头衔,这虽然是内府的勋阶,但却是正一品的,正一品啊,整个大明有多少个正一品啊,内阁首辅,大都督,内府令。 而且,如今内阁首辅还是空缺,可以说能和他身份比肩的也就那么两三个而已,虽然权势不及,但是冯从吾丝毫不惧,翰林院不归内阁管,是皇帝直辖的,除了皇帝,谁都管不到他头上来。 带着满脸的谄笑,冯从吾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大礼参拜道,“微臣翰林院士、翰林院掌院冯从吾参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吧!”朱由校看了他一眼,温言道。 “谢陛下。”冯从吾从地上爬起来。 “冯爱卿,朕叫你过来,是想问问如今百家经典编篡的事情以及西学翻译的怎么样了。”朱由校开门见山道。 “这……”冯从吾脸有难色,“陛下,西学如今翻译顺畅,以及译了三百四十二本,但是百家经典……” “这是臣这段时间的成果。”冯从吾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最后干脆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呈递上来。 刘若愚上前,将书本拿起,然后转递给皇帝,朱由校接过来一看,当即被封皮上的书名给弄得一愣,书名很普通,叫论语! 他翻开一看,又是一愣,里面的内容很简洁,非常的清爽,整本书没有过多的注解,全都是论语的正文,只是用上来了他发明的标点符号标注,句读断开,让人一目了然,清晰异常。 按理说,这是一本很好的刻印本了,只是朱由校却脸色不渝起来,整本书通篇古文,全都是论语中的内容,一点注解注释都没有,干净的好像没人看过一样。 “冯从吾,这是怎么回事?”朱由校放下书,面沉似水的喝问道,从皇帝这直呼其名的问话方式就能看出来,对方此刻很生气。 “陛下!”冯从吾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的回答,“臣不知道陛下喜欢何种注解,想要以哪家的注解为正统,故而没有重新注释勘定,只是弄了这么一个句读出来,让人通读理解。” “以哪家为本?”朱由校一愣,“论语的注释难道很…….”最后一个多字他没有出口,默默的被咽了回去。 论语的注释多么? 多,非常的多,甚至不要说注解了,论语本身的版本都非常多,历史上有齐论语,鲁论语,古文论语三个本子,各自内容都不相同,更不要说注解论语的书籍了,历朝历代,可谓是汗牛充栋,不可计数。 说实话,对于论语,朱由校自己根本就没有通读过,之所以想要重新注解论语,也是受到五经注我的传统习惯所影响。在历史上,凡是有名望,欲行变革之人,都会这么干。说白了也就是扯虎皮而已,用古人的传统标榜自己的正确性。 朱由校能够改变当前的土地所有关系,却不能改变大明百姓的传统和文化,儒家,是不死的,儒家,已经刻到了华夏百姓的骨子里,根本不会消失和死亡。 既然如此,不如我来重新解释儒家,让他附和未来历史的发展潮流。朱由校有着远超此时代人五百年的眼光,他相信,按照自己意思注解出来的论语和儒家经典,至少五百年不会落伍。 只是,他的这个想法其他人不知道,冯从吾不知道,光是下了一个重新注解的命令有何用?以什么为标准呢? 故而,最后出现冯从吾交白卷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是朕疏忽了!”朱由校果断承认错误。 只是,错误容易承认,但是接下来的要怎么办?难道要自己重新学习论语,然后自己注释么?别说朱由校没这个本事就算是有,他也不打算这么去干,四书五经这么多本,注释下来,朕还要不好干其他的了。 何况,想要将儒家和自然科学,西方的一些学说联系起来,共同发展,谋求新的变革,这可不是后世随便一个人都能办到的,必须对西方哲学,科学有一定深入的了解,已经读传统文化有着深刻的研究才行。 朱由校办不到,整个大明都没几个人能办到。要么是只会传统学说,对西学不了解或者根本就没看过,比如冯从吾,要不就是传统学说学的不够深刻,水平不够,比如李之藻。 思来想去,他就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难道整个大明都没有这样合适的人么?他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不,其实还有一个人可以,朱由校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扭转,看了过去。 徐光启! 【作者题外话】:上班去了,晚上值夜班,不回来。 第四七四章 修书,定儒门正统 再也没有比徐光启更合适的人选了,他是进士,当过庶吉士,翻译过几何原本,入了天主教,对西方哲学有着深刻的认识,是中西交流的先河,更是编篡了农政全书,和朱由校分田地,稳固农民,扩大农业产出的思想不谋而合。 而他现在的地位,又是因为朱由校的赏识,而高举次辅之位,这个节奏,比之历史上要早了十来年,而过不了两年,便有着首辅的位置等着他。 国人历来以成败论英雄,徐光启能走到这个位置上,不论此刻士林间,帝国日报上有多少人暗地里骂着他,但是在地位上,他是顶尖的,而刚刚在朱由校支持下,将农政全书刊印出来,发行天下的他,学术上也不差。 无论哪方面,徐光启都是最合适的。 “看来,这个重任还得落在爱卿的头上啊!”朱由校嘿嘿一笑,找到了下家,他轻松了不少。 “啊?”徐光启一愣,不明所以。 “朕决定了,要重新修撰注释儒家经典,而这个重担,就交给爱卿了。”朱由校豪言道,“以徐爱卿为正,冯爱卿为…….” “陛下,如此盛事,岂能少的了老臣,冯掌院事务繁忙,还要联络西洋传教士,培养翻译人才,翻译西洋著作,就不麻烦冯掌院了,修撰的副职交给老臣就可以了。” 正当朱由校要确定人选时,一个声音匆忙的从门外传来,插了进来,打断了皇帝的话,随后,一个高大挺拔,须发戟张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臣冒犯天颜,还请陛下恕罪。”老者一进来,就跪地认错。 站在皇帝身边的刘若愚本来想要呵斥出声的,等看清来着面目,就急忙将到了口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来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孙承宗,有着帝师之称,从皇帝五岁时就陪伴左右,陛下心腹肱骨之臣的大都督,孙承宗。 “怎么会是他,真是晦气。”冯从吾看清来人,心下气得大骂。这下自己的好事被搅黄了。 若是其他人,冯从吾此时怕是还要争上一争,但是面的极得陛下信任,执掌全国军队的大都督孙承宗,他却一点也不敢冒头了。 他正是整个大明能够压他的几位之一。 若轮学术上,冯从吾自问不必对方若,但是从地位、权势、皇帝信任、士林威望,乃至儒门中的人脉,他都比不上对方。 如此情况下,他怎么敢争呢! 不过,他也没有顺水推舟的放弃,而是心中暗暗期盼,希望陛下不要改变主意,将这个修撰儒门经典的副主编交给自己。 一部永乐大典,让解缙名传千古,但其他参与修撰的学者,就被掩盖了光环,在笔笔丹青当中,毫无动静,今次修订儒门经典也是如此,最多正副两个编篡者能够流传下去,其他人,吃瓜群众而已。 冯从吾碍于权势不敢争,但却将希望放在了皇帝的身上,目光殷切的看着,满脸的期盼。 只是,朱由校的反应,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孙爱卿来了,来人,赐坐。”朱由校乐呵呵的道,丝毫没有被人打断话而有的恼怒,若是其他人,他定要呵斥,但若是孙承宗,那就没什么了。 经过这次打断,他此时也反应过来,这次的修撰重要性,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在永乐大典之上,毕竟永乐大典只是用来看和炫耀的,但儒门经典却不同,那是要颁布天下,让千千万万的学子学习的。 若是能将自己的思想注入其中,那真是…….为天下万民之师啊!这样的选择放在面前,任何一个儒家弟子都不会放过。 也难怪孙承宗顾不得皇帝责罚,直接打断了陛下的任命。任命一下,他就不好开口了,而今任命还为出口,那么就有转圜的余地。 “爱卿缘何至此。”朱由校问道,他很奇怪,孙承宗怎么会闻讯赶来。 “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臣听闻陛下正和徐东阁坐而论道,讨论国家抡才大典,老臣这里也有些重要事情,故而收拾了一下,过两想和陛下以及徐东阁商量下,结果一到门口就听到了这样的好事,修撰儒门经典,陛下怎可忘了老臣。”孙承宗笑容满面的解释道。 他真的很庆幸自己今天来找皇帝了,不然好事就落到了其他人碗中了。 “既然爱卿有意,朕也不吝啬,朕打算重新修撰儒门经典,定名分,立正统,今后儒学,以此为本,既然爱卿有意,那就为此次副总编,和徐爱卿一起搭班,做好此次的盛事。”朱由校也不吝啬,直接将刚才想给冯从吾的职位,给了孙承宗。 对他来说,孙承宗的重要行要远比冯从吾大的多,既然心腹肱骨要,那么就不会给其他人。这就是帝王心术的考量了,一个智障军权的大臣,喜好文名,这是所有皇帝都巴不得的,只会满足,不会阻碍。 这一宣布,孙承宗是满意了,但冯从吾却是失望至极,眼睁睁看着一个留名青史,震古烁今的机会摆在眼前,就这样溜走了,让他难受的想死。 只是,面对整个大明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他丝毫没有勇气提出任何反对,甚至不敢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在做的几个,想要捏死他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别看他为翰林院士,品阶正一品,但是在权势面前,丝毫没有作用。 不过,当面不敢说,冯从吾却在会去后,在自己的笔记上将这件事给记录下来,直到朱由校死了几十年才被他的孙子辈发现,从而披露出来,成了大明文坛一大轰动的事情,也给孙承宗的名声抹上些污点。 更让孙、冯两家反目成仇,世代为敌。 不过,一些以此攻击孙家的人当中,常常暗地里道,难怪当初孙大都督厚着脸皮也要将这件差事给抢回来,看看如今孙家的地位,真是值得啊! 当然,这些是后事,在座的人都不知道,见皇帝确定了人选,没有自己的事后,冯从吾便识相的告退了。 朱由校也不挽留,径直让他离去,毕竟从某方面来说,冯从吾是外人,不适合参与这种核心的讨论里来。 “对于四书五经的修撰,朕是有些要求的。”见无关之人离开,朱由校便开始将需要遵守的基本规则讲述出来。 最基本的,便是重新解释士农工商,重新定义一些传统观念,利益和道德要统一,最经典的,嫂溺,援之以手,权也,要发扬光大。 然后还有其他的,什么进去精神啊,探索精神啊,谦恭和善啊,以直报怨啊,等等,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最后,任何丢定,要用白话文写出来,然后交给皇帝过目,皇帝首肯了才能通过。 尽管这无数的要求听得徐光启和孙承宗气闷不已,不过想着陛下要推广自然科学,要革除弊病,两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要求领会完后,剩下的,便是无尽的兴奋,这可是道统传承易鼎的机会啊,意味着未来儒门的发展方向在他们两人的手中,他们编篡出什么样的经典,那么今后儒门就是什么样子。 这是什么地位? 孔子,孟子,荀子,董仲舒,朱熹,大抵是这样的地位,就算前代为人称颂的阳明先生,在儒门的地位上,也是不及他们两人的。 “如此,你等二人可明白身上的重担?”说完后,朱由校喘了口大气,严肃的问道。 “老臣明白,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一定好好修撰筛选,定下符合陛下心意的儒门正统。”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如此就好。”朱由校点头,“若是此事办的漂亮,朕还有一桩修书的事情给你二人做,一桩如同永乐大典般的修书盛事!” 为了让两人尽心竭力的办事,朱由校再次花了个大饼,登时让徐、孙二人呼吸急促起来。 还有啊! 他们待接着问道,却见皇帝一挥手,不在谈论此事,两人只好放下心中猫抓般痒痒的感觉,竭力坐下来,静心议事。 “好了,这些不说了,以后就知道了,今天还是将这些事关重大的政务做个处理吧,朕如今正好有时间,好做决断。”朱由校风轻云淡道。 “是,陛下。”二人只好不甘的偃旗息鼓,只是心下却将修撰一部如永乐大典一样的图书的事情给记下来,说什么也要将这件差事给拿到手里来。 也怪不得他们如此,文人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立德什么的,太难了,而立功他两现在正在干着,这个不缺,缺的是立言,皇帝说的立儒门正统也好,修撰如同永乐大典一样的书也好,都属于立言的范畴。 乃是文人最想做的,徐,孙二人有此表现也不足为奇。 看到他们两人心痒痒的表情,朱由校心底暗乐,这是他故意的,就如同让驴子拉磨一样,吊着跟胡萝卜在前面,效率会更好,在干活上,人和驴子没什么区别。 “好了,接下来,继续说正事,关于科举的举办。” 第四七五章 高考出世 好嘛,兜兜转转的,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今年秋闱的举办。就仿佛刚才几人谈论的好像是废话一样,不过事实当然不是如此,就连刚加入进来的孙承宗都不这么认为。 重新修改儒家经典,从前人的注解当中截取精华,以及符合当世的发展的言论,这等于是国家统治理念和标准的改变,怎么能说是废话呢。 在治国指导思想这等根本问题上大臣高度统一后,三人终于有心思坐下来讨论科举这等技术性的问题了。 其中,孙承宗虽然现在是武臣了,但他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对自己曾经经历的科举,也是很关心的。 “陛下,老臣以为,上一届科举殿试的分科考试很好,如今帝国部门大增,各个部门的专业性也有所增加,尤其是大都督府,更是求贤若渴,地方城防军和中央四总部都需要很多,不若今年的科举从秋闱开始,分科考试?”孙承宗率先开口道。 当初大都督府分了五千对军事略有涉猎的进士和举人,夯实了整个野战军的基础建设,提升了整体的文化素质,到今年,整个野战军战士基本能够实现常用语的读写,和这些人是分不开的。 尤其是这次,整个大明,所有行省,全部同一时间实行卫所军制改革,这些进士和举人才是中坚力量,朱由校最初带出来的八百羽林,只是上层管理,真正办事的,还是这些人。 正因为有了这五千人,朱由校才敢放心大胆的实行,有了事先的规划和样本,加上高素质的执行者,军改看起来声势浩大,其实比土改要容易的多。 孙承宗预计,在天启四年底,全国就可以完成土改,每个省都组建起五万人的城防军,完成新的军事体制建设。 正因为从中受到的利益如此大,他才建议分科考试,甚至深入到举人阶层,反正到时候都是赐予进士和举人功名,考试的内容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同样的地位,同样的待遇,同样的升迁,只是工作内容不同,只要是官,具体的形式大明人不会在意。 “陛下,老臣以为不妥。”不过,徐光启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天启二年陛下下旨,让天下所有举人都来京师参加殿试,而后全部征召了所有的五万名举人,此时天下间,除了年迈之外,并无任何一名闲赋在家的举人。” 说到这里,徐光启有些怪异的看了眼皇帝,前宋三大问题之一就是冗官,然而,前宋科举不如大明发达,人数也不及大明,陛下这五万人一征召,从官员数量上来说,已经是远超前宋了,甚至地方还大量征收了很多秀才作为行政力量不足的补充,然而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各地还是频频传出人手不足的问题。 老师不足,警力不足,乡镇的官吏不足,执法人员不足,御史不足,法官不足,这样的问题经常被底下的知府县令反应上来,让徐光启十分头疼,全天下的举人都已经征召了,人手再不够,从哪里补充? 天下读书人远胜于前朝,然而却人手不足,远无冗官的问题,真是奇哉怪哉。 收回自己的眼神,徐光启继续说道,“故而,此时在秋闱之前,是没有人报名参加春闱的。只有等秋闱结束,除了成绩,定了举人功名,才有人参加来年的春闱。今年参加秋闱的这些秀才,大部分都是新科秀才,年纪都很小,若是陛下分科考试,考察其他内容,怕是以他们的阅历和学习时间,没有这个精力涉猎其他。” 整个大明,以朱由校的权力分散和专一程度,五万举人是根本不够的,大量年纪较大,成熟稳重的秀才也被征召了进去。反正以大明最新的规定,秀才、举人、进士三种功名虽有高下,但并不影响仕途的升迁,若是有能力,就算做到首辅又如何。 这样的规定很是打动了一些屡试不第的秀才,让他们积极投入到了官场当中,勤劳刻苦的办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快就涌现出来一大批的优秀人才,而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已经做到了县令的位置,他接任的,正是阎应元空出来的郓城县令职位。 而少了这些用时间和阅历堆积学问深度和广度的老秀才,新科秀才们在朱由校这样广泛考试范围下,真的不可能有多少脱颖而出,到时候还得全部挤到类似考察儒家经典的明文科去。 这就和朱由校的想法背道而驰了,更不要说,明文一科录取的人数还有限。 “这的确是个问题啊!”朱由校深思道。 看到皇帝这个表情,徐光启忍不住道,“明年九月就要秋闱了,距今也不过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有点短了,怕是举子们没有这个时间学习,倘若是今年上半年就发布公告,他们还有些时间去寻找课本学习。” 这话让朱由校老脸一红,上半年他在归化城时,的确受到了徐光启询问科举的奏折,只是当时牵涉到了土改问题,而且他也要带领大军进逼女真,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个问题,故而就扣下了奏折,打算安定后在想,但是哪想到,直到他回京后都没想起这个事来。 直到这次徐光启突然问起来,他才拿出来讨论一二,甚至还引来了孙承宗。 朱由校脸皮厚,只是红了下就好了,不过却没有接话,难道要他直接怼道,老子把这个事情忘了。 “那秋闱就不搞分科了,如去年一样,春闱搞吧。”孙承宗考虑了下,也改了自己的建议。 “春闱…….到时候都不知道能有几个来参加的举人,不知道录取的进士够不够填补官员缺口的。”徐光启幽幽道,语气中满是担忧。 不过这也的确如此,除了少数自信的,或者是来体验贡院考试气氛的,大部分举人都不会第一次就参加春闱,而是会等几年,巩固下学问在参加。少了历年积累的举人后,天启五年的春闱到底有多少人来,的确值得担忧,而且,还是以前从未曾有过的分科考试。 这些举人恐怕会停留几年,选好自己擅长的,喜欢的,然后花费时间去学习。这么想着,徐光启顿时悲观起来。 如今大明官场和以往可不一样,一个地方,需要进士担任的官职极多,都察院好几个都御史的职位,大理寺也是,还有地方官府里五个,地方城防军也需要好多,按照以往一年才三百多个的录取名额,根本不够用。 而更悲哀的是,后年有没有这么多的举人来参加科举都还是个未知数。 这是一个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被徐光启点出来后,登时引起了朱由校的重视。 科举好是好,但是毕竟持续了一千多年了,在朱由校如今这大量启用官员的时期,其人才培养速度不够啊。不,不应该是科举不够,而是教育力度不够,无法产生足够多的的学子俩参加科举。 “还是学校私塾太少了,读书人太少了,想要扩大录取规模都不行。”朱由校点出了关键点来。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就算今年陛下下旨建设学校,但也只是最基本的启蒙教育普及,真正想要见到成效,怕是得在十来年后了。”徐光启也跟着感慨,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觉得大明的读书人太少了,以前的皇帝对读书的投入也不够。 “明年,明年内阁的重点放在教育的投入和建设上,书本,学舍,学生,老师,都要一次到位,从每个村庄开始,每个村庄视人口多少,派遣人数不等的老师去启蒙。小学五年,中学五年,其中中学分为初中三年,高中两年。三级学校,层层递进,十年之后,高中学习完毕,实行高考,成功通过者,授予秀才功名。” 朱由校闭目思索一下,然后睁眼,将自己的决断说了出来。在高考一词出口后,他似乎冥冥中感应到了,来自后世学子的怨念。 哆嗦!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后,他接续说道,“秀才不分等级,通过高考者皆有,也不在赐予粮米等,不能免税,其他见官不跪等则保留,秀才者除了可以继续参加科举外,而已可以到官府应聘经制吏,亦或者免试入百工学院,太医院的医学院学习,毕业后分配。” 高中之后的大学,朱由校暂时没有建立,一是没有这个级别的老师,二也是此时学问深度还没到这个地步,自然科学没到,而儒学,这么多年来早就有了一套传统,此时他强行改正也弄不好,得徐徐图之。 后世公务员考试有国考省考之分,朱由校以后就打算将乡试和会试弄成这样,乡试是省考,考出来的举人由行省分配,录取人数也由行省根据本省的需求而确定,当然,这个数额还得留出参加会试的名额来。 会试为国考,考出来的是进士,由国家统一分配。而未来,大学则设立在高考之后,乡试之前,教授的便是各种学科知识,包括科举考试的内容。如此,高考、乡试、会试三级正好决出三等功名,既兼顾了如今的科举制度,也衔接了后世的大学制度。 至于好坏,朱由校不知道,暂且实行下去再说。 第四七六章 牛人来斯行 “明年重点项目,教育,土改!”将所有的想法一口气倒出后,朱由校再一次强调道。 听完了皇帝关于科举的所有设想,徐光启和孙承宗二人都深感佩服,当真是每五百年有圣人出,前宋到如今,正好五百年,没想到应到了当今陛下身上。 “陛下之才,老臣佩服。”徐光启叹服道。 孙承宗也是如此,只是他目光毒辣,看到了一个直到现在还没解决的问题,“只是,陛下,明年秋闱,该如何考试?” 此话一出口,殿中气氛登时一窒,朱由校和徐光启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好。他们两人谈论起政务来,似乎有这样的天赋,总是会离题万里,从一个务实的技术性商讨,展开到务虚的理论和国家制度讨论上来。 “明年的秋闱…….”朱由校揉揉头,有些苦恼。 “陛下,不若照旧吧,还是如同以往,由各行省的文厅提学来举办组织。”徐光启突然插话道。 文厅的主官是最好搞定的,由以前各省的提学直接转过来就行,也因此,这个职位的称呼也没变,依然是称为提学。 “也罢,就如此吧,所有的都不变,至于春闱……”朱由校想想,还是道,“依然分科考试,不过科目改下,分为,文科、武科、理科以及海外科好了。” 至于和文官科举并称的武举,则早在大都督府再立的时候已经停止了,武举本来是兵部举行的,只是在大都督府侵夺了兵部的大权后,兵部就没资格举办武举了,而大都督府有皇家军事学院,根本不需要武举来输送人才。 更何况现如今有对接到了乡试中的武科,就更加不需要武举了,如此一来,武举就此名存实亡,逐渐的消失了。 听完皇帝对会试考试形式的划分,孙承宗和徐光启不由深思起来,文科、理科、武科都好理解,这在上一届的科举中都有体现出来,不足为奇。只是这海外科值得人深思啊,海外海外,如今的海外,都是西洋人的天下呢。 “哈哈,两位可想岔了了,海外可不只是西洋人,还有我们的属国属地呢。”朱由校哈哈大笑。 “嘿嘿。”两个老狐狸笑而不语,陛下真的这么想的么,只怕未必啊! “科举考试的内容朕不管,但是形式要变。”朱由校不管两人,自顾自的说道,“印度数字各位多学了,远比以往我们所用来的精确,朕打算将之引入科举试卷的打分当中,总分为一百分,每个试题规定分数,然后根据考生的作答给出分数,卷面,字迹,立意等等,来做出分数上的高下,如此一来,想必要比甲乙丙这样的分级要精确的多。” 科举考试内容很多,贴经,墨义,八股,诗词,策论等,每个都有考,而划分便是甲等上,甲等中,甲等下,乙等上这样的规定,甲乙丙上中下的划分,也不过九级,相对来说比较粗疏,决不出高下。 如今百分制一出,却没有这些毛病。 “这个好,就这么办。听完后,徐光启当即就察觉到了这里面的好处,立刻拍板道。 皇帝提出,政府首脑也同意了,如此,为后世学子举子所痛恨的分数制和高考制度就这样横空出世了,在绵延持续,为帝国提供了大量人才的同时,也遭到了无数人的唾骂。 什么高分低能啊,唯分数是举啊之类的,通通都出来了。 “好了,科举问题解决了,你们没事就下去吧,朕要休息下。”见徐光启同意,朱由校登时轻松的折了个懒腰,想要回去看看自己女儿,休息下。 只是,他想的太轻松了,只见徐光启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没事?陛下,怎么会没事呢,这才刚刚开始啊,科举只是老臣随口一问的,本来没想得到结果,却没想到陛下硬是直接给老臣解决了。” 噗嗤! 徐光启的话不蒂于直接在朱由校的胸口来上一剑,他略显悲愤的看着对面这老货,真想大喊道,您老套路太深,小子甘拜下风。 然而这时,孙承宗也凑热闹道,“陛下可不能就这么走了,老臣这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商讨呢。” 这日子没法过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领兵在外呢,好歹自在。朱由校直觉天空一黑,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他有种直觉,怕是今天一整天都走不出这个宫殿了。 “说吧,还有什么事。”朱由校恹恹的坐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徐光启将问题道来。 “是这样的,陛下。”徐光启翻了翻,抽出一份奏折。“去年朝鲜内附时,陛下发来公文,说制定一份全国的精确到县乡的邮政编码,用来邮寄信件。这个工程浩大,臣交给了驿马院的掌院来斯行。” “而经过一年半的时间,这份邮政编码已经制定成功,相应的,随着皇权下乡计划的进行,驿马院也扩展到了乡镇,陛下所说邮政计划差不多可以实行,驿马院也相应的该升为驿部了。” 徐光启将奏折递上来,朱由校接过后,仔细的翻看,迎面就是一份表格,表格很厚,数目很多,按照行省、府、县、乡的划分,编篡了一份数字编码,包括两个直隶州,京师和天津,也都有各自的编码。 “这里有点不妥。”朱由校翻了翻,提出了个问题。“上海县不要归属到松江府了,此地地位重要,不下于天津,朕有意设置直隶州,重新将上海的编码弄过,其他的没有什么问题,等到正月大朝会后,就按照这个发布。” “是,陛下,老臣省的。”徐光启用钢笔匆匆记下。 “还有这份,陛下,这是来斯行自己写就的,是受到陛下所说邮政信件系统后,做出来的扩展。”徐光启又将两份奏折递了上来。 “受到朕的启发?”朱由校颇有兴致的接过奏折,他对这种奏折最感兴趣了,现代化的知识和古人独特的认知体系相互碰撞,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火花呢?会不会有比后世更好的制度诞生呢? 翻开一看,朱由校登时有些愣住,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语,“泥马,这是要物流系统提前出现么,难道以后还会出现淘宝天猫什么的么?” 来斯行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信件可以邮寄,那么包裹呢,包裹也可以邮寄啊,反正大量的信从一地到另一个地方都是要用到马车的,那么多用些马车增加运量,运送包裹也是可以的,在拓展下,包裹可以寄,那么人呢,人是不是也可以邮寄呢? 啊,不,不是邮寄,是运送,专门运送客人。 这个时代想要出趟远门是非常困难的,不仅是道路的问题,还是地址问题,寻找地方非常的难,还有食宿等,出一趟远门是非常费钱费时的。但是这些问题对于驿马院来说却不是问题,他们可以大量运送,也在各个道路上有着自己的驿站,食宿全包不是问题,安全也有保证。 这样一来,通过赚取运送的货物和客人的钱财,驿马院就不用每年都要财部划拨公文以及军令的输送费用,说不定到最后还有的赚呢。 这里面概念对于后世人来说很好理解,无非是邮政、客运、货运的集合罢了,而这里面的利润,只要是后世之人,没有一个是不明白的,别看这是件繁琐的事情,但是一旦做成,里面的利润惊人,而且还把控了最重要的流通渠道,增强了朱由校对民间的掌控能力。 驿马院掌院来斯行,这人很牛逼啊。朱由校心中暗自形成了这样一个印象,能够根据他定下的邮政体系举一反三的人,在大明那可不多见。当然,对于这个提议,他只是有点意外,但要说到惊讶却算不上,毕竟这是建立在他大修天下道路的基础上,只有驰道、直道都修建好了,来斯行的建议才能用的上。 不过这样创新程度的奏折,朱由校也不多见。因此,怀着一点期待,他又翻开第二本奏折,这一看,就更加的让他震惊了。 来斯行的第二本奏折还是关于运输的,货运客运都有,只是运输工具不同了,不是四轮马车,而是海船,还是他作为巡洋舰的本体,飞剪船。 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得来的飞剪船数据,弄懂了每小时十二节航速的含义。他在奏折中侃侃而谈,飞剪船速度之快,远超陆路,故而刻在海边开通航运公司,运货载人,极大便捷南北交通,既能加强帝国对南方的掌控,也能减轻运输成本。 这些事情其实已经在做了,故而朱由校毫不意外,甚至还有点失望,但是下面的话,却让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飞剪船之快,世所罕有,一日之行,快于奔马,且不分昼夜,所及之处,人所无法想象。从京师到云南甘肃等边疆之地,八百里加急也要半月之久,平常出行,更是月余不止,然则,这个时间,飞剪船所能及者在何处? 吕宋?爪哇?亦或者满刺加? 有此利器,只需以之开通如今沿海已有之航班,定时定点的派遣飞剪船巡航往复,输送人、物,使之百姓形成海岛如内陆之错觉,岂不海边无数岛屿,尽皆大明疆土。 如今大明子民岂止亿万,虽现今国土广大,还能容纳,但陛下所思所虑,岂能不为后世子孙计,国土固定而人口无限,如今飞剪船出,正是天赐陛下海外移民之宝地,乃是后世子孙福祉之所在。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望陛下以大明帝国未来计,拓土海外,开疆辟土! 第四七七章 税收之道 “这尼玛的,这来斯行也是穿越过来的吧,有点屌炸天啊!”看完第二本奏折后,朱由校在心里狠狠了吐槽了一句。 这家伙的眼光看的也太远了吧,自己这里才刚刚平灭了漠南蒙古和女真,瓦刺还没收拾干净呢,青海西藏,边疆土司都没弄顺当,就连开海也只开了一年多点,刚刚和西洋商人接上头,展开海贸,呀这就惦记上了外面的土地,就算是从琉球得到的灵感也没这么夸张的啊。 “这来斯行是何人?”朱由校满怀好奇的问道。 来斯行是当今驿马院的掌院,这朱由校是知道的,但是当初任命他担任这个职位,也是因为内阁的推荐罢了,他本身对这个文臣并不太知晓。 “来斯行是浙江萧山人,从小就才思敏捷,对各种事务颇有见地,于军略也不俗。”徐光启大略介绍了下,不过也只是普通罢了。唯独军略有见地让朱由校颇有些意外。 这些大明的文人就是这么古怪,才能天赋经常点歪,好好的文官不当,去搞军略武将,统兵征战。朱由校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来斯行整饬津门时,正好遇到了徐鸿儒领导的白莲教起义,于是便发兵平叛,连破邹、腾两县,生擒徐鸿儒,献俘于阙下。 徐光启的介绍虽让朱由校有些意外,但也没到惊讶的地步,又一个牛人被历史所掩埋,不管在历史上这来斯行表现的怎样,但光今天他提出的这个见地,就让朱由校有理由重用他。 “徐阁老,你回去对来斯行说,他的奏折朕看过了,很满意,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先把琉球、大员、琼州三岛以及沿海的客运体系弄出来。” “是,陛下。”徐光启躬身应是,然后又拿出一些奏折来,有的是各个部门明年要实行的政策,需要皇帝审批的,有的是内阁做出的决议,需要皇帝审核的,比如内阁想要成立一个农田水利局,用来做农业技术的推广,农业的规划,水利的整修等。 还有就是水利印刷机技术的转让,这是帝国日报的专有技术,但这项技术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光靠帝国日报设立在各地省会的机构根本不够用个,所以内阁希望能够实行技术扩散。 而朱由校的决定也很简单,拿钱来买,想要什么技术都行,但是要出钱,不论是官府使用还是私人使用,一个字,拿钱来,不拿钱就用这技术,到时候可不是警察出面,而是锦衣卫出面,罪名是危害国家安全利益。 一项项的奏折被徐光启拿出来,然后朱由校过目,提出自己的意见,或者肯定,或者驳回,或者修改后实行。对于某些政策,朱由校还和徐光启爆发了激烈的讨论,孙承宗也间或参加进来。 整个宫殿当中,都是三人争吵的声音,让守在外边的宫廷禁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三位大佬在干什么,莫不是打起来了。 直到太阳西斜时,徐光启才拿起了最后一本奏折,“陛下,再忍忍,这本完了就没了。” 瞄了眼孙承宗,朱由校哀叹,“阁老这里是没了,大都督那边还有一堆子事呢。” 这话让两个老人笑而不语,没办法,如今有了个女儿,皇帝越发的不好见了,而且到了明年,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带兵出去,只能逮到一次就使劲的用,用完为止。这些事情都很重要的,关系到明年开年的工作,马虎不得,能够尽早确定下来是最好的。 尽管如此,朱由校还是打起精神来,拿起走后一本奏折,“这是关于…….个人所得税?” 朱由校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税收历来是国家根本,想在这上面动都要慎重在慎重,这个税种本来只是朱由校提过一次,没想到徐光启却记下来,甚至还珍而重之的写到了奏折,打算明年开征这个税收。 “陛下曾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帝国公民,人人都有纳税的责任,故而老臣便打算开征这个税种。”徐光启解释道。 “士农工商,国之四维,没道理让商人独自承担国家财税重担,而其他人无动于衷,如此长久以往,必然招怨言。况且,如今审批的政策颇多,明年内阁的动作也大,若是以今年商税的额度,明年不一定够用,故而老臣才写了这个奏折。” 徐光启说的颇有道理,朱由校也听得连连点头,商税只是征收了商业上的税收,还有其他大把的人没有在征收范围之内,比如技艺高超的工匠,公务员,军人,水手,这些人占得比例不小。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去做商人的,其他工作也有人来干,此时出台个人所得税,正当其所。 “朕对征收个人所得税并无意见,只是有两个问题需要修改注意。”朱由校缓缓说道。 这番话让徐光启再度麻木,果然如此,他就知道,内阁制定的政策,没有一个是能一次通过陛下的眼睛的,每次都会被皇帝挑出各种各样的缺陷,没想到个人所得是这样简单的谁都也是如此。 “第一,就是个人所得税要设立一个起征点,大明百姓还是太穷了,若是无底线的征收,很快就会民不聊生,那些底层小吏压榨其百姓来,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税收之原则,当行天之道,而不应入人之道,如此方才是正道。以富人之多余钱财,成国家之大政,恤底层之百姓,这才是税收之真谛。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起征点?天之道?人之道?”徐光启若有所思的咀嚼者,起征点倒是个好办法,既能让税吏原理那些毫无抵抗能力的底层百姓,而达到标准,通常都不是那么好惹,不是一些征税的小吏可以动的了的。 而后面的两句,则是将税收升华了,从本来的技术层面,上升到了理论层面,而这种理论,皇帝概括的十分贴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恰好和之前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相对,但是这两种思想却又莫名的融洽,这里面的内涵,让徐光启不由深思。 “第二个,就是农民个人粮食卖出去后,其所得不应当纳入个税征收当中,朕许诺天下百姓,农业税减免,就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再度去征收。朕不能失信天下之人。”朱由校掷地有声道。 他可不想学后世满清,让什么永不加赋成为一句笑话。 “陛下高信。”徐光启赞叹一声,然后将这两条记下来,这的确是非常中肯的建议。 “陛下,老臣事情已完,让给大都督了。”徐光启将笔记和奏折一收拾,然后行了个礼,将位置挪偏了点,把正中的位置让给了孙承宗。 “陛下辛苦了。”孙承宗行了个礼,颇有些关心的说道。 “无妨,政务要紧。不过朕年轻无事,徐阁老要不要回去休息。”朱由校揉了揉脖子道,做了一下午,脖子都酸了。 “老臣无妨,正好帮陛下参详参详军事,政治军事一体,相互影响,也许老臣能提出些帮助呢。”徐光启摆摆手道,“不过,陛下能不能上些饭食,中午争辩的太激烈,老臣只吃了一肚子的糕点茶水,这肚子里没有粮食垫底,饿得慌!” “阁老稍待,是朕怠慢了。”朱由校一拍额头,难怪他总觉的哪里不对呢,原来是饿得。“刘若愚,让御膳房上些清淡的饭食过来。” “是,陛下。”刘若愚声音有些艰涩的应道,他在这里守了一整天,也有些受不了了,感慨趁这个机会出去活动活动。 很快,皇后张嫣带着大量的宫女太监端着饭食进来了,香喷喷的饭菜香气,让三个忙碌了一整天的人顿时口水直流,食指大动。 “老臣见过皇后娘娘。”见张嫣进来,徐光启和孙承宗两人连忙行礼。 “两位辛苦了。”张嫣也是万福一礼,然后转头来到了朱由校的身边,嗔怪道,“陛下怎么这么忙,连中午饭都不吃,还将臣妾派来问候的秋竹给赶了出去。” “哦,有这回事么?”朱由校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丝毫没有这件事的一点印象。 “怎么没有啊,秋竹还跑过来给臣妾诉委屈呢,说陛下好凶,把她吓哭了。” “哈哈,那倒是朕的不是了。”张嫣这么一说,朱由校还真有点印象,他似乎想起来,晌午的时候,好像有这么个宫女推门进来,不过当时他整合徐光启谈论的兴起,被人打断了十分不爽,都没让那个宫女张嘴,直接将人斥责出去了。 没想到那个宫女是秋竹。 “是啊,那陛下准备怎么补偿呢?”张嫣眼眸一转,趁机道。 “那宝珠要什么补偿。”朱由校头也不抬的问道。 “哪里是臣妾要啊,是秋竹要。”张嫣偷眼一看,小心翼翼道,“陛下,秋竹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放其回家成亲了。” “成亲?”朱由校奇怪的看了张嫣一眼,那表情,让张嫣有些紧张。 “宝珠你问朕干嘛,朕不是早就说了,到了年纪的宫女就放其归家么,自己做主决定就好了。” “啊,这样啊,陛下没说过吧?”张嫣疑惑的问道。 “没有么?” “没有。” “那刚才朕说了。” “陛下…….” 在这样打闹中,三人的晚膳用完了,开始了军事方面的政务商讨。 第四七八章 整风运动 “陛下,臣妾告退。”见正事要开始了,张嫣很聪明的告退了。 “嗯,”朱由校一点头,等到张嫣带着宫人退出去后,目光落到了孙承宗的身上。 “陛下请看。”孙承宗抽出一份奏折,递了上去。“这是关于海军的,沿海港口的修建,以及海军舰队的编组。” “海军。”朱由校登时精神起来。 海军可是未来很多计划实施的基本保证啊,地位非常的重要,未来数百年都靠它来引领风骚。 朱由校接过奏折,仔细的看起来,这份奏折不是孙承宗写的,而是右都督俞咨皋和海军将军沈有容共同撰写的,这两个人当时是同僚,共同领导了初建的海军舰队。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大建港口,从北到南,从琼州到大员,到琉球,到朝鲜,甚至日本也在他们的标注当中,这些地方都要港口,都要舰队驻扎。 而在舰队的编组上,两人也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那就是分为近海舰队和远洋舰队。近海舰队负责近海航路的维护,海盗的清剿,以及巡航等,主要以一艘巡洋舰,五艘驱逐舰和十艘护卫舰组成。 护卫舰速度最快,主要负责侦查、预警、跟踪、通信等。而驱逐舰和巡洋舰提供火力支援。这样十六搜舰船为一只基本的近海舰队编队,负责一定区域的海域巡防。 而巡航区域,则由港口的辐射范围来划定,一个港口驻扎两到三只基本编队,日夜巡航往返。在奏折上,两人以简易的地图,大致描绘了这样一幅海图,哪里需要军港,驻扎多少基本编队,无数港口航线延伸出去,交错编织,形成一个严密的防护大网。 而相对于有些繁杂的近海舰队,远洋舰队就简单多了,主要是由战列舰和巡洋舰组成,至于驱逐舰则没有要,护卫舰也只是少量的装备,用作通信和侦查。 至于远洋舰队的主基地,两人没有确定下来,只是提供了三个地名,天津、大员、琉球。而起假想敌,则是横行无忌的西洋舰队。 而舰队的模式,还是采用朱由校自己创造的军制,以少将为一军之首,或是镇守地区,或是驻扎某地,随时出动。如此一来,远洋舰队以及近海舰队,就有了两位少将的位置。而这些少将,统一同从大都督府总参谋部的命令和调动,由总训导部监督调整,总装备部供应装备,总后勤部提供后勤支持。 “很完整的想法。”朱由校弹了弹奏折,非常满意,沈有容提出这个想法,说明海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长远规划,里面的优秀人才已经成长起来,不然不会有这种晋升和开拓的急切心情了。 “是的,陛下,老臣也认为如此。”孙承宗含笑点头,“海军如今蓬勃发展,每年从沿海招收的海员以及炮手们都非常的积极向上。” “那战舰的建造情况呢,能不能跟上这个计划的发展。”朱由校询问到。天津造船厂虽然在内府军工部的管辖下,但是他可不相信,和大都督府关系这么密切的厂子,孙承宗没有去看过。 “足够的,造船厂如今又在扩建船坞了,已经扩建出了五个大的船坞,还有五个在扩建,完全能够满足造船的需要了,而三年前开始晾晒的木材也能够投入到生产中去,如今船厂正在三班倒的开工,出产巡洋舰和战列舰,以及其他的小战舰。”果然,孙承宗对造船厂的进度非常的熟悉。 “而且,陛下,宝船的复原已经完成了,钢铁龙骨和钢铁桅杆都已经实现了,第一艘宝船马上就要首航,陛下到时候去看看么?”接着,孙承宗又说出了一个好消息。 “果真如此?”朱由校惊喜的站了起来,这大船可是等的他好心焦啊,已经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总算是研发完毕,制造了出来。既然敢邀请他这个皇帝去观看,那就说明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是的,陛下,三天后首航,到时还需要陛下给这个种大船命名呢。”虽然眼前就有个很好的名字——宝船,但孙承宗还没傻到这个份上,直接就敲定了,怎么着也要给领导一个显摆的机会么。 古今虽然不同,但是官场上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变,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没什么两样。 “好,朕三日后定然前去。”果然,朱由校兴奋的答应了。 “战舰没有问题,那么这个计划朕就批准了,到时候海军改制,不过,在改制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请陛下示下。”孙承宗有些疑惑的问道,他不明白,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嘿嘿!”朱由校一笑,目光看向远处,缓缓吐出几个字,“整风运动!” “整风运动?”孙承宗疑惑的看过来,徐光启也是如此,他们两人不太明白其中的涵义。 “没错。”朱由校默然点头。 海军起初的成立,就是他收编了当初沈有容奉万历旨意,带到山东登州的船队,而这些船队,都是从沿海卫所搜集而来的,卫所兵源什么素质,大家都知道。虽然后来他进行了一定的整改,也塞了一部分羽林军进去,甚至当初八百余林也弄进去了几十个,而且后来有从盐场重新招收了很多新的兵源。 但是着这些并不能改变卫所带来的风气和影响,在后来,今年郑芝龙和颜思齐投诚,两人带来了上万人的海盗过来,这个数量几乎和整个舰队的人数查不到了。尽管朱由校在收编前,先来了一次大审判,那些满手血腥,无恶不作的海盗都被杀了,但是剩下的人当中,也都不是什么好鸟。 至少一个助纣为虐是当得上了,只是朱由校却不能一次全都杀光,不然太寒心了。卫所的坏习气和海盗的散漫作风相互影响发酵之下,此时海军的纪律可想而知。 朱由校真怕某个时候,忽然接到这样的奏折,某天海军舰队登录海岸,血洗了某个沿海村庄。 到时候就真的是打皇帝的脸了,打他自诩王者之师的脸了。 所以,整风是必须的,作风纪律必须整顿,甚至这段时间,海军当中到底有没有什么严重的违纪现象,贪污腐败现象,甚至违反大明律的行为,朱由校一点底气都没有。所以,在舰队改编,扩招的情况下,必须来一次严厉的整风运动,肃清整个海军的风气,从源头和起点打好基础。 “这就是整风运动,凡有违反军纪者,杀无赦!”朱由校杀气腾腾的道。 “这…….”听完皇帝的话,孙承宗有些楞了,他真的没有太关注过海军,心思全都放到了陆军上面,尽管他时常听皇帝说过,未来是海军的天下,但是大陆思想严重的他还是没能转变过来。 “陛下赎罪,老臣对这个真的没有太注意过。”孙承宗请罪。 “大都督无需自责,朕也没有关注过,不过好在如今还不算太晚,希望这种风气能够刹住。”朱由校眼神有些冷漠,不知道这次又要死多少人。 “唉,希望他们没有太过分。”孙承宗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不由的叹口气,见多了死人的他并不想打开杀戒,但是又没办法,不如此重刑不足以治军。 “那陛下,整风运动如何开展呢?” “嗯……”朱由校沉吟下,“就三日后的大船首航吧,所有舰队、海员、炮手都集中到天津来,然后朕派遣李屠将军带领禁卫军和骠骑军去整训整风吧。” “李屠,这样也好。”孙承宗点头,“那臣就草拟军令了。对了,陛下,关于日本的事情……..” “日本啊,舰队汇拢前,让沈有容带着去九州岛转悠一圈,炮轰长崎,彰显下存在,等到海军整风扩编完毕,在徐徐图谋。” “是,陛下,那对于西洋人呢?马尼拉在万历朝时曾发生过对大明百姓的屠杀,巴达维亚虽然没有如此规模的,但是明人在那边日子并不好过,还有满刺加,曾经有使者前来大明,请求帮助复国,帝国对这些西洋蛮夷该持何种态度?” “嗯?这应该是内阁的事情吧。”朱由校奇怪的问道。 “也是大都督府的事情,尤其是海军方面,帝国该维护多大的海域。”孙承宗笑道。 “多大的海域…….”朱由校想了想,道,“日本是帝国的禁脔,朝鲜到日本,到琉球,到大员,到海南,再到占城真腊一线,这是我们的基本区域,无比维持住。至于其他的,则纯粹先以商业贸易为主,通过他们沟通西方市场,带动国内出口贸易,流入白银。”朱由校定下了基调。 “关于商业方面,内阁方面商量下,让商部尚书出面,和马尼拉以及巴达维亚的话事人商讨下,制定一套贸易规则出来。在朕解决日本前,尽量不要和对方发生冲突,不过也不能吃亏,对方若是挑衅,一定要坚决反击。” “既然开展了对外交流,那商部关于国内的工商管理就拆分出来吧,成立一个工商管理局,负责对国内商业的管理,商部主要负责规则的制定和海外贸易开展,以及这种商讨出访事务。” 朱由校侃侃而谈,只是他跑题的毛病又出现了,一下子从军事就撤到了商业方面,然后又到了部门的构架调整,也幸好徐光启没走,不然又要麻烦了。 “臣等明白。”徐光启和孙承宗一同应道。 “嗯。”朱由校点头,然后继续处理大都督府的事务,孙承宗提出来,朱由校阅读审核,并提出修改意见。 整个乾清宫的灯火,就这样一直亮着,直到深夜才熄灭。 【作者题外话】:前面章节又贴错了,多写了两个章节号,咋办?我真是丢三落四。 第四七九章 东向日本 东海之上,一只庞大的舰队正在全速航行着,整个舰队的软帆吃饱了风力,鼓胀胀的,带着战舰飞速的往前奔跑。 沈有容站在船头,享受的看着眼前辽阔的景色,颇为自得,今年一年来他过的可是滋润无比,舰队所到之处,当真是望风披靡,往往都不用他干什么,直接将船往对方港口一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就像这次,他刚刚从中南半岛回来,广南国和占城起了冲突,对于一些边界的划分颇不满意,军队中的几个愣头青就发兵攻打,丝毫不顾及礼部官员的劝阻,结果一气之下,这礼部官员就向沈有容求援。 接到求援后,沈有容也不含糊,直接带着所有的战列舰和巡洋舰来到了费福港,一顿猛轰,直接将费福港轰成了废墟,而后更是出兵占领了费福港,进行了一番劫掠,抢夺财务。 不仅弥补回了出兵的费用,还让这些东南属国见识到了大明舰队的威力,广南国算是这些国家中火器化程度最高的了,也是最能体会到大明舰队的恐怖,一番轰炸之下,整个国家屈服。 不屈服也没办法,广南国地形狭长,大部分都是处于海边,而城市也都是位于海岸线附近,基本都处在舰队的炮击范围之内,根本扛不住。 这下子,整个广南国都见识到了大明的军力,整个朝野上下都禁声了,借着便是沈有容借着这股威势逼迫阮福源交出当时的擅自发兵的将领,随后便是整个广南国的声讨,借着这股风潮,阮福源顺势逮捕了那几个激进派,顺便将国家清理了一遍。 当初留着这些激进派就是为了应对北方安南的侵略,可如今在大明协调下,安南的郑主自己谋朝篡位去了,根本无力南下,何况有大明在,他们也根本不敢南下,如此这些激进派留着也就没用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理掉。 对于这些,沈有容也有所耳闻,不过他却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大明在这片地域的权威,说的话有没有人不听,如今这些人跳出来也好,正好让这几个属国看到大明的实力,来个杀鸡骇猴。 在那边忙完了这些后,沈有容便带着舰队返航,一边巡视下沿路的军港,一边返回天津的主基地,不光是补充弹药,也是做战舰的保养,都在海外飘荡了整整一年了,船底早就长满了各种寄生物,航速都有些降低了。 此时,他正是刚从琉球的港口出来,那边的水域很好,足够深,港湾也大,能够避免很大的风浪,是个优良的港口。整个舰队,正保持着战列舰最高的航速——八节航速疾驰着,身后,是逐渐消失的琉球岛。 而正在这时,一条泛白的水线从舰队身后不但延伸过来,看其方向,正是冲着舰队而来,落在最后的一艘巡洋舰上的瞭望手最先发现,敲响了警钟。 不过不等水手们反应戒备起来,警报又接触了,原来这是自己的船。仔细一看,追着来的船只船尾安置着三门大炮,在大炮的重量下,船首高高翘起,尖锐的舰首如同剪刀般,劈波斩浪,急速航行着。 这是如今大明独有的飞剪船,其他国家并没有,甚至在朱由校严格的保密下,只有在澳门大略瞟过一眼的葡萄牙人才有那么点印象,知道大明有一种新式战舰,非常的好看。 如同陆地上的骑兵一样,在这艘小型飞剪船的软帆之上,也漆着一个朱红色的令字,巨大的令字随风招展,在天空中猎猎飘荡,煞是惹眼。 毫无一眼,只是看到这个令字,瞭望手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大都督府总参谋部会下的传令船只。在这个时代,军令传递是一件非常重要和严肃的事情,毕竟这时候可没没有电话,一个电话就能将消息告知对方。 在总参下面,就有这么一只队伍,专门负责各种军令的传递,而起对接的便是各个军级单位的参谋部了,都有这样的配置。虽然花费颇大,但是为了军令的迅速和保密,也是值得的。 而这也正是那条禁令的由来,阻挡军令传递者,视同叛国,令字旗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很快,随着传令船只的到来,整个舰队都停了下来,在旗舰上面,沈有容见到了年轻的传令参谋。 “沈将军,总参的军令。”见到舰队将军,参谋率先行礼道。 “好的。”沈有容也回了一个军礼,这是军中规定,不论职位高低,只要是军官,行礼之后,都要相互回礼的,尤其是不用部门之间,更是讲究。这个礼仪,也是在最初之时,废除了单膝跪礼,实行举手礼后的大势所趋。 在朱由校的军队中,有些地方十分讲究上下等级,但是有时候又非常的平等,这个礼节便是其中之一。 接过军令,沈有容先是拿出密码本,对着火漆封口看了看,验明真身后,才拆开信奉,打开信封后,他又在信纸的四角出看了看,有了相应的标示后,烦放下心来,仔细的看了起来。这都是必要的措施,谁都不能保证,前来传递命令的参谋是不是别有用心,因此便有了这种密码本制度。 在每个少将身边,时不时的就会更换一个密码本,各处传递的命令都会在火漆封印出写上一个谜语,需要和密码本的对上后才行,在信件的里面,也有类似的措施,因此一个军令的传递是相当的麻烦。 “炮轰长崎?!”沈有容慢慢念出声来,脸色顿时凝重。随着在海上横行日久,他对大明周边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了解了,除了西洋人占据的南洋,整个周边,真正值得重视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日本罢了。 安南等国家虽然滨海,但是国小力弱,并无像样的海军,唯独日本,掌权的幕府将军麾下,还有些客观一看的舰队船只,有一拼之力,说实话,大明舰队虽然打海盗大的顺风顺水,凭借着数量也能逼迫下澳门的葡萄牙人。 但是真的和其他国家的海军干起来,还从来没有过,就算是收编郑芝龙那次,他也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凭借着对方投诚的心思和内讧而已。 到底大明舰队的战力怎么样,他还真的不知道。 “或许这次是个机会。”沈有容颇有些感兴趣的暗道。 信纸上面还有些其他的话语,不过他没有在意了,而是交给了闻讯而来的参谋长,这些让他负责,他只管打仗。 “传本将军令,舰队转向,全体向东。”他大声吩咐道,很快,便有参谋将他的话化为旗语,传递给其他舰船。 呜呜呜! 低沉呜咽的号角声在大海时传递很远,听到声音的参谋们纷纷举着望远镜看向了旗舰的高处,那里,正有几面彩色的旗帜不停的比划变幻着,这是旗语。 随后,得到命令的舰长们便吩咐大副调转船头,向东行驶,那边,是日本海。海风烈烈,旗帜招招,几十艘战舰拖出几十条泛白的水线,如同大白鲨般,扑向了长崎。 九州岛,长崎。 这座港口是日本唯一的对外港口,从天启三年起,也就是公元1623年,德川幕府开始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不允许日本商人出海贸易,只能在长崎进行交易,而外国来的商人也是如此。 而在以后陆陆续续的时间中,西班牙竞争失败,退出日本,英国竞争失败,也推出日本,葡萄牙喜欢传播天主教,最后也被德川幕府给禁绝了,最后只剩下信奉新教的荷兰人和中国人留在了长崎。 此时虽然只是刚刚开始,但是从这里居住的各个国家的人口也能看的出来,在当地占据势力的三个人种,荷兰人、葡萄牙人、大明人。 这一日清晨,太阳升起,长崎的街头也逐渐热闹起来,街头巷尾开始做生意的日本商贩都起来假设好自己的摊位,开始了一周的忙碌。 由于各国商人众多,早就形成了自己的独自居住的区域,其中大明商人有着自己单独的区域。此时,几个商人就正在吃着早餐,中国人喜欢边吃边谈,此刻也不例外,他们吃着香喷喷的早餐,一边谈论着最近发生的战事。 没错,就是战事,新上任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发动了对萨摩藩的战争,从长崎出兵,开始进攻萨摩藩。而之前,萨摩藩在和东海三王的战争中损失不小,此时根本没有恢复过来。 财物的损失还是小事,关键是人口和武士的损失,让萨摩藩元气大伤,因此面对德川家光的进攻节节败退,很快就丢失了大隅一国的领土,退后后方,缩小防守的范围,节节抵抗。 这场战争已经发生了七八天了,整个九州岛都知道了,其他的一些藩国虽然不曾参与,也没这个实力参与,但却会通传些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长崎这里,也就传到了这些旅居于此,在这里做生意的人。 大明百姓尤其嗜好谈论政治,故而他们很快就各自争辩开了。 第四八零章 歼灭战 “唉,你们说这次岛津家能不能守住本土啊?”其中一个商人饶有兴致的问道,“不会日本的死强藩就这么被灭了吧。” “我看不会吧,和东海三王的战争再怎么着也没让岛津家伤筋动骨啊,兴许在萨摩国还有着很多精锐呢,进取不足守城有余,怎么也不会灭国吧。”另一个人不太信。 “嘿,你们说着对岸的长州藩会不会出兵干涉啊,怎么说当初萨摩藩也是保住了他们,没准这次长州藩会出于同样的原因,保住萨摩藩呢,毕竟唇亡齿寒啊!”第三个商人也发表了自己的言论。 “我看不会……..”第一个商人不服气,几人开始了争辩。他们都是在这里做老了生意的,当初和郑芝龙都见过面,合作过,自然底气颇足,见识也够,对日本的了解很深,能够看出不少的问题。 故而这一争论下来干货还不少,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一些中国商人围在这里,品头论足,相互倾听着,还有些人找了个自己支持的观点,也参与了进去,让这里颇为热闹,也让一些从接到上路过的日本平民非常羡慕的观望这。 除了武士老爷外,其他人敢这么聚集在一起,绝对会接到呵斥和殴打,而这些大明人却也能如武士老爷一样,肆意谈论着这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这是他们不曾有过的特权。 这些日本平民只是稍微驻足看了看,不敢久留,便打算离开,不过正是这么留下了一会,就挽救了他们的生命。 长崎是港口城市,自然有着不错的海防,但是,日本人能有多先进的铸炮技术呢,若是说铸造火枪他们还有些工匠的话,火炮却是一点涉猎都没有。 这些岸炮还都是向葡萄牙购买的,都是些军舰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射程和威力可想而知。而之所以葡萄牙在这里老实的交易,而不是抢掠,那是因为他人少,而且上了岸之后,能不能你打得赢幕府的军队还是两说。 毕竟此时的幕府刚刚从战争中结束不过才十多年,整个日本国内还有着二三十万的陆军,根本不是一两千人葡萄牙士兵能够劫掠的。 海军舰队上面的大炮都是最新式的,全部是今年最新技术铸造出来的加农炮,射程都在五公里以上,根本不是老旧的日本岸炮所能比拟的。 长崎外面的海平面辽阔,故而当海娟舰队刚刚出现时,就被长崎的日本人发现了,很快几艘船只就迎来上去,进行引导,他们以为对方也是来贸易的商人,但是凶猛毫不停歇的势头,登时让他们意识到不好。 这是敌袭,只是他们一时间发不出讯息,只能期望长崎的守卫能够看到。 沈有容的进军并没有遮掩,他也不需要遮掩,他又不是来占领这里的,而只是来示威的轰炸的。 看着气势汹汹的敌人,长崎港口内部迅速做出了反应。几十艘战舰行驶了出来,从港口出去,试图拦截对方。只是,等到双方已接近,相互一对比,长崎方面登时觉得心中拔凉拔凉的。 自己这边最大的船也不过和对方最下的那种船只——驱逐舰相当而已,而对方那二三十搜高大的战舰,仿佛巨人一般,俯视着他们。 尤其是此时对方船舷上面洞开的炮窗,深处了一截的黑黝黝炮管,更是让这些长崎水师心中感觉不妙。 不会这几十艘战舰都是炮舰吧,这可是连葡萄牙人和荷兰人都没有的军事力量啊。 然而,让他们绝望的是,事实就是如此。只见,这些陌生的战舰在大海上兜了一个圈子,然后排成了一个他们异常熟悉的阵型。 这种阵型,只有他们在使用火枪射击时才会排出来的线列阵型。看到这种阵型,指挥出海迎敌的幕府将领登时亡魂皆冒,他可是非常熟悉这种阵型的威力的,若是换成威力更大的大炮。 这……..他简直不敢想象这种画面,那一定是让人绝望的地狱恶魔吧。在他极度恐惧绝望的眼神中,无数火光在白日下绽放,纵然是炽热的太阳,也无法掩盖这些璀璨的光芒。 轰隆声中,无数连绵的巨响就此爆开,这场被喻为日本失国开端的海战便爆发了。 面对日本的几十艘船只,沈有容丝毫没有松懈,旗语迅速的发出,各个舰长们也是异常的重视着,打起精神来,将自己平日训练所学的东西百分百的用出来,以有些慌乱和生疏的手法抢占着丁字形的横队。 让这些舰长们有些诧异的是,对面那只船队几乎是愣愣的毫无反应,看着他们兜着圈子,抢占到了有利的横队。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在面丢那些海盗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个反应,根本不知道让他们占据了丁字形的横队地形的后果。 直到自己这边利用航速的优势站到了上风地形后,对面的日本船队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住的往前冲着,似乎想要发生跳帮战。 只是,沈有容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呢! “开火!”他平静的下达命令,然后被参谋通过旗语传递给其他的战舰。 轰! 有着明显的先后顺序,各个战舰开始了炮击,在海上的战斗几乎都是这样的,枯燥的炮击,就开那边的技术好,运气好,发射出去的炮弹先砸到敌人。 议论炮击后,几乎全都调入了大海当中,没有一颗命中,没法办,大明舰队的射程远,自然就在远处展开了战斗,但是前膛火炮能有多少准确度呢?尽管发射装置已经换成了燧发机,没有多少延迟,但也不够准确。 “距离太远了么?”看了看战果,沈有容果断下令,“继续靠近,近距离交战。” “果然还是不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验下丁字阵型的威力呢。”丁字形战术是朱由校提出来的,说是海军炮战的神器,沈有容一直想要实验下,剿灭海盗没有机会,他本以为这次日本海军会有机会呢,但是第一次和一个国家的海军交战,谨慎之下,他将距离拉开到了最大,结果全部都没有命中,根本看不出丁字阵型的威力。 而经过他的判断,对方似乎也没有火炮,压根就是和海盗一样的跳帮战为主要攻击方式的旧式海军,为了节省弹药考虑,他也就放弃了实验战术的机会,拉近距离,抵近攻击。 很快,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战列线阵型,战列舰和巡洋舰聚合在一起,开始了兜圈子,然后逐步靠近,至于另外随船而来的驱逐舰,则发挥自己灵活的优势,四散开来,分布在战场的周围,伺机而动。 炮声刚过,发现什么事都没有的日本水师将领还来不及庆幸一口气,就立刻被对方眼花缭乱的操作所震惊,对方速度非常的快,自己的船根本跟不上,只能在原地团团转,任由对方动作,只是及时的调整船头,保持好攻击方向。 枯燥的时间开始了,不过由于是第一次和正规的军队交战,整个舰队的军官都毫不在意这种枯燥,而是聚精会神的实施自己的操作,尽管他们此刻也意识到了日本水师的羸弱,但这却是一次极好的积累经验的机会,比之真正的交战还要来的重要和认真。 郑芝龙和颜思齐也是如此,他们都各自身为一艘巡洋舰的舰长,此刻也是认真的操作实验着。他们久在海上漂,自然知道这种西洋夹板船的厉害,那火炮真的是跟长了眼睛一样,直接往人身上钻,如今自己也有机会操作这样的船,自然要好后的学了,未来就是这种船的天下了。 轰! 大概一刻钟后,火炮轰隆声再度响起,第二次交火,呃,不,应该是单方面的火力倾泻再次开始。 这次的距离近多了,欺负日本水师没有远程手段,大明舰队直接欺近到了百米左右,开始开火。这可真是一个欺负人的距离,日本水师想要靠过来还有不小的一段距离,等度过了这个距离,大明的火炮早就把船只给轰成了筛子了。 轰轰轰! 连绵的炮声不断,炮手们仔细瞄准,调整好角度后,就转动燧发机,点燃发射药,将铅弹发射出去。 隆隆声音中,木屑横飞,日本海军只能绝望的挨打,想要拉近距离,却怎么也够不到,对方速度快,而且操纵灵活,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接近的。 不过是半个时辰,整个海面上就漂浮着一些破碎的木板了,几乎所有船只都被兴奋的炮手们给轰进了海底,一个完好的都没留下。 这场海战的时间很短,但是影响却很大,长崎根本没有了防卫力量,仅有的最后防守,也不过是那些可怜的岸炮。可是,这些可怜的只有一公里射程的岸炮,如何是大明舰队五公里射程的十二斤加农炮的对手。 只见,这些让他们恐惧的舰队消灭了水师后,行驶进了港口,然后泰然自若,从容不迫的拍成了一排,以侧舷对着整个港口,黑洞洞的炮口,让人压抑恐惧。 轰隆! 炮击开始了! 第四八一章 炮轰长崎 “真他娘的带劲啊!”站在船头,郑芝龙热血沸腾的大呼着,由于本身就有着丰富的海战经验,他在接受培训的时候迅速脱颖而出,受到了重视,担任了一艘巡洋舰的舰长,当然,也和他之前地位有关系。 长崎他非常的熟悉,甚至可以说,长崎的中国区就是他的地盘,呃,是他义父李旦的地盘。不过,今天以另一种姿态驾临此地的他,却有另一种爽快感。 在日本人的地盘做生意,此地到处都是大名幕府横行,中国来的商人,哪怕是武装商人,也免不了要受到剥削和欺压。当然,李旦是没有的,但是底下的人就说不定了,郑芝龙当年就受了这个气。 如今终于好好可以出口气了! “轰,给你老子狠狠的轰!”郑芝龙大叫着。甚至,他还跑到了甲板的正中央去,那里是中央炮廊,通常都会架设几门非常重,口径非常大的大炮。此时正是风帆战列舰横行的时代,各个国家为了增加战舰火力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设计朱由校不知道有没有人提出,反正他是先弄出来再说,只要保密工作做得还,他有信心凭借这些东西一战决定南洋的主导局面。 坐在大炮前,他迅速的调整炮架,根据之前目测得来的感觉,调整好后,转动扳机,激发燧石,点火。 一气呵成的动作,瞬间让大炮点燃发射药,轰隆一声,炮台都有些震动,不过郑芝龙却连连大呼过瘾。 “这种远远欺负人,用大炮打碎敌人的感觉真爽啊!”此时郑芝龙才感觉到了海战的魅力,哪像以前自己玩的,一群船一拥而上,然而跳过去胡乱砍杀,真是野蛮的动作。 “舰长,舰长!”正当他还想再来一发时,忽然有人在炮台外大喊起来。 “什么事?”郑芝龙只好无奈放弃炮台,还给了这里的炮手后钻了出来。 “将军传来命令,避开中国区,其他地方任意炮击!”传令兵答道。 “避开中国区?好,我知道了。”郑芝龙点头,然后开始大声命令,“全体炮手,避开左手偏下区域的城区!” 很快,命令就传递下去了,一些炮手开始调转炮口,在其他地方大肆倾泻火力,还有些船只甚至都调整了下船只的角度,方便对城区和港口的轰炸。 在这样无所顾忌的火力倾泻当中,所有炮手都感觉到非常的畅快,甚至,有人还实验起来新近配发的开花弹,圆形的开花弹,上面插着引信管、里面是火药,还包着石棉的开花弹,以便掌握其参数。 说实话,开花弹的制作是有些难度,但也是在这圆形的外壳打造上面,引信管并不是很复杂的工艺,只是一个普通的木管子,从预先留好的孔中插进去,然后利用印信的长度来控制引爆的时间,虽然不可能精确到秒,但五秒的差距还是能够保证的。 这些构思朱由校早就写在了一些资料当中,然后一股脑的都丢了过去,让孙元化去研究,这些也是如今刚刚弄出来的,甚至,由于猛火油的重新开采,孙元化还弄出了一种燃烧弹来。 里面灌装的不是火药了,而是油脂,和部分火药,油脂是密封的,火药炸开后,将油脂撒出去,火药的燃烧自然会点燃油脂,造成燃烧弹的效果,这也是一种秘密武器,用来对付西洋人的战舰的。 如今也被沈有容用了出来,算是在战场上进行试验了,以便进一步的改进。 “来来来,老三,咱俩比比,看看谁的准头更强!”一名开炮开的热血上涌的炮手大吼起来,发出了挑战,而他挑衅的对象,也是这艘战列舰上有名的神射手,平日里开炮的准确度非常的高。 “比就比,来,就那栋洋人的尖顶房子,谁先打中谁就请喝酒!”老三不甘示弱,指了一个很有挑战难度的目标。 那栋的穹顶非常高,尖尖的,他们在京师见过类似的,好像是叫教堂还是什么的,里面的人都是些传教士,人都挺好的,还免费教他们汉语拼音,用来识字,只是不知为何,老三看到这样的建筑都有种手痒的感觉,想要一炮轰平它。平日里没机会,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可以过过干瘾了。 “好,就那座教堂。”挑衅者显然也认识这玩意,好像是供奉神灵的神庙,不过管他呢,反正不在咱的地头上,轰了也不怕,再说了,老子是皇帝麾下的战士,咱陛下可是昊天上帝的转世,如今正要凭借人世间的功绩重登大宝,挤掉玉皇的宝座呢,会怕你一外来的神灵。 就算要怪罪我也得先过了陛下这一关。带着这样神秘的想法啊,炮手毫无心理阻碍的将一切未知的责任推到了朱由校身上,自己肆无忌惮的开始平推教堂的行为。 “陛下庇佑,万邪不侵!”念叨了一句原道圣训上面的语句,炮手点转动了扳机。 轰! 随着这一炮的带动,其他炮手也纷纷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开始了自己技艺的磨练,这可是军功的保证啊,谁的技术更准,谁立功的机会就大,到时候提拔起来,那就是飞黄腾达的资本啊。 如此一来,整个长崎稍微高一点的房屋都倒了大霉了,纷纷被炮手们重点关注,作为习练技艺的目标,什么天守阁啊,什么尖顶教堂啊,几层高的豪华酒楼啊,都是被轰塌了。 这一通大炮轰炸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将弹药库存消耗的只剩下了一个基数时,沈有容才下令停止了炮击。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小倭寇,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哈哈哈!”沈有容看着一片废墟和升腾火焰当中的长崎,痛快的大笑起来。 “过瘾啊!”他一把拧开右手中的透明小酒瓶,咕嘟咕嘟的往嘴里倒,看的旁边的舰长眼睛都直了。不是为他的风度,而是为他手中的酒,这种小瓶装的宫廷佳酿可是精品中的精品,一向都是特供,由皇帝分发给各个大臣将领的,没想到将军手中竟然也有。 沈有容从军的时候虽然倭寇之乱已经平息下去了,但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有爆发,他一生基本都在沿海治军,自然遇到过倭寇,战过无数次,自由亲朋好友死在里面,心中充满了对倭寇的痛恨。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有这样的一天,能够如同倭寇一样,提兵在日本国土上肆虐,以血心中仇恨。可以,虽然大明对外依旧强硬,他也多次打退了很多侵略者对沿海国土的觊觎,但是逐渐年长的他发现,这样的战争越来越吃力了,每次都要竭尽全力,绞尽脑汁的去思索对敌之策,才能战胜敌人。 这虽然是他们军人的本职工作,但沈有容却依然心酸无比,不知道多少年,沿海的军备都没有革新过了,用的还是从前宋流传下来的那一套,甚至还不如,猛火油就没在战船上配置。 保卫国家尚且如此艰难,更何谈跃马京都(此时日本的首都),提兵报复了,他本以为自己最终会带着这个想法都九泉之下,但是当今陛下的登基,隐约让他看到了希望,尤其是舰队出现后,更是希望大增。 直到,昨天他接到了军令,炮轰长崎,当时他兴奋的几乎哭出来了,他感觉,这只是一个开始,离他跃马京都的想法不远了。 “啊恒,子西,你们可以安息了!”沈有容灌着酒,眼泪却忽然流淌出来,眼前依稀浮现了很多人的身影。 大明这边或是兴高采烈,或是欣慰快慰的感觉,那么在长崎县中,日本人的感受却是恐惧,这是世界末日的降临啊! 这次的舰队数量非常的多,总数有五六十艘的战舰,而且基本都是列装了技术最成熟的十二斤加农炮,射程远,重量轻,只是列装的数量有所差别而已。 虽然一艘战舰只能有一般的舰炮发射,但这么多战舰,一时间激射的起码有七八百乃至上千枚炮弹,这种活力密集度,可是远比当初朱由校炮轰归化城要来的更加猛烈。 长崎的日本人几乎都块哭了,这是从哪里来的攻击啊! 惨烈的叫声,临死是呻吟,哭爹喊娘的呼号声,一时间在这座贸易城市四处响起,就连西洋人的聚集区也是如此,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在远东的这座城市当中,竟然也会遭到这样不下于主力海军舰队遭遇的猛烈炮击。 粗大的铅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拆墙毁屋,摩擦差生的炙热高温,甚至还点燃了一些易燃物,而后,更是一些犹如魔鬼咆哮般的弹丸,猛烈爆炸后,炸裂出一些黑色的油脂,非常的粘稠,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这些东西非常依然,带着火药燃烧的火花,四处飞溅,点燃各种建筑物。而日本的建筑物又大都是以木头制作的,遇到这种装载了不知道是柴油还是汽油或者是原油的东西后,迅速被引燃,然后开始了剧烈的燃烧。 火光漫天,如同元宵节的灯火一样璀璨。 【作者题外话】:求订阅,求订阅啊,昨天订阅直线下降,希望大家多多订阅,盛宴拜谢。 第四八二章 若是大明做的呢? “好漂亮啊!”大明人聚集区内,一个颇有些文青气质的商人醉眼迷离的看着这一幕,发出了感叹。 他的惊叹,登时让其他看到这一幕炮弹纷飞场景而看呆的人惊醒过来,纷纷大叫着,往屋子里狂奔而去,不一会便是大量的人流涌出来,提着桶,端着盆,往东边跑去。 “这是干什么?”文青商人有些不明所以,这么美丽壮观的景色,怎么都不驻足停留呢?他表示不解。 “还看你个头啊,还不快去救火,大火马上就要蔓延过了,我记得你的店铺就在边缘,最先遭殃,还楞在这里干什么?”忽然,刚才争辩中的一个商人在文青商人脑袋上拍了一下,怒吼道。 “哦,啊!”文青商人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大叫道,“货,我的货啊,三仔,你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块去救火啊!”他嚷嚷着也跟着跑过去了。 大明商人独自居住,这里也就成了他们自己一些货物的停留出,眼见这种情况下,港口的船只估计是全军覆没了,但是居住区还有一些店铺和货栈,那可不能让蔓延过来的大火给烧毁啊,战争中,能保一点本是一点本啊。 “这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西洋人,在贸易中吃了亏还是和日本发生了矛盾,竟然炮轰长崎,搞得老子的货都没了,真他娘的倒霉。”文青商人端着盆跑着,忽然想起了从天津港出发时看到的舰队,脑中冒出了一个奇怪你的想法。 “不知道这次的损失,可不可以找海军舰队出面,帮忙从日本人或者肇事者这里要回来呢,好像交关税的时候哪里的人说受到了委屈损失可以找大使馆出面,寻求帮助。可是他娘的这大使馆是什么官职啊,日本在哪里有大使馆啊?” 火势从长崎县蔓延过来,接天连地,顺着建筑物不停的烧,好在大明居住区这边没有遭受到炮弹的洗礼,没有从内部起火,只要防备住东边蔓延过来的火势就好。 “快,快拆了这里,弄隔离带,火势就蔓延不过来了。”到了交界处,有一个气质颇为不俗的商人正在指挥着,让众人泼水,拆除建筑,弄出个空白地带来。 无数商人,活计,日本平民都在拼命的抢救着,有点是为了大明人开出的赏银,有的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店铺,都非常卖力。 “孙大哥!”文青商人看到指挥者,过去打了个招呼。 “哦,是你啊,李兄弟,快,带着你的人去看看,你的店铺保下来了,看看货物少了没。”这孙大哥明显认识这个文青商人,而且还非常的热络。 “好的,我这就去看看。”文青商人让自己的手下在这里一同救火,自己进去清点了下。 不一会他就出来了,来到了这孙大哥的身边,“多谢孙大哥了,我这货物没少。” “没少就好,我一直都在这里看着呢,没什么人敢趁乱打劫。”孙大哥哈哈笑道。不一会,这里就聚集了很多商人过来,包括刚才争辩的几人。 有些商人也想跟着过来,但是都被旁边其他人一拉,朝着领头的孙大哥努了努嘴,那位心中掂量了下,便没有过来。 很显然,这几位都是分量不够的,而敢过去的,都是背景深厚,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的人。 自从天津、上海、广州开海后,大明商人四处出击,光明正大的出来了,日本距离大明最近的一个海外之地,自然是赚取第一桶金的首选之地。当然,这里也有朝鲜来的商人,不过很显然以他们的地位,是凑不进这个圈子的。 一群背景非凡的人凑在一起,忧心忡忡的看着这炮火连天的地方,他们也都没有去躲避,很显然,攻击者有意避开了他们居住的地方,这不是对他们有所顾忌,就是对大明有所顾忌,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他们暗自庆幸。 “那边可真是惨啊,火势连绵,不知道多少房子被点燃了,还有那些教堂,全都被夷为平地,里面的教士都死光了。”孙大哥刚从那边过来,讲述着自己的看到的情况,“要不是我眼尖,看到这边炮火少了很多,赶快跑回来,怕是自己也死在那边了。” “不过也是赶巧,刚好看到了火势绵延过来,便组织了这些散乱的人救火,隔离出来,不然咱们这地方也要被烧了,李兄也是幸运,若是老哥在晚一会,你这店铺也就没了。”孙大哥意有所指的说道。 “哈哈,那就多谢孙大哥了。”文青李商人虽然时不时的文青下,但是脑子可不笨,怎么会听不懂对方的含义呢,明显是要卖个好啊。不过这个好他接下来了,若真是被烧了,他就血本无归了,至少家里没有什么钱能在支持他出来做生意了。 “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是哪方势力做下的事,真是胆大包天啊!”一众商人隔岸观火,看着熊熊燃烧的长崎,不免讨论起来。 而在这时,也有很多达官贵人看到了这边的明显安全许多,也在手下的护卫下跑过来,有西洋商人,也有本地的武士,官员等上层阶级人员。 “哼,若是让我知道这次是谁干的,定要斩下他的头颅!”一位日本武士听到这边的谈论,用生疏的大明官话喊道,说罢他还抽出腰间的武士刀,凌空斩击,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一定要彻查,到底是哪个国家如此胆大妄为!”旁边一个葡萄牙商人也是惊魂未定的大喊道,叫嚣着马尼拉总督会报复的。当然,他是没人理会的,他只听得懂汉语,却不会说,当地也没有通译在。 “呵呵,好大的口气啊!”中国商人不干了,被那武士的话激怒,孙大哥登时站了出来。 这一批出来的商人可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都是些沿海大族走私出来做生意,偷偷摸摸的,关系也都是千丝万缕,没有什么强硬的后台,但是如今不同,大明国门半看,不禁止各色人等出海,于是很多官员没了土地后,便将目光瞄准了海外贸易上面,他们自己不敢下海,但是族人没有关系,沾亲带故下,怎么也少不了自己的好处,而很显然,这孙大哥便是其中之一。 “怎么,莫非你知道是谁干的?”这武士地位显然也不低,听到孙大哥的话登时看了过来,凶厉的眼神,让这孙大哥头皮一麻,寒气从脚底板直冒头顶天灵。 “撑住,必须得撑住!”孙大哥心中呐喊道,此时若是被吓退,别说他心底的计较了,今后怕是会沦为所有商人的笑柄,自己也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呵呵,若是这是大明海军舰队所为呢?”孙大哥硬着头皮,维持自己风范不变,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一出,不光这武士和逃出来的西洋商人心底大惊,就连大明商人自己这边也是如此,纷纷惊叫出声。 “不可能吧!” “怎么会呢?” “绝对不可能是明军所为。” 所有人都言之确凿,不敢相信。若是说对北边的蛮族,他们相信,大明一定非常的坚决果断,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也坚决还未自己的领地。 但是这海外,历来被官府视为化为之地,当初马尼拉的一次屠杀,万历也只是派遣了使者过去告诫,这固然也有力所不逮之处,但其态度上不重视也是如此轻描淡写处理的原因之一。 虽然今上放开国门,准许出过经商,但是让他们相信这是帝国所为,还是一时间不能接受。 “八嘎呀路!竟然是你们明军所为!”武士登时大怒,拔刀就欲冲过来。日本人对大明可没有多少敬畏,根本不怕大明商人,直接就像火并! 只是,此时敢出海做生意的又有几个是善茬的,手底下没带几个能打之人根本不好意思出来做生意,故而一时间,铿锵的刀剑出鞘声遍布,那武士人少,登时被大明商人给围了起来。 “你…..你们很好,我定会禀报将军,将你们的恶行一一惩戒!”武士大怒,却又不敢做什么,他在神勇也打不过这几十倍的敌人啊! “惩戒我们?先想想等下你们怎么保命吧!”孙大哥冷笑一声。 而恰在这时,炮击停止了,所有人都几乎同时感觉到,天空为之一亮,无数铅弹的投影消失,让太阳重新出现了。 “你们等着。”武士没有在说什么,带着仅有的几个手下匆匆离开了这里,他是这里的管理者,还要安排人去抢救火灾,顺便看看还有多少损失能够挽回。 “孙大哥,真的是帝国所谓么?”文青李商人忍不住问道。 “是啊,官府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对啊,这猛烈的炮火,应该是西洋人吧。” 面对这些问题,孙大哥微微一笑,没有回到,反而嘴角噙着笑容,看着文青李商人,道,“帝国,这称呼好!” 文青李商人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称呼帝国有什么错么?堂弟和族叔不都是这样称呼的么? 而其他商人一听,也都纷纷回过味来,一脸艳慕的看着文青商人,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让他更是莫名奇怪了。 “好了,大家想知道,晚上上跟我去拜访一下就好了,我也只是逃命过来时看到了一眼,依稀瞟到了那些舰船上挂着的好像是日月双轮旗。”孙大哥总结道。 “晚上去拜访?”众多商人一惊,“难道这事还没完?” “没完,远远没完呢。”孙大哥喃喃自语,看向了港口方向,“李老弟可愿意和大哥一通而去。” “愿去!”文清商人点头道,若真是大明的舰队,以自己的背景,怎么也能获得一点赔偿吧,这可是他第一次出来,真的不能赔本啊! “同去同去!”其他商人也想到了这一点,纷纷约好,晚上一起去。 【作者题外话】:希望大家多多订阅,拜谢。 第四八三章 拜见将军 “停止炮击!登陆长崎!” 沈有容一声令下,所有战舰登时熄火,然后,以驱逐舰和护卫舰为先导侦查,缓缓驶入港口当中。 在炮击的时候,沈有容是避开了港口,而是将目标放到了长崎县城,故而此时港口还保存完好,里面的各色商船和岸边的仓库都保护的很好,没有什么损失。当然,幕府在港口的力量也同样没有损失。 在前头驱逐舰和护卫舰进入到了码头区后,忽然从港湾两侧发出了几声轰隆的闷响,作为先头兵的战舰舰长对这些自然不陌生,就在刚才他们还四名的倾泻火力呢。这是长崎港口的防卫力量发动了,一些岸防炮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 “传令各舰,砸掉炮台。”沈有容举着望远镜,四处的开着,在左右港湾的山头悬崖峭壁上,都有着炮台的痕迹,对方占据着地利,火炮能够及远攻击,不过然在战舰的射程当中。 很快,大明舰队的还击开始了,瞭望手据这位望远镜,根据炮弹飞来的方向,计算着角度和方位,然后将数据报给炮手,跑收购根据这些来调整仰角,转动炮口。 轰隆,又是一次密集的齐射,不过这次各舰都有自己的目标炮台,就算准确度有所出入,但是在数十枚的炮弹弥补了这些,很快,不过是两三轮齐射,长崎港口的防卫炮台便被打掉了。 而沈有容付出的损失,不过是先头部队身上的些许弹痕,最严重的也不过是一艘护卫舰的甲板被洞穿,会去修修就好了。 最后的力量被击败了,海面上再也没有能够阻碍沈有容的力量了,缓缓地,留了七八搜护卫舰在外面巡逻警戒后,整只舰队都开进了港口,一次找了个码头靠岸。 而后,栈板搭上,一队队扛着火枪的士兵从战舰上出来,迅速的在码头上集结,占领阵地。 随着人越来越多,他们占据的底盘也越来越大,而这时,枪战也爆发了。在港口当中,除了岸防炮外,地面上也有些警戒守卫的人员,只是这些人数不多,不大一会,就被士兵们消灭。 只是,因为日本也很流通火铳,尽管还是老式的火绳火铳,但是依然威力十足,激发后照样给扫平反抗的海军士兵们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三个士兵被当场打死,两个被打伤。消息传到沈有容耳朵当中,登时让他暴跳如雷,这样都还能有伤亡,真是不可原谅。 不过,这一点反抗被消灭之后,,整个港口就都被占领了,见到环境被清扫后,沈有容也从旗舰上下来,登上了港口的土地。 看着依然青烟直冒的长崎县,沈有容淡淡的吩咐道,“派人联络日本方面,传达皇帝陛下的惩罚。” “是!” 很快,一小队士兵带着旨意,扛着火铳,从港口出发,踏入了还有着火光闪烁长崎县中,开始寻找这里的管理者,宣读旨意。当然,所谓的旨意只是沈有容根据皇帝的意思编写的,只是一个发动惩戒行动的借口罢了。 士兵出发后,沈有容便抓来港口的苦力和俘虏,驱使他们开始修建工事,将进出港口的唯一通道用麻布袋给堵住,然后再次警戒,随后便安营扎寨下来,等待日本方向的回信。 此时的长崎,在沈有容停止炮击后,事态终于有所好转,没有了新的起火点,就只要将旧有的扑灭就好,工程量减少了很多,而且没有头顶上嗖嗖乱飞的炮弹,很多人的胆子也大起来,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救援当中。 很快,在那个叫嚣着,要斩下罪魁祸首头颅的武士组织下,日本民众被组织起来,开始四处救火,救助伤员,整个长崎在这一点秩序之下,很快就稳定下来。 就在这时,出来寻找当地管理者的士兵们看到了这点,迅速的走过来。 “你可是当地县令。”为首的参谋用大明官话问道。 好在,那名武士是当地的代官,负责管理长崎的一切,往来之下,自然听得懂大明官话。 “我是这里的代官,你们是?”武士疑惑道,他的官话还有些不标准,腔调怪异。 “是就好。”参谋听不懂代官是什么意思,不过大概也能明白,对方是这里的一个官,只要是官场中人就好,能够将消息传递会去。 他也就不管其他,直接道,“大明海军将军沈有容,谨遵皇命,对藩属国日本实施炮击。其罪名如下……..” 当即,参谋将巴拉巴拉的讲了许多,都是日本这些年来所犯的事情,什么不按时朝贡啊,扣押中国商人啊,窝藏中国海盗啊,私自和中国商人交易啊,纵容海盗之类的。 反正以日本此时的行为,想要找借口,那都是一堆一堆的,根本不用去想。 最后,参谋还下了最后的通牒,“希望贵方幕府能够尽快派出人员前来交接,洽谈日本此次赔偿事宜。” 说完,参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径直离开。而这个长崎的代官,则一副愣愣的样子,眼睛不停的转动着,显然在思索回味对方说的到底似乎什么意思。 好半晌! “八格牙路!”这武士才忽然怒骂出声,他抬起头,就想要找刚才宣读的人的晦气,结果一看,人影都不见了。 “八嘎,八嘎!”武士气的大喊大叫起来,但是他却毫无办法,以刚才大明舰队炮击的火力,他自己带人上去也是送死,还不如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去。 刚好,以为对这次萨摩藩战事的重视,今年刚刚接任的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此刻正在九州岛上,主持着战事。 为了确保安全,代官没人派出信使,而是自己亲自带着人,出了长崎,往东而去,传递讯息。至于这里灭火救援的事情,交给属下就行了。 很快,夜幕黑沉下来,被大明占据的港口处灯火通明,牛油大灯,马灯,篝火,到处都是,熊熊火光,照亮了各个角落,给人一种灯火通明的感觉。 码头区的平地上,是一些帐篷,这是登陆士兵驻扎的地方,他们人数不多,也就三千而已,其他的依然睡在战舰上,以防突发事件。 “站住,再过来就开枪了!” 忽然,把守港口进出通道的士兵门道大喊道,在熊熊火光下,有一群黑影忽然闪现,让紧张的士兵们差点开火,好在还是一个平排长眼尖,看到对方一副大明人的打扮,而且也没带武器,才阻止了士兵们的开火,问起话来。 “别开枪,别开枪,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十几个商人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士兵们的视野下,看到对方的打扮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个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敌人。 “自己人,什么自己人,少套近乎!”排长不吃这一套,依然疾言厉色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不说就当奸细了。” “别别别。”为首的孙大哥连忙讨好道,“这位排长,还请通报下贵军的将军沈有容少将,说是长崎的大明商人有事求见。” “大明商人?”排长疑惑道,“你们见将军什么事?”他有些犹豫,不敢去汇报。 “这位排长,事情就不方便说了,沈将军只要看到这封名刺,就会接见我们的。”孙大哥将一份暗金色的名刺递了过来,随同一起的,还有一封十两银子重的银两,虽然只是本地产的日本银,在国内使用不起来,但这个价码也够多了。 但哪知这排长丝毫不领取,摸到银子后,登时脸色一变,喝道,“干什么呢你,银子拿回去,名刺我会转交的,现在这里等着吧。” “是,是!”孙大哥被弄得有些尴尬,只得连连赔笑。 将军帐中,沈有容正在翻看着文件,这是一些关于军备物资的统计,以及今日在这个港口中搜刮到的一些财物。 有着什么样的君主,就会有什么样的将军。每次战争,朱由校都会力求不亏本,要从敌人身上将战争的本钱赚回来,受此影响下,沈有容现在也是如此了,每次开战胜利后,都要搜刮敌人的财富。 他们对待海盗也是如此,不将最后的藏宝地点交出来誓不罢休。 “将军,从长崎来了十几个大明的商人,说是要见您,这是他们的名刺。”勤务兵进来,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大明商人?”沈有容眉头一皱。这里有大明商人他不稀奇,白天的炮击也有意避开了这里的聚集区,但是没想到,这些商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敢拜会他。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翻开了名刺,只是,里面当头的名字,让他悚然一惊,整个人都站起来了。 “大都督的名刺?!”沈有容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名刺上的名字,名字上面还有一个章,是孙承宗的私章,作为属下的他自然认识。 “去将他们请进来。”思索了下后,沈有容便做出了决定,不管对方什么来历,是不是和大都督真的有些关系,先见过在做定夺。 很快,十几个商人被请到了将军帐里面,登时将本来还显得宽敞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 【作者题外话】: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订阅。 第四八四章懵逼的家光 “草民见过沈将军!”十几个商人齐齐抱拳行礼,这些商人自持身份地位,而且里面不少都有功名在身,故而没有如同小民见官一样,直接跪地参见。 “诸位客气了。”沈有容没有起身,海军大将的身份让他自矜,只是伸手一引,让众人坐下。 “将军客气了。”商人也搭话回到。一番客套后,双方算是见过了,然后开始进入正题。 “不知这是诸位哪一个的名刺。”沈有容率先发问道,这大都督的名刺,真的是让他心中震动莫名。 “是在下的。”孙大哥抱拳答道,“在下实在是唐突了,若是多有冒犯,还请将军海涵。” “无妨,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沈有容摇摇头,“只是不知先生和大都督是何关系。”他直接问道。 “这……..是在下族叔!”孙大哥犹豫了下,还是道出了实情,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造假的,他又不是昨晚一票就走,而是要长久做下去,故而实话就很重要了。 他的这个关系一道出来,除了沈有容若有所思,早有预料之外,其他商人都是惊诧莫名,忍不住多看了孙大哥几眼,怪不得如此沉稳有气度,竟然是高阳孙家的人。 孙承宗得陛下信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更有着帝师的称呼,其权势地位,堪称天启朝的第一人,就连实质上的首辅徐光启也比不了。 “看来要避其锋芒了。”商人中,有几个人眼神闪烁,心中暗下决定。他们都猜到了这孙大哥从攒这众人一起过来参见这海军将军的意图,无非是想联合下这在日的商人,抱团取暖,经商圈钱,而他自己作为发起人,自然就获得了主导地位。 他们看出来了,而之所以跟过来,就是想要和这孙大哥别别苗头,对方有背景关系,他们也有,未必会弱了对方。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样子,对方拿出的是大都督的名刺,这种地位,比他们背后的主人可是高了不知道几个档次,无奈只能偃旗息鼓,伏低做小,跟着混口饭吃。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沈有容客气的问道,对方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本家,虽然未必会影响到他什么,但人生在世,没必要到处树敌,客气一点总没坏事,说不定能结个善缘呢。 “不敢当将军称呼,在下孙锵,字子音,将军叫我子音就好了。”孙锵的语气也十分客气,从这里能看出他为人处世相当的到位,很懂分寸,没有因为孙承宗的关系而目空一切,眼高于顶。 “也好。”沈有容点头。 “将军大人,在做的诸位大都有些来历,不妨自我介绍下。”孙锵笑道。 “也好。”沈有容从善如流,眼神挪移,第一眼看向了在孙锵旁边的文青商人。 “小生……”文青商人被沈有容气势所慑,有些紧张结巴,“小生….李维,京师人士,堂兄乃是细柳将军李陶!” “久仰久仰!”沈有容动容,不由抱拳道。 “不敢当,不敢当。”李维连连客气。 “小子族叔陈于廷!” “在下堂叔方震儒!” 随后,一个个商人自我介绍着,这一说出来,登时让其他人都惊诧不已,没想到平时里看起来低调不声张的人都有副不俗的背景,里面更有细柳将军李陶这样陛下心腹爱将的本家,真真是不可思议。 而那边,沈有容脸色不便,但是心中的分量却是不自觉的加重了,这么多的深厚背景,其中更有他的同僚合适上司,不管所为何事而来,都要小心谨慎的解决了。 “不知诸位深夜拜访,有何贵干?”他照例直接问道。 看到沈有容凝重的表情,孙锵心底暗自有些得意,他之所以拉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加重自己这边的砝码,好让沈有容重视,毕竟他只是孙承宗的本家,不是孙承宗本人,对方到底卖不卖面子还不知道呢。 如今却是差不多了,见对方发问,他微微一笑,道,“将军大人,今次我等前来,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港口上的货物,我等货物是否损失在此次炮击当中?” 临到关口,孙锵的说辞变了,从一开始打算要赔偿的话语,变成了询问自家货物货船还在不在,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跟着过来的路上,见这出港口颇为齐整,除了些交战的痕迹外,并无其他损坏,他临时心中一动,便改了口,先试探下再说。 其他商人见这孙锵如此问,心下一想,登时了然,就算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看其他人的表情,便也知道有变故,没有贸然发问。能够在海外打拼的,还生存下来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诸位进来时不都看到了么,港口哦未经炮火,诸位的货物货船若是在这里,自然完好无损,诸位放心,这里的秩序维护的很好,并无趁火打劫的现象。”听到他们是来问这个的,沈有容不由放下心来。 “将军高义。”孙锵称赞一声。其他商人听到没有事情,脸又喜色,也跟着连声称赞。 “大人,不知道何事方便,我们能将货物运出去,此时长崎遭受战火,这批货物定然能够卖个高价,还望大人行个方便!”孙锵恳求道。 其他商人一听,顿时也觉得是这个理,不由齐声道,“还请将军的大人行个方便!” 还有人利诱道,“将军大军远道而来,定然劳苦,我等明日就来犒军。”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连连道,“我等明日就来犒军。” “这…….”面对这么多背景深厚的商人,沈有容还真有点难以拒绝,若是事关军机军纪的话,他倒是能毫不犹豫的拒绝,可只是运送货物…… 他仔细想了想,总参给的命令就是炮轰长崎,将大明的处罚传递出去,命令对方前来朝贡,其他的倒是没了,在这里过夜也只不过是他贼不走空的习惯,到了明日,他就会将这港口洗劫一空,全部带走。 毕竟开炮也是要钱的,能捞回点军费是一点。 “如此,也罢,明日我等即将离开,诸位可以过来运走自己的货物。”沈有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当然,他也是看在对方犒军的面子上,自己远道而来,明天还有的劳作,士兵们是该吃顿好的了。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孙锵抢先出头待表众人道,其他人见他一直如此为众人着想,也就由得他出头,只有几个猜到了他想法的商人暗自冷笑,有心想要使绊子,但是又不太敢。 “无妨无妨,大家都是陛下子民,出门在外,能方便就方便一二。”沈有容摆摆手。 双方再次寒暄了几句后,便告辞而出。被士兵们送出了港口后,汇合了自己手下,孙锵看着在场的十几个商人,这都是在日本经商的人种,背景最为强悍的一批了,若是能够联合起来,不说其他,背靠大明,他们绝对无人敢惹。 “诸位,相见即是有缘,更不要说我们刚刚一起去刀口上讨了了口饭,今晚不若由在下做东,大家聚聚,一起商量商量明天的犒军?”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他又转过身,冲着李维道,“李兄弟,说起来你我两家还是同僚,颇有渊源,今晚可一定要一起,好好亲近亲近。” “同去同去。”李维抱拳道。 其他商人想了想,觉得这次是个好机会,便哈哈笑道,“同去同去。” 一行人迅速走远,回到了大明商人的聚集区,在筹光交错间,相互交流谈论着。 第二天,天光大亮。 从晨曦中起身的士兵们迅速的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自己开动,也驱使着港口的日本战俘,开始了忙碌的搬运活动。 码头仓库里的货物能带走的带走,而停泊在码头上面的船只就更简单了,派些水手上去,开动就行了。虽然这样带回去后还要再出出售,有些费事,但是这却和沈有容无关了,他只管带东西会去冲抵军费,获得奖金就好了。 而在士兵们忙碌的时候,大明的商人联袂而来,他们带来了大量的劳力,一见到码头忙碌的场景,便立刻驱使自己的手下过来帮忙,而牛羊酒肉等,直接交给了舰队的后勤兵,直接开始烹制。 看到海军士兵搬运的货物,孙锵眼珠子一动,顿时心头有了些主意,他找到沈有容,禀报道,“将军大人,在下看将军麾下搬运货物颇为费劲,劳时劳力,不若就地将这些货物处理给在下,在下付给银两可好?” “如此也好。”沈有容略一思索,便爽快的同意,带回去也是要卖,在这里卖也是卖,银子等还更好带呢。 很快,双方都爽快下,合作很快就达成,一方拉走货物,一方拉走日本本地的白银,最后沈有容一统计,这从获利五十万两白银,冲抵军费绰绰有余,而且到时候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笔客观的银子呢。 而孙锵这边也好高兴,他一个人吃不下,拉来了其他人,这些货物他们都是半价买下的,到时候转手一卖,直接就是一倍的利润啊,而花费不过是一点时间而已,真是大赚啊! 很快,在双方都高兴之下,犒军开始了,在大吃大喝一顿后,沈有容便收回人马,扬帆起航,回归天津,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一段时间,不能在耽误了,还有会去参加宝船的首航仪式呢。 而等到德川家光匆匆忙忙的赶到长崎时,面对的便是一片废墟的长崎和一穷二白的港口,还有一群哭闹的外国商人。 不等他相处什么办法,一群大明商人找上门来,说是手中有着大明将军留下的圣皇旨意。面对这种情况,德川家光这个刚刚上任的征夷大将军登时蒙圈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第八四五章 再回天津 朱由校和孙承宗以及徐光启乾清宫论政的三日后,天津港口。 此时的天津彻底大变样了,原本破烂陈旧的卫城早就被拆除了,从旧城区往外延伸,一路到海边,都是各种各色的客栈酒楼码头等,人流如织,穿梭不停。 在海河上,大小船只也是川流不息,搭运这行人或者货物,往返不停,而在码头港口附近,这里更加的热闹。 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夹板船,福船,到处可见,南来北往的商人,朝鲜的商人,都在这里汇聚,不停的交易着,除此外,还有着大量的漕船从这里进入,运送南方或者海外的漕粮入京,弥补京师缺口。 作为距离京师最近的一个港口,天津如今真可谓炽手可热,虽然在关税方面比不上上海和广州,但是政治地位上,天津却要重要的多了,不仅是海防,还有海运,都非常的重要。 这里也是最早作为直隶州的存在,新设立的天津知州品级很高,目前为正四品,而且听闻,还有要往上提的可能,要和京师府尹平级。 因为这里的繁华,大量的年轻人来这里寻找机会,打工赚钱,让这里愈发的兴盛,从未一处淘金之地。 这一日大早,从京师方向的大道上面,忽然疾驰而过一队骑兵,骑兵一身正装,威风禀禀,嘴中呼喝着,“圣驾同行,诸人退避。” 他们是在清理道路。 很快,大路上的行人和马车都被清楚开来,让出了宽阔的道路。大概过了一刻钟,地面忽然震动其,轰隆轰隆的踏步声音传来。 好奇的行人和行商抬眼一看,霍然吓了一跳,只见很多钢铁巨兽就这么慢步小跑着前进,这些人身材高大,顶盔掼甲,锃亮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到让人心神震慑不已。 “这就是陛下从东北带回来的女直战士吧,太威猛了,天下间还有什么人能够抵挡这样的军队。”以为年轻书生打扮的路人赞叹道,语气中满是羡慕,恨不能自己也是这样的体格,好日夜为皇帝陛下宿卫。 “女直战士?我听过女真,这女直是什么东西?”旁边以为行商不太关心朝政,故而对这些新词汇不是很了解。 “哦,是这样的。”年轻书生好为人师,开始给类似这商人一样都不太明白的路人解释。 “之前陛下征讨完林丹汗后,又会试东进,驱逐女真去了,听说陛下灭了建州女真的大军后,不欲杀戮过甚,但又为了边疆国防安全,就将建州女真驱赶西迁,到了漠北去了。这些战士是陛下穷搜东北剩下的部族后筛选出来,体格十分强大,作为宫廷宿卫,而为了区别,便采取了女真的古称,女直。” 书生大略的讲解了下,说的十分到位,虽然不是很细致,但是却方方面面都涉及了,让人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商人恍然大悟,再度看了眼隆隆跑过的女直战士,心中依然骇然,“这哪里是人啊,简直是野兽啊,几十斤重的盔甲披在身上,还能跑的起劲。” 在骇然之余,他心中又有着骄傲,有着这样强大的军队,大明帝国那是真的安全了,再也不会发生以前那样外敌入侵的事情了。 蓦然间,他又想起了最近在民间流传颇广的那句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不称臣,不和亲,不纳供,不割地。 这简短的句子娓娓道来,真的是让人心中热血沸腾,让他商人大明帝国无敌天下的感觉油然而生。 五千体魄强大如同野兽的女直战士陆续通过,当真是惊呆了一地的眼球,身为禁卫军统领的铁蛋穿着铠甲带队跑过。 当然,他的铠甲不如那些女直战士的厚重,但也有个二三十斤,这是最适合他的重量了。看着那无数惊讶骇然的眼神,他心中本来因为禁卫军大转业而带来的郁闷登时消散。 禁卫军原有五千人,后来又加入了五千女直蛮族战士,以前的那些人在带着女直战士完成了新兵训练后,便补充到了其他军队当中,当然,还有着大量的转业到了地方,成为当地城防军的顶梁柱。 城防军也是正规军,很是需要这样转业的军官,有这样的需求,朱由校自然不会吝啬,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当然,统领铁蛋面对这样的结果,肯定不乐意,不过,今天他的不乐意却早就不翼而飞,带着这样野蛮强大的女直战士出门,真是威风啊。 铿锵作响的盔甲,健步如飞的步伐,任谁一看,都不敢正面试其锋锐,就连李屠也直言,面对这样的步兵冲锋,他也不敢对冲,只能先拉开距离,用短铳慢慢磨。 忽然的一次出行,带给民众的感觉是震撼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彪悍的战士,四五十斤的钢甲穿在身上如同无物,扛着宽大的陌刀,竟然还能健步如飞,发动冲锋。 震撼之余,又是自豪,如此战士,大明兵峰当真是莫可抵挡,而更加骄傲的是,就算是这样的战士,也要臣服在陛下的君威之下,真真不愧圣君之称。 凭借着过人的耳力,朱由校身在马车当中,却清晰的听到了路边无数的议论声,野女真战士真的是如同野兽般强悍,也难怪历史上,皇太极凭借这些战士,以区区不到十万的兵力,击溃了无数抵抗者,最终在多尔衮这一代,入住中原。 不过,如今这些战士却归我所用,定然要好好发挥他们的作用,朱由校忍不住畅想着。 大军陆续而过,在朱由校的御驾之后,还跟着很多马车,大都督府的五个都督,内阁除了倒霉,轮到要当值的毕自严以及常年在外奔波的王佐,其他的都来的,军工部的孙元化,商贸部的汪文言,这些朝廷重臣,统统都来了。 毋庸赘言,六千料的宝船复原,对此时的大明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尽管不能作为战舰,但是光是其带来的巨大运力提升,就极其重要了,远洋航行,运兵,移民,物资运输。 有了这样一艘船,顶的上过去三四艘大福船,极大减小了舰队的规模,而且巨大的体型还增加了对抗风浪的能力。 若此多的用处,也难怪这些朝中大臣们都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队人马不断前进,又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天津港遥遥在望。 而此时,港口上面,早就黑压压的聚集了一群人在这里迎接着,这里面除了港口方面,还有天津的行政班子,甚至还有附近天津盐场的人过来,其中,老周头就是最明显的一位,没办法,他一身盐丁的打扮,在达官贵人当中十分显眼。 但是那些人又不敢说什么,朱由校登基后,他当初干的事情都暗地里流传过,尽管眼前这老头不起眼,而且还一身土的掉渣的打扮,但严格来说,也是潜邸之臣,不比其他。 “来了来了。”在众人等待的时候,忽然,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前头的车架,大喊起来。 登时,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等候陛下的到来。 “陛下驾到,众人接驾!”随着御驾的停稳,刘若愚窜出来,大声喊道。 “臣等恭迎圣驾!”随着他的喊声,登时无数人呼啦啦的跪倒。在场起码有上千人,一下跪下去,场面蔚为壮观。 朱由校下车后,看到眼前略有些熟悉的建筑和地形,颇有些感慨道,“想不到朕还会再来这里,当初在这里开辟基业,谋划诸事,真是历历在目啊。” 后面同时下车,跟着上来的朝廷重臣闻听,登时面面相觑,就连孙承宗也是如此,根本不敢接话,跟不要说其他人了。 朱由校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便看到了诸位大臣一副便秘的样子,略一思索便暗自笑开。 在世人眼中,他这位皇太孙当真是机心深重,在年幼时就知道谋划登基事业了,而等到自己父亲登基,便做好了暗中谋朝篡位的打算你,利用万历逝世时的混乱,暗藏兵马在宫中,等待时机。 若不是郑贵妃图穷匕见,暗地里害死了先皇,怕是当今圣上也熬不住,要图谋造反,这也是为什么无数人反对者都在痛恨郑贵妃和西李两人,你们就不能多忍一个月么,只要一个月,这逆子定然造反,到时候大义不在,他岂能如此轻易登基。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月的差距,早就了天差地别的待遇,西李惨死,郑贵妃由于隐藏的颇好,只是打入冷宫。 这种种巧合,不免让人怀疑,世间当真有如此凑巧之是么?你想谋反,你的敌人就替你解决了先皇,让你名正言顺的平叛,真是如同儿戏一般。 故而,更加深沉的阴谋论出世了,言称一切都是这位当时才十六岁的少年策划的。 是以,此时面的皇帝略显感慨的话语,根本没人敢接茬,让场面一时冷场,朱由校清楚这些,心中倒也没有气恼,只是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和得意。 真相,终究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啊!同时,他也忽然醒悟到,历史上很多未解之谜,怕是就是这种种巧合造成的,真的只是巧合,被人过度解读就成了未解之谜。 【作者题外话】:晚上值班,现在拼命的把章节写完了。 第四八六章 航母 “走吧。”朱由校不以为意,抢先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观看者着,忽然,一个他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 “陛下,陛下。”老周头抢着往前挤,他没有什么争宠表现的先发,只是想见见当初的老东家,顺便告诉他,如今盐场很好,非常的好,孩子都有书读呢。 “啊,是你啊,老周头,来,到朕身边来。”朱由校见到古人,忍不住开心笑道,招呼对方过来。 “盐场现在咋样啊!”他满脸笑容的问道。 “好的很啊!”老周头摇头晃脑的回答着,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人,边聊边慢慢往前走着。 看着轻松愉悦的皇帝,孙承宗忽然有种感觉,或许这才是陛下的真实面目吧,开朗,爱笑,喜欢了解民间的一切。 “走吧。”就在他发愣时,徐光启一拉他,让他清醒过来。 “年轻真好啊。”他感慨了一句,也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和老周头的聊天让朱由校十分轻松,不过他终究定力过人,只是稍微享受了下,便从其中挣脱出来,没有沉迷。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巨大的干船坞处,刚一进去,巨大的身影便映入眼帘,让朱由校心头一阵窒息的感觉涌上来。 干船坞是没有棚顶的,阳光从天空洒下,照在巨大船只的新油漆上面,不停的闪烁着迷人的光泽,让众人一时间不免沉醉。 尤其是中央那根深深扎入船体的巨大钢铁桅杆,如同擎天巨柱般,笔直而立,刺破天空,看的让人心神震撼。 “陛下请看,这就是我们造船厂花了两年时间弄出来的大船,是不是很震撼。”船厂的负责人高老笑呵呵的解释道。 说到两年的研制时间时,他的语气不免有些心酸,两年来日以夜继,数十名大匠全身心的投入,无数学徒工匠的配合,很多人甚至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就是为了这一款船只,不仅是传统宝船工艺的复原,更是新技术的突破。 六千料装载量,三千吨的排水量,这几乎是木船时代的巅峰了,尽管不是很适合作为战舰,但是作为运输船,却是划时代的。这是大航海开端的时代,不管是战舰,还是运输船,都是急需,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开始吧!”朱由校欣赏了一阵后便作罢,让首航仪式开始,再怎么漂亮的船,也要进入大海。 “开闸放水!”高老会意,回头大喊一声。 呼啦啦,一阵迅猛的水流从通道中奔涌而出,迅速的淹没船坞中的凹槽,然后不停的上涨,很快就将船底给淹没。 “嘿呦!嘿呦!” 等再两旁的船夫拉起地上的纤绳,发出整齐有力的号子,一起一伏的,有节奏的拽着绳子往前行走。巨大的宝船在这股力道下,缓缓滑动起来,顺着水道,逐步步入大海。 哗啦! 一阵重物入水溅起的水花声后,宝船彻底进入大海,猛地往下沉,然后迅速飘起来。 呜呜呜! 低沉的号声响起,随后哗啦的一阵金属碰撞声,一副巨大的硬帆被升起,遮天蔽日,在海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哎呦。”朱燮元忽然发出一声痛呼,朱由校回头一看,登时笑了,原来他仰着脖子想看着船帆和桅杆有多高,结果脖子崴到了。 “哈哈!”其他几个大学士见了,登时大笑,这笑声让朱燮元一时老脸通红。 “陛下,这硬帆乃是用精钢混合这竹片制作而成,期间一钢索串联,非常啊的皆是,绕着桅杆,硬帆能够自由旋转,调整方向。这钢铁桅杆,上中部都锻接了钢索,用以固定身形,使其不惧一般风浪,端的是结实无比。” 在旁边,高老慢慢的介绍着这宝船的参数,让朱由校做到心中有数。 “好,很好,高老辛苦了,朕定然重重有赏。”朱由校点头道,双眼迷离的看着在海上开始兜风航行的巨舟。 巨大的船体破开的浪花足足溅起三尺高,浪花朵朵,如同白银般璀璨,耀人双眼。 “这种船,就叫航母吧!”朱由校忽然说道。 “航母?”孙承宗一听,若有所思,“陛下,这莫非是航海之母的意思?的确,如此巨大的船只,不知能携带多少物资和人员,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提供接生命的母亲。” “是个好名字。”徐光启也点头赞同。 “是啊,这是一种好船。高老,全力建造航母,这十个最老的船坞全部用来建造,无比以最快的速度组建一支远洋船队。”朱由校狠狠心,下来个令人惊讶的决定。这样一来,除了新增的五个船坞外,就没有建造战舰的地方了,对朱由校最近转向开外开拓来说,这是个巨大大冒险。 “陛下?”大臣们一惊,登时想要劝阻。 “不用劝了,朕自有打算。”朱由校摆摆手,阻止了他们。 任谁知道,这个时代横行海上靠的是巨舰大炮,但是那是在西洋,而这里,是南洋,和西方有着很大的不同。 这里岛屿纵横,阡陌连千,号称划着一艘独木船都能抵达澳大利亚,可想而知这里岛屿的密度。朱由校想要拓土移民,运载能力就不能不重视起来。而且,在短时间内,至少是在征服维特拉蒙古以及日本前,他是不打算和西洋殖民者开战的。 不光是对航路的不熟悉,也是对外贸交易路线的依靠,有着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转运,大明的货物才能贩卖到全世界,全世界的金银才能流入大明,为大明的发展提供源源不绝的动力。 在自己没有掌握类似的通达全球的贸易路线前,朱由校至少要和其中一个保持密切的贸易关系,以便维持。 在这种情况下,战舰就不是很重要了,缓一缓让路给航母也没什么。在说了,等后续的五个新船坞建设完毕,战舰在制造速度又会起来。 众臣面面相觑,都知道皇帝心意已决,不会更改了,尽管皇帝的决定从来都没有出过错,但是见到这个样子,徐光启还是心下微微一沉,长此以往下去,陛下不会养成刚愎自用的性格吧。 没有人可以不出错的,包括有着天可汗之称的唐太宗,也包括有着圣君之称的今上。 正当徐光启畅想出身,忧心忡忡的时候,海面上忽然冒出了一截白色软帆,随后便是尖尖的船首,不一会,一大群西式战舰便跑了出来,看对方的方向,似乎是笔直朝着天津港口而来的。 “陛下。”蔡复一有些担心的喊了一句。 “无妨,既然前方没有发来示警,那这些船便不是敌人,算算时间,沈有容差不多该会来了,没准这就是他的的舰队呢。”朱由校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有过舰队覆灭的经历,他怎么可能还不重视海防的建设呢,不仅海域中天天有着战舰巡逻,就算是白天,也在海边高处建造了瞭望塔,时刻警戒,一旦发现有敌情,便发射烟花示警。 现在的船可不是后世,有着那么多先进的仪器,超远程的导弹,在瞭望塔的监控下,基本不可能有船只靠近港口而不知道。 似乎是为了佐证朱由校的话,他的话音没落下多久,一个传令兵就匆匆跑来汇报,道,“报,启禀陛下,沈将军来报,马上将率领舰队进港。” “哈哈,凑巧了,还真是沈有容。”朱由校哈哈一笑,“走,去迎接我们的海军大将,听听他是怎么炮轰长崎的。” 在朱由校的带领下,一群人向着码头走去,这里是军港区,根本没有任何一只商船,是以显得颇为平静。 海面上,刚刚被命名为航母的巨舟似乎也看到了对面的舰队,尽管孤身一人,但他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一人对一群,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减。 刹那间,双方会面,朱由校通过望远镜远远的看着,有了对比,才知道航母真正的巨大,在他面前,最大的战列舰也只是没有发育好的小朋友,矮小不堪。 两方在海面上来回航行了一会后,便全都朝着港口进发,不一会,便全部进入了停泊区。 很快,栈板搭起,舰船上的人纷纷涌了下来,带头大步走来的,正是海军将军沈有容。 “末将参见陛下。”到了朱由校跟前,他推山倒玉柱般跪了下去,大礼参拜。 “好好好,将军请起。”朱由校虚扶对方,沈有容再度磕了个头,然后才起来。 “陛下,还没那艘巨舟就是最新出来的宝船么?真是雄壮啊!”到了现在,他还是忍不住赞叹,可想而知航母对他造成的影响。 “是的,那种巨舟朕命名为航母,是造船厂最新的成果。”朱由校哈哈笑道。 “来来来,沈将军,来给朕说下炮轰长崎的经过以及结果,对这个朕可是期待了很久啊!”不等沈有容在说什么,朱由校率先开口,询问起来。 “好的,陛下容禀,末将慢慢道来。” 就这样,朱由校拉着沈有容问战争的经过,孙承宗去造船厂安排造舰计划,其他内阁大臣各有感情去的地方,或是了解海贸,或是了解当地土改,或是了解都察院、大理寺、地方官府的构架情况。 一时间,盛大的首航仪式成了实地工作调研了。 【作者题外话】:惭愧,刚发出章节号写错了,大家将就下吧,塔读改文很麻烦,要编辑审判的,怕大家今天看不到,我就不该了。等过几天我在统一该过来。 第四八七章 海军诸事 天津船厂内,朱由校、孙承宗,沈有容三人依次落座。 “……..在长崎呆了一晚上,将战利品处理给了当地的商人后,末将便带着舰队回航了,至于陛下的旨意,末将除了传达给了长崎的官员外,还留了一份纸质文件给当地的伤商人,让他们前去商谈。” 沈有容最后总结了一句,算是将炮轰长崎的经过给大致讲述了出来。 “商人?”前面朱由校听得眉飞色舞,不住的颔首,但是最后一句,却让他登时皱起眉了。不是他看不起商人,而是这个时代的商人实在是没有一点节操,看看东林党代表的江南商人和晋商,没有一个好东西,一点民族气节都没有。 将政府文件交给商人去执行,他怎么也觉得不靠谱。 “陛下,当日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是大都督的本家从子,一个是细柳将军的堂兄,并不是一般的商人,故而末将才留下了一份文件。上面没有多余的话,都是陛下所言,让日本恢复朝贡,去掉天皇称号等东西。”沈有容连忙解释道。 “大都督的本家?!”朱由校一惊,随即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孙承宗。 孙承宗不愧是做到了大都督的人,面对这样突然的情况,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来,一副淡定的样子,任由朱由校查看。 “有意思啊!”朱由校虽然没看出什么来,但是却没有一点失望,嘴角反而挂上了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表明,大明的士绅们,终于有一部分走上了我所规划的道路么?”他心底暗自高兴着。 和后世公务员不准经商不同,朱由校没有做这项规定,除了当官者自己不准直接出面外,他的标准和宋朝倒是差不多。 宋朝三大问题,冗官,冗兵,冗费,但就是没有贪污的问题。而大明不同,那真可谓是贪污成风,从上到下,无不以各种名义,从公家拿钱,皇帝的金花银,各个官员每年的冰敬,碳敬,火耗等,都是。 与其以低廉的薪俸和不准经商等政策,将官员们逼成贪官,还不如放开商业方面的事情,让官员们利用身份,做些生意,保证家人和亲戚的富足生活,让他们不至于将手伸到各种工程款,赈济款当中去。 虽然这样可能导致财富的集中,何资本政治的勾结,但是从宋朝来看,这样的结果还算好的,没有那种全然偏袒到商人上面,很多时候还是为百姓考虑的。当然,这一方面,就要靠儒家的作用了,尽量培养一些道德素质高的,有责感和使命感的官员。 “既然是大都督的本家,那朕就放心了,相信以大都督的言传身教,定然不会有做出卖国求荣之事的族人。”朱由校哈哈一笑,定下了一根基调够,就此揭过这件事情。 “多谢陛下体谅之情。”孙承宗倒也不慌张,淡然的行礼道谢。 他一点都不担心皇帝的怪罪什么的,和沈有容不同,他所处地位更高,看的也更多,揣摩体悟的也更深,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其实是皇帝所期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带好这个头,为今后的官商们树立一个标杆。 什么样才是一个好的官商,一个官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什么样的钱可以赚,什么样的钱不可以赚,这些都要他这个当今权势最大的臣子来做表率。 “哈哈,无妨无妨。”朱由校笑笑,便转移话题,不在谈论此事,“沈将军,面前舰队总共有官兵多少人?” “各战舰上的水手炮手有一万一千三百来人,若是算上在各地港口驻扎的人员,大概有两万左右。”沈有容给出了一个较为模糊的数字。 “目前海军士兵的风气军纪怎样?”朱由校点头,再次问道。 “这........”沈有容沉吟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到这副样子,朱由校就什么都明白了,肯定不是很好。 “陛下既然料到了,末将也不隐瞒了。”沈有容苦笑一声,“以前带出来的三千核心还好,接收训练时间久,纪律观念比较强,但是后来训练出来的,加上接收海盗一些人,让整个军队的风气一时间有些颓然,各种陋习渐渐滋生,末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接下来来,沈有容又举了些例子,如偷懒,执勤睡觉,晚上偷溜出去等等,虽然大的违纪没有,但是小的确层出不穷,几乎开成为习气了,若是不加以遏制,长此以往下去,定然让整个军纪都崩溃,引发出更加恶劣的违纪行为。 沈有容的话,让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孙承宗也愕然,他没想到,海军的军纪一时间糜烂成这样了。 “看来这整风运动很有必要啊。”朱由校自语道,而后,他没有就此深谈,而是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沈有容,“沈将军,你先看看这份计划。” “是,陛下。”将问题说出来后,沈有容显得颇为轻快,拿过文件就慢慢翻看起来,作为大将,他还是识字的,而文件通篇也是以最近较为流行的白话文写的,看起来并不太吃力。 只是,看来不一会后,他的表情就越来越吃惊,也越来越兴奋,毫无疑问,整个计划无不彰显了陛下军事重心向海军倾斜的想法,大量经费的投入,多达十几个海港的建设,天津造船厂的扩建,上海造船厂、广州造船厂的建设,都让沈有容高兴的有些战栗起来。 “你预计一下,大概还需要多少人为好?”等到沈有容看完,朱由校便问道。 “陛下,这个海域巡航计划比较消耗人力,尤其是定时定路线巡航,要侦缉海盗,检查路过的商船,还有负责各地港口的驻防,以及海军陆战队人员,以此算来,近海舰队的编制,需要满编五万人,而远洋舰队,就要看陛下有多少主力战舰了,以目前的战舰数量,两万人足够,不过这是没有算上陆战队的成员。” 沈有容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意见,让朱由校心中有了个底,“这样吧,主力舰队以后一直会持续建造,人手总不会嫌多,现在先预备着吧,远洋舰队也一样,满便计算,五万人,那么就需要在征召大概七八万的样子。” “大都督。”朱由校看向孙承宗,“回京师后大都督府就发布公文到沿海各县,开始征召熟悉水性的良家子入伍吧。” “是,陛下,老臣回去就操办。”孙承宗点头。 “沈将军,海军舰队的军纪风气问题,朕也知道了,朕这次将骠骑将军带来了,明天你就将所有士兵集合起来,由他接手,负责整风训练,你就配合总训,做好这次征兵工作的开展和后续的训练。”朱由校最后做出了决定。 “李屠?!”听到这个名字,沈有容心下一惊,李屠的称号是骠骑将军,但是在私底下,他又听过另一个称号——人屠将军,传说李屠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杀人,每每有战事,他都是亲身陷阵,冲锋在前,传闻他身上的杀气能震慑百兽,再烈的骏马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 不过,想到有这么辣手的人物来负责训练,他心中又是一喜,海军军纪问题,着实让他忧心不已。尽管他不服老,但在这个问题上不得不承认,自己做的不够好,目前军纪涣散的局面,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是,陛下。”沈有容点头应道,交卸了这么一个担子,他也轻松了不少,年纪大了,他没有那么多的冲劲杀气了,很多事情有时候力不从心,没有这个意志决心推行下去,交给陛下还更稳妥。而经过这一次的谈话,他也认识到,自己年纪的确大了,怕是再干不了几年了,是该考虑培养接班人选了。 “陛下塞过来的那几十个八百羽林中还是有几个不错的苗子,可以好好培养。”沈有容暗自在心中琢磨着人选,至于新近归附的郑芝龙,虽然天赋很好,但是他却不敢多做接触和培养,毕竟是海盗出身,忠心什么的,根本谈不上,打压几年再说。 军队之中,天赋什么的不好说,不过只要稍微聪明一些的人,经过系统学习和历练之后,名将称不上,但宿将却是可以的,而往往这样手把手培养起来的将领,别的不敢说,起码忠诚是绝对的。 而身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忠诚就是首要的,沈有容军中老将,这些自然明白,也知道自己选择接班人的范围。 将海军的计划定下来后,几个人就散了,在休息一夜后,就各自去忙碌自己的事情。沈有容集合军队,命令所有人,包括舰长和水手全部下舰,整顿集合,而后便和带着大量精锐军官而来的李屠交接人员。 至于孙承宗,在盘桓了几天后,彻底了解清楚了造船厂的进度和建造能力后,边和其他几个了解了一番情况,达到了自己目的的内阁大学士一同返京,倒是朱由校留下来了,他要好好规划下天津的海军基地。 这里将是未来远洋舰队的主基地,各项措施要修建完善妥当。 第四八八章 死! 天津,海军基地,大校场。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身在人群中,郑芝龙一脸的疑惑,问旁边的颜思齐。他俩都是舰长,故而站起一起,身后都是他们战舰上的成员。 “鬼才知道,不过看情况有些不妙,接下来得小心点。”颜思齐好歹是搞过了移民工作的人,政治嗅觉比较灵敏,第一时间察觉的到了不对。 在他们正前方齐整而立的军官团,旁边严阵以待的宪兵队,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好事情要发生。 “恩。”郑芝龙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就是一阵怒吼,“兔崽子们都听到了没有,招子放亮一点,别给老子惹事。” “是!”身后,他的身后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应声,响应他的,大都是曾经的海盗,如今的海军士兵,尽管这些人已经不是郑芝龙的手下了,但是时常的,他们总是下意识的会响应郑芝龙。 其实,不用他说,这些生性油滑,从厮杀中生存下来的海盗也早就意识到了不妙,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性子,严肃起来。对面严阵以待的骠骑军军官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特别是右边那群壮实的吓人的蛮子,更是恐怖,这些水手们估计,对方一个可以打他们三五个。 身上那层盔甲更是让他们又是羡慕又是畏惧不已,这样材质的盔甲,他们做梦都想要一件,但是却根本穿不起。 “这群兔崽子,还算识趣。”郑芝龙满意的点头,心头暗自得意,尽管他们没有想要用这些关系和威望却做些什么,但是他总是不自觉的维持着这样的关系,自己充当着这部分人的无形首领。 然后,不等他高兴多久,旁边忽然飘来的一句话,让他登时脸色一变,难看起来。 “肃静,军阵之中,禁止喧哗。”一队宪兵走过来吼道,而后拿起了手头的纪律条令,宣读,“军阵喧哗,一人五鞭,领头者十鞭,军官身份再加五鞭。执行!”宪兵头领怒吼一声。 “是!”他麾下的宪兵也跟着大吼,虽然挥舞着鞭子冲了上来。 “你他娘的干什么?”郑芝龙一愣,见有人要拿鞭子抽自己,心头一怒,下意识的怒吼起来。 而那些曾经的部下,见自己老大这样,习惯性的符合响应,跟着大喊起来,“你们想要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受刑者态度不端,鞭子翻倍。”宪兵头领眼神一禀,冷厉之色一闪而逝,死死的看着郑芝龙,道,“整风期间,违抗军令,消极执行者.......枪毙!” 他话音刚落,右手便迅速翻动,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短铳,直接顶到了郑芝龙的脑门上,一脸冷然的看着对方。 “嘶!”枪管冷若冰霜的金属触感,登时让郑芝龙心头一惊,寒气大冒,他看的出来,对方是来真的,要是他再有任何一点抗拒的动作,对方真的会开枪,要了他的小命。 登时,他的动作僵硬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老三,别冲动,千万别动。”旁边颜思齐大喊起来,不过,他只是喊着,身体却丝毫不敢动。他也被这宪兵的动作给吓坏了,那浑身四溢的杀气,当真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会杀人的。 不过,郑芝龙身后那些鼓噪的原部下就没这么好的眼神了,他们纷纷抗拒着宪兵们执行纪律,其中最跳的那个人甚至直接拽下了对方的鞭子,将想要行刑的宪兵一脚踹倒,然后扬起鞭子就欲抽下去。 “让你抽老子。”这蛮横的汉子脸上有道红色的痕迹,显然是刚才宪兵抽的,他气不过,突然发难,才将宪兵打倒。 倒在地上的宪兵一时间没有防备,被打倒后,根本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挥舞鞭子下来,惊惧、恼怒、羞愧的情绪瞬间涌上他的心头,如同打翻的调料,五味杂陈。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旁边的宪兵同伴也一时不能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羞辱愤怒的情绪感同身受般出现在他们心头,而其他海盗出身的士兵在,则笑哈哈的,兴高采烈的看着。 挥鞭子的士兵也是满脸的兴奋,鼻头鲜红闪亮,显出他心中激荡的情绪来。 砰! 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打断了这一幕。满脸兴奋,高举鞭子的反抗者额头如同爆碎的习惯般,被不停翻腾旋转而变形的铅弹,直接掀开了头盖骨,一时间,红的白的灰的四处纷飞,遭到枪击后,他整个人晃了两下,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清脆如同炒豆子般的枪声,仿佛是暂停键,登时让海盗出身的士兵们即将发出的声音噶然而自,傻傻的看着这一幕,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们真的敢杀人啊!”看着沙滩上的黄白之物,这样的想法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他们心头。 枪声的响起,登时让他们想起了大半年前,那一场审判行动,所有确定了足够死刑的海盗,直接就被枪毙了,当着他们的面枪毙了,那天,死了很多人,很多人。 他们自己也是侥幸逃脱的,要么没有大罪,要么是没有证据,总之是活下去了,后来的管束一直不是很严厉,让他们逐渐忘记了这一幕,变得有些肆意起来。直到这一声枪声响起。 不过,他们还不是最恐惧的,最惊悸不已的,还要属郑芝龙。当枪声响起后,他整个人直接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甚至以为,这枪声是自己在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随后,他整个人都懵逼起来,浑浑噩噩的,如坠地狱。 直到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额头的凉意已经不在,这枪不是对着自己开的,他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不再紧绷着,只是这一放松,他便赶紧自己下身一松,顿时一股暖流涌现,让他胯间瞬间潮湿。 宪兵头领冷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或惊惧,或害怕,或懵逼的士兵们,森然道,“擅自动手,对抗军纪者……..死!” 冰冷的语气,让所有士兵登时心头一阵冰寒。 “宪兵队,行刑!” “是!”宪兵们齐声大喝,其中尤以刚才被踹翻在地的宪兵声音最大。 随后,噼里啪啦的鞭打声响起,宪兵们没头没脑的抽了下去,五鞭,十鞭,一鞭鞭都落到了实处,让受刑的士兵痛的龇牙咧嘴,但就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站在最前头,李屠自然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幕,宪兵头领的处理,他很满意,就是应该这样,这群海盗就是贱骨头,不杀不足以震慑。 “这些海盗必须要清理一些,至少不能聚集在一起。”郑芝龙的一呼百应,让李屠心中颇为不满,“反正到时候还会补充一大批士兵进来,死掉一些海盗无事。” 很快,鞭打的惩罚执行完毕,宪兵们各自归队。整个海军士兵,在各自舰长的带领下,迅速的分开,成为一个个方阵。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造次,全都规规矩矩的。 “现在,本将军宣布,整风运动开始。”李屠也不多废话,直接宣布道,“在活动期间内,不准外出,不准偷懒,不准…….” 一连十个不准出现,随后还有更多的禁令禁命,让听闻的海军士兵们暗自叫苦不迭。不光是海盗出身的,后来扩建的一些,卫所出身的,都是如此,海军初建的根基不是很好,军纪一直不是很严,故而此时李屠以宣布,他们登时感觉无数曾枷锁套在了身上,本能的想抗拒。 “将军…….”一位士兵忍不住,张口想说些什么。 只是不等他说完,李屠看也不看,直接抬起一枪,砰的一声直接将这士兵枪毙。被打死的士兵满脸的不耐烦,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就是开口想要争取下,就被打死了。 快速的动作,悚然的枪声,让所有士兵心底再次一惊,第二具尸体了。 “军阵之中,擅自喧哗者,死!”李屠冷漠的声音响起,如同寒风般吹过,让所有士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短短时间,连续死去的两人,登时让他们明白,这次不是开玩笑的。 “这哪里是整风运动啊,简直是整命啊!” 就这样,在两具尸体的威慑下,所有士兵都老实起来。而后,李屠便宣布,整风运动开始,他带来的军官团们迅速的下到地方,接管了指挥权。 至于之前的舰长,则回到了队列当中,他们也是是属于受训的对象。 而后,在这寒风凌冽的海边,整整一万多人,全部站起了军姿,一站就是一上午,一动不动的,在海风的吹拂下,人都快冻僵了。 只是,这些海军士兵却一点也不敢抱怨,而是认真老师的训练着,丝毫懈怠都没有。 就此,后世被称为海军重塑根基,奠定海魂精神的整风运动就这么开始了,这一场运动,不可避免的充满了血腥和杀戮,让朱由校饱尝诟病的同时,也让整个海军的风气彻底扭转过来。 第四八九章 高考的影响 就在朱由校留在天津,津津有味的看着航母的测试,规划着未来的海军主基地,同时关注着海军士兵的整风时,他之前和徐光启商量的,关于科举的事情,终于通过帝国日报,官府邸报、公告,传遍了整个大明,扩散出去。 浙江,绍兴城门处,一位阑珊打扮的经制吏正在张贴着布告。大明百姓也有看热闹的习惯,很快这里就围拢了一些百姓观看。如今大明官府改制,所有公人都有编制,为经制吏,不得聘用帮闲、帮差之类的。 “这位大哥,你这是在张贴关于什么的公告啊?”围观的群众中,一位读书人大着胆子问道。 “是文科的公告,关于科举的,你别急,等我贴完了自己慢慢看,这是今年最后一项任务了,贴完了我就要回去休假了。”不知为何,这经制吏说到休假,神情有些哀怨。 “休假?这才十一月下旬,还不到小年啊,官府怎么可能就放假呢?”读书人诧异的问道。 听到这话,这经制吏更加的愁苦了,“对啊,还没到放假,但我是提前休假的,过年官府全部放假回家,但是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留吧,总要有些人值班的,我就是今年留下来值班的。” “哦,原来如此。”读书人恍然,这就是个倒霉蛋啊,被上官留下来执勤,大年夜的也不得归家团圆。 满足了心中的好奇心,读书人惬意的砸巴了下嘴,只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再度有些急切的问道,“等等,这位大哥,刚才你说这是哪个科的布告?” “是文科的公告,关于明年科举的,听说好像是转发上头文部的通知。”大明部以下的直属机构,分为厅槽科三级,文科对应的就是文部,专门管理的科举事物的,在一省之中,以前是提学管,现在则四散分开,权柄分到了地方,一县之中,县内功名都是文科的科长管理。 这位书生正是一名秀才,而且还是今年刚考取的,明年正好能参加乡试,闻言一听,兴奋起来。 “菩萨保佑,希望明年的乡试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看着被逐渐展开张贴的布告,书生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秀才考试年年都有,大都在四月初的样子,今年绍兴府也有,尽管考试的内容还是以前的那些,但是,在形式上却有了极大的不同,首先,以前县试、府试、院试的三级考试没有了。 毕竟提学这一职位已经被撤销,成了文厅厅长,自然不能主持院试了,故而院试就取消了,只剩下县试,府试两个等级的考试。 而且,以往都是县令、知府主持的科举考试,都移交到了文科、文槽主持,一地主官不在出面。这就让以往有着拜座师传统的秀才们不知如何是从,到底该拜哪一个呢?知县还是文科长官? 尽管考试内容还是以前那些,但是不少人还是心中惴惴的,不知明年情况如何。这也就有了这秀才心中祈祷的行为,变革什么的,对利益既得者来说,是最讨厌的了。 绍兴不愧是文风鼎盛之地,才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又有了七八名秀才过来,在旁边围观。当然,他们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见这里诸多百姓,想要过来宣读解释下政令,彰显自己的才学而来的。 经制吏的动作很快,也许是因为赶着回去休息,他的动作还有些粗暴,让布告有些皱,不过这些秀才们却顾不得这些了,纷纷伸长着脖子看着。 “百分制考试?”最先发话问的秀才由于位置最好,是以一下子就浏览到了乡试的改革,只是,布告上的内容让他十分迷茫,百分制,一个陌生的词汇,这却是明年秋闱的考试方法。 “他娘的,真的变了。”这秀才心中满是悲愤之情,感情刚才的祈求白费劲了,“狗屁的菩萨,一点用都没有。” “百分制,所有题目都有分值,考官依据考生的作答来给出分数,最后以总分数来排定名词,划下录取线,所有超过录取线的便全部录取,满分为一百分。”又一名秀才喃喃出声,重复了一遍布告上的内容。 “这乡试的形制,好古怪啊!” “是啊,是啊,所有题目都在一张卷子上,统一作答,然后交卷,这太奇怪了。” “对啊,而且乡试主持者也不是中央派人了,而是文厅厅长主持。” 才刚刚浏览到了前半部的内容,这些秀才就忍不住讨论起来,各抒己见,但无一不是对公文的质疑。主持者,卷子形式,考试方法等,都在他们吐槽的行列当中。 “快看,下面还有关于秀才考试的。”忽然,有一个人叫道,吸引了所有秀才的注意。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看完布告所有的内容,只是看了前半部关于举人的就讨论起来。 稍稍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这些秀才们又接着往下看去,尽管秀才考试和他们没有关系,但却和他们的亲戚朋友等有关,就算没关系,多点见识也是好的,能够向别人吹嘘呢。 七八个秀才通通聚拢在布告前面,将地方都给占了,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而其他的百姓,一见是和读书人有关的,有的纷纷走了,有的则笑着让开了地方,任由这些秀才挤进去,若不是如此,这些文弱书生焉能挤得过这些天天吃力气饭的百姓。 “取消县试、府试之分,统一为高考,取消五人联保,禀生做保,只有持高中毕业证者,方才能够参加。” 只这头一条,就让这些读书人心中大受震动。 “高考,好奇怪的名字,为何不叫高试呢?”一个秀才奇怪的说道,乡试会试中突然蹦出个高考,的确很串,而且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名字蕴含了满满的恶意。 “关注这个干什么啊,应该关注这个高中,高中是什么东西?为何需要他的毕业证才能参加秀才高考。”一个秀才打断道。 “是啊,这高中为何物?”其他人也纷纷疑问道。只是,问了一圈,却发现这高中是个神秘的事物,在场诸人,似乎没有知道的。 一时间,这些秀才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会如此。 “这个,我听说,我们绍兴府知府在弄土改时,好像没收了一些家族的学堂,建了一些学校,好像其中就有个名字叫高中。”一个秀才突然出声,用犹豫不定的语气说道。 “等等,我好像记得在哪里看过。”又一名秀才一拍大腿,连忙翻起了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份帝国日报,看那崭新程度,还是今天刚出的。 哗啦啦的几下,他就翻到了中枢政令版面,上面正好刊登了一片政令奏折,在发布者一栏上,著名的则是内阁文部。 “就是这里。”秀才大喜,然后迅速念道,“县城之外,每一村,根据人数不等,设置不同数量的小学教师,为村中学童启蒙,学制为五年,县中,以坊区为单位,同样设置小学,为坊区学童启蒙,小学之上,设立中学,中学一分为二,为初中,为高中,初中三年,高中两年,考核合格者,办法毕业证书,持有高中毕业证书者,方才能够参加高考。” “这……..”一番政令念下来,让在场的秀才都面面相觑,好严密的学堂等级啊,简直是步步为营,层层晋升,将十年寒窗给落实到了每一处。 “每一个村都要有小学,要有小学老师。”一个秀才似乎发现了什么,有些失神道,“整个绍兴府,十几个县,不下上千个村子,这得要多少小学老师啊。” “是啊,老师怎么够呢?”一个秀才接口道,但他随即愣了愣,似乎反应过来,惊叫道,“不好,我等危已!” “兄台……”一个秀才想问,但不等问完,那惊呼的秀才便脱口而出,“府中读书人不多,秀才更不多,教师肯定不够,无人可用之下,府尊,不,小宗师肯定会抓我们当差的,不行,我得回去好好温书,定要考上举人。” “诸位告辞,我先走了。”说完,他就拔腿就跑。 小宗师就是县里的文科长官,府中就是宗师,省里的就是大宗师,这几个奇怪的称呼,还是从以前提学被称为大宗师而延续过来的。 望着已经绝尘而去的秀才,其他人也迅速的反应过来,相互一拱手,便纷纷离去,小宗师抓人的传闻可不是空穴来风的,而是确有其事,不过抓的不是秀才,而是前面没过院试的童生。 不过院试,便不能称为秀才。虽然小宗师没有将魔抓伸向秀才们,但是这是因为他们要参见秋闱,若是秋闱不过…….. 秋闱都过不了,仕途肯定一无望,要不早点参加工作,要不去当老师,要不去乡镇当公务员,哦不,是经制吏。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而是一定会发生的,想想未来这种悲惨的状况,这些秀才们就恨不得自己生四双眼睛,将书本里的内容都印到脑子里去。 这样的情况,随着布告的散布,在整个大明都屡见不鲜,再也没有一个秀才在外面晃荡,全都勤奋读书起来。 大明读书人千千万,各种人精都有,各种县令都有,尤其是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早就有秀才被抓去当差了,毕竟一个县的读书人就这么多,如今突然增加了这么多官位,人手根本不够用。不抓秀才抓谁? 而且,这些秀才还都很要用,没有一个敢不来的,毕竟,不遵守文部的政令,搞不好就会被剥夺功名,终生绝于仕途。 这对大明的读书人来说,是最恶毒的惩罚了,仅次于三代不能科举。 【作者题外话】:感谢达叔的支持,谢谢你一如既往的厚爱,盛宴真是有点愧对的感觉。同样也感谢下黄金虐千遍的支持,谢谢,也祝你的书大卖。 第四九零章 大明之威 时间悠悠而过,就在整个大明的读书人,因为文部的政令而引爆了读书热情,疯狂温习的时候,在日本亦发生了一场影响深远的谈话。 本州岛,江户城,西之丸。 这里是大御所德川秀忠的居住地,自从德川家康提前退位,居住到西之丸,自称大御所后,德川幕府便开始了二元政治模式。 如今,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和大御所德川秀忠就是这么一个模式,类似于汉朝的长乐未央两宫的二元政治。 温暖的房间中,父子两人席地而坐,中间的案几上,则摊着一张明皇色的绸布,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的小字。若是沈有容在此,定会惊呼,这不是他留给当地商人的东西么。 “这就是大明留下的文书么?”德川秀忠问道。 “是的。”家光点头,“我带兵赶到长崎的时候,大明的士兵已经走了,只有一群商人拿着这张绸布找到我,要求我赔偿他们的损失。” “那么你赔偿了么?”秀忠温和的问道。 “赔偿了!”家光再度点头,“赔偿完后,我便带着这张写在绸布上的文书回来了,放弃了对萨摩藩的攻打,我觉得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 “你做的很对,大明,是个强大的敌手,也是个不可战胜的对手,他们任何的意见,都要无比的重视,大明商人的是,大明士兵的也是。”秀忠无比凝重的说道。 “这…….您是说,这次长崎的毁灭,是对方的士兵擅自妄为的?这封国书也是?”家光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虽然他赔偿大明商人的损失,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但只是不想得罪这些商人,日本闭关锁国,很多急需的商品,都只能从这些商人手里获得,故而不敢彻底得罪。但是,现在父亲的话,隐隐有所指,这封类似国书的东西,是那些士兵或者商人自己弄出来的。 “我倒希望这次事件是士兵或者商人自主做的了。”秀忠苦笑摇头,“但很可惜,这次事件,有非常大的可能,是大明的皇帝在背后操纵。” “这…….”家光被弄糊涂了,一脸的不解。 “你啊,还是太年轻。”秀忠摇头道,“若是商人联合大明的将军,为了白银而洗劫长崎,获得赔偿,那么这次就只是一次单纯的行为,只有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也不会有第三次。” “但是,若这次行动背后有着大明皇帝的指示,那么现在就仅仅只是个开始啊!”秀忠仰天长叹,“朝贡,去天皇称号,改成日本国王,当今的大明皇帝,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如今日本虽然闭关锁国的政策有所端倪,但还是保留了两个对外贸易的港口,长崎和江户。这两个地方都是幕府直辖地,故而很多海外的信息,都会从来到这里贸易的葡萄牙、西班牙商人传递过来。 什么东海三王强大的传闻啊,什么大明杨威海外,收复了东海三王的,什么大明有一只连西洋商人都惧怕的舰队啊,什么澳门被大明占了,上面的葡萄牙人都被驱赶走了等等信息,秀忠都有所耳闻。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秀忠对大明的忌惮更加的深了,日本对大明的恐惧,还未从那场入侵朝鲜的战争中缓解过来。更不要说现在,从种种传闻当中,更加强大的大明了。 “那……..我们还要去朝贡么?”家光有些肉疼的问道,大明如今新的朝贡规矩从安南那边传了过来,没有了还贡,纯粹的就是索取。 “去,干嘛不去。”秀忠毅然道,“不去怎么能了解大明呢,不去怎么能知道皇帝具体的想法呢。明年元宵,大明朝会,我们那个时候送去贡品。” “那自称呢?继续用天皇,还是改成日本国王?”家光继续问道,这些东西,他一个年轻的征夷大将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改成日本国王。”对于称呼这个问题,秀忠想了想,有些高深莫测的道。 “日本国王?!”然而,家光似乎没有领会到里面的深意,只是被这四个字给震惊了,最大长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是要去掉天皇的地位么? 看着满脸震惊,甚至流露出一丝惊惶的儿子,秀忠意味深长的说道,“别忘了,我们也有大明开国皇帝的册封,你…….也是能够称为日本国王的。” 而就在这时,京师会同馆中,礼部尚书何如宠正在和岛津家的使节团交流着。 “岛津使者,陛下传来旨意,德川家光已经从萨摩藩退兵了,你们的领地安全了。”何如宠笑呵呵的说道。 “真的么?”岛津家的使者惊喜的站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大明竟然如此的强大,这才多久啊,德川家的大军就退走了,简直是奇迹。 “混账,此乃陛下亲书,岂能有假。”听到对方的质问,何如宠勃然大怒。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不是怀疑大人所说的话,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而已。”使节连连解释,见何如宠还是怒气不平,心疼的一咬牙,拿出一个锦盒,道,“大人,实在是小人冒犯了,这里面是东海明珠,权当给大人赔罪了。” 将锦盒递过去,使节还连连恭敬行礼。 “也罢,不知者无罪,本官也就不为难你们了,不过,你们答应皇帝陛下的百万两白银贡品,可不要忘记了,不然,到时候大军铁蹄之下,小小的萨摩藩可就成了废墟。”何如宠接过锦盒后,还不忘敲打一番使节。 听到百万两白银的贡品,饶是这不是自己的钱,使节也忍不住肉疼几下,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啊,也不知道整个萨摩藩凑不凑得齐,不过,当时萨摩藩情况危急,自然饥不择食,大明再大的胃口,他们先也答应了再说。 “是,是,小人记得,等归国后,萨摩定然双手奉上。”使节满头汗水的应承道,说完后,他偷偷瞄了眼角落里的一个中年人,见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便心下松了口气。 那个中年人站在角落的阴影当中,身着一袭黑衣,而且整个人毫无声息,若是一不注意,显然发现不了,何如宠就是其中之一,跟不不知道房间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这样最好。”他满意的点头,手上动作不停,将锦盒拢道了袖子里,嘴中还不忘叮嘱道,“明年元宵,朝廷举办大朝会,希望到时候能够见到萨摩藩的使节和贡品。” “一定,一定。”岛津使节赔笑道。 “如此,本官的任务完成了,告辞。”何如宠拱了拱手,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径直走了,根本没有将岛津使节放在眼里。 岛津使节没有在乎,只是松了口气,狠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大冬天的,他都能出这么都的汗,可见刚才的惊恐有多么重。 稍稍恢复了下仪态后,他便转身,走到角落里那个中年人身前,噗通一声跪下,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额头碰触在上面,恭敬的道,“家主,明年我们是否按时送来贡品。” 家主?这人竟然是当代萨摩藩领主,岛津忠恒!他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抛下了危急的萨摩藩,自己跑到大明来求救了。难怪刚才使节说话要看他脸色。 “来,必须得来,而且贡品分毫都不能少,搜遍整个萨摩藩,也要将银子凑齐,萨摩不够,就去日向,去大隅,这里还不够,就去抢长崎的钱,再不够就去抢石见银山。”闭目沉思了片刻,岛津忠恒忽然睁眼,狠厉的道。 “是,是。”岛津忠恒的威势太大了,吓得世界连连叩首不已。 “下去吧。”忠恒一挥手,让使节退下。 “是。”使节一句话都不敢说,慢慢的倒退出去。 “大明,大明!”岛津忠恒看着窗户外面,叹息之声不绝于耳。 在何如宠见过岛津使节后,第二天,这些萨摩藩的武士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这里,既然危机已经解除,他们留在这里毫无用处,还不如回去准备贡品呢,距离元宵只有个把子月的时间了,不赶快的话,时间根本不够。 沉沦滚滚,一行数十人的使节团顺着水泥马路往天津行去,那里有他们停泊的船只。一路上,作为实际主持者的岛津忠恒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两岸的风景,规划整齐的农田,生气磅礴的农民,脸色红润,玩闹不已的孩童。 这些景色无不让他陶醉,也让他的贪婪之心大盛,大明,真的是太富足了,相形之下,萨摩就贫瘠的好像沙漠一样,让人绝望。 他此时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先辈们,为何义无反顾的扑向了大明,到处劫掠杀人。无他,太富足了,富足的然人眼红。 好像抢掠一把啊。这样的念头悄然出现在岛津忠恒的心头,只是,它还没有持续多久,就破灭了。 天津港口附近的大校场上,几万的士兵都在训练着,无数人呼喝口号,整齐嘹亮,无数人如同标杆般,笔直的站立着。他们的雄姿,让偶然路过的岛津忠恒看的目瞪口呆,心中震惊无比。 这样的大明在,真的是他可以冒犯的么?岛津忠恒默然,但他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作者题外话】:ok,第二章赶工完成。 第四九一章 漠北冲突 海军士兵的训练很辛苦,整风运动也很血腥,其中,尤其以郑芝龙和颜思齐带回来的海盗们犯的错误严重,也非常的多,彻查开始后,逮捕的被逮捕,发配的被发配,甚至还有当场枪毙的。 血腥的杀戮整整持续了一周,不过,效果却很好用,整个海军舰队的士兵风气为之一新,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而后,各地沿海的城防军便陆陆续续将征召的新兵送过来了。 整个大明天下,此时除了帝国日报掀起的读书潮外,还有一股征兵潮,无数人都涌道了各个县的兵科之处,想要应征入伍。军饷、福利、荣誉,地位,前途,这些都是心音无数年轻人想要参军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海军舰队想要征召满十万人,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大概持续了一个月,沿海城市便输送了十万的良家子抵达天津。十万人的涌入,带来的便是一阵持续的繁华。 无数粮食、被服、肉食,粮油等,消耗极大,每日,天津港都是无数运送的船只。不过好在朱由校家底丰厚,倒也支撑的起。 他在天津盘桓了很久,从十一月份,一直到十二月份,直到政府放假的前夕,才返回京师。若不是他见海军士兵的训练已经进入了正轨,怕是他还会待的更久呢。 至于骠骑将军李屠,倒没有跟着回来,而是留在了天津,充当这次新兵训练和整风运动的总负责人,将一直持续推进下去,而这个时间,朱由校预计大概是一年,不打好海军的思想根基,他根本不放心规模扩大化。 反正东北那地方有两万的骑兵也够了,而且有着熊廷弼的照样,城防军也早就组建起来,战斗力颇为不俗,出不了大问题。 “宝珠,朕回来了。”一会到皇宫,朱由校冲到了后宫,去看望张嫣和自己女儿了。 坤宁宫中,张嫣正推着个摇篮,嘴中咿咿呀呀的哼着莫名的儿歌,哄着女儿睡觉,见到皇帝回来后,她登时欣喜的站起来,迎了上去,“陛下回来了,快把衣服换了,小心军中煞气冲到女儿了。” “哈哈,宝珠说的对,是朕大意了。”朱由校哈哈笑道,立刻下去沐浴更衣,等到整个人洗去风尘,焕然一新的时候再次过来。 很快,他就来到摇篮旁边,俯身朝里面看去,里面,一个肉嘟嘟粉嫩的小肉团正躺着,眼睛睁的大大的,飞白分明,看起来特别的纯净,朱由校都能从这小人儿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小人儿不知道是不怕生还是感觉大眼前这张大脸和自己关系特殊,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冲着朱由校咧着嘴笑了,还将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朝着朱由校摸过去。 “哈哈,宝贝女儿真可爱。”朱由校被她的动作弄得开怀大笑,主动将自己的脸凑过去,让她摸着。 “宝珠,你看我们的女儿好可爱啊,还知道和朕打招呼了。”朱由校冲着旁边守候着的张嫣笑道。 “那是陛下天资过人,生下的女儿也从小聪明。”张嫣看着皇帝对女儿如此喜爱,满脸欢喜,心头也是阵阵高兴。 在这皇宫中,最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的宠爱,不论是皇后也好,贵妃也好,还是公主皇子也好,都是一样的,皇帝喜欢哪个,哪个地位就高。故而,看到皇帝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喜爱逗弄,张嫣怎能不高兴。 正当朱由校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刘若愚忽然来报,“陛下,大都督求见。” “大都督?”朱由校楞了下,立刻道,“传他进来。” 孙承宗在这个时候求见,肯定是发生了大事。果不其然,一进来之后,他就递上了一封军报,道,“陛下,女真和外喀尔喀的战争爆发了。” “太好了。”朱由校一喜,当即仔细看着军报。战争爆发的原因很简单,女真内部有人不满皇太极的统治,只是皇太极手腕了得,这些人没有反抗的机会,然而一直伺机寻找挑动两个部族之间矛盾的张世泽侦知到了这个漏洞后,便刻意制造机会,利用在草原上行走的商队,让这些反抗者和外喀尔喀的部族取得了联系。 这些反抗者不是其他人,正是以前科尔沁的台吉头人什么的,他们失去了自己的部众,是去了自己的财富,还不得不跟着皇太极跋山涉水,远赴他乡,怎么可能愿意呢。 而今,到了漠北蒙古处,虽然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乡,但是相互联合起来,对付皇太极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部族怎么可能有良善之辈,他们早就对皇太极的部族过来,占据了自己的一部分草场而不满,只是因为一时间摸不清这支迁徙来的部落底细,才没有干些什么。 但如今,对方有都有内应主动来联系了,将内中虚实详情都一一告知,外喀尔喀的几个大汗,彻辰汗等,当即大喜,准备过完年动手。 当然,皇太极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没有发现这些暗地里的勾当,但是对内部的掌控还是很到位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实权。而后,在张世泽有意的泄露下,他更是提前发难,直接发动过来对这些反抗者的清洗。 皇太极很聪明,这场清洗选择在了冬季,草原上风雪大作,帐篷之外,白色死神肆虐,就算偶有几个人逃跑了,也会被大自然给收拾的。 然而,他想的好,但最终还是有几个人成功的跑了,而且是带着补给跑的,这些人虽然没有权利,但并不是没有簇拥了,以他们多年的深厚积累,皇太极怎么可能全部能剥夺干净。 于是一场追逐发生了,只不过这次皇太极因为地形不熟,让这几个人台吉给跑了,跑到了彻辰汗的部落。 于是战争爆发了,当然,由于天气的原因,爆发的规模不是很大,不过是一两千人的战斗,但是从种,彻辰汗却发现了女真的虚实,空有三十万的部众,但却没有守护的战士。这样的部族,在草原上就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不过,还有由于肆虐的风雪,让这场注定要爆发的大战争推迟了,彻辰汗决定,等到开春后在发动战争。 这就给了皇太极求援的时间,而他求援的目标,自然是作战在呼伦贝尔的张世泽。尽管他猜到了这里面大明多少起了些不好的作用,但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就算是毒酒也只能先喝了解渴。 对于如此重大的事情,张世泽不敢擅自决定,便立刻飞马报京师,希望大都督府和皇帝能做出决定来。 而恰好,这封军报是在今天抵达大都督府总参谋部的,正好被孙承宗看到了,知道皇帝今日回来的他,也顾不得此刻陛下正在干什么,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汇报。 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朱由校闭目沉思一会,便立刻决定道,“让张世泽支援一些物资给他们,包括粮食、盔甲,武器等,不过一次不能太多,慢慢来,后续的支援根据对方的战绩来控制好,至于他自己在一旁静观其变,暗自观察就好,等到外喀尔喀几部损失了大量战士后,他变出动,击溃对方,掠夺财富和土地。” “是,陛下,老臣这就将决议传回给张世泽。”孙承宗点点头,立刻出宫,回到了武英殿,然后草拟命令,盖上大印,命令传令兵立刻出发,前往呼伦贝尔。 大概一个礼拜后,坐镇在大草原上的张世泽便收到了来自京师的信笺军令,仔细核对完真实性后,他变拆开看起来。 看完后,他便闭目沉思,仔细体会着里面的意思。整个被后世成为长城计划的女真西迁行动,他是知道的。 皇帝的意思就是以女真为先锋,横扫一遍草原,让他们开路,大明的军队在后面捡便宜。而想要达成这个,就必须武装好女真,让他们有较为强大的战斗力,能够战胜蒙古部落,但是又不能让他们太过强大了,不然不好控制,不能让他按照大明的想法去执行。 这其中的度,非常的重要,朱由校下命令的时候都没有规定具体的数目,全凭身在前线的张世泽自己把握,其中之艰难,可见一斑。 不过,对于这样的任务,张世泽并不感到困难,只是稍微思索了下后,百年有了答案。 “来人,叫装备部长过来。”他朝着勤务兵喊道。很快,骁骑军的装备部长过来了。 见人来了,张世泽也不废话,直接命令道,“从库房中挑出一千套陈旧的铁甲,三千柄钢刀,一万担粮食给皇太极送去。” “是。”装备部长一愣,便立刻应道,身为军中高层,他也是知道骁骑军的任务的。 随后,张世泽更是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即日起,取消休假,所有人进入战备阶段,他更是联络上了当地的东厂番子,要求他们积极配合,实时传递漠北草原上的任何消息。 本身骁骑军的斥候也是四处,日夜侦查,好不停息。 “就看你们的了,希望打的够惨烈,我的英国公爵位,还要靠着你们拿回来呢。”看着登时忙碌紧张起来的大军,张世泽喃喃自语。 【作者题外话】:准备学习剑西来大大了。 第四九二章 裂土分茅 在传递了命令后,朱由校一直关注着漠北的战事,外喀尔喀五部和女真的冲突,在一些暗地里的小挑动下,自然是越来越严重了,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只不过因为气候的原因,两方一时间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可以预见,在开春后,这里的土地上将会爆发一场惨烈的战争,就算不惨烈,朱由校也会让它变得惨烈。 不过,除了每日过问下大都督府的军报外,朱由校的日子又变得十分悠闲了,但好在,有着一个小人儿可以逗弄下,让他的日子没有这么无聊。更重要的是,随着棋盘街的改建,大剧院的出现,他有了一个可以消遣的地方。 几乎每天,朱由校都要带着张嫣,或者其他两位贵妃,或者自己的弟弟妹妹,到大剧院中看戏。当然,他是去看舞台剧的,那种以对话为主的舞台剧,唱腔什么的,他直到现在也欣赏不了。 而这样的舞台剧,十分出乎预料的大受欢迎,和以唱为主的各种戏曲不同,以对话为主的舞台剧十分的白,没有各种典故,没有精辟的词汇,让一些不是很有文化的人听起来通俗易懂。 比如,军队中以白话教育为主的军官将领们,通过海贸,筑路骤然咋富的土豪们,很多不喜欢读书的达官贵人们,都纷纷爱上了这种舞台剧,大量的观众,促使舞台剧蓬勃发展,剧本、演员、纷纷出现。 就连小品,也以期逗乐的本质,迅速的风靡了整个京师,和舞台剧一样,也彭勃发展起来,而且由于其不需要太大的场地,不需要很高明演员,迅速的占领了各大酒楼,成为和说书、读报并称的三大民间娱乐节目。 当然,这其中也有朱由校的原因在内,毕竟皇帝创造的节目,哪个敢说不好看,不喜欢的。 除了大剧院外,图书馆,体育馆,研究院都是他日常去的地方,去图书馆矫正儒门经典的编篡,去研究院看看有什么好的技术可以转化实现的,顺便指导指导他们的研究方向。 而体育馆,他也经常去,不是去运动,而是去那里看球你的,如今篮球和足球,也通过军队,传到了民间,风靡了起来,毕竟闲的无事,拉起两只球队,来一场球赛,也是不错的休闲。 在这里,皇城司经常会组织各种比赛,激动紧张的球赛,自然吸引了很多爱好者,更重要的是,每场赛事都是有奖金的,这就让很多有心人自己学习,组建球队,为了奖金,也为了出名。 在这每日看看球,听听戏,逗弄逗弄女儿的日子下,很快小年就来了,整个大明帝国进入了全民休假的阶段。 内阁休假、大都督府休假,都察院休假,大理寺休假,内府…….更忙了。 没办法,过节都是各种店铺销量好最好的时候,买新衣,买年后,买各种各样的礼物,作为整个大明最大的综合店铺——天宫商号,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歇业呢。其他的机构也是,生产任务都排到了明年去了,更是不可能休息了。 好在,过年都有三倍的工资,倒也没有让这些员工们有多少怨言,反而兴奋不已,巴不得天天都是过年呢。 假期总是过得快的,几乎是一眨眼的,元宵节就到了。在这天晚上,整个京师都陷入了灯光的海洋当中,各种各样的花灯,几乎将京师照的透亮,犹如白昼。 在这天晚上,朱由校召见了军中三李将军的父母,正式的将亲事定下来,皇五女朱徽妍许配给了李捕鱼,皇六女朱徽倩许配给了李陶,而皇八女朱徽媞则许配给了李屠。 三桩婚事传出来后,登时惹得整个朝野哗然,有的说组织不可违,驸马不能掌权做官,有的说皇女公主不能嫁给军汉的,总之是各种反对,不过在朱由校的一力之下,这三桩婚事还是定了下来。 自那之后,大明的公主地位就变了,不在是青年俊彦碰都不敢碰的倒霉货了,而是成了如同汉唐公主一般的抢手货,毕竟能够当官,还能和皇家攀上亲戚,谁不想啊。 很快,欢腾的元宵过去,日子来到了正月十六,正旦大朝会。 这日一早,皇帝祭天,百官簪璎而来,当先前排,乃是一身紫色的一品高官,帝国宰相,后面,则是一水的朱红色官服,各个都是部堂大臣,中枢要员。 混在群臣中的,还有暹罗、真腊、安南等这些朝贡国,在冬至朝会后他们并没有回国,而是留了下来,打算过完正旦大朝会后在回去。 大明乃是繁华富庶之地,能在这里多待上些时日更好,这些使团并不急着回去。 “正旦大朝会,开始!” 一系列的繁琐礼仪仪式后,随着刘若愚尖利的嗓子,大朝会正式开始了。一如既往的,正旦大朝会的开始,就是刘若愚代皇帝发言,宣布一些只能由皇帝来说的事情。 “圣皇有命,众卿听旨。”道了句开头词后,刘若愚变开始念诵起来。这样庄重的地方,自然用的是骈四俪六的华丽句子,不管他有多么的空洞,但是其庄重和肃穆,却是其他所不能比的。 百官们都安静的听着,只是,第一条旨意就让他们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无他,皇帝宣布,左都御史和大理寺卿各提升两个品级,为正一品。连着的,便是宣布,明天为天启五年,乃是换届之年,九位内阁大臣,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通都是重新确定。 这里面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足够轰动了,更不要说两件一起了。不过,皇帝安之若素,刘若愚也毫不停歇,继续的念下去。 第二件事是关于科举的,三级学校和三级功名考试相互结合起来,将会是以后科举的新行事,而考试内容,除了勘定的儒家经典外,还有诸子百家,自然科学,算术等等一些列的内容,变动之大,让百官都不知道怎么说的好。 同时,在高中之上设立大学,国子监为一大学,选取勋戚富贵者后人如此读书,另设立太学,选取整个大明高考中优秀者入此就读。至此,大明两所最高学府就此确定下来,在今后的日子中,为大明源源不绝的培养人才。 在之后,则是关于藩属国的调整,属国者,国君称之为国王,此国王金印,属地者,国君称之为王,赐大王金印。朝会结束后,由礼部向五个属地属国的使节纷纷颁发新的印信,带回国内。 这些本稀疏平常,但是接下来的旨意,却几乎零所有的大臣都惊叫出生,再也忍不住喧哗起来。 即日起,恢复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赏赐给天下有功臣民,不分文武贵贱,只要功劳够大就行,包括一些发明创造,学问上的突破,文治武功等。而这些爵位,则根据其高低,有世袭次数的限制。 比如最低等的子爵,则只能传承一次,而最高的公爵,则能传承五代。不过,这些改动,只是令群臣稍稍惊讶,真正惊心动魄的还是在后面,在五等贵爵之上,设置封君,如春秋战国例,裂土分茅,拓土建宗。 这条消息宣布后,整个朝堂上登时死一般的沉寂,所有大臣不停各地掏着耳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搞分封制,这是要亡天下啊。 死寂之后,便是如同山洪般的爆发。 “陛下不可,此乃死路啊!” “陛下万万不可,分封乃天下祸乱之由,怎可实行。” “来人,快传太医,陛下失心疯了。” 各种各样的呼喊声都有,就是希望皇帝收回成命,不要颁布这样明显没脑子的圣旨。 “肃静!”朱由校沉声喝道,醇厚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大殿,声音中带着不可置疑威信,让所有大臣不约而同的停下来,愕然的看着皇帝。 “朕可没说,这些土地是分封在大明国土之上,诸位臣工,目光岂可如此狭隘,只能见九州之地。如今大明开始也有一年矣,岂不闻海外土地广阔,财富丰饶,如此土地,朝廷开发力有未逮,不若分封出去,让我汉家子民占据,一同共享天下。” 朱由校的一番话,登时让所有大臣满脸的惊讶和惊喜,若不是分封在固有的九州之地上,大臣们大约还是能够接受的。海外不毛之地,分封了也就分封了。 “况且,这封君也不是延绵万世不易的,如同五等贵爵例,这封君也有传承代数,其传承十代后,土地等便有帝国收回,设县置府,等同大明腹地。” 这个解释,登时让所有大臣一下子接受了,有着时间的限制,而且不能十代沿袭,也就不是分裂国土的古之分封制度了,而是如同推恩令下的分封。 这么一想通后,无数大臣的脸色登时变了,分封啊,封君啊,君上啊,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大臣们脑海中爆炸开来,最后汇聚为一,我能不能裂土分茅! 什么国内的土地啊,科举啊,孔府啊之类的,和分封比起来,简直弱爆了,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啊。 第四九三章 日本国王 看着下面群臣的大变的眼神,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如此匆忙的将这个设想抛出来,就是为了引导国内精英们的注意力,让他们不要老将眼光投在国内,要放到海外去,海外多么的广阔啊,这么多的岛屿,这么多的土地,就算一人一千里,那也不知道能分多少了。 北美、南美、澳大利亚,甚至印度,这些土地都是无主之地,干嘛非得留着给西洋人。 当然,朱由校此时这么早的抛出来,也是为了拉拢人心,让土改顺利进行,只要朝中这群精英不掺和到土改中去,暗地里使坏,乡下的那些土财主跟不不算什么。 况且,分封的希望落到每个人头上十分的渺茫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希望,陛下目光长远,南征北战,文治武功,无一不精,跟着这样的皇帝,还怕没有立功的机会么,如今最关键的,便是要紧跟皇帝的步伐,不要掉队。 当然,此时的分封只是一个提议,具体的细节,什么样的标准,多大的土地,位置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始,都是需要详细的商量,短时间内不可能实现,但是却如同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一样,能够令所有人都奋勇前进。 皇帝不说话了,但是群臣依然激动,好半晌后才平息下来。然后,继续下面的项目,政府的三大首脑开始宣读今年的财政预算,以及今年各个州府的工作计划表,那些事明年要考核的,那些是必须完成的。 徐光启走上前台来,有些失神,甚至都没有向皇帝行礼,就开始了宣读,不过,这种情况下,还能注意到这些的根本没有几个人。 大家都沉浸在了各自的妄想当中,不能自拔。 徐光启宣布的还是那些,教育,土改,筑路,税收等,这些都是重中之重,但也是老生常谈,当然,新的也有,那即是个税的开征,所有月收入在十两银子以上的,都要征收个税,军人,公务员,工匠,商人,艺术者等等。 若是往常,怕是还要撕逼一番,但是今天朝堂却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个人反对,大家都u不想做出头鸟,让皇帝惦记上,绝了分封的希望。 除了这个外,便是一个新的纪年历法宣布,说是历法也不准确,是一种年份的记录吧,从今年开始,实行炎黄历,以华夏初祖轩辕黄帝的诞生之年尾炎黄元年,以此记录时间,今年是天启四年,计算下,便是炎黄4241年。 同时,徐光启还宣布,以明太祖朱元璋的登基日期,为大明的国庆日,每年欢庆,并将于天启五年,炎黄4242年,举行盛大的国庆庆典,并在新的大明门广场举行阅兵仪式。 接二连三的消息,让群臣们眼花缭乱,一时间反应不能。 徐光启后,便是新晋晋升一品的左都御史孙居相了,他此时依然还恍惚着,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变成了一品。那岂不是和首辅平起平坐了,品级比其他几个内阁大学士还高?那我不是可以弹劾监督甚至调查他们? 一系列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的宣读大失水准,错漏百出,但是,基本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明年,又是一个督查一年,整个官场都会来一次整顿。 孙居相下去后,便是曹于汴这个大理寺卿了,相较于前者,他要镇定的多,明年就是换届之年,自己这个大理寺卿能不能还坐稳都不知道呢,那么兴奋干什么,当前首要的任务,便是将今年的工作做好。 前面几年,机构初立,没有什么成绩还说的过去,但是今年已经三年了,还不出成绩那就说不过去了。 今年,是个关键年啊!带着这样的念头,曹于汴草草念完了今年的工作计划,然后百年下来,说不如做,做好了再说。 “宣岛津使节、德川使节上殿。”在曹于汴下去后,刘若愚突然开声道。 本来,按照规矩,三个首脑完毕后,朝会便结束了,但此时刘大太监突然出声,肯定是要有其他的节目。群臣骚动了一下后,便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 此时,在李若愚传旨后,两个使节团便在仪官的带领下,从两边进入与,在皇极殿的大门口,两个使节团的首领一碰面,便纷纷色变,他们谁都没想到,对方竟然回来这里。 对视了一眼,两方便冷哼一声,进入大殿当中,齐齐跪下拜道。 “日本国王德川家光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萨摩领主岛津忠恒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一个幕府将军,一个领主大名,竟然齐齐出现在异国的朝会上,真的是非常的奇特,朱由校也是如此,很惊讶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没想到,这次使节团的领袖竟然是对方团体中地位最高的人充当。 很快,这个情况在大殿中传开,得知后,群臣纷纷称赞,日本这个国家的确是恭顺,这第一次正式来朝贡就是过完过来了。 “等回去后,一定劝劝国王陛下,让他亲自来一趟大明,朝觐大明皇帝。”听闻了周边大臣的一轮后,中南半岛的五个国家使节都纷纷这样想着。 “德川秀忠,你缘何自称日本国王啊!”让两人起来后,朱由校饶有兴致的问道。 “此乃大明开国皇帝所册封。”德川秀忠恭敬的答道。 “开国皇帝?太祖所封?”朱由校有些疑惑。见皇帝不太清楚这件事,旁边的刘若愚立刻附耳道,“陛下,确有此事,太祖曾经册封过日本国王。” “哦。”朱由校会意,既然真的有这事,那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随即,他接着问道,“你既然为日本国王,那日本的天皇呢?可还在位?” “这…….”家光没想到明皇竟然会这样问,一时间有些愣神,难道要告诉明皇,我们根本没有去掉天皇,而是还在位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不是一说我是日本国王,大明就不会在深究了么?为何好端端的会问起天皇来。 “日本并没有天皇。”德川家光咬牙道。反正天皇还在就行了,对外宣传没有就好了。很多大明的附属国都是这样干的,比如之前的安南,对上大明就自称自己为都统使,但对国内,那可是自称皇帝的。 “没有,哈哈,没有的好啊,希望日本真的没有天皇了,不然朕的大军定然要踏平日本。”朱由校说着说着,语气突然转冷。 也就是他现在步兵和骑兵都被牵制了,海军正在整训扩建,无力干涉外国事物,不然他定要当场拆穿德川家光的谎言,发兵攻打。 如今么,且先等等,日后在说。不过,不能亲自出手,但是打一场代理人战争还是不错的。朱由校的目光旋即放到了岛津忠恒身上。 “岛津家主,应你之要求,朕已经派遣大军炮轰了长崎,不知你我约定如何兑现呐?” 这边,德川家光刚刚因为明皇轻信而松了口气,却有听闻长崎事件这样的内幕的,登时心中激愤起来,对着岛津忠恒怒目而视。 反观岛津忠恒,脸色却是一片淡然,丝毫没有因为明皇说出这样容易误会的话而有些惶急,他做出亲自前来朝觐的决定后,心中就有了这样的准备,幕府迟早会知道自己参与到了长崎事件当中。 “陛下,这是岛津忠恒次此的献礼,除了百万两白银外,还有其他许多珍贵之物,忘陛下笑纳。”岛津忠恒跪下道。 随后,献完礼单后,他又掏出一本黄册,大声道,“陛下,此乃岛津家族户籍黄册,岛津一族愿意归附陛下,永世为臣。” “岛津忠恒,你敢背叛天皇。”听闻了岛津忠恒效忠的言论后,德川家光登时怒不可歇,噌的站起来怒斥道。 “好啊,日本果然还有天皇。”朱由校一句话,就令德川家光登时脸色惨白,整个人徒然慌乱起来。 “既然日本还有天皇,那这国王的你也用不到了,刘若愚,将日本国王印拿过来。” 在皇帝的命令下,刘若愚走下台阶,来到德川家光面前,冷冷道,“拿过来吧。” 家光不肯,但却被刘若愚一把抢过去,不过他没有就此回到陛阶上,而是来到了岛津忠恒的面前,将日本国王印塞在了他的手中。 “岛津忠恒,朕念你一片赤诚忠心,今日特封你为日本国王,希望你能忠诚大明。”朱由校开口说道,定下了大明和岛津一族的名分。 从今日起,日本国王就落到了岛津的脑袋上,而岛津忠恒,从历史上的第一代萨摩藩领主,变为了日本国王。 “臣定然尽心竭力,侍奉大明。”岛津忠恒叩首道。 看着皇帝在这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众臣无不心底倾服,这么轻轻松松就让日本分裂,收复了一个小弟。 “朝会结束,众卿退散。”随着刘若愚的嗓音。天启四年的正旦大朝会就此结束了,然而,它带来的影响,却无比的深远,一直延续到了整个大明帝国的后世,乃至民主历程。 【作者题外话】:成绩太差了,这个月底,我会完本,诸位下本书见。 第四九四章 漠北之战 朝会结束后,日本两个家族的处境极具对比。德川家满脸愁容,不知道接下来大明会有怎样的应对,会做出什么样的处罚。 显然,当今的皇帝明显不同于以前的历代皇帝,对颜面什么的看的很轻,如同商人一般,只注重实利,就比如这次,吞了德川家的贡品不说,还以欺君为由,剥夺了德川家从前代幕府将军那里夺来的日本国王印,转而赐给了岛津家,并册封对方为日本国王。 这是赤裸裸的挑拨啊。 而岛津家那帮天皇的叛徒,竟然还接受了,真是该死啊。 尽管德川家光对岛津忠恒恨得牙痒痒,但却并不影响岛津忠恒的好心情。不仅保住了自家的领地,还捞到了一个封号,而这历来都是幕府的封号落在自己的脑袋上,难免让他生出些以前没有的想法。 比如,德川幕府也许可以变成岛津幕府。至于大明的去天皇之位的政治诉求,他没有深思,或者不敢深思,这样的事情,等到了再说,目前还是先巴结好大明来的要紧。 岛津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回到国内后,立刻将境内的白银和矿产等情况送过来,恭请圣皇的工匠前来开采,而大明的商人也可以再萨摩藩境内自由的同行以及做生意,尽管他的地盘下,但是利益却不少,很是让一些商人大赚了一笔。 他的付出得到的回馈很快,在朱由校的指示下,以航母为首的大量运输舰队出动,给岛津家输送了大量的铁甲和武器,以及少量的火铳和火药。 而有了支援的岛津忠恒,也毫不犹豫,在大明的支持下,悍然挑起了战争,发动了统一九州岛的大规模战争。 在大明舰队的帮助下,以及少量的火枪兵,骑兵,禁卫军的支援下,岛津忠恒屡屡击溃敌人,很快就消灭了九州岛上的大名,占领了长崎,驱逐了德川幕府的势力。正式成为了九州岛上唯一的统治者。 由此,日本进入了南北对峙的阶段,双方你来我往的不断争斗着,尽管地盘小,但是背靠着大明的岛津忠恒并没有吃亏,甚至反而在海军舰队的封锁下,略占上风。 而整个九州岛,也彻彻底对大明开放,无数商人涌入其中,带来了大量的商品,冲击着整个岛屿上面的经济,廉价的商品,让九州岛上的手工业者纷纷破产。但是其他一些特色功业却有了极大的发展,例如铸刀、歌舞、折扇以及妓女等。 在法度日益森严的国内,妓院也是要交税和接受检查控制的,管控非常严厉,而且对于使用本国有着公民身份的女性充作妓女的妓院,无论何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处,而日本女人就没有这个保护了。 一时间,海外的妓女、日本妓女充斥了整个大明,在其他的,则是奴隶身份的战俘,或者从平民家买来的歌女。 而大概在四月份,岛津忠恒统一九州岛的时刻,草原大漠上,皇太极和彻辰汗的战争也爆发了。 哈拉哈河畔,两方人马对峙着。 十分出乎喀尔喀蒙古诸部的意料,没想到最先发难的,竟然是处于弱势方的皇太极,对方在风雪解冻后不久,就立刻发动了攻击是,似乎根本不管豢养的牛羊是否缺乏草料而大批大批的死亡。 因为这个惯性思维,喀尔喀部的几个大汗一时间被大的措手不及,很是损失了一番,也让皇太极借着机会,训练到了下人马。 但是,等到以彻辰汗汗为首的诸部稳住了阵脚后,皇太极后来就讨不到便宜了,并没有多大的战果,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没有多么的失望。 在一番追亡逐北,相互算计和斗争后,双方最终在哈拉哈河畔对峙起来,进行最后的决战。其中,皇太极率领三万刚刚从战场生存下来的女真战士,而喀尔喀诸部方面,几个大汗汇合后,却有五万人马。 而装备方面,皇太极则只有一千铁甲,三千精钢武器,剩余人中全是皮甲盖身,武器时以前辽东卫所边军的遗留。而喀尔喀诸部方面,也没有多好的装备,同样是牛皮甲和铁制武器,双方比起来,也就是一千铁甲的差距。 但若是综合来看,人数少了几乎将近一倍的女真方面,却是落在了下风。不过,皇太极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能不能赢,以他对大明的猜测,这种几乎两败俱伤的战争,对方怎么也不可能错过,绝对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冲出来捡便宜。 正是有这种近乎绝对的判断,皇太极才悍然发动了战争。 “杀啊!”皇太极目光一凝,发布命令,带着自己的部下,竟然率先发动过来冲击,轰隆隆的马蹄声,响彻云霄,四蹄飞溅下,最前排一千身着铁甲的骑兵呈锋矢阵型,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杀向彻辰汗。 “杀!” 喀尔喀诸部也不示弱,发动反击,三万中军正面冲击抵抗,其余两万侧翼饶击,准备从两侧切入,击溃地方阵型。 激烈的厮杀就此开始,呼喝声,惨叫声,兵器的交击声以及战马的嘶鸣混在一起,奏出了一幅什么的交响乐。 而在双方开始交战后,距离战场远传的一处草丛中,几名大明的斥候朕正用望远镜仔细监控着战场,待到双方的确开始交战,死伤无数,不像是演戏后,才翻身上马,得得得的往后方跑去。 而河畔的双方,逐渐陷入了白热化的交战当中。 初期,仗着一些先进的装备,皇太极一方以先发制人的优势占据了上风,然而后劲终究不足,人数缺少了两万的他们,战力弱了很多,根本不足以扩大优势,故而只能渐渐的落入下风。 不过,皇太极依然没有放弃,而是咬牙坚持着,带着以前铁甲骑兵,左冲右突,四处支援,然己方没有这么快的崩溃。 在战场的五十里处,有一座庞大的营地,这里正是骁骑军驻扎的地方,无数帐篷连绵不绝,战士们枕戈待旦,只为随时可能发布的命令。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传令兵如同风一般冲进了中军大帐,随后,便是更多的人从中军大帐中出来,带来了最新的命令。 “全军出击。” 一声令下,万人景从,无数骑士迅速的穿戴整齐,翻身上马,在自己班长、排长、连长的带领下,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营地外面的大草地上集合。 很快,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五万人的队伍就整顿完毕,在日月双轮旗的照耀下,全军出发。 一路上,骁骑军一人双马,以匀节省体力的速度奔跑前进,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他们感到了皇太极和彻辰汗交战的地方。 此时,双方已经彻底疯狂了,两方所有的兵力都投入进去了,在没有一丝的后备军队留下,就连警戒的斥候都陷入战争中不可自拔,根本没人发现骁骑军的到来。 “全军冲锋。”在距离战场还有一公里的时候,用望远镜看着眼前白热化的战斗,张世泽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 整个骁骑军分为三个箭头,均以悍勇之辈充当锋矢,全力爆发的冲刺过去,隆隆的马蹄声,带来了极大的震动,霎时间让交战的双方首领关注过来。 “不好,中计了!”彻辰汗大惊失色,根本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埋伏在旁边,在这个关键时刻发动了攻击。 “终于来了。”而皇太极,则是一副轻松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却怎么掩盖不了他脸上的那一抹无奈和悲凉。 两人的反应根本不给张世泽造成丝毫影响,三个箭头如同三把刀子般,切入纠缠在一起的战斗双方。 而很冷血的,骁骑军也根本不管面前的士兵是哪一方的,通通杀完了事。 “脱离战斗。”见此,皇太极只能大声呼喊着,试图带着自己更多的部下离开。 “完了!”彻辰汗看着眼前一面倒的局势,双目无神,脸色死灰。纠缠不休的状态,让他根本无法脱离,只能承受着骁骑军狂风暴雨般的冲击。 肆意的杀戮,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的扩散着。 兵败如山倒,双面夹击之下,喀尔喀诸部再也支持不住,迅速的溃败下去。而后,草原上最为恐怖的战术,衔尾追击发生了,一路追着的骁骑军直接杀到了喀尔喀诸部的营地当中,彻底俘虏了各个部族的头人首领。 天启四年,四月十八日,岛津忠恒统一九州岛。 天启四年,四月二十三日,骁骑将军张世泽灭漠北蒙古诸部。 “上路吧!”战后,张世泽冷漠的看着皇太极。 “能够休息三个月么?”皇太极苦涩的问道。 “你说呢?”张世泽冷冷的回答。 “好吧,上路。”皇太极苦笑,随后无奈转身,大声命令道,“出发!” 整个女真,再次出发。而作为监督者的张世泽,则一边驱赶喀尔喀诸部的俘虏修路筑城,一边驱赶着女真再次出发。 长城计划继续进行,而这一次,女真整整走了一年,才再次在卫特拉蒙古,也就是漠西蒙古的边缘停下,而这次,他们的邻居则是布里亚特蒙古。 第四九五章 时间弹指间 漠北之战后,整个大明天下,再次陷入了平静当中,除了骁骑军和骠骑军轮换了一次,替换下来,监视驱赶皇太极西进外,并无大的战事。 大明,在内阁、都察院、大理寺这政府的三驾马车下,稳步的前进着。 全国筑路计划依然在进行着,这个持续了快两年的计划,几乎是整个大明最大的工程了,比之海军的港口计划,文部的学校计划都要大的多,无数人牵扯在其中,影响十分巨大。 而筑路的费用,也大大的超乎预料,在参与的各个地方官府影响下,各地人士的博弈下,原来的计划一扩在扩,路也增加了无数条。在这种情况下,费用自然极具攀升,前期拍卖水泥的三千万两白银已经全部投入进去,消耗的差不多了,而后期,内阁在去处了公务员的工资福利后,又挤出了五百万投入进去。 而内府方面,也在朱由校的授意下,投入了五百万,当然,这些钱不是白给的,而是和以前内阁借的钱算在一起,充作投资,而收回的方式,则是各个关卡、道路交汇地收缴的养路费用。 内阁以这个权利作为担保和偿还方式,用来偿还以前借的债务。 在军事方面,各地的城防军稳步建设,营房、粮站、交通枢纽、消息转递中心等等,都大致的建设完毕,搭建起来。到了天启四年的下半年,各个省、府、县的城防军全部招收完毕。 随着中间支柱的城防军征召完毕,整个大都督府的三级战备体系算是大致构建完成,战力最强的野战军二十万,海军十万,这三十万军队负责对外和机动作战,开疆拓土,保家卫国都是他们的任务。 而城防军则是充当内卫部队,负责维护国内的治安,剿匪,协助警察,保证地方政府的安全。同时,也是充当整个国家的后备部队,当需要的时候,也能够开播前线,对前线战事进行支援。 整个城防军,每个省份五万人,当然,根据每个地方不同的情况和复杂程度,都有不同的增减,例如四川行省,就有七万人,而蒙古行省,则有不下十万人的城防军,而且全都是骑兵。 至于辽东行省,则被朱由校按照后世的地图,一分为三,每个省都各自设立了一只城防军和巡抚,而熊廷弼,则荣升为了整个东北三省的总督,负责当地的军政建设,端的是位高权重,为封疆大吏第一人。 城防军下面,则是和教师一样,精细化到了每个村的民兵教习,他们带出来的就是遍布整大明国土的民兵。 民兵只是一个补充兵力,或是当地城防军不够用的时候,抢险救灾的时候,或者剿灭大规模叛匪,搜捕敌特人员的时候才会出动,一般都只是保持日常训练而已。 不过,在大都督府下发的征兵公文当中规定,以后城防军的招募,只能从民兵当中进行,而野战军的补充也只能从各地的城防军中选去。如此一连,当一名新兵补充当野战军之中,他很可能接受了十来年的军事或准军事训练。 其军事素质极高,纪律,战斗技能等都不用单独的训练,只需要严把思想政治关就行了,而这样严密的军事等级体系,不仅保证了最强大的野战军的实力,也保证了其忠诚度。 在各项制度都搭建好了之后,整个大明便进入了平稳的发展期,在天启四年悠闲的日子中,朱由校并没有闲着,而是带着张嫣,以及自己的女儿,玩起了微服私访。 他们几人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呆在外面的,从京师出发,沿着各条道路,一路往南行走,一边体察民情,一边惩治当地的恶霸。而他每次停留的地方,也都是锦衣卫千挑万选出来的。 都是当地有着各种庞大势力,勾结交织,形成了难以根除的地方势力团体,这样的团体是朱由校难以容忍的,他们一方面操纵市场,从农民手中盘剥,另一方面,则勾结官府,偷税漏税,挖帝国墙角,朱由校怎么可能放任呢。 正好,他接着自己微服私访的机会,将这些地方团伙通通都给端了。皇帝亲自下场,既当起了裁判,又当起了运动员,这样无赖的玩法,根本没有人能够完的过他。 一时间,只要皇帝消失在皇宫的风声放出来后,地方生都是人人自危,无数纨绔恶霸销声匿迹,全都躲藏起来。 在之后的日子中,朱由校也时不时的经常出京,到地方去,这样的一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他逝世,这个行为,而已如同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每个官员的头顶,让他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肆意妄为。 不然哪天皇帝出现在了地头上来找晦气就完了,神仙都不能救。 时间悠悠而过,转眼间,在朱由校的游山玩水中,天启四年过去了,天启五年很快就到来。 这一年,可是非同小可的一年,内阁、都察院、大理寺都要换人,当真是风起云涌,激荡不休啊。 前一年的无数阴谋,无数诡计,在这一刻统统发挥了作用,每一天,都有匿名举报出现在都察院当中,而且举报的全都是事实,在这些黑材料的效力下,无数大佬倒下,又有无数的官员爬了上来。 直到,当刘若愚拿着圣旨,宣读了新一届的政府班子成员后,这一轮明枪暗夺才算是平息下来。 不出所料的,徐光启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大明帝国第二届首辅,当然,若是从实际上来说,说他是第一任也无不可。后世,一般民间也都是这么认为的,除了某些较真的史学会议。 而其他的内阁,有五名没变,真正增加的,不过是三个人而已,毫无意外,熊廷弼入阁了。他入阁,也是没有悬念的,在不入阁的话,这就是逼着他造反而已。 剩下的两位,一位,是以皇帝忠犬为名的崔鸣吉,他一两年的勤奋刻苦,呕心沥血的推动土改的进行,当真是劳苦功高,他入阁时没的说的。 而剩下的最后一位,相当的出乎意料,乃是一个无名之人——宋献策。他的上台,完全是皇帝的一意孤行。 其中具体的作用,当时的人谁都没看清,直到后世逐渐解密,才让世人看出来宋献策的所作所为。 解决宗室问题,并利用这场动荡,和宗室的不安,汇聚一大票的反叛者,暗中提供各种造反的工具,将所有的渣渣都推过去,然后进行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天启六年,五月初五端午节,从四川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叛乱活动,孔府、番王、土司、士绅残留等都联合起来,掀起了一场数十万人的叛乱,整个叛乱波及到了西南五省,然而,这场看起来壮观的起义,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年便被平息了。 随后,便是无数人牵连其中,抄家判罪,更有大量的人被移民东北以及甘肃、蒙古、青海等。 当然,这些是后话,在宋献策上台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 在结果令人出乎预料的正旦大朝会后,整个大明,就开始陷入了各种节日的海洋,大剧院举办了第一届文艺表演比赛,各个类型的艺术家登台表演,并评选了各种奖项,词后大剧院奖成了大明最高的奖,影响深远。 而后,在体育馆则举办了第一届大明国际运动会,参赛者除了每个行省组建的一只比赛队伍外,还有海外臣服的各个属国,例如九州岛的岛津家,安南、广南等等。 这些国家的参与,让这届运动会变得名副其实起来,随后,和内阁换届、全国文艺大赛一样,国际运动会也是每五年召开一次,而随着大明帝国在整个地球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这项赛事遂成为了国际性的赛事,取代了后世奥运会的地位。 而奥运会,则变成了类似残运会一样的区域性运动会,只在欧洲一地流行。 运动会后,很快就来到了朱元璋登基的时间,这一天是作为了大明帝国的国庆日,庆祝帝国的诞生。 在国庆日上,除了类似花车一样的各个行省献礼活动,还有朱由校登基以来最大、最正式的阅兵活动。 活动的举行地点便是在大明门广场,野战军中最精锐的部队,骑兵中最精锐的部队,羽林军官团,海军精锐部队,海军陆战队,城防军,民兵等,无数不低接受了检阅,严整的军队,着实炫耀了一把大明的武力,令外国臣服,令西洋人不敢轻视。 而就在国庆日的时候,朱由校又得知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张嫣再次怀孕了,而根据很多老太医的经验来看,这一胎当是男婴。这样一来,朱由校自担心的继承人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能够这样毫无风险的让嫡长子成为继承人,他就不会搞什么九龙夺嫡的把戏,继承人的内斗,对帝国的伤害无疑是最大的。 朱由校有把握,就算继承人是个平庸之辈,凭借他搭建起来的制度,也能够毫无障碍的将皇位坐稳,做好守成之君。 整个天启五年,就这样在举国欢腾,皇帝欣喜的情况下,飞速的流逝,来到了下一年。 第四九六章 三场大战 天启六年,宋献策上台一年后,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和了解,他以番王为切入口,下达了多种政令,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借口,剥夺了在世所有番王的称号。而依附番王存在的财产等,则重新核查计算,分配给旗下的族人。 此令一出,几乎天下沸腾,人们纷纷言说不可,无数朝臣反对,但是有了之前废除勋贵的经历,朱由校知道,这些只是大臣们处于本能的反应,一看到皇帝发布什么命令,就想要反对。 不多这次奏折倒是没有飞到朱由校这里,而是通通被宋献策给挡住了,他冲锋在前,挡住了所有的舆论。 在皇帝默许,在内阁强压之下,这件事也就是如同雨后的彩虹一样,绚烂了一时,最终立刻沉寂下去。 海外贸易点燃了所有人对财富的渴望,谁都没有空去关注番王这些废物的存活,相反,他们的存在,还霸占了很多的资源,让好多人看的眼红。 就这样,基本上除了初期,就毫无阻碍的政令迅速的通过,然后开始由内府特派的专员到地方处理财产分割。无数世系庞大,传承繁衍多代的番王就此轰榻。 当然,分割财产之后的生活,朱由校是不会再管了,只要是处于自愿的,分到的钱财和店铺怎么处理,都是个人的事情,至于被人诱骗、陷害图谋财产等都有法律和大理寺去管。 反正朱由校也没绝情到真的不管的地步,当一个族人一无所有后,还可以到当地的内府求助,安排一个生计,或是打杂,或是进入某个学府读书,只要你能够学的进的。这也是宗室子弟唯一的特权了,除了太学外,其他学校都可以进。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安于接受这种命运,他们或是不甘于平淡,或是不想放弃荣华富贵,然后在一些有心人的从攒下,便立刻和人合作起来,开始了啸聚造反的活动。 在里面,宋献策也设立了一个如同范文程一样的内应,用以引导和驱使这些反对者的聚集和造反。而这个人的名字很有趣,叫做牛金星。 于是,在皇帝冷眼旁观,在阁老宋献策的推波助澜下,一切如同导演好了般,多方势力联合的造反轰然爆发了,整个四川振动,成都被围困,重庆被占领。 而后,大都督府下令,命令李陶为剿匪总司令,聚集起细柳军,开进四川,为剿匪主力,秦良玉调任四川将军,进行辅助。同时,调遣禁卫军前去助阵。这群野蛮人身体素质强悍,身披盔甲也活动灵敏,而且从小在白山黑水间长大,十分熟悉山林地形,的确是最佳的冲锋陷阵人选。 于是,在多方联合会剿下,这轰轰烈烈的叛乱顷刻间土崩瓦解,无数反派人士被捉拿,在这样的情况下,土改的春风立刻就吹到了边疆的土司当中,改土归流也顺势开展。如同东北女直战士养成这样的计划也在大都督府的推动下,开始规划起来,毕竟土司狼兵的大名,就连朱由校都听过。 这样好的战士故乡,没道理放过啊,而这样的地方,在蒙古也有设立,目的就是作为后备的骑兵兵源地,为骁骑骠骑两军的后备。 而朱由校这样的计划后果,便是让蒙古骑兵,女直战士,土司狼兵名扬整个世界,在大明历代的战场上,他们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士,攻克无数号称防御无地的城堡,灭杀了无数精锐的军团。 在这场战争后,蛤刺模因战场上的立功表现,回到禁卫军后,晋升为禁卫将军,整个禁卫军开始在全国招收各种非人战士,皆是身体素质强悍的一塌糊涂的强人,当然,到了最后,整个军队的主力,还是以女直战士为主。 而原来的禁卫军统领铁蛋则下方到了地方,做了一名城防将军。 随后,以土司狼兵为主,同时征召了日本浪人战士、忍者、中南半岛中丛林战士精锐人选的奉圣军成立,而奉圣将军,则是之前名扬天下的李岩,在奉圣军后,鉴于骑兵兵力的不足,铁骑军相继成立,铁骑将军为满桂。 这两人的上位,标志着新一代军中新秀的崛起,以文入伍的进士派、从草根崛起的兵将派,以及早就有之的羽林派相继形成,鼎足而立。 天启七年,整训完毕后,细柳将军李陶合奉圣将军李岩,两人联合,悍然杀入西藏高原,目标拉萨。 而与此同时,四川将军秦良玉和甘肃将军赵率教,两人联合,动员麾下城防军精锐,共同出兵青海,大战当地的蒙古部族。紧接着,皇太极也在大明的驱赶下,发动了对特里亚蒙古的战争。 一时间,整个大明边疆风声鹤唳,战事频繁,三处战场,让大都督府徒然高度运转起来,后勤极为吃力,但好在,各个公路的修筑,让四轮马车能够畅通全国各地,以飞快的速度将粮草装备等输送到前线。 就此,大明恢复汉唐故土,统一境内民政军事的大战争来临,整个国内人人兴奋,无不欢呼鼓舞,至此,圣君圣皇的名头,再也无人质疑,任何一个敢于质疑这一称号的,都会遭到无数人的口诛笔伐。 整个战事持续了一整年,直到年关临近的时候,三个战场才相继落幕,最先完毕的是皇太极出,特里亚蒙古本就弱小,甚至不用大明出面,就被女真给兼并了。 当然,骁骑骠骑两军也不是毫无作用的,他们最大的作用就是震慑,让盘踞西域天山两侧的漠西蒙古不敢轻举妄动,擅自插手其中。 对于皇太极屯兵特里亚蒙古的举动,朱由校也默许了,接下来的战事非常浩大,若是女真在没有一点补充,怕是根本走不到泰西去。 特里亚之后,紧接着落幕的是青海战事,青海当地的蒙古部族也不强盛,在两方面的夹击下,也没能坚持多久,很快就战败投降,部族被改编,或是流放,或是强制学习大明文化,最终被同化。 而最后落幕的,则是西藏的高原之战,不是这里的敌人强悍,相反,这里的敌人甚至可能还没有特里亚能战,但是这里的高原气候十分的反常,刚刚一登录,不等接战,就有十分之一的战损了。 全都是高原反应严重,不得不下山休养,再加上高原辽阔,地广人稀,故而战事持续的时间最长,高原好打,大军一到,根本没有多少抵抗能力,在完成了土改,打掉了当地的一些头人统治者后,便是最难的治理了。 政策同样是改土归流,派遣流官到此处任职管理,这下子,高原顿时成了所有官员最恐惧的地方,那真是比蒙古和东北还要荒凉的地方,除了茶马古道有所交易外,那真是任何娱乐活动都没有。 而此处,也就成了贬谪官员最好的地方,但凡犯了各种错误,又不是很严重的,达不到丢官撤职的标准,通通往这里发配,干个七八年再说。对于这里的治理,朱由校直接就是请出了佛教和天帝观,让两者派遣精干人员到这里传教。 以教派代替行政官员的思想教化,这样可以大大减少当地喇嘛的影响力,而且还可以传播先进的思想文化到这里,除了这个外,便是学堂教育了,在每个部落的聚集地建立学堂,传授汉家知识,大明官话和汉语拼音,而后从这里选拔人才,这样的交流将高原和汉地联络起来,才能长治久安。 天启八年初,三地安稳下来,李陶、李岩陈兵高原,赵率教屯住青海,骠骑、骁骑、铁骑三军在蒙古草原虎视眈眈,双方从三个方向,逐渐朝着西域围拢而去。 眼见着,一场朱由校登基以来的倾世大战就要爆发,忽然从日本却传来了德川幕府征集大军,讨伐九州岛大名的消息。 同时,占城大使馆发来消息,西洋国家荷兰调集战舰,大举入侵占城,欲在金兰湾修筑军事基地,以为跳板,染指大明贸易。 大明的对外贸易中,西班牙和葡萄牙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部分,而逐渐开始大着胆子出海,探索南洋,承包土地,发展种植园经济的大明商人们,多数也是和这两个国家合作。 在这种情况下,荷兰自然不甘心如此巨大的利益拱手让人,奈何他们在大明沿海并无基地,无论是武力逼迫还是就近贸易都不方便,于是偷偷联合了日本德川幕府,双方同时发难,欲逼迫大明贸易。 面对南北双方的战事,朱由校思考了下后,毅然决然的暂缓了对漠西蒙古的征伐,而是掉转枪头,南下迎战。 骁骑、骠骑三军仍然屯住蒙古草原和青海甘肃一线,防备漠西蒙古,同时为皇太极作为支撑。 而奉圣军从四川进入贵州,而后入中南半岛,南下抗击荷兰。中南半岛一路延伸,最后到马兰半岛,一直可以到满刺加,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朱由校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但将荷兰人赶出去,抵达后世的克拉地峡出也是没有问题的。 第四九七章 征伐日本 荷兰人数稀少,并不需要多大的军队,但是奉圣军进入,却并不仅仅只是击退荷兰人,更重要的是,朱由校看上了克拉地峡的地理位置,这了正好位于整个半岛的最狭窄处,正是最适合开凿运河的地段。 后世因为各种政治原因,这里的运河一直开凿不了,但是现在却没有这么多的问题,在进故宫一番激烈的战斗,以排枪、丛林战挫败了荷兰人的企图后,奉圣军并没有归国,而是在当地驻扎下来。 开始招募人手,开凿运河。一方面,他是为了避免和西班牙葡萄牙两国冲突,从而实现染指印度洋的企图,另一方面,也是经济方面的原因,从克拉地峡出去的话,能够减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能让大明的商人直接联系到阿拉伯这群中转贩子,能够减少一层盘剥。 开凿运河是一个巨大花销的工程,以大明此时的国力,是绝对支撑不起全国阻路和克拉运河的花费,故而,朱由校只能从其他方面来减少花销,比如,奴隶。 南洋有着大量的人力资源,当地的土著因为气候原因,根本不用耕作,大量的水果和植被,让他们可以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虽然这些人不是良好的劳力,但是朱由校又不需要他们做什么精细的活,挖掘土地而已,只要鞭子狠狠的抽,什么样的懒惰土著都会勤快起来。 于是,后世饱受诟病的奴隶贸易便兴起了,大量的土著被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给抓起来,然后送到奉圣军处,受到他们的驱使,开凿运河。 当然,大明商人也不可避免的参与其中了,毕竟一个青状劳力五两银子,简直是无本买卖,送上一船就是上千两的收益啊。于是,很多商人便自带刀剑,雇佣人手,到真个南洋到处去抓土著。 在这个贸易很多人赚到了第一桶金,借此参与到了这个大兴之世,而克拉地峡,却无端的吞没了上百万南洋土著的尸骨,花费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修建好。、 而因为南洋劳力的减少,很多承包土地的大明商人没有劳动力,便纷纷也加入到了世界黑奴贸易当中,从非洲大陆购买农奴,相对于当地的土著,非洲农奴显然更加勤恳的多,于是,奴隶贸易彻底在南洋兴盛起来。 对于这个情况,朱由校没有做任何处置,只是严厉禁止黑人奴隶流入到大明境内来,就连海外大明占领的土地,册封的封君,都不允许使用黑人奴隶。凡是发现者,没收全部财产,剥夺一切爵禄。这个严厉的处罚,令当时所有的人不解,直到到了后世,各地因为黑人解放运动时,才发现明圣祖的高明之处,对其高瞻远瞩的眼光钦佩不已。 当然,此时才是初期,由这个运河引起的罪恶贸易还未张开自己的大手,但是朱由校却已经预见了,不过他没有插手,只是默默的做了写预防手段。 当奉圣军进入高平时,羽林军、细柳军、铁骑军也都集结完毕,海军舰队也开始启动,支援岛津忠恒的反击战。十万大军登录九州岛,在岛津家的辅助和海军舰队大炮的支援下,一举将德川幕府的军队击溃。 而后,大明以日本德川幕府不尊王化,妄自称皇的名义,反动了讨伐战争,从九州岛出发,登录日本本州岛,朝着江户进军。 这一场战场朱由校并没有采取海军舰队突袭江户,运送士兵登录作战的闪电战,而是采用了阵地战,目的就是为了让其他的属国属地都看清楚,任何不尊大明旨意的国家,下场就是这样。 这是一场杀猴骇鸡的战场,同时也是一场耀武扬威的战争,炫耀的是大明的军力。当上千门大炮陈列一起,铺天盖地的炮火击发出去的时候,所有被邀请前来观战属国属地国王们,脸色纷纷大变。 无边无际的战列线,多的吓死人的大炮,严整的骑兵阵列,无不令这些小国骇然,真腊、暹罗两国虽然号称带甲之士十万,但是这是将民夫什么的都算上了,但是大明眼前的军队呢? 那可是纯粹的十五万战将啊,而后面的负责民夫以及后勤的岛津家还不算呢。尤其是犀利的火器,更是让五个国家的国王心中惊惧不已,那可是连西洋人都要钦佩的武器。 十五万职业军人纵横日本,当真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然而,日本的抵抗也是非常的激烈,而且,意图一战定天下,打出日本三百年臣服的朱由校并没有搞什么闪击战术,而是任由德川幕府召集自己的力量,召集自己的人员,集中所有力量,俩一场大的会战。 朱由校一路进逼,一路扫荡,他的进程很缓慢,不光是战斗,还有占领和治理,帮助岛津家稳定地方的统治,对于这一个已经形成了自己语言和文化的国家实施政府,着实让内阁们涨了不少的经验。 天启九年,三月十二日,最终的决战来临了。大明和日本双方于江户城附近,囤积了所有的兵力。 大明一方以十万步兵,五万骑兵,五万后勤兵为主,共计二十万大军,而德川幕府方面人数却要多很多,穷搜全国之下,募集了整整四十万的兵力,整个战场都延绵了几十里。 三月十五日,正式的决战开始了,发起进攻的,依然大明方面,只见无数优秀的将领,带领这自己的排枪方阵战列线,稳步向前推进,而前方,则是死守的日本人,他们同样有着铁炮,也以同样的战术迎敌。 但是,缺少了火炮的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开头的炮轰,上前门大炮轰出后,战线崩溃,步兵推进,骑兵掩杀,不过是短短三日,四十万大军就溃败的一塌糊涂。 “天要忘日本啊!”第三大幕府将军,也是末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站在城头,看着下面狼奔猪突的浪人武士,满脸的悲凉,最后拔剑自刎。 三月十八日,德川幕府灭亡。 战后,自然是赔偿的诸多事宜,以岛津忠恒为首组建的日本政府,自然是千肯万肯,答应了无数的条件。 第一条就是放弃对北海道的占领。此时的日本虽然占据了北海道,但是上面并没有多少本族人口,只需要撤出来就好了。 而需要这个岛屿,也是朱由校听说这里是个养马圣地,故而毫不犹豫的拿了过来,除了这个外,还有对马岛等其他的一些岛屿,也由大明占领。最终,日本只剩下了本州、九州、四国三个大岛屿以及周边的一些小岛屿。 其他的很多经济利益,矿藏、军费赔偿等,更是不用说了。而事后,在战乱中,日本天皇成为罪魁祸首,被朱由校以日本祸乱之源,逾越大明礼制达千年之久的罪名,除以诛九族的惩罚。 随后,整个日本开始了大搜捕,凡是和天皇有干系的任何血脉,全部都被逮捕,屠杀,四月一十八日,整整一万人的天皇血脉在京都被处斩。 “日本,灭亡啦!”当代天皇,后水尾天皇幽幽叹息一声,随后被鬼头铡刀一刀枭首,斗大的头颅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眼睛更是睁的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一天,被后世史学家称之为日本陆沉之日或者日落之日,标志着日本古典封建时代的灭亡,宣告着附庸时代的来临。 第二日,在大明的授意下,岛津忠恒迁都江户,并将之改名为东京,在这一日,在大明驻日本大使的主持下,岛津忠恒加冕为王,是为第一个日本真正意义上的国王。 朱由校并没有太过分的将日本降为属地,对于这样一个基本可算是独立的国家,属国的位置已经够勉强了,没必要给统治带来更大的麻烦。 天启九年中,日本算是平息下来,大明的军队也陆陆续续的撤回,连续不断的战争让军队也疲惫不堪,是时候该歇息下了。 整个下半年,出来奉圣军和禁卫军外,其他的五只野战军都开始了大放假,大轮休,一时间,数万军人归乡,除了带回来无数的荣誉外,还有非常多的财富,既刺激了国内的经济发展,又带动了一波参军热潮。 随着国内陷入平静,经济却开始了大发展,以前实施的各项政策开始了极大的促进作用。一时间,海内生平,各项文娱活动纷纷开展。 大明的商人也渐渐的开始走出国门,探索南洋,甚至越过马六甲海峡,抵达欧洲,而朱由校也以弟弟朱由检为正使,派遣了一只队伍前往欧洲游行。 很快,时间眨眼而过,天启年间的冬至来临了,这一天又是冬至大朝会,不过,在朝会之前,朱由校需要先行祭天,很快,无数仪官队伍簇拥着皇帝,来到了天坛。 这里不仅是祭天的场所,也是天帝观的总部所在,更是供奉传国玉玺的地方。当初抢夺了玉玺后,朱由校只是交给了百官们观赏,宣传了一番后,便没有当回事,只是放在了位于天坛的天帝观处供奉。 第四九八章 天庭门开 这一年的冬至,朱由校带着朝臣们正在祭天,按照往常的程序走完后,他正准备离开,忽然间,主持祭祀的大祭师张显庸将他叫住。 “陛下,请留步。”张显庸一脸神秘兮兮的叫住皇帝。 “大祭师,何事?”朱由校奇怪的问道,他在这里祭天了这么多次,这张显庸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今天不知何故,竟然将他叫住了。 “陛下跟随老臣过来一看便知。”张显庸一脸掩盖不住的笑意说道。 “也罢,朕就跟你过去看看,到底搞什么鬼。”朱由校笑道,说着,他变迈步走去。 “且慢,只能陛下一个人去,其他人在外面守候。”只是突然,张显庸手一栏,说道。 “什么,老头,你是不是像谋害陛下?”朱由校还没说话,身为禁卫军统领的蛤刺模然大怒。 “陛下,里面真的只能陛下一个人进去,乃是关心到天地大秘的。”张显庸赶忙解释,若是被人口了个谋害皇帝的帽子,不死也脱层皮。 “蛤刺模,你在这里等候,朕去去就来。”听到是天地大秘的,朱由校立刻了然,然后命令侍卫在这里等待,自己则跟着张显庸往里面走去,那里是一座道观,正是天帝观的总部。 “陛下…….是,陛下。”蛤刺模一脸不情愿的留下来。 很快,两人来到了道观里面,这座道观古朴清幽,而且不大,但是却给人一种神秘玄奥,厚重沧桑的感觉,这就有些奇怪了,要知道这座道观可是才建造了不过四五年的样子,怎么可能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洗礼呢。 “陛下,请进。”来到门前,张显庸笑道。 “呼!”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推开了大门。 “嘎吱。” 木门打开,出现在朱由校面前的是一坐大殿,殿中供奉的一个神像,仔细看去,这神像和朱由校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这就是如今大明最流行的,天帝观供奉神君,昊天上帝,而在一系列的宣传和传说当中,昊天上帝已经和当今陛下合二为一了。 这神像正是体现。 在神像下面,有一香炉,香炉中放在供桌上,正飘散着袅袅青烟,香炉下,有一道士在盘膝打坐,整体氛围显得颇为高妙玄奥。 然而,这些都没有吸引到朱由校的注意力,他的目光全都被神像托着的东西的右手给吸引过去了。 那上面,是一方美玉雕刻而成的印玺,印玺一角缺损,以黄金镶嵌,最最让人惊讶的是,这方玉玺正微微散发着耗光。 透亮的阳光从屋顶的玻璃瓦片中照射进来,打在神像上,让正尊神像熠熠生辉,但是如此明亮的日光,都不能掩盖住玉玺的光辉,这就显得十分神妙了。 “陛下来了!”盘膝的道人起身相迎,仔细一看,却正是掌管天下宗教的宗人令王常月。 “原来宗人令也在啊。”寒暄了一句后,朱由校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把手放到玉玺上面就一切皆知了。”王常月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笑道。 “也罢。”朱由校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脸上却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走过去,将手放到了玉玺上。 呼!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朱由校就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变了,他来到了一处大门,这大门非常的巨大,上面牌匾很高,他抬头望去,正写着南天门三个大字。 这正是传说中天庭的出入之地,南天门。只是现在这大门有着很多斑驳之色,看起来异常的陈旧和老迈。 “看来,张显庸他们说的终于实现了,终于沟通了这传说中的天庭。”朱由校看的兴奋,迈步正欲望里面走去。 “陛下且慢,此时还不是陛下入住天庭的时机。”忽然间,从门柱子后面闪出来两个人,出言阻止朱由校的举动。 “你们是谁?”朱由校脚步一顿,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满脸的警惕,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两人,他有种一场熟悉的感觉。 “陛下忘了么,我是铁柱子,他是二狗子。”其中一人笑道,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这么一说,朱由校心中的熟悉感更加重了,然后他一拍脑袋,将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中对上了号,“原来是你们啊。” 这两人也是当初的八百羽林之一,算是朱由校的嫡系心腹,只是他们早就战死了,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里有是传说中的天庭,有两个死人出现,并不为过,朱由校也只是镇定的看着他们,颇为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死后醒来一看,就在这里了,而且职责是守护这里。”两人见皇帝认出他们来了,也很是兴奋,不由解释道。“不过后来我们待久了,便知道了一些事情。” “陛下,此处是天庭,然则天庭破败,里面是一片废墟,须得陛下信仰之力方能修复,到时候,才是陛下入主此地之时。陛下且先将手放在这南天门柱上,便一切皆知。” 朱由校闻言,也不犹豫,直接将手放到了柱子上,他不相信,自己曾经的部下会害自己,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见皇帝依然相信他们,两人也很是高兴。 朱由校手刚刚一贴上柱子,一幅大明的疆域图就出现在他脑海中,疆域图上,有无数光点闪烁,只是一看,他就明白了什么意思,那些正是大明内部无数的天帝观。 而在这幅图上,左上角缺了一块,他一看,便明白,这里正是自己还没有收复的汉唐故土,西域。西域的缺失,让整个疆域图由一种不完整的感觉。 正当她四处看着的时候,忽然一股信息涌来,冲进了朱由校的脑海。 “这是…….”然而,朱由校没有去管信息的内容,而是抓住这一次难得的机会,趁机突破。 他的修行已经到了内练的巅峰,如今信息的涌入,正是一个契机,正好能够让他突破。 良久,朱由校睁开眼睛,他眼中神光一闪,随即隐没,随后整个人都变得平凡普通起来,只是双眸亮若晨星,隐隐间,有大明疆域在其中闪过,这正是他领悟的意境,帝王图,也是以后他更进一步的依仗。 “朕都明白了,你们二人再次好好守候,待朕再返天庭之时,便是你们二人德成正果之时。”朱由校点头,有了刚才的信息,他一切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多谢陛下,我等一定尽忠职守,天上的兄弟们都在等着陛下归来,带着我们再战疆场呢。”两人兴奋的拜道。 “嗯,如此,朕去也。”说完,朱由校整个身影变得模糊,从南天门消失。而那两个守将,也先是一笑,各自隐没在南天门柱后面。 天帝观大殿之中,这时候,朱由校的肉身正僵硬的站着,整个人宛若死人般,没有一点声息。 若不是他们两个都试过,知道触摸玉玺都是这个现象,怕是两人现在就要吓死了。 忽然,仿佛大地回春般,生机气息突然在朱由校身上显现,让他迅速的鲜活起来,而后,他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陛下,情况如何。”王常月和张显庸两人同时问道,神情显得异常的紧张。 “先说说你们两人看到的景象。”朱由校没有说,而是反问道。 这是两人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犯圣君了,连忙干咳了下,王常月说道,“老道上去后,就看到了南天门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连进去也进不去,只能在门前转悠,而已没有人。” “你呢?”朱由校目光转向张显庸。 “陛下,老道看的的和宗人令一样,只有南天门,并无其他。”张显庸也是一样的回答。 “如此,朕明白了。”朱由校缓缓点头,看来实际情况只有自己能够接触到了。 “陛下。”两个老道士仿佛小狗一样,此刻眼巴巴的看着,真的是恨不得撬开眼前的嘴,从里面掏弄出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哈哈,尔等无需担心。”朱由校大笑一声,也没有丝毫不讲,“天庭大门一开,正为朕虚位以待,待到人间功业圆满之时,便是朕飞升之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承继人皇初祖轩辕氏之功德,当由此正果。”两人连忙恭喜,然后又不约而同的舔着脸问道,“陛下,那我们呢?” 看着他们一脸菊花,却一副讨好的样子,朱由校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放心,人间功业圆满少不了尔等的辅助,带到朕飞升之时,也是尔等鸡犬升天之日,放心,放心。” 说完,他便大笑着离去,只留下两个信心若狂到哭泣的老道士。 “大道可期,大道可期啊!” 这只是一次非常微小的时间,然而却也被起居郎给记载了下来,毕竟皇帝独自进入一个地方,还是非常少的,而其中的缘故,也被后人纷纷猜测。 尤其是,当得知,天帝观总观毕生只有宗人令,大祭师,以及朱由校三人进入过,而且在圣皇死后当天,便离奇焚毁,更是众说纷纭,探究者无数。 然而,这一切的秘密,都被掩盖在了废墟之下,无人知晓。 第四九九章 圣战 离开了天坛后,回到了正常的朝会流程当中,朱由校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异常,还是一脸的沉稳端庄,如今他年纪渐长,威势更胜以往,寻常人站在他面前,就没有不惊慌失措了。 不过现在,他却如同寻常的老百姓般,一脸的平常,让伺候了他几乎一辈子的刘若愚很是诧异,不明白这短短的时间发生了什么,皇帝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这个变化,刘若愚直觉很重要,谁都没有说,而是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只是偷偷的在自己写的酌中志中记载了下来,给后人带来了一份详实的史料,也让后人对朱由校的一生和经历猜测不已。 尤其是这进出天帝观总部的前后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让人对这个早就湮灭的地方神往不已,这里面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呢。 天启九年的冬至大朝会缓缓结束,在今年的统计上,大明内阁的税收正式突破一亿两,内府的净收入突破五千万两,在这样巨大大收入下,整个大明都过了一个肥肥的年,随后便迎来的天启十年。 正月十六的大朝会一过,朱由校就迫不及待的召集了大都督府的五个都督,以及内府令和给位部长。 看着济济一堂的众位大臣,朱由校微微一笑,并没有废话,直接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朕欲对西域用兵,诸位有何意见。”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朱由校却丝毫没有等待其他人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下达命令。 “孙承宗。” “臣在。” “以朕的名义,下达全国动员令,所有的城防军动员起来,各地民兵也进入整训期,要保证随时可以拉出去。” “戚金。” “末将在。” “调集骠骑、骁骑、铁骑、已经蒙古城防军骑兵,在西蒙古边境屯兵,听候命令。” ………. 一连串的领命从朱由校的口中蹦出来,看他那好不卡壳的样子,显然是盘算已久,心中早就打好了腹稿。 “都记住了么?”最后,朱由校以一身大喝结束了自己的训话。 “记住了。”众人齐声喝道。 炎黄历4247年,天启十年,正月十八日,天启圣皇发布了第一份全国动员令,随即,整个大明所有行省,包括六个属国属地,全部都出人出力,开启了声势浩大,自蒙古西征以来,最大的战役。 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中,青海行省和西蒙古几乎成了兵站,无数来自各地的军队云集于此,整装待发。 三十五万的野战军,近百万的城防军,十多万的联合国军队,整整几乎一百五十万的大军屯驻,让这里声势震天。 这一次,朱由校再次出征,亲自挂帅,李捕鱼、李陶、李屠、满桂、李岩、李自成、曹变蛟、吴三桂等等无数战将云集,将星耀世。 而在这繁忙无比的情况下,海军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准备随时对陆军发起支援。当然,最终的作战计划只有高级军官知道,因此其他人也不知道海军到底在忙什么,只能猜测。 七月十五日,传说中鬼门大开之日,道教的中元节,佛教的盂兰节,朱由校在青海誓师出征。盛大的景象,真正是旌旗蔽日,投鞭断流。 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也只能瞒住海外的西洋人,是瞒不住同在一片陆地上的漠西蒙古的。无数商人的交流,让信息隐瞒成为一场空。 面对明国的倾力来攻,漠西蒙古,也就是瓦刺,当然全力阻截,整个部族真可谓是全民皆兵,所有十二岁以上的都被武装起来,甚至就连很多强壮的妇女都被发放了弓箭刀枪,编入军队。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漠西蒙古也只不过凑出了五十万的兵力,和大明一百五十万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面对蜂拥而至的大明士兵,整个漠西蒙古只不过坚持了三个月,便被彻底击溃,整个部族被吞并。在这场战争当中,皇太极的女真部落并没有发生多少作用,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充当了下先锋,随后再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 在击溃了漠西蒙古后,女真部族在巨大的压力下,再次西行,这次的目标非常奇特,走到陆地的尽头,直到看到海为止。 这样的任务让皇太极听得咂舌不已,满脸苦闷,但是却又不得不执行。 而随后,朱由校的大军并没有回国,而是以西域为后勤中转站,再次开始了他的征服大业,一百五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一路沿着女真通过的地方,往西征服,一路往西南,一路往西。 朱由校则是带着大部队往西走,他的目标是印度。 随后的大半年,包括天启十一年,十二年,整整三年的时间,朱由校都在外征战不休,印度、阿拉伯、波斯故地,都相继被他攻下,直到驱赶着女真来到了地中海沿岸的时候,才算是停止下来。 如此声势浩大的战役,令整个世界震动不已,整个西方世界震惊,无数国家吓得纷纷四处串联,商量如何应对再一次到来的黄祸。 最终,商量来商量去的结果,便是各个主要海上帝国,决定从海面上来一次大的集结进攻,大明在陆地上的兵力优势太大了,一百多万的军队,打死这个国家也拿不出来啊。 而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校却帅先发力,以以一千艘巡洋舰、战列舰为主力,大举集结进攻南洋诸多岛屿上的西洋人势力。 同时,从中南半岛也涌出了无数士兵,一路顺流而下,攻占满刺加,后路被断的西洋人只能往太平洋逃跑,前往美洲,将南洋拱手让人。 而占据了满刺加后,朱由校根本不惧西洋人的联合进攻,无数炮台密密麻麻的布置,将整个狭窄的航道笼罩,任何船只都休想通过。 最终,双方只能在印度洋开展,然而尽管舰队在数量上和经验上不是西洋人的对手,但是,沿海各个港口不时受到陆军骚扰的西洋各国根本不能彻底战胜大明,酣战一年后,双方只能暂且罢休,宣布议和休战。 双方的议和地点,在君士但丁堡,这里后世土耳其的低分,正好也是女真占据的底盘,濒临地中海,离大明占据土地的边疆地带也近,故而再次议和。 经过激烈的议和乃至军事威胁冲突后,双方经过三个月,终于艰难的达成了领土协议。陆地上,从占据了小亚细亚半岛,立国号为清的女真族,然后沿着后世里海,乌拉尔河,乌拉尔山一线以东,都是大明的势力范围。 从地图上来看,基本上,除了阿拉伯半岛,整个亚洲都被大明所笼罩。当然,这种笼罩只是建立在一百五十万大军的基础上,当这些大军撤回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些地区,大明建立了数量众多的属国和属地,根据扶持着地位不同,提出不同的要求。而在海洋上,大明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尽管有着陆地的支持,但最终也没有占据红海,掌控霍尔木兹海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控制住了波斯湾而已。 而女真,则在后世土耳其的底盘站住了脚,成为了大明的桥头堡和缓冲区,面临着欧洲的压力和威胁。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大明的实际领土也有所扩张,整个西伯利亚高原,一直延伸到乌拉尔山脉,基本上后世猫熊的亚洲领土都被侵吞了,而南端也包囊了碎叶城,并沿着喜马拉雅山脉向外扩张了一圈。 整个大明的国土,基本上扩张了两倍,虽然没有多大的实际作用,甚至不能贡献赋税,还要大量的财政支出,但是当这些土地画在地图上的时候,真的是非常的好看。 当议和结束后,就在所有国家以为自己能够喘口气,大明会撤走自己的军队时,朱由校却开始了海外军事基地建设。 其效仿的,便是后世美军在日本的基地,以当地政府的财政,供养自己的军队,执行自己的命令。最终,撤回国内的只有一百万人,还有大概五十万军队留在了中东,屯驻当地,开始了大都督府最为庞大的军事论驻体系。 而后,朱由校创造的大使馆制度也在各地风行起来,礼部纷纷派遣大使驻扎当地属国属地的首都,论驻军队的首脑少将,和大使相互结合支持,左右着属国的军政事务,保持着大明的影响力。 面对这一情况,泰西根本无力改变,他们也职能勉强保持着欧洲不被渗透,此时海军还未发展到巅峰,陆军还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决定能力,海军还不足以左右一个国家的生死。 只是稍微占到上风的泰西诸国也没法阻止大明自中东之地的所做作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勉强守住自己的后花园——非洲。 当战事结束,所有都已成定局的时候,被改封为信国公的皇第朱由检终于冲欧洲回来了,他不仅带回了大量的欧洲书籍和人才,也带回了无数建交的使者。 只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遭遇到了风暴,最终失去了联系,三个月后,当所有人以为他们已经葬身海底时,返航的船只忽然出现在了香料群岛,并带回了关于一块大陆的消息,最终澳大利亚大陆得以被发现。 而信国公朱由检,也因为这个大功,成为第一个被封君的帝国公民,称号,信陵君,封地在新命名的离州,封地方圆百里。随后,便是全球大战的论功行赏,军中三李、孙承宗、戚金、俞咨皋等军中一票战将高官,以绝对的功劳,也得以封君。 这一幕后,登时兴起了发现新大陆的热潮,随后的十多年中,新西兰、南北美洲等泰西还没有探索过的地方,阿拉斯加乃至白令海峡,都纷纷被发现,也因此,诞生了二三十个封君家族。 至此,东到美洲沿海,西到波斯湾、地中海,整个大明的影响力和国势,渲染的无以复加。 而天启二十年发明的蒸汽机和火车,更是将大明推上盛世,这是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代,是一个汉人无比高贵的时代,是强盛到无以复加,号称全球第一帝国的汉人王朝。 由此,朱由校在身前就已经确定了他的庙号——明圣祖! 而他发动的这场将大明推上神座的战争,则被后人恭称为——圣战。 第五百章 神由人造(大结局) 炎黄历4302年,天启六十五年! 嘀呜嘀呜! 火车的汽笛声尖锐的响起,而后庞大的车头速度缓缓减慢,驶入站台当中,随后慢慢停下来。 此刻,站台上正有一大堆人迎接着。按理说,为了方便管理,一般人只能在出站口迎接,但很显然,这个迎接团队的领头人很不一般,不一般当几乎整个大明帝国无人能及。 他正是大明帝国当今的太子——朱慈燃! 他是张皇后的第一个儿子,在前面,张皇后连生三个女儿,让人大呼不可思议,好在这第四胎是个儿子,不然在群臣的逼迫下,皇帝真的要和其他女人生儿子了。 生下了嫡长子后,其他后妃陆续的也有子嗣诞生,其中不乏男婴皇子,但是谁都知道,这个皇位继承已经毫无悬念了,不说皇帝的感情,就算是为了帝国考虑,这个太子的位置也不会落到其他人头上。 晃晃悠悠几十年过去了,太子年纪渐长,等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先是被扔去当兵,随后更是一路升迁,最后以军功得以单独驻扎一地,左右当地国事,随后又被丢到了西伯利亚、东北、离州、乃至美洲去历练。 尽管过程九死一生,但终究他挺了过来,没有辜负圣皇的一片期盼,能力成长到了所有人一致认可的程度,随后,便开始了监国生涯,而这一监国,便是十五年,太子也三十多岁的壮年,到了将近五十岁的中老年男子了。 如此显赫的身世,如此超卓的能力,当今世上,能够得他迎接的,出来孙承宗和徐光启这两位已经故去的帝国功臣外,在世的,只有一位。 “朱慈燃见过叔父。”太子一看到火车上下来的人,连忙上去行礼。 “哈哈,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何苦舟车劳顿,来这里迎接。”朱由检看到太子后,脸色明显欣喜很多,哈哈大笑道。 “反正监国无事,不若早点来看看叔父,叔父身体可好?这次来了就不要走了吧,离州的封地就交给慈烺堂弟吧。”太子关切的说道。 “摁,我正有此意,本来还想看看能不能熬死我儿子,到时候直接传位给这混小子的嫡长子,好多传承一代,不过怕他忍不住作乱,还是传给他算了。”人老后,朱由检也混不吝了,什么话都敢说。 “叔父!”太子有些哭笑不得的劝道,“慎言,慎言。” “慎言什么,我就是这个样子,皇兄都不由得我的,没事没事。”朱由检笑哈哈的说道,说道圣皇的时候,他显然一脸的孺慕之情,显然地兄长感情深厚,也是,兄弟感情不深厚,怎么可能培养出他这样一个老混账出来。 年轻时还好,信陵君朱由检还算谦恭,但是自从风暴大难不死,发现离州后,他就放荡了很多,行事无所顾忌,也幸好朱由校包容,才让他能如此行事,也正是这样,他越老就越混账,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编排,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发作不得。 “倒是你,小染子。”朱由检斜睨太子一眼,稍微熟络后,也没那么多的礼仪了,开始满嘴跑火车,“怕你是没有这个胆子造我皇兄的反了,估计身体也熬不死我皇兄,看来没有机会当这个皇帝了。” “叔父!”太子哭笑不得的喊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侄儿我对太子的位置就很满意了,可不敢去接这个皇位,父皇多次说要传位给我,我都不敢接,这的是怕啊!” 这倒是事实,圣皇从十年前开始,就像传位,奈何面对如此庞大的帝国,远超所有朝代的国度,太子楞是吓到了,连连推辞,多大三遍,根本不敢登基。 “是啊,这大帝国,出了我皇兄,还真没人能弄得下来,太大了啊!”朱由检也感慨了下,“别说你了,秦皇汉武估计都没胆子接下来。” “是啊,父皇真是太伟大了,不愧是古今第一人。”太子也跟着感慨。 两人虽然说话,但是脚步不停,很快就上了一辆蒸汽马车,突突突的冒着白气往前走着。 街道上,这样的马车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四轮马车,几十年的发展,已经让四轮马车非常的完善,各种各样的款式都有,交通也在这样的发展下,非常的良好了,整个街道车辆虽多,但却秩序井然。 “哈哈,看看这些排队的家伙,当时整个京师可没有这么好的素质,那还是皇兄下来死命令,让骆养性那家伙意一年之内改果然,再看到又插队的,就割了他的卵子,让他当帝国最后一名太监。” 朱由检看着街道上不论干什么都排好队的良好秩序,说起了里面的典故来,各种曾经发展过程中好笑、心酸的事情,被一一摆出来,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 太子在一旁听得,颇为神往,恨不得自己也扑到那个时代中,为大明的崛起,贡献自己的力量。可惜他出道的时候,帝国局势已经稳定,各地秩序都已建立,他也只能在秩序的框架中玩耍,算不得上什么。 “对了,骆养性这家伙现在还没死吧。” “没呢,骆公现在在家休养呢,家中的封地也都交给了儿子搭理,自己则长住京师。” 这几乎是每一名封君最后的选择了,他们成长和荣耀,都在京师,晚年回到这里,而已算是落叶归根了,当然,用这种形式表情自己的忠心这种伎俩,就不足道了。 一边说着,朱由检一边和太子聊着,渐渐的,蒸汽马车就来到了皇宫当中。 “这是什么?”看到城门出挂着的圆柱形玻璃球体,朱由检惊奇的问道,里面的光芒让他无比的好奇。 “这个是灯泡,是直流电机发电后点亮的,叔父你看,那边有个巨大的烟冲,正是蒸汽发电厂,电是从那里来的。”太子解释道。 “真是神奇啊!”朱由检摇头晃脑道,满脸的惊喜。 两人边走边看着,路上很快就碰到了其他人,有前几任的首辅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也有现任首辅李子玉,至于其他的各个耋老大臣,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老大臣并非是养老,他们也是有职责在身的,所谓的三老院便是为他们设立的,在里面发挥自己积累的智慧和经验。 “嚯,这么多人,看来今天的事情不小啊!”朱由检惊奇的道,然后一边和其他的老头打着招呼。 “哈哈,你这老混账也来了,当真是稀奇啊。”当过一任大都督的孙传庭直接毒蛇道。 “哼哼,你个兵败潼关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朱由检也好不客气的反驳。 当初孙传庭任大都督的时候,路过潼关,恰好见当地城防军正在剿灭一伙子叛匪,结果手痒之下,他亲自上去指挥,结果兵败,这成了他一生的痛,如今被旧事重提,自然脸色难看。 “哈,总比你这被暴风吓尿了裤子的封君强。” “那也没有你海战失败来的丢脸。” “你还…..” “你也……”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揭短,不怕小辈们笑话么。”卢象升赶忙过来劝说道,说着他瞟了眼当今首辅李子玉和太子。 再说下去,他的黑历史也被牵连出来了。 相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这两人的确是小辈,看小辈的笑话他们很乐意,但是被小辈看就不乐意了,当下两人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停了下来,然后又有说有笑了,真的跟不记仇的小孩子一样。 “你知道这次是干什么么?” “不知道啊,难道是波斯那边有什么乱子,还是美洲那么,要和英法开展么?” “这些由内阁和大都督府处理就好了吧,不用这么隆重吧,你看,所有的三老都出来了。” 不一会,众位老人就为这隆重的场面所疑惑,全部三老都出来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等到仪官将他们引领到目的地皇极殿的时候,场面却令他们一惊,只见多年未曾现身的老太监刘若愚颤巍巍的出现在大殿当中,见到众人后,用一种悲凉的语气,慢慢宣读的着一封圣旨。 这是一封传位的圣旨,将皇位传给当今太子朱慈燃。 这种传位方式,谁都没有见过,也非常的突然,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是,皇帝权威终究凌驾于天,尽管只是一封留下的圣旨,而本人没有出面,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遵守了。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耋老大臣都跪下来了,包括朱由检,他们终于明白自己被请出来的意义了,见证新皇帝的登基。再也没有比他们的认可来的更加稳固的登基仪式了。 “我这就成皇帝了?”朱慈燃满脸的迷茫,只是一个转身,自己就当皇帝了? “只是,父皇呢?” 是啊!皇帝呢? 当新皇帝登基的诏书发布到这更大明帝国势力范围内时,无数人都在问这句话,而以为圣皇身死,还爆发了一场战争。 美洲,和小亚细亚,泰西同时从两边发难,意图侵吞领土,然而,这一场战争,却因为圣皇朱由校在君士但丁堡的一座天帝观内突兀而现,而令整个军队崩溃,故而战事草草结束,损失惨重。 这一次受挫,令多年来泰西的准备付诸东流,至少二十年内是不敢挑起战事了。 “最后一座天帝观也完成了。”朱由校看着眼前的道观,满心快慰,然后他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碧蓝的天空,那下面笼罩的是地中海。 “欧洲诸国因为我的出现,也受挫严重,至少二十年内是不敢挑衅大明了,我也可以安心了,燃儿,这是父皇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走吧!回京!”朱由校对身后的王常月和张显庸说道。 “是,陛下!”两人欣喜激动的应道,显然,他们知道这次回京是意味着什么。 大道,来了。 炎黄历4307年,继圣五年,圣皇天启突兀现身京师,飘然一现后,随即消失,而当年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去忽然从皇宫中传出圣皇驾崩的消息。 当夜,圆月斗大如银盘,上有无数烟霞笼罩,无数异兽呈现,白日更是日月同辉,太阳上有紫气弥漫,此种天象,呈现了半月之久,天下皆可见。 而就在八月十五夜晚,天坛深处的天帝观总部离奇自燃,最后焚毁,随后,被誉为当世神仙,天帝观的开创者,王常月和张显庸两位前辈也失踪。 无数的记载,无数的史料,无不表明,这短短的半个月中,发生了什么。 更加诡异的是,在这异象纷呈的半个月中,所有第一代的功臣、名将、封君,几乎每晚都会做一个梦,圣皇天启一声黑色冕服,站在一尊巨大的门前,对他们招手,大门的牌匾上有三个字——南天门。 而在之后的一年当中,几乎所有跟随朱由校南征北战,分理阴阳的重臣名将,纷纷离世,无疾而终,而他们的尸体,也都是无火自燃,化为一捧灰尘,当真是神异的无可附加。 冥冥之中的一处地方,朱由校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看着无数云端的建筑,幽幽的飘过一句话,“神由人造啊!” (全书完!) 【作者题外话】:好吧,就这样结束吧,尽管不想,但一来工作转岗,最近很忙,估计没什么时间写了,二来成绩太差,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还是要多谢大家的支持。 尤其是嚣张达叔书友,盛宴会记得和你的约定的,在我下一本书里面,会有一个叫达叔的配角,希望你喜欢。 最后,盛宴再次鞠躬拜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众位书友们,多谢支持,我们下本书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