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毒妃》 第1章 旧殿之欢 楠国盛平三年四月末,王都皇城西南角的一处宫殿中。 雨水落下,将牌匾上的灰尘冲刷下来,匾上金色的字终于显露出来。 锦华宫,曾经让整个楠国女子如此羡慕的地方。如今只剩凄凉和残破,伴随着凄厉的大雨溅落在宫殿门前的石砖上。 雨中混杂着女人的呼喊和男人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不要……不要……放开我……” 几个宫人立在门外,哪怕被檐上落下的水打湿了大半的衣服,还是守在那里一步不挪。 偶尔转头透过发黄残破的窗纱瞥见殿内的景象,却只装作视而不见又回过了头。 宫殿中,五六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围在一起,几个人中间躺着一个敞开上衣的、光着下身的女子,四周散落着被扯碎的衣物。 一个男人伸手在女子胸前的柔软处胡乱的揉了几下,分开女子的双腿,又压到了女子的身上。女子双目失神,就在男人的物件就要挺进之前回过神来,挣扎了几下。被男人打了一巴掌,然后就像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不动了,任凭男人在自己身上肆虐。 就这样,男人们一个接一个,这一场淫乐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停止。男人们离开,留下女人一个人躺在那里,下身已被一片模糊的液体充斥,身上还残留着红肿和乌青。 宫门还开着一条缝,惨白的光照了进来,可见看见空气中飞舞的细小灰尘。 屋顶挂着蛛网,桌椅板凳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床栏已经残破,断了一大截也无人修缮。 女人好不容易有了意识,拖着污秽的下身向墙角爬去。墙角掉落者一只破碗,还有一个半边发霉的馒头,上面还盘旋着几只苍蝇。 女人毫不介意的抓过馒头,胡乱的塞进嘴里。吃完后就她躺在地上,不再动弹。 门外有脚步声,女人还是一动不动。 很快几个宫人先涌进了宫殿,先是将迎面的蜘蛛网尽数拂去,接着又在地上铺了一条毯子,这才分别跪在两旁,恭候着主人的到来。根本没人多看墙角的女人一眼。 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美人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进来。 看到男孩的瞬间,地上的女人原本暗如死灰的眸子里才陡然爆发出一丝光,一下子连跪带爬的朝着男孩扑了过去:“映儿。” “拦住她!”华服美人一声呼喊,几个下人立刻过去对着地上的女人一阵拳打脚踢。 小男孩躲在美人身后,虽然害怕,却还是愤恨的朝着女人吐了口水:“苏芮然!你这个坏女人!” 被呼作“苏芮然”的女人拖着满身的伤痕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泪流满面。她的映儿,曾经怀胎十月的骨肉,如今也和天下人一般这样恨她了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杀了那个人。 小男孩拉了拉旁边宫装美人的袖子:“娘亲,我们快回去吧,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娘亲,多么刺耳的称呼啊。 苏芮然抬头看着灯火中的美人,瓷白如雪的皮肤,樱红的唇,高高盘起的精致发髻上插满了黄金宝石镶嵌的簪子,做工华丽价值连城。看着那眉眼间和自己的十分相似,苏芮然便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天大的讽刺。 “嫣然,哦不,辰妃娘娘……”苏芮然咬着牙,怒视着眼前的女子。 苏嫣然,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因为庶女的身份一直与自己“姐妹相称”,现在看来也是隐忍多时了吧。 “映儿你听娘亲说,这个坏女人杀了映儿的五皇叔被父皇关起来了。映儿是父皇的儿子,也是真正的男子汉,娘亲今天带你来就是让你亲手杀了这个坏女人为五皇叔报仇。” “苏嫣然!你这个贱人!你怎么可以让映儿做这种事!映儿她是我的儿子!”苏芮然听到这话顿时像发疯一样的朝着苏嫣然冲了过去,瞬间被几个下人抓住。 第2章 惨痛的结局 “姐姐,你在说什么胡话啊。”苏嫣然微笑着,温柔的抚摸着映儿的头发,“映儿是我十月怀胎所生,一出生就养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成了姐姐的儿子呢?不光皇上不信,说出去整个楠国也不会有人相信,皇上已经昭告天下,太子是我所出。”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神情极近疯狂的女子:“而你,只是一个谋害淮王被处死的毒妇而已。你啊,早该死了,为什么还活着呢?” 对啊,为什么还活着。 苏芮然一下子瘫软在地,早已没了哭出声的力气,眼泪僵硬的顺着脸滑落。 她本是当朝丞相的嫡女,十六岁嫁给了南宫铭宣,也就是当今的皇帝。而那个时候南宫铭宣还只不过是德王的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儿子,连继承王位的资格都没有。若不是娶了自己,他哪里能有如今的位置。为了南宫铭宣,她害了多少人,从一个不经世事软弱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满手鲜血的毒妇。甚至最后为了帮南宫铭宣扫除成为皇帝道路上的最后的绊脚石,不惜苦练刺杀之术,以歌女的身份潜入淮王府,也差点丢了性命。然而到最后,淮王死了,南宫铭宣顺利登基,所有的罪名都被他一并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宠冠一时的王妃到被万千人唾弃的罪人,若真要怪,她只怪自己爱错了人。 南宫铭宣,英俊无比如何,文才武略俱全又如何。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又有哪一句是真的呢?她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却换回这样一个悲惨的结果。 还有自己的妹妹,抢了自己的儿子,还找了那么一群男人,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不留给自己。 “映儿,快去吧。”苏嫣然将一把小刀塞进映儿的手中,眼中满是期待。她哪里比不上苏芮然,只因为庶女的身份,这让她多么不甘心啊! 映儿双手握着刀柄,小小的人儿还有些颤抖。 看着自己的儿子朝自己走来,苏芮然的心底有说不出的凄凉,获罪禁足五六年,对映儿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出生襁褓中的那个映儿。 她忍不住伸双手,张开怀抱,恍惚中看到映儿笑着朝自己扑来,嘴里叫着“娘亲”,那样动听。 胸口一阵刺痛,她再睁开眼,一把匕首正插在自己的胸前。 映儿稚嫩的脸上带着血,身体颤抖着却还咬紧牙关:“去死吧!你这个坏女人!” 心在滴血,她却微笑着抬手,温柔的替映儿拭去脸上的血。 映儿惶恐的松开手,后退到苏嫣然背后。 “姐姐,你早该死了。作为妹妹,最后来送你一程,也算是尽了这最后一点情分了。” 是啊,早该死了,与其这样的活着,倒不如死了才好。 黄泉路上,她回头看见自己的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一点点被野狗啃噬成一堆白骨。就像是秋日里飘落下枝头的黄叶,这样悄无声息的结束,还会有谁挂念呢? 苏芮然死了,这个消息传到中宫,批阅奏折的帝王有那么一刻的失神,负手立于窗前,看着宫殿的琉璃黄瓦,雕龙刻画的廊檐屋角。 想起当年十里红妆,为迎娶那个女子铺就了满城繁华,心里或多或少有些许伤感。 对她,他心里到底是愧的。 然帝王的愧疚,也只在这片刻之间而已。 若说悔,谁没有悔呢。 皇宫长长的甬道上,苏嫣然牵着映儿往宫里走。夕阳将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拖得老长,苏嫣然抬头望了一眼满空的云霄,只觉绚丽夺目再没有了压抑。这十几年压在心头的不甘和恨,也在此刻,随着那个女人的失去而彻底消散了。 只是为何到了最后,那个女人眼中不是那种疯狂的恨,而是目空一切的淡然。 不过无论如何,从今以后,在这皇宫之中将无人在能与自己抗衡。 第3章 十年前 “砰”的一声,椅子一歪,苏芮然连人带椅从桌子旁摔了下来。 她揉着痛得不行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高高的桌案、精致编织的地毯、簪花侍女外罩的灯盏……眼前的一切告诉她此刻她正处在一个华丽的客房。 奇怪,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阴间就是这个样子? 一连串问题浮现在脑海里,环顾四周,橙色的烛光带着暖意,青瓷花盆里开得正好的牡丹,旁边琉璃碟上摆放着新鲜的时新瓜果,一点也不像是阴间的样子。 苏芮然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不是梦。 手上还有温度,死人又怎么会有温度呢?看来自己是没有死了。 有片刻的愣神,她恍恍惚惚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照镜子吓了一跳,镜子里的自己分明是十年前的摸样。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她摸着自己的脸,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而且回到了十年前。 当确定了这一事实,苏芮然的心里顿时百感交加,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这一哭不要紧,一下子惊动了守在门外的王嬷嬷和尹荷。 两个奴婢立刻推门进来,见到小姐哭得大声,都有些不知所措。 王嬷嬷安慰:“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苏芮然边说边哭,还抬着袖子摸着眼泪,“刚才不小心摔着了。” 王嬷嬷和尹荷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宣纸和书本,这都才略微松了口气。 尹荷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王嬷嬷宽慰着苏芮然:“奴婢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苏芮然摇头拒绝:“我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 “那奴婢去给大小姐熬一碗安神茶可好。” 面对王嬷嬷的关心,苏芮然实在不好再回绝,毕竟王嬷嬷是自己的乳母,也是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养娘,在苏芮然心里早就把她当做了亲娘一样。 “尹荷,你也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大小姐。”尹荷说完也退了出去。 苏芮然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年前的她才十四岁,脸上还有没有褪去的稚女青涩。因为自幼丧母,导致了性格的软弱,在府中虽然是嫡出长女,但却并没有半分威信,经常被背地里使坏的下人欺负。当然,这也只是在嫁给南宫铭宣之前。 而这一世老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她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砰砰砰”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大小姐,你睡了吗?” 苏芮然听着声音,知道不是尹荷,这个声音是苏嫣然身边的贴身丫鬟金玉。 嫣然,恐怕在这个时候,她对自己也是满含恨意啊,可悲的是自己前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进来吧。” 她一声首肯,金玉进屋,先冲着她拂了拂身子,简单的施了个礼,然后道:“大小姐,明日二小姐想请大小姐一同去游湖,还有三爷也要同去,大小姐可答应了?” 苏芮然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三爷就是德王的庶子,也就是她前世的夫君南宫铭宣。记忆中也就是因为这一次,自己没能抵得过南宫铭宣在画舫中的柔情蜜意,最终开始动心。前世她沉醉在这一场金玉良缘中,从来也没有仔细考虑过。 现在想来,南宫铭宣和苏嫣然是一早就有关联的,不然为何会由苏嫣然来约自己。 恐怕不光是自己,连自己的这个妹妹也沉浸在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之中吧。 还不等苏芮然开口,尹荷就先替她回绝了:“大小姐刚才不小心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受了惊吓,恐怕……” “无妨,我没有什么大碍。”苏芮然打断了她,对金玉说,“既然是妹妹和三爷盛情相邀,我和妹妹姐妹情深又怎么会拒绝呢?你回去告诉妹妹,明日我定当准时赴约。” “大小姐……”尹荷还有些担心她的身子,然苏芮然只是一笑,“尹荷不要紧的,既然是妹妹和三爷盛情相邀,我又怎么能不去呢?” 前世她沉迷其中,而这一世,她要做一个旁观者,好好看这一场戏。当然,也要把他们欠自己的一点点全部讨回来。 第4章 故技重施 碧波连天,万里晴空无云。 阳光洒在湖面上,泛起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姐姐,姐姐。”隔着老远苏嫣然就冲着苏芮然热情的挥手,今日她穿着一件粉红色蝴蝶花底的裙子,再配上红鞋,老远看上去娇俏可爱。不要说男人,就连女人也忍不住为这一份活泼明艳所打动。 只是这单纯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的心,怀着恨还能这样笑着对自己,嫣然,你又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苏芮然热情的笑着,上前拉过她的手:“都是姐姐不好,这么晚才到,可让妹妹久等了。” “哪里哪里,妹妹倒是没等急,就是……”苏嫣然说完瞥了身旁英俊非凡的男人一眼。 苏芮然目光落在他身上,还是忍不住有片刻的失神。 南宫铭宣,一袭简单的长衫,素玉簪子束发,一种偏偏公子如玉的感觉,只是站在那里无需多言就足以吸引人大多数女子的目光。 “妹妹可别再打趣我了,若再怎么说我可回去了。”她刻意漏出羞怯的表情。 落在南宫铭宣眼里,回应了她一个温柔的笑。 苏嫣然见着了,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不悦,拉着苏芮然就上了画舫:“好了姐姐,我们也别在这儿干站着打趣了,这艘画舫这可是三爷特地准备的。” 一眼望去开阔的湖面上只有这一艘画舫,看不见其它的船舶。南宫铭宣虽说是庶出不怎么受宠,但到底也是德王的儿子。 尹荷和金玉,还有南宫铭宣随行的一干奴仆被留在了岸边,除了船夫外,画舫上只有她们三人,一点点向湖心驶去。 “姐姐你瞧,这儿的景也还算是别致吧,倒也不辜负此行了。” 苏芮然笑着点点头,表示赞许:“多亏三爷带我们姐妹二人到这个好地方来。” “大小姐客气了。”南宫铭宣说着,将面前的果盘放到苏芮然面前,“这是进贡给王府的时新瓜果,大小姐尝尝。” 苏芮然看着这一盘果子倒是新鲜,只是她实在不想吃南宫铭宣递来的东西,于是只是道:“多谢三爷美意,只是我吃的瓜果向来是切好的。” 南宫铭宣一愣,但很快还是说:“都是我疏忽了。”然后亲自为苏芮然切好了瓜果,再递了过去。 苏嫣然在旁看着,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瓜果,还有南宫铭宣温柔的笑,这是让多少少女所无法抗拒的东西啊,但是这其中又有多少心意是真的呢? 苏芮然微笑着,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瓜果。 然后就在这时,苏嫣然突然扑了过来,装作一不小心碰倒了二人手中的果盘。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姐姐、三爷,真的对不起。” “无妨。”苏芮然微微一笑,心想嫣然你也太急了吧。看来你对南宫铭宣也是早就情根深种了,只是他真的知道吗?想想前世,若不是自己求了南宫铭宣,他如何会娶嫣然呢? 前世嫣然来王府探望自己,不知怎么的路上被人劫持,然后就失了清白。况且这样的事还是在王都之中,实在是匪夷所思。而后来南宫铭宣也派人全力追查,但终究没有查到一点关于绑架嫣然那伙人的下落。 然而也是自己看着嫣然可怜,才求南宫铭宣也娶了她。否则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哪怕是嫁与普通人家都不是易事,又何况那时的南宫铭宣已经是德王。 苏嫣然亲自收拾着掉落在地上的果盘,南宫铭宣帮着她,苏芮然也想帮忙,然而却听嫣然对她说:“姐姐,你身子不好不如去船头透透风吧,这满湖的景致也是别致,可别辜负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好。”她并没有拒绝,一个人走到甲板上。 望着满湖的寂静,呼吸着带着鱼腥味的空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双眼顿时被泪水模糊。这是她自幼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见风流泪。 模糊中看到一个黑点,出现在湖面上,一点点变大。 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发现竟然是一艘船,正朝着这边驶来。 奇怪,南宫铭宣不是已经封了湖面禁止其他船舶行驶吗?这里为什么还会有别的船? 第5章 落水 苏芮然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姐姐在看什么。” 苏嫣然走到她身旁,苏芮然将远处的船舶指给她看:“嫣然你看,那边有艘船。” 然而苏嫣然却说:“什么船啊,我看姐姐是眼花了。” 眼花了?她又再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的确是一艘船啊,而且离这边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来越清晰。 这么大的船她怎么可能眼花呢? “嫣然你仔细看看,真的有船。” “在哪儿啊?”苏嫣然上前一步,几乎是紧贴在她背后的。 “就在……”苏芮然刚想抬手指给她看,突然背后被推了一把,她一个重心不稳,一下子朝着湖里栽了下去。 苏芮然大惊之余很快回过神来,飞快转头看着苏嫣然正笑着看着自己。 是她!心中一怒,苏芮然反手一拉,一下子拽住了苏嫣然的袖子,在对方还猝不及防的时候将她拉着一并掉入水中。 如果在前世遇到这样的事她是没有办法的,可是现在她虽然回到了十年前,但却还保留着前世的身手。当初为了南宫铭宣苦练刺杀之术,如今这点功夫对付一个苏嫣然还是绰绰有余的。 二人就这样一起掉入了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一阵剧烈的水花,惊动了两条船上的人。 “救……救命啊!”苏嫣然在水里扑腾着,。 南宫铭宣从画舫里赶了出来,看见二人都落水了也吓了一跳,忙叫船夫下去救人,可船夫在要跳下去之前犯难了,回头问他:“公子,这该先救谁啊?” 这个的确是个问题。 南宫铭宣不说话,因为现在这个情况无论怎么考虑,先救谁总会有一方不满。 然而就在他还没考虑清楚的时候,突然又听见“扑通”一声,对面船上已跳下一个人。 南宫铭宣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游船,不禁皱眉,自己不是已经下令封湖禁止其它船只通行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南宫铭宣也不明白,但看着对方船上跳下那人是朝着苏芮然过去的,南宫铭宣当即吩咐船夫:“先去救嫣然。” 其实苏芮然也不怎么通水性,但因为前世有一些身手在身,原本她一个人还可以浮起来,但是苏嫣然一直拼命的拽着她,拉着她喝了好多水,鼻子也呛水变得火辣辣的。 耳边接连传来了“扑通”的两声,是有人来救她们了。 此刻最着急的是南宫铭宣吧,并不是因为他心里有谁,而是因为相府的两个女儿都是跟着他出游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爹爹便会第一个找他算账。 一个人将苏嫣然从她身边拖走,拖着上岸了。 水里一片模糊她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南宫铭宣吗?当然不可能,他那样薄情的人又怎么会为任何人以身犯险呢? 不过他救走了嫣然,就这么放任自己不管吗? 苏芮然刚一这么想,忽然觉得有只手穿过了自己的腋下,抱住自己向上拖拽。 是谁?南宫铭宣? 直觉告诉她不是刚才带走苏嫣然的人。 她努力睁眼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只隐约看到一张脸的轮廓,有种莫名的熟悉。心不知怎么的好像一下被电击了一样,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冲刺心房。她一口狠狠的要在对方的手臂上,因为直觉告诉她危险,必须要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对方吃痛却并不松手,但水里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人就这样拽着她往水面上游去,任凭她怎么挣扎。 在这个过程中,苏芮然又呛了几口水,最终晕了过去。 苏芮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岸上,鼻子里火辣辣的疼,浑身也重得不像话。仿佛有几十斤石头压在自己身上一样,四肢也是酸痛的不行。 她用双手撑着勉强着坐起来,咳了几口水出来,肺里和鼻子里还是火烧一样的疼。 “大小姐。”尹荷连忙又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苏芮然转头,看见苏嫣然也同样才醒过来,偎依在南宫铭宣的怀里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 南宫铭宣与苏芮然的目光一撞,立刻低下头不看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搂着嫣然的手。 而这个时候苏芮然还注意到,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两个陌生人。 第6章 一巴掌 是两个年轻的男子,看上去和南宫铭宣差不多大小。一人穿着一件织锦的袍子,腰间挂着着蝠纹玉佩,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材修长,文质彬彬中也不乏贵气,只是一脸的笑又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而另一个,苏芮然只看了他一眼就心生寒意,竟比那初春的湖水还要寒冷一般。这人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衫,头发已经散落披在肩上,还滴着水。一双冷漠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虽然也是俊朗非凡,但却是一种逼人的俊气,甚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芮然看到他瞬间,整个人仿佛被电击了一样。这个人,她是在哪里见过吗?但看这张脸,并不记得曾在哪里看到过,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中还夹杂着一阵透骨的寒意。 即便认得,那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然而这个男人浑身湿透的模样,苏芮然知道,刚才救自己的就是这个人。 这时,苏嫣然见她醒来,突然指着她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姐姐,你刚才为什么要推我下水。妹妹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姐姐,才让姐姐你对我下这样的毒手?” 苏嫣然哭得伤心,再加上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当真是让闻者动容啊。 南宫铭宣在旁看着,也忍不住安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 恶人先告状吗?苏芮然冷笑,不过在前世目睹过苏嫣然的种种恶行之后,对此她并不觉得意外。她在尹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朝着苏嫣然走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苏嫣然往南宫铭宣的怀里缩了缩,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 “三爷,这毕竟是我们家里的事,还是让我先带嫣然回去吧。” “不要!”苏嫣然紧紧的抱着南宫铭宣,露出惊恐的样子,“我不要跟你回去,三爷,我害怕,我想让你送我回去。” “妹妹在说什么呢?”苏芮然却微笑着冲她伸出了手,“别忘了我们是姐妹啊,难不成妹妹以为我这个做姐姐的会害你吗?我看妹妹是刚才落水吓糊涂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回家。” 苏嫣然看着苏芮然的表情,感觉不到丝毫恶意,终于朝她伸出了手,由着她把自己拉起来。而她刚一站起来就说:“虽然姐姐教训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可这件事我回去要告诉爹爹,让他给我……” “啪”的一巴掌,狠狠的落在苏嫣然的脸上。 周围的人顿时都惊呆了。 苏嫣然捂着脸,脸上还残留着红色的手印,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苏芮然。苏芮然竟然打她,这个软弱无能的长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动手:“你!”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又气又委屈:“苏芮然!你凭什么打我!” 苏瑞然看着她,表情冷漠:“我看妹妹是刚才落水呛糊涂了,竟然诬陷我推你下水,所以必须要先让你清醒一下。” 苏嫣然闻言恼羞成怒,毕竟才十三岁,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顾不得什么了,朝着苏芮然就冲了过去:“苏芮然!我跟你拼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苏芮然突然一个反手,拧着她的一条胳膊,将她扭倒在地。 她出手之快,让人根本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玄衫男子看到这一幕,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 “放开我!”苏嫣然试图挣扎,但却被牢牢的钳制住手臂动弹不得,她哪里能想明白苏芮然为何一下子有这么大的力气。 看见用强无用,苏嫣然看了南宫铭宣一眼,突然转变了策略,开始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哀求:“都是我不对,姐姐,若是妹妹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打我骂我就是了,求姐姐千万不要杀我啊!” “看来你还是没清醒。”苏芮然说着拧着她胳膊的手又要发力,然而这时却忽然被南宫铭宣制止了,“芮然,嫣然虽然是庶出,但到底也是你的妹妹啊。” “怎么?三爷想英雄救美吗?”苏芮然看着他,表情冷漠,若是南宫铭宣真的想救嫣然,那么刚才就应该上来。恐怕他也不想因此得罪自己,给自己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所以才置身事外吧。 第7章 结仇 没错,这就是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总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让自己爱了一世,托付了一世,最终却不得善终。 “三爷,这件事若是追究起来你也脱不了关系吧,毕竟今日我姐妹二人是受你相邀来游湖的。” 听到苏芮然的话,南宫铭宣果然脸色微变,不说话了。 苏嫣然看他被苏芮然一句话就给咽了回去,顿时也急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南宫铭宣:“三爷,难道你就要这么看着我被欺负吗?” 南宫铭宣为难了,嫣然都已经这么说了,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开口说些什么就太不合适了,想到这里他又对苏芮然说:“芮然,这件事的确也有我的不是,是我看护不周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但嫣然毕竟是你的妹妹啊,你又何必……” 苏芮然松开了手:“三爷,正因为嫣然是我的妹妹,所以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说胡话呢?” 苏嫣然一得自由就连忙朝南宫铭宣的身后躲了过去,拽着南宫铭宣的袖子,露出一脸害怕的表情,但虽然如此,她仗着有南宫铭宣在旁边,便冲着苏芮然大喊:“苏芮然!你这么对我我回去一定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爹爹!看爹爹怎么处置你!” 苏芮然闻言反笑,朝着二人就走了过去。 苏嫣然一看她过来,连忙拉近南宫铭宣,更加害怕。 “三爷。”苏芮然先叫了南宫铭宣。 南宫铭宣正思索着如何解决今日的麻烦,片刻才回过神来,知道她是在叫自己:“何事?” 他突然发现自己同苏芮然说话的语气已十分警惕,这个女人,难道从前懦弱无能都是装出来的吗?怎么今日竟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三爷是聪明人,所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的事一旦捅出去,无论结果如何,恐怕的德王爷都会因此迁怒三爷,那么您这一辈子恐怕都会和德王这个位置无缘了吧。” 南宫铭宣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爷你是庶出,德王本来就不喜欢你,据我所知德王最中意的继承人是他的嫡出儿子,也就是你的大哥南宫诚。但南宫诚无论是学识才得都比不上你,所以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果然听了她的话,南宫铭宣的脸色更加难看。 “所以今日的事要是传出去,无论我们姐妹二人谁对谁错,德王都会借题处置了你。即便德王不出手,那么南宫诚那边的人也难保不会借题发挥,所以该如何收场,想必三爷心里比我还清楚吧?” “你这个女人……”南宫铭宣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少女,能这么清晰的将自己的处境分析的这样清楚,这绝对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苏家大小姐吗?看来自己真的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女人了。 不过无论心里再怎么想,说到底南宫铭宣也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把事情闹大没有好处。何况只是为了一个苏嫣然,他还不至于要牺牲掉自己的前途。想到这里,南宫铭宣只能劝苏嫣然:“嫣然,我看今日的事就算了吧,毕竟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算了!怎么可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苏嫣然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三爷你不用担心,这儿有这么多人作证,到时候爹爹一定会相信我的!” 她说的坚决,但是南宫铭宣却摇了摇头,拉着她就要走:“走吧嫣然,这不是什么有没有人作证的事。” “不!我就不!” 看着苏嫣然的样子,苏芮然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哪里懂这些。不过自己前世,也的确是输在这样一个女人的算计中。 果然反复几次,南宫铭宣也不高兴了,丢下苏嫣然就先走了。 苏嫣然见南宫铭宣真生了气,也不敢再使小性子,只是看着苏芮然心里却又不甘心,气得直跺脚:“苏芮然!你给我等着!”说着就去追南宫铭宣去了。 苏芮然看着她的样子,非但不怒反而觉得好笑。 “大小姐,我们也快回去吧,这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下来就要着凉了。”尹荷说着,又将自己干净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上。 “走吧。”苏芮然拉了拉外衣,正要和尹荷一起离开,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想走?你们的账是算完了,可我们的账还没算呢。” 第8章 玄衫男子 苏芮然惊讶回头,撞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就好像一下子坠入冰窟一样,浑身从上到下凉了个透。 玄衫男子,自己怎么差点把这两个人忘了。 只是他们两个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留在一旁看热闹,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找自己算账了。 直接感觉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虽然这么想,但苏芮然表面上还是很得体的对那玄衫男子道:“刚才多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的,尹荷,取一百两银子出来,给二位公子算作谢礼。” 然而她的话音刚一落口,旁边那个拿着扇子的织锦袍子的少年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苏芮然不明所以,就听那少年打趣身旁的玄衫男子:“五哥你看,她竟然要给你银子,难为你刚才那么卖力,竟然就一百两把你给打发了。” 是嫌少吗?苏芮然虽然清楚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普通人,而这一百两银子本来也只是意思意思,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她便只能道:“若是银子不够,我还可以赔你一件衣服。公子若不嫌弃,不如稍等片刻我立刻让尹荷去拿来给公子换上。” 虽然天气并不凉,但这么穿着湿衣服的确也不合适。 她原本这样考虑,但谁知听了她的话,锦袍少年笑得更厉害了。 尹荷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早就不高兴了,于是开口斥责:“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家小姐也是一片好意,你笑什么?” 锦袍少年笑而不答,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尹荷警觉的伸开双手,挡在苏芮然面前。 “别误会,我可没有半点敌意。”锦袍少年展开手中的折扇,在面前摇了摇,“只是这位姑娘,第一次听闻有人伤了我五哥却只赔配衣服和银两的。” 原来是来谈价钱的。 虽然有些趁火打劫的嫌疑,但自家还不缺这点银两,所以苏芮然脸色未变:“那你还要什么?” “这个嘛……”锦袍少年忽然盯着她,这种表情看得苏芮然有些不自在。 虽然凭良心说,这个少年的相貌也十分俊朗。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一种绝非常人的贵气,但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的笑苏芮然总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锦袍少年会然撇开尹荷,走到苏芮然面前。合上折扇,就这么突然用折扇的另一端挑起苏芮然的下巴:“模样倒还不错,这样,不如你陪我五哥睡一晚就当抵消了如何?” 这无耻之徒到底在说什么啊! 苏芮然先是一愣,顿时恼羞成怒,原先对他的好感顿时荡然无存,挥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你无耻!”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腕就已经被那少年抓住了。少年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扯到了面前,几乎贴上她的脸:“哎呀,姑娘家这么凶可不好,当心嫁不出去啊。” “你就这么不愿意吗?要知道有多少女人抢着求着要爬上我五哥的床呢。” “放开我!”苏芮然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奋力挣脱。但锦袍少年却一把揽住她的腰,“这样吧,你若真的不愿意那就陪我可好?我可比五哥好说话多了。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的。” 苏芮然又气又羞,顿时满脸通红,哪怕是前世,除了南宫铭宣之外她也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这么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放开我家小姐!”尹荷冲了过来,一口咬在锦袍少年的手臂上。 锦袍少年双手已经制住苏芮然,没有多的手出来对付这个小丫头了。 这一口咬下去疼得他一声惊呼,松开了苏芮然,看着自己流血的手,再也笑不出来了。 尹荷护着苏芮然到了一旁,二人的警惕的看着对方。 玄衫男子阴沉着脸色,只是站在一旁不说话。苏芮然偷偷用余光打量着他,却不敢多看一眼。 第9章 钥匙 锦袍少年捏着流血的手腕,皱眉,一脸委屈的表情:“五哥,她咬我。”从前遇到的女人哪个不是对他讨好迎合,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他。 然玄衫男子头也不抬,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苏芮然和尹荷听到也是一愣,但很快两人都忍俊不禁。 锦袍少年看两个姑娘都被逗笑了,顿时觉得更委屈,突然坏笑一下,对苏芮然说:“我不管,既然你的奴婢伤了我,那么这一口就要由你来还,你是苏相家的大小姐吧,记住你还欠我一晚。” “我什么时候欠你了啊?”苏芮然分辨。 “就是刚才。” “七弟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玄衫男子开口了,语气还是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 苏芮然听他的话,似乎是要走的意思,不知怎么的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么说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吗?他不打算和自己计较了? 只是苏芮然刚一这么想,忽然见玄衫男子手中拿着一块玉佩在自己面前晃了晃了。 那是自己的玉佩!苏芮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果然腰间的玉佩不见了。 “你这个小偷!”苏芮然伸手就要去把玉佩夺回来,然而对方如何会让她得逞。 苏芮然扑了个空,还没等她再去抢夺,就听那玄衫男人冷冷道:“今日我还有要事在身,所以没空给你算账。不过今日的事就当是记下了,今后一并算,这个当做证据还是先留在我这儿吧。”说完转身离去。 “把玉佩还给我!”苏芮然追了过去,却被锦袍少年拦住,“我劝你还是听话比较好,别怪我没提醒你,惹恼了五哥恐怕小命不保,他可不像我一样懂得怜香惜玉哦。” 苏芮然听他的语气,知道他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但是这块玉佩,她一出生就戴在身上,因为材质特殊不易得一旦丢失就没办法再做。而且但凡是苏府里出生的孩子,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块玉佩,苏嫣然也有一块。对苏家的女子来说,这可是出嫁时给夫君的定情之物啊。 如今落到这个陌生人手中,要是让苏嫣然她们发现自己的玉佩被人抢了,那一定会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的。 可是依照目前形势,这个男人肯定身怀武功,而且还不低,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 虽然心里着急,但也因为实在敌不过对方,苏芮然也只能忍住一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开。 这两个人的行为虽然怪异,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又不像是普通人。 何况今日为了陪同自己和嫣然游湖,南宫铭宣可是封锁了整个湖面的,湖面上怎么会还有其它的船只呢?这两个人到底是谁?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苏芮然忽然觉得,这一切恐怕只有南宫铭宣才知道,不过南宫铭宣已经带着嫣然回去了,要找他问清楚也只能等以后了。 “大小姐,我们也快回去吧。”两个男子才刚一离开,尹荷就急忙拉着苏芮然要回了。 也是,她们两个姑娘家在外面久留的确也不安全。 尹荷拉着苏芮然的左手,却发现她的左手紧握成拳,似乎正抓着什么。 “大小姐。”尹荷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苏芮然不说话,摊开手心,手掌中捏着一把一指来长的金钥匙,金钥匙的一端还残留着断开的红线。 虽然对方拿了她的玉佩,但她也没吃亏,刚才在水中时她也无意抓落了对方身上的东西。本来准备还给他的,可谁想对方竟然拿了自己的玉佩,所以她也没必要还了。因为只要有这个东西在,她就不怕对方不回来找自己,也就不怕拿不回自己的东西了。 这把钥匙纯金铸造,应该是开启某样重要东西的钥匙,这么说来这还是一样分量不轻的筹码,那么自己可要好好把握住了。 第10章 对峙 苏芮然和尹荷刚一回府,王嬷嬷早就在府门前等着她们,一见她们回来就立刻迎了过去,一脸焦急的对苏芮然说:“大小姐你们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 王嬷嬷皱着眉:“老爷让大小姐一回去就过去一趟,老爷在大堂等着呢。” “王嬷嬷,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是二小姐……” 王嬷嬷说到这里苏芮然就明白了,看来苏嫣然到底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沉不住气,回来还是跟爹爹告状了。 尹荷一听也急了,担心不已:“小姐,这下该怎么办啊?老爷都知道这件事了。” 苏芮然并不着急,神色如常的询问:“那么王嬷嬷三爷在吗?” “三爷?”王嬷嬷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二小姐是一个人哭着回来了,只有金玉陪着,并没有旁人啊。” 苏芮然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更有数了,定是苏嫣然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一时冲动找爹告了状,这么看来其实自己的这个妹妹也没多聪明,那么都是自己前世太轻易相信旁人。 “我知道了,王嬷嬷我们这就跟你去。” “小姐。”尹荷拦住了她,“我们还是先回去换一身衣服吧。” 但苏芮然却拒绝了:“不必了,既然她们已经把戏台子搭起来了,我自然不能让他们久等。” 何况自己这一身半干未干的模样进去,也由不得苏嫣然胡乱指证了。 想必她现在也一样穿着那身湿透了的衣服吧,然后梨花带雨的哭着,就跟刚才一样吧。 大堂。 堂中气氛有些沉闷,下人都被赶到了外面,只剩几个贴身伺候的奴婢,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苏晁坐在大堂中间,穿着家常的衣服,嘴里叼着金丝雕花的白玉烟斗,不怒自威。这个烟斗还是皇上亲赏的,是外头进贡的上好羊脂白玉,为了奖励他前不久的平乱之功。苏晁虽然身为相国,但却是文武双全,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晁的身形并不魁梧,反倒比女人还矮小,所以现在坐在椅子上双脚都是悬空的。但是知道苏晁苏相威名的都没有一个人敢拿此来嘲笑他,在敌军眼中苏晁更是如修罗一般存在恐怖对手。 严氏在一侧,怀里抱着正在啜泣的苏嫣然,穿着半干的湿衣服,一半脸上还带着红肿。 看到苏芮然进来,严氏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苏芮然看见却不动声色,自己打了嫣然,严氏这样恨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严氏是侧室,也是苏嫣然的生母,在生苏嫣然之前她还给老爷生过一个儿子,也就是这样她才能从一个通房丫头变成二夫人。 自己的母亲生前待人温和,严氏却因为有个儿子而行为跋扈,母亲对她也是诸多避让,所以虽然母亲是正房,但却也总是受气,委曲求全。 严氏的嚣张恐怕除了爹爹外在府里已是人尽皆知,而看她今日的样子,是准备要为女儿好好讨回公道了。 看样子今日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不过就是不知道苏嫣然给苏晁说了多少。 但是不管多少,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肯定没自己什么好话吧。 苏芮然并不着急,先是朝着苏晁一拜行礼,又朝着严氏拜了一下:“芮然见过爹爹,见过二娘。” 无论如何,毕竟面子上的礼数要做足,不能给人留下什么话柄。 苏晁眯着眼啄了两口烟,看着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芮然你这是怎么了?” 苏芮然回答:“回爹爹的话,今日二妹邀我去游湖,谁知船一晃我和二妹就一同掉入了水中,所以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苏嫣然一听她的话突然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说谎!分明是你推我下去的!” 苏芮然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眼泪跟着就流了下来:“二妹,你,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我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你又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呢?” 苏嫣然看她委屈的样子,心里更怒:“你说谎!你不光推我下去还打我!”说完将自己脸上的红肿给苏晁看,边哭边说:“爹爹你看,这些都是她打的。” 苏晁看到苏嫣然脸上的红肿,皱了皱眉,问苏芮然:“你妹妹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第11章 挫败严氏母女 苏芮然哪里会承认,“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哭得更伤心:“爹爹冤枉啊!我也不知道二妹的脸怎么会这样。我和二妹的关系一直和睦,平日里府里的人也都可以作证,我又是为何要对二妹下这样的毒手呢?” 她说的合情合理,加上平日里也的确如此,都是嫣然和严氏欺负她的份儿,她哪里能欺负别人,所以她的话在旁人听来也是毫无破绽。 苏晁沉默了一下,府里的事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芮然素日里来的性子,的确不像是找茬欺负别人的,于是对嫣然说:“你说,芮然为什么要打你?” “她要推我入水,却不想自己也掉了下去,所以怀恨在心才打我的。”苏嫣然说着急忙把金玉拽到了前面来,“这件事金玉都看到了,也可以作证。” 金玉忙点头:“不错不错,大小姐先推了二小姐入水,然后还打了二小姐,这一切奴婢都亲眼看到了。” 严氏听了也愤恨不已,拍着胸口泣不成声,对着苏芮然说:“芮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平日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女儿啊,嫣然也把你当做亲姐姐。你不能因为嫉妒老爷偏爱嫣然就下此毒手啊,她可是你妹妹啊。” 说完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亲妹妹吗?呵呵,你们何曾真的这样想过。苏芮然心里冷漠,瞥见苏晁的脸色,果然听了严氏的话苏晁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和苏嫣然不同,严氏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就可以让爹怀疑到自己。 苏晁看着哭得伤心的母女二人也有些恼怒,没好气的对苏芮然说:“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芮然虽然没她二人哭得厉害,但也边说边抹眼泪:“爹爹明鉴,金玉是二妹的丫环,自然帮着二妹说话的,我也有尹荷证明,所以她们两个丫头的话都是算不得数的。” 苏芮然哭着又对母女二人道:“二娘、妹妹,我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才让你们如此恼我,竟诬陷我这么大的罪名。我到底是自幼丧母,比不得妹妹有亲娘在旁,若是我娘在也能说上几句开解这误会。”她越说越伤心,最后已泣不成声的哭了起来。 听到她提起娘亲,苏晁也心软了几分,语气也没刚才那么严厉了:“芮然说的不错,这两个丫头的话都是不能作数的,你们可还有别的人可以证明此事?” 严氏闻言立刻道:“虽然没有其他的人证,可老爷嫣然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这次还不等苏晁开口,苏芮然就抢先到道:“二娘说的不错,二妹脸上的确有伤。可是二妹说是我先推她下水,爹爹应该知道的,我和二妹都是不通水性的,那我们两个人又是怎么上岸的呢?这一切连在一起不是说不通吗?” 苏芮然笃定,苏嫣然就是再傻也不会把南宫铭宣给抬出来,这样对她二人可没有一点好处。 而严氏应该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严氏是聪明人,自然分得了轻重。 果然苏嫣然一时语塞,但严氏却并没有这么简单就此罢休,而是也反问:“那么如何解释嫣然脸上的伤呢?” 苏芮然看着嫣然:“那就要问嫣然自己了,或者再找一个人证出来也可以证明这一切,不过二妹你觉得还有没有这个必要呢?毕竟我们也是一家人,若只是个误会也没必要再多计较,二娘、爹爹你们说是不是。” 她说的另一个人当然是南宫铭宣,她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苏嫣然,她若再这么纠缠下去,自己随时都可以把南宫铭宣抬出来。 苏嫣然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说话,咬了咬嘴唇,极力忍耐的样子。 虽然心里十分不甘心,但若是真的把南宫铭宣给扯了进来,恐怕自己和南宫铭宣今后的情分也算是断了,若真是如此,对她来说可当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两者相比,最终苏嫣然还是选择依从,十分不情愿的开了口:“姐姐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误会。” 苏嫣然这么一说,那也就算是没事了。而这一次严氏也没有再开口争取什么,看样子她果然比苏嫣然更清楚后果。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苏芮然告退,苏晁也并没有留她,“你先回去休息吧,赶紧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多谢爹爹关心。” 第12章 新生 回到房中关上门,尹荷和王嬷嬷才终于松了口气。两人刚才都紧张的不行,如今才像大刑获释了一般。尤其是尹荷,一回到自己的地方就开始念叨:“好险啊,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王嬷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正问着呢。尹荷刚要告诉她,苏芮然就开口把王嬷嬷支开:“嬷嬷,我才受了凉,你去给我熬一碗姜汤吧。” “是。”王嬷嬷应了吩咐离开,她走后苏芮然才尹荷:“今日的事不要给任何人说起,包括王嬷嬷在内,并不是信不过她,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奴婢明白了。”尹荷点了点头,却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奴婢觉得今日真的过瘾,平日里总是看大小姐被二夫人他们欺负,没想到也能有今天。” “这些话你心里想想就行了,可别让外人知道你有这份心思。”苏芮然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是颇多感触的。连尹荷都知道她们在欺负自己,为何自己前世从没察觉过呢?当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欺负她。 “奴婢明白。不过这么一来二夫人和二小姐也该知道大小姐的厉害了,今后也没人敢再欺负我们了。”尹荷说着还有几分得意。 是啊,的确是这样,不过这么一来也算是跟她们结仇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和她们何曾有过什么真正的情谊,既然如此还算得上什么结仇呢? “哪里有那么简单,今日的日子还有得熬呢,且留心着吧。”她苦笑,还记得刚才离开大堂时苏嫣然那种要把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而严氏虽然只淡淡的瞥了自己一眼,但那种眼神所透漏着寒意,似乎是要把自己杀之而后快一样。 苏嫣然她倒不怎么怕,倒是对严氏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能从一个丫鬟爬上二夫人的位置,这个女人当真不简单。 眼神……一想到眼神,苏芮然的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了一双寒意透骨的眸子,哪怕只是回忆中,还是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个男人……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若不是自己的玉佩还在他手里,苏芮然真的是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砰砰砰”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啊?”尹荷去应门。 门外传来了声音:“大小姐,老爷让小的来支会大小姐一声,明日一早就要到云隐山庄去贺寿,还请大小姐早做准备。” 云隐山庄,德王在城外山中的别院。 “知道了。”她应了一句,心里却想这么快就来了吗? 一想到“云隐山庄”这四个字,苏芮然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肉中。因为也就是在这场寿礼上,她迷迷糊糊的丢了清白,还害得爹爹颜面尽失。而南宫铭宣恰巧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以自己没有抓住那个贼人心生愧疚为由要娶她,在事情闹大之前及时帮苏家挽回了颜面,否则以他一个没有前途的德王庶子的身份如何能娶得了自己?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南宫铭宣得到了爹爹的帮助,最终才能赢过备受德王宠爱的嫡出的德世子南宫诚,顺利登上王位。 其实如今在朝中,有不少权贵王侯想娶她过门,而这些人无疑都是为着爹爹的权势来的。 前世她哪里懂这些,傻傻的只想找寻到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如意郎君。而如今经历过生死屈辱的她,哪里还会有那种傻傻的期盼,既然知道了自身的价值所在,她就会很好的将其当做一个筹码,好好利用。 她苏芮然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第13章 德王大寿 德王七十大寿,作为当今皇帝的叔叔,也是所有王爷中最受当今皇上倚重的一位。虽然早已不参军政,但德王的生辰依旧受到当今皇上的重视。皇上不光下令举国同庆,就连整个王都也都被布置成一片张灯结彩的节庆时才有的模样。 虽然天子之尊没有办法亲自到山庄贺寿,但当今皇上也派了最受他器重的两个儿子,淮王南宫凌和庆王南宫澈来代替天子给德王贺寿。 这是何等的荣誉啊。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苏芮然一行家眷是从山庄右侧的瑞思门进入的,这次她随行只带了尹荷和王嬷嬷。 云隐山庄建在属于皇家领地的西山上,面积十分大。里面结构是分为各个庭院的,有些像皇宫里的各个宫室。虽然布局是大同小异的,但在规格上却也没有太大的逾越,毕竟只是亲王之尊。 只是即便如此,云隐山庄修缮的华丽程度还是让人侧目。 每家大臣和他们的家眷都是住在一个单独的别院里面,这也是为了防止自家女眷和外人有接触,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来。 安排好住处,苏芮然和苏嫣然的住处是紧临的,分别是凌碧、漪色两座楼阁。 刚一安顿好,苏芮然坐下才喝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嫣然就来了。 尹荷听到底下的奴婢说二小姐来了,连忙告诉传话的奴婢:“就说大小姐已经休息了,不见客。” 她心想二小姐才吃了亏,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招来对付大小姐呢。 然苏芮然却说:“既然妹妹既然亲自来看我一次,我这个做姐姐又怎么能不见呢?让她进来吧。” “可是大小姐,你忘了上次……”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而且上次的事不是都已经在爹面前说清楚了吗?只是一个误会而已,你又何必这么放在心上,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容不下嫣然呢。” “可是……”尹荷还是担心,但苏芮然态度坚决,“别可是了,快让她进来,别让她久等了又让我落人话柄。” “是。”尹荷虽然极不情愿,但是听到苏芮然这么说也不能不依了。 不一会儿,苏嫣然就带着金玉进来了。苏嫣然进时还笑颜如花,一看到苏芮然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下子就开始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上次的事都是妹妹糊涂,都是妹妹的错,竟冤枉了姐姐。” 说完就要抬手朝着自己的脸打一巴掌:“妹妹该死,妹妹该死。” 苏芮然自然不会拦着她,但她也清楚,即便自己不拦着,金玉也不会让嫣然这一巴掌真的打下去。 果然金玉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一巴掌刚好不偏不倚的落在金玉脸上:“二小姐你这是干什么?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怂恿的二小姐。” 金玉哭着望着苏芮然,哀求道:“大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有什么责罚尽管责罚奴婢就是,可千万别怪在二小姐身上啊。” 她们主仆二人演戏果然有一套,虽然十分厌倦这样的戏码,但是苏芮然表面还是走过去亲自将嫣然扶起,抬头轻轻的擦干她脸上的泪,微笑柔声道:“妹妹说哪里的话,既然知道是误会我又怎么会真的生妹妹的气呢?” 既然已经决定要跟她们玩下去,那自己跟着一并演演戏又何妨。 苏嫣然听了她的话,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太好了!姐姐真的不生我的气了。” 苏芮然依旧冲着她微笑:“傻瓜,我们是姐妹,是一家人,我哪里会真的生你气呢?” 苏嫣然也抹了抹泪,拉着她顿时又笑颜如花:“那么姐姐,我们一起去逛逛院子吧,我还是第一次来德王府呢,毕竟是王爷家的院子,也不知道跟咱家比到底怎么样?” “嘘,你可小声些,别让人听去了。家里虽好,可这里到底是王府。” 苏嫣然吐了吐舌头:“多谢姐姐提醒,我们走吧。” 苏芮然并没有拒绝,任由她拉着自己,但心里却是越发冷漠。 才演过戏就接着算计,自己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那个“天真”的妹妹竟然是这样的人。 如果没记错,接下来她会带自己去祠堂吧。 尹荷要跟上,果然被苏嫣然拦下了:“姐姐你看,就我们姐妹两人聊天,带上她们多不方便啊,我连金玉也不带。” “都听你的。”苏芮然一笑依从,并不反驳。 第14章 冤家路窄 院中阳光明媚,因为是初春,并不十分刺眼,照得人暖暖的。苏嫣然在花丛中欢乐的穿行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动人,谁会想到这样明艳动人的女子还有那么一颗蛇蝎一样的心呢? 苏芮然在旁安静的看着她,低头看到旁边花丛中旁逸斜出的一枝夹竹桃。粉色的桃花夹在绿色的叶子里,甚是娇俏可爱。 苏芮然看着它出神。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这是什么花啊?真好看。” “这是夹竹桃,嫣然,你喜欢这花吗?” “喜欢,姐姐也喜欢吗?” “不喜欢,真是很讨厌。因为这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有毒的心。” 苏嫣然一听也吓了一跳,就要摸到花瓣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姐姐快离它远些。”说完拉着苏芮然后退几步。 苏芮然却只是一笑:“何必害怕呢,与这世上最毒的东西相比,一个小小的夹竹桃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毒的东西,那是什么?” “是人心啊,嫣然,难道你就真的不明白吗?” 忽然周围响起一阵掌声:“有意思有意思,这丫头不过才十四岁的样子,怎么说起话来就像是三十四一样。” 苏芮然一惊,这声音是! 她惊愕回头,园林深处出现两个男人,衣着华贵,相貌不凡。一个轻摇折扇,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另一个面如铁色,眸子比结冰的湖水还要寒冷。 不好,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芮然回过神来,三十六计走,拉着苏嫣然就走:“嫣然,我突然想起忘了一个东西,我们快回去拿吧。” “喂!等等!” 苏芮然哪里理会,拉着苏嫣然逃也似的离开。 突然面前划过一道劲风,等苏芮然回过神来,折扇少年已经出现在面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好快! 苏芮然暗叹,这么快的速度在王都也算是少有的绝顶高手了。这人虽然玩世不恭,但看起来好歹是好说话的,他都这么厉害,那么另外一个就更…… 想到这里苏芮然就更加后悔,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会招惹上这么两个来历不明实力恐怖的男人。 “这么快就把我们给忘了,真是太绝情了,太让我伤心了。” “好狗不挡道。”苏芮然急着逃离,一时间也顾不得说什么了。 折扇少年不怒反笑:“我就是不让怎么样,汪汪汪……” 苏芮然哭笑不得,但就这么一下的功夫,对方就凑到自己面前了:“除非你把欠我的还给我。”对方紧贴着她,就这么直勾勾的毫不避忌的打量着她的脸:“怎么办啊,现在我对你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必须得赶在五哥前面娶了你才行啊。” 苏芮然被他一脸无赖的样子弄得恼羞成怒,但看这人今日穿着,并非是等闲之辈,也就暂忍了发作,客气道:“这位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烦请让路。” 这时还不等那折扇少年开口,苏芮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这样就想走吗?” 苏芮然不说话,就这么瞧着那个男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停在自己面前。不光是目光,那个男人光是走近,就让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苏芮然忍着慌张,但语气也有些轻微的颤动。 “哼,装什么傻。” 这一声冰冷冰冷,更是让苏芮然有种坠入冰窖的感觉。 那把钥匙,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要的是什么,可是自己的玉佩还在他手上,自己若这么轻易的承认了,那么自己的玉佩恐怕也很难拿回来。 她很确信,这个男人会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不折手段,所以她一定不能让这个男人察觉,那把钥匙现在就在自己身上。 “难道你不想要回自己的东西了吗?”男人的手往怀里一探,看样子是准备拿出自己的玉佩了。 不好,苏芮然忽然意识到嫣然还在一旁,自己掉了玉佩的事可不能让她知道。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朝着男人就扑了过去,从正面将男人抱住,用身体挡住他的手:“等等!想要回你的东西就跟我来。” 三人都是一愣,折扇少年最先开口,语气中带着调侃:“真没想到啊,五哥,你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占便宜啊。” 第15章 身份 这家伙,真是拉壶不开提哪壶。苏芮然皱眉,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松手,一手紧紧的按着男人的手,另一只手抱紧他,不让他把玉佩拿出来。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直逼她的眸子。 苏芮然这一次只能直面他的目光,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想要东西跟我来。” 男人望了苏嫣然一眼,不说话。 但苏芮然明显感觉到他的手上开始用力,又准备把玉佩拿出来。 可恶!苏芮然紧紧的按住他的手,但却知道以自己的力气哪里能敌得过他,情急之下一咬牙,也顾不得会不会激怒对方了:“你如果拿出来就别想再拿到你的东西!” 男人眉毛一挑:“你敢威胁我。” “就算是吧。” 男人冷“哼”一声:“这世上还没人敢这么威胁我,我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大可以先杀了你,然后慢慢去寻。” 苏芮然心里一凉,对方的话并不带半点玩笑的意思。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退路了,如果让苏嫣然知道了她绝对是一死,想到这里她又咬了咬牙,狠狠道:“如果没有我,你永远也别想找到你的东西,若不信你大可立刻杀了我。” 然而她话音一落,还没回过神来,喉咙就被紧紧的卡住,连带着整个人被往上提了起来。 她奋力的挣扎着,喉咙的剧烈疼痛像刀割一样,很快窒息让她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乌紫。 疯子!真是个疯子!这个人完全是真的想要杀了她,一点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这里可是王府啊! “我今天也教会你一件事,没有人能给我谈条件。” “五哥,你这是干什么?你真的会杀了她的。她好歹也是苏晁的女儿啊。”少年急了。 男人不说话。 原来他们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虽然整个脑袋都要涨起来,喉咙被卡着像要断掉一样,苏芮然还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的说:“杀我……你……没有……一点……好……处……” 男人惊讶,看着自己手上将近垂死的女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和自己谈条件,这个女人真的不怕死吗? 男人皱眉,一甩手,将她整个人扔了出去。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折扇少年顺带接住了她。 “咳咳咳。”苏芮然接连着剧烈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嗓子还是火辣辣的疼。 “你没事吧。” 苏芮然摇了摇头:“多谢王爷关心。”虽然死里逃生,但心里已是更加冰冷,因为就在刚才,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那一股寒意,来自自己心底的寒意。 折扇少年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很快好奇追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说我是谁?” “庆王南宫澈和淮王南宫凌,一早听闻两位王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南宫澈闻言表情更是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芮然望向他腰间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一个“庆”字,还不等她明说,南宫澈就已经明白了。只是再看了一眼南宫凌,又不禁疑惑了:“五哥今日并没有戴玉牌,你又是怎么认出他的?” “能和庆王爷在一起的,出手如此利落的除了淮王爷还会有谁呢?”苏芮然望着南宫凌,淮王向来以心狠手辣闻名,然而在前世,自己几经刻苦修炼刺杀之术,就是为了杀了这个男人为南宫铭宣铺平帝王之路。 只是这个男人前世因为伤了脸,后来一直戴着面具,所以即便他最终死在自己手中,自己也并没有真正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何况苏芮然很清楚,这一世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的,南宫凌是不会知道自己杀了他的。 可虽然不知道,但苏芮然心里始终还记得自己手中的那把匕首刺穿对方胸膛的瞬间,对方呀那种没有畏惧惊愕,只有一丝寒冷,彻骨的寒冷。 那一瞬间,她与南宫凌双目对视,心里冰冷的就像是那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哪怕是转世重生,她也忘不了那个眼神。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南宫凌的时候,会觉得那目光这样熟悉。 苏嫣然在一旁,刚看着南宫凌掐着苏芮然的脖子的时候已经被吓傻了,现在听到二人的身份被点破更是吃惊不小。回过神来忙朝二人盈盈一拜,行礼:“见过两位王爷。” 第16章 噩梦 二人此刻注意力都在苏芮然身上,哪里有功夫理会她。 苏嫣然一下子被冷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自然知道两位王爷的身份,是远在南宫铭宣之上的,若是苏芮然真的得了他们两位王爷的看重,那岂不是一下子飞上枝头,府中又哪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 想的这里,苏嫣然咬咬牙,突然“哎呀”一声假装崴了脚,摔倒了地上。 这一次倒是引起了南宫澈的注意。 “你怎么了?”南宫澈去扶她,苏嫣然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摸样,倒当真是让见者生怜。南宫澈本来就生性风流,加上苏嫣然的容貌也算是国色,这么一来自然是抵挡不住的。 苏芮然在一旁看到,低声道了一声“可惜”,眼见着南宫澈扶着苏嫣然就去了。其实她对南宫澈的印象也不算太差,当然也算不上好,心里还在想着今后要不要找机会提醒他苏嫣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你还有心情替别人操心。” 苏芮然一听到南宫凌的声音才知道不好,南宫澈和苏嫣然一走,这儿不就只剩下自己和南宫凌两个人了吗?她稍一抬头,果然见南宫凌低沉着脸正看着她。 背心一阵冷汗,苏芮然的笑容也变得勉强:“淮王爷,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就想溜走,却被南宫凌一把拽住领子。 她本瘦小,而南宫凌又比她高出一个头,所以这么一下子就轻而易举的像拎小鸡一样把她给拎了起来。 苏芮然何尝被这样提过,只觉得这个人好生无礼,一时间恼羞成怒,奋力挣扎:“放开我!淮王爷,若是让旁人看见了也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呵,你现在知道怕了?” 苏芮然听到他的语气,忽然觉得背心一凉,心里刚一道不好,忽然被拽住了袖子摔了出去。还不等她惊呼,后背就撞到了墙上,顿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这一下真是撞得不轻啊。 然而还不等她回过神,一个身子就紧紧的压了过来,将她死死的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南宫凌的脸就在他面前,扬着嘴角,带着桀骜的笑。 那是一张如何精雕细琢的脸,苏芮然看得有些出神,南宫凌虽然心狠手辣,但却也是王都无数女子憧憬的如意郎君啊。就凭着这张近似于天人的脸,让多少少女为之趋之若鹜。再加上南宫凌也深受当今皇上器重,虽然今年不过才十九岁,但却已经是战功赫赫了。据说他十六岁就上过战场,一直在边疆待了两年,与战士们同甘共苦,所以至今为止在军队中也是一个非常有威信的人。 可惜了,想起前世他戴着的那张面具,和毁于战争的容貌。 苏芮然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连语气也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紧张:“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那东西肯定就在你身上。” “谁……谁告诉你的,我把它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既然你不肯给,那我就只有自己搜了。” 苏芮然一愣,然而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南宫凌已经动手了,一双手在她身上肆意的摸着。 这哪里是搜身啊,分明是在占自己便宜。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苏芮然抬头就要给他一巴掌,却被他一下拉住了手腕,按在了墙上。 南宫凌低下头,眼看着就要凑上她的唇。 苏芮然动弹不得,只能闭上眼睛认命。 “你最好不要乱动,不然除了搜东西以外,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就在这里……” 他呼吸略微有些沉重,苏芮然一惊,还不等睁开眼,突然听见“嘶”的一声,胸口一凉,胸前的外衣已经被扯破,贴身的小衣露了出来。 苏芮然一个寒颤,突然间回忆顿时涌上心头。 锦华宫、大雨,五六个光着上身的男人狞笑着过来,将她按到在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不!不要!”她一声尖叫,一口重重的咬在了南宫凌的肩头,晕了过去。 南宫凌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表情复杂。那突如其来的惊恐的表情,倒是他从不曾遇到过的。从前的女人,哪个对他不是趋炎巧笑,用尽柔媚在他身下承欢。 南宫凌沉默,捂着自己流血的肩头,那里还留着一个深深的牙印,这一口当真咬的十分用力啊。 第17章 庆王 “大小姐,大小姐。” 苏芮然睁开眼睛,一下子看到织锦雕花的床顶。 这是在哪儿啊?她扶着床沿坐了起来,头有些疼。扶着额头,闭着眼,回忆一下子又都涌了上来。 苏嫣然、南宫凌、南宫澈…… 对,南宫凌,自己最后是和南宫凌在一起,那么这里是? 苏芮然看向周围,发现尹荷站在床边,屋里并没有旁人。而从布置来看,这里就是自己在德王府的住处漪色阁。 “大小姐,快把这碗药喝了吧。” 苏芮然望着尹荷手中的药,并没有接过,而是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回来的?” “这个奴婢才想问大小姐呢。大小姐是被人送回来的,只是说身体不适晕过去了,其它事奴婢也一概不知。” “是谁送我回来的?”苏芮然沉默一下,“是不是淮王?” “淮王?”尹荷表情诧异,摇了摇头,“是庆王殿下。” “庆王?”苏芮然吃了一惊,南宫澈吗?他不是带着苏嫣然回去了吗?怎么会又成了他送自己回来,“尹荷,庆王爷送我回来的时候有多少人看到?” “没有其它人看到,王爷也十分小心。” 那就是,苏芮然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南宫澈送自己回来的,但是好在这件事没有招摇。 而就在这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怎么,这么快就把你的恩人给忘了啊?” 苏芮然和尹荷同时回头,朝着门外望去,只见南宫澈一脸坏笑的依在门框上,看着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到二人的目光,南宫澈站直了身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是握着那把折扇。如今可并不是什么炎热的天气。 “王爷到这个地方来恐怕是不合适吧。” 南宫澈看着苏芮然皱眉的样子,显然是不高兴了,但他却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你就不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亏我还这么好心等你醒过来,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 没命了?苏芮然看着他的表情,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南宫澈就是这一点让人讨厌,总是这种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根本分不出他话中的真假,也没法从他的话中察觉到任何情绪。 “尹荷,你先下去吧,我和庆王爷有几句话要说。记住,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小姐……”尹荷皱眉,到嘴边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苏芮然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自己和南宫澈,孤男寡女的的确不合适。到底是小丫头脸皮薄,这样的话终究没法当着南宫澈说出口。 “放心吧,庆王爷可是天潢贵胄,和他一起自然不会有什么事。”苏芮然这句话虽是说给尹荷听,但却是看着南宫澈说的。 南宫澈点点头:“不错不错,最多不过檫枪走火,到时候就白让苏晁那老头白捡一个便宜,有本王这么一个乘龙快婿了……” “砰”一个枕头扔过去,南宫澈一个蹲身,枕头砸到了旁边的衣架。 “你谋杀亲夫啊!” 苏芮然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就送客。” 南宫澈一时语塞。 尹荷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忍不住掩嘴一笑:“奴婢去外面守着。” 小丫头心想,其实大小姐若是真的嫁给庆王爷也不错,庆王爷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因为是皇上最小的皇子,因此也十分受重视,只可惜…… 苏芮然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衣:“好了庆王爷,这里也没有外人了,我们不妨有话直说。” “洗耳恭听。” “庆王爷之所以过来,是为了那把钥匙吧。” 看着苏芮然眼中的警惕,南宫澈一笑:“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一点也不好奇五哥为什么会放过你吗?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啊。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性,苏芮然,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8章 捉奸 苏芮然吃了一惊,南宫澈突然这么一问,让她心里顿时底气全无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澈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一下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五哥的东西呢,快拿出来吧。” 他伸出手,但是苏芮然却并没有要把东西交给他的意思:“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这丫头,是在找死吗?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把东西交出来。南宫澈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皱眉。 “我的玉佩还在他手里,我怎么能先把东西还给他。” “小丫头,你别以为五哥这两次能放过你你就真的能在他面前谈条件,五哥是最容不得人威胁的,逼急了他真的会杀了你,哪怕你是苏晁的女儿。”南宫澈有意强调了最后一句,用难得严肃的口气。 苏芮然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但也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南宫凌,若是现在真的把东西就这么交还过去了,那自己可就一点筹码都没有了,所以依然坚持道:“多谢王爷的美意,那玉佩对我来说也是十分要紧的东西,丝毫不比那把钥匙对淮王爷的重要性。” 南宫澈无奈,心想五哥的威名可是遍布朝野啊,但是这丫头当真不怕吗?不过这次也奇怪,五哥从来不会对人手下留情的,难得这次没有要这丫头的性命,难道真的是因为苏晁的缘故吗?不,不可能,虽然苏晁也算得上是权倾朝野,但是五哥又怎么会怕他。 想到这里南宫澈忽然明白了什么:“我知道了,那块玉佩是不是你们苏家的人一出生就有一块?对你来说是未来交给夫婿的信物。” 南宫澈说到这里,眼里突然闪过一阵光芒:“是不是说谁拿到那块玉佩你就要嫁给他?” 苏芮然皱眉,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南宫澈这个问题才好。如果说是呢,现在玉佩在南宫凌手里,自己不可能嫁给南宫凌啊,但如果说不是呢,又的确是这样。 “那太好了!你放心吧,这块玉佩我一定会拿回来,到时候你就非我不嫁了。” 苏芮然哭笑不得,外面都传南宫澈花心成性,时常流连烟花之地,果然是三句话不到就没个正经。而这一次还不等他们两个人再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让我进去!” “不行韩嬷嬷,大小姐已经睡下了。” …… 韩嬷嬷!是严氏身边的人!看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知道南宫澈到自己的房中了。苏芮然第一反应是这样,但很快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她们应该只是听到了风声,知道有男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但是肯定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南宫澈。 严氏就是再恨自己,也不可能跟庆王作对。 “这可怎么办啊?捉奸的来了。”南宫澈虽这么说,但脸上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 苏芮然看到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像还很期待一样。苏芮然一把把他从桌子上拽下来,打开窗户就要把他推出去:“你快走!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在我这儿。” “没事没事,我一点也不介意被人看见。” 苏芮然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被他气死,就想把他从窗户上推下去。 “喂喂!这么高会摔死人的!” 苏芮然的房间恰好在阁楼上。 南宫澈这么一吆喝,吓了她一跳,连忙捂住南宫澈的嘴:“小声点,他们就在外面,你不是有轻功吗?” 南宫澈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表情十分认真的说:“可是我怕啊,不然你陪我一起跳下去吧,就是死了我们也死在一起,到了地府也可以做一对鬼夫妻。” 第19章 设计好了的 “呸,谁跟你做夫妻跟你一起死啊,要死自己去别拉上我。” 门外的争执更加剧烈,韩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吵着要进来。 “听说大小姐病了,我特地奉夫人的命来看望大小姐的病情,你一个小小的丫头难道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吗?” “奴婢不敢,可是韩嬷嬷大小姐刚吃了药真的睡下了啊!” “我只看一眼,不会打扰到大小姐休息的。来人啊!你们把这个院子给我围住,一定要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 什么!苏芮然连忙把南宫澈拉进来,可不能让下面的人看见他。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尹荷也挡不了多久,这下该怎么办啊? 苏芮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转头看见床上厚厚的被子。 “韩嬷嬷,您若真的要进去,让奴婢先进去通传一声吧。”尹荷急得满头都是汗,却还是摊开双手护住门口。 韩嬷嬷涂得厚重脂粉的脸上眉头一挑:“好吧,你快去通传一声。” 尹荷听了这话稍微如释重负,转身刚一把门推开,突然被人从后面架住,拉到一边去。还不等她惊呼,韩嬷嬷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闯了进去。 屋中一片寂静,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家具整齐的摆放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人的痕迹。 韩嬷嬷的目光落在西北角的雕花大床,此刻床上的纱帐是被拉下来的,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人影。 韩嬷嬷一点点靠近。 尹荷虽被两个小丫头驾着双手,在一旁动弹不得,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仍不住惊呼了一声:“小姐!” “啪!”一个丫头过去就是一个巴掌,打得尹荷嘴角溢血,“瞎嚷嚷什么!也不怕打扰了大小姐休息!” 似乎被外面的声音惊动,纱帐中的人影转身:“谁啊?” 韩嬷嬷在床前停下了脚步:“大小姐,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嬷嬷,夫人听闻大小姐身体不适特地让奴婢过来看看。” “是二娘啊,咳咳……我没事了,麻烦嬷嬷转告二娘,我只是受了点暑热,让二娘不用担心。” “恐怕不妥吧。”韩嬷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纱帐里,虽然看得只是隐隐约约的,但是她的目光似乎要把纱帐穿透一样,“奴婢若不看大小姐一眼,也没法回去给夫人交差啊。” “我说没事了,等我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自会去向二娘请安。” “恐怕不妥吧,如今还没入夏,这天也不算是热,大小姐恐怕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暑热吧。恰好奴婢也带了大夫过来,就让他给大小姐看看吧,也好让夫人和奴婢安心啊。”韩嬷嬷说完就要伸手去掀帐子,然而却听见帐子里面传来一声呵斥:“放肆!” 这一声来得突然,饶是韩嬷嬷时常跟在严氏身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都被吓一跳。这还是那个软弱无能逆来顺受的大小姐吗? 苏芮然的语气已十分不悦:“韩嬷嬷,别忘了这里是云隐山庄,我们既然作为客人来此贺寿,就不该在别人的家中放肆。还是在你眼里我说的话不顶用?又或者是你根本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韩嬷嬷一听也是一愣,以前那个大小姐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吗?但一想二小姐前不久都吃了她亏,来之前夫人也提醒过自己一定要当心。当然这里是在云隐山庄不是在府里,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好收场。 不过这件事若不闹起来也不能对大小姐如何,所以夫人已经去请王妃了,想必很快就会到了,自己只要在夫人来之前把人给揪出来就好。 而且这次应该没问题,有人亲眼看到有男人进入她的房中,而且一直没有出来,那么这个男人就一定还在。 想到这里,韩嬷嬷顿时就有了底气,想到上次二小姐被她害得落水,还被她打了几巴掌,非但如此还不能到老爷那里伸张。夫人和二小姐在府中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里,韩嬷嬷就下定决心,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捅出来,到时候闺房中私藏男人的罪名,就可以让大小姐名誉扫地。 于是韩嬷嬷一咬牙,突然一下子掀开了帐子。 她下手用力,连带着“刺啦”一声,帐子被扯坏一截,悬挂在床头,帐中的景象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第20章 搜查 苏芮然被惊得坐起了身子,面容憔损,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然后床上除了她之外,并没有旁人。 韩嬷嬷睁大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能啊!这屋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床上了。韩嬷嬷的目光又落在了被子上,被子凸起一块,如果里面要藏一个人是绝对能藏得住的。 韩嬷嬷伸手就要掀苏芮然的被子,然而还不等她等成,“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韩嬷嬷捂着脸,睁大了眼睛看着苏芮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大胆奴婢!还不给我跪下!”苏芮然一声呵斥,毫不留情,“我的帐子也是你一个奴婢的脏手可以掀的吗?” 韩嬷嬷回过神来,却也不跪:“大小姐恕罪,奴婢也是奉了夫人的命。” “哼,这么说是二娘怂恿你这个奴婢来掀我的帐子了吗?”苏芮然一声冷笑,“那么好,我立刻去把二娘请来,顺带也把爹爹请来,让爹爹来主持公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奉劝韩嬷嬷一句,你也算是二娘身边的老人了,不会不懂这些规矩吧。” “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若有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小姐息怒。”韩嬷嬷这下说话已没有刚才的底气,额头上也有汗珠渗出。但即便如此,她心里始终坚信有男人进入了苏芮然的房中,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一定要搜到不可,不然无论是夫人还是老爷那里她都不好交待,于是说,“大小姐如果要责罚奴婢,也请先体谅夫人关心大小姐的心情,请大小姐先起身让大夫看看。” “怎么,你还不肯罢休吗?”苏芮然看着她,怒上心头。前世就是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太好欺负,就连这个奴婢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就是这样前世自己才会有那么凄惨的结局。 想到那些画面,她忍不住一个寒颤。这些要害自己的人,今世就算是鱼死网破,自己也要跟她们拼个厉害。今日韩嬷嬷撞上了,那么就先拿她开刀吧。 “奴婢知道大小姐不情愿,但还请大小姐顾忌夫人一片心意,只一下就好,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她说完冲后面的大夫使了个眼色,大夫立刻走到床边。 “滚!”苏芮然面色低沉,吓得大夫后退了两步,不敢向前。 “大小姐这样可不行啊,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如果再不依从,为着大小姐的身子奴婢就要得罪了。”韩嬷嬷现在找回了一些底气,冲随行的几个丫头使了个颜色,几个丫头立刻过来,就准备压住苏芮然不让她反抗。 “放肆!你们敢碰我一下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是跟着韩嬷嬷来的,听苏芮然厉声厉色的这么一说,也都被吓住了。 韩嬷嬷看着苏芮然,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等到搜出了男人,看自己怎么收拾这个丫头,竟然还敢对自己动手,当真是不想活了。不管她是不是大小姐,一旦落在自己手里,就一定让她好看。 韩嬷嬷用戏谑的目光看着苏芮然:“大小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大小姐执意不肯,不领夫人的美意,那到时候让老爷知道恐怕也要怪罪大小姐不孝了。而且奴婢做错了事大小姐随意殴打不要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误以为大小姐心里对夫人不满不敬,那又会如何呢?” 她是在威胁自己,苏芮然毫不畏惧的看着她,心里却是越发冷漠,也对,在对方眼里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好,既然是二娘一片美意,我也不能拒绝,那就烦请大夫来看看吧。” 见她松口了,韩嬷嬷更是嚣张:“那么就请大小姐先起身吧。” “大小姐自然是有这个权利的,只是……”韩嬷嬷的目光落在被子上,“这么一来恐怕是不方便大夫就诊吧,所以还请大小姐……” 还不等话说完,韩嬷嬷突然猝不及防的一下子掀开了苏芮然的被子。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 但是去没有人敢多说什么,毕竟严氏势强,韩嬷嬷又是她的心腹,而大小姐虽然是嫡女,可向来为人温和对事懦弱,自然也就没下人把她放在心上。 随着被子的落地,韩嬷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床上。 第21章 哪里有人 哈哈,这下人赃并获,任凭你这个丫头片子再得老爷怜爱也无从抵赖了吧。韩嬷嬷的表情十分得意,然而就是在这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转而化作震惊、难以相信、不住摇头:“不……这不可能。” 被子底下除了穿着中衣的苏芮然外什么都没有。 “人呢?你把那个男人藏到哪里去了?” “放肆!”苏芮然目光暗沉,指着韩嬷嬷呵斥,“你这个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污蔑我,这样的话也是你该说的吗?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目无主上的奴婢抓起来!” 然而她的话音一落,周围却没一个人敢动。 苏芮然一哼:“怎么?你们今天准备一起以下犯上吗?难道这就是平日里苏府教给你们的规矩吗?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奴婢仗着主子恃宠而骄,才会败坏我苏府的名声,你们若不动手,我便将你们算作她的同党,到时候一并交给爹处置。” 众人一听都跪了下来,但却每一个人说话。 韩嬷嬷虽然已经笑不出来了,但心里却十分得意。虽然今日被摆了一道,但是这个小丫头片子能干得了什么,自己可是夫人的人,她又能拿自己如何。 想到这里,韩嬷嬷用不痛不痒的语气对苏芮然说:“大小姐,都是奴婢不对,是奴婢没有弄清楚情况才说错了话,还请大小姐原谅。” 苏芮然如何不知道这帮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过今日借这个机会,她也要好好的收拾一下这些人了,于是道:“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有谁愿意帮我把她给抓起来,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不然一会儿爹爹来了,今日在场的你们都一并论罪,你们可想清楚。” 韩嬷嬷听了她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畏惧之色,她料定这些人没一个敢,得罪了自己就是与二夫人作对,那颗不单单是被老爷责罚这么简单了。 果然见到大家都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按照苏芮然说的上来拿她,韩嬷嬷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外人不易察觉的笑,好言相劝:“大小姐,既然都是误会又何必让老爷知道呢?何况这也不是在我们府中,也是在王府啊。德王爷大寿,普天同庆,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来,不光奴婢们不好收场,让老爷的面子往哪儿搁啊。何况若是让老爷失了颜面,最后还是会怪到大小姐身上。” “你在威胁我吗?” “奴婢不敢。” 苏芮然直视着她的目光,毫不畏惧:“尹荷,去请爹爹过来。既然做下这样的事的你们都不怕,那我又为什么要怕呢?” 惊讶,韩嬷嬷的脸上除了惊讶再也看不到其它的表情,自己的话竟然吓不住一个小丫头片子,这实在让她不敢相信。 苏芮然看到她的表情觉得好笑,尹荷听了自己的吩咐已经去叫爹了,到现在她们才真的开始重视自己的话了吗。 韩嬷嬷跪在地上,双手紧抓着腿上的衣服,有些慌神,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不断落下。 再看别人,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是和韩嬷嬷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了韩嬷嬷?是哪里不舒服吗?这里有大夫不如让他给你瞧瞧。”苏芮然戏谑的看着她,“还是到了现在你才知道怕了,才知道有我这个主子了。不过也已经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爹爹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在场的每一位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着蹲了下来,紧紧的捏着韩嬷嬷的下巴,捏得对方疼得挣扎了一下,但却也不松手:“我说到做到,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你们欺负摆布的大小姐了。现在开始,不把我当主子的奴婢全部都不需要存在,我们苏府可不要不听话的奴婢。” 她这话一出,旁边几个胆子小的奴婢已经吓得跪也跪不稳了。还有几个哭着不停向她磕头:“大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人心的防线一旦有了一个突破口,其它也会开始接连瓦解。 接着接连有奴婢开始磕头求饶。 韩嬷嬷到底是跟在严氏身边见过世面的,见此虽然下巴被捏着动弹不得,但还是大声呵斥了一句:“你们哭什么!等一会儿老爷到了自有公论,何况还有夫人在。” 果然她话一出,周围的奴婢又都不吭声了。 果然他们最大的仰仗还是严氏啊,苏芮然淡淡一笑,松开韩嬷嬷的下巴,转身回头朝着床边走过去。 她看着雕花柱子的床脚,心想以为严氏在我就奈何不了你们吗?可惜这一次我手上有更大的筹码,南宫澈这一次就要先委屈你了,谁让这次麻烦都是你先惹出来的,他们可都是来抓你的啊。 苏芮然已经盘算好了,哪怕自己房中藏着男人的事被揭露出去,要是让爹爹知道了藏在自己房中的是庆王南宫澈,想必爹爹也不会声张,毕竟这关系到皇家的名声。 这里面的牵扯这么大,若是韩嬷嬷他们还执意要把事情捅出来,那么以爹爹的性子,为了保全大局,定会杀了她们灭口。 所以无论如何,她们都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 这可怪不得自己,都是她们自掘坟墓。 苏芮然的心越发冰冷,前世自己哪里忍心去看着别人死,而也就是这样,自己才会备受苦楚,被最亲近的人算计,到最后连孩子也保不住。 韩嬷嬷一死,严氏算是失了左右臂,而自己的报仇也不过才走了第一步。 门外又人声,听上去似乎有很多人走进了。 爹爹来了吗?怎么会这么快?尹荷才刚走不久啊。 苏芮然疑惑,紧接着就听见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还要劳烦王妃和我一起来一趟,真是罪过啊。” “苏夫人客气了,苏相是朝中栋梁,我来这一趟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 王妃?难道是……德王妃!! 苏芮然刚一反应过来,就看见好几个宫人鱼贯而入,说中提着放着香料的提炉,分别站在两旁,弯着腰恭候着。 紧接着穿着华丽的德王妃和严氏有说有笑的进来了,身旁还跟着几个奴婢,最后一个就是尹荷。 怎么会这样,来的不是爹爹而是德王妃,这么一来这件事就麻烦了。 不过现在让苏芮然更不解的是尹荷为什么会跟着严氏进来,她看向尹荷,突然有些心寒,难道是尹荷背叛了自己? 尹荷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有种欲言又止又说不出话来的感觉。的确,她一个奴婢跟在德王妃和严氏身旁,的确没有擅自说话的资格。 苏芮然看着她的表情,并没有犹豫太久,最终选择相信她。 尹荷是跟着自己长大的,她是不会背叛自己的。何况前世自己获罪被囚禁在锦华宫时,尹荷也同样被处死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害了她,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怀疑她呢? 那么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尹荷去找爹爹的时候刚好遇到严氏和德王妃,加上尹荷不会说谎,严氏是何等精明的人,当即就料到事态有变,于是就立刻拦下了尹荷,然后带着德王妃过来。 不对,或者一开始严氏就是准备带着德王妃过来的,毕竟自己被人捉奸也需要一个外人作证,光是韩嬷嬷和那两个小丫头是闹不起什么风浪的,毕竟这里是云隐山庄,并不是在苏府。 而德王妃也就成了这个最好的人证,因为没有人会怀疑王妃的话。 严氏和德王妃进屋,看到跪在地上的韩嬷嬷,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这是怎么了?你跪在这儿做什么?” 韩嬷嬷当然明白严氏的意思,当即配合的一下子大哭了起来,边哭边磕头:“大夫人!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一不小心得罪了大小姐,大小姐正处置奴婢呢!不光是奴婢,大小姐还要处置了这里的全部奴婢,说到底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连累了他们。” 韩嬷嬷眼看着跪着就朝着苏芮然扑了过来:“大小姐,你若有什么不满奴婢任打任凭罚,请大小姐饶了她们吧。” 苏芮然当然不会让她得逞,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 再看德王妃听了这话眉头微蹙,心想韩嬷嬷不愧是老狐狸,两三句话就让德王妃觉得自己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因为一点错就迁怒到这么多人。 这就在这个时候,严氏也十分配合时宜的说了句:“芮然,要是这奴婢做错了什么事你也不用顾着我的颜面,尽管责罚她一个人就是了,何必迁怒这么多人呢?毕竟下人也是人啊,为奴为婢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你又何必太苛责他们呢?” 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了,自己当然不能不接了。 严氏的话刚一说完,苏芮然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比韩嬷嬷更为伤心,让人动容:“二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想既然韩嬷嬷是严氏的奴婢,这一切又是严氏先挑起的,那么自己所索性让严氏来做这个主,把事情推到她身上,这样即便当着德王妃她也不好徇私和栽赃。 严氏看到她哭得伤心,拿出绢子温柔的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芮然这是怎么了,别难怪,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给二娘说就是,有二娘在谁也不会冤枉了你。” 她这么一说德王妃眼里都是动容:“苏夫人当真是慈心,对哪怕不是自己所出的孩子也这么关怀。” “王妃说的不错,毕竟都是老爷的孩子,我这个做娘的又如何能不都视如己出的照顾呢?” 德王妃听了,脸上更是赞许。 第22章 惩治恶奴 严氏的戏演的当真是比韩嬷嬷要好多了啊,不过苏芮然也不示弱,一下子扑在了严氏的怀里哭起来:“唔,二娘,我就知道二娘最疼了,定不会这么诬陷我,都是这一群奴婢使坏。” 苏芮然说完还不等严氏开口,就先朝着德王妃扶了扶身子行了个礼:“芮然见过王妃,今日的事还请王妃来评个理。” 看到苏芮然和严氏关系和睦,德王妃对她的印象也好了一些,对她说:“有什么委屈你就尽管说吧,我和你二娘都会为你做主的。” “谢王妃。”苏芮然说完露出愤恨的表情,转头指着韩嬷嬷和周围的一干奴婢,“王妃有所不知,这些可恶的奴婢竟然接着二娘派她们来询问我病情的时候诬陷我,说我房中藏了个男人。尤其是韩嬷嬷更是可恨,还搜我的床。” 德王妃听了皱眉,对女子来说清誉的确是最要紧的事。 这让她一下子丝毫不怀疑苏芮然动怒的理由,转而开始训斥韩嬷嬷一行人:“此话当真,你们可真的对主子坐下这样放肆的事。” “奴婢冤枉啊!”韩嬷嬷带头一句,剩余的奴婢也立刻跟着附和,“奴婢冤枉啊!” “那么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嬷嬷立刻为自己辩解:“奴婢的确是奉了夫人的命来探望大小姐的,因为听闻大小姐突然身体不适,所以夫人还特地让奴婢带了大夫过来。奴婢并不是要搜大小姐的床,而是请大小姐起身让大夫瞧瞧,这样奴婢也好回去回了夫人的话,也可以让夫人放心啊。” “此话当真吗?” “奴婢期满谁也不敢欺瞒王妃啊。”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并不意外,早知道她会这样为自己辩解。而且在场的人除了尹荷外没人会给自己作证,而相反这些人却都可以给韩嬷嬷作证,不管她说什么都会是真的,而自己确实势单力薄。 “看样子是个误会了,既然是误会,芮然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你身子又不好,不是让二娘担心吗?”眼看着严氏这么一说,事情就要这样被掩过去了。 苏芮然自然不肯让她们就这么轻易脱身,尤其是韩嬷嬷。 “那么这件事就此作罢吧,苏芮然,既然你身体不适,那么你就多休息休息吧。”德王妃听了她们的话,也准备要离开。 “且慢,王妃,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德王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严氏一帮人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的热闹。 到底是年轻吃不得亏,若是执意要依照自己的意思来,恐怕到时候非但不能如愿,还会激怒王妃得不偿失吧。到底只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严氏心里冷笑,看样子自己还是高看了这个丫头了。 苏芮然自然不顾别人的目光,对德王妃说:“王妃,若这个奴婢诬陷我清誉只是误会,那么偷了主子的东西又是怎么罪呢?”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韩嬷嬷,立刻分辨:“大小姐可别冤枉了奴婢,奴婢什么时候偷过东西?” 严氏也面色一沉:“芮然,这样的事可不能胡说,毕竟韩嬷嬷也是我身边的人啊。” 连德王妃也说:“偷盗这种事口说无凭可不行,苏芮然你可有证据?” “这是当然,我原本放在枕头边的一只和田白玉镶金镂空雕花的簪子不见了,这根簪子是去年生辰爹爹给我的礼物,还是皇上亲赏的,这个奴婢当真是财迷心窍,先是诬陷我房中有人,然后搜我的被子,就是为了趁机把这支簪子盗走。” “大小姐!奴婢可没拿你什么簪子!奴婢知道刚才得罪了大小姐,可这么大的罪名奴婢可顶不起啊!” “是不是冤枉一搜便是。”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韩嬷嬷身上,德王妃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奴婢过去给韩嬷嬷搜身。 严氏皱着眉,心里也有些举棋不定,到底是这个丫头狗急了乱咬人,还是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猫腻,她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了。 果然德王妃的婢女很快从韩嬷嬷身上搜出了一根玉簪,就是苏芮然说的那只和田白玉镶金镂空雕花簪子,簪子做工精巧,一看就不是凡品,非得宫中的进贡之物才能有这样的工艺。 韩嬷嬷吓得一下子做倒在地上,摇着头:“不!不可能!这个怎么可能在奴婢身上!”她回过神来马上过去拽着严氏的裙子:“夫人!奴婢没有偷东西!请夫人相信奴婢啊!” 严氏正要开口,苏芮然抢先一步就打断了她的话:“如今都已经人赃并获了,你这个奴婢还想狡辩吗?二娘英明如何会包庇你?” 其实早在尹荷出门去找爹的时候,她趁捏着韩嬷嬷下巴的时候,偷偷将这根簪子扔进了她的怀中。 这一招原本也是预备等爹来了之后,若是韩嬷嬷狡辩不能以诬陷的罪名处置了她,就可以给她一个偷盗的罪名。这一切都早已在计划之中,就只等对方自投罗网。 当然她还不知满足于此,于是又对德王妃说:“王妃,这奴婢为了偷盗还可以诬陷我的清誉,这样的事一定不能轻饶。” 就这么一句话,又再度把韩嬷嬷的罪名给落实了。 德王妃点了点头:“来人啊!把这个奴婢给我拖下去!” “王妃饶命啊!”韩嬷嬷连忙抱着严氏不肯松手,她自然是知道,自己若真的被德王妃的人带下去处置会是个什么结果。 严氏皱眉,她虽然也想避嫌,但是韩嬷嬷可是她的心腹了。自己的心腹连带着自己都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给算计了,让她如何不气。上次嫣然落水和被打的事她还没有讨回来,眼见着又要损失一个自己人。 终于,严氏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王妃,这个奴婢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想必也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何劳王妃……” “二娘,既然这件事是发生在王府的,王妃德高望重,自然会秉公处置的,二娘你就不用担心了。”苏芮然打断了她,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给敌人翻盘的机会。 严氏咬了咬牙,盯着苏芮然,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给活吃了一样。 苏芮然转过头,装作看不见她的眼神。 而就在这片刻,德王妃也一下子决定好了对韩嬷嬷的处置:“这样的奴婢留着也没用,处死吧。” 韩嬷嬷一听哭得更厉害,抱着严氏不肯松手:“大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严氏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看了看苏芮然和德王妃,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哭得差点背过气的韩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做了决定,对德王妃说:“王妃,能不能请你借一步说话。” 严氏带着德王妃到了一旁,在王妃耳边耳语了几句。 德王妃皱眉,看着她,有些为难的样子:“这……” “还请王妃成全。”严氏说着就要下跪,德王妃看了忙扶住她,虽然从身份尊贵来说,德王的正妃自然高过苏相的夫人,只是因为苏晁的夫人,但德王妃也很清楚苏晁手握兵权,朝中不少人都想与之亲近,其中也不乏贵胄王侯。 所以严氏这般请求,德王妃也不好不同意:“好吧,既然是你们自己的奴婢,也就让你带回去自己处置吧。” 虽然不知道严氏跟德王妃说了什么,能让德王妃改变主意。但是苏芮然清楚一定,既然德王妃已经发话决定的事就不能扭转,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严氏她们,于是道:“既然王妃这么说了,小女子也无法不依,只是不知道二娘要如何处置这个奴婢?” 她想一定要让严氏当众把处置的事说清楚,这样严氏也不好太徇私。 原本以为躲过一劫的韩嬷嬷刚一松了口气,听苏芮然这么说,一颗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严氏被这么一问,自然不能太包庇,但心里也是恨死这个丫头了,偏偏这个时候,苏芮然还说:“不过二娘念旧情,自然不忍处死这个奴婢,我也不忍辜负了二娘的心意,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相信二娘一定会秉公的。” 这丫头咄咄逼人,当真是可恶!严氏忍下一口气,说:“既然这个奴婢这么不简单,那么就拖下去重打七十大板吧,想必她也能长教训。” 严氏这么说也算是下狠手了,七十大板就是打在普通青壮男子身上,也会十几天下不了床,何况韩嬷嬷本来也是上了年纪。这样的惩罚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但也算是让她在鬼门关走过一朝了。 严氏话音一落,立刻有下人过来拖着韩嬷嬷去行刑。韩嬷嬷虽然还是和刚才一样哭天喊地的求饶,但明显声音已不如刚才大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能留下一条命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置了。 韩嬷嬷被拖到苏芮然住着的阁楼外准备行刑,而在此之前德王妃一行人也已经先离开了,毕竟身份贵重见不得这种呼天喊地的血腥场面。 严氏也跟着离开了,毕竟打的是她的奴婢,她若跟着也实在脸面上过不去。 这些人一走,尹荷立刻关上门,连忙过来扶着苏芮然:“大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大小姐,奴婢刚才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要去请老爷的,谁知一出去就遇到大夫人和王妃了,所以才……” “我知道,我都明白,尹荷你不用解释,我相信。” 尹荷听了面露感动,再看了一眼屋里,此刻除了主仆二人外并不见旁人。她本来是想问庆王爷呢,但是害怕隔墙有耳,所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芮然望向床脚:“人都走了,你也出来吧。” 这时才从床脚下爬出一个灰扑扑的人,不是南宫澈又是谁呢? 第23章 立威 南宫澈一出来就忍不住抱怨,一边还掸着身上的灰:“差点憋死我了,刚才……” “王爷请回吧。”苏芮然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开始逐客了,当然是把他往窗户旁边退,“现在没什么事了,外面也不会有人守着了,你会轻功要从这里逃出去应该没问题。” “喂喂,你就这么急着想赶我走啊。”南宫澈扶着窗框抱怨。 “王爷走好。”苏芮然丝毫不客气,推着他就出了窗户,还好南宫澈身手敏捷,不然就真的从这二楼上摔下去了。 甩掉了这么一个麻烦,苏芮然“砰”的一声就把窗户关死了,再从里面锁上,彻底把南宫澈关在了外面。 “喂,喂。”南宫澈在外面敲了几下窗,不过声音都不大,“我还有话要说。” 尹荷望了苏芮然一眼:“小姐。” “不理他。”苏芮然看也不多看窗户外一眼,对尹荷说,“扶我出去吧。” “可是外面……” “没关系。”苏芮然当然知道,外面的院子里面韩嬷嬷正在受刑,这一下一下沉重的版自声,没落一下都伴随着一声惨叫,“尹荷,从前我遇见什么事总是在避,而从现在开始,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准备再逃避了。” 她目光中闪动着坚定的神色。 似乎也是被她的神色所感染,尹荷也坚定的点了点头:“嗯。” 主仆二人就这么出去了,站在二楼的阁楼上。 看着下面庭院中正在行刑的奴仆,还有在旁围观行刑的人,神色各异。严氏也在,严氏抬头撞上了苏芮然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虽然只是一个简短的目光接触,但就像是两军交锋一样,严氏眼中那股浓厚的敌意与恨,仿佛要将自己撕碎一样。 苏芮然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和这具身体的年龄极不相符的笑,严氏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从重生开始,不,应该是在自己的惨死的那一瞬间,她们早就是注定你死我亡的敌人了。 三十板下去,韩嬷嬷的屁股上已经有血渗出。五十板下去,韩嬷嬷的屁股已经被打得血肉迷糊。六十板下去,韩嬷嬷的叫声也开始变得微弱。七十板打完,韩嬷嬷已彻底昏死了过去。 严氏忙让人把韩嬷嬷抬头,一群人也相继散去了。 “大小姐,我们也回去吧。”尹荷这才敢完全睁开眼睛,但看见地上那一大滩血,虽然隔着很远但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刚才整个行刑过程,尤其是到了后面,尹荷完全是闭上眼睛不敢看的。 而苏芮然还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院中的地面,双手紧握着阁楼的护栏,额头上有汗珠流出。 “大小姐,大小姐。”见她不回答,尹荷又反复叫了好多声,苏芮然才终于回过神来,“结……结束了吗?” 尹荷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有决心要自己面对,但毕竟自己和大小姐从前也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大小姐累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苏芮然扶了扶额头,心想其实说得狠心,但当真的看到韩嬷嬷的惨状时,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多不忍啊。虽然她反复告诉自己,心软是大忌。 “回去吧。”经过这么一折腾,她也的确觉得累了,正准备回屋躺着休息一会儿,才刚一转头,忽然觉得楼下有什么正看着自己。 苏芮然转头,楼底院墙外的树荫下,一双眼睛睁冰冷的看着自己。 南宫凌……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他就站在那儿冷眼旁观,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苏芮然也不多为他逗留,转身和尹荷一并回屋了。 这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桌子上早就准备好了晚饭,全部都用盖子盖着,等着苏芮然醒来。 看着大小姐一睁眼,尹荷就忙过去服侍她起身。 “小姐现在可饿了?如果饿了我让他们再去把这些饭菜热一热。” “不必了。”苏芮然坐到桌子边挨个揭开盖,她也的确饿了。 盖子里面的饭菜看起来十分精致,一打开就香气扑鼻的,让饿了这么久的苏芮然一闻到就不禁感叹:“不愧是王府的饭食,真是精致。” 苏芮然说着,拿着筷子就要品尝,然而尹荷却说:“这饭菜虽是王府的,但却是大夫人让人送来的。” 听到这话,苏芮然的筷子停在半空,她放下筷子:“你说二娘?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才处置了严氏身边最得力的奴婢,她就这么给自己送东西来,虽然知道她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但是这背后的用意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尹荷说:“夫人是到王妃那里用膳,途中想起大小姐还在休养,就像王妃求了个恩典送了这些吃的过来。” “二娘去王妃那里做什么?”苏芮然心想她们下午不是才刚见过吗?难道严氏又是去在王妃面前数落自己来着? 只听尹荷说:“奴婢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给王妃送东西过去了。” “什么东西?” “奴婢也是听说的,不敢确定。这次来贺寿,除了带给王爷的寿礼外,老爷和夫人还带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只是因为一直拖延着没有送出去,这次倒是因为大小姐的事让夫人找到机会送给王妃了。” 原来如此,苏芮然明白了过来,其实也不是爹爹有意拖延不送出去,爹爹的一举一动可都关系着他的立场和态度,所以当然不能掉以轻心了。 苏芮然突然间又明白了过来,难怪严氏在德王妃耳边说了几句,就能让德王妃一下子改变了态度,把韩嬷嬷交还给她处置,想必就是这礼物的事吧。如果苏家肯将这第一份额外的礼物送给德王,那就意味着苏家是站在德王这一边的。 苏芮然正想着,突然又听尹荷道:“还有一件事,本是等大小姐醒了才说的。” “什么事?” 尹荷并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去把门打开,冲着门外说:“大小姐醒了,姑娘请进来吧。” 苏芮然好奇的看着外面,只见门外进来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和尹荷看起来差不多大,年纪都在自己之上。 那女子进来后朝着苏芮然盈盈一拜,大方得体的样子:“奴婢青颜,见过大小姐。” 青颜……这个名字倒是陌生啊,自家府中的下人不少,也不知道她从前是在自家的哪个府院当差的。 “有什么事吗?”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是奉命在王府这段时间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 “奉命?奉谁的命?”苏芮然吃了一惊,表情诧异。 青颜态度得体的回答:“奴婢是奉夫人之命,在王府期间要贴身看护大小姐周全。夫人也是一片美意,为着大小姐的安危着想。” 原来如此,严氏前次没有扳倒自己,这一次就想了另一个办法,在自己身边安插卧底吗?但是苏芮然仔细一想,的确想不起前世在德王府的时候有这个青颜的奴婢出现过,大概是自己这段时间做了太多事,所以才让很多事也发生了变化,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从前的发展了吧。 不过也没关系,不管遇到什么,如今的她都不再畏惧,于是面色如常的应答:“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记得替我多谢二娘的美意。” 但青颜却回绝了她的话:“奴婢不能走,夫人有吩咐,奴婢要全天候的看侯在大小姐身边。” 要这样寸步不离的监视吗?看来严氏她们的确是对自己颇为忌惮啊。苏芮然舀了碗汤喝,她并不打算拒绝,毕竟是严氏也是一片美意,自己可不能辜负,于是道:“哦,是吗,那你就留下吧。” 这时青颜又道:“大小姐,夫人还让奴婢送了碗莲子山药羹来,说这个安神最好了,大小姐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夫人的一片美意啊。” 苏芮然虽觉得奇怪,严氏对自己又是送饭菜又是送羹的,当真是关怀备至啊,当然她也自是不会拒绝的:“既然如此那羹呢?” 青颜回答:“奴婢瞧着大小姐还没醒过来,怕羹凉了就先放在灶火上喂着呢。” “那既然如此,尹荷,你就跟着青颜去把那羹端来吧。” “是。”然尹荷刚一应声,就被青颜打断,“不必了,尹荷姑娘是大小姐贴身伺候的,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呢,还是让奴婢亲自去吧。” 苏芮然打量着她,微微一笑:“好,你快去快回吧。”心里想着,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青颜到底在搞什么鬼。 青颜出门了,她刚一走尹荷就急着对苏芮然说:“大小姐你可一定要当心啊。” 连尹荷都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了吗? 苏芮然淡淡一笑,却听尹荷说:“这个青颜可是韩嬷嬷的远方侄女。” 苏芮然听了这话还是略微有些吃惊,难怪啊,严氏当真会安排人手,想必青颜这妮子恨自己的心可不浅啊,严氏也是瞧准了这妮子会为韩嬷嬷报仇了。 苏芮然想到这里,夹了一筷子金玉火腿,细细的品起来:“不愧是王府里的菜色,我们家里的厨子也算是顶级了,但是和这里比总觉得差一些什么。尹荷,你也来尝尝吧。” “大小姐。”看她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尹荷更加着急了,“您就一点都不着急吗?可必须要想个办法赶她走啊,她可是韩嬷嬷的侄女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害着大小姐了。”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会。”苏芮然停下筷子,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但是尹荷你知道吗,我们如今没凭没据也奈何不得她,在外人看来二娘是‘一心一意’为我好才让青言来看护我,若是我不领情就这么让人回去,那么也只能是我落人话柄。既然知道对我没有好处,那么这样的事我就不会做。” 尹荷听着她的话也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小姐,你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尽力看好她的。” 苏芮然听尹荷这么说也觉得欣悦,忍不住放下筷子拉起她的手:“尹荷你放心,我一定也会护你周全的。” “大小姐,奴婢自幼就是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好奴婢就好,为了大小姐奴婢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第24章 到底想做什么 “尹荷……”苏芮然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十分感动。要知道前世因为自己的软弱无能,尹荷其实也跟着受了不少苦,但是饶是如此,她却还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不离不弃。这份情谊,这一世她定当好好偿还。 镀金镂空雕花的桐香炉中有徐徐青烟上升,味道香甜中有夹杂着几分甘醇,倒是别致。 苏芮然吃着菜,闻着这香味只觉特别,从前在府中,自己所用的香料也是绝品,只是从不知何种香料有这样独特的味道,不禁问尹荷:“这是什么香啊?” 尹荷:“奴婢也不知道,只是闻着清爽,在外面倒是从没闻过这种味道,想必是王府特制的。” “的确特别。”苏芮然点了点头。 尹荷又道:“小姐若喜欢,不如我们到时候向王妃求一些吧。” 王妃吗?恐怕现在在她心里更向着严氏他们吧,也难怪,虽然严氏只是个侧室,但好歹也比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有分量。嫡女又如何呢?不会算计没有心机,到头来也只会被人玩弄。 前世她输掉太多,这一世也要一步步的翻盘。 想到这里,她对尹荷说:“不必了,再好的东西闻多了也是腻。何况为这点小事去烦恼王妃,让人知道了也会留下话柄,说我骄纵不懂事。” 尹荷也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都听小姐的。” 又吃了一会儿,苏芮然也觉得吃得差不多了。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就觉得身子乏得厉害,眼皮也越来越沉了,看样子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原本自己的身子骨就很弱,可要养足精力才能面对这些麻烦。 “好了,我吃饱了,让人来收拾了吧。” “是。”尹荷刚要出门,突然“咯吱”一声门开了,青颜端着莲子山药羹正要进来。 苏芮然望向门口,看到了青颜。 青颜端着山药莲子羹进来,尹荷回头望着她,十分不放心的样子。 “你快去吧。”苏虽然对她这么说了一句,尹荷才终于离开,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只能快去快回了。 青颜端着还冒着些许热气的羹,放在苏芮然面前的桌子上:“大小姐,快趁热喝吧。” “不着急,刚吃了东西没什么胃口,先放放吧。”苏芮然还是觉得这碗羹有些古怪,但却也说不出古怪在哪儿。 所以先放放,并不怎么急着喝。 但青颜有些心急的样子,对她说:“这可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大小姐还是趁热喝吧,可千万别辜负了啊。” “一定要现在喝不可吗?” 青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羹又推近到苏芮然面前。 她这样的态度,更是让苏芮然怀疑。 不过眼见着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似乎一定要等着自己喝下才甘心一眼,苏芮然先不动声色,缓缓的端了羹,装作吹一吹热气,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一闻不要紧,她也一下子察觉这羹有古怪。 前世为了刺杀南宫凌,她可是做主了功夫,除了学会了一些刺杀之术有了身手外,连毒药和解药也有所了解。 虽然不能说闻一下就立刻能分辨出是什么药物,但至少要判断这碗羹有古怪还是手到擒来的。 她端着羹在面前,脑海里立刻飞快的想着对策。 毒药?不大可能,严氏不会这么笨。刚才青颜已经说了,这碗羹是严氏亲自派人送来的,严氏不是这么笨的人,不会在自己让人送来的东西里下毒。 难道是别人加害?不,这更不可能,这里是在王府,何况自己除了严氏母女并没有什么对头。若是说有人为了嫁祸严氏在这碗羹里下毒那还有可能,不过若真是如此,这么做岂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了,严氏也是个精明人,她自己派来的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东西加到她送来的东西里。 “大小姐,你怎么还不喝啊?”青颜看着她端着碗不说话,忍不住发问了。 苏芮然回过神来,知道青颜就看着自己,看来自己的这碗羹是不得不喝了。 可是这羹里虽不是毒药,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物。 苏芮然一点点将羹送到嘴边,心里却还是在犹豫纠结。 喝还是不喝? 而就在这时,尹荷回来了。 青颜的目光望向门口,看着尹荷的一瞬间,苏芮然眼疾手快,将碗里的羹一下子全部尽数倒到一旁盆栽的叶子下面。 然后捧着空碗,装作在喝的样子。 等青颜回过头时,看到她已经在喝了,也就终于放心了。 苏芮然放下碗,擦了擦嘴:“好了,喝完了,你先下去吧。” “是。”青颜收拾好碗,却不打算一个人走,而是对尹荷说,“尹荷姑娘,我刚来大小姐这儿伺候,还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想请教姑娘。” “请教我?”尹荷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就被青颜给拉了出去:“走吧,我们去外面说,别打扰大小姐休息。” “可是我……” “走吧走吧。” …… 苏芮然没有阻拦,而是看着她把尹荷给拉了出去。 把尹荷给支开吗?看来果然有古怪,她倒是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刚才青颜离开时不是说不打扰自己休息吗?那么自己接下来就按照她说的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芮然关上门,熄了灯,穿着衣服就躺在了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中只有香炉中有淡淡的红色火光,香料的气味却越来越浓。这香的味道也真是特别,别的想到最后味道都是越来越淡的,而这香却恰好相反,真是独特。 苏芮然躺在床上闻着香味这么想,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浑身发烫,就听见门外传来两个人的低语声,是一男一女。 女的说:“你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出了什么事有夫人给你担待着,你放心吧。” “那行,那我进去了,取姑娘清白这种事我最拿手了。” “别贫嘴,要是办不好当心夫人要了你的命。时间不多了,快进去吧,千万别耽误时间坏了事儿。她喝了东西,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 “你就放心好了。” …… 苏芮然瞬间惊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好狠毒的心啊,原来严氏送了那碗羹中下的是迷药,只要自己喝了就可以乖乖任人摆布。她还特地找人来取走自己的清白,无非就是要让自己当众出丑。 要是这件事被爹爹知道了,为保颜面,说不定还会断绝和自己的父女关系,将自己赶出家门。 不行!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得逞! 想到这里,苏芮然强行支撑着想要起身,但是忽然发现手脚都没有了力气,浑身一阵酸软。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可是不是没喝那碗羹吗?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实在想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中了毒。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问到的房中的香味,十分奇特,难道是这香。 没错,肯定是了。原来前世她们不光在羹了下了药,还在这香里也动了手脚。只是自己前世已经喝了羹已经中了毒,所以就察觉不出这香里有什么异样了。 而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咯吱”一声开了。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进来后关上了门,朝着自己走来。 怎么办? 身体越来越燥热,而且还动弹不得。 苏芮然记得要跳起来,却已经感觉到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脸。 “走开!”她也顾不得太多,一下子喊出了声来。 那人吓了一跳,像触电一样缩回了手:“你……你醒了。” “我警告你不许碰我!” “你都知道了。”那人有些慌张,转身想逃,但刚走了一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自嘲一笑,转身又回到了床边,“我怕什么,反正你也看不到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苏芮然元原以为吓走了对方,却又见他去而复返,再加上她身上根本动弹不得,一下子也慌了神:“你滚!你快……” 还不等她喊出来,男人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唔。”苏芮然挣扎着说出话来,她本来力气就比不上对方,加上现在嘴被捂着更是动弹不得。 男人撕下几截纱帐,一截塞进她的嘴巴,另一截帮助她的双手绕道头上,捆在床上。 这下子,苏芮然手上被固定就更动弹不得了。 眼见着男人压到了她身上,手抚摸上她的脸,嘴也凑了过来亲吻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脖子划下,伸进了衣服里,肆意的揉搓着。 身体本来的燥热加上男人的这一系列动作,仿佛点燃了一把火一般,她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配合着男人的动作有了反应,甚至还有一丝渴望。 怎么会这样? 苏芮然很快意识到,自己中的并不是简单的迷药而已。 男人撕开她的衣服,顿时她胸前一凉,整个上身已几乎是衣不蔽体,男人一手握住她胸前的蓓蕾揉捏,将头埋上去吮吸着。 身体顿时有一种触电感袭来,喉咙不受控制的发出两声呻吟。 这两身刺激着男人,手上的动作更加猛烈。 体内药物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却发现仅凭这点力气想要阻挡眼前这个发了狂的男人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男人的从她胸前抬起了头,开始摸到了她的脚踝,沿着她的脚踝将她的裙子撩起,一点点亲吻上去。 不!不要! 她发狂的想要抵抗,但是却动弹不得。 眼见着男人的头就要靠近她身体最后的防线了,一旦清白不保,那么她又将会是前世的那种结局。 不!我不要!我不要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 想到这里,她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脚朝男人踢了过去。 男人摔到了地上,摔出了鼻血,爬起来发现自己流血了,一下子怒上心头,也顾不得她的身上了:“敢踢我!你这个贱人!” 男人一个巴掌过去,打得她口吐鲜血,但是正因为流血,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眼见着男人又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就要扯下她的裙子。 第25章 密谋 苏芮然又是一踹,这一下直接揣向男人的面门,男人一下子昏了过去。 苏芮然用牙齿要开手上的结,站起来还有些头晕,身体的燥热还没有消散,看来药力还没有完全过去。 她打开窗户,看见窗户下的那条湖。 正门是不能走了,一定有人在外面守着。按照先去发生过的事来看,严氏他们一定计划着让人来捉奸,然后让自己当众颜面扫地。 那这条路,苏芮然低头看着窗户下的湖水,水面平静却有透骨的寒意。 虽说白日天气也算不得凉,但这晚上的湖水还是寒冷刺骨的。何况自己水性也不算太好,这里是德王府,一会儿上岸了又该到哪儿去换衣服呢? 苏芮然正想着,突然听见外面“咚咚咚”三声敲门声。 然后一个声音传来:“好了没有?一会儿人就要来了,你可要快点出来快点走,别因为一时贪欢让人发现了,到时候夫人也救不了你。” 人要来了。 苏芮然皱眉,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着地下的湖水,苏芮然一咬牙,一下子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溅起一道水花,她整个人影就消失不见了,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苏芮然闭着眼睛在水里游着,憋着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浮起来。 虽然不清楚四周的情况,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憋着一口气游到最远,然后再找个地方上岸,这样的打算也是最安全的。 就这样等到已经油尽灯枯再也撑不下了去了,苏芮然才浮出了水面,刚一出水面她就有些后悔。 这是哪儿啊? 自己好像是从一个院落游到了另一个院落,这湖水是一个又一个院落相通的,自己也不知道游到了谁那里,可千万别是德王啊。 虽然冷得发抖,但苏芮然还是在水里待了一会儿才上岸。确定到这个时辰院子里也没什么人,虽然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院子打扫的干净,完全不像是无人居住的。 可是王府里面守卫森严,光是每日巡逻的护卫也有好几批,怎么会偏偏这里就没有呢?难道这里住着一个特别的人? 苏芮然想到这里,恰好一阵风吹过,她抱着双肩,打了个寒颤。湿透了的衣服还挂在身上,正滴着水。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女子居住,也好找她换身衣服。 苏芮然小心翼翼的四处寻着,似乎没有看见什么亮灯的屋子。 这就奇怪了,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院落怎么什么都没有。 苏芮然正想着,忽然听见一阵说话声传入耳中。 不好!有人! 她立刻要躲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说话声越来越大,眼见着是朝自己走近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苏芮然拖着疲惫又发烫的身体,急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将自己往后一扯,扯入了背后的屋子里。 借着一点月光,苏芮然清楚的看见从背后捂着自己的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这人是谁?苏芮然并没有挣扎,因为她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势,对方明显不是要害自己。 而她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那人抱住了腰,一起躲到了床后去了。 也就在他们刚一躲好的瞬间,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屋子里的灯盏被点亮,整个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苏芮然靠在男人身上,被从背后捂住了嘴,同时固定了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当然这种时候,她也不会笨到去挣扎。 她很快看清楚,进来的是两个男人,都是上了年纪的。 一个长须过肩,但发须都已成白色。即便如此,头发还是整齐的盘在头顶。 德王,苏芮然自然是认得他的。这里是王府,所以在任何地方见到德王其实都不奇怪。 只是唯一让苏芮然不明白的是,自己刚才从水中出来,看到这里没有一个守卫。若这里真的是德王的住处,那又怎么可能怎么戒备松懈呢? “王爷盛情,老夫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开口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他发须花白,面色蜡黄,看样子就是一副长年在外打仗经历过风霜的军士的模样。 这个人是谁呢?为何这么晚了还会出现在德王房中。 “高将军肯赏脸也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幸事啊。” “王爷实在是客气了,王爷若再这么说,臣就真该羞愧而死了。” “将军何必拘礼,你虽为臣但老夫却不是君啊。” …… 苏芮然听到这里吃了一惊,听德王的意思,难道也有觊觎皇位的心思? 可是不是说德王最与世无争吗?而且和皇上的关系颇为和睦,也是皇上最看重的一位亲叔叔啊。 德王意图谋反?这可是天大的事啊,可不能仅凭一两句话判断。 而且若事情真的如此,自己在这里听到了这些,要是被他们发现了,那不是…… 苏芮然突然意识到不好,和被严氏算计相比,这件事来得更让她不安,弄不好还会被人杀了灭口。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安,身后的男人手上更加用力,捂住她的嘴。 还有这个人…… 苏芮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不能掌控的局面下。 “王爷若有意,臣定当助王爷一臂之力。” “高将军的心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年事已高,实在经不得这些动荡,只愿能安享晚年。” “王爷这心思是很好,只是还要为两位公子考虑啊。” “宣儿……”德王沉默了一下,虽然隔着床上的纱幔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苏芮然从他的语气中读到几分不屑和不喜。 果然南宫铭宣真的是一点也不受重视啊。 “臣知道王爷中意诚公子,但也容臣说句实话,诚公子虽也是人中龙凤,但若论文才武略的确也是宣公子略胜一筹啊。” “哼。”德王明显不悦。 试问天下父母,又有谁愿意听到人批评自己爱子的不是呢? 不过高将军又道:“但是自古以来,有才能的人未必能成为君王,反而却能很好的辅佐君王。” “你的意思是?” “宣公子德才辈出,但不能为君却可以为臣,王爷何不好好利用。” 德王听后果然大悦:“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看来德王真的有意辅佐自己的长子南宫诚成为太子,谋夺皇位了。 苏芮然听着心里颇多感触,自己从前从不曾知道原来南宫铭宣的处境竟然是这么艰难,自己尚且有个嫡女的身份,而他只是投胎在帝王家,说到底什么都不是。 不过就是这样,也养成了他阴毒的性格,就像是嫣然一样。 都是因为嫉妒和不甘。 但是说到底,她又何尝不是不甘心呢?不甘心就那么死了,不甘心就那么被人背叛和陷害。 心中的一团火又烧了起来,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额头上有汗流出。 不好,忘了自己还被下了药,现在一有情绪,药劲就一下子被逼上来了。 她靠在那男人身上,只觉得背后的躯体同样是热的。心里顿时像几百只虫子爬过一样,那种难耐的感觉,憋得她十分难受。 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德王还在屋子里啊,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 虽然她内心极力的反抗,但是已抵挡不住药物的作用。双手开始不听使唤,忍不住抬头,摸上了背后男人的脸。 男人蒙着面,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目光冰冷的看着炙热的她,任凭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这个女人……他很快意识到不对,怀中的人热得更一团火一样,绝对不是正常得状态。他一搭上苏濡染的脉,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女人是中了很厉害的春药。 苏芮然感觉到男人撘了自己的脉,心里明白,他定是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实,心里期盼着他能有办法。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事,男人竟然十分配合的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服。 苏芮然一下子惊觉起来,难道这个男人要趁火打劫?! 可是要在这里,外面就是人啊。 看着男人的眼睛,苏芮然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是个很讨厌的人。 男人见她看着自己,一面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之外,一面松开她的嘴,一手拉下面巾。 看到他脸的瞬间,苏芮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南宫凌!怎么是他! 南宫凌嘴角微扬一笑,似乎很欣赏她看到自己的这种表情。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苏芮然感觉到自己内心极度的抓狂,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真是冤家路窄啊。不过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想呢?这种情况下换成别人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来不及多想,南宫凌已经低头开始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吻下了。 这一下,苏芮然心头的再次被点燃了。 只觉得脖子上酥酥麻麻的,虽然恨得不行,但四肢酸软真的是一点也动弹不得。 南宫凌一只手直接从她裙子底下摸了进去。 苏芮然一惊,看着南宫凌,发现他正一脸戏弄的看着自己。 表情似乎是在告诉自己,若是出声那么后果自负。 苏芮然一下子明白了,南宫凌哪里是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而是看到自己中毒,想趁这个时候羞辱自己。 这个男人真的可恶! 虽然心里恨得不行,但是身体上却不听使唤。相反,随着南宫凌的动作,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炽热,意识也开始模糊。 随着自己的反应和南宫凌一步步的动作,她开始感觉到了背后男人的微妙变化。 那种感觉是……难道要在这里,就在这里和这个男人。 想起前世,她何等风光的被迎进王府嫁给心爱之人,为了心中所爱不惜手染鲜血,最终却落得众叛亲离,惨死宫中。 这一事难道也要这样莫名其妙的丢了清白,然后又重蹈覆辙吗? 不,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第26章 中毒了 苏芮然一口用力咬在自己的舌头上,钻心的疼,瞬间浇灭了心头的欲火。 南宫凌见她突然口吐鲜血,顿时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封住她的穴道。也顾不得被发现,拉上面巾,抱着她就从床背后冲了出去。 屋中二人哪里想得到这屋子里面还有别人,吃惊不小。 德王叫了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高将军率先拔剑向二人刺去。 南宫凌一个侧身避开了高将军的剑,又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整个过程中,他用宽大的外袍将苏芮然整个人都裹在里面,不让人看清楚她的样子。 高将军倒下,门外保护德王的高手赶来,南宫凌抱着苏芮然就要从窗户逃走。 突然“嗖”的一声,一把袖剑射来,正中南宫凌的背心。他本来可以躲过,但一想到怀中的人,还是硬生生的吃了这一箭,然后抱着苏芮然逃走了。 德王翻开袖子追到窗边,望下一望,漆黑的院子里早已看不到任何人。 幸好自己为了安全还藏了这么一把袖箭。 “王爷,您没事吧。”赶来的人跪在地上,“属下护驾来迟,还请王爷恕罪。” 德王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张将军,看来对方果然是个高手,吩咐道:“快去看看高将军伤势如何,快把他送去医治,要小心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几个下人抬着高将军就走了。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德王看着窗框上留下的血,他特地选择这个秘密的别院来和高将军商量这件事,没想到还是被人给混了进来。自己有意谋夺皇位的事,决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自己全家老小那都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沿着血迹追,那袖箭上有毒,料他也跑不了多远。”德王捋了捋胡子,白色的眉毛下一双眸子闪现着冰冷寒光,“何况除了我之外,这种剧毒其他人都没有解药,最多两个时辰,他就会毒发身亡,所以他一定还在这王府之中,你立刻带人给我挨个挨个的搜查,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芮然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有人抱着自己奔跑,但四周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舌头上疼得厉害,嘴里有血腥味,但是脖子以上的部位却好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 她尝试着用前世学到的办法催动了一下内力,才知道自己脖子以上的大部分经脉已经被封住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没有流血过多而死吧。 那么要感谢他吗?可他为什么要出手救自己。 苏芮然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前世为了南宫铭宣,她对南宫凌可是毫不留情的,而这个男人,在这一世却救了她的性命。 “砰”的一声,她的身子整个倒了下去,撞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她强行从包裹着自己的衣服中挣扎出来,才发现自己和南宫凌一起摔在了地上。 南宫凌闭着眼睛倒在那儿不说话。 还是高手呢?怎么会这样? “喂,醒醒。”苏芮然才伤了舌头,现在说起话来还有一些吐词不清,“醒醒,醒醒。” 她用手推了推南宫凌,但见他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回事?可不能躺在这里啊。 苏芮然伸手一探她的鼻息,还有气。 但一靠近看到他的脸色也吓了一跳,嘴唇乌紫,双颊发黑,明显是一副中毒的表现。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中毒了? 苏芮然环顾了一下周围,还是王府的庭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旁边有一条平静的湖,按照王府的结构,府中的湖水应该是相通的。 不过苏芮然昏迷前还记得自己和南宫凌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好在南宫凌将她裹在衣服里,那么他自己应该也是戴上面具的,所以对方虽然发现了自己,但却并不知道自己和南宫凌的身份。 但是即便如此,苏芮然也很清楚这里并不安全。 很快借着月光,苏芮然发现了一件更不好的事。 南宫凌倒在地上,后背已渗出了血,而就在她们刚才来的路上,零星的散落着血迹。 不好,这么下去行踪迟早会暴露的。 不过该怎么办呢? 苏芮然强行将南宫凌扶起来,好在她前世练过一些功夫,不然以她较弱的身体要扶起这么一个强壮的男人还是十分吃力的。 果然看到南宫凌背后的伤口,虽然袖箭已经被拔出,但是依旧还留着一个漆黑的伤口,十分恐怖。 虽然他穿的是黑衣服,看不清血迹,但也能明显的看出伤口周围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 苏芮然当时已经昏迷,所以当然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更无法揣测出伤口有多深。 不过看南宫凌的样子,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中毒了,而且是剧毒。 苏芮然扶着他坐立好,确定他不会倒下之后,接着想也不想,突然扒开伤口两边的衣服,用力一扯,只听“呲啦”一声,南宫凌整个后背露在了外面。 看到南宫凌后背的瞬间,苏芮然顿时吃了一惊。 整个后背都已经被血染红,伤口处的肉已经发黑,附近凝固的血液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而不光如此,南宫凌的后背上还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看伤口的愈合程度便可知,已经是积年的伤口了。 一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就连征战沙场的爹爹也没有这么多的伤口。 这个男人,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 来不及多想了,南宫凌的后背从伤口处开始,已有淡淡的乌青色在皮肤上扩散,在这么下去一定会扩散到心脏,到时候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看着他的伤口,必须要挖开把毒吸出来才行。 但是周围也没有什么尖锐的利器,要用什么呢? 苏芮然想了想,拔下头上的簪子,很快从身上摸出打火石。因为刚才落水打湿了,现在虽然干了一些,但也是打了好几下才点燃。她把簪子放在火上烤了烤。 一手按住南宫凌的上手,一手握着簪子,尖端对准他的伤口。 “忍着点。”也不管南宫凌是不是能听见,她拿着簪子一咬牙就辞了下去。 “嗯。”南宫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虽然闭着眼睛,很快眉头紧皱,拳头也跟着握紧,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苏芮然将伤口中的黑肉剜出,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着疼痛,下手也更为小心。 好不容易伤口呈现红肉,但血却还是黑色的。 苏芮然索性扔了簪子,俯身用嘴将他伤口的毒血吸出,吐在一边的地上。 好不容易黑血都被她吸出,剩下的血也变成了红色,她这才放心。周围也没什么布条,想了想,索性直接从自己的裙子上撕下一长条布,帮南宫凌包扎好伤口。 “你还好吧。”苏芮然皱着眉,试探的推了推他。 南宫凌还是闭着眼,苏芮然轻轻一碰,他整个身子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倒是把苏芮然给吓了一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很快苏芮然又犯愁了,虽然暂时南宫凌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现在自己又该把他带到哪里去呢? 她连南宫凌住在哪里都知道,何况要她抬着南宫凌这么走来走去还不被人发现,这实在也是件困难的事。 该怎么办才好呢?苏芮然正苦恼着,突然看见不远处出现了火光,紧接着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负责搜那边,王爷说了,人一定还在府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什么都还找不到,你们就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 …… 不好,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可是该怎么办呢?苏芮然环顾四周,的确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眼看着人声越来越近,再这么下去就会被抓个正着了,想到一旦被发现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后果,苏芮然急得冒汗。 她的目光四处张望着,只想找到一个可以临时避难的地方。 然而很快,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湖面了,咬了咬牙,拖着南宫凌,深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快看这地上有血迹。” “来人啊!给我仔细搜查。” …… “回大公子的话,什么都没有,不过在草丛中发现了这个。” 侍卫将一根带血的簪子递到南宫诚面前,牡丹雕花的款式,十分普通。 南宫诚握着簪子,眉头一拧,细窄的双目注视着水面上淡淡的波纹:“给我继续搜。” 眼前一片黑暗,冰冷的湖水带着透骨的寒意。 苏芮然分不清已经游到了哪里,只能一手紧紧的拽着南宫凌,一手继续往前游。 这个时候恐怕德王府已经遍地都是搜查的人了,而唯有走水路是最明智的选择,一不会留下血迹让人追查,二也不会有追兵。何况根据她先前的经验,德王府的水路应该是贯穿整个王府的。 所以说只要在这条水中,就可以游到任何地方。 南宫凌的住处在何处她是不知道的,那么现在唯一可以去的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虽然这个决定有些铤而走险,但是没有办法,这也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一路上苏芮然没到一处准备换气都要先听听水面上的动静,确定没人之后才浮出水面,顺带把南宫凌也拉上来。然后再借着这个机会认一下路,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多亏刚到王府的时候苏嫣然拉着她四处乱转,这样她才不至于一点路也找不到。 就这么绕了好久,她终于带着南宫凌游到了漪色阁所在的那边水域。 老远在水中看见自己的房间还是一片漆黑,看来还没有被人发现。苏芮然拽着南宫凌,但试了好几下发现自己没办法把他拽上窗户。想了想,又从裙子上撕下一块长长的布条,在他的胸口上绕了好几圈,又试着扯了几下,确定绑好了。然后把布条的一端系在自己的手上,先爬上了窗户。 屋里果然一片漆黑,被自己打晕的那个男人还躺在地上。 第27章 藏到哪里呢 苏芮然自然顾不得他了,首先用门栓把门给抵住。然后转身双手用力拽着绳子,想把南宫凌从水里拖上来。 他没想到是一个男人竟然可以这么重,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只把对方拽上来了一点。而想要把南宫凌完全拽上窗户,还需要再往上拉一大段。 双手被勒出了醒目的红印,但苏芮然很清楚,自己一旦松手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咬着牙坚持着。 就这么一点点用力,南宫凌终于被拉上来了一大半。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了动静,一团火光瞬间透过门窗映了进来。 同时还听见有人说话。 “怎么回事?” “奴婢看见有人进去了,似乎是遭了贼。” “那还了得,还不赶快进去。” “听闻今晚府里来了刺客,该不会是……” …… 外面的人推了推门,似乎发现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怎么办?门推不开。” “那就找人撞开,有什么比大小姐更重要呢?” …… 很快外面响起了一阵“砰砰砰”的撞门声,力气非常大,眼看着门栓已经摇摇欲坠,就要被撞断了。苏芮然急得不行,一咬牙又一用力一拉,突然手上一松,原来手中的布条在窗框上摩擦了太久,终于耐不住下面的重量断开了。 苏芮然没有收住,向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这下可不好。 她正要冲过去往窗户下望,但突然意识到不对,既然窗户下面是水,那么南宫凌就这么掉下去怎么会没有响声呢? 她正想着,忽然间一个黑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月光下漆黑的头发散开在肩上,发尖滴着水,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那双冰冷的眸子,配合着月夜的寒意。苏芮然如何能不认得这个人,普天之下能有这样一双眼睛的,除了南宫凌她实在想不出别人。 “你醒了。”然而她刚一开口,南宫凌突然跪倒在地上,吐出口血来。 到底是重伤之下,外加刚才又催动了内力,果然很快伤情又加重了,这一下怕是真的耗损了元气吧。 “别管我,先应付外面。”南宫凌语气冰冷。 苏芮然看了看南宫凌,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 外面撞门声越来越烈,眼看着门栓已经开始出现裂开。 突然“砰”的一下,门栓彻底断裂,外面的人一下子全都冲了进来。 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提着灯笼的人跟着进来,屋里才开始亮堂起来。 这时才开始看清楚来人,其中除了山庄的下人外,相府的只有青颜、苏嫣然、还有严氏,这一次该来的人都来了,唯独差苏晁了。 屋中的陈设安静的摆放着,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唯有床上整个帘子都是放下来的,将里面的世界隔绝起来,让外人也看不清楚。 “老爷呢?”严氏看到放在床边的一双绣花鞋,知道已经大局在握,问青颜,“不是先去请了吗?” 青颜回答:“回夫人的话,已经去请了,只是老爷还没到。” “那就先等等。” 严氏已有预料,按照自己派人下下去的药物的分量,恐怕这个时候苏芮然还没有醒,所以她并不担心。 苏嫣然站在严氏身旁,却忍不住时不时的朝门外张望。 “你在看什么?”严氏察觉到她的样子。 “没,没什么。”苏嫣然回答,“只是看看爹爹什么时候来。” 严氏并没有追问。 苏嫣然心里打着鼓,到底南宫铭宣什么时候才会到呢?若不提早到了错过了时候,接下来的戏又要如何上演呢? 今日她无意中把娘亲想让苏芮然失去清白颜面扫地的计划告诉了南宫铭宣,而南宫铭宣的第一反应是要将计就计。而所谓的将计就计,就是在苏芮然失了清白之后主动带人去抓那贼人,然后已没有抓到贼人照顾不周为由,主动提出承担起责任,也就是娶苏芮然过门。 想到这个计划,苏嫣然就是心里一痛,谁愿意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 偏偏这别的女人还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人。 所以一开始她当然是哭闹不肯的,但是南宫铭宣好言相劝还分析了利弊。说一切都是为了借用苏晁的权利,只有这样他才可能赢过他的大哥南宫诚,得到德王的位置。而娶苏芮然为妃只是暂时的,等到他坐稳了这个位置,一定会修了苏芮然,然后娶嫣然为正妃。 也就是听了他的话,苏嫣然才会同意了这个计划。 而南宫铭宣的另一个叮嘱就是告她这件事一定要保守秘密,任何人都不能提前告诉,甚至是她的生母。 苏嫣然自然也都听了他的话。 只是苏嫣然依计行事,可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南宫铭宣都还没有出现。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若再不来可就真的是没机会了。 很快,苏晁也来了。 在苏嫣然的焦急等待下,南宫铭宣却还没有出现。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苏嫣然很清楚,南宫铭宣并非是一个食言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才会让他临时的改变了计划。 可这又到底是什么呢? 严氏看到苏晁来了,立刻迎了过去:“老爷,你终于来了。” 苏晁看着这周围的情况,看到立在山庄下人前面的自家人,不禁皱眉,没好气道:“这是怎么回事?” 即便心里有不满也不能当众出在自己的女儿和夫人身上,于是也只能拿自己家的两个奴婢,青颜和跟着苏嫣然来的金玉开刀,斥责道:“你们这两个奴婢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夜在此放肆,这是我府中教出来的规矩吗?我看你们两个当真是活腻了!” “老爷饶命。”青颜和金玉听到他的话都面露惊慌,两人吓得都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苏晁向来是说一不二,他若说要取谁的性命,那么那人就非死不可。 苏芮然躲在床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南宫凌躺在她身旁,脸上的乌青虽然已退去,但是整个脸色是惨白的。 严氏为了对付自己,找了爹来做见证,毕竟大晚上没办法再请王妃来了。 不过殊不知如此一来也是自掘坟墓,若不是爹爹到来,她倒当真只有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被人发现她和南宫凌在一起。再怎么说南宫凌也是个王爷,对苏家来说也多少算不得太丢脸的事,总比和不知是哪里来的小混混强。 “老爷不要怪她们二人,都是因为今晚王府不太平闹了刺客,有人看见有人进入了小姐的房中,担心就是那刺客。” 严氏的声音传来,很快就听见苏晁说:“那刺客呢?有刺客不抓你们一大群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听爹爹的语气显然是不悦了,毕竟这里是德王家的山庄,自己家里一大堆下人这么深夜出动也的确是不合适。 严氏听出老爷的口气不高兴,说起话来也就更小心翼翼了,指了指床:“整个屋子我都让下人们仔细搜过了,除了那儿。” 苏晁看着拉下的床帘,眉头紧皱,朝着床那边就走了过去。 然而严氏却拦住了他:“老爷,还是让下人先去吧。” 苏芮然在床里听到严氏这么说,刚想开口,南宫凌却阻止了她,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苏芮然从他的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再等等。 既然他肯拦着自己,那就说明这件事他不会袖手旁观了,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苏芮然索性依言,很快听苏晁说:“何必那么麻烦。” 也不管严氏阻拦,自行到了床边,正要一下子掀开床帘,但犹豫了一下,只掀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只让自己看见床里面的情况。 看着床上的苏芮然和南宫凌,三人俱是沉默。 苏芮然看着爹爹,却发现爹爹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接着一直和南宫凌对视着。 苏芮然看着两人的目光,试图从两人目光中读到什么。但这两人的心思城府本就极深,哪里是她能轻易看明白的。 苏芮然心里有些忐忑,爹爹是何等睿智的人,恐怕看到南宫凌这个样子,也才到今晚的事是他所为了吧,毕竟这一身夜行的黑衣也实在瞒不住。 但是爹爹他真的会帮南宫凌隐瞒吗? 要知道爹爹和南宫凌从来没什么接触,他真的会帮他吗? 而就在这时,苏晁突然开口了,目光依旧在南宫凌身上,可话却是对苏芮然说的:“芮然,你没事吧?” 苏芮然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马上配合回答:“爹爹怎么来了?外面好吵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只是几个下人不听话而已。芮然,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多谢爹爹关心。” “那好,你安心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苏晁说完放下帘子,转身离开。 严氏见到这一幕急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计划好这一切,而老爷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要走,立刻迎了过去:“老爷……”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被苏晁打断:“没什么,走吧,别打扰芮然休息。” “可是……”严氏不甘心的望着床上垂地的帘子,想过去伸手掀开。 但却被苏晁给拦下了:“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苏晁目光冰冷,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杀气,这是常年征战沙场所染上的凶光,光是一个眼神就可以让敌人心惊胆战。 严氏只觉得从头到脚仿佛被冷水浇过一样,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其它人本就害怕老爷,现在见老爷如此更是不敢开口。 “来人啊,把夫人给我带回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再来打扰大小姐。” 有苏晁这一句话在,苏芮然算是吃了一刻定心丸了,爹爹的话自然是不会有人敢违抗。 再看南宫凌,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惊喜或紧张,连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都没有。看来经过刚才的那场对视,他已在爹爹眼中得到了答复,所以才会一点也不意外事情的发展。 门外一干人等相机后退,苏芮然听见“咯吱”一声关门声,然后整个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不过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全部消失以后,苏芮然才从帘子里探出了头,果然见外面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火光也听不到脚步声了。 第28章 危机 苏芮然这才从帘子里出来,又再度趴在门边确认了一下,确定外面也没留下什么人偷听,这才完全放心,回到床边掀开帘子,对南宫凌说:“好了,现在没人了,你可以走了。” 南宫凌背靠着床栏,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她。 苏芮然注意到,他的长发披在肩上,本来被自己从背后撕坏的衣服是垂在身上的,露出一大块结实胸肌。 苏芮然看到这里,一下子脸颊发烫,别过脸去。 前世她唯一这么看过的男人也只有南宫铭宣了,可是南宫铭宣并不习武,玩的是文人墨客的那一套,所以身体也自然是比不上他的。 奇怪,自己在想什么,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一意识到这点,苏芮然就更加羞愧了,再不敢看南宫铭宣一眼,急着催促他离开:“你快走吧,保不准一会儿人又回来了。” 然而这时却听南宫凌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听着对方语气中带着戏谑,苏芮然心里更加羞恼:“谁不敢看了,你快走吧。” “那为什么不敢回头,再怎么说我好歹也算是救过你的性命,就这么对救命恩人吗?”南宫凌靠在床栏上看着她,表情里更带戏谑。 苏芮然毫不退让:“你救了我我也救过你,这么一来我们就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她正色:“如果有毕业,还请王爷忘了今日的事,我也会当从来没有遇到过王爷,这样我们今后各走各的路,也不用担心谁会出卖谁。” “这样可不行,我从来不留隐患在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苏芮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转头望向南宫凌,只见南宫凌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杀气。 难道他想杀了自己灭口。 苏芮然后退一步,整个身体紧绷起来,做出御敌的姿态,表情也十分紧张。 南宫凌看到她的样子反而一笑,却也不说话,直接从床上下来。 苏芮然又后退了半步,却见南宫凌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见南宫凌单手从床下拽出一个男人,也就是试图夺走苏芮然清白的那个人,就在众人闯进来前被他们两个人藏在了床下面。 这是要干什么?这个人是严氏的啊。 苏芮然正疑惑,却见南宫凌开始脱那个男人的衣服。 苏芮然吃了一惊,但很快立刻回过头:“你……你在干什么?” 难不成他有那样的癖好。 南宫凌不回答。 苏芮然背对着他们,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怎么样了,南宫凌有没有把衣服给那个人穿上。过了一会儿,听着后面没有了动静,苏芮然更加好奇,试探着又重复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还是没有人回答。 实在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芮然转过了头,但却发现南宫凌光着身子正在穿衣服。 南宫凌看着苏芮然,却是神色自若,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啊!”苏芮然尖叫一声,但却很快被南宫凌捂住了嘴,“你还想把刚才的人引过来吗?” 苏芮然不说话了,实在是羞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南宫凌是光着身子,苏芮然虽然没有看他,但却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后背贴着的身体的温度。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南宫凌松手了,这一次苏芮然再不敢擅自回头了,脑海里全部是南宫凌刚才光着身子的样子,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却十分清晰。 苏芮然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 “好了吗?”她问了一句,这次南宫凌很快就开口回答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经过刚才的事苏芮然还有些心有余悸,并没有一下子回头,而是试探着一点点转身,余光瞥见二人的衣服都是穿好的,这才放心完全转过了身去。 刚才没有仔细看,这一转身才惊讶发现,南宫凌和那个昏迷的男人已经相互换了对方的衣服。 看着南宫凌将那个男人翻转了过了,面朝下,苏芮然不禁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南宫凌不回答,而是在男人身边断了下来,挽起裤腿,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还不等苏芮然反应过来,顿时就一刀下去,直接刺中了男人的后背,后从面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脏。 男人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苏芮然惊呆了,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 南宫凌神色如常,也不顾苏芮然如何,搬着男人的尸体就要从窗户上扔下去。 苏芮然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拦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这个人不能留,而昨晚的事也正好需要一个替死鬼,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就这么轻易的杀了一个人。”苏芮然睁大着眼睛,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么一个人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南宫凌就这么轻易的动了手,难道他的内心就没有一点愧疚和不安吗?再怎么说着都是一条人命啊。 然而南宫凌却并不把这当回事,直接就把尸体从阁楼上扔了下去,他冷眼对苏芮然说:“那又如何,若非他死,德王一定会搜个明白,到时候我们都会被找出来。等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可惜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吗?” 疯子,绝对是疯子,这是什么谬论。 杀了一个人还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说话吗?这个男人简直就不是人。 昨晚对他的一点好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苏芮然咬着牙瞪着他:“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不过这一次,南宫凌却上前一步,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东西呢?陪你玩了这么久,也该交出来了吧,我再没什么多余的耐心了。你也看到了,我要杀人也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我也可以随时在这里了解了你的性命,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谁也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这个男人,他是认真的吗?如果真的要杀我为什么刚才还要救我呢? 苏芮然实在是想不明白,但是脖子上被掐着实在难受。 虽然现在这个情况也来不及多想,但是直觉告诉她东西还不能交出去,也是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 所以苏芮然选择了沉默,其实她也是在赌,赌南宫凌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何况在这里杀了自己,对他也没有一点好处。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自己的爹爹可是亲眼看到他在这里的。 也就是因为掌握了这一点,苏芮然才敢冒险这么赌一次。 南宫凌掐着她的脖子,看着自己手中这个喘着气的女人。难道她真的不怕吗?还是笃定自己不会杀了她? 可以一个女人怎么能有这样的判断力?她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没接触一次反倒让他对这个女人更多了几分好奇。 手上用力,但是看眼前的女人还是没有打算说话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不怕死吗?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在自己面前这么毫无惧色,南宫凌不禁有些恼了,但也不能真的杀了她。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噔噔噔,噔噔噔。” 二人俱是一惊,南宫凌也一下子松开了手,这个时候难道还有人回来。 只是再往门外看一片漆黑,连一点火光都看不到,显然是没有电灯了。对方收敛着气息,看样子也是高手。 那么会是谁呢? 南宫凌看了苏芮然一眼,苏芮然还捂着脖子。虽然心里恨极了刚才南宫凌的行为,简直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但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门外的来人还不知道到底是敌是友。 “五哥,五哥,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二人一听也都松了口气。 这个声音他们二人都再熟悉不过了,真是南宫澈。 苏芮然连忙去开门,果然见南宫澈一个人在门口,只是却穿着小厮的衣服,并没有蒙面。 苏芮然赶紧让南宫澈进来,又往门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跟着,这才放心的关上了门。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南宫凌看到南宫澈不禁发问。 南宫澈回答:“我也是到处找五哥没找到,怀着试试看的心情来了这里,没想到真的找到了。”南宫澈说到这里看了苏芮然一眼,有些不高兴:“都这么晚了,五哥还来她房中做什么?” 南宫凌并不解释,只是问:“你既然这么急着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南宫澈听到他的口气,也不再嬉笑,认真回答:“王府里出事了。” “不就是有刺客嘛,这件事你五哥再清楚不过了。”苏芮然在一旁接了一句。 南宫澈看着她面带疑惑,见苏芮然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又望向南宫凌,去也不见他说话。 南宫澈不高兴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有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苏芮然:“并非我不告诉,而是这件事还是你五哥亲自给你说比较好。” 听了苏芮然的话,南宫澈也只能望向南宫凌了:“五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今日那个刺客是我,不过我并不是去刺杀德王的。”南宫凌这么简单一回答,倒是让南宫澈吃了一惊。 五哥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而且五哥向来做事谨慎,怎么会不小心到让对方发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南宫澈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南宫凌背上找着什么:“五哥,你伤着没有?听说那此刻中了剧毒的箭,应该没办法或者走出王府。” 还不等南宫凌回答,南宫澈就已经在他后背上翻找到了伤口,虽然流血已经结痂,但依旧是触目惊心。 南宫澈皱眉,立刻从身上取出随身携带的药丸递给南宫凌,南宫凌看也不看就吞了下去。 “这特制的伤药我带得并不多,不然我立刻派人回府里去取。” “不必了。”南宫凌摇头回绝,“若是这个时候派人回去,恐怕会打草惊蛇。德王并没有看清楚我的样子,所以他还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只要一切如常就好。” “可是五哥你的伤……” 第29章 争执 “一点小伤而已,多休息几天就好了,何况毒血早就被洗出来了。”南宫凌说到这里望向苏芮然,南宫澈看着他的目光顿时也明白了,立刻对苏芮然说,“多谢苏小姐的救命之恩了。” 苏芮然看着他的样子,心想难得南宫澈也有这么正经的时候,看来是真的紧张他五哥的伤势了。 兄弟情深便是如此吧。 “庆王爷,你还没说出什么事了。”苏芮然在旁提醒,实际她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宫澈也不避着她,直接道:“说起来也是德王府自己的家事,算起来也算是帮了五哥一次了。” 南宫凌道:“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今夜的刺客抓到了。” 南宫澈这话一出,二人都吃一惊。 苏芮然最先追问:“抓着了?怎么会?”忍不住看了南宫凌一眼。 南宫凌道:“倒地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 南宫澈回答:“是在德王世子南宫诚那里找到的,而带人进入搜查的正是德王的另一个庶出的儿子,而且我们还见过。” “南宫铭宣?” 南宫澈点点头:“不错,正是南宫铭宣,此人城府颇深,恐怕日后也会和我们成为对头,可得当心啊。” 南宫铭宣,为了德王之位竟连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吗?不对,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又何况是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呢?苏芮然冷冷一笑,问南宫澈:“那么现在事情如何了?” 南宫澈也没想到她会对这件事感兴趣,但也回答:“现在他们都在大堂呢,德王已经亲自出面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虽然这件事指向南宫诚,但德王一向偏爱这个嫡出长子,恐怕也未必会做出如何的处置,现在应该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为他开脱吧。他当然不会相信自己最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只是南宫铭宣来势汹汹又是证据确凿,恐怕德王如今也十分苦恼吧。” 二人都是吃了一惊,看着苏芮然继续冷静的分析着利弊:“所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给德王提供证据,帮他证明南宫诚并非主谋,那么德王一定会记他这个人情吧。” 说到这里,苏芮然望向南宫凌:“你说对吧,淮王爷。” “开什么玩笑!”南宫澈一下子紧张起来,“难不成你是想让五哥去自首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庆王爷稍安勿躁。”苏芮然又继续道,“不过德王自身行为不检,还妄图为长子谋国,即便让他记了这个人情,也没有多大的好处,相反今后还可能被诬陷为同党。” 南宫澈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南宫澈并不惊讶她说德王意图谋反的事,因为这件事本来也是有端倪的,只是惊讶苏芮然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卖人情,索性就卖一个大的,而且要卖给这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 “你是说皇上?”南宫澈明白过来。 苏芮然点点头:“不错,淮王爷可以先假意相助,然后再讲事情告诉皇上。既然德王有意谋反,那必须要有一个内应,而淮王爷恰好在此刻成为了最好的人选。一旦事成之后,淮王爷一定会受到皇上的嘉奖和信任。” 南宫澈听了她的话,其实想了想也无不可,转头望向南宫凌:“五哥你说呢?” 南宫凌刚才沉默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开口了:“其实这件事皇上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而且德王也没有什么行动。” 二人听了都吃了一惊,不过很快苏芮然就明白过来,既然皇上知道了,那么南宫凌恐怕也是皇上派来的。 不然他一个王爷何必要穿成那样夜探王府呢,想必就是听从了皇上的安排来注意德王的动向和获取证据吧。 明白了这一点,她索性道:“既然如此,那么淮王爷就更该走这一趟了,按照皇上的安排来。” 南宫凌并没有拒绝:“既然要走这一趟,那么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南宫诚无罪才行。” “现成的证据不就有一个吗?难道淮王爷忘了?” 南宫凌看着苏芮然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 证据,的确现成就有。 二人虽明白了,但南宫澈在一旁就糊涂了,不高兴的嚷嚷着:“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快告诉我!” 苏芮然一笑,故意卖关子:“你别急,一会儿就知道了,你只要在旁边看热闹就行。” 德王府,大堂。 沉默异常,气氛也格外紧张。 德王坐在正中的位置上,脸色低沉,面前跪着南宫诚,满头大汗,神色慌张。 南宫铭宣站在一旁,而苏晁就坐在南宫铭宣背后的位置上。 大堂正中还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面朝下,黑色的衣服,背心有一个恐怖的伤口,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地方还有血溢出来。 但看样子一动不动,没有一点活着的样子,的确是死透了。 德王如何能想到,今晚的事竟然把自己最爱的大儿子给牵扯了进去,这让他无比烦恼,但是却苦无罪证给大儿子开脱。 想到这里德王扶了扶额头,只觉得头疼欲裂,对南宫诚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这件事给我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南宫诚一下子面贴地跪倒,语气慌张:“儿子已经说了,儿子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南宫铭宣在这时开口:“爹,这个人的确是儿子从大哥房中搜出来的,当时在场还有不少人证,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子也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儿子也万万不敢冤枉大哥啊。” “你闭嘴,我还没问你的话。”德王语气不善,眉头拧在了一起,又重复问了南宫诚一次,“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尽可能说出来,一个细节都不要漏下,全部都说出来。” “儿子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其他的儿子一概不知啊!”南宫诚俯身在地呼喊着,听声音的确已不像是在说谎了,“儿子按照爹的吩咐去搜查此刻,根本没时间回住处,然后不知怎么的这个人会出现在儿子的住处,但是儿子可以发誓,他绝对和儿子没有关系啊。” “可是那又如何解释他身上有大哥的玉戒指呢?”虽然刚才被德王厉声呵斥,但南宫铭宣也自然不会给南宫诚任何翻盘的机会。 南宫诚从地上直起身子,连忙解释:“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只是这枚戒指儿子已丢失多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或许是他在哪里捡到的。” “那么请问大哥是在何处丢失的戒指呢?” “我怎么知道,应该就是在府里吧。” “那这就不对了,这个人大家都看过,并不是府里的人。如果大哥在府里丢失了戒指又被他给捡了去,那么这个人应该一早就待在府里了,可又为什么没有人见过他呢?” 南宫诚一时语塞,知道自己被人陷害已是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爹了。 他跪着上前,一下子抱住德王的大腿,也不顾体面涕泪交加:“爹!你一定要相信儿子啊!你一定要给儿子做主啊!儿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德王一脚踹开他,当真是恨铁不成钢。自己的爱子怎么就这点出息,一遇到事就哭天喊地的,这让他如何不恼? “爹,为了你的安全现在也只能先委屈大哥了。” 德王不说话,扶了扶额头又喝了口茶,却始终没有开口做决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德王是有意想偏袒南宫诚,奈何这件事已经证据确凿,找不出一点破绽。 南宫铭宣见德王如此偏爱大哥,虽觉心寒,但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他原本和嫣然越好要去芮然房外等候,但是为了这件事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过去,都是为了能借这个刺客的机会将大哥拉下来。 虽然他很清楚,爹爹对大哥的偏爱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大哥开脱,哪怕是真的证据确凿。可是若大哥一旦被关押起来,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可都在意料之外了。 别看南宫诚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个软骨头,经不得吓,这说到底都是爹平日里太过偏宠骄纵了的缘故。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德王虽然头疼,但也只能下命:“既然是这样,那么来人啊,将大公子带下去关起来,就禁足在他房中就好,不要让他和外面的人接触。” 南宫诚一听急了,一下子扑过来又抱住德王的双腿:“爹!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爹!” “拉人啊!给我带下去!”德王看也不看他一眼,实际上头疼的要命。 自己这个大儿子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到底也是自己从前骄纵了的缘故。 不过要将儿子看管起来,他又何尝真的忍心啊。 几个下人过来要将南宫诚拉开,但南宫诚挥舞着手脚,拼命的反抗着,一边还大声呼叫:“爹!爹!” 就这点出息。德王看着他皱眉,看了苏晁一眼,见他坐在一旁不说话。 自家的这点丑事可都被苏晁给看完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当真是给自己丢脸丢到家了。德王越想越气,冲着下人发火:“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他带走!” 几个下人看到老爷发火了,也顾不得别的人,手上用力开始拖拽南宫诚,一下子就把南宫诚给拽开了。 但是即便如此,南宫诚还是没停止反抗,一边大呼着冤枉一边喊着爹。 南宫铭宣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禁冷笑,除了出生,这样一个人还拿什么跟自己斗。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众人闻言都不约而同的像门口望去。 只见门外进来一个人。 苏晁本来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发,但见到来人后立刻坐直了身子。 第30章 王府内斗 “淮王爷,你怎么来了?”德王皱眉,虽然知道自己生辰淮王来府中庆寿,只是不想自己府中的事也能惊动得了他过来。 南宫凌在朝中向来以心狠手辣出名,对旁的事都是漠不关心,更何况是他的这点家事了。 恐怕如今整个朝中除了皇上,没有人能让他南宫凌放在眼里吧。 连苏晁这样手握兵权权倾朝野的丞相,整个朝中也没几个他能看得上眼的,哪怕是王公贵族也一样,但南宫凌除外。 “听闻王府大变,特地来看一眼,不知叔公可无恙?”南宫凌先是询问了德王的情况,毕竟德王作为当今皇帝的叔叔,而南宫凌却是当今皇上的儿子,虽然王位一样,但怎么说德王也是他的长辈,所以他也理应先同德王问安。 “哦,我没事。”德王神色恢复如常,但心里却在盘算着南宫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虽然到王府里来贺寿,但基本上在王都的王宫贵胄都来了,而南宫凌前来也只是出于礼貌而已,他和南宫凌可并没有什么接触。 而且他也听过外面那些关于南宫凌的传闻,知道这个小辈可不能小瞧。 何况能得到苏晁看重的人,哪里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所以想到这里,德王对南宫凌自然就更加警惕起来:“没想到这件事连你都惊动的。” “叔公哪里的话,作为后辈的自然要关注叔公的安危,否则父皇知道了也会怪罪我不通情理了。” 南宫凌虽然回答的合情合理,但是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话德王总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下意识想要去防备。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德王实在是不想让南宫凌插手。 但却听南宫凌说:“叔公这么说就是见外了,既然有大胆刺客胆敢刺杀叔公,那又岂会不会什么大不了的事。今日我之所以前来,就是为了把这个刺客给叔公带来的。”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然而还不等其它人开口,南宫凌就吩咐下人:“来人啊,把人给我带上来。” 他话音一落,立刻有几个下人抬着一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进来。 “叔公看看,这可是当时刺杀你的那个人?” 他话音一落,下人立刻把黑衣人的面巾扯下来。德王哪里真的看过这个黑衣人的面目,但是见此立刻点头:“不错,就是这个人。” 南宫铭宣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急了:“怎么可能,刺客已经找到了。” 说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亲自过去将倒在地上的黑衣背上的衣服撩开,果然见他背上有一个恐怖的伤口。 南宫铭宣道:“你看,当时那个贼人被爹刺伤了,背上还留下这个一个伤口。” “伤口吗?”南宫凌走了过来,俯身检查了一下那具尸体的伤口,然后问德王,“敢问叔公,那个贼人当时是被何种武器刺伤?” “是袖箭。” “那就不对了。”南宫凌用两根手指头将地上尸体背后的伤口分开,“大家请看,袖箭头尖,那么伤口一定是外宽内窄的,而这个伤口明显内外一致,显然是被刀之类的利器所伤。而且袖箭窄小,这个伤口宽大,显然是对不上的。叔公若还有一样的袖箭,那么大可拿来做一做比较,看看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德王闻言,立刻让手下人拿来袖箭,简单一对比,发现果然如南宫凌所说。 “的确不一样。”德王下了断言。 德王话音一落,南宫诚一下子挣脱了拉着自己下人,过来抱着德王的大腿:“爹,儿子就说了儿子是冤枉的,现在也可以证明儿子无罪了吧。” 德王自然不理他。 南宫凌也道:“如此便可以说明,这个人并非是今夜刺杀叔公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被抓到,那就只有问叔公的儿子了。” 德王面色一沉,其实今日之事他也不是没想过会是南宫铭宣在搞鬼,只是奈何他证据确凿,自己即便有怀疑也实在没法多说什么。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和南宫诚不一样,向来心思城府极深,若真的要斗起来,诚儿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但就因为这样,德王才讨厌这个儿子。 养虎为患,说的何尝又不是自己的亲子呢。 何况他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设计陷害兄长,保不准日后会不会再为自己的利益对付亲生父亲。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德王厉声质问,从语气便可以听出当真是毫不留情。 南宫铭宣一下子跪在地上,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却没有手足无措,而是回答:“回爹的话,儿子的确也是在大哥的房中发现这个人的,为何淮王爷也会带来一个刺客,这一点儿子也不明白。”他望了一眼南宫凌带来的人,道:“何况淮王爷带来的就真的是刺杀爹爹的那个人吗?” “这么说你是怀疑我了?”南宫凌目光冰冷,果然如他所料,南宫铭宣的确不好对付。 南宫铭宣并不畏惧他的目光,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那么请王爷拿出证据来证明正是此人,这样也能让大家安心,我也甘愿受罚。” “哐当”一声,一个东西扔在南宫铭宣面前。 南宫铭宣吃了一惊,但很快看清扔到地上的是一把带血的袖箭,上面的血也已经凝固成黑色,看样子沾染上去也已经有些时候了。 南宫凌看也不看南宫铭宣一眼,直接对德王说:“这是从这个刺客身上找到的,请叔公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叔公的东西。” “拿过来。” 立刻有下人过去将袖箭捡起来递到德王面前,德王只看了一眼就做了断定:“不错,这正是我当时射向刺客的。” 德王怒目望向南宫铭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宫铭宣虽然心惊,但却也沉住了气,只能一口咬定不知情:“爹,儿子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爹不行就把儿子关起来吧,儿子愿意接受调查,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南宫铭宣以退为进,德王一“哼”,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他也不便真的把这个儿子关起来。不过既然诚儿已经没事了,那么这件事就先记下,以后有机会再查。 他没好气的对南宫铭宣说:“这件事先就这么算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以后还敢这么兴风作浪,胡乱冤枉他人,到时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儿子知错了,儿子告退。”南宫铭宣听到这话心下一凉,虽然没有被关起来,但是爹爹这么说想来已是怀疑这件事是他所为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便久留,只能让自己的抬着那具尸体离开。 临走时看了南宫凌一眼,但是南宫凌却并不看他。 这件事原本顺利进行着,但是何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南宫铭宣和南宫凌也只有几面之缘,从前从不曾把他放在眼里,今日仔细一看倒觉得有些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仔细一想,不正就是那日,自己带着嫣然和芮然一起去泛舟,然后遇到的另一只船上的两个人吗? 原本当日他下令封锁了湖面,不准其它船只通行,所以这两个人的突然出现他也觉得奇怪,事后还专门问了看守湖面的下人,只说这两个人有王府的腰牌,但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清楚。 南宫铭宣一直记得这件事,心中存了个疑,如今看到南宫铭宣可算是明白了。 只是今日他为什么会突然出面呢?南宫凌的名声他也不是没听过,若是南宫诚有南宫凌相助,那么他即便娶了苏芮然,得到了苏晁的相助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苏晁和南宫凌,朝中唯一可以相抗的两股势力。 二人同样有军功,出入战场,也同样握着兵权。 虽然南宫凌手中的兵权数量远不如苏晁,但是南宫凌手中有一只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名刺,只有三千人,但各个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绝顶高手。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更像是一个杀手组织。 据说现在很多事情当今皇上不方便出面的,全部都交给了南宫凌和他手下的“刺”,也正因为如此,南宫凌才深受当今皇上的重视。 而南宫凌和苏晁相当于朝中相互制约的两股势力,苏晁本就是丞相之尊,若再没有人能跟他抗衡,那么手握兵权的丞相完全可以改朝篡位了。 所以他们二人,无论哪一个都是让人头疼的对手。 不过无论是谁,只要挡了自己的路那都要死。 “既然事情已经真相大白,那么我也就先告退了。”南宫凌说完转身就走,但是他已料到德王一定会叫住他,果然刚一转身就听德王说,“且慢。” 南宫凌转身:“叔公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要同你说,不知你肯不肯赏脸。” “叔公客气了。” 而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苏晁也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么臣就先告退了。” 难道他不是也有话要对自己说吗?南宫凌看着苏晁行了个礼离开,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你们也都退下吧,我与淮王单独有话要说。” 德王一声吩咐,屋中的下人们立刻全都退了出去,连带着南宫诚在内。 只是南宫诚离开时还有些木讷,看来还没有完全从惊慌中缓过神来。恐怕他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布局暗害了自己。 对此德王也只能叹了口气,等到人都离开关上了房门,才用十分无奈的口气对南宫凌说:“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儿子啊,当真是一点也不争气。” “但是叔公始终是有意他为世子的。” “有意又如何,到底他也不是那块材料,只盼着今后能有人帮他才是。”德王说着叹气,语气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我这番肺腑之言也很少跟人说起,今日给你说了,也算是多谢你相助了。无论你是何打算,我都记你这个人情。” “叔公说哪里的话,我只是有一事不明,叔公向来与人无争,又究竟是谁会派人来刺杀叔公?” 德王沉默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正如你所说,此事我也觉得奇怪。” 第31章 真相大白 看来他是不打算给自己说实话了,也难怪,要这个老狐狸完全放松警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宫凌心知肚明,自己今日是套不出什么话了,若是再多问反倒惹人怀疑,于是索性道:“既然如此,那么叔公也早点歇息吧,我就先告退了。” “慢着。”德王犹豫了一下,终于试探着开口,“今日之事你要如何同皇上回禀?” “叔公希望我如何回禀?” “毕竟也是府中的私事,何况还牵扯到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这件事可否不要惊动皇上。” 南宫凌沉默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看来他是怕事情闹大查起来,然后牵扯出他要造反的事。 德王见他同意,也终于松了口气。 “小姐,都这么晚了你还是先休息吧。”尹荷掌着灯站在桌边,候在苏芮然身边,似乎是怕她不放心,还道,“小姐不用担心,奴婢就守在门外,小姐一叫奴婢就立刻进来。” 苏芮然不说话,她自然不是担心这个。若是严氏她们真的要算计自己,那么自然会有办法支开尹荷,就像是今日一样。 而她之所以还不睡,那是因为她清楚,还有一个人很快会来找她。 “尹荷你去门外看看。” 听到她的吩咐,尹荷面露疑惑:“都已经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啊?” 苏芮然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道:“你且候着,等到时候该来的人就来了,你便知道是谁。” “是。”尹荷又引燃了一盏烛台,端着去了门外,刚一开门就迎面撞上了门外的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 但很快借着火光看清了外面的人是谁,却更加惊讶了:“老爷?您怎么来了?” 苏晁不说话,直接走了进来。 他穿着黑色的披风,在深夜里行走的确也不引人注意。 苏芮然起身,并不意外:“爹爹。” 苏晁取下披风放在桌子上,吩咐尹荷:“你去在外面守着。” “是。”尹荷忙出去,老爷吩咐她哪里敢不从。 “爹爹,坐吧。”苏芮然说着,端起放在桌上已经晾好了的茶,“爹爹也累了,先喝口茶吧。” 苏晁端过茶水喝了两口:“你知道我要来。” “今日之事多亏爹爹绑着隐瞒,才为女儿保住了颜面和清白,也让女儿免去了很多事端。” 苏晁放下茶碗,放在桌子上:“那么现在你也该对我说实话了吧,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沉默,其实从刚才等着苏晁到来开始,她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对爹爹说实话。 爹爹目前在朝中的立场尚不明确,是否要告诉他德王谋反一事呢?若不告诉,自己和南宫凌又该如何解释呢?毕竟被爹爹撞见,他身受重伤躲在自己的床中。 “芮然,你是不会说谎的。” 听到苏晁这么说,苏芮然更是觉得犹豫不定。 到底要不要说呢? 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苏晁索性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今晚刺客一事是否与南宫凌有关?” “爹爹。”苏芮然有些诧异。 “你不承认也不要紧,他负伤躲在你床中,明显伤的是后背。而德王的那把箭,正是刺中那刺客的后背,何况最后德王刺中此刻的那把箭竟然在南宫凌的手中,这一切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苏芮然咬了咬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不承认了。 爹爹是何等睿智,果然这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事情这么快被戳穿,让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然而就在这时,苏晁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芮然,德王和南宫凌如何我都不管,毕竟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我唯一想知道的是你和南宫凌之间,到底有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苏芮然吓了一跳,忙解释,“他只是躲到女儿房中,女儿也并不知道刺客一事,只是见他受了重伤才收留了他。” “果真吗?” 苏芮然飞快点头:“当然,女儿就是再不懂事,又怎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给爹爹丢脸呢?” 苏晁点了点头,即便如此,苏芮然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判断出他是否是真的信了自己的话。 “既然如此,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时候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苏晁起身拿了桌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苏芮然说,“芮然,为父再提醒你一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和南宫凌都不要再有接触。这个人,可不是你一个女子能应付得了的。” “女儿明白。”其实若不是这么多事的机缘巧合,她又哪里想和南宫凌有什么接触。等到直接想办法拿到玉佩,就算是彻底和他断绝往来了。 苏晁走后尹荷才从外面进来,面带担忧。 苏芮然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严氏虽然这次失利,但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不过和南宫凌还有德王意图谋反的事相比,严氏的确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不过总是如此也的确让人心烦,终有一天会防不胜防落入她们的圈套之中,所以得想个办法彻底断绝这种后患才行。 “尹荷,你不用担心。”她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倒是让尹荷摸不到头脑,“小姐,你说什么奴婢不明白了。”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她想严氏让人来夺自己的清白也算是不留情了,这足以说明若是有机会取走自己的性命她同样会毫不留情,既然如此,自己也无需再讲什么情面,只是这件事要好好计划才行。 原本计划十日的寿宴,因为刺客的事件缩短为八日。 第八天,苏晁带着家眷离开王府。在此之前,南宫凌和南宫澈已经先离开了,苏晁之所以走到最后,是因为离开之前和德王私谈了一次。 回到府中,苏晁就把苏芮然叫到了书房中。 “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吗?”这才刚一回府,一路上居车劳顿的,苏芮然清楚,若没有要紧事爹爹是不会这么急着找自己的。 苏芮然到时书房中的下人也已经被叫了出去,所以苏芮然一来,苏晁直接对她说:“芮然,你知道今日离开王府的时候,德王爷找我说了什么话吗?” 苏芮然听得有些奇怪,摇了摇头:“女儿不知。” “其实这件事也是和你有关的。” “和我有关?”苏芮然听得有些糊涂,“还请爹爹明白告诉。” 苏晁右手食指扣着桌面,打量着她一点道:“德王向我求亲,想让你嫁给她的长子,也就是南宫诚。” “什么!”苏芮然大吃一惊,德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苏晁看见她的表情并不意外,继续道:“我知道这件事有些突然,不过德王有意让南宫诚为世子,所以你若嫁给南宫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错的选择吗?爹爹哪里知道,德王意图谋反。而这件事已经让南宫凌亲耳听到了,那么很快这件事就会传到皇上耳中。虽然没有证据暂时奈何不了德王,但对南宫凌和他手下的“刺”来说,找到罪证只是早晚的事。 何况当时的对话她也听到了,听德王的意思,恐怕也准备近期动手了。 而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嫁给南宫诚不是自寻死路吗? 只是谋反一事不能轻易说出口,同样也不能轻易告诉爹爹,否则也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了。 苏晁道:“南宫诚虽然得德王的喜爱,但却没什么出息,无勇无谋,我也不喜欢他。” 苏芮然听到这里正中下怀,连忙点头:“爹爹说的极是,女儿怎么可以嫁给这样的人呢?哪怕是世子又如何,女儿要嫁就要嫁给一样像爹爹一样文武双全的英雄。” 苏晁一听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女儿说的是实话,爹爹也不希望女儿的下半身托付给一个懦夫。” “确是如此。”苏晁点点头,然而还不等苏芮然松一口,突然又听苏晁说,“不过南宫诚虽然无用,但德王的另一个儿子倒是不错。” 南宫铭宣!苏芮然听爹爹这么一说更是吃惊不小,比刚才听到德王向爹爹求亲还要吃惊。 前世爹爹分明是瞧不上南宫铭宣的出身啊,要不是自己失了清白为掩家丑,又如何会让自己嫁给他。怎么这一世,爹爹改主意了? 只听苏晁说:“原本他是个庶出,又不受德王喜欢,今后也没什么出息。只是今日……”想到今日,即便自己的计谋被揭穿,南宫铭宣还是能沉着应对,最后将危害降到了最低,能做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就从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苏晁对他倒有几分欣赏。 苏芮然看着苏晁的意思,似乎还对南宫铭宣有赞许,一下子慌了,忙道:“爹,三爷虽然好,但是女儿不喜欢城府很深的人。女儿只希望能嫁一个夫君,然后全心全意对自己,而不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能算计。” 苏芮然说着又想到了前世,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若不喜欢就算了。我苏晁的女儿又何尝愁嫁?要嫁就嫁最好的便是。” 听到爹爹这么说,苏芮然也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感动:“多谢爹爹。” 自己前世竟然不知道,其实对于自己的婚事爹爹也一直是随着自己的心愿的,虽然说自己是迫于时局嫁给南宫铭宣的,但是其实也是自己真心喜欢,否则恐怕是丢脸爹爹也不会让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吧。 那一次爹爹虽对自己愤怒交加,但最后到底还是为着自己着想的,不然如何肯帮南宫铭宣。 想到这里,苏芮然心里更是感动。 自己在这个世上,到底还是有这么一个真正的亲人的。 前一世她什么都不懂,但这一世,她再也不要让爹爹因为自己,被迫被别人利用。 “不过芮然,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女儿明白。” …… 第32章 求亲 “小姐,老爷刚才和小姐说了什么啊?怎么说了这么久?”刚一回到房中,尹荷就忍不住发问。 而这一次,苏芮然并没有瞒着她,而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都告诉了她和王嬷嬷。 尹荷听到德王为长子求亲也大吃一惊,但后来听到老爷没有答应,也才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多亏老爷没答应呢。” 苏芮然看到她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禁道:“怎么?你也不喜欢南宫诚?” “那倒不是。”尹荷解释说,“只是奴婢瞧着庆王爷好像很喜欢小姐一样,庆王爷每天说说笑笑的,也很平易近人,奴婢倒是觉得小姐嫁给他不错。” 南宫澈,那个没个正经的。他那句话是真的啊?这个小丫头竟然也当真了。 想到这里,苏芮然道:“你既然那么费力的为他说好话,不如你嫁给他好了。” “小姐你胡说什么啊。”尹荷脸一下子就红了。 苏芮然知道她脸皮薄,也就不打趣她了:“好了好了,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也别放在心上,我这儿还有一件要紧事要你立刻去办呢。” “什么事啊?” “刚才我给你说的这件事你也知道了,我现在要让你帮我把这个消息给传出去,尤其是要传到严氏和嫣然那里。” “奴婢明白,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芮然并没有解释,只是道:“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得只让她们知道德王替南宫诚求亲一事,至于爹爹有没有答应,这个就不必让人知道了。然后你安排人,秘密留意她们母女二人的行踪,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来向我禀告。” “是。” 严氏和嫣然不是最忌惮自己嫡出的身份吗?他们不知道德王意图谋反,那么如此一来,嫁给南宫诚在她们看来并非什么坏打算。她们一定会害怕自己就此得势。然后想办法阻拦吧。 而南宫铭宣那边,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也同样会坐不住吧。 脑海里回想起自己离开书房前爹爹的那句话: “不过芮然,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她心下一阵惆怅,嫁人,这的确也是每个女子所摆脱不了的宿命,哪怕是生于帝王家也同样避免不了的结局。 只是这一世,她又要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谁呢? 如今她遇到的男子,又有哪一个值得就此托付一生呢? 窗外满树桃花开得正好,只是落花随水飘零,又将归于何处呢? 尹荷按照吩咐将消息传了过去,果然很快严氏母女就有了动静。 尹荷来回禀说:“严氏一听到消息就立刻去找老爷了,而二小姐却偷偷出门了。” 严氏自然是去跟爹爹确认了,至于爹爹会不会把实情告诉严氏,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嫣然定是去找南宫铭宣了吧。 如今但凡遇到什么事,她都是先去跟南宫铭宣商量,只是不知这一次他们又会商量出什么样的手段。经历了这一次德王府的刺客时间,南宫铭宣恐怕也暂时再难有什么大的行动了吧。 自己尽管坐观其变就好。 苏芮然继续对尹荷说:“你还是去看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动静,一旦有情况再来向我回禀。” “是。” 尹荷立刻按照吩咐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回来了,告诉苏芮然:“大小姐,严氏从老爷的书房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严氏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想必是爹爹承认了德王求亲一事,然后严氏想劝说,但爹爹并没有告诉她实情。 这一次果然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还有二小姐也回来了。” “这么快吗?”原本以为苏嫣然去找南宫铭宣至少要逗留好几个时辰,又听尹荷说,“二小姐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个盒子,看上去挺漂亮的,应该是三爷送的。” 苏府的事南宫铭宣插不上手,只有靠着嫣然才能从中作梗,所以他才会如此讨好吧。 “奴婢瞧着二小姐回来很开心的样子。” 那是当然了,得到自己心爱的人礼物相赠,再加甜言蜜语,哪个女子能不高兴呢? “嫣然回府后去见了严氏吧。”她这样断定。 然而尹荷却摇了摇头:“没有,二小姐一回来就去书房见老爷了。” 她去见爹做什么?嫣然向来是很怕爹爹的。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奇怪……苏芮然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难道南宫铭宣也铤而走险了吗?想通过嫣然之口向爹爹求娶? 不,这不大可能,以南宫铭宣的性格,断然不会把这种要紧的事委托给外人去办,那么这件事一定还有别的隐情。 “小姐,我们现在该如何?” “你继续去看着她们的动静,一有情况立刻来回禀。” 首先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尹荷又去了。 这一次尹荷一走苏芮然依旧觉得不心安,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思前想后,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好好思索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漏洞和破绽。可即便如此,还是觉得不安心。 难道是自己吓自己?都是自己考虑太多了? 即便这么安慰自己,那种大事将要来临的不安感还是没有消减分毫。 尹荷很快又回来了,跑的匆忙,额头上也满是汗,不住喘气。 苏芮然忙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别急,你先休息一下,慢些说。” 尹荷喝了一大口水,还不等缓过气来就立刻急着道:“小姐,三爷来了。” “南宫铭宣?”她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苏嫣然刚去找了他回来,这个时候他再来,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巧合。 “奴婢也觉得奇怪,三爷很少亲自到府中来求见老爷,这次也不知道所谓何事。奴婢本想去打探打探,但是三爷单独见了老爷,奴婢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尹荷很快又道,“要不然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然而这一次苏芮然却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若现在再去恐怕会惹人怀疑,等到晚些时候再去吧。” “是。小姐也累了,要不先休息吧。” 苏芮然摇了摇头,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如何能让她安心休息得了。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她恐怕也是寝食难安吧。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抠门声。 尹荷过去开门,只见是老爷身边伺候的下人。 “大小姐,老爷请大小姐去一趟。” 来了吗?苏芮然虽然心里紧张,但面上却表情如常:“爹现在在何处?” “回大小姐的话,老爷现在在大堂呢。” “还有谁?” “这个大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他没有明确的回答自己的问题,从他言语的闪烁中苏芮然隐约猜到,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虽然这么想,表面上还是对那传话的人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传话的人虽这么应答,但却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在一旁候着。 “大小姐。”尹荷面露担忧,“这可如何是好啊?” 连她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妙吗?刚才到现在并没有听到南宫铭宣出府的消息,那么他还一定就在府中,想到这里,她对尹荷说:“尹荷,替我收拾一下换身衣服。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然而传话的人却道:“大小姐,老爷可在大堂等着的,所以还请大小姐立刻就过去。” 苏芮然沉默一下,如此着急吗?她道:“知道了,不过总要让我收拾一下吧,你先去外面候着。” 那人正犹豫,尹荷见着就不高兴了:“怎么?难道连梳洗一下的功夫都不让吗?我倒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主意,难道这也是老爷吩咐的吗?” 那人一听忙解释:“不是不是,姑娘误会了,我这就去门外候着,不过请大小姐不要耽误太久。” “请吧。”尹荷没好气的把他推出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转身低声对苏芮然道,“小姐你放心吧,他已经出去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从自己的枕头下取出一个锦袋。 尹荷看到那个袋子不禁好奇:“一直见小姐把这个锦袋放在枕头下面,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很要紧的东西。”苏芮然紧握着袋子,小心翼翼的将它藏入袖子中,“若到了关键时候便只能靠它了。” 推开门,大堂中已经候满了人,但方才在外面时听见里面十分安静,倒真察觉不出有人的样子。 苏晁坐在大堂正中的位置,右手托着烟杆,烟杆另一头含在嘴中。 严氏母女坐在左侧,当然只有严氏是坐着的,苏嫣然就站在她背后。 她们母女二人都在这里,这倒让苏芮然略微有些吃惊。 南宫铭宣坐在右侧,看到苏芮然到来,右手扶上了圈椅的扶手,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做贼心虚。 苏芮然当然不会多看他一眼,走到大堂正中,便跪下朝着苏晁行礼:“见过爹爹。”同时还不忘顺带说一句:“二娘安好。” 严氏只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对苏晁说:“老爷,既然人已经来了,也是时候该问清楚了吧。” 苏晁从这站在身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下人立刻拿着一个东西过来,蹲下身放在苏芮然面前。 苏芮然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是用一块绸缎包好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苏芮然疑惑的看向苏晁:“爹爹,这是何物?” “打开给她看看。” 苏晁一声令下,下人立刻打开绸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根簪子,上面还带着凝固的血。 “这……”苏芮然脸色一变,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根簪子不是那日她用来给南宫凌剜伤口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第33章 谁的局 她记得当时府中搜查的下人一来,她情急之下就拖着南宫凌跳入了水中,后来再想起这根簪子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她原本还以为是掉入水中了,因此也就没怎么在意。 只是现在为什么会……她一下子明白过来,望向南宫铭宣,难道是他。 难道当时赶来搜查的人是南宫铭宣,所以她捡了自己的这根簪子。 南宫铭宣面色如常,并不看她,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让苏芮然的猜测从他的脸上得不到一点答复。 再看苏晁的表情,也是不动声色。 爹爹还是知道自己私藏了南宫凌,也是知道南宫凌就是那日刺杀的人,那么对这根簪子爹爹也应该能知情。 那么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乱。 苏芮然镇定了一下,依旧露出惊讶的表情,夹杂着一点害怕:“这根簪子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上面还有血?” “芮然,这根簪子你不陌生吧,若我没记错,这应该是你平日里佩戴之物。”严氏开始。 “不错,的确是我的东西。”苏芮然直接承认,既然一开始就知道瞒不住,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并没有考虑要隐瞒。 “只是奇怪了,你的簪子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簪子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呢?芮然,你知道这簪子是在哪儿找到的吗?” 听着严氏的话,苏芮然自然清楚她是心知肚明的,于是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这根簪子我已经丢失多日了,而且就丢在德王府中,想必是在王府中找到的吧。” 说到这里她望向南宫铭宣:“听闻三爷今日到访,想必就是为了归还此物,如此小事还要劳烦三爷亲自跑这一趟,小女子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严氏一哼:“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嘴硬吗?” “二娘的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说的都是实情,何来嘴硬一说?” “那么就让三爷亲自告诉你这根簪子到底是从何而来吧。” 苏芮然望向南宫铭宣,南宫铭宣却似有意避开她的目光,道:“这根簪子是那晚我搜查刺客,然后听到前面草丛中有动静,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地上就留下这根簪子。” “一根簪子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何况三爷若真有证据证明什么,何不知道向德王爷禀告,还要亲自到我府中呢?”苏芮然理直气壮的说着,她也断定南宫铭宣不敢再向德王禀告此时。 原本就因为诬陷南宫诚的事德王他已经惹得德王不高兴了,如果现在再闹出这么大的一件事,那么德王哪里能给他好脸色。毕竟南宫凌带去那具尸体也算是宣布刺客已经抓到了,若是这个时候他再跳出来挑起事端,还把矛头指向苏相家的大小姐,那得罪的恐怕就不止德王了。 只是苏芮然还有一点不明白。 若说严氏或者嫣然抓到这么一个把柄想置自己于死地那还合情合理,只是南宫铭宣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如此呢? 何况以南宫铭宣的立场来说,应该更想娶自己来帮他谋夺德王的位置。 对于她刚才的质问,南宫铭宣是这样解释的:“苏小姐不要误会,毕竟刺客已经抓到了,所以这件事也没必要闹大,更不用让父皇知道,所以我才带着东西亲自到府中归还了。” 听了他的话苏芮然一下子明白了,南宫铭宣真正的目的是想卖苏晁一个人情,让苏晁觉得是他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这么一来,今后他要是再有什么事相求爹爹顾及今日的情面也会答应。 前世南宫铭宣就是因为庶出的身份不被爹爹看重,也难怪这一世他会有这样的行为,毕竟被庶出的身份压迫束缚也不是一两回了。 就像是嫣然一样。 难怪他们会走到一起,原来都是有同样的经历。 可是嫡庶又如何呢?比起自己生母早逝,她倒更情愿顶着庶出的身份和自己的娘亲在一起。这其中的心酸,也不是嫣然能明白的。 “既然三爷来了,那么就索性把这件事查清楚,也省得日后再弄出什么事端。”苏嫣然开口了,望向苏芮然,“姐姐,我记得这只簪子是你最喜欢的,你平日里也宝贝的很,怎么丢了这么对日也不曾听你说起过呢?” 她回答:“德王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一根簪子的事又算得了什么?事情重要分个轻重吧,我就是再喜欢这根簪子也不至于不懂事到这个地步。” “姐姐这解释未免太过牵强了。” “牵强又如何,你也不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我说的不是实话。” 苏嫣然一时语塞,竟被她抵得说不出话来了。 严氏把她往身后拉了拉,明显表情不悦:“老爷,这簪子上还带着血实在太蹊跷。并非是我不行芮然掉了簪子,只是这件事还关系到德王府的事,若是真与老爷有了牵连,那对我们家也是不利啊。” 苏晁不说话,又吸了两口手中的烟。 苏芮然并没有多言,而是看着苏晁,等着看爹爹说什么。 既然爹爹知道这件事的实情,那么也就不会坐视不理。不为别的就为南宫铭宣,这人实在是太过危险,实在是揭露不得。 爹爹如何分不了轻重,和南宫凌相比,一个德王又算得了什么呢?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看苏晁不说话,严氏急了:“老爷,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啊。既然事情没有调查清楚,那么就只能先委屈芮然了。不如就先将芮然禁足吧,先断绝她和外面的联系,也以防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啊。” 严氏当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对付自己的机会。 见着苏晁并没有说什么,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苏芮然忙道:“爹爹,这件事女儿是清白的。若是没有证据就禁足,对女儿来说也实在是不公平啊。” 严氏立刻转头对她道:“这件事关系到德王,委屈你一个又如何呢?何况只是不让你离开房间,一日三餐有下人送进来,这样着实也算不得太委屈啊。若是这件事真的传到德王耳中,恐怕你也不知禁足这么简单了吧。” 她是在威胁自己吗?不过的确如此,目前为止,对于自己和爹爹最大的顾虑就是让德王知道,刺客一事可是好不容易才平息啊。 果然听了严氏的话,原本沉默的苏晁终于开口了,对苏芮然说:“你二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女儿明白。”苏芮然虽如此说,但心里却在想,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严氏得逞,一旦自己被禁足关了起来,那就等同于失去了主动权,那么今后要是再有什么罪名,那还不是只能任由她们说了算了。 只是自己现在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吗?只要还有人能证明自己的话,证明这根簪子只是自己不小心丢失而已。 严氏母女脸上有得意的表情,毕竟这一次苏晁听了她们的,她们也算是赢回了一局,这么多次都让苏芮然化险为夷给逃了,而这一次她总算是逃不掉了吧。 “芮然,你虽被禁足,可我相信这件事一定和你无关,一定只是个误会。”南宫铭宣看着她说,目光恳切。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装好人,若是前世她定会为这一番话感动。 可是如今……呵呵,她心里冷笑,表面上却道:“多谢三爷,我也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做了坏事又来做好人呢?” 南宫铭宣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苏芮然握着袖子,袖子里面还藏着她来时带上的东西,到底要不要拿出来呢?她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办法做决定。 她带来的锦袋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南宫凌的那把钥匙。 她本想着如果事态严重到连她自己都无法收场,那么就只能把南宫凌给抬出来了。 不过这也是到了事态发展到最严重的时候,而现在的情况倒也不是到无法收场,可是若再这么坐以待毙,就真的只能让严氏她们得逞了。 苏芮然反复再心里纠结这个问题,始终没法决定。 “既然如此,芮然,你就先回房吧。” 苏晁发话了,眼见着事情就要这么定下,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无法决定,但是不能决定也不得不决定了,想到这里她立刻道:“爹爹且慢,女儿还有几句话要说。” 苏晁看向她,表情略微有些复杂:“还有什么要说的就尽管说吧。” 苏芮然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探入袖子抓住了锦袋,就要把锦袋给拿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一个下人闯了进来:“老爷,老爷。” “谁让你进来的。”苏晁当即脸色一沉,“难道你忘了我刚才的吩咐吗?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擅自进来。” 那下人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老爷饶命,奴才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外面有贵客求见。” 他话音一落众人都吃了一惊。 苏晁眉毛一挑:“何人?” “是德王的大公子。” 他一说完,众人更是惊讶。尤其是南宫铭宣,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忽然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候大哥怎么会来呢?大哥向来和苏晁没什么交情,那么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来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为了今日之事来。 他一来,自己今日的计划不是全都要付之一炬吗? 原本南宫铭宣是打算等到苏芮然真的被关起来再替她向苏晁求情的,然后顺带提起求亲一世。 若是南宫诚来了,那么自己先前的诸多安排不全都是白费心机吗? 何况也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根带血的簪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并非是当日他捡到的,而是从南宫诚手中拿到的。 他先是看到南宫诚手中的这根簪子,他一眼认出是苏芮然的东西,便去询问。南宫诚告诉他是那日追查刺客的时候找到的,他听了这话便有意将这根簪子给骗过来。 他自然没有直接告诉南宫诚这根簪子是谁的,而是告诉他说,他才被诬陷和刺客是一伙的,若是这个时候手中还拿着这么一根带血的簪子,要是被人看见,那不是更让人起疑吗?好不容易才跟爹解释清楚他的嫌疑,若是又让人怀疑到他的头上就不好了。 南宫诚哪里想那么多,一听三弟这么说,为了避嫌立刻将簪子交给三弟了。 第34章 大公子也到了 而且还答应他,这件事不会告诉任何人。 也就是这样,南宫铭宣才计划好今日的事。只是他原本也没想要这么早实施,只是见嫣然来找自己,然后告诉自己父亲已经替大哥向苏晁提亲了。大哥本就是长子,一旦得到苏晁的帮助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自己与德王之位就更加无缘了。 何况与苏晁结亲原本也是他的计划,他如何能让人抢了自己要的东西。 镇定下来,他当即对苏晁道:“苏相,大哥这个时候来来意不明,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大哥知道的好,所以这个时候最好能避而不见。” 苏晁将烟斗的下端在鞋底上磕了几下,将里面残留的烟灰给抖出来:“大公子特地来此,我若是不见这恐怕不好吧。” 南宫铭宣起身,对苏晁道:“若大哥在我便要告退了,这件事我本也是只说给苏相你知道。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如此了,还请见谅。” “你又何必急着离开呢?不如一起留下来听听大公子究竟是何来意吧?”苏晁看着他,嘴角一扬,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笑。 南宫铭宣看着他的笑,不知怎么的,顿时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苏晁这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鬼? “怎么?三公子不肯赏脸吗?” 面对苏晁言语上的逼迫,南宫铭宣只能又坐了下来。 苏晁给烟斗里重新装上烟丝:“来人啊,去把大公子给我请进来。” “是。” 屋里的气氛这一下变得更加奇怪了,这下轮到南宫铭宣坐立不安了。 苏芮然听到南宫诚突然到访的消息也觉得奇怪,不过她第一反应是将已经拿起的锦袋偷偷放下,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 原本南宫诚到访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德王才帮南宫诚向自己提亲,她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有些别扭。 不过事情发展至此,她也有些摸不清情况了。 再看严氏母女,也同样一脸疑惑。 苏芮然望着门口,不一会儿就见下人带着南宫诚进来了。 苏芮然和南宫诚也是几面之缘,甚至算不得认得,南宫诚进屋,路过她身边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 苏芮然跪在地上不便行礼,但还是微微颔首示礼。 南宫诚虽然身份尊贵,但与她也只能算是平辈,所以她是无需专门起身行礼的,何况南宫诚并没有世子的身份在身。 德王世子的位置一直是悬而未决的,当然这其中还有南宫铭宣的从中作梗,才让这件事一直延后。虽然德王中意南宫诚,但是其实在皇上眼中,是更看重南宫铭宣的谋略和才识的。 南宫诚难道南宫铭宣也在这里,略微有些诧异:“三弟,你也在。” 南宫铭宣点点头,也回礼似的称呼了一声:“大哥。” 苏晁又重新点燃了手中的烟斗,含在嘴巴望着南宫诚:“大公子远道而来实在辛苦,来人啊,看座。” 说完旁边的下人立刻端来一把圈椅,摆放在南宫诚身后。南宫诚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苏相客气了。” “大公子向来不踏进我府,今日到来不知所谓何事啊?” “我知今日来的唐突,但却是来归一物的。”南宫诚说完四处张望了一下,最终目光落在苏晁旁白的桌子上,桌上的绸缎上放着那根带血的簪子。 “就是它。”南宫诚指着簪子。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又都落在簪子上面。 然而还不等南宫诚继续开口,南宫铭宣便道:“大哥,你难道忘了为弟在府中对你说的话了吗?” 南宫铭宣面色略微有些紧张,南宫诚向来是没头脑的,自己说什么他都会相信,极易哄骗,怎么今日会突然出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谁知南宫诚反道:“我自然记得,我还要问你呢,不是说好一起来归还吗?怎么你反倒先行一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 苏晁的目光落在南宫铭宣身上:“三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铭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大哥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那便由我来说吧。”南宫诚对苏晁道,“苏相,其实事情是这样,这件事的确和大小姐没关系,因为这根簪子是被我不小心遗失的。” 苏芮然一听也吃了一惊,心想这南宫诚到底在盘算什么?竟然当众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这根簪子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他的东西啊。 只听南宫诚又道:“这根簪子本事大小姐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什么!他这话一出,不光是苏芮然听了下了一跳,在场的众人不无面露惊异。 苏芮然更是又急又恼,自己什么时候……这个南宫诚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如此胡说八道诬陷自己的清誉。她刚想开口,却见南宫诚转头望向自己,道:“大小姐,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隐瞒了,不然就真的要被诬陷和刺杀父亲的贼人有关了。” 苏芮然皱眉,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是在威胁自己吗?是在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不承认那就要承担上这样的罪名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晁听得也有些糊涂,“芮然,这件事可当真吗?” 苏芮然沉默不语,此刻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南宫诚道:“苏相,既然大小姐不好意思开口,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说吧。其实我和大小姐早就两情相悦,否则我也不会求父亲来帮我提亲。” “果真吗?” 爹爹这句话像是在问南宫诚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件事让南宫诚说来滴水不漏的连在了一起,自己如何能反驳呢? “那如何解释这簪子上的血呢?”南宫铭宣终于坐不住了。 严氏闻言也附和:“不错,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大公子即便想要护着芮然也该有个限度吧。何况这件事也只有真正调查清楚才能还芮然的清白啊。” 南宫诚并没有直接对严氏说,而是对南宫铭宣道:“三弟,你这么说是怀疑我在说谎了?”他的话虽直指南宫铭宣,但也像是在对严氏说的。 “大哥误会了,只是这件事还是慎重的好。”南宫铭宣偷偷瞥见苏芮然的表情,看她略带惊讶的样子,显然也不是完全知情的。恐怕她也未必真的就同意吧。 想到这种可能,南宫铭宣又道:“而且这件事大小姐还没有开口呢。” 他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了苏芮然身上。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苏芮然即便不情愿,但为了权宜之计,也只能点了点头:“不错,正如大公子所说,这根簪子的确是我送给大公子的,但却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我想大公子是误会了。” 即便是权益,她也不会这么就此任人摆布,又接着道:“只是为了感谢大公子的救命之恩,那日我在湖边与大公子相遇,不慎差点落水,还好被大公子及时拉住。原本只是感谢而已,却不想竟让大公子误会,实在是我的不是。” 苏芮然说完,突然起身走到桌旁,将簪子重新用绸缎包好,收入怀中:“那么既然如此,今日我便将这根簪子收回吧,也省得引来这么多误会。” “你说谎,这根簪子明明就是。”南宫诚急了。 苏芮然却冲他嫣然一笑,打断了他:“大公子,既然已经事已至此你又如何执着了,普天之下远胜于我的女子有千千万万,以大公子的身份大可以从中择一佳偶,又何愁无妻呢?” 南宫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对方已经把话说成这样了,的确若自己再这么死缠烂打继续说下去也有失身份。 原本计划着将计就计,谁知却反倒被这个小女子几句话摆布。这口气叫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南宫诚紧握着拳头,暗暗发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吗?本公子还不信娶不到手。 “告辞。”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倒是干净利落。 苏芮然见他如此,心里也清楚,今日自己恐怕是因为把南宫诚给的醉了吧。不过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今后和他也没太过交情,他一个男人还能奈何得了自己一个深闺中的女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虽然出乎意料,但今日这场闹剧也算是结束了吧。 南宫铭宣见久留无益,也起身告退了。 苏晁自不留他。 南宫铭宣经过苏芮然身边时停了一下,转头望了她一眼,表情复杂。 苏芮然并不看他。 南宫铭宣过回头,离开了,但心里却已不平静。从前他将苏芮然当做和普通的女人一样无异,但是近日,不,应该说这些日子所发生的这些事,让他不得不开始以新的眼光来审视这个女人了。 大堂外,一颗茂密的树上。 藏在树丛中的黑衣人一声冷哼,看着南宫诚怒气冲冲的走出大堂。 这个南宫诚竟然自作主张,还想借此机会求取苏家大小姐。不过就凭她的资历如何能得逞?倒是苏家大小姐,竟然能几句话化解了南宫诚的计谋,难怪能得到主人的看重。 这件事要快回去禀报才行。 他起身一跃,顿时消失在树丛中。 风吹起他的面巾,脖子上隐约可见一个金色的刺青,刺着一个简单而醒目的字——刺。 “既然这件事都是误会,那么我也先告退吧。”严氏边说边站起来,苏嫣然在一旁扶着她起身。 然而她刚一站直身子就被苏芮然叫住了:“且慢。” 母女二人一同望向苏芮然,严氏眉头微蹙,难道这个丫头…… “二娘,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还请二娘和妹妹留步。” 严氏缓缓坐下,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 “芮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都是自家人。”苏晁吐了口烟,眼睛一眯,靠在圈椅上。 “是,爹爹。”苏芮然余光一瞥,看见尹荷就在自己背后不远处,于是她道,“我想说的正是今日之事,尹荷,你来说。” “是。”尹荷应了一声,接着道,“今日在三爷来府之前,二小姐出了一趟门。” 苏芮然接着她的话道:“嫣然,你这个时候是去哪儿呢?” 苏嫣然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双手拽着前面的衣摆,低下头支支吾吾:“我……我只是出去了一下。” 第35章 秋后算账 严氏也望向嫣然,她当时去见了老爷,哪里知道嫣然的动静。现在听到也是诧异,怎么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苏芮然道:“你离开府邸没多久就回来了,你一回来就去找了爹爹,然后没过多久三爷也来了,不知这几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既然事情已经被点破到这个程度了,苏嫣然索性直言:“没错,我的确是出去了,我是去找三爷了。” 她这话一出严氏顿时皱眉,显然不高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嫣然不说话,原本这件事她和南宫铭宣商量的时候,南宫铭宣就是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其中也包括她的娘亲,但是这样的话让她如何能同娘亲说出口呢? 看着她低头不语,严氏更生气:“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 苏嫣然还是不说话。她和南宫铭宣的事一直是瞒着娘亲的,还是南宫铭宣的身份,娘亲也不会愿意自己嫁给他。 这一下严氏是当真动怒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也就不管你了。” “娘亲。”苏嫣然一听她这么说也急了,忙道,“其实是三爷让我把这根簪子带回来给爹爹的,其它的话三爷都已经说了,女儿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事情若正如妹妹所言,那么妹妹一开始去找三爷是所谓何事呢?难道妹妹一开始就未卜先知,知道三爷会将这根簪子交给妹妹?”苏芮然自然不会这么轻易让她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还不等她开口又道,“恐怕并非如此吧,在此之前妹妹和三爷之间就有私交,所以三爷也才会把这么要紧的东西交给妹妹。” “你……你胡说,你为何要污蔑如此我的清誉?”苏嫣然急了。 不过苏芮然并不担心她不承认,苏嫣然去找南宫铭宣是因为知道了南宫诚托德王向父亲求亲,但是这件事苏嫣然自然不肯明言,那么既然如此,她只需要抓住这个把柄,咬定苏嫣然和南宫铭宣一早有私就好了。 严氏母女设计和陷害了自己这么多次,这一次也轮到自己反击了。 一旦揭露苏嫣然和南宫铭宣的事,不光嫣然要被父亲处罚,南宫铭宣今后想要再娶自己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芮然,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能这样污蔑嫣然啊。”严氏即便心里再怪嫣然瞒着自己,但见苏芮然把矛头指向嫣然,自然也就暂且顾不上计较这些事了。 “二娘说的不错,若是没有证据我如何会污蔑妹妹呢?这件事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妹妹时常私下里和三爷见面。何况上次游湖,其实三爷也在场,只是当时妹妹苦苦祈求,害怕爹爹不同意她和三爷的事,所以我才帮着隐瞒了下来。谁知这一次,妹妹竟然连同三爷来诬陷我,所以我也就不能再帮妹妹隐瞒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前次游湖的事,苏嫣然咬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咬死不认:“你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妹妹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但今日之事也的确是妹妹和三爷有意诬陷,大公子前来已经说明了情况,诬陷我与刺客有关,若不是三爷和妹妹合谋,那就是妹妹一个人的主意了。”苏芮然目光冷漠,语气也格外冰冷,“若是妹妹这个时候还什么都不想说,那我们何不亲自去找三爷问问清楚,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惊动了德王爷。到时候不光是对妹妹还是三爷都不好吧,所以我劝妹妹还是说实话吧。” 是保自己还是保南宫铭宣,苏嫣然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不过苏芮然已经料到了结果。 嫣然对南宫铭宣的情谊,恐怕不下自己前世对南宫铭宣的分毫吧。 否则她如何会那样恨自己,否则她又如何会为了南宫铭宣的前途甘愿隐忍让自己所爱的人娶了自己恨的姐姐。 果然很快听苏嫣然道:“不,这件事和三爷没有关系,都是我,都是我不好。” “嫣然!”严氏一听坐不住了,怒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嫣然闭上眼睛,不顾严氏斥责,大喊:“是我!这件事都是我做的,是我嫉妒姐姐能嫁给大公子,所以才想要污蔑姐姐,都是我不好……” “啪”的一声,严氏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这一巴掌声音极响,旁人听了都不由得心惊。 “我看你是糊涂了,怎么能替他人顶罪?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苏嫣然不说话,捂着发烫的脸,不住催泪。 严氏抓着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出来!你说啊!” 苏嫣然只不停的哭但却不说话。 苏晁将烟斗一下子扣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虽然声音不大,但却震慑四座。 苏晁低沉着脸:“你竟然想谋害自己的长姐,如此歹毒实在不能原谅。” 严氏一听忙带着嫣然跪了下来:“老爷,嫣然也知道错了,求老爷就绕过她这一次吧。” 苏嫣然也随即俯声:“爹,我知道错了,求爹爹饶过我吧。” “你意图谋害长姐还想得原谅吗?其实从前很多事我都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还有闭一只眼。”苏晁举起烟斗指向嫣然和严氏,“你,还有你,上行下效,只要你们还给芮然留有一条退路你二人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老爷。”严氏玩玩没想到老爷会因此也迁怒自己并说这番话来,“老爷,你这么说就实在是太冤枉我们母女二人了。” 苏晁丝毫不为她的表情动容:“你们好自为之吧。来人啊,把嫣然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会见她。” 苏晁一声令下,他的命令自是没人敢抗拒。但是对于夫人和二小姐,下人们还是犹豫了。 平日里夫人和二小姐都是得宠的啊,谁都清楚若是今日谁去拿了二小姐,指不定日后就会被报复。 苏晁见下人们都没有动静,顿时也恼了:“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谁要敢再不去,就和嫣然一律论处。” 苏晁如此动怒,下人们哪里还敢再多顾忌二小姐和夫人,立刻过去将苏嫣然给押了起来。 “老爷……” 严氏刚想开口求情就被苏晁打断:“你若再多说一句就以管教不利和她一并关起来。” 严氏不说话,但却暗暗握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 她当然知道老爷的脾气,若自己真的开口求情恐怕真的会和嫣然落到一个下场,那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人能救嫣然了。 “娘亲。”苏嫣然哭的可怜,眼看着就要被带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突然开口了:“爹爹,女儿还有一句话要说。” 她一出言,周围的目光一下子都汇聚到她身上。严氏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却不好当众表露出来,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放过嫣然还要火上浇油吗? 苏芮然自然不顾他们的目光,而是对苏晁道:“爹爹,虽然嫣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且念她是一时糊涂,就把她禁足在屋中吧。毕竟嫣然也是爹爹女儿,实在不能像犯人一样关押起来。”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苏晁啄了一口烟斗:“芮然,你可要想清楚了。” “女儿想清楚了。”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苏晁听了反倒叹了口气,“好吧,就按你说的吧。” 苏嫣然愣住了,她如何想到苏芮然会帮她求情。 这一切不都是苏芮然计划的吗?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好人? “你,还不快谢谢你的长姐。”苏晁没好气的对苏嫣然说。 苏嫣然回过神来,立刻对苏芮然连声道:“多谢长姐,多谢长姐。”说完就被带了下去。 “那么女儿也先告退了。”苏芮然朝着苏晁一拜。 苏晁点了点头:“你也好好休息吧。” 苏芮然带着尹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众人都不禁用目光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察觉,这个大小姐和从前不同了。 出了大堂,尹荷终于忍不住问她:“小姐,为何刚才你要帮二小姐说话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我们计划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个时候。” 为什么要帮她呢?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苏芮然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尹荷更加不忿:“我瞧着即便大小姐这么帮了她,她也未必会领这个情。” “那又如何,我本从没想过她会领我的情,何况她现在也被禁足了,没有爹的允许谁也见不到她,所以对我们来说她也已经没有威胁了,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何况……” 一朵桃花飘落到她面前,落在她脚下。 苏芮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树上开满的桃花,风一吹过,飘落掉入水中,随水飘零。 她原本恨极了嫣然,但当看到她真的肯为南宫铭宣抛弃一切的时候,心中或多或少也有几分感触。就像是看到从前的自己一样,到底也是个痴心人,可南宫铭宣对他又有多少真心呢? 或许,比从前对自己还要多一些吧。 或许吧…… 她叹了口气,又迈开了脚步:“说到底她也算是个痴情人了。” 这一场风波已经过去了三日,这三日严氏倒没什么动静。 相府的消息虽然是封闭的,更何况是这种家眷之间的秘闻,但苏芮然知道,这件事一定传了出去,而且一定传到了南宫铭宣耳中。 而外面没有丝毫动静,表明南宫铭宣只是为求自保避嫌,并没有想要来救嫣然的打算。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在房中禁足的嫣然会是什么心情呢? “大小姐。”尹荷拿着一封信过来,“这是二小姐想让金玉偷偷传递出去的。” 苏芮然靠着长廊的栏杆,慵懒的抬了抬头,看见信封上写着“南宫铭宣”三个字。 “这封信要不要传出去,全凭大小姐一句话。” 第36章 禁足 “要,自然要的。”苏芮然摇了摇头手中的折扇,如今天气也开始变热了,“若是被我们截下,那她如何知道南宫铭宣对她的心意呢。有些事要自己经历过才肯相信,才能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心寒。” “小姐是说三爷不会理会她。” “那是自然。” “奴婢明白了。”尹荷将信收了起来,扶着苏芮然起身。 苏芮然揉了揉眉心:“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天气一热就爱犯困了。” “可不是嘛,午后夫人的小厨房中还送来了一盏莲子绿豆汤,说最能清热解暑了。” 苏芮然不说话,严氏这两天时常给她送东西,前天是送了两盆茉莉,说是闻着最能清新解暑了。昨日是送了上好的霖丝靡竺的纱帐,这种纱帐是外头的仅供之物,原本是皇上赏赐给爹爹的,爹爹全都赏赐了她,她平日里不舍得用,这下倒是舍得全部送给自己,这难道还不奇怪吗? 不过这纱帐倒是极好,夏日的风透过纱帐是凉的,会有一种淡淡的清爽的草木香。这种纱帐,一匹在外也是不下斗金。 不过这两日送来的都是一些使用的物件,而今日倒是送来吃食,这倒也新奇。 她原以为严氏会害怕自己在吃食里动手脚,所以才一直不曾送来呢。 不过她这么频繁的送东西,也不会是没有目的。 “小姐,要不奴婢瞧瞧去把那羹倒掉吧,放着总觉得不安心。” 然而苏芮然却摇了摇头:“无妨,用银筷子验过了啊?只要没事二娘的一片心意我又怎么能辜负呢?” “可奴婢总觉得……” “她哪里会那么笨啊,若是真在这羹里下毒,我一喝下去一出事不全都成了她的过错了吗?所以你放心吧。” 尹荷听她这么说才不说话。 苏芮然这才注意到尹荷的打扮和平日里有些不同,平日里她都是穿着不怎么显眼的素色,但这一两日却穿得十分娇艳。她原本就生得不差,只是不曾打扮自己而已。 这么一打扮起来,倒当真是耳目一新啊。 “你今日这身衣服倒是好看,新做的吗?” 尹荷一听脸上一红:“大小姐别打趣我了,我说出来大小姐可别怪我,还不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几房奴婢送的,王嬷嬷也有呢。” 尹荷说到这里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一两日她们送了奴婢和王嬷嬷不少东西,若是平时她们如何肯送奴婢这样好看的衣服。大小姐若是不高兴,奴婢和王嬷嬷立刻把东西都退回去。” 苏芮然听了一笑:“既然都收了的东西哪里有退回去的道理,何况现在你若退了她们恐怕会更不安吧。” 各房都看见自己的厉害,所以现在又开始来抢着巴结吗?因为严氏还在她们不敢明目张胆,但却开始打起了尹荷和王嬷嬷的主意。 不过这又何妨,人之常情的事,就且让她们收下吧。何况他们二人从前跟着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也算是补偿了。 “对了大小姐,还有一事,不过我怕说了大小姐会动怒。”尹荷的语气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且说就是。” “这一两日外头都在疯传,说相府和德王府要结为亲家,大小姐要嫁给南宫诚呢。” 苏芮然皱眉,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南宫诚做的。 这个人也真是讨厌,死缠烂打的。 “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不必管他,且由他去说吧。” 她心想爹爹本来就不喜欢南宫诚,南宫诚再这么一做,爹爹对他就更没有什么好感了。 尹荷扶着她回房,刚准备午睡,外面突然来了个奴婢。 “大小姐,老爷让奴婢来支会大小姐一声,明日老爷要个几个王爷去城北狩猎,让大小姐也跟着随行。” 苏芮然一听觉得奇怪,不禁问:“爹爹从前外出狩猎不是从不带家眷的吗?” “奴婢不知,只是这次听闻各位王爷也都带了家眷,或许如此老爷才让奴婢来通知大小姐吧。” 苏芮然想了想,又问:“府中还有谁去?” 奴婢回答:“还有夫人也一起去,就是二小姐禁足,老爷说就暂不带她去了。” “知道了,你去替我告诉爹爹,我已经让人收拾准备了。” “是。” 狩猎,虽说算不得什么好事也算不得坏事,反正在府中闷着也是难受,倒不如跟着爹爹去透透气。 当然她虽如此想,但也知道爹爹并非临时起意才带上自己,爹爹如此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第二日一早,收拾好行装的几队人马准时从苏府出发了。 这个时候街道上没什么人,那是因为一早已经提前告示过百姓,有王公贵族要出行,因此这个时辰不能外出。 虽然昨日休息的早,但不知怎么的苏芮然一坐上马车又开始犯困。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不知坐了多久,等到尹荷叫她的时候已经达到了目的地。 因为是狩猎,住处都是临时搭起的毡房,外面看着简单里面倒十分豪华。 主仆的毡房都挨得很近,也是为了方便随时伺候。 苏芮然正站在毡房外看着下人搬着东西,和城里不一样,这郊外的空气倒是清新。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略清醒了一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尹荷在旁看着不禁笑她:“小姐这几日总爱犯懒,这下好了,总算是有些精神了。” 这几日……苏芮然突然意识到什么,问尹荷:“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大约是两日前,就是那日老爷处置了二小姐之后。” 苏芮然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几日之后的事,自己的饮食都是验过的,所以不可能是有人在饮食上动了手脚。唯一不是自己小厨房做的只有严氏让人送来的那碗莲子绿豆羹,不过也已经验过了没有问题,何况按照尹荷说的,自己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贪睡的情况,那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难道真的只是天热自己爱犯懒了吗?奇怪……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尹荷见她脸色不好,不禁询问:“大小姐,要不要让大夫来瞧瞧。” 苏芮然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天气太热了,这几日你让他们准备些清淡的菜来吧。” “是。”尹荷并没有怀疑。 苏芮然心里想,即便真的有人动了什么手脚,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严氏。只是在事情还没有确定之前还是不要先打草惊蛇的好,一旦自己请了大夫定时瞒不过严氏的。 想到这里她又吩咐尹荷:“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奴婢明白,时候不早了,奴婢瞧着他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奴婢先扶大小姐进去吧。” 尹荷说完就扶着苏芮然的手,正要扶着她进屋,突然周围传来“嘶”的一声刺耳的马蹄声。 二人同时转头,只见一匹枣红的骏马抬起前腿跃起,马上有一个俊朗的少年,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挥动着马鞭,笑声爽朗:“哈哈哈!什么汗血宝马,还不是一样被我驯服了!” 骏马前蹄落地,不停的左右来回走着,鼻子里喘着粗气。 “怎么样?你服还是不服?” 苏芮然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能有这样性子的除了南宫澈还会有谁? 南宫澈看到了苏芮然,一下子对宝马也失去了兴趣,翻身一跃从马上跳下来,顺手将马鞭插在马鞍上,立刻有下人过来帮他牵马。 他拍了拍衣服,背手走到苏芮然面前:“原来是苏大小姐啊,真巧又在这儿遇到了你,这么多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啊?” “呸,谁会想你啊。”苏芮然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失仪,但却见南宫澈大神的笑了起来。 看着他笑,苏芮然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说南宫澈平日说话每个正经,但也正因为如此,跟他一起说话可以不用守着那么多规矩。 那么南宫澈在这里,那那个人呢…… 苏芮然想到此,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看到南宫凌。 “别看了,五哥是随父皇来的。” 听到自己的心思被道破,苏芮然顿觉难堪:“谁看了,我只是随便望望。” “是吗?难道你也不想见五哥吗?” “当然不想了。”苏芮然立刻回答,“谁愿意见到他啊,一张冰块脸,看着谁都好像跟他有仇一样。” 南宫澈听到她的话突然笑了起来,苏芮然看到南宫澈笑原本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突然觉得他笑得有些不正常。 突然感觉后背一凉,好像有阴影笼罩着自己一样。 苏芮然猛一回头,果然看见一张冰冷的脸。 南宫凌! 她吓得“啊”的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淮……淮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刚……刚才。” 南宫澈看她的样子笑得更厉害了。 苏芮然踩了他一脚,怒目:“你不是说他是跟皇上一起来的吗?” “痛痛痛。”南宫澈捂着脚跳着,无辜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也被骗了。” “回头再跟你算账。” 实在是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笼罩在周围,苏芮然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尤其是南宫凌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自己。 她对着南宫凌说:“淮王爷,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感觉到自己笑起来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真的是十分牵强。虽是在跟南宫凌说话,但是她根本不敢看南宫凌一眼,说完拉着尹荷就逃也似的回毡房了。 然而刚走几步,一只手横在她面前:“站住。” 第37章 又被劫持了 南宫凌挡住了她的去路。 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 本来她就不怎么想见到南宫凌,加上现在又说了他的坏话,这下就更心虚了。 “不知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南宫凌望着她嘴角一挑,一声冷笑:“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就这么想走吗?” 苏芮然皱眉,今日真是没有看黄历出门不利吗:“你,你还想怎么样?” “哼,怎么样。”南宫凌突然一下子将她抗了起来,抗在肩上。 苏芮然大惊,反应过来立刻对着他的前胸后背又打又踢:“放开我!放开我!” 但是她那一点力气,在南宫凌看来就是不痛不痒。 南宫凌抗着苏芮然朝那匹汗血宝马走了过去。 路过南宫澈身边时,南宫澈皱着眉:“五哥,你要带她去哪儿?” 然而南宫凌却并没有回答,从下人手中拿过缰绳,先将苏芮然扔了上去,然后翻身上马。 苏芮然刚一坐到马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南宫凌就已经跃到了她的背后。 苏芮然挣扎的想要下马,南宫凌一手揽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顺带还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早已从马鞍上拿下来鞭子,扬鞭一挥,带着苏芮然就这样策马而去。 “五哥!” “大小姐!” 南宫澈和尹荷面面相觑。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马上颠簸,苏芮然说起话来都在打颤。 南宫凌不说话,又扬鞭一挥,马立刻撒开蹄子向前跑。这么突然一加快,倒是让苏芮然下了一跳,差点没咬着舌头。 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个人真是自己的克星啊,每次一遇到他就准没什么好事。难道是因为前世他死在自己手里,所以这一辈子来讨债了吗? 苏芮然这样想,马跑进一片林子里。 越往林子深处,周围的树木就更加密集,南宫凌拉了拉缰绳,减慢了马速。最后没过多久,终于在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 苏芮然刚想开口,问这是在哪儿。突然腰上一紧,被南宫凌抓着腰带提了起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南宫凌毫不留情的扔在了旁边的草地上。 “啊!”苏芮然这下摔得实,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相互磕碰了一下,疼得皱眉。 “你干什么啊!”她从地上撑起身子,看着南宫凌从马上下来,将马拴在一旁,朝着她走了过来。 苏芮然没好气说:“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南宫凌不说话,只是一步步走近,蹲下身脸又朝着苏芮然靠近。 苏芮然略微有些吃惊,却下意识的双手撑地,身子向后仰。 但是南宫凌却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样子,靠得越来越近,眼见着一张脸就要贴上来。 原本他得相貌在整个楠国已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苏芮然从前看他并没有太仔细,也是因为他的冷漠总让人退避三舍。然而现在,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这张脸,苏芮然突然觉得心跳加速,顿时紧张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见着南宫凌的脸就要贴上来,苏芮然已经退无可退,只能闭着眼睛转过头。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南宫凌就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停了下来,审视着她,用带着玩味的口气:“不敢看我吗?你在紧张些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在这里对你如何吗?我倒很想知道你心里想的即将发生的事是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 苏芮然睁眼看到他的表情,分明又是在戏弄自己,就像前几次一样,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顶着亲王的身份,骨子里却是这么一个无赖呢? “淮王爷,请你自重。” 她突然说出口的这么一句话,倒是惹得南宫凌又一冷笑,反而又凑近了几分:“你现在在我面前可没有说话的份儿,哪怕我在这儿杀了你也没人能救得了你,所以我想做什么你也无法抵抗。” “是吗?”苏芮然冷笑,“可王爷忘了,你在大庭广众下带着我离开,若是我有什么闪失那么追究起来也只能想到是王爷了。何况即便庆王爷是向着王爷的,可还有我的丫鬟尹荷,她也在场看到了,相信她一定会为我作证的。” 南宫凌不说话,却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 苏芮然和他对视了一下,只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别过了头。 然而一双手却突然钳制住了她的下巴,南宫凌强行将她的头掰转过来,让她的目光就这么避无可避的直视着自己。 “放手!”苏芮然挣扎了几下,但却毫无用处,一怒之下一口咬在了南宫凌的虎口上。 南宫凌却一动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凭她如何用力,甚至将自己的手上咬出血来。 苏芮然尝着满嘴的血腥味,看着这个男人还这么看着自己,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宁静湖水,看似空无一物,捉摸不定,但让人一旦对上就很难再从他的目光上移开。 这一刻的气氛有些微妙,苏芮然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南宫凌的眼睛,自己竟也有些出神。 想起前次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这让他对面前的这个女人更加好奇。 “你到底是谁?”他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难道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苏芮然第一反应是这样,但很快回过神,虽说是转世重生,自己身体里装了个十年后的灵魂,但到底还是自己,又怎么能说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她道:“王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呢? 南宫凌突然一下子松开了她的下巴,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苏芮然这才觉得松了口气,仿佛压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终于移开了一样。 然而她刚一坐直了身子,还不等站起来,就见南宫凌解开缰绳,翻身上马。 “你要去哪儿?”苏芮然茫然的问了一句。 南宫凌拉着缰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 说完还不等苏芮然反应过来,一挥马鞭,策马离开。 “喂!”苏芮然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然而南宫凌却头也不回,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苏芮然又急又气,眼见着他是真的走了,马蹄声也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完全消息,周围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鸟鸣。 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南宫凌扔在这个陌生的树林中了。 这个混蛋!她又急又气,一个人差点哭出来。 这周围应该还有野兽出没,将她一个女子丢在这里,不就等同于要了她的命吗? 这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周围除了鸟鸣声倒是十分安静,她每周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偶尔踩断了枯树枝发出“噗哧”一声也能把自己吓一大跳。 她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在树林里摸索着前行,凭着刚才在马上的记忆寻找着回去的路。 她心里估算着,刚才南宫凌带自己策马过来,总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如果自己没有找错路,那么一两个时辰就能走回去。 她正想着没留神,脚下忽然绊倒在一块石头上。 “唉哟!”这一摔其实也不重,但因为刚才被南宫凌从马上扔下来在先,本来就已经受伤了,再加上这么一下便等于火上浇油。 再加上这下也把脚给崴了。 真是倒霉,她一边揉着脚,一边在心里把南宫凌骂了个千百回,更加确定他果然就是自己的克星。 虽然身上和脚上都疼得不行,但一看周围也没什么人,要想活着回去也只能靠自己了。苏芮然想着,一咬牙,从地上捡了根棍子杵着,一瘸一拐的继续前行。 弄到这个地步真是狼狈,这么看来要回去恐怕要三四个时辰了。 一想到要这么走三四个时辰,苏芮然就觉得泄气,只盼望着自己运气好能遇到个什么路过的人,即便没有遇到什么人,但求不要遇到野兽什么的。 她正想着,突然听见一声低“嚎”。 心里一惊,闻声转头一看,自己右侧的树丛中不知何事钻出一只狼来。 苏芮然下了一跳,看着狼的一双眼睛里泛着凶光,她哪里顾得上那么多,转身就跑。 但是脚伤成这样,她哪里能跑得快?但也只能咬牙忍着疼痛继续逃命。眼见着狼越来越近,她大声惊呼着“救命”。 已然忘了这荒郊野外的又有谁能听得到她的呼救呢? 偏偏这个时候,瘸着的腿又绊倒在一块石头上,她整个人一下子摔下了旁边的小土坡。 就在还有最后一点意识,将要昏迷之前。 她看见娘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再次试图逃跑,可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狼朝着她扑了过来,她一闭眼,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彻底昏迷了过去。 哎…… 一声叹气。 是谁? 苏芮然想要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就这么等了不知有多久,耳边才终于又有了动静。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芮然,你能听见的吗?” …… 她听见有哭声,时远时近,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尹荷。 这又是哪里呢?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再次试图睁开眼睛,但只觉得浑身无力。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灵魂仿佛与身体分离了一样。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躺了很久,终于可以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让她忍不住抬手挡在眼睛前。 “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听见尹荷的声音,带着欢喜。转头一眼,尹荷就在旁边,而自己正躺在床上。 屋子里弥漫着药味,看样子大夫已经来过了。 尹荷见她一醒急忙把桌子上的药端过来:“小姐,你先把药喝了吧,不烫不凉,放的刚刚好。” 苏芮然接过药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好酸。” “怎么会是酸的呢?”尹荷接过药喝了一口,“奴婢喝着一点酸味都没有啊,或许是大小姐才醒过来,所以口里泛酸,不如奴婢立刻去把大夫请过来。” “不必了。”苏芮然从床上坐起来,自己现在才刚醒过来,还不清楚情况,这个时候还是先不要惊动别人,让别人知道自己醒了的事,还是先弄清楚情况的好。 于是问尹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昏迷多久了?” 第38章 心意 “小姐是昨日午后被送回来的,昏迷了整整一个晚上。大夫说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和皮外伤而已。但是奴婢见小姐一直不醒来,所以担心的不行。现在可好了,小姐你没事就好。”尹荷说着还有些心有余悸,谁会料到小姐跟淮王爷出去后回来竟变成了个这样。 听到自己是昨晚被送回的,苏芮然扶了扶额头,只觉得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淮王爷。” 南宫凌?苏芮然听到她的话一抬头,脸上满是惊讶。 尹荷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小姐你怎么了?” 苏芮然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扔下自己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呢?想起昨日那个抛下自己离开的背影,凭她怎么追也追不上。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她隐约记得自己昏迷中听到的一声叹息,悠远绵长,像一缕徐徐上升的青烟一样。却又有些模糊,好似隔着什么,又好似从天边传来。 他又在叹些什么? “小姐。”尹荷轻唤了她一声,但却好似欲言又止,眉头微蹙在一起。 毡房中突然变得寂静,香炉里飘散着的青烟,在这静谧的空间中蔓延着。 她还不开口,也不知是何等为难的事,苏芮然望着她:“尹荷,你我主仆之间不必有什么隐瞒。” 尹荷这才开口,但脸上的为难之色不减:“原本王爷是不让奴婢说的,王爷送了小姐回来,一直在房中守了几个时辰。后来也是见老爷要来了,王爷这才回去的。” “是吗?”苏芮然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惊是喜。她心里有些复杂,分不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愧疚吗?不,他那样的人哪里会觉得亏欠。 她和他从来都是不同路上的人,前世是仇敌,今世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若说此生为何还有诸多牵绊,那也是前世孽缘所种,这一世她注定是要还前世的债的。 “既然小姐醒了,奴婢立刻去告诉老爷吧。” 她点了点头,也是让爹爹别再为自己担心。尹荷还告诉她,今日之事多亏爹爹压住了消息,没有声张,不然这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爹爹既然有意压下来,那必定是知道了南宫凌的事。 南宫凌昨日当着众人就这么扛着自己上马,他如此明目张胆,这件事也肯定是瞒不住的。一想到今后,外面又要多出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她便忍不住皱眉。如今这局面已不好应付,日后恐怕更是要如履薄冰了。 好在尹荷说了,这件事严氏并不知情。 这也好歹让她在重压中松了口气。 桌上有两盆茉莉花,开得正好。白洁的花蕾,精致小巧的样子,点缀在青翠的绿叶上,就像是沾染在枝头的新雪一样,甚是好看。 她瞧着一个小丫头在打理,有些眼生,便问她:“你是哪里的人?怎么从没见过?” 那小丫头听闻小姐在同自己说话,立刻放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剪子,一脸乖巧的模样跪在地上:“回小姐的话,奴婢叫馨儿,是今日来伺候小姐的。” 馨儿,难怪看着眼生。这次出巡,大家除了带上贴身伺候的下人外,其余奴仆都是由宫里安排的。想必她也是宫里安排下来的丫头吧,念及此,苏芮然对她也客气了几分:“你先起来吧。” “谢小姐。”馨儿高兴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苏芮然望着那两盆茉莉,记得昨日刚到时自己房中还不曾有这物,忍不住闻馨儿:“这花也是宫里安排的?” “才不是呢,这花是二夫人特地让人给小姐送来的。”馨儿望向那两盆花,面带喜色,“小姐你看,这花开得可好看了。这可是茉莉里面最名贵的一种,叫阳春白雪。不光如此,这气味也好闻极了。” 苏芮然吸了口气,点点头:“的确好闻。” 只是在满鼻的茉莉花香中她突然闻到一丝别的味道,淡雅清新的草木香气。, 这个味道是…… 她转过头望向自己的床头,果然见床头已经换上了一床白色的纱帐。她走到床边两个指头挑起纱帐,纱帐从指间划过,果然是触手生凉。 这霖丝糜竺的纱帐本是外头进贡之物,今年的皇上全赏赐给了爹爹,这儿怎么会也有呢?她近身的事都是由尹荷伺候的,看来只有等一会儿尹荷回来再问她了。 馨儿修剪着花枝,见她看着那纱帐出神,忍不住道:“小姐,这纱帐也是二夫人特地从府中给二小姐带来的。” 苏芮然转头望向她,心里有些惊讶。自己离开时分明没有收拾这床帐,看来是严氏趁自己离开后让人进自己的房间收拾的。只是她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经历了前番几次的事情后,她对严氏也格外小心,自不会相信对方会真的这么好心对自己。即便是讨好,这么不辞辛苦的送来茉莉又拿来纱帐,这未免太殷勤了吧。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鬼。 馨儿将剪下来的茉莉全部放在摊开在桌上的一张手绢上,一边做事还不忘说:“奴婢在宫中就知道这茉莉是安神之物,用来安睡是最好的了。但却远不如这霖丝糜竺的纱帐名贵,二夫人也真是舍得能把这么名贵的东西送给小姐,可见对小姐是真的好。” 她抚摸着纱帐出神:“不错,二娘的确是用心了。”外人看来都以为严氏对自己极好,但实情如何也只有自己知道。 馨儿拿针线将收集好的茉莉花穿成了串,挂在她的床头:“这样小姐就可以闻着这花香入睡了。”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巧。”她的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既然你收这么巧,那么以后你就什么事都别做,专门负责打理这花枝即可。这花既是二娘的一番心意,我也要小心的看护着。” “是。”馨儿满口答应了。 毕竟馨儿是宫里的奴婢,也不清楚底细。对不了解的人还是不能完全掉以轻心,她想着一会儿吩咐尹荷,这宫里派来的人都打发给他们一些简单的事做,而自己近身的事都交给尹荷王嬷嬷去安排。 明日一早要去朝拜皇上,皇上和后宫嫔妃是今日才到的,按照规矩,公侯大臣和家眷要提前一日抵达,以便迎接圣驾。 晚膳时,王嬷嬷兴高采烈的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羹。 苏芮然看那羹黑乎乎的,气味也有些奇怪,不禁捂着鼻子皱眉:“嬷嬷,这是什么啊?” 王嬷嬷高兴地眯缝着眼:“这可是好东西啊,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苏芮然皱眉,这东西怎么喝啊,一看黑漆漆的,像烧焦了一样。 尹荷看着也皱眉:“嬷嬷,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是熊掌羹。” “熊掌羹?”苏芮然和尹荷几乎异口同声,相互对望了一眼,脸上都是诧异。 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熊掌啊,苏芮然觉得奇怪,询问她熊掌从何处得来的。王嬷嬷这才把事情说清楚,原来她瞧着小姐受了伤,就着急的四处寻东西想给小姐补身子,然后今日恰好撞上了德王府的大公子。她把事情的原由说了一遍,大公子二话不说,将才猎获到的熊掌给了她。 苏芮然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又不免想起前次他趁火打劫的事,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但自从上次那事之后,南宫诚对自己可谓是越发的殷勤了。 “这大公子倒当真是有心啊。”尹荷拿着勺子搅动着羹,搅起来底下也是黑的,还黏糊糊的,不禁皱眉,“只是嬷嬷,哪里有用熊掌来熬羹的啊。” 王嬷嬷笑了笑,笑容有些尴尬:“姑娘说的是,我也是瞧着小姐胃口不好只能喝下粥羹,因此才想了好多法子,做了这么一碗。” 王嬷嬷低头看着那碗羹,越看越自责:“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做出这么个东西给小姐吃,白白浪费这材料。”她越说越羞愧,端着羹就要退下,却被苏芮然拦住了:“嬷嬷,这羹就留这儿吧。” 苏芮然微微一笑,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味道有些发苦,又有些咸。 到底是王嬷嬷的一片心意,为了给自己补身子她也是想尽了办法,如此心意又岂能辜负呢?虽然味道难喝了一些,但也不算是不能下咽。 “小姐。”王嬷嬷看着她感动的流下泪来。 苏芮然望着她微笑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啊,让人瞧了笑话。” 王嬷嬷忙抹泪:“是,奴婢去给小姐打点明日的事。” 第二日一觉醒来,还犹自带着几分困意。尹荷和王嬷嬷已经打好了水服侍苏芮然洗脸穿衣。对镜梳妆时,尹荷选了一件大红金边锦绣花团的礼服,展开给她看,笑着说:“小姐你看,今日朝拜皇上的都是各家夫人小姐,大小姐穿上这身定然能艳压群芳的。” 苏芮然对着铜镜试着两对耳环,从镜中看到尹荷手中的衣服,只是道:“越是这种场合越不能太出挑。”说完吩咐王嬷嬷去拿那件淡蓝色绣月季花的蜀锦礼服,又比着这衣服的颜色配上根白玉簪子和蓝宝耳环,既不出挑也显得端庄大方。 “小姐这一身好雅致啊。”尹荷看着镜中也忍不住夸赞。 苏芮然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十分满意后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和在皇城中不同,命妇朝拜也是在皇上的毡房外候着的。皇上的毡房是仿宫殿的里外两层结构。里面一间是寝殿,外面才是接受朝拜商量要事的地方。 第39章 官慕霜 苏芮然由尹荷扶着走在人群中,周围各家夫人小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好生热闹。说到底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从前即便有这样的场合也轮不上她,都是嫣然和二娘去的。 各家小姐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欢声笑语莺莺燕燕的,就如同置身在春日里的花丛中。 她四下环视了一圈,问尹荷:“二娘呢?” 尹荷回答:“今日一早夫人突然身体抱恙,还特地请了大夫过去,所以今日我们相府来朝拜的就只有大小姐一人。” 真是不巧啊,其实她心知肚明,二娘哪里是真的病得,只是从前都是她带着嫣然来的,如今换成了自己,若是那些小姐命妇问起,她到底抹不开颜面,索性就干脆称病不到场吧。 尹荷找了个树荫下给她乘凉:“小姐且等等,老爷一会儿就来了。” 尹荷给苏芮然打着扇子,二人就这样侯在树荫下。 然而没过多久,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喂,没瞧见你当着我们家小姐的路了吗?” 苏芮然和尹荷同时转头,只见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婢女站在自己身旁。那女子有几分容貌,穿着也十分华丽,衣服上的绣花都是掺了金线的,再看头上戴着的都是用黄金镶的宝石簪子,做工精细,华贵异常。 看她这一身装扮,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吧。 自己今日既是第一次跟爹爹来这样的场合,凡事还是忍三分让三分为妙,不要给爹爹惹出什么麻烦才是。 于是她拉着尹荷退到了一旁,把路让给了她们。 那女子一扬脸,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带着奴婢走了过来,却停在了苏芮然的面前。那女子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她一阵,态度更傲慢:“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穿着这么素净,想来你父亲在朝中也不是什么大官吧。” 苏芮然微微一笑:“自然比不得这位姐姐了,姐姐美貌,想必也是出身大户。” 那女子一听便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你别姐姐妹妹的叫,我可跟你不一样,别让我沾了你的穷酸晦气。” 尹荷皱眉似要发作,苏芮然偷偷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那女子身旁的奴婢也是一脸傲慢,根本不把苏芮然放在眼里:“我们家小姐可是云霆侯家的千金,今日能跟你说上话也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快来见过我们家小姐。” 原来是云霆侯官家的小姐官慕霜,苏芮然想到此朝着她扶了扶身子施了个平礼:“见过官小姐。” 她虽在闺中,但一些人的名字还是听过的。比如这个官慕霜,向来就仰仗着她爹的侯爵之位,到处欺负人,趾高气昂的。只要是官位不如她爹的朝臣家的女儿,如果没有对她趋炎攀附,就是被她踩在脚下。 没想到今日竟然让自己撞上她了。 瞧着苏芮然也算是顺从听话,官慕霜心情大好,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她:“不错不错,你爹在朝中是什么官啊?” 她淡淡道:“家父的官职自不能同云霆侯相比。” “那是自然。”官慕霜更加得意,一副施舍的态度,“回头我给我爹说一声,你让你爹到侯府参拜,到时候给你爹升个一官半职的,也不知道因为官职太低说不出口上不了台面。”她说完和婢女一起掩嘴笑了起来。 尹荷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如此狂妄自大的女子,竟然这般当众羞辱小姐。要是让她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然而再看小姐,却见小姐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如此就多谢官小姐的美意了。” 这时旁边有人提醒官慕霜,云霆侯来了。 官慕霜一听见爹爹来了,隔着老远大喊了一声“爹爹”,冲着他挥手。 苏芮然和尹荷也转头望去,看到一个身材修长,头戴紫金冠的中年男人,一指长的胡须,目光沉稳,浑身透露着高贵的气息。看到云霆侯的第一眼,苏芮然就觉得他和官慕霜虽然是父女,但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一个沉稳内敛,一个轻狂张扬。 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想象他们是父女。 尹荷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往一边看。只见云霆侯旁边还并排走着一个人,只是身形矮小,比云霆侯足足矮了半个脑袋,晃眼看过去并不引人注意。 整个楠国,能与云霆侯并肩而行又身材矮小的,除了爹爹还会有谁呢? 官慕霜笑着朝着云霆侯一拜:“见过爹爹。” 云霆侯停下脚步:“是霜儿啊,快起来吧。”指了指苏晁:“这位是苏丞相。” 官慕霜也朝着苏晁一拜行礼:“见过苏丞相。” 苏晁微微颔首示意,抬了抬手让她起来,但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她身后的人身上。 芮然?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云霆侯也看到了她身后的女子,问她:“霜儿,她们是?” 官慕霜快步上前挽住云霆侯的胳膊,瞥了苏芮然一眼,眼中有轻蔑,笑着对云霆侯说:“这是女儿今日才认识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因为她父亲官职太低说不出口。女儿还想着让她父亲来求求爹爹,看看能不能升个官什么的,也不至于出来丢人。” 苏晁轻微的咳嗽了两声。 “胡闹。”云霆侯皱眉,“朝廷之事岂是你们小女儿家可以玩笑的。”说完转头对苏晁道,“苏相,让你见笑了。” “无妨无妨,都是小女儿家的玩笑,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苏晁表情有些尴尬,想笑一笑缓解自己脸上的不自在,但终究没笑得出来。 苏芮然看到爹爹的表情,气氛有些僵硬,这才走了出来,朝着爹爹和云霆侯一一拜过:“见过爹爹,见过侯爷。” 爹爹,云霆侯父女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没有听错吧,她竟然叫苏晁爹爹。 早就听闻今日苏相家来的是嫡出的大小姐,难道就是她? 官慕霜惊得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的又将她打量了几遍,这样素净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相府的千金啊。 官慕霜一想起自己刚才的话,自己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要让爹爹给她父亲升官,顿时觉得羞馕不已,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再看周围看热闹的人,似乎都在笑话自己。让她顿时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她望着苏芮然,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怒气。 都是她,既然她父亲是丞相,为什么不一早言明?表面上装作平易近人的恭顺模样,实际上都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想借此来羞辱自己。 官慕霜越想越气,恨得牙痒痒,只可惜爹爹和苏丞相在旁边,她也不好发作。偏偏这时,云霆侯还让她跟苏芮然当众道歉。即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但碍于爹爹的话和对方的身份也不得不依从。但更觉得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里都是讥讽,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对她心里的怒气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 是人总有登高跌重的时候,虽然今日自己奈何不了她,但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今日之辱。 苏芮然,你给我等着。 朝拜完皇上,接着小姐命妇们就要去朝拜后宫嫔妃,这次跟着皇上来狩猎的嫔妃并不多。除了皇后和最得宠的李贵妃之外,就还有几个平日里时常承宠的贵人答应。 刚才因为老爷和云霆侯都在,那样隆重的场合尹荷也不敢开口,现下扶着小姐去往皇后的毡房,憋了一肚子的话这才好不容易说出口:“小姐,你刚才没瞧见那官小姐的脸色,当真是难看极了,谁让她傲慢无礼在先的。” 苏芮然不动声色的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行了,这件事过去了就别再提了,不然让爱搬弄是非的人听了去还指不定会说成什么样呢。” “是。”小姐虽然这么说,可尹荷还是觉得心里痛快。 苏芮然望着眼前大大小小的毡房,皇后的毡房在最中间,只比皇上的小那么一点。圆顶白布像一枚棋子一样,而她又何尝不像是走入了一盘棋,深陷在迷阵之中,四周全都危机四伏。 今日她本刻意忍让,可看官慕霜的样子,想来这梁子是结下了吧。 真是无心插柳,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等到了皇后的毡房外,命妇小姐们已到了大半,还陆陆续续的有人来,都在毡房外候着。 苏芮然刚一到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姐姐。” 她一转头,只见一个身着淡紫色菊纹衣衫的女子带着婢女笑盈盈的走了过来,朝着苏芮然扶了扶身子:“妹妹见过姐姐。” 苏芮然打量着她,也是笑脸相迎:“这位妹妹看着眼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 那女子含笑道:“我叫月容,是大学士方弧的女儿,姐姐可是苏相家的大小姐?” 自知今早朝拜前,官慕霜那么一闹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那么这个时候再来有人结实,甚至巴结讨好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几顶宫轿过来,众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太监拖着尖锐的嗓子报着嫔妃的位份,然后立刻有太监挑起帘子,扶着各自的主子进去。 苏芮然听着前前后后通报了三四个宫嫔的位份,就是唯独没听到李贵妃,不免觉得奇怪,问方月容:“怎不见贵妃娘娘?” “姐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方月容的话中带着深意,“贵妃娘娘何等尊重,自然不会与其它宫嫔一同前往。” 苏芮然心想,在外就一早听闻李贵妃宠贯后宫,能与皇后相较,那自然是一般妃嫔所不能比的。她刚一想到这里,就听到一个太监拖着尖细的嗓子喊道:“命妇小姐入殿朝拜六宫嫔妃。” 众人开始窸窸窣窣的进去,按照先后的位置站好,肃静无声。只听见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伴随着腰间环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40章 功亏一篑 皇后娘娘已经坐在了宝座上,其余嫔妃分别坐在左右两旁,唯独右边的第一个位置是空着的。想来那便是留给李贵妃的。 众人齐齐跪地,朝皇后娘娘请安,异口同声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上带着坠满珍珠的凤冠,两头还垂着两只金凤步摇,一身暗红色的百鸟朝凤朝服,更显端庄和雍容华贵的气度,她笑容可掬的抬了抬手:“你们都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纷纷起身,这时才听到门外太监缉拖着尖细的嗓音喊道:“贵妃娘娘到。” 苏芮然忍不住转头向门外望去,果然见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李贵妃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头发高高的束在头顶绾成了一个复杂的髻,上面插着格式黄金宝石镶嵌的簪子。原本就听闻李贵妃貌若倾城,如此装点下来,更显得明艳夺目。 李贵妃走到皇后面前,有些敷衍的简单施了个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颔首示意,她便自行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又向她行了礼:“参见贵妃娘娘。” 李贵妃拨弄着手中的镯子,也不抬头:“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突然听李贵妃问:“哪位是苏丞相家的大小姐?” 苏芮然忙跪下:“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李贵妃打量着她:“你既是苏丞相的女儿,想必也一定是写得一手好字了,你若得闲一会儿就过来替我抄录经书吧。。” “能为娘娘做事是臣女的福分。”她虽如此回答,心里却在琢磨,自己和李贵妃素不相识,她为何会突然让自己帮忙抄录经书呢? 朝拜结束之后,苏芮然跟着李贵妃走出了皇后的毡房,瞧着众人都在看着自己。 的确,她第一日来就被李贵妃叫了去,这不免让其他人猜测她和李贵妃究竟有什么关系。 太监撩开宫轿的帘,李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进去。 “起轿。”为首的太监一声令下,轿子被抬了起来。 苏芮然和尹荷也只能像其他宫女太监一样,跟在她的轿子后面。 起初还是缓步而行,到后来轿子突然越走越快,尹荷扶着苏芮然追赶着,这一路下来已是大汗淋淋狼狈不堪。 轿子终于停在了李贵妃的毡房门口,太监撩起帘子,扶着李贵妃进去。 李贵妃走到一半停了下来,转头望了苏芮然一眼,又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又由太监搀扶着进去了。 这时有宫女来催促苏芮然赶紧进去。 苏芮然走近了毡房,见李贵妃斜倚在榻上,手托着脑袋,闭目养神,旁边有两个宫女。一个正小心的为她打扇,而另一人则恭敬的侯在一旁听候差遣。她指了指一旁的书案:“那边有桌子,你去那边抄吧。兰溪,把要抄录的经书拿给她。” “是,娘娘”兰溪走到里屋去,很快就抱来了厚厚的一摞经书,放在桌子上,“就是这些了,苏小姐快些抄吧,娘娘还等着要看呢。” 苏芮然看着着厚厚的一摞经书皱眉,这么多那要抄到什么时候啊。她原本以为即便抄经也不过一两卷而已,而贵妃娘娘的深意恐怕并不在此。但如今反倒让她有些摸不准头脑,这贵妃娘娘到底是何意呢?但无论是何意,这经书总是要抄的。 “尹荷,磨墨吧。” 她刚一吩咐,突然就听站在一旁的兰溪带笑道:“娘娘说了,这经书需得苏小姐亲自磨墨亲自抄写,这才方能彰显诚意,以表一片礼佛之心。” 感觉到对方似刻意刁难,但却不知是何缘故。在没有弄清楚事情之前,苏芮然也只能先隐忍不发,自行磨墨。 等到墨磨好了,她将宣纸铺展在桌子上,刚要坐下。 兰溪突然过来抢了她的凳子,含笑道:“苏小姐,这抄录佛经的时候可坐不得,否则就是对佛祖的不敬了。” 尹荷皱眉,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不摆明了欺负小姐吗?但是念在对方位高权重,再看小姐都不动声色,她也就只能跟着就隐忍一时了。 苏芮然转头望向李贵妃,她依旧倚在榻上头也不抬,只是隔着一层纱帐看过去,只觉得李贵妃的面目模糊,越发让人猜不透。兰溪的话她自然字字句句听在耳中,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本宫累了先躺会儿,你且先抄吧,抄完了叫本宫。” 李贵妃如此态度,已然说明这兰溪的行为也是她的意思。 苏芮然既知如此,便道了声“是”,开始提笔抄录起来。虽然不知她如此为难自己是何缘故,但无论她做什么,以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只能先忍着。 足足抄录了三个时辰,眼见着天也跟着黑了,她才好不容易把手中的经书抄完,已是腰酸背痛,手臂更是酸疼的抬不起来。她将抄录好的经书重新整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抄写错漏的地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这下总行了吧。 她捧着经书,过去恭敬呈递给李贵妃:“娘娘,臣女已经抄录完了。” 李贵妃“嗯”了一声,兰溪立刻从她手中接过经书递了过去,李贵妃只翻看了最后几页便合上了,望着苏芮然:“苏小姐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炒个经书字写得歪七扭八的?你便如此敷衍了事吗?” 苏芮然暗暗叫苦,连续抄录了三个小时,她的手早就酸痛不已,抄到最后难免会拿不稳笔,写出来的字也不如一开始规整。但是对方既刻意为难,自己若要分辨也是没有用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认了这个错:“臣女知错,臣女初来乍到,若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还请娘娘教导。” 她想李贵妃为难了自己这么久,总该让自己明白缘故吧。 李贵妃扶了扶发髻上的宝石金钗:“本宫不正是在教导你吗?难不成你觉得本宫在刻意为难你吗?” 她忙道:“臣女不敢。” 李贵妃再把抄好的经书递了过去:“那就再重抄一遍。“ 苏芮然闻言微微蹙眉,就是再好的性子,被这么三番四次的为难下来也不能不怒了。但李贵妃打着教导自己的名义,若是自己当众与她翻脸,传出去也是不服管教,刁蛮无礼。何况以李贵妃的身份,若自己真有什么罪责,她要惩治了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么只有忍,无论对方如何为难,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她咬了咬牙,转而恭敬接过李贵妃递上来的佛经,正准备再去抄录。 而这时,突然听见兰溪俯身对李贵妃道:“娘娘,小姐今晚还要过来用晚膳呢,现下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李贵妃轻道了声“是吗”,然后伸出手,兰溪立刻扶着她的手,扶着她坐了起来:“晚膳都准备好了吗?” “回娘娘,一早就备好了。” 李贵妃的目光这才又落在了苏芮然身上:“如此今日就到这里吧,你先拿回去抄,抄完明日再送来。” “是。” 尹荷忙扶着苏芮然到桌边,替她整理好东西,又扶着她离开。 主仆二人走到门口,有太监立刻为她撩开了帘子,二人走了出去,却瞧见官慕霜带着奴婢守在外面。 官慕霜见着苏芮然,又瞧见尹荷手中捧着的一大摞经书,先是一笑:“原来是苏姐姐啊,我当时谁呢,听闻姐姐在娘娘这里抄录经书,如此看来收获不小啊。”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官慕霜,想到刚才兰溪口中那个“小姐”,能与贵妃娘娘一同用晚膳,看来官慕霜的关系和贵妃娘娘可不一般啊。难怪李贵妃那般为难自己,想必是因为官慕霜的缘故。 苏芮然想到此,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态度和婉:“原来是官妹妹,官妹妹既要进去见娘娘,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她朝着官慕霜扶了扶身子,带着尹荷离开了。 只听见身后官慕霜欢喜的大喊了一声“姨母”,似有意叫给她听见一般。 苏芮然沉默不语,只微微一笑。 看来自己这次得罪并不止官慕霜一人,还来连带着皇上面前最得宠的嫔妃,只是没想到官慕霜母家的人竟然这般大有来头。 尹荷一路替她揉着手腕一面心疼:“小姐,你看你手都肿了。” 她现下忧心忡忡,哪里还有心思在乎手腕上的疼痛,只是从尹荷手中抽回手,自行揉了揉:“不碍事,回去拿冰敷一下就好了。” 尹荷突然想起什么:“刚才人多奴婢不便说话,其实李贵妃今日这般刁难小姐可能并非只有因为那官小姐的缘故。奴婢其实从前就听闻,二夫人为了巩固在府中的地位,暗中巴结讨好了不少人,其中礼送得最多的就是宫中的李贵妃。” 也就是说今日之事也有严氏的缘故吗,她想到此心里更加烦闷,没想到与自己敌对的两人竟是靠着同一棵大树。而以她的身份地位,哪里有资格和贵妃相较呢?就是爹爹见着她也要行礼叩拜,又更何况是自己。 原本以为禁足了嫣然,自己在府中也算是稍微能抬头了,再无人敢欺负自己了,但现在看来事情原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那么嫣然禁足,李贵妃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想到此她心里更乱。又是一夜无眠。第二日一早,更是听外面传来了消息,李贵妃亲自下令接嫣然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端着茶碗喝茶,沉默的将茶碗放在一旁,有那么片刻的失神。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功亏于溃了。 自己前番让严氏母女吃了大亏,她们心里定是恨毒了自己了,这番出来,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抬头望向窗外,乱风中摇曳颤抖的花枝,开着不知名的花。天将降雨,哪怕熬过了狂风又要迎来暴雨的摧残,最后凋零腐烂,没入泥土中,化为尘埃。可她不甘就此凋零,又没有可避难之所,便只能靠着自己牢牢抓住这花枝。 第41章 孤立 嫣然是正午时分来的,苏芮然还在房中朝着经书,因为早膳过后李贵妃的人就已经来催促过几次,她想着先抄完送过去,晚些时候再去见嫣然。虽然她也知道嫣然这个时候也一定不想见她,但毕竟姐妹一场,该去的还是要去,不然岂非给人落下话柄。 吵着吵着还咳嗽了两声,尹荷连忙过来拿上件披风给她披上,关切道:“小姐昨晚没休息好,莫不是着了风寒?” 苏芮然摇了摇头:“不打紧,只是闻着这茉莉的香味有些头晕。” 看着她脸色不好,尹荷一下子更急了,捏着她的手,只觉得像摸到一块冰一样:“还说没事,小姐的手怎么这么凉,奴婢立刻去请大夫。” 苏芮然摇了摇头:“不必了,王嬷嬷一早都去请了,但宫里的御医一个都不肯来,说是做完贵妃娘娘身子不适留下伺候。” 其实今早她就已经猜到,哪里是李贵妃身体抱恙,恐怕是打过招呼,不能来给自己瞧病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想来是没休息好,再过几日就可以回府了,到时候还怕没有大夫吗? 好不容易才把经书又都抄一遍,苏芮然觉得手腕仿佛要断掉一样,脑袋也有些昏沉。 尹荷见到忙过来扶她:“小姐先休息一下吧。” 她刚一扶着苏芮然坐下,这时又有李贵妃宫中的太监来催促了:“苏小姐若抄完了还请立刻送过去,我们娘娘还等着看呢。” 尹荷一边扶着苏芮然,一边对他们道:“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就让我给娘娘送过去吧。” 那太监瞥了她一眼:“我们娘娘说了,要苏小姐亲自送过去,我们娘娘可是等着你抄录的经过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呢,苏小姐还是快些去吧,完了娘娘可要生气了。” 尹荷一听顿怒,瞪着他:“你没看见我们家小姐身子不适吗?若是我们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回去恐怕也没法同贵妃娘娘交待吧。” 那太监并不理会尹荷,而是满脸堆笑对苏芮然恭敬道:“苏小姐,您也别为难奴才是不是。何况我们娘娘平日里忙着协助皇后娘娘处理六宫之事,也难得有功夫亲自教导谁家的小姐。您看那么多官家小姐,我们娘娘偏偏对苏小姐一人另眼相看,苏小姐切莫违背了娘娘的旨意才是啊。” 这太监虽然有些油嘴滑舌的,但却说的有理。苏芮然一时间也反驳不得,虽然心里清楚,今日过去恐怕又会受到一番刁难,但自己若是不去,少不得又落人话柄,生出许多事端,她对那太监道:“那么还请公公在外等候,既然是要去见娘娘,也容我梳洗一番再去。” 太监笑道:“那是自然,那么奴才就在外面等候,还请小姐快些出来。”说完就带着其它宫人退了出去。 苏芮然站了起来,尹荷赶忙扶住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小姐。”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给我梳妆吧。” 尹荷立刻去打了水来,伺候她更衣梳妆,用比平日里厚重的脂粉勉强盖住了脸色的苍白。再怎么也不能示弱,不能让她们看自己的笑话。 她对着镜子吸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如今的形式对自己十分不利,所以这几日无论如何都要忍,忍一时才会有将来翻盘的机会。否则很有可能再重蹈前世覆辙,又为人所害,含恨而死。 只是这梳洗加上路上耽误的功夫,等她到时终究还是有些迟了。 尹荷搀扶着她依照礼数先向李贵妃跪拜行礼。 李贵妃的毡房中点着香,也不知是什么名贵的香料,而苏芮然闻着却越觉胸口沉闷。 李贵妃斜倚在雕镂空牡丹花的紫檀木的床上,手中拿着一把镶金边的孔雀团扇,轻轻的摇晃着。她今日素雅,一身的月白色罩花团暗纹的外衫,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用一只雕花的白玉簪子盘着。脸上虽不施粉黛,但却难掩姿色,唯有那眉毛是精心描绘过的,更显她一双眼睛的璀璨夺目。 她见苏芮然向自己跪拜行礼,摆弄着手上的赤色玛瑙玉镯,也不立刻让她起来:“你何故迟来这么久?” 苏芮然立刻陈述了原由,李贵妃听了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并没有为难她,还让她先站了起来。这么容易就轻易放过自己吗?这让苏芮然在心里揣测万分,不免有一些怀疑。 她将重新抄录好的经书恭敬的递了上去,兰溪接过捧到李妃面前,李妃只侧目看了一眼,便道:“还是敷衍了事,再重抄一遍。” 尹荷一听急了,忙道:“娘娘,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实在不能再抄了。” 李贵妃双眼一垂,兰溪立刻过去狠狠的打了尹荷一巴掌:“大胆奴婢!娘娘在跟你家小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苏芮然忙道:“都是臣女管教不力,还请娘娘恕罪。” 李贵妃双眉一挑:“奴婢管教不力自然是主子的不是,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掌嘴四十。” 苏芮然和尹荷都是一愣,李贵妃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她到底是要打谁? 李贵妃看着她惊慌的表情,冲着她微微一笑:“你放心,你既身为丞相之女那自然是千金之躯动不得的,要打自然是打这个多嘴的奴婢了。谁让她全无半点尊卑,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苏芮然何尝不知她是在指桑骂槐,但为着尹荷她忙道:“既然是臣女的奴婢,还请娘娘让臣女带回去亲自管教,哪里敢劳烦娘娘呢。” “无妨。”李贵妃根本不给她多求情的机会,使了个眼色,旁边两个太监就立刻过去拉尹荷。 苏芮然如何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尹荷被带走,拦住了两个太监,正想开口为她分辨。 然而尹荷却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眼中含泪:“都是奴婢的错,小姐就别再为奴婢费心了。” 苏芮然明白她的眼神是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为了她和李贵妃为敌。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却又自责,看着尹荷被拖了下去,扬了扬脸,硬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门外传来刺耳的巴掌声,一下一下仿佛打在她心上一样。 外面还没打完,就听见有太监进来通传:“娘娘,苏二小姐到了,苏夫人正带着二小姐来给娘娘请安呢。还有小姐也来了。” 李贵妃瞥了我一眼,吩咐下去:“让她们都进来吧。” 真是冤家路窄,偏生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又遇到了她们。苏芮然直起了身子,正了正色,她们越是想看到自己伤心难过意气低沉的样子,她就越不能让她们得逞。 帘子撩开,严氏、苏嫣然还有官慕霜一起走了进来,严氏走在前面,目光简单的在苏芮然身上扫了一下,随即带着嫣然朝着贵妃行礼:“妾身携小女一同参见贵妃娘娘。” 李贵妃含笑让她们起来,立刻热情的吩咐人看座。 官慕霜朝着李贵妃一拜,笑盈盈的:“霜儿见过姨母。” 她的礼仪虽不庄重,但这里并没有外人,李贵妃也笑着让她起来,让她就坐在自己身边。 许多日不见嫣然,苏芮然瞧着她容貌依旧,只是看上去要沉稳了许多。她转头望向苏芮然,起身朝她施了个礼:“姐姐也在啊。” 苏芮然忙施还礼:“二娘,妹妹。” 兰溪依照李贵妃的吩咐,端来三碗酸梅汤,笑脸将其中一碗先递给了严氏:“外面暑热,夫人和二小姐一路赶来也辛苦了。这酸梅汤是一早冰镇过的,清热解暑最好不过了。” 严氏双手接过连忙谢赏,笑容满面的:“可不是,原本晨起时候天空还阴沉沉的,还以为要下雨,没曾想到午后又是这般烈日曝晒的场景。” 李贵妃转头望了望窗外,阳光格外刺眼,回过头吩咐兰溪带人将书案搬出去,又对苏芮然道:“我和你二娘有要事商量,你就到门外去写吧。” 苏芮然瞧着窗外毒日头,这一抄经恐怕又是好几个时辰,她本就有些身体不适。李贵妃让她去外面,无非是想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此折辱。再看着屋中的其它人,哪个不是等着看自己笑话。 她言语恭敬的对李贵妃道:“娘娘,能为娘娘抄经是臣女的福分。不过臣女一早起来就身子不适,好似着了风寒,实在不宜在烈日下抄写经书。” 她话音刚一落,官慕霜就笑着说道:“我瞧着苏姐姐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像是有病的?何必为抄几卷经书而欺瞒姨母呢?” 不理会她话中的讥讽,苏芮然依旧恭敬道:“娘娘,臣女并非有意欺瞒,臣女所言句句属实。” 李贵妃还没有说话,严氏就先对她道:“芮然,既然娘娘肯费心调教你,你也自当好好去为娘娘抄写经卷才是,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能真的晒出毛病,切不可敷衍了事啊,不然传出去只是怪你不懂礼数。” 她咬了咬牙,严氏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心中有不甘,但也只能忍得一时之气。 李贵妃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盯着她:“兰溪,送苏小姐出去。” 太阳穴有轻微的酸胀,她忍着不适道:“不劳烦娘娘了,臣女自己出去。” 兰溪过去为她撩起帘子,皮笑肉不笑:“苏小姐请吧。” 苏芮然走到了门外,书案已经被抬了出来。 四十个巴掌打完了,尹荷看到她也出来了,红肿着脸过来,嘴角还带着血:“小姐。” 看到她的样子,苏芮然有些难过,拿出手绢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我没事。” 兰溪立在一旁冷眼瞧着二人:“还请苏小姐快些抄录,娘娘可还等着呢。” 苏芮然拿起墨块正准备研磨,尹荷一下子从她手中抢过:“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跟小姐一起。” 苏芮然点了点头,忍着差点没哭。无论如何,她发誓绝对不会让人看自己笑话。 第42章 尹荷被关 闺中女子向来是养尊处优的,何尝经受过这样烈日的曝晒。 她身子本就虚弱,这样折腾下来额头上很快就开始直冒冷汗,脸色也更苍白。 阳光照在白色的宣纸上,反射的光更是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手腕的肿痛让每一笔的落下都十分艰难。 毡房的帘子被撩开,李贵妃、官慕霜、严氏母女四人将座位挪到了靠窗的位置,屋中摆放着刚快马加鞭运送过来的冰块,再加上宫人打扇,更是格外凉爽。 四人喝茶闲聊,时不时望向外面,脸上皆是轻蔑与嘲讽。 苏芮然头上的汗滴落在宣纸上,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拿笔的手也有些颤抖。 尹荷忙扶住她,看到她的样子急得想哭:“小姐,你没事吧。” 苏芮然摇了摇头,扶着桌子,才勉强定了定神。只觉得神情恍惚,胸口也闷得慌。周围的声音仿佛都被隔在了门外,听着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尹荷突然冲到了毡房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极力哀求:“贵妃娘娘!我家小姐已经快不行了,求娘娘开恩,奴婢愿意代替小姐领受各种责罚。” “砰砰砰”她边说边磕头,每一下都在地上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很快额头擦破了皮,流血不止。但毡房中的拂扇的美人看也不看她一眼,示意宫人将她拖走。 两个太监立刻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尹荷,强行将她拖拽到一旁.尹荷被拽了一段,竟从他二人手中强行挣脱,跑着扑跪到毡房前,继续磕头哀求。 李贵妃转头望向她,眉毛微微一挑。兰溪立刻过去,给了那两个太监一人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干什么吃的!连个小丫头都抓不住!存心惹娘娘生气。” 两个太监忙又过去拖拽着尹荷离开。 李贵妃望着这一幕,摇了摇手中的触手生凉的镶金象牙扇子,对严氏道:“看不出你家这丫头还很忠心。” 严氏听罢,心里暗恨尹荷的碍眼,恭维道:“只要惹娘娘不痛快,无论是谁都不该活在这世上。” 李贵妃抿嘴含笑。 官慕霜亲自给李贵妃斟了碗茶,一边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小小奴婢就敢违抗姨母的命令,可见定是她主子在背后教唆的,我听说他们主仆二人平日里在背后没少说姨母的坏话。” 李贵妃微微蹙眉,脸上有一丝不豫。她突然起身,一旁宫女立刻过来参附,走到门口,又有宫女赶忙为她撑伞。 两个太监瞧见她来了便松开了尹荷,恭敬的退到一旁。 李贵妃打量着尹荷,目光中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你觉得本宫是在刻意为难你家小姐吗?” 尹荷只觉得心底一凉,这大热的天气竟然好似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一般。她“扑通”一声跪下,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发抖:“奴婢不敢。” 李贵妃一“哼”,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奴婢给关起来。 “娘娘!”苏芮然慌忙跪下求情,“尹荷无意冲撞了您都是臣女平日里教导的不是,还请娘娘饶了她这一次,臣女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姐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护着这奴婢。”官慕霜笑着走到李贵妃面前,“有娘娘替你管教,难道姐姐还信不过娘娘吗?” “臣女不是这个意思。”她神色慌张,张口欲言,却被严氏打断,“芮然,娘娘肯替你管教,那也是你和这个奴婢的福分。” 严氏带着苏嫣然也走了出来,和官慕霜站在李贵妃身后,冷眼望着她。 她们四人围城了一面墙,压得她头晕目眩,心慌气短,喘不过气来,差点晕倒在地上。 “来人啊,送她回去。” 李贵妃冷漠的话语回响在她耳边,到底是怕担了干系。几个宫人立刻过来扶她。她挣扎了几下,却没有力气,整个人就像是一张挂着的白纸一样,瘫软的任凭他们带着自己离开。 唯独清醒的只有意识,眼睁睁的看着尹荷被带走。 心里难受的要命,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好像寒冰落下一般。好冷,心里为何会这么凉?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久,她才终于迷迷糊糊的醒来。床头月白色的纱帐柔弱无骨的垂着,床栏上雕刻有蝶穿芍药的花纹,她知道这里已经是自己的房间。 她扶着床栏坐起来,头还有些沉。手腕上已经上好了药,仔细的包扎了起来,但却仍旧能看到肿起来了一大块。 趴在床沿上睡着了的王嬷嬷被她惊醒,忙去叫大夫过来。大夫看诊后确定她已经没什么大恙,王嬷嬷才终于松了口气,就要按照方子去为她抓药。 苏芮然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问道:“嬷嬷尹荷呢?” 王嬷嬷闻言眼泪欲落下,但终究还是强忍了回去:“小姐好生养病,什么都不要想。” “尹荷没回来是不是。”苏芮然情绪激动,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去救尹荷。 王嬷嬷忙惊慌的按住了她,泣不成声。 她亦埋头痛哭,双手紧紧的拽着被子。难道又要如前世一般,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被迫害,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不行,她不甘心,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抬手一抹泪,苏芮然也冷静下来,对王嬷嬷道:“嬷嬷,我是一定要救尹荷的。” “小姐要怎么做?”王嬷嬷布满皱纹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下定决心道,“不管小姐做什么,奴婢一定会帮着小姐。” 苏芮然点点头,拉着她的手,目光更加坚定的开口:“替我更衣吧,我去求皇后娘娘,如今宫中唯一能和李贵妃抗衡的也只有她了。” 王嬷嬷赶忙吩咐人备下轿辇,两个下人抬着就朝着皇后毡房而去了。 苏芮然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十指反复的绕着手中的绢子,只觉得心绪如流水,剪不断理还乱,只会让人越发焦躁不安。 轿子在皇后毡房外停下,轿夫压轿,王嬷嬷立刻扶着苏芮然出来。 她们二人刚一走到门外就被两个太监拦下,苏芮然忙道:“烦请公公传个话,苏晁长女苏芮然求见皇后娘娘。” “苏小姐请先候着。”那太监说了一声便撩开门帘进去传话了。 没过一会儿,门帘又撩开了,太监出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纤瑞。 纤瑞瞧见苏芮然,朝着她盈盈一拜:“苏小姐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娘娘午睡才刚歇下。” “敢问姑姑娘娘何时醒来,我可以等。”苏芮然一脸急切,纤瑞只是淡淡一笑,“这可就说不准了,我们娘娘午睡少则一两个时辰。何况今日皇上要来用晚膳,等娘娘醒了皇上也差不多来了,到时候恐怕也没空见小姐。不如小姐明日再来吧。” 皇后如此,恐怕是有意避着自己。今日之事皇后必定有所耳闻,怕是不想牵扯其中。对方既有意不见,她也知道强求不得,只能先告退。 没走几步,便瞧见三个太监朝这边而来,为首的一个太监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墨绿暗底云纹的绸缎袍子,头戴一顶黑色的纱管,脚上穿着的是镶嵌有翠玉的黑纱平底靴,手持一根拂尘。 瞧这一身打扮就知道是御前伺候的人。 苏芮然有意停下脚步,望着这边等了等。 纤瑞瞧见那太监,立刻满脸堆笑迎上:“这不是张公公吗?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可是皇上又有什么吩咐?” “纤瑞姑娘客气了,我来是替皇上传话的。皇上今晚要去李贵妃那里用膳,顺道就歇下了,所以就不来皇后娘娘这里了。” 纤瑞闻言脸色一变,笑颜也一下子僵住了,有些不能接受的追问张公公:“皇上昨个儿不是已经答应说今晚来皇后娘娘这儿用膳了啊?怎么现在又成了去李贵妃那里?” “圣心转变是常有的事,姑娘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皇上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猜得透的。”张公公面不改色,但却很快提点道,“今日一早贵妃娘娘亲自送了碗人参乌鸡汤过去。” 纤瑞顿时明白了,定是李贵妃知道皇上要来陪娘娘,才耍了这心眼把皇上给抢了过去。 张公公当即告退,劳烦纤瑞将此事转告给皇后娘娘。纤瑞愁眉不展,娘娘为了皇上要来可是今日一早就开始精心准备了,现在这个时候去说皇上被李贵妃抢了去,娘娘不知要生多大的气。为什么这样的事偏偏落在她身上,让她如何开口才好啊。 纤瑞正苦恼着,突然听苏芮然对她道:“姑姑,这件事或许我有办法。” 纤瑞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发现她主仆二人还没有离开。 “苏小姐,这件事可玩笑不得。” 纤瑞皱眉,瞧着她走到自己面前,道,“我并非玩笑,而是真的有法子,姑姑尽可让我一试,若是不成有什么后果我愿一力承担。” 纤瑞原本还犹豫,但见她如此信誓旦旦,或许真的有法子也说不定。索性信了她,向她询问具体的方法。 苏芮然道:“请姑姑立刻让人去捉些萤火虫来,越多越好。” 纤瑞立刻命人按照她说的去捉萤火虫。 王嬷嬷心有疑惑,偷偷问她:“小姐,这捉萤火虫要做什么?” 苏芮然一笑,有意卖关子不告诉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入夜,时近戌时。 营地里亮起了火把,远远看上去闪烁着光芒,好像落在地上的星辰一样。 周围山林也安静下来,侍卫交班,巡逻的护卫也比白日里足足多了一倍。四周时不时响起野兽的呜鸣,时近时远,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第43章 萤火 一行宫人簇拥着明黄色的御辇,寂静无声的走在夜色中。 御辇的最前面有一个太监拿着长鞭挥舞着,鞭子落在地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路过的宫人护卫远远听见都退到一旁角落,低头跪地相迎。 皇上坐在御辇上,身着暗地云龙纹的明黄色袍子,一脸疲惫,一手扶着额头闭目养神。身为一国之君,即便外出狩猎也不能完全清闲,朝中每日的情报,以及大臣们的奏疏都是每日一早快马加鞭送到,等他批复完了又要发还回去。 一众太监低头跟着御辇前行,张公公离皇上最近,听着皇上突然低声问了句“什么时候了”,立刻回答:“回主子的话,戌时了。”又补充道:“奴才已经提前命人去知会过了,贵妃娘娘已经备好了晚膳只等着主子过去。” 御辇上的天子换了只扶额的手,发出了“嗯”的一声鼻音,又继续闭上眼睛。 张公公当即不敢再多言,继续低下头安静的跟着。 走着走着,忽然安静的夜色下响起一阵琴声。声音幽怨深长,每一下都好似弹在了尘埃之上,悲沉中尽诉愁肠。 皇上一抬手,张公公忙叫了声“听”,整个队伍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皇上闭着眼睛不说话,听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对身旁太监道:“这是怨郎诗。” “皇上,奴才没念过书,不懂这些。”张公公有些尴尬的笑着。 皇上不理会他,寻着琴声的方向望去,随着曲调低吟:“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不可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念到此停了下来,起身下辇,询问这附近是何处。 张公公忙上前搀扶,一边回答:“回皇上的话,这附近是皇后娘娘的住处。” “皇后……”皇上沉思不语,让人捉摸不透。张公公警惕的注视着他的脸色,格外小心的试探道,“主子可要过去瞧瞧。” 皇上不说话,似乎心中有所感触,最终迈开步子朝皇后的毡房而去。 张公公忙叫了几个宫人也一同跟上了上去。 夜凉如水,拂面的微风沾染着草木泥土的气息。 皇后的站房门外远远看上去漆黑一片,竟然连一个火把也没有,走近更是不见人影。 张公公瞥见皇上脸色不好,当即交了当值的侍卫来问责。 那侍卫也委屈,只道是皇后娘娘的吩咐,他们也只是依照吩咐做事。张公公还要再追责,而皇上却摇了摇手,示意不再追究。几个侍卫连忙磕头谢恩,离开时已经一身冷汗。 “随朕进去看看。”皇上说完迈开脚步,张公公连忙几步上前,替他将门帘撩起,很快自己也跟了进去。 一进屋,一股奇特的花香顿时就扑鼻而来。还没等人回过神来寻觅这香味的出处,就立刻被屋子中的景象所惊呆了。只见一片漆黑的屋子里飞舞着萤火虫,就好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一样。 皇后站着屋子中央,褪下平日华丽的朝服,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长发散落在肩头,上面有萤火虫逗留。不施脂粉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有种说不出的圣洁之感。 她手捧一个透明的圆形琉璃罐子,里面装满了萤火虫,就好像手捧着一个皎洁的月亮一样。 而她又好似月亮上的仙子,虽已没有了动人的美艳,但却有如慈母般的端庄柔婉。 皇上看得有些呆了,等回过神来,屋中的奴婢都已退到了门外。 皇后放下琉璃罐子含笑一拜施礼,皇上立刻上前扶她起来,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痴痴道:“你到底是谁?” 皇后的神情淡淡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缓缓应答,“臣妾是皇上的皇后,也是皇上的妻子。” 皇上一下子回过神来,环视周围的景象,却好似还在梦中一样,不禁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突然跪地请罪:“都是臣妾不好,惊扰了皇上。” “你快起来。”皇帝又扶她起身,望着她的双目中尽是柔情,“方才那首怨郎诗可出自你之手,朕今日原本是要来你这里,你可是在埋怨朕吗?” 皇后听罢,立刻惶恐请罪,“臣妾不敢,皇上是一国之君,理应雨露均沾。与六宫祥和相比,臣妾思念皇上这点心意实在是微不足道。皇上于臣妾就好似这天上的明月,臣妾只盼着能被这明月照临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话间,半抬着头,如水的眼睛里映着一片水雾。 “皇后。”皇上拉着她的手,四目含情相望,花好月圆,夜凉春深,便恰好成全了这份情谊。 苏芮然斜倚在窗边,抬头望着天阶繁星如画。 想着那两情缱绻,红烛罗帐,皇后的心意算是成了。只是今夜少不得有人要彻夜难眠了 皇上临时被皇后抢了去是从没有过的事,而纸包不住火,李贵妃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是自己所为。 李贵妃仗着出生位份向来自傲,受此大辱,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可为着尹荷,她没有一丝后悔过今日的决定。 第二日一早她刚起身,皇后身边的纤瑞就将尹荷给送回来了。 看到尹荷的瞬间苏芮然也是吃了一惊,原本以为这件事还要费些功夫周旋一阵,若不想竟然这么顺利。瞧见尹荷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又因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而有些化脓,好在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她悬着的一个心才终于落了下来,忙让王嬷嬷带着尹荷去疗伤。 纤瑞还没有离开,她高兴坏了忙又道谢,纤瑞忙拦住她:“这可使不得,小姐快准备准备,皇后娘娘等着见小姐呢。” 苏芮然忙点头,让纤瑞稍等片刻,让馨儿伺候自己更衣梳妆。 既然今日是去见皇后娘娘的,那便穿着寻常即可。她选了一身淡蓝色的裙子,配着白玉蔷薇耳环。如此装扮看上去温婉谦卑,也是最好不过的了。 馨儿陪同她一路前往,辇轿是纤瑞来时就已经备好的。坐上辇轿没一会儿,就到了皇后娘娘的毡房外。轿子落地,立刻有公公过来为她掀开轿帘,馨儿搀扶着她下来走了出来,朝着皇后的毡房走了过去。 走到毡房门口,站在门口的太监立刻撩开门帘,等她二人进去后,又再将帘子放下。 屋中一片安静,这样的气氛让人也跟着拘谨了起来。 房中摆着一个雕刻着海上明月的黄铜香炉,香炉下还有一个莲花纹的汉白玉底座,两个加起来有近半人高。炉中飘散着白烟,闻着淡雅,却是十分普通,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香料。 书案、桌台、靠椅、床榻,无一不都是紫檀木做的,上了年份的木料颜色发沉,所以看上去也格外质朴。整个屋子里的摆设没一件镶嵌金玉宝石之物,若非雕工上登峰造极,看上去便和寻常富足人家的摆设没太大区别。 和李贵妃毡房中的极尽奢侈与华丽是全然不同的。 一早听闻皇后娘娘向来节俭,不喜奢华铺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很快有宫女来引路,带着她们进入了内室,和外面相比,内室里的光要更加昏暗一些。但也正因为如此,屋子里也格外凉爽。 皇后穿着身暗底缠枝莲花妆缎的裙子,坐在窗边,手捧着一卷书专注的看着。没有开窗,只借着阳光从白色窗纸上透过来的光,既能照亮,又柔和而不刺眼。 苏芮然被领到皇后面前,馨儿也自然而然的跟着那个领路的宫女退下。 苏芮然朝着皇后叩拜行礼,口中道:“臣女苏芮然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抬了抬眼,放下手中的书,先让她起来,又吩咐纤瑞给她赐座。 苏芮然谢了恩典,在纤瑞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后未施脂粉,却也难挡容光满面,听闻皇后许久不曾见皇上,昨夜温情缠绵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难怪她如此高兴。苏芮然贺道:“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皇后微笑的注视着她,“本宫知道,此番都是你的功劳。” 此时苏芮然并不敢拖大,仍是谦逊地说道,“能为娘娘做事是臣女的荣幸。” 皇后的脸上露出些许赞许。 “你倒是会说话。”她让纤瑞将自己喝的莲子茶赐了碗给她,苏芮然双手接过连连谢恩,皇后含笑,“你难得乖巧懂事,本宫也十分喜欢,若是有空今后也多来宫里走动走动。” 苏芮然听了这话心中大喜,忙道:“承蒙娘娘不嫌弃臣女愚钝,臣女今后定当尽心侍奉。” 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横目,纤瑞立刻会意从妆台右侧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雕花的方形木盒。 苏芮然瞧着她拿着盒子朝自己走来,将盒子递到自己面前。 苏芮然接过,疑惑望向皇后,只听皇后道:“这次本宫虽帮了你,但是以李贵妃的性子未必肯善罢甘休。” 她闻言背心直冒冷汗,这一点她又如何不知呢?哪怕救了尹荷却也彻底得罪了李贵妃,所以只能放下盒子,跪地哀求皇后:“还望娘娘垂怜。” 皇后示意纤瑞将她扶起,纤瑞又将盒子重新递还到她手中,意味深长道:“小姐与其求人不如自救。”她轻轻拍了拍盒子,好似千言万语尽在这盒子之中一样。 苏芮然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盒子,只觉得沉甸甸的。她伸手打开,盒子开启的一瞬间屏住呼吸,没来由的紧张起来。等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她先是一愣,然后很快脸色大变,惊慌跪地:“娘娘。” 盒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一个人偶,常常的头发看得出是一个女子。 人偶上扎满了针,肚子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贺如月”三个字。 贺如月,那可是皇后娘娘的闺名,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行此巫蛊之术诅咒皇后娘娘。 “你无需惊慌。”皇后语气平淡,神色如常,让纤瑞扶她坐下。 第44章 巫蛊 纤瑞躬身将地上的娃娃重新收进盒子,盖好递到苏芮然手中。 然而这一次,苏芮然却不肯接过,望着皇后道:“娘娘,在宫中行巫蛊之术那可是死罪啊” “本宫知道。”皇后抬了抬眼皮,透过纸窗的光只照亮了她半边脸,让另外一半在昏暗之中,她注视着苏芮然道,“死罪的事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去做,你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放到李贵妃的毡房中。” 想要借此陷害李贵妃拉她下马吗?皇后的心思当真是阴毒,可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自己来做?她依附皇后原本只是为了救尹荷,顺带寻得一个靠山,却从没想过要真正卷入这场后宫争斗的阴谋是非中。 她自然是要拒绝的,可刚想开口就听皇后道:“你对本宫的心意如何一试便知,今后本宫也可保你周全。” 苏芮然犹豫了,这样的许诺何尝不是她所期待的。 “不管你做不做,李贵妃都不会放过你。想要活命,你知道该如何选择。”皇后将手中的护甲取了又戴,语气冰冷,又再一次让她认识到了与虎谋皮的现实,“你是丞相之女,但李贵妃家中也是开国功臣,世袭的王爵,并不输你分毫。” 她听得直冒冷汗,皇后每一句都戳中她的软肋,让她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皇后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又交待了一些事之后,方才让她离开。苏芮然神情恍惚,也没有听清楚皇后在说些什么,只是一味点头称是。 从皇后毡房中出来,馨儿立刻迎了过去,瞧见她脸色不好,小心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芮然摇头不语,馨儿瞧着她手中的盒子,主动接过扶着她回去。回到绽放中,苏芮然立刻换了身广袖的衣服,将娃娃偷偷藏在袖子中。王嬷嬷备好了午膳,她却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胃口。 抬头看没瞧见馨儿,询问王嬷嬷才知道,馨儿去御膳房取一些燕菜来熬煮,清淡消暑。 她又询问了几句尹荷的情况,得知尹荷已经上好了药,大夫也已经看过了,现下正在房中休息,她才总算放心了一些,让王嬷嬷跟着自己去向李贵妃请罪。 王嬷嬷闻言吃了一惊,不解道:“李贵妃此刻定然在气头上,小姐何必要这个时候去呢?” 就是因为在气头上李贵妃才会肯见自己,何况皇后要自己在今日之内把东西放进去,错过了今日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了。她没有给王嬷嬷解释,只是让王嬷嬷随她前去。 从她的毡房走到李贵妃的住处并没有太远,可今日这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针尖上一样,当真是格外沉重。 王嬷嬷为她撑着伞,很快就到了李贵妃的毡房外。 那日她被罚在烈日下抄经,如此明目张胆的事,这里的多少宫人都亲眼所见。所以她今日到来也没人不认得她的,却全都露出惊异的表情。 不约而同心想,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敢来。 王嬷嬷跟看守的奴才说了几句话,那奴才立刻进去禀报了,没过多久兰溪就出来了,瞥着苏芮然扶了扶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娘娘就在里面,苏小姐请吧。” 她清楚,此刻众人看她都好像是在看羊入虎肉,都等着看她的热闹罢了。 她将王嬷嬷留在了外面,低着头跟着兰溪进去。 帐子里一片静谧,蔓延着蜜汁和合香的气味,这种香是外域进宫的,即便在宫中也十分难得,在外面更是万金难求。 李贵妃穿着月绞纱衣,这种衣服十分奇特,穿在身上没有一点重量,好似无物一样。她用金勺挑起一点香料粉末。旁边宫女立刻为她揭开盖子,让她将香粉投入香炉中。 “臣女苏芮然参见贵妃娘娘。”她跪下行礼,然而李贵妃摆弄着手里的香料,好似全然当她不存在一样。等到她腿脚跪得又酸又麻,李贵妃才转头,好似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一样,道,“这不是丞相家的大小姐吗?本宫不是听闻你很得皇后喜爱,既然攀了这高枝儿,怎么还肯纡尊降贵来本宫这里呢?” 早知会遇此嘲讽,苏芮然也只能忍耐,惶恐道:“臣女年幼无知,实在不敢冒犯娘娘,若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海涵。” “不敢冒犯也已经冒犯了,你又何必再在这里来惺惺作态。”李贵妃一哼,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恭顺而稍稍减淡怒气。 不曾想她竟然把话说得如此不留情面,找不到一点台阶下,苏芮然只能又叩头请罪,语气越发惶恐不看。 李贵妃看着她只连连冷笑,根本不予理会,放下手中的金勺,扶了扶有些松散的发髻,对兰溪道:“伺候本宫梳妆吧。” 兰溪扶着她走到妆台前坐下,刚一拿起妆台上的梳子,苏芮然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快步冲了过去,从兰溪手中夺过梳子,对李贵妃道:“还是让臣女来伺候娘娘梳妆吧。” 李贵妃并不买账,冷冷道:“你既愿意做这种下人的功夫就随你吧。” 苏芮然忍着羞辱,小心翼翼的为李贵妃梳着头,眼角的余光一直撇着妆台上的抽屉。妆台的抽屉是分左右两边的结构,每一边从上往下都有四个屉格,其中下面两个都上着锁。 苏芮然心里暗自盘算着,布偶被她放在右手的袖子里,那一会儿便将布偶放入右边的抽屉,如此也比较顺手。只是要想办法再接近妆台才是,而且兰溪就在一旁看着,自己也没有机会做什么动作。 想到此她一边梳着头一边对李贵妃道:“娘娘,臣女今日来除了请罪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娘娘。” “何事啊?”李贵妃从镜子里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表情,只听她又道,“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李贵妃却不以为然:“故弄玄虚,有什么不能直言的。” 苏芮然不说话,李贵妃蹙眉,片刻之后终于让兰溪带着屋子里的其它人先退下。等到人都退了出去,苏芮然才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女虽为皇后做事,但心里却是向着娘娘的。”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妆台旁,将上面的桂花头油拿起倒三滴在手心,双手涂抹均匀后过来,轻轻涂抹在李贵妃的头发上。 李贵妃望着她,她无从下手,只能又继续分散她的注意力,道:“娘娘受尽恩宠,这后宫中也多是娘娘的人,但却惟独只有皇后那里,娘娘染指不了分毫。若是能有一人在皇后身边,也时刻为娘娘探听消息,那么娘娘也可无后顾之忧了,。” “你是说要替本宫埋伏在皇后身边?”李贵妃打量着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讥讽道,“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孩吗?本宫前番那样对你,想必你心里早就狠毒了本宫,本宫若信你那就真的是愚蠢了。” 想不到李贵妃看的这般透彻,她惊讶之余也道:“娘娘可以不信臣妾的忠心,但娘娘却不能怀疑臣妾求生的本能。娘娘请看那香炉。” 李贵妃转头望去,苏芮然装作涂抹头油快步走到妆台前,一边还道:“死灰尚且挣扎着求复燃,又更何况是人呢?”一面说着她一面快速打开右边上面的第一个抽屉,正要把布偶放进去,李贵妃突然回头。 她吓了一跳,立刻将布偶扔进袖子中,却没来得及关上抽屉被李贵妃瞧见。 “你在找什么?”李贵妃一下子变了脸色,还不等她解释,立刻叫了声“来人”,将守在外面的兰溪和一众宫人都叫了进来,将苏芮然团团围住。 苏芮然强压着镇定,微笑道:“臣女只是在找鬓头的梳子。” 李贵妃蹙眉,她如何肯相信,立刻让兰溪打开她打开的抽屉查看。兰溪看后回禀,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丢什么东西。 苏芮然心慌不已,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臣女不是已经说了吗?只是在找鬓头的梳子而已。 李贵妃蹙眉,打量着她。这种目光让苏芮然觉得十分不自在,但为了不显漏自己的心虚,也只能强迎着她的目光,回避不得。 李贵妃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兰溪,给我搜她的身。” 苏芮然心里顿时一阵慌乱,若是就这般被人抓获,诅咒皇后行巫蛊之术岂不是成了自己的所为?那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此她慌忙阻拦,“扑通”一声跪地哀求:“娘娘,臣女是真心来请罪的,可不知刚才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娘娘如此对待?” “哼,做错了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李贵妃双眉一挑,仿佛认定了什么一样,直指向她,“给我搜!” “是。”几个宫人齐应了一声,一同围了过去。 苏芮然挣扎了几下,却被一个太监从背后锁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兰溪伸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着,为了以防她夹带竟然把她的衣服扯开,一点也不给她留情面。 苏芮然只能忍着这天大的屈辱不停哀求,但她们却不肯就此罢休,眼见着就要搜到袖子了。 她不能再就此坐以待毙,突然一脚踢开兰溪,挣脱了身后的太监,朝着门外跑去。 李贵妃大呼一声“拦住她!”门口的太监立刻将大门堵住。 眼见着就要被瓮中捉鳖,苏芮然的目光突然落在窗户上,突然一转身就朝着窗户跑过去。 兰溪一下子从屏风里窜了出来,朝着她扑了过去。苏芮然一侧身让她扑了个空,连带着在她后背上狠狠的踹了一脚,以报刚才搜身之仇。 眼见着后面人又追了上来,她将屏风一掀,顿时将来不及避开的他们都压在了屏风下,兰溪被压在了最下面,“唉哟”“唉哟”的叫个不停。 苏芮然不再理会他们,一个翻身跳出窗户。 而她刚一出去还没站稳,就突然被七八个护卫围住,七手八脚的架了起来,带回了屋子。 第45章 利用 屋子里一片狼藉,李贵妃坐在榻上面色低沉,看到苏芮然进来便恶狠狠的的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闯寝殿行刺本宫!”她说到这里突然改口:“哦不,是行刺皇上。你知皇上时常出入本宫寝殿,所以就一早埋伏在此。” 李贵妃瞪着她,一字一句道:“苏芮然,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君。” 她似乎在用表情告诉她,从没有人敢如此得罪本宫,这一次你死定了。 屋中一片沉默,弑君,这么一个多么天大的罪名,就这样被她们扣在了自己头上。 苏芮然咬着牙,忽然觉得这一世从一开始自己就一直处在被动之中。而这一次爹爹救不了她,皇后也救不了她,唯一能救她的也自己。 她刚想开口,突然门外闯进一群太监,一下子将屋里的人全部团团围住 李贵妃惊愕,当即怒斥:“大胆!本宫的寝殿也是你们这群奴才能随便闯的吗?” 很快跟在太监后面进来一个人,苏芮然一看,正是皇后身边的纤瑞。 李贵妃瞧见是她,眼里的慌乱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轻蔑的眼神。 纤瑞走到李贵妃面前,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苏芮然一眼,便朝着李贵妃先行跪地行礼:“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奴婢是奉皇后之命来的。” 苏芮然心里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暂且有救了,忧的确实那布偶自己还未曾放入李贵妃的寝殿这种,即便此刻皇后的人来搜宫,那恐怕也只会是徒劳无功。 这时只听纤瑞又道:“既然贵妃娘以为有人行刺,那位保娘娘安全,还是让奴婢搜查一下的好。” “你想搜宫。”李贵妃打量着她,目光更为不屑。 纤瑞低着头,依旧恭敬道:“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为着贵妃娘娘您着想。” “不必了!”李贵妃一口回绝,毫不留情,“替本宫多谢皇后美意,只是这刺客本宫也已经抓到了,就是她。” 她指着苏芮然,表情玩味对纤瑞道:“皇后娘娘不是要人吗?人本宫已经抓到了,那么剩下来的就交给皇后娘娘处置吧。” 苏芮然抬着头,不卑不亢:“贵妃娘娘既要说臣女行刺,那么也请要拿出证据,否则如此大的罪名臣女可担当不起。” “证据?这满屋皆是证据,在场众人都可以作证。”她一挥手坐在椅子上,目光向苏芮然直直逼过,“难不成本宫还冤了你?”突然直指苏芮然,告诉纤瑞:“证据就在她身上,你若想要可当众让人搜身。” 苏芮然和纤瑞对望一眼,见纤瑞依旧神色如常,不禁心里揣测,她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贵妃的目光一直落在苏芮然身上,始终注视着她,见纤瑞半天没什么动静,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要亲自动手上去搜查,这时纤瑞终于开口拦住了她:“娘娘千金之躯如何能亲自动手,这件事还是让奴婢来吧。” 说完也不等李贵妃开口,立刻抢着过来搜身。 苏芮然看着她搜着也并不抵抗,心想着纤瑞是皇后的人,即便她搜到布偶也会想办法替自己带掉包。 她正想着,突然间纤瑞一下子从她袖子中拽出布偶,扔在了地上。 苏芮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望着她一脸难以置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不是已经嘱咐过了吗? 纤瑞看着地上的布偶,露出惊愕的表情,指着苏芮然:“你既然与李贵妃同谋,想要用厌胜之术诅咒皇后娘娘。” 苏芮然惊得说不出话来,但很快从纤瑞的眼神中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皇后哪里是想试探自己的忠诚,从一开始皇后就已经打算把自己当做一枚弃子,就是想让自己和李贵妃同归于尽。 李贵妃立刻辩驳:“这与本宫有何干系?都是旁人在外捣鬼想要加害本宫。” 她虽未明说,但言语之间所指也指向皇后无疑。 “证据确凿,娘娘辨也无用,不如交给皇上来处置定论吧。”纤瑞说完就要上前将布偶拾起。 但李贵妃一个眼色,兰溪却挡在了她面前,李贵妃面色低沉,一字一句道:“如此小事怎么能惊动皇上?本宫说了是陷害就是陷害,皇后若不信大可亲自来向本宫问责,这个东西谁也别想带走。” “那么既然如此,奴婢就只能请皇上过来了。”纤瑞迎上李贵妃的目光,不卑不亢。 好你个奴婢,李贵妃双拳紧握,似极力忍着心中的怒火。 纤瑞又要派人去请皇上,却又被李贵妃的人拦下。 李贵妃冷冷道:“没有本宫的允许,今日谁也不能离开。” 好生厉害,明明身处困局,竟然也能把对方逼得无可奈何。难怪李贵妃能在这宫中纵横多年,果然不是单单凭借美貌和骄横跋扈就能做到的。 纤瑞表情难看,却又不得不紧守着恭敬,对李贵妃道:“娘娘这是做什么?何必如此为难奴婢呢。” “少废话,你只是个奴婢,在这里一切都是本宫说了算。”她话中带着威严,逼人的气势,就是要让对方无可奈何。 情况有些僵持,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太监拉着嗓子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李贵妃惊慌回头,很快就见皇后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她咬咬牙,不得不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快平身吧。”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也让李贵妃坐下。 李贵妃心里慌乱如麻,哪里坐得住,却还是扶着椅子一点点坐下。 皇后环视屋中一眼,看到一片凌乱和狼藉,眉头微蹙,忽一拍案:“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们这些奴才是干什么吃的?连贵妃的安全也保护不了吗?” 皇后话音一出,李贵妃宫里的下人立刻跪地,叩首惊慌齐呼:“娘娘饶命。” 皇后怒气不减,斥责道:“就是因为尔等不上心,才会酿成今日之祸,如若轻饶宫中还有何纲吉法度可言?来人啊!把这群不中用的奴才全部带下去听候发落,这里的护卫下人全部都要撤换掉。” “且慢!”皇后要换掉自己身边的亲信,李贵妃哪里能坐得住,起身道,“娘娘是后宫之主,自当赏罚分明,此事和臣妾的护卫奴仆没有丝毫关系。” 她转头指向地上的苏芮然:“此事全都是由她而起,是她想在宫中行厌胜之术加害皇后,并且还意图诬赖给臣妾。” 苏芮然一听马上分辨:“娘娘说臣女行厌胜之术可有什么证据?” 李贵妃瞪着她,冷笑道:“东西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那就是最好的证据。”她转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这件事纤瑞亲眼所见,这在场的众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臣妾说的都是实话。” 皇后瞥了纤瑞一眼,纤瑞忙道:“娘娘,东西的确是奴婢亲自从苏小姐袖子里搜出来的,但是这件事是否与贵妃娘娘没有关系,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是觉得苏小姐并非宫中之人,平日又对娘娘十分恭敬,她又有什么理由来诅咒娘娘呢?恐怕也是受人唆使,一时间蒙了心智。” 李贵妃冲纤瑞一“哼”,怒目瞪了过去:“你这么说就是说本宫有诅咒皇后的动机了?” 纤瑞恭敬回答:“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娘娘自行揣测而已。” “大胆奴婢,你敢以下犯上吗?”李贵妃更怒,眼见着事态要变得更加严重,皇后在此时开口阻拦,“好了妹妹,你是何等身份,又何必同一个奴婢置气呢。” 李贵妃一“哼”,不说话又坐了下来。 皇后的目光这才落在了苏芮然身上,道:“苏芮然,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你是否是受人唆使才做下此等错事。若你肯老实交待,念在你父亲对朝廷的功劳上,或许皇上会网开一面,本宫也一定会为你求情。”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自己把这个罪名顶下来,然后嫁祸到李贵妃头上。 皇后啊皇后,你平日里一副端庄温和的模样,没想到却是机关算计,如此阴毒。相较而言,李贵妃虽然毒辣,但却也算是磊落,至少她不会对身边的人下手。 直视着皇后的目光,她突然缓缓起身。 压制着她的宫人手上立刻用力,将她又压着跪了下去。 “放开她。”皇后发话了,他们也只能松手。 王嬷嬷大呼了一声“小姐”,冲开人群来到她身边,扶着她,眼中满是焦急。 苏芮然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宽慰,告诉她:“我没事。” 她说罢站了起来,直视着众人的目光,态度坚决:“不错,那个布偶的确是纤瑞从臣女袖子里搜出来的,而臣女也是从李贵妃这里寻到的。” “你说谎!”李贵妃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指着她,“本宫知道,本宫先前罚你在烈日下抄写经书,你对本宫怀恨在心,所以才想借此机会污蔑本宫。” 苏芮然直视她的目光,不卑不亢:“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娘娘可以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的确如此。” 李贵妃冷笑:“你以为你这么说她们就会放过你吗?告诉你,本宫的母家是世袭王位,即便本宫今日被小人诬陷,你们也奈何不得本宫分毫。反倒是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恐怕到时候连性命也保不住。本宫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肯说实话,本宫就留你一命。” 她并未明白指出,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话中的“她们”指的是谁。 而苏芮然却毫不畏惧,依旧道:“臣女所说句句属实,即便皇上来了臣女也是如此说。”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李贵妃瞪着她,表情似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而皇后在这时开口了:“好了妹妹,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本宫不知是何缘故,你竟然如此加害本宫亏得本宫把你当妹妹一样对待。”皇后越说越伤心:“你如此作为真是让本宫心寒啊。” 第46章 自救 李贵妃冷眼相看,若非对方是皇后,她定然当众出言嘲讽这惺惺作态之姿。 皇后惯会演戏她如何不知,只是她不甘心的是,今日竟然栽在这小小女子手中。 即便自己被人诬陷又如何?皇上是不会相信的,皇上舍不得惩罚自己,但为堵住悠悠众口必定会小展惩戒。既然自己辩驳不得,那么就一定要害自己的人一同陪葬。 想到此她突然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臣妾是不是冤枉还犹未可知,大可等皇上来定夺。可是这布偶的确是从苏芮然身上搜出,这一点证据确凿无从狡辩,在宫中施展厌胜之术是死罪,既然皇后娘娘要秉公处理,那么臣妾相信娘娘一定不会偏私,还后宫一个清明。” 皇后眉头微蹙:“再怎么说她父亲也是丞相,多年来对朝廷有功,念在她父亲的份上不如……” 李贵妃眼下正是恨极了苏芮然,当即辩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天子都是如此,又何况区区一个丞相之女呢?”她望向苏芮然冷笑:“难不成她父亲还会为了一个获罪的女儿造反吗?如此这个丞相恐怕也留不得了。” 听到李贵妃竟然想将父亲拖下水,苏芮然皱眉:“此事都是臣女一人所为,和父亲没有关系。” “你肯承认就好。”李贵妃态度坚决的对皇后说,“娘娘,臣妾肯暂时禁足等候皇上审问,只要娘娘不要放过这个罪魁祸首就好。” 她就是要应承自己刚才的话,告诉她污蔑了自己哪怕是皇后也救不了她。 王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乞求皇后:“皇后娘娘,求您念在小姐对娘娘一片诚心,平日里也尽心侍奉的份上替小姐说几句话吧。” 皇后蹙眉,沉默了半响才道:“本宫也很想为她说话,可惜她竟然如此罔顾法纪,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本宫也帮不了她。” “娘娘,奴婢求您了。”王嬷嬷不住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听的人胆战心惊。 但是又有何人会理会一个奴婢呢? 苏芮然把王嬷嬷扶起来,脸上看不到一丝慌张,只是表情更加冷漠:“嬷嬷,你不用求她们。” 求又有什么用,事到如今她再清楚不过了,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皇后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李贵妃肯听候禁足处置,她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呢? 苏芮然,对她来说本就是一颗棋子,对自己有用时加以利用,不用时弃之如敝履。丞相之女又如何?这要能帮她扳倒李贵妃,稳坐后宫之主的位置,杀之她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皇后吩咐纤瑞带人把苏芮然待下去关押起来,等到她回禀皇上之后再决定用何种疾刑。 纤瑞领命带着几个宫人上前,还不等他们将苏芮然擒住,就听见苏芮然道了声“且慢”。她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地上的布偶上,布偶面朝下掉落在地上,她道:“既然要定罪,可否让臣女把罪证也拿上。” 皇后挥了挥手,几个宫人顿时让开一条路让她过去。 苏芮然从地上捡起了布偶,就听李贵妃冷言冷语道:“难不成你还想毁尸灭迹吗?” “娘娘严重了,臣女只是想让大家都看一看,这布偶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她说完忽然将布偶的正面亮了出来,众人见着都吃了一惊,尤其是皇后,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纤瑞更是不敢相信,过来一把从苏芮然手中夺过布偶,拿在手中边看边摇头:“不,这不可能,这上面写的明明是贺……”她突然意识到那是皇后娘娘的名讳就住嘴了,望向苏芮然:“这上面为什么会是你的名字?” 苏芮然反问道:“那姑姑以为是谁的名字?” 纤瑞顿时哑口无言。 方才从苏芮然袖子中搜出布偶,她瞧见是皇后娘娘给的那个就没有细看,而布偶被扔在地上又一直是正面朝下,怎么现在竟会变成这样? 苏芮然的目光直逼纤瑞:“我不知姑姑为何会看错,竟然以为这上面写的就是皇后娘娘的名讳,还是姑姑一早就知道什么,所以连看也没看清楚就可以在此胡言乱语。” “不,我没有。”纤瑞摇头,慌乱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竟然反被这小丫头给摆了一道,皇后皱眉对苏芮然道:“你说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注视着她道:“一切正如臣女刚才所说,这布偶的确是臣女拿的,也是在贵妃娘娘的寝殿中发现的。臣女向来敬重贵妃娘娘,也不知是何人竟想要借此污蔑臣女和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臣女深知贵妃娘娘为人正直,最不喜这阴毒之事,所以也知此事绝非贵妃娘娘所为。臣女本想着偷偷将这布偶带走,也好化解这干戈少一些误会,却不想纤瑞姑姑这个时候突然带人前来,不由分说的把这个布偶从臣女袖子里搜了出来,竟然还说臣女和贵妃娘娘意图用厌胜之术谋害皇后,此等罪名,臣女实不敢当啊。” 李贵妃闻言“哼”了一声,却也不说话。 她自然很清楚,既然苏芮然在为她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她也没必要反驳跟自己过不去。 纤瑞满头大汗,不知所措。 苏芮然注视着她,又道:“皇后娘娘自然不会指使手下的奴婢做出这等事来,那么我想请问姑姑,为何姑姑会先入为主,一来就认定这布偶诅咒的是皇后,甚至连上面的字都不曾看清楚?” 纤瑞不说话,慌张的发抖。 苏芮然毫不客气的步步紧逼:“还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一切,又或者那将布偶放入李贵妃寝殿的就是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件事?” 皇后面色铁青,瞧着纤瑞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苏芮然注视着皇后的目光,皇后也注视着她。 她从没想到,自己母仪天下执掌后宫这么多年,竟然会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中。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过看清对方,苏芮然,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是这样的角色。 皇后,从开始利用她将布偶放入李贵妃寝殿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对方的一枚棋子。前世在宫中也斗了多年,她如何不知人心险恶,一旦被人利用,就随时会有被遗弃的可能。她也曾遗弃过别人,又如何肯轻易相信别人。 早在来时她就已经又备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若是东窗事发,那么大的布偶定然藏不住,可若是想要更换上面的纸条,那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而更换后的纸条,想要彻底毁尸灭迹也十分容易。 眼见着胜券在握,苏芮然也唯恐夜长梦多,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事情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这奴婢也承认有罪,那么就请娘娘换臣女和贵妃娘娘一个公道吧。” 皇后脸色难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下令将纤瑞带下去暂时关押起来。如此惩罚太轻,苏芮然自然不依,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李贵妃就率先出言争辩起来。她字字句句直指要害,说起话来更是毫不客气,势必要断皇后一臂。 为防事情闹大,闹大皇上那里不可收拾,皇后也只能依从,下令将纤瑞赐死李贵妃才肯罢休。 虽说与李贵妃是仇敌,但这一次她与李贵妃也算是联手了,共同剪除了皇后的羽翼。 其实她又何尝想如此,只是别人若想害她,她就一定会让别人付出代价。 皇后压抑着愤怒离开了,苏芮然也要告退,李贵妃却一个“站住”叫住了她,口气不善。 苏芮然转身回头,态度恭敬:“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李贵妃走到她面前,忽然用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挑起她的下巴,尖锐的指甲直戳进她的肉中,李贵妃冷笑:“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吗?今日之事本宫自当铭记在心,他日要一并讨回。” 苏芮然微微一笑,后退了一步,扶了扶身子,态度更为谦卑:“娘娘教训的是,不光是娘娘要记得,臣女也更当记得。那个布偶臣女一定会带回去好好保管,这样也能时时刻刻看见,才能不忘今日之事,以防今后再有人重蹈覆辙,妄图挑拨娘娘与臣女之间的关系。” 李贵妃双眉一挑,她自是知道苏芮然将这布偶留下也是为了今日之事可以再翻案。 今日虽有纤瑞顶嘴,可苏芮然巧舌如簧,有这个东西在哪怕以后想掰扯进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心有不甘,怎能就此被他人摆布,冷冷道:“你以为这样本宫就奈何你不得了吗?” “臣女只求平安度日,如此心愿还请娘娘成全。”她说完扶了扶身子,带着王嬷嬷带上布偶转身告退。 李贵妃话虽如此,但有这个布偶在,至少她对自己也算是有所顾忌了。 而皇后那边,她回到房中便立刻命人将写有自己名字的那张纸条送了回去,唯独没有送写有皇后名字的那张。那张纸条上并非纤瑞的笔记,这种事皇后也不会亲自动手,定是让她宫里的其它人做的。若是顺着这张纸条再追查下去,就难保不会牵扯到皇后身上了。 皇后是个聪明人,她相信她一定会明白。 事到如今自己手中握着的两个筹码,可保自己暂时无虞了,可是明枪易躲终究还是暗箭难防。 她暂时没有对付此二人的方法,但却可以稍稍消减此二人的爪牙,让她们的利刃触及不到自己身上。皇后那里已经消减掉了一个纤瑞,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动静。而李贵妃这边还有二娘和嫣然,这两个人离自己最近,才是最要提防的。 前些日子她也忍得够多了,可事实证明要想生存不为人所害,就不能再如此一味的忍气吞声。否则只会被人变本加厉的欺凌,利用陷害。 她抬头透过床上霖丝糜竺的纱帐,望见屋中那两盆茉莉开得正好。伸手抚摸着面前的纱帐,细滑如冰丝,吩咐一旁的王嬷嬷:“去吧赵大夫找来吧。” 王嬷嬷神情凝重:“小姐已经决定了吗?” “决定了。”她低头望着穿过指尖细薄如蝉翼的纱帐,“已经等了这么久,是时候向二娘她们讨债了。” “是,奴婢这就去。” 第47章 霖丝糜竺 一病病了这么久,还始终吃药不见好,她如何察觉不出是身边的东西有问问题。 严氏早就恨自己入股,又如何肯送霖丝糜竺纱帐这么好的东西给自己,从严氏把东西送来的那一日起,她心中就始终存着一个疑惑。 那日服药察觉到味道不对,原本清苦的药竟然尝得有一丝酸味。经赵大夫诊脉,才发现她是中了毒。 只是毒素轻微积存于体内,并非一两日之功,看来她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药。而且下毒之人控制的很好,每一次用量都非常少,所以不易察觉。 苏芮然闻言首先想到的就是严氏送来的茉莉和霖丝糜竺的纱帐,便立刻让赵大夫查看。 原本这两件东西尹荷已经查看过很多遍了,的确没找出什么问题。起初赵大夫看了之后也连连摇头,说着二者都是极好的安神之物,尤其是这纱帐更是难得。 果然不是这两件东西,看来自己又动错了心思。 然而正当苏芮然觉得失望时,赵大夫却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两者虽然没有问题,但是据老朽所知,这两样东西不能同时使用,否则这两者的气味加在一起就是有毒的。” 苏芮然吃了一惊,从没听说过这气味相融也会产生毒性,她再次向赵大夫确认:“果真吗?” 赵大夫很肯定的点点头:“这个法子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更是不易被察觉。又何况这霖丝糜竺的纱帐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也很少有人用这样珍贵的东西来害人。” “那么这种毒要是长时间吸入会有什么后果?” 赵大夫回答:“闻者起初只是头晕不适,再者就是乏力贪睡,久而久之就会出现幻觉,最后疯癫痴傻,不出一年就会因五脏六神耗损而亡。” 她闻言剧惊,扶着桌子身形还晃了几下,还好被尹荷扶住。 她紧握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当真是好阴毒的手段,竟然想要这样无声无息的了解了自己。若非今日及时发现,恐怕自己今后即便死了也还懵懂不知。严氏当真是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啊。 她怒而一把将床头的纱帐扯下来,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这纱帐珍贵如何,价值不菲又如何,想起严氏那虚假伪善的脸,她只觉得恶心。 害人也能坦然自若,人心果然比毒物更可怕。 尹荷要立刻去告诉老爷,可却还是被她给拦住了。 虽然愤恨,可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声张。若这个时候去,即便让爹爹知道,自己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严氏要害自己,她大可以推脱说不知,毕竟这二者气味相遇有毒也不是谁都知道的。因此她也只能先吩咐赵大夫不要声张,然后命尹荷将纱帐偷偷换掉。杭罗和霖丝糜竺外形相仿,只是没有那般好闻的草木香味,她便让人每个两三日偷偷用草木熏蒸,如此下来味道也相似了。 她就这样一直瞒着不让人知道,暗地里也偷喝着赵大夫为自己开好的解药,对外却还是按照原先的症状称久病不愈。 她如此隐忍,也只是为了动手的时候更痛快一点。 严氏何等精明,若要动手,还是从嫣然下手来得更快一些。 计划是这样的,她先让王嬷嬷准备一些能让花朵的香气扩散的更加浓郁的香耳粉末,然后诱骗嫣然到自己房中,再将香耳粉末藏入她房中。到时候只需有人来抓她个现行,并诬陷她把香耳粉末放入茉莉花的花蕊中,并借此引出茉莉花的香味和纱帐的香味融合是有毒的。再由赵大夫出面诊脉,证明自己的确中了毒。 计划就是这样的,如此人赃并获,严氏和嫣然一个也跑不掉。 尹荷还在养伤,这件事暂时只能由王嬷嬷一人去安排,王嬷嬷询问她是否要告诉馨儿。 馨儿虽说是宫里派来的,但前几次也算是跟自己同患难过。何况她一直做事勤恳,倒也算是仔细,其实也没什么信不过的。 苏芮然想了想,还是让王嬷嬷今日先去准备,明日就正式开始实施这个计划,等到明日在告诉馨儿也不迟。 晚上是皇上设宴,要求王公大臣府中的女眷都要到场。 苏芮然自是早早到场,丝毫也不敢怠慢。来之前听闻李贵妃突然身体不适,呕吐不止,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她不禁觉得奇怪,下午瞧李贵妃还是好好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日她穿的是一件淡粉色的礼服,虽然颜色素雅,但款式却十分复杂。只是在装饰上她特地叮嘱了一下,没有用宝石挂配之类的,而是用的气味清新的香囊,如此也显得轻巧不俗。 她到时还没有开始,皇上也还没有来,就在王嬷嬷的陪伴下在自己的位置上先行坐下。 不一会儿,各家夫人小姐就陆续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聊天,好生热闹。苏芮然并无相识之人,也只能一个人安静独坐。 突然听得太监拖长嗓音高喊了一声:“贵妃娘娘到。” 众人的目光都随之望去,不禁惊讶,李贵妃不是病了吗?怎么又来了? 只见一行宫人簇拥着一顶华丽的轿辇而来。轿子的四周垂着红幔,轿顶四角悬挂着银制的铃铛,声音清脆动听如同泉水叮咚一样,格外好听。 辇轿一停,立刻有太监小跑过去趴在轿头当踏板。 李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下轿,在脸上精致的妆容的掩盖下看不出一丝病态。只见她身着华丽的吉祥如意花团锦簇礼服,头戴赤金宝石青雀花冠,就连脚上穿的鞋子的鞋面也是用金银丝线绣成的。 今日是赴天子之宴,在场众人无不是精心装扮过的,只是在她面前却又有如萤火之于明月,顿时全都黯然失色。众人一齐参拜行礼,口中不约而同的齐声道:“参见贵妃娘娘。” “你们都起来吧。”李贵妃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在兰溪的搀扶下入席。 苏芮然瞧着李贵妃,倒不像是有假。她下午还是一副怒不可遏要把人活吃了的模样,难道当真是吃坏了东西? 可李贵妃的饮食大多都是她自己的小厨房做的,又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她正费解,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骏马嘶鸣,她一惊抬头,只见一武装劲服的男子策马而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面前,一拉缰绳一跃翻身下马,动作干脆漂亮,惹来一阵喝彩。 南宫诚,当真是许久不见了。 南宫诚将手中的缰绳交到小厮手中,环顾四周发现苏芮然的身影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苏芮然虽极不情愿同他说话,但待他走进还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他扶了扶身子:“大公子有礼了。” “苏小姐,当真好久不见。”南宫诚喜笑颜开,见着她倒是十分高兴。 苏芮然微微笑着礼貌应对,却并没有太多真正欢愉之色。 南宫诚也不客气,自行坐在了苏芮然的旁边,还让她坐下。苏芮然并不坐,想到那些流言,只觉得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让自己感觉越发不自在。看南宫诚的样子竟似就打算坐在她身旁也不想走了,苏芮然不禁苦恼,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他离开呢? 她正无计可施又更觉气氛尴尬,便听南宫诚对她说:“小姐有所不知,今日狩猎我猎得一举世罕见的奇兽,一会儿便要献与皇上,也可让大家开一开眼见。” “不知是何奇兽?”苏芮然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南宫诚面露得意却还要故意卖关子道:“小姐一会儿便知,我敢保证一定是绝世罕见之物。” 他话音刚落,二人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什么绝世罕见的,不如现在就拿出来看看。” 苏芮然一回头,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身盈盈一拜:“见过庆王爷。” 南宫澈手持折扇来到二人面前,可以挡着南宫诚的视线。南宫诚挪动了几下身子,但南宫澈也跟着挪动,就是偏偏要不偏不倚的挡在他面前。终于南宫诚受不了了,起身告退。 南宫澈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露出了胜利的笑。 苏芮然瞧着忍俊不禁:“庆王爷如此何必同他计较。” “怎么能不计较。”南宫澈表情认真,望向苏芮然道,“他可是要抢我媳妇的人,当然是欲杀之而后快了。” 苏芮然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南宫澈打量着她,眼神里透着一点意味不明:“外面不是传闻你同他定亲了吗?” “流言蜚语王爷你也信吗?”苏芮然反问了一句,南宫澈一听就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媳妇儿对我忠贞不二。” 苏芮然踩了他一脚,疼得他嗷嗷直叫,没好气的对他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小姐息怒。” 南宫澈一脸赖皮的样子当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南宫澈一张脸又凑了过来,小声道:“说真的,许久不见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苏芮然又踩了他一脚,便懒得再同他多言。 南宫澈抱着脚委屈的不行,但看苏芮然悠然喝茶,一副得意的模样,自己倒当真是奈何不了她。南宫澈嘟囔着,突然指向她背后,一呼:“五哥,你怎么来了?” 苏芮然吓得差点连手里的杯子也拿不稳,心惊之余僵硬回头,却发现自己背后空无一人。 她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自己上当了。转头一看南宫澈笑得前俯后仰的,不禁恼羞成怒,将手中的杯子扔了过去。 南宫澈反手接过,竟就着杯子喝着里面剩下的茶,不禁赞道:“这美人饮过的茶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苏芮然又羞又恼,抓起面前桌上的空杯子又要再扔过去。突然又见南宫澈故技重施,望着自己背后道:“五哥,你怎么来了?” 第48章 行踪诡异 哼,以为我还会上当吗?苏芮然毫不客气的把杯子扔了过去,谁知南宫澈专注的望着自己背后竟望了躲闪,被杯子不偏不倚的砸中了额头。南宫澈痛呼倒地,苏芮然吓了一跳,忙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额头上一块红肿,看样子被砸得不轻了。 苏芮然忙让王嬷嬷去请大夫,忍不住责怪:“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也不躲?” 南宫澈连连叫苦:“分明是你趁人不备,在我分神的时候偷袭。” 苏芮然一听又急又气:“还不是你先拿淮王爷吓唬我先,你以为我真的怕他吗?我才不怕呢?” 她话音一落,忽然觉得背后顿时升起一阵寒意,不由得一个冷颤,只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吗?” 她惊愕回头,却发现南宫凌正站在自己背后,冷眼俯视着自己。 苏芮然转头看向南宫澈,南宫澈皮笑肉不笑的摊了摊手,似乎是在告诉她,我刚才已经提醒过你了,谁叫你不信。 的确也怪不得谁。 苏芮然只能硬撑着头皮回头,冲着南宫凌露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淮……淮王爷,你怎么来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浑身也止不住哆嗦。皇后阴毒贵妃强势,可即便是面对此二人,她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姿态。 南宫凌注视着她目光冰冷,语气毫不客气:“少废话,那东西什么时候还我?” “什么东西?”苏芮然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南宫凌突然上去一步,吓得她连连后退。 “五哥。”南宫澈出言阻拦,南宫凌才停下脚步,对她道,“我再给你一日的功夫,明日若不把东西还给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都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撂下这么一句话,南宫凌便转身离开入席,留她在那里不知所措。 南宫澈面露担忧的对她道:“你还是快把东西还给五哥吧,五哥向来说一不二的。” 苏芮然点了点头不说话,二人又都各自坐回席间,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苏芮然喝着茶,心里也暗自盘算着,把钥匙还给南宫凌并没有问题,只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回自己的玉佩呢?我想这想着,皇上也带着一干大臣入席了。众人起身叩拜,口中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皇上在御座上坐下,道了声“平身”,众人方才起身回席。 苏晁坐在苏芮然旁边。 这时御座旁的太监扯着嗓子大呼了一声:“上歌舞。”立刻有舞姬拂袖而来,丝足声响起,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席间,苏芮然突然见嫣然起身离开,形迹可疑。她本想跟上去,但是突然在这时,苏晁突然端着酒杯坐到了他的身侧,她也只能先作罢。 苏晁的身上沾染着酒气,明知爹爹海量,可她却还是忍不住相劝让他少喝一些。 苏晁注视着她,这个表情看得她有些不自在,索性开口:“爹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芮然,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对我说实话。” 听爹爹如此一说,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也不知道爹爹究竟要追问什么。别的不说,就那今日布偶一事,若是爹爹真的知道了要追问起来,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出什么比较圆满的回答。 但即便心里这么想,她还是点了点头:“爹爹但说无妨,女儿一定实话实说。” 苏晁脸上的酒气顿消,眸子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审视着她:“你和淮王是否有私?” 苏芮然吓了一跳,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爹爹要追问的竟然是这件事,慌忙摇头解释:“绝对没有的事,也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女儿跟淮王只有几面之缘,而且几次全都是事出有因,爹爹也是知道的。女儿就是再不懂事,也断然不敢做出什么让爹爹丢脸蒙羞的事。” 苏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信或不信。 “原来如此,我不过随便问问,就当我没说。” 苏芮然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爹爹对自己说:“不过芮然,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也该从世间的万千男儿中选一位为夫了。”但很快他话音又变:“不过别怪爹没有警告你,谁都可以,唯独南宫凌不行。” 这次他更不客气,连淮王的尊称都没有了,直接直呼其名。 苏芮然只觉得更爹爹说话一颗心忽上忽下的,完全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却也只能点点头应称:“爹爹放心,女儿一定不会让爹爹你丢脸的。” 苏晁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为何唯独南宫凌不行呢? 苏晁虽走,但她却忍不住思索这个问题。也不曾听闻爹爹和南宫凌有什么仇怨,前次德王府爹爹还帮着他隐瞒,可为何唯独他不行呢? 这时苏芮然突然瞧见嫣然又回来了,神色略微有些慌张的在自己的桌子上拿了个瓷杯,又转身离席了。 奇怪,她到底在干什么? 苏芮然忍不住跟了上去,王嬷嬷本想随行,但却被苏芮然吩咐留候在宴席上,毕竟是去跟踪,哪里能带那么多人去。 苏芮然跟着嫣然绕了几圈,看她似乎有意避开侍卫,选择小路前行,就更觉得奇怪了。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呢? 又跟了一会儿,她竟发现她到了李贵妃的毡房。 若是自己刚才记得没错,李贵妃此刻应该也还在宴席上,那么她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宫人们虽然大多随李贵妃一起去赴宴了,但是这贵妃的毡房外竟然一个守卫也没有,寻常情况不是应该留有人在此看守吗?难道是谁故意调开了他们,为的又是什么呢? 看到嫣然神色紧张的环顾了四周一眼,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掀开布帘进了李贵妃的毡房,苏芮然也忍不住跟了进去。 一进毡房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安静的可怕。 她环顾四周,别说是嫣然了,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这样?人呢?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好,突然后脑一痛,被人从后面打翻在地,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醒来,摸着后脑勺还疼的不行。 这是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环视四周,惊讶的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宫女,瞪大着眼睛吐着舌头,脸色发紫,已然断气。脖子上明显有一圈绳子的勒痕,显然是被勒死的。 她吓了一跳,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竟发现自己正在李贵妃的毡房中,而此刻房中空无一人。 屋外有说话声,有人来了。 她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捆住了。 她焦急的用力挣脱了几下,却发现是死结,试图用牙咬,但却也咬不开。 门外的人声越来越近。 她环视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可以躲藏的地方,却突然在屋子的角落寻找到几块茶杯的碎片。 她立刻跳着过去,蹭着用碎片割开手上的绳子,但却来不得割脚上的了。 她一抬头,看到毡房上有细细的横梁支撑着,看上去似乎并不能撑起一个人的重量。 但她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翻身一跃而上,踩着横梁,双手又用力拉着毡房顶垂下的绳子,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却是摇摇欲坠,也不知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她刚一跳上去,门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她从上看下去只是一片头顶,看不清脸,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但看是都是一些宫人。 众人进屋看到地上惨死的宫女,一声惊呼,连忙出去报信,没过多久,皇上皇后还有李贵妃都进来了。 随行的还有一干妃嫔和女眷,其中就有严氏和嫣然。 嫣然一进屋就在寻找着什么,没有看到苏芮然她也有些意外。 李贵妃表情更是如此,明明用计将她引来,打晕了扔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她一个杀害宫嫔之罪,怎么现在人突然不见了? 张公公上前去探了探地上宫女的脉搏,回禀皇上:“皇上,她已经死了,是被人勒死的。” 李贵妃一声惊呼,扑倒在皇上怀中花容失色:“皇上,到底是何人,竟然在臣妾的房中犯下此等罪行。” 皇上搂着她,一边安慰一边让张公公去彻查此事。 原来这死了的宫女是负责看守昙花的,今晚宴会之际,李贵妃突然提到自己房中有几盆刚送来的昙花开得正好,邀皇上皇后和各宫妃嫔女眷一同观赏,也不辜负这难得的景象。 而众人一赶到,没看到昙花却看到这么一个已经死了的宫女。 苏芮然吊在屋顶上听得心惊,原来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嫣然的刻意离就是为了引自己过来,第一次是因为爹爹没有跟上,所以她才去而复返,又来了这么一次。 对方竟能如此清楚的摸透自己的脾性,当真是让人心有余悸。 嫣然,这一次她竟然能骗过自己。还记得禁足之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娇宠任性的丫头,没想到被关了这么一次,心性竟然能成长至此吗? 李贵妃依偎在皇上怀中,楚楚可怜的样子,哀声求道:“皇上,在臣妾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臣妾实在是害怕,还请皇上派人把这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 皇上立刻命张公公派人搜查。 没看到自己她果然不甘心吗?苏芮然正想着突然手上一滑,手中的绳子差点脱手,还好她用力抓住才没有掉下去,只是震得房梁上有灰尘落下。落在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身上,她掩着鼻子微微抬了抬头,好在没有抬太多看到屋顶。 苏芮然惊得不行,一颗心“砰砰”直跳,好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样、 原来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所以现在手也开始有些打滑了。可底下的人也不知何时才会离去,她只能紧咬着牙,双手拼命的拽住绳子,一旦落下那就是万劫不复。 正是因为怀着这一点强烈的执念,她才能一直咬牙强撑。 第49章 惊心 侍卫将周围都搜了一遍也没有结果,李贵妃仍觉不甘,对皇上道:“这营地四周守卫森严,外人是不可能进来的,那定是里面的人干的。为了皇上的安危,臣妾以为必须要立刻派人去查看现在究竟有哪些人不在。 皇后闻言蹙眉,阻拦道:“皇上,臣妾以为不妥。今日晚宴都是王侯公卿,又或是受皇上器重的大臣,这样没有证据无端盘问,恐怕会令君臣离心啊。” 李贵妃却坚持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他们若真是忠心耿耿,那必定能担待得了这点委屈,以皇上为先。” 皇后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还不等她开口,李贵妃便对皇上道:“皇上以为臣妾说的如何?” 皇上点了点头,皇后见状只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皇上立刻吩咐张公公:“张勤,你立刻带人回去查问。”又强调了一句:“记住一定要客气。” “奴才明白。”张勤立刻带人下去。 李贵妃突然头晕不适,皇上忙扶着她坐下,关切道:“爱妃可无恙。” 李贵妃望着他摇了摇头:“臣妾没事,只是刚才受惊过度了,让皇上担心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知罪。” “说什么傻话。”皇上旁若无人的握着她的手,眉目中俱是含情,坚持让太医来看。 皇后在一旁依旧满脸含笑,只是笑的未免有些僵硬。 苏芮然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切,心知再这么耽误下去,查完了王公大臣恐怕就要开始查女眷了。对方步步为营,目的就是要证明自己不在场,这样才好把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她环顾四周,突然抬头看见毡房顶上有一个天窗,不禁一喜,倒是可以施展功夫从这里逃出去。但很快想到自己被捆绑住的双脚,双手还要拽着绳子放开不得,顿时有些泄气。这让她如何施展啊?只要稍微一松手,就随手有掉下去的可能。 毡房顶端的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得她有些刺眼,只能眯着眼睛。低下头,看着脚下细窄的横梁,她还是决定要先试试。她尝试着一点点松开手上拽着绳子的力道,让自己的双脚落在横梁上。可谁知她才稍微放松了一点,横梁就突然被踩得一下弯了下去,吓得她连忙用力拽紧手上的绳子,横梁才一点点恢复原状。 这一下吓得她心惊胆战,好险啊,差点就压断了。 但这么一下,横梁上的灰尘和细小的沙子顿时落了下去。 她慌忙低头随着灰尘和沙粒落下的地方望去,见它们恰好朝着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的头顶上落下。这女子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衣服,身形纤瘦,从头顶往下看,瞧不见她的容貌,只能看见她高高挽起的漆黑发髻上只簪着一根素玉的簪子,除此之外便无其它装饰。在皇上面前得宠的妃嫔都已经坐下了,而站着的也只有两三个而已,也是位份不高。而这个女子站在所有嫔妃之后,更是十分不起眼。 感觉到有灰尘掉落,那女子立刻用粉色的绢子捂住口鼻,极力忍着喷嚏,不敢京东皇上皇后和各宫娘娘,整个人身体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苏芮然目不转睛的从头顶盯着她,心里忐忑不已。 然而那女子垂下手,将粉色的绢子收进了袖子里,似全然不察。 苏芮然终于松了口气,双手拽着绳子又向上爬了爬,刚才因为太紧张,手心已有汗渗出,即便她紧紧的拽着,也没能抵住滑下来了许多。掌心火辣辣的,就好像是针扎一样,每一下用力都好像是针扎一样,她也只能咬牙忍着,绳子上很快也磨出了血痕。 支撑的越久体力越不支,所以她决定还要再尝试一次。 而她刚一低头要看准横梁,突然发现一双眼睛正从下方注视着自己。 那素色青衣的女子不知何事已抬起了头,此刻恰与她四目相对。 寂静,仿佛周围的时间都停滞在了这一刻,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仿佛有一把铁锤重重敲击在心头,砸得她喘不过气来。 对方清丽脱俗的脸上施着浅浅的脂粉,目光淡淡如远山云雾,捉摸不透猜测不定,就好似一个迷阵一样。 她额头上直冒冷汗,紧张过度双手竟开始抽搐起来。 而就在这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那女子突然低下了头,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她有些不敢相信,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视中没有回过神来,突然听得那女子指着门外一声惊呼:“在哪里!” 众人被惊动,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女子又大喊一声:“我刚才瞧见有人从那里过去了。”说完快步追了出去。 皇上立刻吩咐身边的侍卫:“跟上去!” 侍卫立刻鱼贯而出。 皇上起身,李贵妃也跟着起来,皇上拉着李贵妃也跟了出去,后宫一干女眷也随之而去。仅片刻之间,屋子里就空无一人了。 苏芮然很快回过神来,立刻毫不犹豫的从房梁上跳下,用刚才留着的破瓷片飞快隔断绳索。听着外面有动静,像是有人回来,忙又立刻跳上屋顶抓着绳子,继而施展功夫从屋顶的天窗逃走了。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每一步都如履针尖,额头上直冒冷汗。 刚才从天窗跳下时扭伤了脚,但她却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忍痛继续前行。 躲入了营地旁边的树丛中,背靠着一棵大树,苏芮然终于支撑不住坐了下来。而刚一坐下就觉得天旋地转,等到稍微缓过些神来,她便挽起裤腿,只见脚踝已经肿得如鸡蛋大小,整片都是乌青的。 掌心有钻心的疼,她低头一看双掌已完全被绳子擦破,血肉模糊,看不见一处完好的皮肉,鲜血顺着掌心滴落到地上。 她扯下一截裙布简单包扎了一下,才总算是止住了血。 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只有虫鸣和鸟鸣声,此地不宜久留,她扶着树尝试着站起来,刚一松开树干还没走到一步就又摔了下去,脚踝又是一阵剧痛。 这时周围突然有了动静,只听一个声音传来:“血迹是到这个地方为止的,你们几个在附近给我仔细搜查,那人一定还藏在这附近。” 她闻言大吃一惊,是宫中的护卫。 她扶着树强撑着要逃跑,可还是同刚才一样,她刚一松开手,脚踝一歪,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顿时又摔倒在地上。如此伤上加上,已是再也动弹不得,而这一下也惊动了那边的人。只听一个声音大呼道:“那边有动静!在那边!” 听到声响,苏芮然连忙咬牙爬起来往前走,可是才走了两步就又摔倒在地上。地上掉落着枯树枝,混杂着石头木刺,将她的衣服划破,扎入肉中。可她依旧艰难的爬行着,只听见脚步声伴随着穿行在树丛中草木的“窸窣”声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接近绝望。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脸庞刮过一道劲风,耳边“呼”的一声。紧接着腰上一紧,整个人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她“啊”的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嘴巴立刻被人捂住。等身体稳定下来,她已经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树干上。 树下一群护卫跑过,拿剑在周围的草丛中胡乱的刺着搜寻。 她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自己腰,自己竟仿佛被固定了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 捂着自己的手掌宽厚有力,肤色白皙,指节修长。她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一个身体,隔着衣服还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体温,还有那好闻的龙涎香的气味。 树下的护卫搜寻了许久,终于没有结果。 只听侍卫统领扫兴道:“明明听到这边有动静的。”然后指着另一个方向:“去那边。” 他话音一落,众侍卫立刻按照他所指的方向而去。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以后,她感觉到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掌终于松开。她转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身后的男子竟然是南宫凌。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南宫凌一身赤色蟒袍,长发高束于头顶的金冠,已然是今日宴席的打扮。他面目冷峻,目光如铁,望着她,突然目光从她身上滑下,最终落在她的脚踝上。 苏芮然被他这么盯得有些不自在,忙缩了缩脚,谁知脚踝却被南宫凌一把拽住。 她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南宫凌不答,却突然一下撩开她的裤腿,拉着她的脚踝往后一扯,把她的整只脚都踢了起来。 苏芮然大惊之余连忙回身抱住树干,这才没从树上掉下来。心里却是又急又羞,他……他怎么可以这么随便的就碰女儿家的脚! 然而就在这时,南宫凌的另一只手突然又抓着了她的脚掌,双手用力将她的脚踝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她感觉骨头都要断掉一样,疼得天翻地覆,连眼泪都疼出来了。 南宫凌抬头,就看见眼前的女子泪眼汪汪地瞪着他,一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挠他的样子。他微微轻扯嘴角,抱着人再次从树上跃下, 袍子上的蟒纹浮动,伴随着与身俱来的高贵气度与冷漠。 “不想再被人抓着的话,就赶紧回去。”丢下这一句,南宫凌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芮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格外复杂。 脚踝已经没刚才肿得那么厉害了,虽然还有些乌青。她尝试用脚踩地,虽然还有些微微发疼,但已经可以走路了。她知道都是刚才南宫凌那一下的功劳,将她堵塞的血脉全都复位了。她低头望着树下,足足有两人的高度,顿觉得头晕腿软,双腿发软。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一跃而下,双脚恰好平稳落地。 刚才为包扎伤口,衣服已经被自己撕得七零八碎的,还带着泥土,于是她先偷偷回毡房换一身衣服。 等她回到宴席的时候,皇上和各宫嫔妃都已经回来了。 严氏和苏嫣然就紧挨着坐在她身旁的位置,看到她回来二人都侧目而视,表情复杂。 她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对二人的目光更是视而不见。 第50章 蠢蠢欲动 王嬷嬷担心不已,见她回来立刻道:“小姐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问王嬷嬷:“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 王嬷嬷回答:“刚才张公公带人来查问各位大人夫人小姐,还有各家的奴仆的出入情况。” 苏芮然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他们已经知道小姐也离席了。”王嬷嬷面露担忧的说着。 她不动神色的捧着茶盏,看着里面漂浮的鲜绿色的茶叶如一叶漂浮不定的浮萍,只是道了声:“我知道。” 王嬷嬷张口欲言,却突然见严氏走了过来,立刻低头不语。 严氏望着她,微微一笑,对她道:“芮然,你刚刚去哪了?刚刚李贵妃的毡房里可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堂堂贵妃娘娘的房中竟然发生此等命案,实在是骇人听闻。皇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会比较好。”她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肯招,我定然会想办法替你向皇上和皇后求情,看着你爹的份上,他们也定会饶你一命的。” 苏芮然一笑道:“二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了。” 严氏审视着她道:“你不用同我装傻,刚才你分明就离了席。而且我这里随时都有人可以证明,你是朝着贵妃娘娘的住处而去了。” 心知她是在威胁自己,但苏芮然如何肯轻易就范,她淡淡一笑,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一样道:“刚才离席是因为我不小心把酒洒在了衣服上,所以特地回去换了件,至于二娘说的证人……”她望向她的笑中突然带上了几分冷漠:“二娘应该很清楚,我是跟着谁去的。若是二娘真的要将此事禀报皇上我也奈何不得,只是我一定会如实交代,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严氏脸色一变。 苏芮然打量着她,含笑道:“要如何去做,二娘可要想清楚了,如若不然一步踏错,嫣然就可惜了。”她可以强调:“她可是二娘唯一的女儿啊。” 严氏怒视着她,却也奈何不得,最终忍着怒气,低沉着脸起身离去。 严氏一走王嬷嬷立刻凑过来,刚才她站得远听得不是很真切,此刻道:“小姐你没事吧。” 苏芮然摇了摇头,却见严氏在位置上坐了没一会儿,突然起身端着酒樽朝李贵妃那里去了。严氏同李贵妃说了几句,李贵妃转头望向自己,眉头微蹙,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 苏芮然装作不见,转过头望向别处。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宴席上一片欢腾祥和的景象,似全然忘了刚才发生的不快之事。 苏芮然独自一人坐在席间,吃菜饮酒,并无相熟之人畅谈,倒显得有些孤寂。 “哐当”一声玉杯落地,惊得众人齐齐转头望去,只听兰溪一阵惊呼:“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李贵妃扶着桌子躬身呕吐不止,面色苍白,头上的步摇也剧烈颤动着,在她身下有一个小宫女拿着痰盂接着。 皇上大惊忙起身过来查看,皇后也跟了过来。 兰溪忙拿出绢子来替她擦嘴,小宫女捧着痰盂下去,皇上快步上前扶住她:“爱妃你到底怎么了?” “皇上……”李贵妃倒在他怀中,气息奄奄。 皇上见此忙对张勤道:“快去叫太医过来!” “是。”张勤知事态严重,忙小跑着去叫人了。 皇后在旁也出言宽慰:“妹妹不用担心,太医很快就来了。” 很快张勤就带着太医过来,太医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见到皇上皇后立刻跪地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和各位主子娘娘。” 皇上面露着急对他道:“你快来看看,贵妃究竟怎么了?” “是。”太医领命起身上前,旁边小童立刻快步跟上,打开药箱替他拿出托手的软垫。 李贵妃将手腕枕着软垫放下,太医又在她手上撘了张白色的绢子,这才隔着绢子诊脉,半响之后太医突然神色微变,忙起身跪地对皇上道:“启禀皇上,娘娘是饮食不善导致的中毒。”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皇上更是震怒,立刻吩咐张勤:“去把御膳房传膳的奴才叫来,朕倒要看看这毒是怎么进入贵妃的饮食的?” “是。”张勤领命立刻小跑而去。 皇上又急着问太医:“贵妃的毒你可有法子解吗?别告诉朕没有,否则你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太医惶恐跪地:“皇上息怒,贵妃娘娘虽然中毒但却并不严重,并无性命之忧。” 皇上闻言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坐下了下来对他道:“你继续说。” 太医又道:“贵妃娘娘近来肠胃不适,也已经多次传召微臣去诊治,微臣也一早叮嘱过娘娘不能服食性寒之物,否则伤了肠胃就会不适加重,严重变回引起呕吐不止。” 皇上望向李贵妃身旁的兰溪,兰溪慌忙跪地道:“皇上明鉴,奴婢绝对是按照太医嘱咐安排娘娘的饮食的,而且娘娘今日来宴席之前都还是好好的。”她的目光突然落在面前桌案上的菜上,忙道:“定是在宴席上吃了什么伤胃的东西。” 这时,张勤带着一个御膳房的奴才来了。 那人面色惶惶不安了,一见皇上立刻跪地,瑟瑟发抖。 皇上审视着他,面色低沉:“你说,是不是你们这些奴才弄错了东西,才会给贵妃娘娘送上性寒伤胃的东西?” 太监慌忙磕头,呼道:“奴才冤枉啊!贵妃娘娘的饮食太医早就嘱咐过,奴才绝不敢不上心啊。”说完他目光落在李贵妃面前桌子上的菜上,对皇上道:“可否让奴才一一验过贵妃娘娘的饮食,然后请皇上再做定论。” 皇上点了点头。 那奴才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李贵妃桌前。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双银筷子一把银勺,然后每一碟菜都夹了一口,又将汤羹又都各自喝了一口。在嘴里反复抿了几下,突然将银筷银勺收进袖子里,重新跪到皇上面前道:“启禀皇上,这荨菜羹有问题,若是奴才尝的没错,这羹里面的不是荨菜而是燕菜。燕菜极寒伤胃,娘娘若不小心服食了必定呕吐不止,气虚无力啊。” 皇上闻言震怒,将手边的杯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那奴才忙道:“皇上明鉴,虽然荨菜和燕菜外形相似,但御膳房精于此道,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皇上面色低沉道:“去查,朕倒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歹毒,竟然对贵妃下此毒手。” 李贵妃突然在这时开口对皇上道:“皇上息怒,只要查清最近有谁领过燕菜,就能给臣妾一个交待,也不让臣妾白受了这委屈。” 皇上一侧目,张勤就立刻明白过来,忙带着人去御膳房查问。 苏芮然瞧着事态的发展,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很快张勤回来当众回禀皇上:“回皇上,最近几日只有苏丞相家的大小姐苏芮然房中的奴婢馨儿去御膳房领过燕菜。” 苏芮然闻言吃了一惊,忙起身过来跪地对皇上道:“皇上,臣女房中的奴婢馨儿的确去领过燕菜,但却是为了用作饮食给臣女食用,绝对没有半分要害人的意思。” 兰溪扶着李贵妃道:“口说无凭,皇上一定要为我们娘娘做主啊,可切莫轻易听信了她。” 皇上面露为难,看着苏晁一眼,只见他面色如常,问张勤:“你可查清楚了,真的只有苏丞相女儿的下人去领过?” 张勤肯定回答:“千真万确,这种事奴才自不敢期满皇上。” 兰溪又道:“启禀皇上,方才苏小姐突然离席,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而且奴婢有人证可以证明苏小姐刚才是去了御膳房,而且还动过娘娘的羹。”兰溪说完,立刻吩咐身旁一个宫女去把人证给带上来。 那宫女很快就带了两个太监过来,二人一见皇上就立刻跪倒在地,齐声道:“奴才叩见皇上。” 皇上审视着二人,道:“你们是何人?” 其中一人回答:“奴才都是在御膳房当差的。”他瞥了苏芮然一眼,指着她道:“刚才就是这位小姐,偷偷进了御膳房,然后还动过贵妃娘娘的汤羹。” 苏芮然闻言面色如常,也不当即辩驳。 皇上又问那二人:“你们可确定看到的就是他吗?”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几乎异口同声:“千真万确。” 皇上沉默不语,目光又望向苏晁。 苏晁亦是不语,甚至也不看旁人,低头慢慢的饮着杯中的酒。 皇上无奈,转头对苏芮然道:“你可有什么要为自己辩驳的吗?” 苏芮然依旧神色如常,回答道:“皇上,可否容臣女问他们二人几个问题。” 皇上点了点头,苏芮然便起身走到二人面前。 二人俱低头,目光闪烁不定。 苏芮然在他们面前来来回回走了两遍,这才开口:“我问你们,你们既然说当时瞧见了我,可还记得我当时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紫色。”两个太监瞥见她裙摆的颜色,想也不想就回答。 苏芮然当即对皇上道:“皇上,臣女离开筵席时是穿着一件粉色的衣服,而离开也不过是因为酒水不小心弄污了衣裙,为了不在御前失仪所以才特地回去换了身衣裳。而他们二人若是真见过臣女,又怎么会记不得臣女所穿衣服的颜色呢?” 皇上点了点头,转而对二人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两个太监忙惊慌解释:“奴才刚才说错了,是粉色是粉色。” 苏芮然对他二人道:“刚刚还说是紫色,怎么我一说是粉色,就又改了口呢?” 然而就在此时,突听兰溪道:“他们每日在御膳房做事,心思也全都在皇上和各宫娘娘身上,偶尔记错了颜色也是合情合理的,光凭此也不能证明苏小姐的清白。何况苏小姐还可以先回去换衣服然后再去御膳房呢,那他们瞧见苏小姐穿的是紫色也不足为奇。” 皇上闻言也点了点头,对苏芮然道:“不错,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苏芮然只能作罢,目光又再度落在那两个太监身上,两人同样低头,却显得比刚才更拘谨了许多,她又问:“你们既然说看见我动了贵妃娘娘的荨菜羹,那么我究竟是如何动这碗羹的?又是怎么偷梁换柱把燕菜加进去的?” 第51章 辩 两个太监迟疑了一下,最终却道:“奴才也忘了。” 苏芮然毫不松口,对二人道:“若是说不出来你们便是说谎,欺君可是死罪。” 两人吓了一跳,却一时间想不出合理的说法。 苏芮然注视着二人道:“我是不是在一开始熬煮之前就已经把荨菜调换成了燕菜?” 两人正愁没有说法,闻言忙点头:“不错,就是这样,奴才亲眼所见。” 苏芮然冷冷一笑:“好一个亲眼所见啊,大胆奴才,竟敢当着皇上说谎,敢当何罪?” 两个太监吓了一跳,表情僵硬道:“苏小姐的话奴才就听不明白了。” 苏芮然冷笑着看着二人道:“你们既在御膳房做事,也应该清楚,燕菜虽然和荨菜一样,但是在熬煮的时候汤汁会变色发黑。而刚才娘娘所饮的羹汤色清亮,明显是等到熬煮好了放凉了之后才把燕菜加进去的。所以便足以看出你二人在说谎,还不快从实招来!” 两个太监愣在那里不说话。 李贵妃见事态陡转,偷偷冲兰溪使了个眼色,兰溪会意立刻道:“即便他二人言语有错,可这几日到御膳房领过燕菜的也只有苏小姐房中的奴婢。何况娘娘出事之前也的确有人瞧见苏小姐离席,苏芮然虽说是回去更衣,但却没有人证。” 李贵妃也在这时开口对皇上道:“皇上,臣妾以为为了还苏芮然一个清白,也只能先委屈她让她禁足,等到这件事查清之后就可以还她清白。”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苏芮然沉默不语,的确没有人能为她作证。 张勤走到她身边,态度客气道:“苏小姐请吧。” 她顿时沉默也不抬脚,一但被禁足就几乎等于是任人宰割了。 然而就在这时,南宫澈突然站了出来:“父皇,儿臣可以为她作证。”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望向他。苏芮然惊讶地看向南宫澈,一点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如何。 只见南宫澈跪在皇上面前道:“父皇,苏小姐之所以离席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赴约,而与她相约的正是儿臣。” 皇上表情诧异,看着跪在地上的南宫澈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毕竟孤男寡女私自相约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南宫澈和苏芮然也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句句属实。”南宫澈转头望向苏芮然,示意她也快说一句话,但苏芮然却并不开头,眉头蹙在了一起。 严氏却突然在此时开口道:“庆王爷,方才你并未离席,又何必故作谎言来坏芮然的清誉呢?” 南宫澈脸色微变,但却道:“我只是还没来得及离开,但她的确是受我所邀,所以我可以证明她没有去过御膳房,也更没有在贵妃娘娘的羹中下毒。” 严氏怎么也没想到庆王爷竟然会为这个死丫头出头,咬咬牙道:“庆王爷既然没有离席,又怎知她没有去的御膳房?庆王爷的话错漏百出,想必是为了救芮然所为,但却也不足为据。” 苏嫣然望着苏芮然脸上有一丝嘲讽,她道:“姐姐当真是好本事啊,竟然能让庆王爷也为你撒谎,只是姐姐还未出阁也未定亲,如此与其他男子相交,岂非是等同于不守妇道。姐姐如此,实在是令爹爹蒙羞,也让妹妹我心寒啊。” 严氏也道:“芮然,我前次就见你与庆王爷相谈甚欢,你若真和王爷有缘分,也大可请老爷为你安排,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私通呢?还是你甘于如此吗?实在是让为娘的痛心啊。” 苏芮然眉头紧皱,当众受辱,心里暗生怒气,但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南宫澈也同样动怒,毫不客气的对着严氏和苏嫣然道:“你们二人一个是她的二娘一个是她的妹妹,却为何这般落尽下石,难道你们见不得她好非要置她于死地死地吗?” 严氏和苏嫣然闻言都是脸色一变,严氏皱眉对南宫澈:“庆王爷修得胡言乱语污蔑我母女二人。” “是不是污蔑你们心知肚明。”南宫澈说话也不客气。 苏晁原先面无表情的独自饮酒,闻言微微抬头,注视着严氏母女二人,眉头微蹙。 这时苏嫣然道:“庆王爷既出言为姐姐说话,那必定是站在姐姐这边处处为姐姐着想的,所以才会如此出言污蔑我们母女,说到底是为了姐姐,足以见得王爷对姐姐当真是情谊深厚啊。” 苏芮然不语,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南宫澈还欲开口与二人一辩,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南宫凌开口阻拦了他:“七弟,休得胡闹。” 苏芮然一转头,已见南宫凌放下了酒杯,起身缓缓而来。衣上蟒纹栩栩如生,金色丝线绣成的鳞片也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样。他走到皇上面前跪下,便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未嫁小姐们。如此俊朗神逸的男子,再配上这天之骄子的身份,试问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不动心呢? 他走到皇上面前跪地道:“父皇,这件事的确和七弟无关,七弟刚才一直跟我在一起,根本没有看见他和苏小姐互通消息离开过筵席。” “五哥!”南宫澈不解的注视着他。 南宫凌并不理会他,话锋一转,又皇上道:“不过这件事却与儿臣有关。” 皇上面露惊讶,注视着地上的两个儿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贵妃蹙眉,对南宫凌道:“淮王爷,你可是被皇上看中的儿子啊,可切莫为了一个女子故作谎言惹皇上生气。” “多谢娘娘提点。”南宫凌面不改色,从怀中拿出一只耳环,接着皇上道,“这只耳环是苏小姐无意中丢失,又恰好被儿臣捡到了并识得是苏小姐之物。所以儿臣才私下约苏小姐出来,目的只是想把这只耳环还给她。儿臣也知道此事有不妥,只是儿臣与苏小姐之间光明磊落,相信父皇也自有圣断。” 苏芮然一摸自己的耳垂,惊讶的发现果然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一只耳环。想到那时南宫凌出现救下自己,顿时都明白了,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无意掉落,这才被他给拾了去。 瞧着李贵妃脸色难看,苏芮然立刻对南宫凌道:“多谢王爷一片苦心为我着想,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南宫凌望着她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此时的苏芮然却是有苦说不出,否认自己和南宫凌在一起,那就得担上这罪名,如果承认自己和南宫凌一起则是有损声誉。眼下不论是哪一种选择,对她而言都没什么好处。只是,她却并没有另外的选择。 皇上的脸上有些许疲惫,挥了挥手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皇上……”李贵妃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皇上打断,皇上依旧搂着她,可语气却不如一开始一般柔情蜜意,只听他道,“既然是;凌儿开口,朕自然是相信他的。” 李贵妃哑口无言,虽然仍不甘心,但也怕再多言会触了皇上的霉头,只能暂忍气不语。 皇后见此微微一笑,顺水推舟道:“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了,那么皇上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奴才?” 地上两个太监闻言,慌忙叩头,嘴里大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一脸厌烦的吩咐张勤:“这两个奴才胆敢欺君,拖下去杖毙。” “是。”张勤立刻招呼宫人将两个人带走。 在一阵绝望的呼喊求饶声中,两个奴才被拖了出去,接着就听见门外沉重的板子声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声音凄厉听得人胆战心惊,但很快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没了声响。 没过多久张勤就进来回禀道:“皇上,那两个狗东西已经打死了。” 皇上挥了挥手,让张勤退到一旁。 皇后看着倚在皇上怀中的李贵妃,开口道:“皇上,这两个奴才虽然胆大欺君,可到底是两个奴才,奴才都是听主子的吩咐办事的。既然这两个奴才是李贵妃的奴婢兰溪找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妄作胡言是否和李贵妃有关呢?” 皇上皱眉面有不愉,李贵妃见此忙道:“皇上,臣妾相信此事同兰溪没有关系,她是臣妾的陪嫁丫鬟,是断然不会害臣妾的。” 李贵妃望着皇上,楚楚可怜的样子,双目含泪。 皇上面有不忍,但却只是对她低声说了句:“皇后的颜面不得不顾。”说完吩咐张勤:“兰溪查人不善,拖下去杖三十。” 兰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呼喊求饶:“皇上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但皇上却并不理会她,张勤过来要将她带出去,念及贵妃语气客气道:“姑娘走吧。” 兰溪看了李贵妃一眼,终于不再呼喊,满脸悲切的跟着张勤出去了。 看着李贵妃郁郁不欢的样子,皇后的心里很高兴,但是转念一想李贵妃自身并未有损,顿时在心里暗恨,转头对皇上道:“皇上,这兰溪恐怕也是听人的吩咐办事……” “好了!”皇上的表情已十分不悦。 皇后下了一跳,忙不敢再多说一个句。 众人见此也知皇上不悦,因此也都小心翼翼。整个宴席就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李贵妃喝了汤药病情要缓和许多,但却仍是面带愁容。 皇上瞧见心痛不已,宴会结束便亲自随着她回房。 曲终人散,众人纷纷离席,王嬷嬷也扶着苏芮然起来,对她道:“小姐,我们也快回去吧。” 苏芮然起身,转身离开之际目光望向对席。 南宫凌也同样起身,就在要转身离去之时,目光突然望过来与她四目相对。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虫鸣。空灵不识人语。月光隐没于乌云之后,连半点星星也看不见,远处似有远山重重叠叠,在乌沉的夜中模模糊糊,叫人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走吧。”苏芮然转过头带着王嬷嬷正要离开,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就听见王嬷嬷一声惊呼,惹来周围一阵混乱,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第52章 神秘人 “小姐,小姐……” 在一阵带着哭泣的呼声中她一点点恢复知觉,见王嬷嬷伏在床头,关切的看着自己,脸上还有泪痕,但却带着一丝欣喜:“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王嬷嬷立刻过来扶着她,面带担忧道,“小姐刚才突然当众晕过去了,可吓死奴婢了。” 头还有些晕,她扶了扶额,只听王嬷嬷又担心的说道:“奴婢替小姐请了赵大夫过来,小姐快让他看看吧。” 苏芮然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倒,只觉得全身无力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赵大夫进来了,王嬷嬷给他搬来两根凳子,一根让他坐下一根让他摆放药箱。赵大夫给苏芮然诊过脉之后神色微变,迟迟不语。 苏芮然瞧着他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对他道:“赵大夫有什么直说无妨。” 赵大夫这才终于开口:“小姐之所以会当众晕倒,那是因为体内霖丝糜竺和茉莉相容的毒性还没有完全消减。” 苏芮然闻言也吃了一惊,追问道:“不是已经喝了这么多药了吗?怎么还没有完全消除?” 赵大夫面露羞愧,无奈一叹道:“都是老夫才疏学浅,以前也从没解过此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小姐体内的毒性若长时间无法清除,恐怕会逐渐加重,最后也有可能会危及到性命。” 苏芮然不说话,而王嬷嬷一下子急了,拽着赵大夫的衣服:“你不是说只要不接触毒物就没事了吗?” 赵大夫哑口无言,脸上羞愧之色更重。 苏芮然拉着她摇了摇头,道了声“算了”,又对赵大夫道:“我相信赵大夫的话,并非是他医术不济,而是这毒本就十分罕见。若不是赵大夫,我恐怕现在也无法确认那两者的香气相融有毒呢。” 赵大夫闻言更是惭愧,对苏芮然道:“大小姐请尽管放心,老夫一定会想办法为大小姐解毒的。” 苏芮然点点头道:“我相信赵大夫一定会拼尽全力。嬷嬷,送赵大夫回去吧,还请赵大夫也同样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 “老夫明白,还请小姐放心。”赵大夫说完朝着苏芮然一拜,起身拿起药箱跟着王嬷嬷出去了。 王嬷嬷送完赵大夫回来瞧着她忧心忡忡的坐在窗前,望着夜色低沉,沉默不语。 王嬷嬷走过去,正想说什么,然而只开口唤了声“小姐”,就听她突然叹了口气,对她道:“我累了,嬷嬷为我准备梳洗更衣吧。” 卸了妆容,取下头上的装饰,将一头长发铺散开来,又换上贴身的寝衣。 王嬷嬷亲自扶着她上床,又替她放下纱帐,掖好被角,这才熄灭屋中灯火,只留一盏烛台,拿着离开。 苏芮然躺在床上,望着床顶上黑漆漆的花纹,像一只只扑面而来的鬼魅一样。也不知望了多久,才终觉困意袭来,闭目睡去。她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翻了一个身,却惊讶的发现纱帐上映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她顿时睡意全无,忙从床上坐起来,裹着被子,警觉的看着那个影子:“谁……是谁在外面?” 然而,黑影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嬷嬷?是你吗?”苏芮然试探着问道。 黑影立在帐外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苏芮然终于觉得慌了,声音也微微地有些颤抖。 “再不说话我就喊人了。” “我真的喊人。” …… 她一开口刚想呼喊,突然脖子上一疼,已经被人点中了穴道。 这是个高手,绝对的高手,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她也是有一些功夫的,能出手让她一点也看不清动作,整个王朝能数下来的也没几个吧。床上的纱帐被掀开,露出一张带着鬼面具的脸,把苏芮然给吓了一跳。要不是被点着穴道,她恐怕已经惊声呼叫起来。 到底是人是鬼? 男人二话不说,一下子把苏芮然扛了起来,从窗户逃走了。 眼看着对方扛着自己越走越远,已经离开营地很长一段路程了。苏芮然也开始不安了,若是他在这里杀了自己恐怕也没人知道吧。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男人扛着她跑进营地旁的一个小树林,又跑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 四周安静的恐怕,唯有虫鸣和野兽的叫声,听得人不寒而栗。 男人先把苏芮然放在地上,然而在地面上四处寻找着什么。终于没过多久找到了一个拉环,用力一提,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洞。洞口还有台阶,一直延伸到地底。那人点燃了火折,又扛着她进了地道。 这个地道里面修得平整,四周包括顶上都是用规整的正方形砖石铺成的。 男人扛着苏芮然一路走过,顺带用火折点燃周围墙上的烛台,一路照亮前路。很快,二人到了一扇铜门前。 男人将铜门右侧从下往上数第六块砖抽了出来,接着从里面的空隙中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铜门。铜门里是一件屋子,从陈设和摆放来看,就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只是十分宽敞。 苏芮然看见,桌子旁边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穿着一声水绿色的衣服,头上只戴着一只十分素雅的翠玉簪子,水滴的样式也十分普通。但是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了少女秀丽的脸庞,宛如烟雨中的优昙,美丽不可方物。只是这样一个女子,身子却十分单薄,面上也带着病容。 “荆姑娘,人我已经带来了。” 男人说完把苏芮然放在凳子上。 苏芮然睁大眼睛看着二人,但却被点着穴说不出话。 他们到底是谁,为何把自己劫持到这里来?她看见那少女起身走近,细细的打量着自己,一笑:“不错不错,真是不错的美人啊。” 她听得有些莫名,只觉得这两个人更加奇怪。 察觉到她脸上的疑惑,那姓荆的少女对男人说:“你怎么就这么把她给带来了,她醒着你让我如何动手?” 动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杀了自己。 那少女瞧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脸上却依旧是微笑。她突然从袖子里抽一把精致的小金刀,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 苏芮然感觉到自己在颤抖,瞳孔也一下子放大。 然而却绝望的喊不出声音,身体动弹不得也无法挣扎。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小刀一点点刺向自己,还不等看到刀尖刺入自己的皮肤,突然脖子上一疼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房中,而且也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想到昨晚的一幕,她惊慌坐起骑,检查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 难道是做梦? 她摸了摸后颈,疼得厉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王嬷嬷打着洗脸水进来,将玫瑰花露倒入水中,转头看着她醒了,却见她神情有些奇怪,不禁担心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昨晚没有睡好吗?快来试试这玫瑰花露吧,是新兑的,对皮肤最好了。” 苏芮然瞧见她忙问道:“王嬷嬷,你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异动吗?” 王嬷嬷表情诧异,回答道:“奴婢昨晚一直守在外面,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啊,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一问?” 她神情有片刻的恍惚,终摇了摇头,对王嬷嬷道:“没什么。” 王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着她道:“小姐是不是还因为昨晚的事而忧心呢?” 她不语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环视屋子周围,问王嬷嬷:“馨儿呢?怎么从昨日去宴席之后就没瞧见她?” “一早就没看见她了,也不知道跑哪里躲懒去了。”王嬷嬷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悦。 苏芮然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嬷嬷最近可有察觉馨儿这丫头行踪古怪吗?” 王嬷嬷的表情略有诧异,但也知小姐此话另有所指,于是问道:“小姐可是在怀疑什么吗?” 苏芮然点了点头道:“你把馨儿叫来,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是。”王嬷嬷依照吩咐去了,苏芮然又多嘱咐了一句,“切莫让她怀疑到什么,一切要不动声色。” “奴婢明白。”王嬷嬷离开了毡房。 苏芮然独自坐在房中,看着身旁盛放如雪的茉莉,却觉那白格外刺眼。她伸手掐断花径,将那雪白的花朵扔弃在一旁,只觉心里更加烦闷,好像心头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样。 王嬷嬷很快带着馨儿来了,馨儿一进屋双手就拽着衣摆,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是声音一如平常道:“奴婢参见小姐。” “起来吧。”她语气平淡,与王嬷嬷一对视,王嬷嬷悄然退到了一旁。 馨儿道了声“是”,这才起身,双手松开了衣摆,和平常一样,却只是不抬头,下巴紧紧的贴着领口。 苏芮然伸手抚摸着身旁茉莉花枝上的花朵,只觉得入手冰凉如丝,她道:“你平日里打点花草伺候主子倒是勤勉,但却不知昨日筵席时分又去了哪里?” 馨儿还是低着头,回答道:“奴婢昨日留在毡房中看守,没有小姐的吩咐奴婢一步也不敢离开。” 苏芮然的手一下子停在茉莉花枝上,转头望向馨儿,还以为她有多聪明,结果连言辞上就满是漏洞。明知昨日她回来换了衣服,竟然还说留在毡房中,那她岂会没瞧见人? 王嬷嬷脸色微异地望了过来,苏芮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王嬷嬷会意沉默不语。 馨儿说完,很快就意识到不妥,立刻补救道:“奴婢当然知道小姐回来换衣服了,但是也恰好是在那个时候奴婢出去打水了。” 苏芮然闻言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倒是难为你有心了,看来你当真是尽责职守。” “能伺候小姐是奴婢的荣幸,奴婢自当好好做好分内的事。”馨儿的回答滴水不漏,也微微抬了点头,直了直身子,但却还是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苏芮然淡淡一笑道:“听闻你前次去御膳房领了燕菜,我今日正好想吃了,你快去拿来给我烹煮几道小菜吧。” 馨儿的头又低了下去,片刻后才道:“小姐怎么还想着燕菜,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奴婢当然不敢再留了。” 第53章 栽赃 “全部都扔了?”苏芮然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 馨儿低头垂目,肯定回答:“全部都扔了,奴婢不敢欺瞒小姐。” 苏芮然注视她半响,突然低头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玉镯上,她一手摸索着温润如水的玉质,转动着镯子,片刻后才道:“你先下去吧。” 馨儿略微抬头,神色惊讶,就这么轻易信了自己吗?但见小姐神色如常,并无半分可疑,很快她便重新低目,道了声“是”,眼前的余光偷瞥见小姐依旧是不动声色,便放心大胆的扶了扶身子退下了。 王嬷嬷方才在旁沉默不语,此刻等到馨儿离开,憋了一肚子的话才开口,对苏芮然道:“小姐,这妮子分明是在说谎,为何不当众揭发了她?” 苏芮然摇了摇头,抬眼望着王嬷嬷,脸上尽是冷漠,她道:“不急,你先去派人盯着这丫头,切莫漏出马脚,我倒要先弄清楚,与她暗中搭线的究竟是谁。” 王嬷嬷恍然明白这是小姐另有深意的安排,脸上一喜,道了声“小姐放心”便退下去吩咐了。 时至正午时分,苏芮然正用着午膳,便见王嬷嬷急匆匆的跑进了屋,气喘吁吁,汗水顺着侧脸滑落,浸湿了胸前和后背的衣襟。 苏芮然亲递上一杯茶水,吩咐屋中的其它奴婢都退下。见着王嬷嬷一口将茶水饮尽,险些呛着,她忙将手中的绢子递了过去,一面询问道:“嬷嬷慢些喝,是不是馨儿那边有消息了?” 王嬷嬷接过她的绢子迟疑了一下,最终又原封不动的递还了回去,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点头回答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今早那妮子刚一从小姐这儿回去,先是去小厨房里面晃了几圈,没过多久就端了碗羹送去二夫人房中了。” 苏芮然闻言暗道,这丫头果然心思细腻,端着碗东西过去,即便被发现也有理由搪塞,大可以为说是为着自己去孝敬二娘的。严氏煞费苦心,一早安排了这么一个丫头在自己身边,也当真算得上是知人善用了。不过馨儿既是宫里指派来的,才让自己毫不怀疑,而如今仔细一想,这其中未必没有李贵妃的关系。 王嬷嬷瞧着她的脸色,越发阴沉冷漠,心想小姐莫不是被这妮子给气坏了,不禁道:“小姐切莫为这不值当的人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苏芮然冷冷一笑道:“那是当然,王嬷嬷你放心,我才不会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你立刻派人看着这丫头,另外收拾东西,准备同我一起出去一趟。” “去何处?”王嬷嬷面露疑惑。 她回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王嬷嬷瞧着她垂下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冷意,只觉小姐似与从前相比有很大的变化,前些时日因李贵妃的压制小姐一直处处忍让,而自从尹荷出事之后,小姐就好像是又变了个人一样,眼中再没有隐忍,而是透着果敢和冰凉。 她内心五味陈杂,也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 而就在这时,严氏身边的奴婢过进来传话。进了屋,瞧见大小姐,简单的施了个礼,大有敷衍之意,脸上也瞧不出半分恭敬,她道:“夫人和二小姐邀请大小姐你过去品茶,她们二位此时正在夫人房中候着呢,还请大小姐快些过去吧。” 王嬷嬷闻言眉头微蹙,这个时候邀小姐过去,定是不怀好意,那可是断然去不得的。小姐最近身子不适,便以此为由推脱,想来她们也说不得什么。她刚要开口,却被苏芮然微一抬手拦下。 苏芮然面带笑意,对那奴婢道:“替我告诉二娘和妹妹,我稍作收拾,随后便去。” “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那奴婢行了个礼,心想原本以为大小姐会害怕不敢来,却不曾想她还是这般懦弱无能,丝毫不敢违抗夫人的意思。想到此心中越发轻蔑,礼只行了一半敷衍了一下,接着便转身离去了。 “这丫头好生无礼,竟一点也不顾尊卑吗?”王嬷嬷一怒便要追出去理论,苏芮然拉着她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尚且不把这小卒放在心上,嬷嬷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王嬷嬷望着她,面露担忧。 苏芮然却脸色如常,脸上丝毫不见忧虑的样子,侧身走到妆台旁,打开台面上红梅喜鹊雕花的妆匣,挑选了几只看得过眼的簪子和几对耳环放在台面上,对着铜镜一一比对,神色淡然自若。 王嬷嬷愁眉不展,终于忍不住道:“小姐不觉得二夫人和二小姐突然相邀事有蹊跷吗?” 苏芮然坐在妆台旁,将一支石榴花簪插入髻中又取下,头也不转的回答道:“我当然知道。”随即又从妆台上拿起一支白玉芍药的步摇,却又觉太过素雅,最终换了支云雀簪子,这才满意的插入髻中,不慌不忙道:“不过既然是二娘和妹妹的一番心意我又如何好拒绝。嬷嬷别担心,你且随我赴约便是。” 王嬷嬷瞧着她成竹在胸的样子,虽仍有担心,但却还是点了点头,过来替她梳妆。 小姐这么说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虽不知是什么,但自己只要相信小姐,那便依从就够了。 苏芮然毡房与严氏的相隔不远,前后也不过几十步的样子,只是从到此地苏芮然就一直不曾踏入。她与王嬷嬷步行而去,一路上长空万里,尽是变幻的云彩,让人捉摸不定。主仆二人姗姗来迟,严氏和苏嫣然早已备好茶水点心在屋中等候。 奴婢打着帘子迎她进来,一进屋便见苏嫣然起身笑迎,道:“姐姐今日来晚了,一会儿就罚姐姐来剥这些时新的瓜果。” “妹妹好生爱玩笑。”她亦笑脸相迎,瞧着苏嫣然今日穿着一身粉色束腰裙,再配上粉色的鞋子,当真是娇俏,她亦忍不住打趣,“妹妹今日这一身倒是俏丽,真是比那新岁里的桃花还娇艳惹人疼呢。” 苏嫣然脸上一红,低头道:“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严氏摇着手中的白玉团扇,闻言亦是掩嘴一笑,冲苏芮然招了招手,道:“芮然,你快别站着了,一路赶来你也累了,快坐下来歇息吧。” “多谢二娘。”苏芮然坐了下来,严氏便亲递了杯茶过来,一边道,“这是冰镇好的莲子茶,最能消暑了。这边是御膳房做的金银丝,贵妃娘娘一早赏的,我便想着邀你来尝尝。” 苏芮然瞧着面前的糕点香酥可口的样子,不禁赞道:“不愧是贵妃娘娘赏的,当真是好生精致啊。” 严氏笑道:“你尝尝。” 苏芮然并不急着动筷子,稍一侧目,这时站在她身侧的王嬷嬷便立刻会意,忙道:“小姐,你忘了,大夫嘱咐过你不要吃甜腻的东西,否则恐怕会与这药性相冲。” 苏芮然却一皱眉,对她道:“可到底是二娘和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我又怎可辜负。” 她话虽然,但心里却清楚,自从前次那霖丝糜竺和茉莉的事,严氏房中的东西她自不会再沾染分毫。 王嬷嬷应道:“二夫人的美意自然不能辜负,奴婢的话也不同绝对。不如由奴婢替小姐将点心打包回去,到时候交由赵大夫瞧瞧,这吃与不能吃的才方可定论。” 苏芮然瞧着严氏的脸色,只见严氏的脸色没有一丝不悦,反倒露出几分担忧来,对苏芮然道:“一直听闻芮然你病着,只是不曾有时间探望,也不知你的病究竟如何了?” “有劳二娘记挂,其实也不打紧,只是头晕贪睡,精神不振,大夫说是受了暑气,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严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那你便好生歇着。” 苏芮然瞧着她的神色,想着她暗中做的那些手脚,心里越发冷漠。只觉得人心亦如此,竟能在关怀中暗藏杀心。她实在不愿再见严氏与苏嫣然伪善的嘴脸,与她们闲话了没几句,便以身子不适起身告退。 严氏并不挽留,还特地嘱咐王嬷嬷好生送她回去。 苏芮然扶了扶身子,告别严氏与苏嫣然,带着王嬷嬷回自己的毡房了。 刚一出严氏的毡房没走多远,王嬷嬷就忍不住频频回头,瞧见严氏的毡房中没有奴婢追出来,不禁问了:“小姐,她们就这么让我们回去了?” 瞧着王嬷嬷难以置信的神情,苏芮然淡淡一笑道:“嬷嬷,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离开时我安排你派去看着馨儿的人,我们回去后你立刻去问问他们,我倒想严氏煞费苦心邀我品茶,到底是想让那丫头有什么动作。” 王嬷嬷一下子回过神来,是有所悟,忙到了声“是”。等到回到毡房后,王嬷嬷立刻就出去询问了,很快跑着回来,带回了消息,对苏芮然道:“小姐和奴婢一离开,馨儿就耐不住了,鬼鬼祟祟的进了小姐的房间,然后把一包东西扔到了小姐的床下。”说到此,她忍不住望向床底,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 苏芮然也忘了过去,她当然知道,其实从哪个奴婢来传话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所谓的品茶也不过是严氏的调虎离山之计而已,目的就是为了引开自己好方便馨儿动手脚。她想着,忍不住朝着床边走了过去。伸手摸到雕花的床栏,蹲下身,伸手要撩开床底的垂幔。 “小姐还是让我来吧,这种事本就是奴婢该做的。”王嬷嬷蹲下抢在她前面,一把撩开床底四周的垂幔往里一看,整个床底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王嬷嬷立刻找出了火折,揭开盖帽往床底下一照,只见在床的最里面有个包裹。 她咬着火折,双手撑地爬了进去,也顾不得里面的脏了,蹭了一脸的灰,却也终于将包裹给拿了出来。 “小姐你看。”王嬷嬷将包裹扔在地上,苏芮然立刻凑了过来,却也只见那包裹用深蓝色的粗布包着,是十分普通的那种,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决定打开来看看,可刚一伸手,王嬷嬷就突然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腕。 “小姐当心啊。” 第54章 又想陷害 瞧着王嬷嬷一脸担忧的神色,苏芮然只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虽然这包裹中是什么还犹未可知,但也必须要打开来看看才能有答案。她缓缓的推开了王嬷嬷的手,将包裹一层层打开。然而刚打开了一层,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眉头微蹙,心中不免生疑。 忍着心惊,她又一点点打开,当揭开最后一层粗布,竟然惊讶的发现里面放着的竟是一把带血的匕首。 刀刃上鲜红欲滴,刀背上寒光阵阵,让人望而生畏,触目惊心。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是这样?虽然早有预料馨儿会动手脚,但却不曾想她会将一把带血的匕首藏入自己的床底,她们究竟要干什么? 她沉思片刻,突然间恍然明白过来,她知道她们要做什么了。 午后营地一片寂静,火热的太阳灼得人睁不开眼,蝉鸣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情烦躁。 此刻苏芮然毡房外,皇后和李贵妃还有严氏母女都到了。 奴婢们替主子撑着伞,皇后站在一旁不动声色,李贵妃站前皇后前面,抬着绢子擦着汗,望着跪在地上以王嬷嬷为首的一干奴婢,不悦道:“本宫堂堂贵妃与中宫皇后亲自前来,难道还见不得一个官家小姐?还要通传,哼,笑话,本宫见皇上都不必如此,难道是她苏芮然目无尊上根本不把本宫和皇后放在眼里?” “娘娘息怒!”王嬷嬷俯身跪地,语气惶恐道,“小姐身子不适刚睡下,若是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迎接皇后和贵妃娘娘那才是失仪,并非是对二位娘娘的不敬啊。” 严氏在这时开口道:“身子不适?怎么会?我瞧着刚才芮然来我房中品茶的时候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恐怕也不过是搪塞推托之词吧。” 李贵妃面色一沉,“哼”了一下,又上前一步,走到王嬷嬷面前俯视着她道:“少废话,你给我让开。” 王嬷嬷还是不动,李贵妃一脚踹了过去,将王嬷嬷踢翻在侧,带着奴婢就走了进去。 “娘娘。”纤瑞侧目打量着经皇后的脸色,眉头微蹙。皇后是中宫之尊,凡事都理应在先,贵妃娘娘竟然毫不顾礼数抢在了前面。 皇后不动声色,面色却略微有些难看。这些年不一直都是如此吗?她不说话,带着纤瑞跟了进去。李贵妃今日叫她来是什么目的,她如何能不清楚呢? 一进屋,苏芮然便已穿戴整齐起身相迎,瞧见皇后和李贵妃分别行礼,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她自是先向皇后行礼的,皇后面露赞许,微笑道:“你身子不好,快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苏芮然对皇后礼数备至,李贵妃瞧见却不以为然,对她冷冷道,“你不是身子不适吗?本宫瞧你的样子好得很,倒是一点都不像是有病的。” 她不慌不忙的恭敬回答:“臣女纵然不适,但听闻皇后和贵妃娘娘来了,自然当起身亲迎,臣女虽年幼不懂事,但也断然不敢因一己之身坏了规矩。” 皇后微笑颔首,对她道:“你能如此想也是有心了。”对李贵妃道:“这种小事妹妹不会也要多计较吧?” 李贵妃不语,皇后惯会做这种顺水人情收买人心,其实也不过是面目伪善而已。 她与皇后分别朝上首的位子走去,兰溪抢先一步挤开纤瑞,抢了最好的位置。纤瑞被挤到一旁差点摔倒,心生怒气,但见主子没说什么,只是沉着脸,她也只能扔下一口气,又挑了个好位置让主子坐下。 苏芮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王嬷嬷带着给下人奉茶。 李贵妃看也不看一眼,一个官家女子房中的东西又有什么好,她如何能看得上眼,她对苏芮然道:“你可知本宫和皇后为何在此时赶来?” “臣女不知。”她垂手回答。 李贵妃双眉一挑,道:“你应该知道昨日筵席之事,本宫房中奴婢无端遇害。现在有奴婢发现血迹,并且是一路到你这儿来的。” 她心知肚明,却顿露惶恐之色,慌忙跪地大呼:“娘娘!臣女冤枉啊!” “是不是冤枉一搜便知。”李贵妃说完微一侧目,兰溪立刻会意,张罗几个下人一并搜查。 苏芮然不动声色,冷眼瞧着在场众人。皇后不动声色,严氏低头喝茶,苏嫣然站在她身旁,嘴角微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漠的笑。 兰溪带着几个太监们到处翻腾了很久,最终撩开床底的帷幔,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太监爬进去将包裹拿出来,兰溪立刻打开,看见里面带血的匕首,面露惊讶,双手托着打开的包裹,快步呈递到李贵妃面前,道:“娘娘你看。” 李贵妃只瞧了一眼便眉头紧蹙,注视着苏芮然突然拍案而起,头上的步摇剧烈的晃动了几下,李贵妃指着她,怒气冲冲道:“果然是你!说你为什么要杀害本宫房中的奴婢?” 苏芮然镇定道:“娘娘何出此言?臣女听不明白了。” “都已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李贵妃的目光步步紧逼。 皇后如何猜不到这背后的名堂,李贵妃邀自己来也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来陷害苏芮然而已。她望向兰溪手中深蓝色的包裹,突然好似发现了什么,开口道:“拿包裹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众人目光随即又落在那包裹上,兰溪也发现什么,很快从包裹中翻出一封信来。 严氏和苏嫣然脸上有片刻的惊讶,但很快又都恢复如常,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分明只是吩咐馨儿那丫头将带血的匕首放入包裹,怎么又突然多出样东西来? 瞧见那信封上什么字也没有,李贵妃吩咐兰溪:“打开看看。” 兰溪身旁的宫女立刻过来接过匕首和包裹,兰溪亲自将信拆开。 “念出来。”李贵妃又吩咐。 “是。”兰溪拆开信先看了一眼,但看着看着突然脸色大变,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冒出,拿着信的手竟有些颤抖,不由地瞥了严氏和苏嫣然一眼。 这一看,让二人也不禁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严氏心里打着鼓,莫不是事情有变吗?再看苏芮然,却见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慌乱,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这丫头好像自云隐山庄开始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严氏心里泛着嘀咕,李贵妃却等不及了,十分不悦的对兰溪斥道:“你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说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兰溪一下子跪了下来,神色更为慌张的回话:“娘娘,这信上写的是一女子与男子私通一事,而这落款……这落款……” “是什么?”李贵妃眉头紧蹙。 兰溪望向苏嫣然一眼,苏嫣然吓了一跳,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兰溪欲言又止,几个字在喉咙里反复打转,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是二小姐。” 李贵妃闻言大吃一惊,苏嫣然听了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严氏也是惊愕不已,但只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分辨道:“贵妃娘娘,这绝对是诬陷!嫣然一直待在我身边,从来都是恪守本分,怎么会做出此等辱没门楣的事呢?” 她自然清楚,若是承认了这封信,那也自是承认了和这把匕首有关。 严氏望向苏芮然,心知若不是馨儿吃里扒外便是她搞在搞鬼,严氏望着苏芮然道:“定是有人栽赃,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意图陷害。这东西在谁房中发现,谁就是罪魁祸首。” 她护女心切,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苏芮然闻言面露委屈之色:“二娘这么说是在怀疑我了?难道二娘觉得我会意图陷害妹妹吗?我与妹妹素来和睦,不知二娘为何会做此想?” 严氏一时语塞,苏芮然却又接着道:“不过二娘说有人陷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为了确保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安全,还有也为了还妹妹一个清白,不如彻查此事,看看到底这个包裹是怎么被放进自己的房中的?” 严氏脸色微变,却不说话。她心知肚明,若是真这么一查,馨儿恐怕是保不住了,而她为了活命,未必不会供出自己。 苏嫣然回过神来,瞧着娘也不说话,顿时更慌了。想到那曾经禁足的日子,她不禁一个寒颤,她再也不要有那样的经历,一个人被锁在漆黑的屋中。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纵横的乞求着李贵妃:“贵妃娘娘,臣女是冤枉的,请贵妃娘娘为臣女做主。” 李贵妃蹙眉,不由心生怒气,严氏母女是如何办事,竟然陷害不成反被人陷害。如今这证据确凿,自己还兴师动众的请了皇后,如何好徇私? 皇后当然知严氏母女是李贵妃的人,如此好的机会她如何肯放过,于是道:“本宫瞧着这件事清楚不过了,苏嫣然谋害贵妃房中奴婢在先,又与人私通在后,实在有违妇道。来人啊!给本宫……” “慢着!”李贵妃如何肯让皇后轻易得逞,望向苏芮然对皇后道,“皇后如何认定是苏嫣然所为?若真是她所为,这匕首和信又为何会在苏芮然房中?这倒要让人好好解释解释了。” 苏芮然闻言忙冲着皇后和李贵妃叩了个头,“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臣女也知杀害宫女和与人私通是大罪,所以拿到这些信和这匕首也不敢张扬,毕竟臣女一直将嫣然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啊。何况那日筵席臣女瞧见嫣然离席,臣女身为长姐竟没有关切询问,实在心中有愧。若非如此妹妹也不至于一步错便步步踏错,以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望向苏嫣然已是满目含泪,当真是让见着动容。 第55章 报复 皇后侧目,兰溪立刻过去将苏芮然扶起,一面道:“大小姐快起来吧,孰是孰非娘娘心里自有公断。” 皇后瞧着她亦面露怜惜,对她道:“你与苏嫣然虽非一母所生,但你却能如此维护她为她着想,当真是难得。你放心吧,本宫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多谢皇后娘娘。”苏芮然含泪再拜。 兰溪是瞧着皇后脸色做事的,自然及时扶住了她没让她再跪下。 皇后坐直了身子,一手扶在一旁雕松竹的方椅扶手上,正视着一旁的李贵妃道:“如今证据确凿,妹妹可还要为她们二人分辨吗?”她有意强调道:“听闻妹妹一向和相府夫人交好,妹妹心里所有偏向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就由本宫来做个决断,妹妹就不要插手了。” 李贵妃脸色难看,张口欲言,但想到皇后的话,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可能还会被反诬包庇,想到此也只能暂时忍一口气,对皇后道:“娘娘是后宫之主,自然万事都能做得了主了,可还请娘娘念及苏丞相为国效力劳苦功高。”她说到此审视着皇后的脸色冷冷一笑,接着道:“娘娘就是不顾及妹妹,也要顾及皇上吧。” 皇后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注视着李贵妃,脸上竟瞧不出半分不悦和怒气。她如何不知道李贵妃是想拿苏晁和皇上来威胁她,她自持皇后身份自不会与她当众撕破脸皮,但如何会让她就这么得逞,于是道:“妹妹说所自然有理,苏丞相非但劳苦功高,而且对皇上忠心耿耿。相信也断然不会纵容这徇私包庇之事,否则岂不是自损清誉吗?”说完她有意无意的打量了苏芮然一眼。 苏芮然顿时会意,立刻又跪地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女的父亲对皇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皇后颔首:“这个本宫当然知道。”她又望向李贵妃,接着道:“所以为了苏丞相的清誉,本宫也不得不秉公处置了。” 李贵妃不语,但脸色却更加难看。看了严氏一眼,却不说话。 严氏何尝不着急,张口欲言,但瞧见贵妃娘娘的脸色,话在嘴边打转,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虽然要救嫣然,可是她更清楚其中利害,贵妃娘娘已经没有开口了,若这个时候自己再执意求情,恐怕也会让贵妃娘娘难做,若是惹恼了贵妃那就不好了。何况看皇后娘娘的样子,恐怕是因为自己平日里跟贵妃娘娘走得近,因此才被当做了羽翼想要借这个机会铲除呢。 可是……她瞥了一眼神色的嫣然,苏嫣然正眼巴巴的看着她,顿时心有不忍。 苏嫣然就是再笨,但听了刚才皇后和李贵妃的对话,也能看清局势。当然清楚皇后死咬不放,而李贵妃似乎为不牵扯其中已经不再为自己说话,那么她唯一的指望便也只有娘了。 望着严氏,她眼中有极度的渴望险些喷涌而出。 娘,你一定要救我! 严氏眉头渐皱,脸上虽满是不忍,但注视她片刻,突然转过了头,不再看她,低头不语。 娘! 苏嫣然有些不敢相信,但却不敢轻易开口,只能死死的盯着严氏,盼望着她转头望自己。 苏芮然瞧见严氏低头不语,面色却一如寻常,而反倒是苏嫣然慌乱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所措,双手不停的搅弄着绢子,四下张望。 苏芮然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严氏比苏嫣然更加懂得看清局势,所以她在赌,皇后皇后要如何处置嫣然。她一定是不相信皇后会一定也不顾及爹爹在朝中的地位,正如李贵妃所言,皇后到底也是要在乎皇上的心意的。 四下变得沉默,屋中众人各自怀揣着心思。 皇后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的时候手头停顿了一下,终于望向苏嫣然,注视了片刻,突然手中一用力将茶盏“哐当”一声重重的放在桌上,语气严厉道:“苏嫣然,你犯下此等罪过本不可饶恕,但念在你是丞相之女。来人啊!先把她关起来,待本宫禀明了皇上再做处置。” “是。”纤瑞立刻上前,招呼了两个宫人过来,走到苏嫣然面前,“二小姐,娘娘有命,就只能先委屈了你。” 苏嫣然面露惊恐,后退一步,不住摇头:“不!” 她突然抬头望向皇后,两行泪水止不住落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道:“娘娘!臣女冤枉啊!” 皇后并不理会她,示意纤瑞把她带走。 苏嫣然不住后退,目光转向严氏,突然在地上连跪带趴过去,一把抱住严氏的腿,歇斯底里道:“娘!你要救我啊!” 严氏皱眉,脸色更加难看。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要被带下去关起来,她心里何尝不是又心疼又生气。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说到底罪魁祸首都是苏芮然。 这一切都是她一手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嫣然。 可恨自己证据不足,的确无从反驳。 想到这里严氏心里的怒气又多了几分,偷偷瞪了苏芮然一眼。 苏芮然瞧见眼里却刻意别过来,装作视而不见。 严氏低头,怜爱的抚摸着苏嫣然的脸,又替她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虽然面有不忍却也只能如此了,对她道:“嫣然,你就听皇后娘娘的话,你要相信皇后娘娘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的。” “不。”苏嫣然拼命摇头,双手抓着严氏的衣服不松手。 看着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女儿落到此等地步,严氏咬紧牙根,暗暗发誓,一定会让苏芮然加倍偿还。但是为着大局着想,她也只能脸色一沉,对苏嫣然道:“难道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吗?若是如此,谁也忙不了你。” 苏嫣然一愣,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温和的娘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很快委屈的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但见娘亲别过头不看自己,她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绝望,终于渐渐松开了手,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柔弱无骨的瘫坐在地上。 严氏瞧见她的模样,最终心有不忍的说了一句:“嫣然,听娘的话,你要相信娘。” 苏嫣然猛的抬头,空洞失神的眸子里才有了一丝光芒,含泪冲着严氏点了点头,心里却越发委屈难受,忍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 纤瑞见此也不再耽搁,立刻让宫人把苏嫣然带走。 知道大局已经,苏嫣然也不再反抗,任凭他们带自己下午,只是走时目光始终是瞪着苏芮然的。 苏芮然迎上她的目光,淡然从容。苏嫣然,我们之间早该有个了断了,无论是前世今生,我们都是彼此恨之入骨的仇人。她望着苏嫣然的身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门口,这才收回目光,事情还没有结束。 因为她看见严氏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要把自己给活吃了一样。 她回应严氏一个淡淡的微笑,心里却道,二娘,你还以为可以同前次一样,等风头一过就找个机会让李贵妃再把苏嫣然放出来吗?可惜啊二娘,我向来不是个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的人。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们一丝机会。 苏芮然侧目望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立刻会意眨了下眼睛,背着双后偷偷的一点点后退。在她背后,已然是那盆盛放的茉莉,花朵饱满,香气扑鼻,只是那狰狞的白不带一点血色,苍白如鬼魅一样。 苏芮然见严氏瞪了她许久,于是开口对严氏道:“二娘不必为妹妹担心,二娘要相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定会给妹妹一个公道的,这不也是二娘对妹妹说的不是吗?” 严氏望着她双眉一挑,强忍着不悦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对她一字一句道:“我与嫣然自然会等到这份公道,到时候定让陷害嫣然的人加倍奉还。” 苏芮然注视着她的目光,微笑道:“我也相信自然会有这么一天。” 突然“咣当”一声响动,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寻声侧目。只见原先还完好无顺放在桌子上的那盆茉莉已经被打翻在地上,泥土洒了一地,混杂着青瓷花盆的碎片。 王嬷嬷一脸惶恐的立在侧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瞧见惊动了众位主子,慌忙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怎么这么不小心?”苏芮然皱眉望向她,但主仆二人目光瞬间交汇,彼此都是心领神会。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严氏先有害自己之人,如今也该到自尝恶果的时候了。 纤瑞瞧见,对皇后道:“不过是奴婢打翻了一盆茉莉,不是什么大事,娘娘不必惊慌。” 皇后低眉不语,目光却落在那盆打翻在地的茉莉上。 瞧见众人的目光都在那盆茉莉上,严氏的脸上有那么些许的不自在,但很快恢复如常。她自然清楚这盆茉莉是无毒的,自己精心安排岂能这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所以自己只要不动声色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皇后对纤瑞道:“去看看,那盆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皇后说完一抬手,指着地上的茉莉花根球。 随着皇后这么一指,众人的目光也都看了过去,只见那茉莉花的根球的确有些奇怪,似乎比普通的根球大一倍之多,仔细一看好似里面好包着什么东西一样。 纤瑞立刻过去蹲下身,折下一段花枝,将地上的根球刨开,果然见里面包裹着什么。 有这一发现她忙回头,对皇后道:“娘娘,这里面有东西。” “拿出来看看。”皇后吩咐,众人也不免好奇这藏在茉莉根中的到底是什么。 “是。”纤瑞放下花枝,立刻用手绢包着将里面的东西捡起来。 第56章 自食苦果 严氏瞧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些许的不安,这到底是什么?自己吩咐人送来的这盆茉莉,但却从不记得在根里动过这样的手脚。难道又是陷害?她不禁望向苏芮然,却苏芮然和其它人一样目光全在纤瑞是身上,并不看她,从苏芮然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反常的地方。 但是正因如此,严氏心中才不免更为揣测。 纤瑞用手绢将那捡起的东西表面的泥土的拂去,露出包裹在外的深蓝色粗布,一层层揭开外面的粗布,突然一股奇怪的香气扑鼻,顿时向周围扩散开来。 众人不禁用衣袖手绢掩住口鼻。 只见里面包裹着的是黑漆漆的一块,既像木头又像是石头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为何物。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味道这么大?”李贵妃皱眉,捂着口鼻面露嫌恶。 皇后亦掩口鼻,立刻吩咐纤瑞:“赶紧把这东西收起来。” 纤瑞这才又赶紧把外头的蓝布包上,味道才没那么刺鼻。 兰溪替李贵妃打着扇,皇后又命宫人将门窗都打开,过了好一会儿味道才完全散去。 李贵妃松开口鼻,注视着苏芮然表情不悦道:“你暗中将此物藏在花根中到底有何目的?难不成是什么巫蛊之术?” 苏芮然面露惊慌,忙解释道:“臣女冤枉,臣女实在是不知情,若是是今天这花盆无意中被嬷嬷摔坏,臣女也不知道这花盆里有此物。”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还不快如实招来。”李贵妃哪里肯听她分辨,原本也正愁找不到机会处置了她,如今机会正来了。 严氏在旁听着,低头不语,但却神色慌张,如坐针毡。然她张口语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事李贵妃也是不知情的,比如这茉莉和纱帐的安排。但是倘若自己不开口,这件事被这么追问下去,说不定会牵扯上自己。可若是自己开口又该如何言说呢?难不成为苏芮然求情要贵妃娘娘不再追问吗? 她正徒自伤神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纤瑞已经隔着绢子,双手摊着那东西碰到了皇后面前,请示道:“娘娘,这东西要如何处置?” 皇后低眉望着纤瑞手中的东西,虽然外面的粗布已经包上了,但隔着这么近还是有淡淡的刺鼻的味道。 皇后眉头微蹙,然还不等开口,便听严氏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妾身瞧着这东西也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可以劳烦娘娘为此伤神的,不如……”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李贵妃便断然打断了她,果断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打量着严氏眉头微蹙,心想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刚才那番为苏芮然开脱的话,莫不是瞧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抓伤心过度精神失常了吗? 严氏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贵妃娘娘都已经这么开口了,倒是一时间让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进退维谷。 苏芮然瞧着她二人的神色,不禁觉得好笑,看来李贵妃也并非是事无巨细都知情。看来此二人虽联手,但也并非都是一心一意啊,想到此苏芮然突然开口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女也觉得贵妃娘娘说的有理,这件事的确应该好好彻查,不如去请就近的赵大夫过来查看一番,也好还臣女一个清白。” 李贵妃闻言更是吃惊,心想今日是怎么了,光是一个严氏犯糊涂就算了,怎么连苏芮然也跟着这样?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吗? 想到此李贵妃又忍不住望了严氏一眼,果然觉得严氏的的神情也有些奇怪,不免心生疑惑。 皇后点了点头道:“就依你所言吧,纤瑞让赵大夫来瞧瞧看这究竟是何物。” “是。”纤瑞闻言立刻吩咐下去,让人去请大夫。 听闻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赵大夫自不敢怠慢,很快就赶来了。 皇后示意纤瑞,纤瑞立刻将手中的东西递到赵大夫面前,道:“娘娘让你瞧瞧这里面包着的究竟是何物?” 赵大夫立刻卷起袖子,从纤瑞手中接过东西,一层层打开。 屋中顿时又是一阵刺鼻的味道,众人都忍不住又捂住口鼻。 然而赵大夫却仿佛完全闻不到一样,反倒凑近闻了闻,又用手在那黑漆漆的东西上捻起一块,揉搓成粉末,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是用银针一探。最终命跟着的药童取了碗水,将手中的粉末在水中化开,又闻了闻味道,这才对皇后道:“敢问皇后娘娘,到底在何处寻得此物?” 皇后目光落在地上,道:“便在那盆茉莉花的根中,这东西有什么不妥吗?” 赵大夫回答:“这只是一种十分名贵的香料,长时间放在花的根部,可以催发花的香气。” 皇后蹙眉又问:“那么可对身子有损吗?” 严氏听到这里也不免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大夫,然而却见赵大夫摇了摇头,回答道:“并无损害。” 严氏松了口气,但却更加纳闷了。 这东西肯定不是自己命人放进去的,只是若非陷害又究竟是什么呢? 想到此她忍不住望向苏芮然,却见苏芮然突然扶着额头,摇摇欲坠要昏过去。 王嬷嬷赶紧过来扶住她,语气慌张道:“小姐你怎么?” 皇后见此亦关心不已,吩咐赵大夫:“你快去瞧瞧她怎么了。” “是。”赵大夫领命走到苏芮然面前,而此时苏芮然已被王嬷嬷扶着坐下。 王嬷嬷替她挽起袖子,将手腕放在桌子上,在她手腕上搭了张绢子。纤瑞搬来凳子,赵大夫坐下替苏芮然诊脉。片刻后起身,额头上已满是汗珠,对皇后娘娘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若是小民诊断无误,苏小姐应该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严氏脸色一变,双手紧紧的抓住衣摆,忍着慌张。目光望向床头,霖丝糜竺的纱帐轻柔的垂在床头。 这等下毒的方法也是她精心计划多时的,何况这种方法知道的人也不多,未必就一定能被察觉。 皇后闻言皱眉,追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毒?” 赵大夫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十分紧张的回答道:“这个小民也不是很清楚,为了安全起见,还请皇后娘娘让小民一一查过这房中之物。” 皇后点头同意。 苏芮然一早就已经让人吩咐过赵大夫了,只等揭秘那纱帐和茉莉一事。但是光是赵大夫一人见证似乎还不够,想到此苏芮然对皇后道:“娘娘,这件事光是赵大夫一人之力恐怕不够,还请娘娘将御医也请来一并查看。” 严氏神色一慌,身子顿时不稳,赶紧扶住一旁的桌子才没摔倒地上,定了定神。 “二娘这是怎么了?难道也是身子不适吗?不如也让赵大夫瞧瞧吧。”苏芮然打量着她面露一丝玩味。 严氏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回答道:“无妨,只是刚才闻了那味道有些不适而已。” “你若不适就先坐下吧。”皇后发话道。 “多谢皇后娘娘。”严氏神情飘忽不定,这才扶着椅子,一点点缓缓坐下。 苏芮然瞧着她担惊惶恐的样子,心里只道她自作自受,若非是做了亏心事,又何必这么害怕鬼敲门呢?然而当她转过头望向赵大夫时,却也惊讶的发现赵大夫的额头上也是汗珠滚滚,顺着脸颊滚落。 苏芮然瞧着,只道他第一次见皇后,遇到这样的场面不免紧张而已。 然而却在这时听赵大夫对皇后道:“娘娘,小民虽不济也自当尽力查看,只是御医是伺候皇上和宫中众位主子娘娘的,实在不敢劳烦,要小民一人查看就够了。” 苏芮然闻言不免觉得奇怪。 皇后沉思了一下,最终对纤瑞道:“你去请一个御医来吧。” “是。”纤瑞立刻吩咐下去。 苏芮然瞧着赵大夫紧张的双手抓着衣摆,汗如雨下。心想此人前几给自己瞧病的时候,举着神色淡然自若,应对如常,也不像是如此胆小的人。怎么今日见着皇后和各宫妃嫔竟成了这样? 好在皇后并没有怪罪,而是示意纤瑞递上手绢。 赵大夫惶恐,自不敢接,对纤瑞道:“小民如何敢用姑娘的东西。”说完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的擦了一通。 纤瑞掩嘴一笑道:“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娘娘是宫里最好说话的。” “惭愧惭愧。”赵大夫有些窘迫,低下头不敢直视众人,道,“小民第一次见后宫诸位娘娘,实在紧张不已,因而当众失态,还请诸位娘娘恕罪。” 皇后露出宽和的笑,道:“你不在宫中走动,紧张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自不会怪罪。” 很快御医也请来了,皇后便命他与赵大夫一同查看,这屋中究竟有什么不妥。 赵大夫和御医依命查看,二人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床头霖丝糜竺的纱帐上。 苏芮然忍不住在此时侧目去瞧严氏的脸色,只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汗珠。 看着她如此担惊受怕的样子,苏芮然并不介意赵大夫再拖延时间。 赵大夫和御医查看了一阵,很快得出了结论,由御医回禀皇后道:“皇后娘娘,依照微臣查看,应该是这纱帐和这茉莉的问题。这两者本都是无毒的,只是二者香气若混合就会产生毒性,从而危机身体,让人神思倦怠,最后渐渐神志不清。” 皇后蹙眉,一拍桌子:“究竟是谁,竟然如此歹毒,将此二物送入苏小姐的房中。” 苏芮然闻言落泪,凄声对皇后道:“娘娘,臣女不知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他人如此对待,想要害臣女性命。”她转头望向严氏,眼中满是不解,“二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送来这两样东西害我?难不成是因为我身为嫡女,你为了嫣然在府中的地位才如此吗?” 严氏闻言慌忙摇头:“不!不是这样!我没有害过你。” 她突然起身跪地,对皇后道:“娘娘,妾身实在是冤枉啊,此事定有人陷害。” 第57章 惩治 皇后怒目而视,冷冷道:“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以叫冤的。岂能事事是陷害,难道你当本宫好欺吗?你身为庶母,竟然如此对待嫡女,实在是心肠歹毒啊。来人啊!把她一起给本宫带下去关起来,本宫要连同苏嫣然的事一同回禀皇上。” “慢着!”李贵妃突然开口,她终于也坐不住了,她如何不知皇后如此雷厉风行是想斩断自己的羽翼,她如何能再这么任由皇后下去坐视不理?只是瞧见严氏母女如此,今日二人竟连番遭了苏芮然这个小丫头的道,她心里不免跟着动怒,也怪这严氏母女不争气,最后还得非要弄得自己亲自出面不可。 皇后侧目注视着李贵妃,语气严厉道:“难不成妹妹想包庇她们母女二人吗?” “娘娘何出此言?臣妾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她目光转向苏芮然,神色冰冷,对她道,“此番两件事都接连发生在你这里,又都与你有关,不免让本宫有些奇怪了。” 苏芮然如何不知她是想倒打一耙,闻言立刻垂泪,表情甚是可怜,道:“娘娘所言极是,臣女也是身不由己,如何想置身于这是非之中。何况知妹妹和二娘如此,臣女也是痛心不已。” 李贵妃听了她的话却双眉一挑,目光直逼过来,注视着她道:“你撒谎,难道此事就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看着她装作可怜的样子,李贵妃心里更加不快。胆敢算计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那么她定要让这个丫头吃不了兜着走,让她也知道自己的厉害。 苏芮然惊慌跪地:“臣女冤枉啊娘娘!”她不欲与李贵妃分辨什么,也不欲推翻她的说法,这个时候装可怜是最重要的。 果然如此一来,在场众人都向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才被妹妹和庶母谋害,现在又要经受这样的冤屈。 皇后亦皱眉,对着李贵妃冷冷道:“好了,事情已经真想大白了,妹妹何需再如此?让人瞧见失了身份。” 李贵妃一声轻“哼”,又坐回了位置上,注视着苏芮然,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样。 这小丫头果然不简单,经自己这么厉声一吓还能不改前态应对自如,并且博得了大家的同情,不漏丝毫破绽,当真是不可小觑。若是自己不留神,说不定还会反被她给绕进去。 今日这笔账自己就且先跟她记下,来日方长再好好算算。 皇后瞧着李贵妃不再插手,便吩咐纤瑞:“来人啊!给本宫把严氏带下去好生看管!” “慢着!”严氏脸色发白,环视四周一眼,已再找不到其他可以求救的对象。李贵妃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面色已经十分不悦,忍着一口气在,却也再不看这边。 从刚才李贵妃最下的瞬间起,严氏就明白证据确凿哪怕是李贵妃也难插手。 皇后审视着她眉头挑起,面有不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娘娘。”严氏跪在地上,语气极尽哀求,“还请娘娘让妾身见一见老爷,无论旁人说什么,妾身相信老爷是一定会相信妾身的。” 只要能同老爷解释清楚,让老爷相信自己,那么自己就没有输,而老爷也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开脱的。她这样想,多年的夫妻情分,老爷一定会有所念及。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冷冷一笑,事到如今还念着可以全身而退吗?还以为可以再去救自己的女儿,当真是可笑,她道:“二娘放心,二娘一定会见到爹爹亲自呈情清楚的,不过在此之前,爹爹一定会先知道今日这里发生的事。二娘以为,到时候爹爹还会不会愿意听你说的话呢?” 严氏怒目而视,恶狠狠的瞪着她,皇后对严氏的请求恍若未闻,便吩咐宫人将她带走。 严氏大呼着冤枉被拖拽着出去,这倒是让苏芮然万万也没有想到的。但是退一万步一想,严氏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她若有事便无人可再救她的女儿,果真比让她死了还难受,所以她如此当众失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李贵妃……想到此苏芮然忍不住侧目望去,却将李贵妃低沉着脸色站了起来,冲着皇后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 还不等皇后回答,她便敷衍的行了个礼告退了。 李贵妃向来就是如此目中无人,皇后并不介意,也不屑与她计较,何况这次她更是折损了两个得力的爪牙,本就心情大好。 皇后在纤瑞的搀扶下起身,居高临下的望了苏芮然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也累了,先好好歇着吧,若是有空本宫自会传召。” “是,臣女恭送娘娘。”苏芮然低着头,心想皇后原本态度模糊,可这一次也算是冲自己伸手了,只是说有空传召,到底还是有所保留的。能得皇后庇护本是她原先一直期盼的事,但是现在她却一点不觉得是好事,皇后的心思可要比李贵妃深厚很多,自己若真的跟在她身边,恐怕也是要小心翼翼步步惊心了,一旦一步踏错就很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皇后走到赵大夫经身前对她道:“既然苏芮然中了毒,那么她的身子就交给你调理了,若是不能完好如初,那本宫定当理你的罪。” “小民遵命。”赵大夫的语气中还略带着惶恐,俯身在地头也不敢抬。 一行人就此离去,王嬷嬷连忙过来搀扶她起来。 许是跪的久了,苏芮然刚一站起来就觉得头晕不适,差点晕过去,王嬷嬷连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恰好赵大夫还在还没有离开,王嬷嬷叫退了屋中的下人,便对赵大夫道:“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赵大夫一脸愁色的从地上起来,搭上苏芮然的脉。 苏芮然瞧见他额头上还有汗,望了王嬷嬷一眼,王嬷嬷会意立刻取来汗巾。 赵大夫左手接过汗巾拽在手里,依旧专注于右手的诊脉上。 “赵大夫,今日之事辛苦你了。”苏芮然瞧着他如此担惊受怕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赵大夫诊脉完了松开手,这才用拽在手里的汗巾擦了擦汗,一脸疑惑的对苏芮然道:“小姐,不知是哪位圣手,竟能解小姐体内的毒。” 苏芮然闻言吃了一惊:“这话是何意?” 赵大夫道:“今日第一次给小姐诊脉,我就已经发现,小姐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苏芮然更是吃惊,毒已经解了,怎么可能?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被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带走,然后又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眉头紧皱,那个黑衣人,还有那个姑娘,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赵大夫说起来也是心有余悸:“还好今日御医没有再来为小姐诊脉,否则恐怕诊出小姐没有中毒,今日之事就要功亏于溃了。” 难怪啊……苏芮然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赵大夫紧张成那样。 起初她还以为是见着皇后和诸多妃嫔在才紧张,但是竟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这么一想,苏芮然也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好还好还,若是当时让御医再来诊一次脉,那么今日被带走的就不是严氏了,恐怕就会是自己。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沉,对赵大夫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你我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你还是按照皇后的吩咐给我开方调理,过上个几天,即便让人诊出我没有中毒也无碍了。” 赵大夫神色凝重:“小姐放心。” “王嬷嬷,先送赵大夫回去吧。”她扶了扶额头,这么连番折腾,只觉得有些疲惫。 “是。”王嬷嬷走到赵大夫面前,“赵大夫,请吧。” “那么老夫就先告退了。”赵大夫起身,竟一个不稳差点倒下,幸好他及时用手扶住了桌子,面露惭愧,神情也略显尴尬。 王嬷嬷送他出去,回来便开始经收拾屋子。 苏芮然略有些困了,便靠着床栏睡去。等她醒来,身上已改好了被子,王嬷嬷已经开始着人安排晚膳的事,瞧着她醒来,便走到床边:“小姐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安心,现在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只是瞧着外面天色也已经不早了。 “大约两三个时辰,小姐也饿了吧,我已经准备好吃的了。” 苏芮然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闻着桌上的饭菜散发出的香味扑鼻,倒真觉得有些饿了,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苏芮然坐到桌旁端起碗就开吃,王嬷嬷在一旁为她盛汤,一边道:“小姐,皇后已经将夫人和二小姐的事禀明皇上了。” “嗯。”她嚼着一口菜,咽得差不多了才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把事情交给老爷处置。” 苏芮然的筷子在手中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夹起盘中的莲藕。皇上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是丞相自家的事,处置的轻了或重了都不合适,还是交给他自己解决的好,苏芮然道:“然后呢?爹爹决定要如何处置她们?” 王嬷嬷迟疑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小姐。 苏芮然看到王嬷嬷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猜测:“爹爹是不是念及多年情分不忍重罚?” 王嬷嬷不语,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片刻后才道:“老爷只是吩咐人将二夫人和二小姐送回府中禁足看管,其实奴婢也觉得,老爷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偏袒了,毕竟二夫人和二小姐是试图谋害小姐的性命啊。” 她沉默不语,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凄然和沮丧,到底爹爹还是念及多年与严氏的情分的。 只是难不成自己这一次安排就这样功亏于溃了吗?没能彻底搬到苏嫣然和严氏,她如何能甘心? “小姐……”王嬷嬷瞧着她的神色有些担心,但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芮然摇了摇头:“嬷嬷,我没事。” 第58章 玉佩 王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馨儿已经被皇后下令杖毙了。” 她点点头。 “老爷刚才让人来请小姐过去,奴婢以小姐还在休息拖延着,小姐可吃完饭再去。” “不必了。”苏芮然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对王嬷嬷道,“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她知道,如此处置想必爹爹心里也知不公平,爹爹一定也有话要对自己说。 王嬷嬷安排好辇轿,便由两名轿夫抬着,苏芮然坐在轿中,她便跟在一侧,朝着苏晁的住处而去了。 原本苏芮然是觉得不用如此麻烦的,直接走过去就好,本来爹爹的毡房离自己所住的地方又不远。但王嬷嬷念及她病情未愈,身体虚弱,执意不让她步行。 苏芮然拗不过她,也就只能听从安排了。 时近黄昏,落日余晖映着云霞,别有一番绚丽的美丽。 然苏芮然坐在辇轿之中,望着透过布帘的斑驳树影,心烦不已。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苏晁的毡房外。 苏芮然下了辇轿,本是准备带着王嬷嬷一起进去的,但谁知刚一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下人给拦下了,那下人瞧着她面露为难道:“小姐,老爷已经吩咐过了,只让您一个人进去。” “这是为何?”王嬷嬷忍不住追问。 然那下人的脸色更加为难,只能赔笑,却也不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芮然见此,心知定是爹爹的安排,便对王嬷嬷道:“好了,你就留在外面等我吧,放心吧,我只是同爹爹说几句话而已。” 王嬷嬷点了点头,心想小姐跟老爷在一起,也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 下人撩起帘子,苏芮然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屋中一片安静,点着微微的烛火。苏晁坐在桌案旁,低头看着什么,在他旁边只有一盏灯,显得灯火有些微弱。 苏芮然见此,望见身侧桌子上还有一盏灯,便双手端着拿了过去,将灯放在了桌案的另一角上。 苏晁抬头望着她,将面前的书合上,淡淡道:“你来了。” 苏芮然朝着他扶了扶身子道:“见过爹爹。” 苏晁伸了个懒腰,打量着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她道:“坐吧。” 苏芮然也不推迟,走过去便坐了下来,见旁边的桌子上已摆好已经放凉了的茶,看来是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的。但她却不喝茶,而是问苏晁:“不知爹爹找我来究竟所谓何事?” 不先把事情问清楚,她始终觉得不放心。 苏晁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下,但却并不急着立刻回答,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苏芮然不慌不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很快苏晁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才道:“你二娘的事爹知道委屈你了,但是她也是一时糊涂,想必是有人挑唆的。” “是,女儿明白,女儿不会让爹爹为难。”她嘴上回答的得体,但心里却有些冰冷。果然爹爹到底还是念及和严氏多年的情分的,那么想要彻底铲除嫣然和严氏,那就一定要斩断这一层情分才是。 苏晁闻言略微叹了口气,望着她有些出神道:“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被欺负。你娘早逝,说到底也是我对不起她。” “爹爹何出此言呢?若是娘在九泉下有知,知道爹爹对她如此情深意重难以割舍,她又怎么会忍心怪爹爹呢?” 苏晁闻言心生感触,忍不住道:“是啊,你娘从前是最善解人意的。” 看着爹爹的样子,苏芮然也明白,爹爹对娘当真是一片深情,如何是严氏能比得上的。但女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严氏才会这么恨娘,也这么恨自己,连带着她的女儿也同样是如此。 苏芮然正想着,突然见爹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间。 她心中一惊,很快意识到什么,想要遮掩,谁知已经来不及了。只见苏晁眉头微蹙,抬头打量着她道:“芮然,你的玉佩呢?” “那……那个我不小心放在屋子里了。”她笑着,尽量掩饰着慌张。 然苏晁依旧打量着她,目光似乎要把她穿透一样,问道:“可我记得,这块玉佩你向来是随身携带的,从来都没有离身过。” 苏芮然沉默,低头不语。她有意回避爹爹的目光,否则被看出不安就糟了。可是这件事又要如何解释呢?她有些犹豫,知道爹爹是不好糊弄的,不拿出个绝对有说服力的理由来,恐怕这件事…… 她刚一想开口,就忽听苏晁道:“明日一早觐见皇上的时候你记得带上,毕竟在你还没出世之前,这块玉佩也一直是由你娘收着的,看着它总让人想起你娘。”他说到此停顿了一下,突然侧目打量着她:“何况芮然,你也应该知道这块玉佩的意义,你不会弄丢了吧?” “那是自然。”爹爹如此说,为了不露破绽,她也只能微笑着回答,“这么宝贵的东西女儿当然不会弄丢了,还请爹爹放心,明日女儿定当带来给爹爹看。”她心里想着,还一定要在明日之前想办法,从南宫凌手中拿到玉佩,不然让爹爹知道就不好了。 苏晁点了点头:“那就好。”突然没来由的来了一句:“听闻最近你和淮王走的很近?” 苏芮然一惊,不知爹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一想定是那日南宫凌带着自己上马太过招摇,所以如今才惹来的爹爹的盘问。也对,那件事的确也不好解释,不过先看看爹爹的用意究竟是如何吧。 想到此她露出诧异的神色,忙道:“爹爹何出此言?女儿可断断不敢做这样的事在德行上有亏啊。” 然苏晁只是淡淡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苏芮然不说话,但心里却越发摸不透爹爹的心思。 苏晁心里盘算着,那日听闻人说淮王带着自己的女儿骑马离去,而昨日他有替自己的女儿作证,若是说没什么,以南宫凌的性子如何肯做这样的事。南宫凌,他还不了解吗?想到此,他又忍不住对苏芮然道:“芮然,你的终身大事也是爹爹事,若是你真的跟南宫凌有什么又何需瞒我。” 苏芮然十分谨慎的摇了摇头,口中道:“不,爹爹你误会了,我和淮王爷之间是清白的,这几次都是误会。” “哦?是吗。”苏晁打量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味道。 苏芮然侧目不敢与他对视,害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看穿心里的慌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苏晁开口,道:“竟然你和南宫凌没什么,那么你今后就不要跟他有什么接触了。记住爹给你说过的话,你未来的夫婿,其他人都可以,唯独南宫凌不行。而且对他,你一定要离的远远的,知道了吗?” 苏芮然一脸疑惑,不解道:“这是为何?爹爹似乎不喜欢淮王爷?” 苏晁目光深邃,道:“说不上喜欢和讨厌,不过……”他说到这里突然不再把话继续说下去。 苏芮然知道爹爹在可以隐瞒什么,但却也知是不能再追问的。她记得自己十岁那年,附近的周国军队入侵,连续攻占楠国边关好几个城池。而就是在那个时候,爹爹被皇上调派到了边关御敌,而那个时候,南宫凌也在,他的战功也是在那个时候拿下的。 而爹爹向来是一个欣赏英雄的人,想来那时,南宫凌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室贵胄,能如此骁勇善战,也一定博得了爹爹的不少青睐吧。只是从那一战之后,二人也少有接触,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苏芮然突然有些好奇,到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会让爹爹和南宫凌的关系变成这样?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可不能耽搁时辰。” 爹爹下了逐客令,她也只能起身,扶了扶身子告退了。 明日是献猎,也就是王公贵族和亲信大臣们将自己猎获的最好的猎物献给皇上。其实这场献猎本在那日宴会之时就该举行的,谁知当时突然出了那么大的事,因此也就临时给取消了,变到了明日。 苏芮然出了毡房,王嬷嬷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瞧着她脸色不好,不禁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芮然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王嬷嬷要扶着她上辇轿,但苏芮然却拒绝了,偏要拉着王嬷嬷步行回去。 王嬷嬷看着她一脸的疲惫还有些担心她的身子,但苏芮然坚持如此,王嬷嬷也拧不过她,只能让两个轿夫抬着轿辇先回去。 路上,王嬷嬷搀扶着苏芮然,始终不敢离开她半步。 苏芮然始终沉默不语,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突然停了下来。 “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王嬷嬷询问,只觉得今日小姐从老爷的房中出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苏芮然不说话,沉默着思索了好一阵,才终于做出了决定,立刻抓着王嬷嬷的袖子对她道:“嬷嬷你先回去,我要立刻去见淮王爷。还是照平日里一样,把我房中的灯都点燃,不要让人知道我现在不在房中。” 王嬷嬷如何能放心,依旧担心不已,对她道:“小姐,你这么一个人去,万一……不如还是让奴婢陪你一起去吧。” “万万不可,若是你陪我一起去了才危险呢。”苏芮然没办法告诉王嬷嬷她是有身手的人,于是便只能宽慰她道,“嬷嬷你就放心吧,你就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被发现的,等我拿了玉佩就回来。爹爹已经问起玉佩的事了,我若不及时拿回来,要是真让爹爹发现了后果才不堪设想呢。” 王嬷嬷听到她是要去拿玉佩,也知道事情一旦败露的严重性,虽然心里纠结,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对她道:“那好吧,小姐,你一个可要当心啊。”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小心的。” 为了谨慎起见,苏芮然同王嬷嬷换了身衣服,这样即便被人看见,也只道她是一个寻常奴婢。 第59章 羊入虎口 想要从南宫凌那里换回自己的玉佩,原本她是要先回自己的住处将那把钥匙拿上的,可仔细一想她还是觉得这样是徒劳无功。以她的判断,即便自己拿着钥匙去,南宫凌也未必会把玉佩给她,所以要想拿回玉佩还必须要用到其它的办法。 当然她也知道惹恼南宫凌的后果,所以才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铤而走险。 趁着夜色,她刻意用手绢捂着口鼻低着头前行,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怀疑。 很快她便到了南宫凌的毡房外,立刻被看守的护卫拦下。 “什么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 苏芮然定立在南宫凌的毡房外,直接拿下手绢露出脸,明目张胆道:“丞相苏晁之女苏芮然求见淮王爷。” 两个侍卫闻言都吃了一惊,有些怀疑的打量着她。丞相千金?怎么会这么晚了来单独求见王爷呢?而且还是这身打扮?难道她就不怕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有损吗? 苏芮然并非不怕,而是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先想好了。自己到了若是再想别的方法见南宫凌,势必会耽误时间,也十分麻烦。倒不如直接求见来得直接简单,何况她也相信,南宫凌也一定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因为一旦这件事被外人知道,危害到的不光是自己,更是他。 他自不会为自己,但也总要为自身打算。 两个侍卫犹犹豫豫的进去通传,没过多久回来,表情都有了些许的变化,不再是一开始的怀疑,转而成了恭敬,告诉她:“苏小姐,王爷请你进去。” 苏芮然微微颔首,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她道了声“有劳了”,便有下人打起帘子,迎她进去。 屋中灯火通明,带着一股文人墨客房中才有的淡淡的墨香味,十分好闻。苏芮然没有明目张胆的四处张望着,只是用余光打量着屋中的陈设,只见窗边摆着两盆翠竹,在月色下迎风微摆,倒似少女的身姿,纤细柔弱无骨。 这便是南宫凌的房间吗? 她很难想象,也实在无法将南宫凌那张冷漠的脸与这一屋子的风雅诗韵联系到一起。而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那把剑上。这是一把赤色龙纹宝剑,光从纹饰上来看绝非寻常人可用。 苏芮然瞧着,就忍不住朝那柄长剑走了过去。从前听闻淮王少年英雄,年纪轻轻已是战功赫赫。而这把宝剑便是皇上当年亲赏,褒奖他平定边关之功。她忍不住触碰那剑上的龙纹,只觉得指尖触到的丝丝冰冷,如那战场上的金戈铁马一般。 而就在这时,突然从她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她闻声一转头,只见一件墨色的长袍的男子站在自己很后,他惊为天人的俊朗的脸庞,带着丝丝冷漠,头发用一根玉簪束在脑后,更添几分冰冷和疏远的味道。他打量着苏芮然,饶有兴趣的样子,眼中也带着几分玩味,就好像是一头狼正审视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苏芮然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当即转过目光,冲着他盈盈一拜,口中道:“臣女叩见王爷。” 她停顿了一下见南宫凌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看样子是等着自己开口了,于是道:“臣女之所以会这么晚来求见,实则是为了换回自己的玉佩。” 南宫凌闻言冷冷一笑,侧身坐在榻上,单手枕头,打量着她。 苏芮然见此,接着道:“臣女并非空手而来,臣女也同样带来了王爷要的东西。”说完她右手伸进左手的袖子中,从中拉出一个锦袋,却并没有把它完全拉出来,只让南宫凌恰好看到锦袋的一角。 南宫凌顿时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袖中。 却见苏芮然一下子将锦袋又塞回了袖子里,一脸小心警惕的看着他。 南宫凌心中疑惑,这丫头当真把钥匙带来了?前几次自己几次试图让她用钥匙来交换玉佩,可她却始终不肯把东西拿出来,今日怎么又肯了?而且还是这般主动送上门来,实在是让人不解。 苏芮然瞧见南宫凌打量的目光,心里越发不安,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哪里带了什么钥匙,袖子里也不过是一个锦袋而已。并非她有意想如此欺瞒,只是万事还是保险些比较好,若是南宫凌真的肯把玉佩交换给她,她当然会将钥匙也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但若南宫凌只是把钥匙抢回去,而不把玉佩还给她,她自己也不算吃亏。 现在就怕是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还没有拿到玉佩之前,南宫凌就已经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带什么钥匙。 她正胡乱揣测着,突然见南宫凌抬手,指了指床榻旁边架子上的最高处,那里放着一个茶碗大小的木盒,对她道:“你的玉佩就在那里,若想要就自己去拿吧。” 苏芮然抬头望去,不禁皱眉,若是想拿到那个盒子,必须踩在那个榻上才行。而现在南宫凌侧仰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打量着她,这让她如何上前。 苏芮然迟疑,却见南宫凌一脸玩味的打量着她,道:“怎么?难道你不想拿回你的东西吗?” 苏芮然又沉默了一下,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为难自己,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想到此她咬了咬牙,刚才自己是报了姓名进来的,外面守卫都听到了,要是一会儿南宫凌真的要怎么样,自己就大喊。 自己就不信他真的可以这么毫不顾忌。 想到此,苏芮然走过去脱了鞋,站到了榻上。像完全无视南宫凌存在一样,直接伸手去够架子上面的盒子,只可惜架子太高,她够了几下都还差那么一截。 回头再看南宫凌,见他还一脸悠闲的躺在那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苏芮然眉头微皱,她可不能让他看遍,于是挽起了裙子,扶着床榻的边缘爬上架子。 南宫凌瞧着她如此也是略微吃了一惊,没想到深闺女子,相府千金竟然又如此行为。苏芮然,当真是与众不同啊。 想到此,他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兴趣。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女人就给了他太多意外,也不知道她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东西。 南宫凌看着她,她虽然不重,但站在架子上,架子还是摇摇晃晃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苏芮然虽觉有些腿软,但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目光都在头顶的盒子上。她一鼓作气伸手去够,手指好不容易才碰到盒子,才刚一拿稳,架子突然猛的一晃,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一样。 她原本就不稳,这下整个人连带盒子一起摔了下去,她“啊”的一声惊呼,刚好不偏不倚的落在榻上。 这一下摔得她疼得直皱眉,虽然榻上有被褥垫着,但浑身的骨头还是疼得像散架一下。 苏芮然缓了好一阵才从剧烈的疼痛中缓了过来,心中这里除了南宫凌也没有别人,刚才那一脚肯定也是他踢的。 她越想越气,想不到南宫凌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这么对待自己一个小女子,当真是小肚鸡肠,不可理喻。 然而当她再抬头时,却发现手中的盒子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到了南宫凌手中。 苏芮然恍然大悟,定是在刚才,自己摔下来的时候。 自己千辛万苦就为了拿这个盒子,南宫凌竟然在背后使诈,想到这里她更是愤恨难平,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道:“卑鄙,你出尔反尔。” 然南宫凌似全然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毫不动怒,只是抬头望向她,冷冷道:“我只说你的东西在那儿,让你去拿,但却并没说要给你。” 苏芮然一听更是气得不行,对方摆明了欺负她。 然而她刚想开口,突然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下人,苏芮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被子捂住脸。 然而正因为她如此,反倒更让人觉得奇怪。 那下人进来时偷瞥了她一眼,看她衣衫凌乱,慌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跪地对南宫凌道:“王爷,苏相在外求见。” 苏相!苏芮然一听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爹怎么来了?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南宫凌本也有些惊讶,但瞧见她的脸色,若有所思片刻,突然对着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苏芮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心生寒意。 南宫凌……不会吧…… “既然你爹来了,你可想见他?” 面对南宫凌的问题,苏芮然刚想开口,南宫凌却突然转头不看她,而是对来传话的下人道:“让他进来吧。” “你!”苏芮然回过神来又急又气,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时间跟他吵了。 下人领命出去,临走时还瞥了苏芮然一眼。 苏芮然本想叫住她,但转念一想,这是南宫凌的地方,这里的下人又怎么会听自己的呢?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过虽然这条路行不通,但她一定还会再想出办法。 苏芮然的目光瞬间落在床上的被子上,眼见着爹爹很快要进来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起被子一下子躲了进去。然而她刚一钻进去突然觉得身上一重,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宫凌已经钻进被子,压在自己身上。 他双手撑着床,被子盖到后肩,这么恰好将苏芮然挡在里面。 看着他的目光,虽然隔着衣服,但她却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苏芮然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立刻试图挣扎。 “你干什么!让开!” 然而南宫凌以绝对的压倒的优势不由分说的将她的双手按在榻上,弯下身子,目光直逼过来,道:“如果不想被发现就别动。” 他嘴角生起一丝略带邪气的笑,又对她道:“若是我们两个这个样子被苏晁看见,你以为他会如何?” 苏芮然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他。虽然如此近距离的看这张脸,触目的尽是俊朗的轮廓,这足以让多少女子为之沉迷的面庞,再配上这天潢贵胄的身份。可惜现在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人就跟一个无赖没什么两样。 “你卑鄙!” 苏芮然话音刚落,南宫凌嘴角才刚一浮现出一丝笑意,苏晁便由下人打着帘子进来了。 第60章 谁才是赢家 原本深夜到访的确是有些不妥,但苏晁怎么也没想到,一进屋竟然看到这样的景象。南宫凌背对着自己,身上盖着半截被子,下面还压着一个人,虽然看不清相貌,但凭床下那双绣鞋,已然可以判断出是一个女子。 苏晁的目光在那双鞋子上停留了片刻,突然眉头微皱。 而就在这时,便听南宫凌道:“苏相深夜到访,不知是何要事?” 然苏晁却也不坐,既然南宫凌正忙着这等事,那自己岂会不识趣,何况他也没有偷窥人房事的癖好,所以当即道:“既然王爷不方便,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苏芮然在被子里一听,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她一抬头却发现南宫凌正看着自己,表情依旧是不怀好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南宫凌道:“无妨,苏相既然来了想必是有要紧的事,不如就在这里说吧。” 你…… 苏芮然等着他,要不是爹爹就在外面,她真的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咬他一口。 南宫凌一副得意的表情看着她,已是料定她不敢乱动一样。 苏芮然心里一哼,你以为我不敢动吗?哼,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你。想着突然腿上一用力,毫不客气的朝着他的下身踢去。 南宫凌吃了一惊,立刻用膝盖抵住她的腿,这下抑制了她的行动。但却是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不悦。 这个女人,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却也还不肯老老实实的吗? “咳咳。”苏晁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最终还是选择坐了下来,想着赶紧把事情说完好离开,于是对南宫凌道:“事情是这样,其实是皇上让我同王爷商量回京一事。” 南宫凌的目光是盯着苏芮然的,用眼神在告诉她不要乱动,否则后果自负,一面对苏晁道:“回京不是还有三日吗?” 苏芮然紧紧的盯着南宫凌,对方那种居高临下打量自己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何况刚才她还触怒了对方,这样她更加紧张。突然间南宫凌冷冷一笑,竟低下头,沿着自己的脖子一路吻下。 苏芮然大惊之余差点没惊呼出声,拼命想抵抗,但双手双脚却被对方紧紧的制住,动弹不得。 你这个混蛋! 她怒不可遏,却也只能瞪着他,做着徒劳无果的挣扎。 她知道,南宫凌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报复刚才。 看着自己绝望无助的表情,只会让他更得意。苏芮然咬咬牙,突然不再挣扎,一口恨恨的咬在他的胸口。 南宫凌震惊之余直起身子,胸口一个鲜红的牙印,鲜血直流。 他看着她愤怒的眼神,像是一只疯狂的小兽一样,南宫凌一愣,这个女人,真的是养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吗?为什么她的眼神,有种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的那种决然。 “这次狩猎的收获颇丰,所以皇上打算先派出一部分人马,把东西先运送回去,皇上的意思是让我同王爷商量着安排。” 苏晁的话又响起在耳边,而现在,南宫凌已经完全没心思注意他了,只是随口道了句:“那一切就有劳苏相安排了。” 此刻,他的目光经全在身下的女子身上。印象之中,这个女人无论遇到什么,都总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那种感觉总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更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他突然低头,竟直接咬开了她的衣带。 苏芮然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动作。但是爹爹还没有走,她也不敢叫出声来。 但是如此南宫凌更加肆无忌惮,紧接着竟然扯着她的衣袋,将她衣服的前襟咬开。这一次为了防止再被她咬,南宫凌将她的双手绕道头上,用一只手压着她的双手,另一只手钳着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 苏晁面色铁青,余光瞥见那边的动静,看着南宫凌根本没心思顾及到自己。原本皇上安排下来的两个人的差事,他是不会一个人担着的,只是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了,王爷若有什么安排,可派人来找我。” “嗯。”南宫凌随意应了一声,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身下的女子身上。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仿佛要喷涌而出一样,看着她越是反抗,反而更勾起他的兴趣。今日既然是她自己主动送上门来,那自己又为何不笑纳呢? 苏晁起身起来。 苏芮然听到帘子打开又放下的声音,知道爹爹已经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南宫凌两个人。 这下就更不客气了,用尽全力挣扎着,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然而她的挣扎哪里有半点用处,只能挑拨起对方的欲望而已。 南宫凌的吻又开始密密麻麻的落在她肩膀上,酥酥麻麻的,仿佛触电的感觉一样。她只觉得身体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难不成自己今日真的要在这里跟他……不!不行!意思一下子让她清醒过来。 对付南宫凌一定不能用普通的办法,既然知道反抗无用,她就索性停止了挣扎,就这么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果然见身下人没了动静,南宫凌抬起脸望向她,看到她的神色的时表情略微有些诧异。 苏芮然对着她冷冷道:“难道王爷就是靠这样的办法来对付一个女人吗?王爷难道不知道,如果想对付女人还有更有效的办法。” “什么办法?”南宫凌眉微蹙,心想着丫头又在盘算着什么,自己可千万不要又着了她的道。 “当然是让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你。”苏芮然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对他道,“若是王爷只会这种办法,那实在是太可悲了。” 南宫凌注视着她,一双如古井般深不可测的眸子中透露着寒意,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松手,从床上起来,理了理衣服,冷冷道:“你走吧,我可没什么兴趣。”说完起身走到书案旁坐下。 苏芮然一点点从床上爬起来,经历过刚才那么一折腾,浑身上下还有些酸痛。 她揉了揉手腕,注视着南宫凌,见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卷,根本不再多看自己一眼。 苏芮然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有效了,果然男人都一向自负,尤其还是像他一样本身为天潢贵胄的男人。然而她从床上起来,整理好衣服起身,只是对他说了一句:“臣女告退。”转身便离开了。 这一次,南宫凌对她全然不理会,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 等到她离开,南宫凌才抬头,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表情复杂。 暗夜如墨,残月若钩。一道碧绿身影游走于黑暗之中,看身形却是一个纤细的女子,裙裾翩舞,脚下步履迈得飞快。 凄寒月色笼罩在女子的容颜上,清秀俏丽的面孔宛若出水芙蓉,便是苏芮然。 才从南宫凌的毡房出来,她就施展轻功一路回去。此时她面上涌出一抹欣喜之色,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块玉佩,独属于羊脂白玉的温润光泽在夜色下静静闪烁。玉佩上犹带着一抹沁人的暗香,触手温润,那是南宫凌房中特有的香料的味道,想到南宫凌那宛如天人的脸庞,她突然没来由的心里略略一跳。 虽然刚才受了些屈辱,但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就在刚才摔下架子的瞬间,盒子里的玉佩已被她偷偷取了出来。 南宫凌夺回了盒子,却不想里面是空的,也枉费他一世英名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得意的时候,苏芮然很清楚,自己要快些离开这里。南宫凌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玉佩被自己偷走了,一旦他追上来,以他的功夫自己定要吃亏。想到这里,苏芮然突然停下脚步,不着急着逃离了。 她心里在想,即便自己现在跑的这么快,南宫凌知道了也还是会来毡房找自己,把东西抢回去。恐怕根本就等不到自己明日一早见到爹爹,并把玉佩交给他看。 想到这里,苏芮然顿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脸上原本凝重的表情,瞬间化作一抹狡黠的笑容,唇齿间溢出的声音渐渐飘散在空气中,只听她低声自语道:“我今晚便把这块玉佩交给爹爹,让他帮我保管。” 这样非但可以在爹爹面前证明我的玉佩没丢,同时也让南宫凌没办法再夺回去。东西都已经到爹爹手中了,他若想再拿回就难了。何况丢只爹爹手里,也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相反若是身份败露,南宫凌自己的麻烦也就大了。 恐怕到时候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了。 苏芮然在脑海中将这个办法反复思索了两遍,确定没有问题,然后眼中亮光一闪,顿时做出了决定:“好,就这么办。” 自语间,面前已出现了两条路,一条小径通向树林,远远便能望见参天大树相互交错,树影重重叠叠;另一条却是平坦无遮蔽的大道。 虽然她也离开过自己的毡房,但大多都是乘轿,而刚才来她也是半路离开。加上现在王嬷嬷又不在,天又已经十分漆黑了,她一下子有些找不到路。 她略一沉吟,若是走大道太过显眼,难免会被发现,何况守卫入夜也都是在大道上巡视,如此看来也只能步入这处树林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做出了决定,抬足迈进树林,渐渐步向深处,流水般的月光从巨树的枝叶间倾洒而下,将一袭碧绿衣衫的她掩藏得极好。 她本就轻盈,在加上怀有轻功,在林间穿梭时也极其小心,因此除了脚踩落叶发出的窸窣声响外,并未引起什么极大的动静。 恰在此时,眼前竟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火光,前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苏芮然一下子变得警惕,也有些紧张起来。莫不是南宫凌,怎么他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不,应该是不是。 她很快做出了判断,虽然自己一个人有些分不清路,但是南宫凌的毡房绝对不是这个方向,他若真追了出来也一定不会出现在自己前面。 想到此她心中更生疑惑,不是南宫凌,那又会是谁呢? 她踮着脚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一点点靠近。只听见前方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竟有男女的低低絮语,不时飘来。靠得越近听得越真切。 第61章 私情 苏芮然心中微微一惊,脚下步伐放得更慢,也更加小心谨慎。她深夜行走施展轻功,仗着会武功也没有点灯,透过纵横交错的树枝,朝着远处望去。只见淡淡的灯火光芒中,显现出一对交织相拥的男女,二人都背对着她,虽看不清容貌,但却也能听见二人之间的交谈。 “可想死我了,快让我亲上一口。”其中的男子喘着粗气,苏芮然听着声音,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因为隔得远,加上火光一明一灭,看不清那男子的相貌,一时间分辨不出是谁。 “世子,嗯啊……”女子刚欲出口的话,被男子的一吻给堵了回去。 听见‘世子’二字,苏芮然眉头一皱,颇为惊诧。再看了那男子一眼,那身形,可不就是和南宫诚一样嘛。南宫诚身为德王世子,竟然深夜与一女子在此偷欢,苏芮然越想越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南宫诚想要什么女人,还用得了这么掩人耳目吗? 不过刚才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熟悉,却也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想到此,她不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俯身隐于草丛中继续听着二人的交谈,也想弄清楚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宝贝儿,你在李贵妃身边可替我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吗?”南宫诚温香软玉拥在怀,难掩惬意。 苏芮然一听到李贵妃三个字,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心里却还不敢确定。 女子娇音萦萦道:“皇上最近并不常来,李贵妃又只知道些陈年旧事,倒是没有什么新消息。”女子说到此娇嗔一声,纤细的手指轻戳着他的脸,“难道你每次见我都是为了这个?” “哪能啊,这么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女子娇柔的推开他,故作生气道:“得了吧,我听闻你对苏相家的丫头很感兴趣,还几次想要却求娶。我可警告你,娘娘可不喜欢这丫头,你可别做了什么事惹娘娘不高兴,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在娘娘面前说话。” 南宫诚又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道:“好了好了,我和那丫头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对你才是真心的,若是连你都不理我,那我可真要心痛死了。” “呸,就你会说这些唬人的话。”女子话虽如此,但面上却带着笑意。 听到此,苏芮然已经全然明白了。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李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兰溪。只是让她意外的是,从前只道南宫诚没有心机,但不想他竟然暗中和兰溪勾结,而且听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看来南宫诚也是从兰溪这里打探消息。 李贵妃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嫔,从她这边入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苏芮然想到此忍不住抬头探望过去,却敲好撞见了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兰溪罗裳半褪,倒在南宫诚的怀中,露出大片白皙柔嫩的肌肤,在清冷月光下愈发显得肤如凝脂。南宫诚从喉间溢出两声喘息,搂着她道:“好溪儿,我今日先让你满意,你可要替我用心打探消息。若待我父亲登上皇位,那时我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了,定然给予你无限荣宠。” “那奴婢便先预祝世子爷君临天下了,到时候,太子说话可要算话。”兰溪勾起一抹魅惑笑容,玉臂勾上男子的脖子,妩媚娇音饶让苏芮然听了也不禁心中一荡。 不过这还是李贵妃身边那个不苟言笑的兰溪姑姑吗?若是让李贵妃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可想而知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封她为后,这样的谎话也会信。苏芮然忍不住心里对兰溪多了一份同情,想起自己前世,何尝不是被这样的谎话所骗,最终落得个那样的下场。不过此地不宜久留,万一一会儿南宫凌又追过来,他不明清楚暴露了身份就糟糕了。 想到此苏芮然决定要立刻离开,后宫前朝的争斗向来是暗流汹涌、诡谲难测,自家府院便是如此, 树林中央,一对男女此时已是衣衫不整,不断制造出羞人的声响,苏芮然刚好趁着这个功夫准备离开。眼见着二人衣衫褪尽,正准备一番云雨,苏芮然心里对南宫诚或多或少有几分鄙夷。 心中更坚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而就在这时,她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见远方有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正向此地冲来,轻功腾飞间带起不少尘土,一双冰冷的目光中尽是勃然的怒火。 苏芮然一见暗道不好,南宫凌已经追过来了。 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苏芮然想也不想,转身就逃。 南宫凌一双眼睛都在苏芮然身上,一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小小的把戏骗过,心里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草丛中一对偷欢男女的存在,瞧见苏芮然想跑,就脱口而出一声大呼:“站住!别想跑!” 而这一下,恰好惊动了草丛中的两人。 南宫诚看到面前两道人影略过,一下子推开兰溪,大喊“来人。” 顿时“唰唰唰”几道人影突然从周围的树丛中一跃而出,顿时拦在苏芮然面前,苏芮然下意识反应抬起袖子遮住脸。 不好,原来周围还有人埋伏,看来南宫诚为怕意外还暗中安排了护卫 “拦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跑了!”南宫诚从草丛中起来,一面整着衣服一面命令护卫。 “世子。”兰溪面露担忧,一面拉着衣服一面紧紧的盯着那两个人影,万一这件事暴露出去,自己在贵妃娘娘那里也没法再待下去了。若是自己失了贵妃娘娘这一依靠,日后还拿什么在宫中自处呢?想到这里她也是紧张的不行,拽着南宫诚的袖子,“世子,千万不能让人知道啊。” “我知道。”南宫诚眉头紧蹙,踮着脚试图看清两个人的脸。 “怎么回事?”南宫凌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在苏芮然背后停了下来。 不过苏芮然已经没那么多功夫跟他解释了,一把拉起他的手,试图也让他挡住脸。然而她一不留神,手腕却被南宫凌反手抓住。 “你干什么?” 苏芮然瞧着几个护卫的目光都落在南宫凌脸上,都是面露诧异。 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已经看清了南宫凌的面目,他们看样子也是德王府中的近身护卫,所以大名鼎鼎的淮王他们又有谁不认得呢? 南宫凌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显然也猜到这几个人应该是王府护卫,只是还不能确定是哪个府中的人,他眉头紧蹙,捏着苏芮然的手腕,质问道:“你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然苏芮然冷冷一笑,依旧用袖子捂着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在外面,也只有与她隔得很近的南宫凌才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表情。 “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南宫凌眉头更紧,手上紧紧用力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任何动作。 然却突然在这时,见苏芮然垂下袖子,露出了脸。 对方瞧见苏芮然的容貌,也都是吃了一惊。 德王大寿的时候,苏芮然曾经跟着苏晁去德王府贺过寿,府中的人自然也见过这个丞相家的大小姐。 “你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南宫凌拽着她往后一拉,却不偏不倚恰好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苏芮然抬头望向南宫凌,表情却是十分冷静,对他道:“接下来你听我说,千万不要打断。” 南宫凌看着她的表情一愣,却也不开口。 苏芮然继续道:“我虽然不喜欢你,因为跟你一起总是遇不到什么好事。当然,我也知道你对我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我本来是可以悄无声息的逃走的,却因为你被卷入其中。如果不想牵扯太大,就只能让看到过我们的人都彻底的闭上嘴。” “你……”南宫凌看着她面露诧异,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女子的口中说出。 然苏芮然嘴角微扬,冲他微微一笑,扔下一句话:“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了,你可千万别落后啊。” 说完还不等南宫凌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挣脱了他的手腕,朝着几个护卫冲了过去。 南宫凌见她一把从一个护卫手中夺过腰刀,快准狠,显然是习武多年的结果,心里更是诧异。自己从前竟然从不曾察觉,这个丫头的伸手竟然不错。 只是苏晁家的丫头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呢? 南宫凌并不急多想,也跟着冲了上去,不为别的,他可不想落后被这个丫头看扁。 二人都是高手,此刻又都动了杀心,动起手来更是简单干净。再加上虽然有南宫诚的命令,但是护卫们到底还是顾忌两个人的身份的,毕竟一个是深受皇上看重的淮王,而另一个是丞相家的嫡女,所以出手都有犹豫。 但瞧见自己的同伴都纷纷毙命在此二人手下,知道若是不尽力很可能落得和自己同伴一样的下场,所以到最后,也都顾不得其它了,全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苏芮然和南宫凌一起并肩浴血奋战,南宫凌心里更是颇为意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出手竟然能这么狠,这让他也不禁杀出了几分痛快之感。想起从前,和苏晁也曾在边关一同如此并肩作战过,只是再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 想到此,南宫凌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只见她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到底是经历过什么的女子,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南宫凌虽心有所思,但手上的动作却全然没有慢下来,刀锋凌厉,与苏芮然一起,很快就将围攻二人的护卫全部斩杀。 “走。”他将手中的刀扔到地上,一把拽住苏芮然的手腕,施展轻功拖着她离开。 “放箭!” 她听见背后传来的喊声,紧接着“嗖嗖”几声。 她心知不好,刚想转过身躲闪,突然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将自己拖拽着旋转了几圈,避开了箭。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南宫凌抓着她的手腕,又带着她避开了几支迎面飞来的箭。 第62章 再次相救 接着还不等身形稳定下来,她突然觉得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南宫凌拉着自己绝尘而去。 她一愣,感觉到这有些粗糙的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她明白,南宫凌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然对方看见自己的脸。 可是他为何要如此呢? 苏芮然忍不住抬头望向他,只见夜色下,他散乱的黑发凌乱的飞舞着,月光在那丰神俊逸的脸上留下一道淡淡的光环。她一时间看得有些待了,手上一滑差点没抓稳从空中摔下来,幸而南宫凌及时换手,搂住了她的腰。 “小心,抓紧我。” 苏芮然脸上一红,犹豫了一下,最终紧紧的抓住他。 不知道为什么,靠着南宫凌,她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莫名的宽心。 她被自己的情绪给吓了一跳,连忙松手。但南宫凌却紧紧的揽着她的腰,手掌霸道而有力,让她根本动弹不得,就这样带着她逃离。 南宫诚带着兰溪从草丛中出来,望着两个渐渐去的背影。 南宫诚脸色铁青,他自然清楚今晚之事要是泄露出去的后果。 一护卫负伤过来回禀道:“世子爷,兄弟们伤亡惨重,可最后还是让他们两个人给跑了。” “废物!”南宫诚一脚揣在那护卫身上,怒不可遏道,“连两个人都抓不住,要里面何用。” 兰溪也慌了,有些瑟瑟发抖的拽了拽南宫诚的衣袖,道:“爷,可千万不能让他们两个跑了啊。”说完对地上的护卫道:“你们可有看清是什么人?” 那地上护卫一脸羞愧,摇了摇头。 南宫诚刚想动怒,兰溪立刻拦住了他,道:“爷,你可千万要息怒啊,这个时候可不是惩治这些没用的东西的时候。相信他们两人还没跑远,爷一定要跑人去追啊。” 南宫诚闻言恍然大悟:“你说的不错。”说完当即吩咐下去:“你们几个,立刻带人去追,如果抓不到他们两个人,小心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南宫诚说到最后,双唇也有些哆嗦,不知是因为担惧交加还是因为怒火攻心的缘故。 兰溪虽也有些面色发白,但到底是跟在李贵妃身边的人,一边还不忘宽慰南宫诚。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果,自己同南宫诚偷情,若是让李贵妃知道了,那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千万不能得罪世子,这可是她最大的依靠。 “就在前面!快追!”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苏芮然顿时意识到不好,慌忙回头,果然看见背后有护卫追来的身影。 “他们追来了!”她话音刚落,还不等回头望向南宫凌,突然身体被带着剧烈一晃,还不等回过神,就和南宫凌一同“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 好在地上有落叶枯树枝垫着,饶是如此,她还是感觉到身上的骨头像要散架一样。 怎么回事? 她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见南宫凌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喂?醒醒!”她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比着眼睛,好像昏迷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苏芮然尝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推不开身上的男人,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一样。 她两人躺在地上,加上夜色昏暗,追来的护卫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却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四处搜寻。 “喂。”苏芮然又推了推他,有意压低了声音不让周围的人发现。 苏芮然皱着眉,忍不住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只是感觉呼吸似有点微弱。 这一下子,苏芮然就更弄不明白了,想想刚才并没有发现南宫凌受了什么伤啊,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中毒了?不,不会,自己一直和南宫凌在一起,若是他中毒了自己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或许检查他身上会发现什么,应该是在隐蔽的地方受了伤自己没发现而已。 想起和南宫凌在德王府遇见的情况,当时他就是背上中箭,苏芮然忍不住伸手,在他后背上仔细的摸了摸。 没有…… 然而随着她这么一动手,南宫凌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脸就紧挨着她的脸。 苏芮然侧目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要是没摆着平日里那张臭脸,其实也还是很好看的。想到此她不禁面红心跳,实在没办法就这么在他身上搜查伤口了。 必须要先把他移开才行。 刚才尝试着将他抬起来是不行了,这一次苏芮然尝试着把他从旁推开。 谁知这一推不要紧,南宫凌手上一滑,一双手恰好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胸前,正好压在她胸口的柔软处。 苏芮然一愣,顿时满脸通红,却一下子恼羞成怒,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将他一脚踹到一旁。 南宫凌倒在一旁没有再动弹,苏芮然心中的怒气才平息了一些,心想若不是看在你昏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管你是谁,敢这么占我的便宜定让你好看。 她捏了捏手腕,活动了一下被压得发酸的胳膊,突然听见周围有脚步声。 苏芮然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屏住呼吸,心想不好,是他们的人过来了。 她屏住呼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带着穿过草丛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握着双拳,手心早已被汗水打湿。 再这么下去,如此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 可是要怎么办才好呢? 苏芮然低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南宫凌,这时才发现他右腿大腿上插着一把折断尾羽的箭。裤子上有明显被浸湿的痕迹,只是因为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出来。 苏芮然伸手一摸,果然满手是血。 若是寻常时候,自己大可以施展轻功逃跑,可是现在,带着南宫凌她是绝对没法逃走的。所以现在唯一选择,就是扔下他自己一个人先走。 苏芮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想要消除心中的愧疚,一遍遍不住对自己说。他是王爷,即便真的被对方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可是自己就不一样了,如果在这里被发现,那么很有可能会连累到家人。 可是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可以吗?他们会不会趁机杀了他? 一想到或许还会有这种可能,苏芮然就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她咬了咬牙,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屏住呼吸,只等着他们靠近。她想过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同刚才一样,将有可能带来威胁的人尽数除去。 她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今日一天,她已经杀了不少人。刚才能如此迅速的出手,那是因为已经没时间多想,现在一点点等待着敌人的靠近,握着匕首的手竟也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繁杂,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透过草丛,她看见渐渐靠近的人群,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十五人之多。 遭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这么多人的。 沉默了一下,她很快做出了决定,扯下南宫凌的披风,盖在头上,翻身一跃上树。 她刚一站稳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在那里!” 护卫们一共而上,而她还在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刻意压低披风裹着脸,心里很清楚,要等他们全部都追上来,若是还有人留在这里,那么南宫凌就很有可能会被发现。 感觉到背后的劲风袭来,越来越近。 苏芮然丝毫也不敢大意,拔腿就跑。施展着身法穿行在树间,很快就跑远了。 只是如此一来南宫凌虽然危险了,她却被十几个人追着,完全脱身不得。 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自己终究会体力耗尽。她正思索着主意,突然脚下一绊,右脚被飞来的暗器缠绕住,动弹不得,“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苏芮然一落地,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伸手去解缠绕在脚踝上的丝线,扯了几下扯不开,立刻用手中的匕首割。但却不知那丝线究竟是什么材质,竟然连匕首都割不断。 眼见一人挥刀砍下,迎面而来。 她大惊抬头,下意识用匕首去挡。 只听“铮”的一声冰刃相击之声,然而她手上却没有半分撞击的感觉。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挥剑替自己挡了这一击。 苏芮然半响没回过神来,而那黑衣人已经开始和十几个护卫展开了恶斗。等到看清那黑衣人脸上戴着的鬼面具,苏芮然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这不就正是那晚劫持自己的人吗? “你是谁?”她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身手矫健的黑衣人连番几剑将对方高手刺倒在地。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根本不回答。 苏芮然本想过去帮忙,但是在没有分清楚对方到底是敌是友之前,她还是选择先静观其变。 黑衣人身手不弱,绝对不在南宫凌之下。 但是奈何对方尽是高手,一场恶斗下来,虽然让对方全军覆没,但自己也身负重伤。 看着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用剑插入地面撑着自己的身体,苏芮然也不免有些担心,上前询问他的伤势:“你没事吧。” 她想对方虽然劫持过自己,但到底刚才也是救了自己的性命。 黑衣人看了苏芮然一眼,鬼面具遮挡着表情,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女子,想来是记得自己的。 他闭口不答,自行调整了一下内息,感觉恢复了一些,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剑收入鞘中。 苏芮然刚要再开口询问,突然见那黑衣人掷来一样东西,苏芮然接过一看,竟是一小瓶伤药。等她再抬头望去,却见黑衣人已经离开了。 “喂,你等等。”她在背后喊了一声,却也不敢太大声怕再引来其他人。 但黑衣人聪耳不闻,就和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63章 避难 苏芮然握着手中的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张狰狞的面具下带着伤疤的脸,虽然隔了这么久,但却总让人无法忘怀。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又要救自己? 这些疑惑,暂时都无人能同她解答。 黑夜的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禁一个寒颤,顿时想起南宫凌来,连忙顺着来路回去。 看到南宫凌还躺在那里,脸上苍白无血色,虽然还没醒过来,但看到他安然无恙,苏芮然总算还是先松了口气。 她用手中的匕首隔开他的裤腿,又为他拔下伤口上的箭。 还好伤口周围的血是红色的,看来那箭没有毒,苏芮然总算是松了口气。可是他又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瞧着南宫凌苍白的脸色,苏芮然明白,定是带着自己逃了这么久,失血过多导致。 其实仔细一想,要是没有自己这个累赘,以他的身手哪里会受这样的伤。 想到此,苏芮然心里感触良多。 拿出那黑衣人给的药,发现恰好能派上用场止血,因此便给南宫凌涂上包扎好。 周围是荒山野岭格外寂静,刚才逃了那么久,又更人打斗。苏芮然原本是准备坐在一旁等南宫凌醒过来,但是靠着树坐着坐着,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迷糊中听到有人声,她猛的一下子惊醒,嘴却一下子被捂住。 她惊讶侧目,发现南宫凌不知何时已蹲在她身边,一面捂着她的嘴一面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也听到周围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草声,伴随着人语。 “奇怪,明明看到老七他们追过来了,怎么看不到人。你们几个,在附近仔细搜搜。” “是。” …… 苏芮然明白,是追兵又赶来了。定是刚才那一批人太久没有回去,所以才把其它人也给引了过来。 可这下该怎么办呢? 她忍不住看向南宫凌,见他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熠熠闪烁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能在黑夜中视物一样。看来他已经恢复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没来由的宽心,却瞬间觉得更加精疲力尽。 南宫凌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的敌人,也就没有怎么留心身边女子的变化。他昏迷后醒来,看见自己腿上包扎好的伤口,还有一旁沉睡的苏芮然,就知道是这个女子救了他。 仔细算来,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苏芮然不免有些紧张。整个人虽然一动不动,但眼睛却是在不住环视四周。这个地方,好像有点眼熟。 她突然一下子想起来,这儿不就是那晚,那个鬼面人带自己来的地方吗? 她往地上一看,那片稍微凸起的枯树枝下,正是掩藏着地洞的入口,夜色下如果不稍微仔细一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她突然间站了起来,却被南宫凌一把拉住。 南宫凌看着她眉头微蹙,这个女人,又是在干什么? 通过声音判断,这次追过来的人不下二十之数,原本想要对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连他,在这样负伤的情况下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然而苏芮然并没有说话,而是冲他使了个颜色,这反倒让南宫凌越发疑惑。 她没时间解释,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试探着戳了几下,果然碰到了坚硬的东西。她忙蹲下身摸索着,很快就在枯树叶下,找到了地道入口和地面之间的缝隙,试图凭借着记忆将入口打开。 只是入口处是一块厚重的石板,她一个人抬着有些吃力。 南宫凌瞧见了,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果断过来帮忙。 二人将石板抬开,躲入地下。只听见头顶传来阵阵脚步声,四周一片漆黑。没过多久,眼前才出现一个亮点,等到苏芮然再看清东西的时候,就看见南宫凌手中拿着一个火折。 他以为他会询问自己,但南宫凌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用火折点亮旁边的一盏灯,拿着朝地道深处走去了。 “等,等等。”苏芮然忙追了过去。心里盘算着,要是一会儿他问起自己要如何解释,难不成告诉他鬼面人的事?可是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理由解释自己知道这里吗? 然后一路上南宫凌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到二人走到了那扇铜门前,南宫凌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地道四周依旧是用平整的正方形砖石铺成,和她前次来时一模一样。望着眼前的铜门,苏芮然还记得开启的办法,只是心里却开始犹豫。会不会打开门,那个鬼面人和那个女孩也都在里面呢? 如此闯入未免有些突兀。 她正想着,突然听见南宫凌用不容抗拒的带着命令的口吻对她说:“把这扇门打开。” 她一愣,略微有些吃惊的望了过去。 然而南宫凌面不改色,接着道:“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很清楚,竟然这个丫头能带自己到这里,那么定然会知道打开这门的办法。 苏芮然心知瞒不过他,没办法,只能过去从铜门右侧从下往上数,数到第六块砖时将砖块抽出,接着从里面的空隙中拿出一把钥匙,递到南宫凌手中,脸上满是无奈。 南宫凌接过钥匙,二话不说就将门打开,推门而入。 眼前的景象,好在是让苏芮然松了口气。紫藤萝雕花的绣床,红木圆桌,桌上摆放着收拾整齐的茶具,还是和那日她所见到的摆设一样,不过那日的一男一女却不知去了何处。 苏芮然瞧见周围的家具,都不染灰尘,看样子并不像长时间没人居住的样子。 想到这里的主人还有可能回来,她心里升起一丝略微的不安。 然而却将南宫凌走到绣床旁边一人高的红木柜子旁边,竟直接将柜子打开。 苏芮然刚想出言阻拦,却见他从柜子里取出几瓶药来,自行坐下,涂抹伤口。 苏芮然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南宫凌装作没看见她的目光,就知道这个丫头会有这样的表情。他将一瓶伤药给苏芮然扔了过去,然后自顾自的涂抹着伤口,果然听苏芮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放在那里?” 他不回答,却见苏芮然一脸警惕的站了起来,望向自己。 他一抬眸子,深邃冰冷的眼中爆发出一阵寒意,望着眼前的女子,冷冷道:“我没必要同你解释,就像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苏芮然闻言沉默,的确,关于这个问题,自己同样也无法解释,那么还有什么资格去追问别人呢? 她正愣愣出神之际,突然手腕被人抓住。 她惊讶抬头望向南宫凌,却见南宫凌不由分说的撩起她的袖子。 “你干什么?”苏芮然心中一惊,忙要抽回手,然而南宫凌却将她狠狠往面前一拽,语气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别动!”说完竟亲自为她上药。 药膏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带着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她闭眼咬牙忍耐着,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恍惚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对自己说:“别怕,很快就好了。” 她睁开眼,看见南宫凌正低着头,认真为自己上药。表情还是如同刚才一样冰冷,实在瞧不出半分温柔的意思。 是错觉吧,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她这么想,却见南宫凌上好药,放下自己的衣袖,冲着她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柔声道:“好了,在痊愈之前可不要乱动。” “知,知道了。”她的语气夹杂着略微的惊异。 南宫凌却松开她的手,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苏芮然看着他惊讶不解。 南宫凌和衣而卧,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指了指绣床,对她道:“今晚是回不去了,你睡那里。” “可是……”苏芮然刚要开口,南宫凌却一个翻身向里,背对着她。 苏芮然沉默了一下,看着地上南宫凌的背影,又看了看绣床。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就这么闯入别人的地方还睡在这里,要是她们突然回来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昏黄的烛光在石板上投影着鬼魅的影子。 这个时候追捕自己的人还在外面,以自己和南宫凌的伤势,的确不宜再出去。想了想,留在这里养精蓄锐,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苏芮然小心翼翼的从南宫凌身边绕过,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睛,手枕着头,也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苏芮然和衣而卧躺在床上,面朝里,闭着眼睛,听闻周围异常安静,却始终无法完全安心睡去,一直提高警惕小心的听着周围的动静。最后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许是因为太累了,终于才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她突然有想小解的冲动,睁开眼睛。 原本下意识想呼“王嬷嬷”,但刚一出口一个“王”字,却迎面瞧见了南宫凌的脸。看到南宫凌躺在地上,她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这可不是在自己房中啊。 略微觉得有些尴尬,还好南宫凌已经睡着了。 不过……她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隐蔽的地方。但是自己真的忍不住了,改怎么办才好呢? 苏芮然蹑手蹑脚的从床上走下来,走到南宫凌身边,又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 她又起身,四处寻找着可以用来遮蔽的东西,倒是有个夜壶,可却没有屏风什么的。毕竟南宫凌还睡在这里,要是自己小解的声音惊动了他,那未免太过尴尬。 苏芮然犹豫了很久,但却越发觉得忍耐不住。瞧见床后有一个空隙,二话不说,拿着夜壶就挤了进去。 小解之后,整个人也完全松懈下来。 她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心中暗叹一句,差点就要忍不住了,要是再这么憋下去,非憋出人命不可。 她起身正提着裤子,突然觉得隔着床上的纱帐,有一张鬼脸正望着自己。 吓得她“啊”了一声,差点把夜壶踢翻。忙穿好裤子从床后跑出来,四周环视。可一到外面,却什么人也没有,再一看地上,空空的被褥,南宫凌已经不见踪影。 第64章 神秘失踪 “淮王爷!淮王爷!” 她焦急的环视着四周寻找着,却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在不停回响,越发显得诡异,让人心中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南宫凌刻意在捉弄自己? 想不出其它可能,她只能这么想,也算是安慰自己。毕竟刚才那个鬼影……她一想还是觉得一身鸡皮疙瘩。若是换做前世,她是定然不会相信这些鬼神之类的东西,可是这一世,她自己便是重生而来,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让她不得不对从前的一些念头改观。 不过这个时候,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小心翼翼的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将它藏入右手的袖子中,右手紧握着匕首柄,准备着一旦再遇到刚才的事就挥刀保护自己。 不管怎么回事,她都要尽力尽力自身。 然而她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地上的被褥上等了好一会儿,周围终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南宫凌。”她大着胆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而周围却依旧没有什么应答,仿佛南宫凌就从不曾来过一样。要不是身上的伤口为证,她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错觉。 手心已经紧张的冒汗,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思考着其它可能。 这个密室看起来是封闭的,只有自己刚才进来的那扇门,但是现在看起来铜门并没有什么异样。若是就刚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推开铜门出去,那么大的动静自己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即便是身手再高如南宫凌也不可能。 苏芮然在心中暗下了这个定论,定了定神,朝着铜门走了过去。 然而她刚一靠近铜门,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个铜门竟然从里面来看没有把手。 她心中一惊,慌忙四处查看,铜门与周围的石壁镶嵌的严丝合缝,这么巧夺天工的手艺,也非寻常工匠可比,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又要如何出去呢?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那日昏迷后再醒来已经回到自己房中了,所以要怎么出去根本全然不知。 看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光是那张突然出现的鬼脸还有南宫凌为什么突然失踪了,自己如果就这么一直困在这里没人知道,那么用不了多久就会没命。 想到此她不禁紧张起来,自己好不容易逃过追杀,大难不死,如果死在这个地方就太不值了。她紧握着拳头,心想不能就这么放弃,一定还有其它办法。南宫凌也不一定不会是凭空消失,一定还会有其它出路。 想到这里,她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开始四处搜寻另一个出口。 找了一圈,觉得屋子东南方向的梨木雕海棠花的立柜有些奇怪,这立柜高一米左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连挪都挪不动,感觉要格外沉重一些。 苏芮然毫不犹豫的打开柜子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柜子里的被褥之中,一张鬼脸正看着自己,和刚才纱帐后的那张一样。 她“啊”的一声惊呼后退一步,倒在地上,看那张脸还看着自己。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瞧见那张脸一动不动,似有古怪。 咦,奇怪。 苏芮然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原来那所谓的鬼脸,不过是一张面具而已。 苏芮然这才发现,这张面具和那晚劫持自己的神秘人的面具一样,也同样是今日助自己逃走的神秘人。 难道他刚才也来过这里? 苏芮然想想还是觉得有些马骨悚然,难道南宫凌的突然失踪和那个人有关? 可是他为什么要带走南宫凌呢? 苏芮然越想越不明白,忍不住伸手将面具取下,然而她的手刚一碰到面具就觉得有点不对,这面具背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苏芮然楞了一下,很快小心翼翼的将面具拿了下来。 然而她刚一摘下面具,就顿时吓了一跳。这面具后面不是别的,是一张脸。 有了先前的那一次惊吓,这一次她并没有叫出声来,但却也吓得不轻,后退了一步,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到定眼一看,发现这人脸的表情麻木而僵硬,肤色也白的异常。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张真正的人头,而是一个木头做的人头,只是上面十分精致的描绘着鼻眼,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苏芮然不禁松了口气,额头上已是冷汗不断。 心想那鬼面人和那个女孩也真是奇怪,为什么要在立柜里放这么可怕的东西,难道就不怕吓着自己吗? 她再仔细一看,顿时察觉到不简单。 这人偶的脖子上有一根透明的细线,如果不仔细看还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苏芮然觉得,这应该是某个机关。她犹豫了一下,也担心会有什么危险,但仔细一想,自己被困在这里毫无进展,唯一的希望就在这根线上,所以即便有危险也应该试一试才是。 想到此,她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扯下几根头发,相互连接着栓在细线的一头,自己则站的很远,轻轻的拉扯着头发,扯着细线,用力一拉。只听“咯吱”一声,柜子突然缓缓移开,露出背后的出口。 竟然是在这里。 苏芮然俯身往洞中探去,只见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从衣服上拽下一颗珍珠,尝试着扔进洞里,听着里面的回声。珍珠“砰砰砰”的滚落了很久,却没有碰壁的声音。通过珍珠的声音来判断,看来这洞里并不浅,那多半就是出口了。 苏芮然取过桌子上的烛台,端在手中,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进去。 烛火瞬间将洞中照亮,苏芮然一看周围堆砌的石板,和入口时一样规整,也就宽心了许多,看来没错了,这里十有八九是出口。 果然没走多久就看到有台阶,苏芮然顺着台阶上去,很快就到了出口。 按下旁边石壁上的机关打开出口的石板,苏芮然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周围是荒山野岭,黑漆漆的一片。不过听着周围的虫鸣她却反而觉得安心,总比刚才在地下什么也听不到的好。 环视周围一圈,她惊讶的发现几点火光,看来营地就在不远处。 苏芮然大喜,立刻熄灭了手中的烛台,施展轻功快速回到了营地。等到回到自己的毡房,见周围的灯已经熄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和自己平日里睡下后的情景差不多,王嬷嬷果然按照自己的吩咐来了。 苏芮然没有走正门,而是翻窗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王嬷嬷,靠墙在门边打着盹,被她进来的动静一下子惊醒。 “小……” 苏芮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嬷嬷忙捂住嘴,没有呼出来。 苏芮然一回房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个时候不能沐浴了,动静太大。但是这一身衣服上面全是泥土和血迹,实在不能留。 王嬷嬷凑过来低声关切询问:“小姐,你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担心死奴婢了,事情还顺利吗?” 苏芮然点点头,也没空同她多解释了,只简单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没事。” 说完又让她拿一身干净衣服来,换上之后,又将手中刚换下的脏衣服揉成一团扔到床底下。王嬷嬷皱眉,若是没看错,刚才那衣服上分明还有血迹。小姐明明是去找淮王爷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芮然这才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同她说了一遍,王嬷嬷听得胆战心惊,听完忙道:“不行,这衣服可不能留在屋子里,要是被人发现就遭了,奴婢这就拿去烧了。” “不可。”苏芮然摇了摇头道,“这个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若再拿出去烧东西,恐怕会引人注意。” 这该如何是好,王嬷嬷眉头紧蹙,焦急的在屋中来回踱步。 苏芮然不说话,而是端着一盏灯,走过去坐在书桌旁,开始自行研墨。 王嬷嬷过来帮忙,苏芮然便让她去做,拿出一张宣纸铺在桌上。刚才走得太匆忙,竟望了带走那面具,而她而已肯定这一切事情的关键,都在那张面具上。 “小姐,你在画什么。”王嬷嬷望着纸上的鬼面,眉头紧蹙。 凭借着记忆,苏芮然将那张面具画了下来。等到墨汁都干了,才交到王嬷嬷手中,吩咐她道:“嬷嬷,你认识这个面具上的图案吗?” 王嬷嬷看着那画上的鬼脸,那鬼脸狰狞恐怖,还带着獠牙,只觉有些不寒而栗。 她摇摇头,回答道;“奴婢从没看过这么奇怪的图案,这就是小姐从那地下的密室中看到的吗?” 苏芮然点点头,将干了的画纸折起来,交给王嬷嬷道:“你明日偷偷四处去打听看看,定然会有人知道这面具的事。” “是。”王嬷嬷小心翼翼将画纸收入衣袖之中。 就这样又过了一夜,苏芮然辗转反侧始终想着那密室的事,一夜无眠。 耳边传来鸡鸣声,透过窗户看见天空泛着鱼肚白,她便索性披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今日是献猎,但此刻离去面圣还有三四个时辰。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先确认一件最要紧的事,那就是昨晚,南宫凌到底有没有回来。 一整晚营地都这么安静,这并不像是一个王爷突然失踪的样子。 何况,苏芮然心中一早就明白,南宫凌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出事的人。 王嬷嬷轻轻推门进屋,瞧见她已经坐了起来也是吃了一惊,不禁道:“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替我更衣吧,我要去见淮王爷。”只要见到南宫凌,自己心中的谜团就全部都可以解答了。 王嬷嬷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不禁道:“小姐怎么知道王爷已经回来了。” “真的已经回来了吗?”她闻言不禁反问了一句,毕竟先前只是揣测。 王嬷嬷点点头,十分肯定回答:“奴婢一早就去打探消息了,那边虽然口风很紧,但也得了消息,可以确定王爷昨晚已经回去了。” 第65章 试探 苏芮然沉默思索着,这是怎么回事,南宫凌在密室中突然失踪,然后悄无声息的回去,竟然对自己连一句话的交待都没有吗?难道他同自己一样,昨晚也已经派人来打听过,确认自己已经回来了。 她正想着,突然听王嬷嬷道:“不过小姐,奴婢刚才去王爷那里,是从浣衣衣物的奴婢那里打探的消息,而且奴婢无意中还瞧见,她们在洗的一件衣服的袖口上,有小姐昨晚画给奴婢瞧的鬼面的刺绣。” 苏芮然闻言吃了一惊,忙追问:“你可打听过那件是谁的衣服?” 王嬷嬷摇摇头道:“那里浣洗的衣服太多,实在不好分辨,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一定是淮王身边的人。何况奴婢也不敢多问,怕她们生疑。” 苏芮然眉头微蹙,根据这些情况分析来看,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南宫凌和这个鬼面人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二是这个鬼面人已经混入了南宫凌身边,那这么一来南宫凌就有危险了。 虽然不知这鬼面人挟持自己还有昨晚救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对方到底是敌是友尚且分不清楚,所以凡是不能掉以轻心。 不行,她必须要尽快去提醒南宫凌,告诉他,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危险的存在。 “王嬷嬷,快替我更衣。” 王嬷嬷面露诧异道:“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见淮王爷。”她果断回答,谁知王嬷嬷却一下子拦住了她道,“小姐,这个时候过去恐怕不合适吧。一是时辰尚早,而是小姐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恐怕让有心人瞧了去会更为不妥。” 她冷静下来,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王嬷嬷说的不错,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冲动,不然可能会误了大事。 “不如小姐先用早膳吧。” 苏芮然点点头。 王嬷嬷瞧见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小姐没有冲动,立刻要出去安排早膳。然而苏芮然却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对她道:“你先别急着出去,在此之前,你还要再去做一件事。” “何事?” 苏芮然的目光落在床底下,接着道:“趁着天色尚早没什么人,先把那身衣服给处理了。” 王嬷嬷恍然大悟,立刻道了声“是”。 王嬷嬷办事她自没什么不放心的,等着早膳送来的时辰,她已经在心里分析好利弊,越发冷静,将之后的事也大致安排计划了一下。先是换身奴婢的衣服,像上次一样由王嬷嬷带着去找南宫凌问清楚,然后再去把玉佩给爹爹,接着便可一起去面圣。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玉佩,自己的玉佩是放在哪里的? 昨晚回来,她一直满心思索的都是鬼面的事,竟然忘了自己从南宫凌那里偷回来的玉佩。 此刻想起,她立刻搜遍自己的全身,竟然发现没有。又找遍床榻和屋子里的其它角落,依旧没有看到玉佩的踪迹。她急了,突然想到,难不成在昨晚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里。那衣服不是让王嬷嬷拿去处理掉了吗?可别连玉佩也…… 想到这里她立刻朝着门口冲出去,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拿回来,可千万别又发生这样的事啊。 然而她刚一冲到门口,就看见王嬷嬷带着几个奴婢端着饭菜进来。 还好她会武功,及时停下了脚步,才没有和王嬷嬷撞个正着。 王嬷嬷一进毡房就看见她急冲冲的冲了过来,也是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差点不稳掉在地上,还好被旁边的奴婢扶住。 苏芮然也吓了一跳,瞧着滚烫的热汤汁洒了出来,连忙去帮扶,一摸到瓷碗指尖仿佛被刺了一下,烫的一下子缩了回来。 “小姐你没事吧。”王嬷嬷立刻将手中端着的饭菜放入其他宫女手中,上前检查苏芮然的手指。还好只是轻微的烫伤,并无大碍。 “我没事,嬷嬷,你先让她们都下去,我有要紧的事要问你。” 众人依照吩咐退下,苏芮然特地拉着王嬷嬷走到里间。 “小姐,到底是什么事啊?” 虽然屋中只有她们主仆二人,但苏芮然还是格外小心,压着声音对她道:“那些衣服你都帮我处理了?” 王嬷嬷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都处理妥当了,并没有被人瞧见。” “那么你当时可有瞧见衣服里有什么?” “有什么?”王嬷嬷被她这么一问一下子愣住了。 苏芮然也不隐瞒,直接道:“就是我的玉佩,是不是放在衣服里的?” 王嬷嬷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果断回答:“没有,奴婢拿出去扔掉之前特地检查过,里面什么都没有。”看着苏芮然面色一沉,王嬷嬷顿时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莫不是那玉佩不见了?” 苏芮然不说话,却点了点头。 王嬷嬷想了想,立刻道:“奴婢立刻出去将今早进过小姐房中的奴婢拉出来审问。” 然苏芮然却一把拦住了她,摇头道:“平日里能出入我房间的人都是宫里派来伺候的奴婢,并没有什么陌生人,如此兴师动众的盘问她们,传出去又要落人话柄。” “可是小姐,那该如何是好啊?”王嬷嬷愁眉不展。 苏芮然沉默了片刻,玉佩掉在自己房中的可能性不大。若是不在那件衣服里,那说明自己昨晚回来的时候玉佩就已经不见了。那么现在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真的是昨日回来时不小心掉了,第二种是被人给偷拿了去。 而现在这里,最有嫌疑拿走自己玉佩的也恰好有一人。 南宫凌,他昨晚本是为追回那玉佩而来,趁自己不注意偷拿回去,也算作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理虽如此,但这么一想,她还是觉得南宫凌真是太卑鄙了。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老爷不是说了,要今日面圣之事让小姐把玉佩戴上吗?” 苏芮然沉默了一下,事已至此,她要如何避开今日之局呢?她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做出了决定,对王嬷嬷道:“嬷嬷,立刻替我换一身奴婢的衣服,还是像前次那样,由你带着我去淮王的毡房中。有些事,我必须要找他问个清楚。” 奴才打了帘子,一股熟悉的沉水香味扑鼻而来。 那是她曾经在南宫凌身上闻到过的味道,淡雅之中夹杂着几分深厚与庄重。 屋中的奴才早已被叫退,四面的窗都半掩着,有淡淡的晨光从窗缝中透出,照得屋中的光芒有些昏暗。 桌案旁有一盏宫灯,南宫凌坐在案旁,注视着他,像是刻意在等候一样。修长的手指放在桌面上,骨节修长。 “臣女见过淮王爷。” 他不语,只是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然而苏芮然只是前进了一两步,始终还是与他保持着距离。 “怎么?你这么着急前来不就是为了弄清昨晚的事吗?现在却不敢靠近了?” 她不答,抬起头望着他,只见在宫灯的映照下,他俊朗的脸一半在黑暗之中,阴晴不定,却只叫人越发捉摸不透。她依旧语气得体道:“王爷既然知晓臣女来意,那么还请王爷给臣女一个明白,王爷昨晚为何会突然失踪不见?” 南宫凌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他先问道:“你昨晚在那密室之中可瞧见了一张鬼脸?” 苏芮然点点头,但想到那时自己正在小解,不免有些心虚的侧目,不敢看南宫凌的眼睛,只听见南宫凌的声音又继续传来:“我昨晚正是瞧见那鬼面人便追了上去,但却并非是先前我们进入密室的那条路,等到最后回去查看,却发现密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本王还正想问你,没想到你却先来了。” 她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南宫凌竟然最后还回去找过自己。 不过那个时候,应该自己也顺着那条路出去了,也难怪南宫凌没有找到自己。弄清楚昨晚之事,她便将自己如何发现暗道,如何出了密室的事说了一遍。 南宫凌闻言,脸上并不见太多惊讶,只是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苏芮然又接着问道:“不过王爷可知那鬼面人究竟是谁吗?在今日密道之前,王爷受伤昏迷,当时也多亏那人出手相救。” 南宫凌摇了摇头,脸上并不见半分惊讶道:“我也不知,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并不是要害你,否则你如今就没办法站在本王面前了。” 苏芮然并不反驳,南宫凌所言确有道理。想起今日一早王嬷嬷所言,苏芮然立刻提醒他道:“不过王爷千万要小心,如果没猜错,那个鬼面人可能已经混入王爷身边了。” 南宫凌闻言只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即反问了一句:“是吗?” 苏芮然点点头,肯定回答:“的确如此,王爷一定要小心,对方应该另有目的。” “我知道了。”南宫凌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句话。 苏芮然话已至此,只当他是心里有数,也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对言,而是对他道:“不过还有一事臣女还想向王爷求证,王爷昨晚可趁着逃亡之际,经臣女的玉佩又偷了回去。” 南宫凌闻言反笑,语气之中顿时夹杂着一丝冷漠,他道:“本王想要什么东西,大可明目张胆来取,犯不着偷。怎么?难道你的东西又不见了?” 苏芮然不说话,犹豫了一下,最终却只是道:“多谢王爷关怀,臣女的东西自不敢劳烦王爷费心。” 说完朝着南宫凌扶了扶身子,又道:“既然如此,臣女就先会打扰王爷了,臣女先告退。” 她转身要走,然南宫凌却突然开口道了声“且慢”。 苏芮然停下脚步,望着他,只听他对自己说:“既然你提醒了我鬼面人的事,那么我也同样告诉你一件事。” “王爷请讲。” “你的玉佩在南宫诚那里。” 第66章 异兽 苏芮然闻言大吃一惊,竟一下子呼了出来:“你说什么!”话一出顿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此事当真吗?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南宫凌并不解释,只是接着道:“本王要知道什么消息自有本王的途径,这个你无需多问。本王能告诉你的就是,两日后献猎,他会借此机会请皇上赐婚。” 苏芮然明白,南宫凌是王爷,手底下自然有很多探子,何况他最近不是依照皇上的吩咐在调查德王意图谋反一事吗?所以知道南宫诚的动静并不意外。这么重要的消息,他没必要对自己说谎。 苏芮然沉默片刻,却不露声色,道出心中的疑惑:“王爷为何说两日之后?若臣女没记错,献猎分明是今日。” 南宫凌反问一句:“你难道不知时辰已经改了吗?” 苏芮然又陷入沉默,心想着多半是刚才自己来的路上传来的消息,所以自己才不曾听闻。不过这样一来也是好事,至少还有两日的功夫。两日,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了,何况自己的玉佩,也并非是独一无二之物。想到此,她也不再多耽误时辰,再次告退道:“多谢王爷告知,臣女告退。” 说完见南宫凌不再拦着,转身离开。 南宫凌望着她的背影不说话,以这个女人的聪明,不可能没猜到。昨晚逃亡之时玉佩落下,后来又出现在南宫诚手中,那么对方一定猜出昨晚两人之中有一人是她。 可即便知道了这件事,还能如此镇定自若,果然非比寻常啊。 屋中一片寂静,南宫凌坐在案旁沉默不语,宫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映在身后一人来高的山水屏风上。 而就在此事,屏风上的光影一动,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穿黑衣,披着黑着的斗篷,只露出一张鬼面。 他如浮漂的鬼魅一样,朝着南宫凌走来,最终在他身边停下。取下面具,一条刀疤从左脸眼角一只延伸到嘴角,正是那晚第一次挟持苏芮然去密室的人。他注视着门口,刚才苏芮然离开的方向,开口道:“王爷,看来苏小姐当真是警惕。” 南宫凌嘴角一扬,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王爷为何不让她知道?前次中毒一事,也是王爷瞧见她昏迷暗中安排,最终才解了她身上的毒,王爷甚至还不惜为此让荆姑娘出手。” 南宫凌不语。 鬼面人又接着道:“甚至王爷还将德王那边也探听到的消息都告诉她,还为她拖延了三日。” “你的话太多了。”南宫凌冷冷道,宫灯再度映衬着他脸上明暗不定的光。 鬼面人不再说话,屋中的气氛又再陷入了沉默。 回到毡房中,苏芮然又再次确认了献猎推辞的消息。王嬷嬷替她换着衣服,一面担心不已,一路上,她已经听小姐说了从德王那里探听来的消息。见小姐有些出神的在想着什么,她也不忍心开口打断。 “嬷嬷,我让你派人暗中观察大娘她们被囚禁于府中的动静,不知可有消息?” 苏芮然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王嬷嬷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又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回答:“说到此奴婢昨日就该禀告小姐,严氏虽然被送回府中囚禁,但毕竟在府中积累了多年的人脉,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肯帮她做事,所以她还暗地里派人周旋,正想办法要脱身呢。” 苏芮然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口中道:“绝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让她得逞。” “小姐说的没错。”不过王嬷嬷又提醒了一句,“严氏还想给她远在边关的儿子写信,不过奴婢派去打探的人已替小姐暗中把信截了下来。” “那送信的人呢?” “奴婢让人把他给抓了起来,严氏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苏芮然点点头,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对她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先让人仔细看着他,可别让他给跑了。” “是,奴婢明白,只是不知小姐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苏芮然暗自思索着。她原本计划等回到府中再料理了严氏和苏嫣然,苏嫣然上辈子害得她有那样惨痛的结局,这一世重来,她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报仇。虽然不是事事如意,每走一步都十分不易,但她绝对不会忘记仇恨,不会放过从前害她的人。 而现在看来,她似乎已纵容了对方太久。 她垂下眸子,语气阴沉,低头自语道:“嫣然、二娘,我们之间的账也早该算了。” 王嬷嬷闻言面露几分担忧,对她道:“小姐要对付二夫人和二小姐,可重要顾忌李贵妃,还有严氏远在京城外征战的儿子啊。” 她摇了摇头,她没办法告诉王嬷嬷,她和苏嫣然之间的账是前世留下的,其实早就该清算了,只是道:“嬷嬷,如果我害怕,那么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招惹她们。” 王嬷嬷微微一愣,然她很快下了决心,回答道:“奴婢但凭小姐吩咐便是。” 苏芮然目光微沉,这一次,她要打碎她们的全部希望,让她们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三日之后献猎,苏芮然如期盛装出席,用脂粉精心装扮过的脸庞,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三日不见,南宫凌在筵席另一边注视着她,原本以为知道了那个消息,这丫头定会急得吃不下睡不好,不想这三日过后,反倒更加容光焕发了。 献猎虽比不得皇上设宴热闹,但也不容小视。苏芮然到时,随行的王公大臣已到了大半,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相熟的相互攀谈着,只等着皇上的到来,气氛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皇上皇后都来了。众人先依照规矩叩拜皇上皇后,皇上道了声“平身”,众人起身谢恩,接着献猎便开始了。 苏芮然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王公大臣纷纷献上猎获的猛兽。而整个过程却是漫长而无聊,那些王公大臣口中所谓的奇珍异兽,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野兽之类的,并没有太多新奇之处。 她用旁边的小金刀割下一块面前碗碟中的炙烤牛肉,放在嘴中细细咀嚼,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大约过了近一个时辰左右,才终于轮到了南宫诚。只见他昂首上前,面带容光,先向皇上行礼,接着道:“启禀皇上,臣近日猎获一只举世罕见的奇珍,正准备献与皇上。” “果真吗。”皇上的语气中也已经听不出半分惊喜,甚至连询问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略带疲惫的应付了一句,“既然如此,爱卿就快把东西给呈递上来吧。” 看了大半天的献猎,人人口中都是举世奇珍,可却都不过是一些常见的野兽。虽然心里失望,但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这让坐在高位上的天子也不禁觉得疲惫不堪,如此狩猎,也比不得在宫中轻松多少。 苏芮然瞧见南宫诚兴高采烈的样子,看样子他还不知道兰溪的死吧,或者已经知道了,知识对被自己利用的女人没有半分同情。这样的男人,当真是凉薄啊。幸而自己当初断然拒绝,所以才没有嫁给他。 不过南宫诚口中的举世无双,苏芮然可是一点都不相信。 南宫诚本就是那种爱夸大的人,想必东西抬上来也不过是寻常的野兽吧。 得到皇上的许可,南宫诚先是恭敬地对着皇上行了一礼。众人原本对他的先猎也并不抱什么期望,但是看着这位德王世子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免都心生出几分好奇来。也不知他所准备进贡的究竟是何物? 南宫诚叫了声“来人”,紧接着立刻有两个随从推着一个蒙着深蓝色外罩的笼子推了上来,这个笼子大约有一人高,左右宽也差不多是一个人展开双臂那么多。 这么大的笼子,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老虎狮子一类的吧。 南宫诚走到笼子面前,却并不急着揭开,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有意对皇上卖关子道:“这举世无双之物,当然要由皇上来亲自揭晓了。” 皇上抬了抬头,对他道:“还是由爱卿替朕揭开吧。”他心想这个先例可开不得,要是一会儿打开里面又是什么寻常之物,自己身为九五之尊未免有失身份,但却也不能因为这种事而惩治了德王的世子。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南宫诚也不再坚持,道:“既然如此,那么便由臣来替皇上揭晓。” 说完他转过身,用手扯住蓝布的一角,用力一掀。整块布顿时被拉扯了下来,露出里面巨大的笼子。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传来,众人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捂住耳朵。这儿发现,笼子里关着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昂首挺立的猫头鹰。 这只猫头鹰通身羽毛乌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扬着脖子,散发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只猫头鹰竟然有三只眼睛。而这第三只眼睛,恰好在原本的两只眼睛之上,此刻转动着三眼,带着敌意的注视着周围众人。扑腾着翅膀又一声尖锐的长鸣,喙中隐约可见细小锋利的獠牙。 众人不住称奇,顿时议论纷纷: “当真是举世无双啊。“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三只眼的猫头鹰。“ “看来今年的头彩注定是世子爷的了。“ …… 在一阵议论声中,南宫诚抬着头,面露得意之色。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捕获这异兽的,若不是为了今年的头彩,为了求得那心爱之物,自己是断然舍不得将这只猫头鹰进献的。 皇上又如何,早晚是会被父亲取而代之,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再将这只猫头鹰给拿回来。 皇上龙颜大悦,反复摸索着椅子扶手上的龙纹,激动不已,连说了三个“好“字。其实不光是旁人,他又何尝见过三只眼的猫头鹰,只是碍于天子的身份,羞于开口而已。 他吩咐身边的太监,将自己面前的酒赐给南宫诚,并道:“爱卿将如此异兽献与朕,阵自当重重有赏。” 第67章 设计赐婚 “皇上过奖了。”南宫诚接过酒。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他一饮而尽,再拜谢恩。 这一次皇上亲自起身,过来将他扶起,口中道:“爱卿少年英雄,不愧是皇叔的儿子,朕当真是羡慕的紧啊。” 德王闻言也面带容光,起身拜谢道:“多谢皇上赞誉,臣与犬子只是对皇上一片忠心而已,实在当不起什么功劳。” “不不不,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朕向来是赏罚分明。”他回到龙椅上坐下,对南宫诚道,“你既献此异兽,那今年的头彩也是非你莫属。按照惯例,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你说吧,你可有什么想求的东西?” 南宫诚闻言大喜,忙跪地叩谢:“多谢皇上恩典。” “好了,你也不必多礼了,你快告诉朕,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南宫诚起身,这才对皇上道:“臣的确有一心愿,还想请皇上成全,臣想请皇上给臣赐婚。” 苏芮然听到这话时正在饮茶,拿着杯子的手一顿,顿时放下茶杯。抬头望向场中的南宫诚,等了这么久,他终于要开口了吗? 趁着献猎的机会夺得头彩,然后借机请求皇上赐婚,如果真的是皇上开口,恐怕不光是自己,连爹爹也无法拒绝了。因为一旦拒绝就是抗旨,这样的罪名谁也背负不了。也难为他这么筹谋,还为此弄来三眼猫头鹰这样罕见的异兽,当真是用心啊。 果然很快听南宫诚道:“臣请皇上将苏丞相府的小姐赐与臣为妻。” 南宫澈闻言一下子捏紧了拳头,谁都知道德王世子对苏芮然早就虎视眈眈,却不想竟然借今日的机会。他正要发作,却突然被五哥一把将手腕按在桌子上。 冰冷的桌面将手上的骨头隔得生疼,不过他哪里顾得那么多,转头过去。 却见南宫凌不说话,手上却越发用力死死的按住他,面色如常。 五哥……南宫澈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听父皇对南宫诚道:“据朕所知,苏丞相府中有两位千金,不知你要求娶的是哪一位?” “回皇上的话,臣想娶的是苏丞相家的二小姐。” 苏芮然闻言大吃一惊,自己没听错吧,他说的竟然是二小姐,也就是苏嫣然!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诧异的望向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也同样惊讶不已,见她望了过来,明白她的疑惑,皱眉道:“小姐没听错,是二小姐。” 苏芮然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自己筹谋三日,就是为了这一刻,却不想事到临头,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个转变。她微一侧目,突然在人群中对上了一人的视线。 南宫铭宣。只见他坐在德王身侧靠后的位置,此刻望着自己,有种淡然悠远的味道,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但眼神中却夹杂着一丝复杂。 苏芮然这才突然想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南宫铭宣了。上一次,还是在德王府德王大寿的时候。南宫铭宣向来心思深沉,也不知这近日之事,有多少又是在他的谋划之中。 只是为什么会是苏嫣然了,苏嫣然和严氏被暗中遣送回府,虽然这其中缘由并不曾公布,但是南宫诚他们如果想知道,仔细打听过后还是会知晓的。严氏和苏嫣然如此失势,连南宫铭宣也知道避开,不再与苏嫣然又什么来往,这么一个等同于弃子的女子,南宫诚又为何会要娶她呢? 除非…… 苏芮然看着南宫铭宣,为争德王之位,他向来暗地里算计他的大哥,若说这其中有他的缘故,那便很好解释了。南宫铭宣,本来就是一个心思深沉可怕的人。他和苏嫣然一样,同样是庶出,同样是不甘于自己的身份,都是那么阴毒而可悲。 德王世子求娶一庶女,哪怕是苏相的女儿也十分不寻常。 然在众人诧异之际,只听皇上道:“你是皇叔的长子,娶苏相家的小姐本是门当户对的事,朕也的确没什么可以反对的理由。只是……”他目光落在苏晁身上,接着道:“皇叔和苏相同样是被朕所器重的朝廷心腹,你若要娶他家女儿,朕自然也要顾及一下他的意思了。” 苏晁闻言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果断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并无异议。” 苏芮然闻言不免诧异,爹爹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吗?爹爹不是也不喜欢德王吗?何况爹爹答应了婚事,就等同于决定站在德王这一边,这实在是不像爹爹的作风啊。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求娶的是苏嫣然,只不说是一个庶出的女儿,和她这个嫡出的长女不同,并不能完全决定爹爹的立场,所以爹爹也没必要当众驳德王的面子。 如此看来,苏嫣然在爹爹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想来多半也是因为前几次事情的缘故,让爹爹开始越来越不喜欢她。 皇上眉头微蹙了一下,心里也有些搞不懂。原本自己是给苏晁一个台阶,让他当众拒绝,毕竟这个彩头是自己给的,身为九五之尊,自己说过的话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谁知苏晁竟然真的就这么答应了。 这个苏晁,到底在搞什么鬼? 皇上心有不悦,但却也不好发作,只能紧握着龙椅的扶手,强忍着心头的不快。 望着苏晁,等着他改主意,却只见他注视着德王,表情意味深长。 等了许久,终不见苏晁开口,周围的气氛却顿时有些尴尬,然而南宫诚却并不催促,如此却反而让皇上觉得不自在起来,抓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却不说话。 皇后在旁瞧见,面露担忧之色,但这样的场合,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皇上身旁的张公公替皇上又上了盏茶。 苏晁依旧不动声色,但皇上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开口道:“既然……” 谁知他刚一出口两个字,德王却突然间站了起来:“皇上,请容臣说几句话。”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目光一同转向德王。 只见德王虽然发须花白,但双目却炯炯有神,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气势丝毫不输给年轻人。他先前一直沉默,现在突一开口,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这位德高望重的王爷,谁都知道他在朝中的威信究竟如何。 “皇叔且坐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然而德王却充耳不闻,依旧站着,这让在场众人都凭添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皇上不免有些尴尬,但却也只能跳过此事,对德王道:“皇叔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德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坐了下来,这让在场众人无不唏嘘侧目。 皇上握着龙椅扶手的右手又捏紧了几分,德王仗着自己的身份向来如此目中无人,但是却不想竟然当众让自己颜面扫地。但此等情形,也只能暂且一时,以求后报。 德王坐在位置上,却是不慌不昂的先喝了口茶,这才道:“臣以为这门婚事不妥。” 众人闻言都不禁意外,皇上松开了手中的扶手,身子前倾,诧异道:“皇叔何出此言呢?”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句话竟然出自德王之口。 苏芮然也觉诧异,这个时候德王不是最想要借婚约来拉拢爹爹,好让爹爹站在他那边,这样也为日后的谋反出一份力吗?为什么却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 这时只听德王道:“皇上别误会,臣的意思并不是苏相家的女儿配不上臣的犬子,只是臣以为苏二小姐是庶出,而臣的长子好歹是嫡出的身份,需配一嫡出女子为妻才是。否则若是让苏相家的二小姐来给臣的长子当一个侧室,也未尝不可。”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如此,不等于一个巴掌打在苏晁脸上吗?饶是苏晁性子再深沉,不喜怒形于色,听到此也不禁脸色一变。 见爹爹当众受辱,苏芮然也同样咽不下这口气。原来德王他们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挫挫爹爹的锐气,而他如此一说,皇上也不便拒绝。想到此,她更加气不过,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王爷说的果然有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开口的竟然是南宫澈。 苏芮然不禁皱眉,心想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危急了,这家伙可别再添什么乱啊。 “澈儿,不得无礼。”皇上发话了,同样眉头微蹙,他又何尝不知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不拘于礼数的性子,生怕他在这个空档添什么乱。 南宫澈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继续用嘲讽的语气笑着说道:“难怪我前些日子听闻德王府的世子对苏府大小姐死缠烂打,原来是这个理啊,看来世子果然是独具慧眼啊。” 此话一说,德王面色一沉。望着南宫澈却也不便当众发作,只能紧捏着拳头,暂忍下口气来。 皇上在他面前说话尚且要客气三分,更何况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当众羞辱之仇且先记下,日后总有算账的时候。 德王鼻子里一“哼”,抓起桌上的茶碗熊饮一口,砰的一声将茶碗重重砸在桌上,吓得旁边伺候的下人一个哆嗦,周围其他王公大臣也不禁侧目,但却也无人敢多言一句。 众人虽都不敢直接笑出声来,但也都知前段时日关于德王世子和苏府大小姐的传闻,所以也都是心领神会。 苏芮然和南宫澈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冲他笑了笑。 虽然这庆王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也没个正经,但不曾想这个时候竟然肯帮着自己,甚至冒着有可能被皇上责骂的风险。想到此,她心中对南宫澈不免多了几分感激,心里想着下次私下里再见,自己对他可要客气一些。 皇上眉头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怒是笑,心中更是无奈,暗叹口气,自己的这个儿子还是老样子,当真是会惹麻烦啊。不过他那一句话,也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吧。皇上开口,刻意流露出轻微责怪的语气,对南宫澈道:“撤儿,休得无礼。” “是,父皇。”南宫澈应了一声,脸上却留着一抹微笑。 无意中瞥见德王,却见他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然南宫澈微笑依旧,微微颔首示礼,再将目光转向别处。 第68章 突现转机 德王见此,也不多与他计较,对皇上道:“皇上,臣倒是觉得苏家大小姐蕙质兰心、知书识礼,实在是犬子之妻的不二人选,还请皇上将苏家大小姐赐于犬子为妻。” 他特地用“赐”这个字,目的就在于贬低苏晁在自己面前的身份。 哪怕是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又如何,苏晁在他心目中,也不过是一个家臣,一个卑微的奴才而已。 皇上望向苏晁,心里想着,这一次,你应该会想办法再推迟了吧,于是道:“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做主,朕虽为九五之尊,但皇叔与爱卿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自当不会擅自做你们的决定。” 他望向苏晁,语气中含着一丝期待道:“所以爱卿,你以为呢?” 然而这一次,苏晁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先望向苏芮然。 看着爹爹的目光,恰好正中下怀,苏芮然知道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她起身离开座位,走到皇上面前,在离南宫诚不远的地方跪了下来,开口道:“回皇上的话,在臣女回答之前,臣女还想请皇上先听臣女陈情一件事。”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臣女自幼身上就佩戴有一块玉佩,由特别的材质再经由能工巧匠打造而成。其实不光是臣女,但凡是在相府出身的孩子都会有一块。而若是男子,便要将这块玉佩当做聘礼,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而若是女子,也同样将此作为定情信物,给与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 首先,她要让南宫诚把手中的玉佩示于人前。 果然南宫诚闻言一笑,很快当众掏出玉佩,得意道:“苏小姐说的不错,苏小姐当日将玉佩赠我,就是为了与我私定终身,非君不嫁。” 苏芮然瞧见他手中的玉佩微微一笑,转而问苏晁:“爹爹,你可看清了,是否是我们府中的玉佩。” 苏晁点了点头,却眉头紧蹙。 有苏晁的确认,南宫诚更加得意,忍不住开始吹嘘起来,对皇上道:“其实臣同苏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芳心暗许了,所以还请皇上成全。” 他心想反正玉佩在自己手中,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苏芮然也反驳不得。虽然昨晚让她瞧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但是今后嫁入王府还不是要任凭自己摆布。 然在这件事上,德王想的却不止这么简单。让自己的儿子娶了苏芮然,一方面可以拉拢苏晁,起义起也好有个帮手,另一方面,苏家与自家联姻,就相当于是被拴在一起的蚂蚱,想必她一个小小女子,也不会将那晚之事泄露,陷夫家与不义。否则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苏芮然闻言微微一笑,转而冲着南宫诚扶了扶身子,微微一笑道:“世子爷对二妹情深至此,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不得不替妹妹谢过。” 南宫诚一愣,顿时蹙眉,审视着她道:“苏小姐在说什么,我分明是……” “世子爷分明是与二妹情投意合。”苏芮然打断了她的话,缓缓从袖中将玉佩掏出,示于人前,望着目瞪口呆的南宫诚道,“这块玉佩我一直贴身收藏,轻易不敢示于人前,而二妹既然肯将玉佩交给世子,那便证明二妹和世子情投意合。” 苏晁沉默的喝了一口茶,若有所思,起初听芮然说嫣然和南宫诚有私,起初他也是将信将疑,南宫诚一直想娶芮然他不是不知道,外头的那些传闻,南宫诚四处散播芮然和他订了亲,这些苏晁也不是一点也没有耳闻。 前日芮然来见自己,就已经说明了原由,嫣然想借机攀附德王,丝毫不顾自己的处境。自己这个女儿,虽不是嫡出,但看在她娘亲的面子上,自己对她也算是疼爱,可如今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陷亲父于不义,实在是让人寒心。 苏晁饮了口酒,她早有害芮然之心,前次已经放过她一次,不想她死性不改,那么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放过她。 苏芮然暗中瞥见苏晁的脸色,知道是前日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了。那日她让王嬷嬷立刻派人回去,偷偷将苏嫣然的玉佩给偷了回来,反正她和苏嫣然的玉佩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不同,除了她自己,外人是察觉不出的。 然而她拿到玉佩立刻去见了爹爹,一是表明自己的玉佩的确在身上,二是为了今日之计,暗指苏嫣然为一己之私不惜勾结南宫诚。也不枉前日自己在爹爹面前声泪俱下的陈情,看来这次苏嫣然是保不住了。 南宫诚愣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他原先信心满满,全都是因为此事都在计划之中,如今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愣在那里。 而就在这时,德王开口了,对苏芮然道:“本王瞧着这两块玉佩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如何就知道这块玉佩是你妹妹的呢?说不定这就是你的东西,而你手中这块才是你拿了你妹妹的。” 不愧是德王,当真是一语中的。 她微微一笑,十分得体的回答道:“王爷所言极是,想来世子爷和二妹情投意合已不是一两日的事,可臣女的玉佩始终贴身佩戴,从不曾遗失过,这一点,臣女身边的贴身奴婢也可以作证。” 德王还想说什么,还不等他开口苏芮然就抢在前面道:“当然,臣女的贴身奴婢自作证不得,但每日与臣女相接触的人总有瞧见的,若是一个个挨着询问,总是能问到的。” 德王闻言不语,只是轻轻一“哼”。 苏芮然心里清楚,德王自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娶个庶出的女儿又有什么用处呢? 她望向苏晁,这个时候应该爹爹开口。 苏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对皇上道:“皇上,臣刚才就说过了,一切也要征询臣女儿的意见。”然他很快话锋一转:“不过臣的女儿既然肯将玉佩给世子,这么看来是情投意合了,所以臣也没什么好阻拦的,还请皇上赐婚。” 南宫诚脸色一变,他想娶的分明是苏芮然,而现在,却娶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庶女,若按照刚才所说,还要让她作正室,一个庶出的身份如何配得上自己? 苏芮然瞧见他脸上,知道他想反悔,立刻道:“爹爹说的不错,早闻德王世子德行出众,不曾想今日为求娶心爱女子竟不顾身份束缚,这份专情和洒脱,当真是让小女子敬佩啊。”说着又冲着南宫诚扶了扶身子。 她如此一说,南宫诚更觉得脸面上挂不住,更不好拒绝了。 刚才原本是为了当众打压苏晁,所以自己才先提出求娶苏嫣然,没想到现在反倒成了对方手中的把柄,让自己进退维谷。 苏晁闻言也是一笑,审视着南宫诚道:“不错,正如芮然所言,德王果然是好家教啊。。” 南宫凌在一旁看着好戏,看着苏芮然如此应对妥当,还反驳了德王的面子。嘴角顿时付出一丝笑意,也不枉自己帮着她拖延了三日,这丫头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苏家父女二人一唱一和,弄得南宫诚和德王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德王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杯子,忍着怒气,突然“砰”的一声把杯子砸在桌上,果断回绝道:“不行!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来做这个恶人了。自己这个儿子如此木讷,根本不懂得如何应对,再这么拖下去只会让自己更丢脸。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道:“皇上,臣还是那句话,臣的长子理应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须得是嫡女出生才行,否则臣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皇上闻言心中暗喜,如此也算是正中下怀了吧,立刻道:“既然皇叔这么说,那朕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那么这件事就先就此作罢吧。不过既然世子得了头彩,那么理应得到赏赐,朕就赏你一副御用的弓弩可好?” 南宫诚一愣,这如何是他所求,想到今日所做一切都全部落空,不免有些失望,还有些不甘,抬头望向皇上,又开口道;“皇上臣……” 谁知刚说了三个字就突然被打断,德王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对皇上道:“如此,臣就替犬子谢皇上恩典了。”说完朝着皇上施了一礼。 “皇叔不必客气。”皇上忙让他起来,德王难得如此守规矩,倒是让人有些不习惯。 不过今日之事危机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化解,说到底还是多亏了苏晁的这个女儿,皇上想到此,忍不住多看了苏芮然几眼。 献猎很快就结束了,德王一行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苏芮然跟着爹爹立刻,走时不小心迎面撞到了南宫铭宣。南宫铭宣望着她,用一种奇怪且复杂的眼神,他刚想开口说什么,苏芮然却已将目光转向别处。 “芮然,刚才多亏你了。”等到了无人的地方,苏晁才忍不住对她说了一句。 苏芮然忙道:“爹爹说哪里的话,女儿自然都是向着爹爹的。” 苏晁一“哼”,目光变得阴沉起来,冷冷道:“可惜,并不是所有女儿都如此。” 瞧见爹爹这样的神色,知道他当真动怒,苏芮然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因为爹爹很少有这样真正动怒的时候。沉默了许久,她见没了动静,这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那么爹爹打算如何处置嫣然?” “苏府留不得这样的女儿。”苏晁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苏芮然满心揣测回到房中,一回去立刻就让王嬷嬷出来打听,爹爹究竟要如何处置苏嫣然。 王嬷嬷很快打听回结果,原来苏晁一回去就立刻下令,命人将苏嫣然送出府,送到自家在京中偏僻的别院静心。 苏芮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窗边吹着风,也只是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外面晴朗的天空,云卷云舒,清风徐徐。可即便如此,她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只淡淡问了一句:“那么严氏呢?” 王嬷嬷回答:“严氏大吵大闹,口口声声说着要见老爷,不过小姐知道,老爷是不会见她的。” 苏芮然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王嬷嬷问了一句:“小姐,二小姐已经被老爷下令送出府了,那么这件事是不是也算是结束了?” 第69章 一石二鸟 “结束了吗?”她冷冷一笑,若是真的就这么结束,那自己前世所受的屈辱,自己心里的恨如何能就这么轻易了解。 听到如此一句反问,王嬷嬷心下明了,道:“那么小姐还打算如何?” 苏芮然微微一笑,表情却越发冷漠,对王嬷嬷道:“嬷嬷,你应该知道,对苏嫣然来说。她骄纵了那么久,过惯了小姐的生活,哪里能吃得了这样的苦。如今这样的境遇,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折磨。当然,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三番五次的设计陷害我,我自不会让她的日子好过。” 王嬷嬷听到这里,却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苏芮然瞧见了,沉默了一下,终于问道:“嬷嬷,你可是在害怕我会杀了她?” 王嬷嬷一愣,又沉默了半响,终于说出了实话:“小姐能有今日的转变,奴婢实在是高兴,奴婢明白,若不是这样,小姐一定会任人欺负。奴婢只是想到一时间要害人性命心里有些不适而已,不过奴婢也很清楚,严氏和二小姐三番四次羞辱小姐,想要小姐的性命,她们两人死不足惜。” “嬷嬷,谢谢你。”她听了这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很快又道,“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就这么结束,相反,才刚刚开始。” “嬷嬷,你还记得我让你严加看守的那个人吗?就是为严氏送信的人。” 王嬷嬷点点头,回答道:“按照小姐的吩咐,这几次都派人看着他,不让他吃不让他睡,果然只过了两日他就实在忍不住招了。奴婢原先抓着他的时候瞧他嘴硬,奴婢还担心呢,还是小姐有法子。” 苏芮然心中暗想,其实也不得不说是严氏警惕。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派出去送信的还是这等精心挑选过的人。被抓之后竟怀着必死的决心,任凭拷打也招。 不过要想让他听从自己还没这么简单,她对王嬷嬷道:“嬷嬷,让你去查他的底细可查到了?” 王嬷嬷点头回答:“小姐吩咐奴婢自不敢耽误,已经查到了此人家中尚有妻儿,就住在城南的平家巷子里。” “那就好。”有了家人的性命,她就不怕他再从中作梗了,她又问,“那么这几日严氏可还有什么动静?” 王嬷嬷回答:“虽然老爷传令将二小姐送出府中的时候,严氏大吵大闹了一阵,但很快就没动静了,听闻下人送进去的饭菜她都有动过。” 苏芮然若有所思,严氏果然心思深沉,虽因心疼自己的女儿有一时的冲动,但却能这么快冷静下来,也知道冲动误事。不过以她的性子,也不是坐以待毙太久,恐怕现在也已经开始筹划了吧。不过自己可不会给她太多喘息的机会,原本计划苏嫣然之后,要开始对付的就是严氏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安排了,那么就一鼓作气,她对王嬷嬷道:“你立刻派人过去,按照计划中的一样,将信送给爹爹。” “是。”王嬷嬷应承了一声,刚要转身依照吩咐去办,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苏芮然道,“对了小姐,奴婢差点忘了一件事,皇上已经下令,两日后回鸾了。” 苏芮然闻言也吃了一惊,忍不住道:“两日,竟这么快吗?”皇上回京,那就意味着德王要借此机会造反了,她清楚的记得,按照时间来算,前世德王造反恰好在皇上回京之时。如今想来,德王也是想趁机挟持皇上,逼他让位。 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小姐你怎么了?”看着她的神情有些不对,王嬷嬷忍不住开口多问了一句。 苏芮然摇了摇头,现在自己若是说什么造反的事谁也不信,何况最后德王造反也被镇压了下来,虽然过程在自己脑海中残存的是模模糊糊的,但可以肯定一点,在这次事件中,自己是没有危险的。所以,此刻只要专心料理了严氏的事。想到此她道:“我没事,你先按照我刚才吩咐的先去吧,如今时间紧迫,一点也耽误不得,需赶在回去之前让爹爹做出决定,如果让严氏见到爹爹,那恐怕事情就会有变化了。” “是,奴婢明白。”王嬷嬷退下。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到了午后,王嬷嬷才终于回来。 苏芮然拿着一卷书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实际上在脑海中细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 “小姐,奴婢已经将那些信件交给老爷了。” 原本差点要睡着,但听见王嬷嬷的声音,她顿时睁开眼睛,也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将手中卷起的书放在一旁,坐了起来,口中还不忘一边问道:“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吗?爹爹可有说什么?” 王嬷嬷脸上透着几分喜色。 还不等她开口,苏芮然就已经猜到了,想来事情是成了。 只听王嬷嬷踹了口气道:“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将事先伪造好的信送过去,果然老爷瞧见了说要见那送信之人。奴婢也已经让人把人给带过去了,想来老爷现在正在审问呢。” 让爹爹误以为是严氏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暗中给德王去了书信,南宫诚才会当众求娶苏嫣然。如此水到渠成,将严氏也撘了进去。让爹爹以为苏嫣然的事也有她在其中谋划。 王嬷嬷仍有担忧,对她道:“可是小姐,毕竟严氏跟了老爷那么多年,老爷会不会股念旧情不会重惩呢?” 苏芮然闻言冷冷一笑,回答道:“嬷嬷你放心就是了,爹爹最讨厌的就是被身边人算计,这也是为什么,她知道苏嫣然暗中勾结德王会如此动怒,甚至不惜就这么把她赶出府中。同样这一次,严氏也不会例外。” 王嬷嬷还有些将信将疑,苏芮然又对她道:“嬷嬷,你若不信大可去打探一下消息。” 王嬷嬷点点头,转身便去,苏芮然却又拦住了她,对她道:“嬷嬷你别急,现在爹爹不是还在审问那人吗?哪里会有这么快啊。你且等等,一会儿再去。” “你瞧奴婢,都糊涂了。”王嬷嬷收回了脚步,走到苏芮然身旁,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忍不住问,“不过小姐,你真的对那个人那么有把握吗?” 苏芮然起身,走到桌边,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回道:“并非我对他有把握,而是他妻儿的性命都在我们手里。想要一个人听话的方法并不是信任,而是让他有不得不听话的理由。只有这样的人,才是不会轻易背叛的。恐怕早在我让嬷嬷同那人权衡利弊开始,他心里就已经开始动摇了,只要一旦说出真相严氏地位不保,但他却还有一线活命的生机,若是不说,恐怕我们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放下茶盏,目光坚定的注视着门前,外面的阳光还有些刺眼。 王嬷嬷立刻过去,放下帘子,屋中的光线才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如今二小姐和夫人都已被赶出府,那么这府中就再无人敢欺负小姐了。”王嬷嬷说着,心里也有无线感触。 然而苏芮然却扬了扬嘴角,淡淡道:“并非如此,严氏能从一个奴婢一步步爬上来成为夫人,她到底有她的手段,她在府中这么多年,定然留了不少她自己的人,若不斩草除根,恐怕留有祸患。”说不定严氏还会有办法再回来,不过这一点却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小姐打算怎么办?” 她思索了片刻,最终道:“具体安排等回府之后我再告诉你,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王嬷嬷点了点头,以为在外狩猎不方便,所以小姐才不告诉她。但实际上她并不知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即将发生。 两日后圣驾回鸾,也就是说就在后日。 那么这一两日,应该是德王最后的准备时间了吧。 两个时辰过后,将近傍晚时分,王嬷嬷从老爷那儿打探来的消息,严氏也同样被老爷下令赶出府中。 听到这个消息,苏芮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严氏的那张脸,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 她恐怕还在用心筹谋怎么将自己的女儿救出来,却不想自己竟一石二鸟,连同她也一起算计在内。在府中筹谋了多年,却最终栽在自己手里,让多年经营毁于一旦,想必她心里定是恨极了自己。 不过恨的若不是她们,那便会是自己。 再世为人,她清楚的知道了这个道理。 第二日午时,她正在用着午膳,突然王嬷嬷急匆匆的跑回来,又带进来了一个消息。 原来严氏昨晚已知变故,今日一早就让人送信给爹爹,将所有罪名都承担了下来,说都是自己一时糊涂才做下此等事来,嫣然都是听了自己的安排,她根本什么都不清楚,还请老爷念在父女的情分上,饶过嫣然这一次。 苏芮然虽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严氏果然聪明,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保住一个算一个。何况她只是被送到别院,并没有被老爷赶出去,向来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严氏应该会更好筹谋。但是倘若换成是苏嫣然,严氏恐怕也担心她涉世不深会栽在自己手里,说不定会被自己暗中加害。身为人母,严氏也算是费尽心思为二人筹谋了,只是自己如何会让她轻易得逞。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事情陡变至此,王嬷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苏芮然表情冷漠,再次询问:“那么爹爹同意了吗?” 王嬷嬷眉头紧蹙,沉默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回答道:“老爷同意了。” 苏芮然沉默,瞧见她的神色,王嬷嬷立刻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老爷说了,虽然留下二小姐,但却依旧只能禁足。” 情理之中的事,苏芮然听了,却没有半分喜悦。 “小姐……”王嬷嬷还想说什么,她却突然一下打断道,“事已至此,爹爹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也不能劝他改变主意。你且派人密切留意严氏的动向,如果我没猜错,她定然会想办法打通关系,想办法洗刷自己的罪名再重回府中。只要她还有这个心思,我们就一定能抓住破绽。” “是,小姐。” 她又多嘱咐了一句:“一定要小心,谨防她向京外送信。” 第70章 沦落 “奴婢明白。” 严氏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她的哥哥,相府唯一的男儿,也是长子。因为男女有别,从八岁起她就没再同哥哥一起玩耍过,平日里见面也是一些大场合,所以自己的这个哥哥究竟性情如何她也摸不准。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就是如果严氏的事让自己的这个哥哥知道了,那就遭了。 毕竟是长子,也是爹爹唯一的儿子,他若回来。在爹爹面前说话的分量定然不轻,那这一局自己恐怕是全无胜算了。 所以一定要千万小心,绝对不能让消息给传出去。 “嬷嬷,爹爹除了说送严氏去别院可还说了些什么?” 王嬷嬷很快摇了摇头,回答道:“老爷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 苏芮然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严氏去了别院,照样同府中一样衣食无忧了。” 王嬷嬷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想正要询问,却只见小姐双眉一挑,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就听小姐道:“替我收拾一下,我要去见爹爹。” “小姐……” “我可不会让她的日子就这么好过。”苏芮然淡淡道,言语之中却夹杂着透骨的寒意。 虽说严氏的事已有定论,但这个时候来见爹爹,苏芮然不免比平日里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毕竟严氏和苏嫣然,想必虽然果断处置了二人的爹爹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不悦。因此和平日里相比,她尽量将礼仪做的更周全许多。 “芮然见过爹爹。”她先行跪地行了个叩拜的大礼。 苏晁面色如常,但却从公文中抬头望了她片刻,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起来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但苏芮然却觉得气氛又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内心不住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流露出一丝慌张。 她表情如常的回答道:“女儿也听闻了二娘和二妹的事,女儿也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心里难过。不过女儿知道,此刻爹爹心里一定比我更难过,所以我特地过来看望爹爹。” 苏晁闻言,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轻叹一声,指着旁边的位置,对她道:“你这么远过来也累了,先坐吧。” “谢爹爹。” 下人立刻送上一盏普洱,放在她身侧的小案上。她讲盖子打开,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索性将盖子放在一边,将茶晾在那里。 “芮然啊。”苏晁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悠远深长的味道。 苏芮然抬头望去,见苏晁已经站直了身子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一件家常的敞衣,这么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家翁,若不是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当真是半点也透不出征战沙场已久的感觉。 瞧着他走进,苏芮然情不自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不用紧张,你坐吧。”苏晁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很快下人立刻会意,又上了盏茶上来。 她缓缓坐下,心里却不免有些紧张。毕竟爹爹这样的人,哪怕是只坐在他身边不说话,也会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免跟着不安起来。为了缓解气氛,她只能开口道:“爹爹有话但说无妨,女儿当然听从爹爹的吩咐。” “我没有什么要吩咐你的。”苏晁说到此,突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她道,“芮然,其实我也不是不清楚,你生母去的早,这些年你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苏芮然闻言竟一时语塞,想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阵委屈涌上心头,顿时不免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她却道:“有爹爹这句话,女儿便什么都不怕了。” 爹爹如此说,那么也是心里对自己,或多说少有一些怜惜,那么这个时候,她就刚好可以开口说明来意了,她顿时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对苏晁道:“爹爹,其实二娘也是一时糊涂,还请爹爹不要真的怪罪于她。” 苏晁沉默不语。 苏芮然见状,又接着道:“女儿知道爹爹有爹爹的苦衷,但是二娘被送往别院,难免心思郁结,女儿害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不如让二娘在别院每日抄写二十卷经书,这么一来可以转移二娘的注意力,二来也可以让二娘静心,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苏晁闻言又沉默了一下,但最终却点了点头,口中道:“抄写佛经的确是个静心养性的好法子,那么就按你说的办吧,让她每日抄完经书送来。“ “女儿替二娘谢过爹爹。”她见没什么别的事,正打算要退下,突然又听爹爹开口,对自己道,“芮然,如今府中也没个主事的,我想把府中的事都交给你,也好给你个机会让你历练历练。” 王嬷嬷在旁听着心里一喜,若是这府中管家的事交到小姐手中,那么以后府中的人不是都要听小姐调配了吗?就像当初严氏管家时的一样,是何等威风的场面啊。 王嬷嬷正心里高兴着呢,突然瞧见小姐跪了下来,朝着老爷磕了个头,推诿道:“女儿尚且年幼不懂事,实在无法管住一个家里的事,还请爹爹将如此重大之事交给更加德高望重之人。女儿这么做,也是怕府中有什么纰漏,让爹爹烦心,还请爹爹成全。” 苏晁沉吟一下也不勉强,对她道:“既然你如此说,那么刚才的话也就此作罢吧。” “多谢爹爹,女儿告退。”她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又施了一礼才退了出去。 一出毡房,王嬷嬷满腹疑惑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对她道:“小姐,刚才可是绝佳的机会,若是小姐管了这个家,那么二夫人和二小姐可再无回转之力了,可是为什么小姐还要推迟呢?” 苏芮然伸手,扶了扶鬓上的素银蓝宝石簪子,淡淡道:“你不觉得此事事有蹊跷吗?好端端的爹爹为何会突然想让我管家。” 王嬷嬷一愣,片刻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小姐又道:“恐怕这背后是严氏那帮人在做手脚。严氏在府中多年,说底下的亲信也不少,若是我刚才真的一时糊涂中了他们的圈套,接管了这个家,那么她手底下的人随便使出个什么绊子,都能陷我于不义,随便治我一个管家不利的罪名。若是这样,我岂非太好对付。” 王嬷嬷擦了把汗,担心道:“那小姐打算如何?” 苏芮然冷冷一笑,回答道:“爹爹不是让严氏日日抄写二十卷佛经吗?虽然二十卷听起来并不多,但只要略施手段,同样能让人抄得抬不起手。”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一阵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不住咳嗽。 小丫头挡在严氏面前,一脸不乐意的捂着口鼻,冲着旁边引路的嬷嬷嚷嚷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灰这么大?” 旁边嬷嬷客气回答:“这里太久没地方住,当然环境不好了,姑娘自己拾到拾到就好了,我瞧着里面可宽敞着呢。” 严氏用袖子掩着口鼻,皱眉却不说话。 旁边小丫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还倒放着一盏破旧的油灯,旁边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张圆凳,其余的连个浣洗梳妆的镜台都没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那嬷嬷道:“这个地方怎么住人啊?夫人好歹是夫人,你们如此怠慢当心让老爷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那嬷嬷态度依旧客气,但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不紧不慢的回道:“奴婢也没办法,奴婢也是依照上面吩咐做事,姑娘还是别为难奴婢的好。” “你……”小丫头正要发作,却被严氏突然叫住,“菊杏,不得无礼,既然是老爷安排的,那就快收拾一下住下吧。”她如何不知道这一切的安排,十有八九都是苏芮然那丫头的使坏。 这个丫头近段时间就好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就连自己也遭了她的道。 在府中呼风唤雨多年,向来衣食所用都是最好的,她何尝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过事到如今,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大意,若是再不安分,闹出什么事端来,恐怕她还会怂恿老爷再对自己和嫣然不利。 为求后报,她也只能暂忍了这一时之气。 毕竟自己身边伺候的奴婢获罪的获罪,受罚的受罚,如今所剩也不多了。这菊杏虽然灵敏乖觉,但毕竟年轻气盛,从前跟在自己身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所以今日也忍不住和她们多争辩了几句。 不过这样也好,也当是给她们提了个醒,省得有不长眼的奴婢敢借机作践自己。毕竟自己还是夫人,老爷可从没说过要休了自己。 菊杏抱怨归抱怨,但做起事来却是十分麻利,很快就将屋子收拾好了,但却越发发现缺东少西的,棉被都是粗布的,像是长年放在柜子里,有一股子发霉和潮湿的味道。偌大的屋子里,甚至连给人喝水用的茶具都没有。 饶是严氏再怎么决心忍一时之气,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这帮奴才竟如此作践自己,当真是可恶。 严氏立刻让菊杏将这里的管事嬷嬷叫来,这里的管事嬷嬷姓韩,虽说是长年不在府中待的人,但也知道严氏从前在府中的地位。韩嬷嬷一进屋就一脸堆笑,后面紧跟着三四个奴婢,手中拿着新棉被,还有新的茶具,一应给严氏送了过来。 她一进屋先朝着严氏施了个礼,接着便道:“二夫人当真是对不住了,底下奴婢不懂事,怠慢了夫人,我在这里替她们向夫人赔罪。” 见她态度如此,严氏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抬了抬手让她起来。虽然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毕竟自己从前的威严还在,也难免会有明白事理的人惧怕自己,甚至借此讨好也屡见不鲜。 韩嬷嬷示意手下奴婢放下东西,然后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奴婢,手中捧着一叠佛经和宣纸。 第71章 浆纸 严氏瞧见那奴婢手中的东西,不免疑惑道:“这是什么?” 韩嬷嬷示意让那奴婢上去,将手中的纸笔和佛经放到严氏面前,这才对严氏道:“老爷下令,让二夫人每日抄写二十卷佛经送回去。” “老爷不是同皇上一起去狩猎不曾回来吗?” 韩嬷嬷笑道:“这不打紧,二夫人抄写的佛经每日都会送过去。” 送入老爷手中,这么说自己每日抄写的老爷都能看到了。严氏心头一喜,这么说若是自己要同老爷说什么,可以直接夹带到这佛经之中,然后买通递送佛经的人。 然而她才刚一这么想没多久,就听韩嬷嬷说:“不过老爷忙着替皇上处理朝政,想必也没什么日日过目,所以恐怕这佛经多半是送到大小姐那里,由大小姐代替老爷亲自审阅。” 严氏眉头微蹙,苏芮然,又是那丫头,想必这抄录佛经也是她的鬼主意吧,想要借此机会来折磨自己。虽然二十卷佛经抄起来也并不费事,但是严氏一想到是这个丫头在背地里使坏,就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夫人。”韩嬷嬷一声呼声让她回过神来,转而望了过去,只听韩嬷嬷道,“奴婢每日晚膳十分都会有取一次,所以也就是就两个时辰后,还请夫人快些抄录,不要耽误时辰。” “什么?两个时辰!”菊杏一听坐不住了,当即理论道,“两个时辰二十卷经书怎么够?” 韩嬷嬷微笑着,淡淡道:“奴婢也是依从上面的吩咐,每日取经书送过去,这一日日的都不可断缺,否则奴婢也不好同上面交待啊。还望夫人和姑娘体恤奴婢才是,奴才也是两头为难。何况上面说了,什么时候抄完经书什么时候才将晚膳送过来,所以二夫人,实在是对不住了。”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菊杏又急又气,直跳脚,指着韩嬷嬷大声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夫人回府之后给你们好看吗?” “怕,奴婢当然怕。”韩嬷嬷话虽如此,但却面色如常,也不理会菊杏,直接对严氏道,“不过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若是夫人房中再缺什么,能给的奴婢自然都会一应供给,其它还请夫人体谅奴婢的难处。” 严氏听了她的话,顿时心下了然。这个韩嬷嬷当真是个厉害角色,既不属于哪一方也两头不得罪,自己从前在府中竟不知偏远还有这么厉害的奴婢,当真是可惜啊。若是能为自己所用,那日后对付起苏芮然来定然会事倍功半。不过这样圆滑之人,恐怕很难为谁所用吧。 既有此打算,严氏自不会再随便为难她,于是道:“既然你也是按吩咐办事,那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了。菊杏,准备开始研墨吧。” 菊杏闻言,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很快明白夫人的意思。 心想不过二十篇而已,怎么能让夫人亲自动手呢,一会儿自己替夫人抄录完全便是。 然而她刚一这么想,就听韩嬷嬷道:“奴婢多谢夫人体恤,不过上面有吩咐,为了让夫人安静抄录经书,旁边不得留其它奴婢打扰,所以菊杏姑娘只能跟着奴婢出去。” 菊杏一听又坐不住了,急道:“那怎么行,我是伺候夫人的奴婢,怎么能撇下夫人自己一个人出去呢?” 严氏咬着牙,强忍着心头的怒气,苏芮然这丫头,当真是欺人太甚。那好,等到自己出去了,看自己怎么好好对付她。不过权宜之计暂忍一时,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明白,于是她开口道:“菊杏,你先出去,这里留我一人就是。” “夫人……”菊杏心有不甘,却换来严氏一阵怒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 仿佛是刚才胸口挤压的怒火顿时喷涌而出,严氏一怒,屋中顿时安静下来。 菊杏咬着嘴唇,忍着委屈的眼泪。最终扶了扶身子,跑了出去。 韩嬷嬷也觉气氛不妙,干笑了一下,很快就跟着告退。 屋中人都退下了,严氏一个人在屋中冷静了很久,才终于平息了胸口的愤怒。她紧握着拳头,非常用力,指甲深陷进肉中。然而很快,她松开了手,彻底恢复了平静。如今沦落至此,万事都无非一个忍字。自己从前为奴为婢之事,所忍之事还不够多吗? 若非如此,自己又如何能成为二夫人。 她自行走到桌边,准备经纸笔展开,然而手刚一碰到纸张就是一愣。很快又用手在纸上摩挲了几下,顿时眉头紧皱。 沉默了很久,突然怒而将桌上的纸笔都掀翻在地上。 苏芮然!今日之辱,我来日定当加倍奉还!我们走着瞧! 城外营地毡房之中,苏芮然正饮着才送来冰镇过的雪耳羹,这新鲜雪耳熬制出来的羹浓稠细化,口感跟燕窝一样,但却比燕窝更添几分淡淡的花香味。 王嬷嬷兴冲冲的进来,顿时将屋中的其它奴婢都叫退,这才对苏芮然道:“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苏芮然点点头,只淡淡的道了声:“难为你了,那东西可不好弄。” “可不是嘛,奴婢可是让人跑遍了城里的各大纸坊,最后在城南一个偏僻的小作坊里找到小姐说的那种浆纸呢。不过奴婢好奇,这种纸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为什么非要给二夫人换上这种纸。” 苏芮然解释道:“这种纸最开始是用于运送情报的,用特殊的米浆写上去,然后等到纸干了之后,上面就看不出一点字迹的痕迹。不过用特殊的药汁涂抹,上面的字很快就会显现出来。而这种纸外表看起来和宣纸差不多,若是以墨汁书写,写上去不久之后颜色都会变淡,虽不会完全消息,但却需要反复填墨几次,看起来才能和正常宣纸书写出来的一样。” 王嬷嬷一听恍然大悟,不禁偷笑道:“看来这下严氏可有得忙了。” “可不是吗,若是让她太过清闲,这多出来的功夫还不是捉摸着怎么翻盘怎么害人,我自然不会让她闲着。” “小姐说的及时。” “不过还有一点我们一定要小心。”苏芮然提醒她道,“毕竟严氏所抄经书最后都是要送给爹爹过目的,为了防止她在其中动什么手脚,你去找一个人模仿她的字迹,每日将她所抄原封不动的抄写一份送去爹爹那里。”虽然这个过程看似繁琐麻烦了许多,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觉得完全安心。 何况,旁人不知道就算了,爹爹未必不知道浆纸的事,若是让他察觉出严氏所用抄录经书的是浆纸,那么也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麻烦是麻烦,但终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嬷嬷闻言也点了点头,道:“也好,反正每日严氏抄录的经书都是要先送到小姐这里的,既然要过小姐这一手,为了防止严氏从中使坏,小姐这么做也是对的。很快就要回府了,可不能让严氏她们趁着这个空档动什么手脚。” 苏芮然亦点头道:“正是这个理,不过我们可要派人看仔细了,可千万不能让严氏把信送出去。”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安排人手看着她们了,只是……”王嬷嬷说到此,突然开始支吾起来。 苏芮然闻言不免觉得奇怪,望着她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奴婢有点担心偏院负责的韩嬷嬷。” 韩嬷嬷,苏芮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明其中缘由,便问道:“可是她不愿意替我们做事?还是她就是严氏的人?”说到后一个可能,苏芮然的眉头也忍不住微蹙了一下。 若是如此,那就难办了。即便自己安排了人手看着,但她们若要动什么手脚也是防不胜防啊。 然而只听王嬷嬷摇了摇头回答:“其实奴婢也说不准,若是说韩嬷嬷是严氏的人,可是她却也依照我们的吩咐,派人看守严氏抄经,还将严氏身边的奴婢也支了出去,不让她暗中帮忙。可若说她是想帮着我们讨好小姐,可严氏房中缺东少西的,奴婢听说又是她带着手下人将东西送过去的。不过奴婢也打听过了,都是送一些被褥等寻常之物,也没有太好的东西。” 苏芮然闻言沉默,的确听王嬷嬷这么一说,这个韩嬷嬷的态度不明有些奇怪。 按理说如今府中应该早已分成两派,不是站在自己这边那就应该是站在严氏母女那边。当真还有这样立于两者之间的吗?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不在府中,所以才不曾被归于那一边吧。不过这个韩嬷嬷做事如此周全,两不得罪,也当真是个聪明人,难得的通透。 想来不光自己如此想,严氏也应当看到了这一点吧。 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不过以她如今的处境,恐怕要想拉拢此人也不容易。 想到此,苏芮然对王嬷嬷道:“嬷嬷,你在府中多年,可曾知道这个韩嬷嬷的底细吗?”按理说如此通透之人,是不该被发配到偏院的,早该留在府中。 只听王嬷嬷道:“关于这个韩嬷嬷,奴婢多少有点耳闻,听闻她从前是跟着老夫人了,后来老夫人去世后才被打发到偏院,好像是因为做了什么错事。” 苏芮然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数了,对王嬷嬷道:“且先不管韩嬷嬷的事,她也不过是为保全自身,料定她也不会为严氏同我们作对。” 王嬷嬷点点头,郑重应道:“小姐放心,这一次严氏带去的奴婢并不多,奴婢一定会让人小心看着的。” “严氏这一次带了多少人?” “回小姐的话,算上贴身伺候的奴婢菊杏以外,还有两三个粗使的丫头,都是负责一些烧水洗衣之类的杂活。” 苏芮然闻言微微沉吟了一下,很快冷冷道:“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小姐的意思是?” 苏芮然招了招手,王嬷嬷立刻附耳上来,听着小姐在自己耳边说了一阵,顿时明白过来,笑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苏芮然点了点头,既是被惩到偏院,哪里还能让严氏像府中一样,事事都有人伺候。 第72章 再设陷阱 “这是什么菜啊!不光凉了还有异味,还是不是人吃的啊!” “奴婢有什么办法,奴婢只是按照吩咐送饭菜过来,何况也是因为夫人抄录经书抄的太晚,饭菜才都放凉的,姑娘又怎么能怪在奴婢身上呢?” …… 寂静的偏院中,传来两声争吵,听着格外刺耳。 菊杏站在门前,双手叉腰,气得直咬牙。盯着面前的奴婢,目光恶狠狠的,就好像是要把她吞下一样。 然而那为首的奴婢一脸云淡风轻的不屑模样,似乎觉得连争辩都是浪费口舌,根本不屑与她多言。一个被赶到偏远的过气的夫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若不是韩嬷嬷吩咐过要对她客客气气的,自己哪里还用亲自将饭菜送来。想到此,她心里有一丝不悦,对菊杏道:“若是姑娘嫌奴婢笨手笨脚送来饭菜晚了,那么正好,奴婢平日里事忙,也没功夫日日把饭菜送来。姑娘勤勉,不如就自己日日去取吧,省得又耽误了功夫,反倒成了奴婢的不是了。” “夫人的饭菜哪里有自己去取的道理,你们这些奴婢当真是好生无礼,还不快去把这些饭菜端回去人热一热,或者重新做了新的端回来。” 对方闻言面面相觑,却都笑了起来。 “你们笑什么?还不快去!”菊杏有些恼怒。 那为首的奴婢不笑了,脸上却更添轻蔑之色,对菊杏道:“姑娘且消消气,难不成姑娘还以为是在府中吗?这里是偏院,通常只有犯了错事的家眷才会被送到这里。若不是奴婢们念及二夫人还是夫人的身份,这些洗衣做饭的粗使活早该你们亲自动手了。何况姑娘与我同为奴婢,若再出言不逊当心我回禀嬷嬷告诉老爷,到时候老爷以为二夫人到此还不安分,恐怕对二夫人和姑娘都没有什么好处吧。” 菊杏面色铁青,但却沉默不语。刚想再说什么,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菊杏。” 她一回头,瞧见二夫人正站在门前,扶着门框,脸上苍白。右手紧掰着门框,面色十分难看。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你才抄了二十卷经书,应该在屋中好好休息,何况夜深露重当心着凉啊?” 严氏不说话,低沉着脸色走了出来。 瞧见她出来,那为首的奴婢催下头,在态度上要稍微恭敬许多,毕竟严氏还有二夫人的身份在。 严氏忍着满腔的怒火,自己沦落至此,竟还要被一个奴婢给奚落。而这一切,都是拜苏芮然所赐。她发誓,今日所受种种屈辱,以后她一定要一并讨回。 “菊杏。” “是,夫人。” “你去把这些饭菜热一热,端到我房中来。” “可是夫人……” 然严氏却目光冰冷道:“还不快按照我说的去,顺便把跟着我一起到此的几个奴婢都叫过来。” 菊杏虽心有不甘,可到底是夫人吩咐的,所以也不得不依从。刚道了声“是”,却听对方那为首的奴婢道:“二夫人,恕奴婢直言,那几个奴婢恐怕不能再来伺候您了。” “这是为何?”严氏面露诧异。 那奴婢解释道:“那几个奴婢手脚粗苯,一到这里就做错了事,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这样笨手笨脚的奴婢自不配留在夫人身边伺候,所以都打发她们去别的地方做苦役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也不支会一声就这么动我身边的人!韩嬷嬷呢,让她过来我有话要给她说。”严氏再也沉不住气了,原先本指望靠着身边的人将信送出去,谁知苏芮然这个可恶的丫头竟然如此警觉,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一个不留,当真是要彻底切断自己的后路啊。 然那奴婢闻言只是一笑道:“二夫人息怒,奴婢也是依照吩咐做事,何况也是她们先做错事在先。原本按照规矩是要被赶出府的,只是大小姐念在她们是伺候二夫人的人,所以才没有把他们都赶出去,而是略作惩戒。” 菊杏闻言道:“那日后夫人身边谁来伺候?那些粗使的活又要由谁来做呢?” 听到菊杏的话,严氏也忍不住皱眉。菊杏如今每日都要被她们差遣去做别的事,让自己独自抄经,那这么说来,那些粗使的活还必须要自己动手了。这怎么可以,想到此她也忍耐不住,对那奴婢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虽被遣送到偏院但到底是夫人,让你们管事的韩嬷嬷来见我。” 那奴婢闻言又是一笑,对她道:“二夫人息怒,嬷嬷每日都要忙着处理偏院的事,实在是没空来见夫人。何况这点小事夫人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的好,若是闹大了让老爷知道了,还会斥责夫人你不安分,奴婢也是为夫人您着想,若真成了这样,那恐怕就不妙了。” 严氏沉默不语,心里也很清楚,再争下去也没什么好处,可自己如何能忍得住这口气呢。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捏着拳头,然没过多久,突然松开了手,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只听她道:“既然那些奴婢犯了错,那么受罚也是应该的。” 她突然转变了态度,倒让对方有些诧异,心想着二夫人难不成是气糊涂了吧。 只听严氏又道:“不过主仆一场,我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舍得。我记得那其中有一个叫穗儿的奴婢,可否让她过来我同她说几句,也当时话别几句。” “这……”那奴婢为难正想推诿,突然严氏取下手中的翡翠戒指,偷偷塞入她手中,对她道,“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用不了多久的时间,这样的要求,想来即便让这里主事的韩嬷嬷知道了也不会拒绝吧。” 那奴婢摸着手中的戒指,玉质冰冰凉的却触手生温,知道是好东西不禁心下暗喜,很快就点头答应道:“二夫人如此体恤下人,也是那几个奴婢的造化了,同样为奴婢,可叫我们羡慕得紧啊,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如此就多谢了。” “二夫人客气。” 那几个奴婢转身告退,菊杏从她们手中接过饭菜,跟着夫人转身回房。 屋中烛火昏暗,那是下人们刻意克扣烛火的结果,同浆纸一样,目的也是为了让她抄录起经书来更加费眼。 菊杏将饭菜都先放在桌子上,对她道:“夫人,你先歇着吧,奴婢立刻去把这些饭菜拿去给你热热。” 然严氏却摇了摇头,自行走到书桌边上,将杯子里剩余的茶水倒入砚台中,便开始自行研磨。 菊杏瞧见立刻冲了过去,从她手中抢过墨块,急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夫人都累了这么久了,应当快些歇息才是啊,夫人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便是。”她想二夫人平日里在府中,哪怕是被禁足也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一想到此她就担心不已。 然严氏却摇了摇头,并不坐下,而是在旁又开始准备纸笔。 菊杏转头正想再劝阻她歇息,却一下子撞上她冰冷的目光,顿时愣在那里。 “菊杏,你知道人在何事最容易掉以轻心吗?就是自以为胜券在握对方全无反击之力的时候,而恰恰在这个时候,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她说着突然一咬牙,手一用力竟然折断了手中的笔杆,目光中透着刺骨的寒意,还从来没有人,能让她受到今日的羞辱。今日之仇,她势必日后加倍奉还。苏芮然,我要让你为今日所为付出百倍的代价。 这时门外突然有敲门声,接着一个奴婢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夫人,穗儿已经带来了,还请二夫人快些,不要耽误时辰。” “菊杏,你快去把人带进来。”严氏吩咐,菊杏立刻点头出去。 严氏心中暗暗思量,如今苏芮然对自己可是千万提防,所以这次还要靠这个奴婢了。 城外营地,夜凉如水,丝丝夹杂着水汽的凉风吹动着毡房四周的火把,火光跳动,光影忽明忽暗。 “小姐,时辰不早了,你也该用晚膳了。” 苏芮然闻言抬头,瞧见立在门口的女子也是吃了一惊,不由道:“尹荷,你怎么来了?” 王嬷嬷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了还没有回来,原本她是打算等着王嬷嬷回来再用膳的。 尹荷走了进来,虽然可以自行走动,但瞧着腿脚还有些不利索。尹荷自上次以后,一直在调养,加上她又吩咐要用最好的药,所以也恢复的很快。不过饶是如此,苏芮然见她脸色还有些发白,身形也有些单薄的样子,不免担心起来,对她道:“我不是已经吩咐过了吗,你的伤没好全之前不用到这里来,这里的事全部都交给王嬷嬷就是了。” “奴婢担心小姐,实在是不放心。何况奴婢听闻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实在觉得不能不来看看。” 苏芮然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下,心想她到底还是为自己着想的。想着想着,便叫退了屋中的其它奴婢,拉着尹荷坐下来说话。 “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吗?你啊,还是先养好自己的伤要紧,就不要为我再瞎操心了。”她瞧见尹荷低下头,思索着尹荷毕竟也是一片好意啊,于是又道,“不过你能来我也很高兴,我也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然而听了她的话,尹荷的脸色反而越发低沉。 意识到不对,苏芮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尹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尹荷并不回话,却沉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翡翠簪子,那玉质鲜嫩通透,一看就是绝佳的珍品。 这么贵重的东西,自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奴婢能有的。何况尹荷从前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在府中也不得势,哪里又还会有人拿这么好的东西来讨好她。 意识到不对,苏芮然打量着她,很快问道:“尹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泛着嘀咕,难不成是尹荷趁着养病的功夫收了谁的好处,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做事?现在要突然来向自己坦白了吗?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她就立刻在脑海里自行打断这个念头,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尹荷可是曾经为了自己差点连性命都不要了啊,自己就是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她。 第73章 漏网之鱼 “小姐,我……”她支吾了几下又欲言又止,双手搅弄着衣摆。 苏芮然瞧见她的样子,心里反倒比她更加紧张,也在下意识之间紧扯着自己的衣摆,心里上下打鼓。 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僵持起来,紧张的仿佛周围的空也瞬间凝固了一下,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紧盯着尹荷的双唇,目不转睛的等着她开口,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渗出。 “奴婢不敢隐瞒,这簪子是……是三爷给奴婢的。” 三爷?苏芮然脑海里一蒙,或许是因为先前太紧张的缘故,这一下隔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是南宫铭宣。顿时松了口气,不管事情如何,好在不是严氏她们。她这才定了定神,问道:“他为何要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尹荷闻言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擅作主张,替小姐收下三爷的东西。” 苏芮然闻言皱眉,却更加听不明白了,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 尹荷这才道:“其实三爷是想让奴婢奴婢帮忙,让他和小姐见一面,奴婢之所以手下三爷的东西,是奴婢以为小姐属意于三爷,所以才……”尹荷说到此又朝着苏芮然重重的叩了个头,吓得苏芮然连忙去扶她,着急道:“你这是干什么?你的伤才刚好,难不成又想把头给磕破了然后伤上加伤吗?” 尹荷却不肯起来,摇着头道:“奴婢自作主张本该受罚,奴婢收了东西才开始后悔不已,只求小姐能原谅奴婢。” “你快起来,我并没有怪你。”苏芮然有些无奈。毕竟也是自己重生之前,表露出太多对南宫铭宣的情义,所以尹荷才会这么自作主张吧,既是如此,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理由怪她呢? 尹荷听她如此说,这才肯起来,还不忘道:“这么说小姐是答应要见三爷了?” 苏芮然闻言眉头微皱,不禁问了一句:“是何时?” 尹荷回答:“三爷请小姐今晚亥时在西边的小树林相见。”尹荷刚一说完,就立刻补充了一句:“不过奴婢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所以小姐若是不去也没关系,奴婢明日再寻个时辰把东西退还回去。” 然出乎意料的是,苏芮然却摇了摇头。 尹荷见状惊讶不已,难道小姐真的要去见三爷,可是已经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在外相见也实在是不适合。若是让什么人发现了,那恐怕传出去又说不清楚了。都是自己不好,一早就应该知道这时辰不合适,却怎么还被猪油蒙了心,收了人家的东西。 她正自责的时候,却听小姐道:“既然三爷好心相送,你又何必再退还回去呢?” “小姐……” “你放心吧,我当然不会这么出去见他的。若是他问起,你就说毕竟男女有别,这么晚了也实在不易相见,若是他真有什么要事,就请他白日里堂堂正正来此吧,如此也是为了保全他和我的名声。” 尹荷点了点头,但越想越觉得自责,忍不住道:“这件事都是奴婢不好,以后若没小姐的同意,奴婢再也不会多收谁的东西了。” 苏芮然闻言却是一笑,反道:“那又何妨,若是今后他们再有什么有求于你,或者让你帮忙,你尽管收下他们的东西,当真无妨。” 尹荷闻言吃了一惊,面露不解道:“小姐何出此言?” “尹荷,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你还会有别人。与其让他们再想办法收买我身边的其他人,我倒宁愿是你,至少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你绝对不会害我。” 尹荷愣了许久,也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眼中有盈盈泪光闪动,但她很快点了点头,肯定回答:“我明白了小姐,请小姐放心就是,若是她们再有什么动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来禀报小姐。” 苏芮然冲着她微微一笑道:“你能明白就好,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一些,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还要等王嬷嬷回来。” “是,奴婢先告退。” 尹荷转身而去,很快屋外的奴婢又都进来伺候。 “小姐,要不要先叫晚膳?” 苏芮然摇了摇头,望着窗外,一心只等着王嬷嬷回来。 王嬷嬷这一次去的似乎特别久,她总有一些不放心,而且总有一丝预感,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难道严氏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吗?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可她也不过是今日才被送到偏院啊。 如今不光是严氏,连德王府那边也开始有动静。南宫铭宣虽说和南宫诚不和,但到底都是同属德王一脉,而自己又知道了南宫诚和李贵妃身边的兰溪有染一事,恐怕现在在他们眼中,自己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 想到此她不免觉得头疼,不管是南宫铭宣还是南宫诚,甚至是德王,她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而如今两面受敌,严氏和苏嫣然这边也同样不能放过。 又耐着性子等了近半个时辰,王嬷嬷才终于回来了。 苏芮然瞧着她脸微异,一进屋就立刻叫退了其它下人,顿时心下了然,便知自己猜的没错,定是严氏那边有什么动作,果然很快听王嬷嬷道:“小姐,果然如我们所料,严氏那边已经开始派人行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细说给我听。”她立刻追问。 王嬷嬷回答:“今日奴婢依照小姐吩咐嘱咐下去,要将严氏身边的那几个粗使丫头随便指个错打发出去,好让严氏身边没人伺候,只能自己做那些粗使的活。谁知严氏却接着主仆情分与一个叫穗儿的奴婢话别,奴婢当时就觉得蹊跷,特地留意这个穗儿,果然见她从严氏那里偷偷拿出来一封信。奴婢已经派人跟上去了,她一旦要出城就立刻将她拿下。” 苏芮然闻言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既然是严氏给的信那她定然会好生收着,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王嬷嬷又回答道:“小姐有所不知,那丫头从严氏那里出来慌慌张张的,一不小心把信给掉出来了,所以奴婢这才瞧见的。” “原来是这样……”苏芮然若有所思,王嬷嬷方才所言的确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可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却也只是直觉,说不清楚。 “小姐不必担心,有我们的人在那丫头绝对是逃不了的。”王嬷嬷信誓旦旦。 苏芮然瞧她如此自信满满,心里顿时也放心了许多。也对,有王嬷嬷的人在自己还担心什么呢?如此忧思多疑可不是件好事。 “小姐还没用晚膳吧。”王嬷嬷瞧着空荡荡的桌子,不禁道,“这样可不好,小姐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苏芮然摇了摇头,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因此只道了声:“不必了,我不饿。” 王嬷嬷瞧见她的模样,知她还在为严氏的事担忧,便忍不住宽慰道:“小姐放心吧,奴婢这次以备万全,可是将看守的大部分人都派去了,一定不会让那丫头跑了。” 苏芮然闻言一惊,像是立刻想到什么一样,顿时抬头,惊愕道:“你说什么?” 王嬷嬷被她突然的神情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奴婢说,奴婢将看守的人大部分都派了去。” “不好!”苏芮然突然一声惊呼,王嬷嬷却更加弄不明白,但却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额头上冷汗直冒,小心翼翼问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苏芮然突然一下子抓住王嬷嬷的衣袖,急不可耐道,“你快去!立刻让追踪穗儿的人回来,我们中计了!” “中……中计。”王嬷嬷愣了一下,但小姐如此着急,也不管自己是否能明白了,立刻按照小姐的吩咐跑了出去。 什么主仆话别,什么刻意掉出信封,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到这个穗儿身上。而真正的大鱼,恐怕在调虎离山之后就已经出动了。不过现在把人马召回到底还来不来得及,她也说不准,一切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滴答滴答的更漏声传来,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房中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烛台,火光跳动。 苏芮然坐在榻边,焦急的等待着,如今不知事情已经发展成什么样了,她是如何也睡不着的。 …… “王嬷嬷回来了吗?” 她问一旁的奴婢。 那奴婢摇了摇头回答:“小姐已经问了许多遍了,时候不早了,小姐还是先歇息吧。” 她并不理会,连摇头的心情都没有。王嬷嬷已经去了一个半时辰,她不回来,那也就意味着事情还没有结果。 …… “小姐……”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旁候着的奴婢还想再劝她歇息,但还不等对方把话说出口,她就立刻打断:“你先下去,我要等嬷嬷回来。” 奴婢无奈,却也只能先行告退。 苏芮然独自一人留在房中,周围的气氛变得格外安静起来, 冷静下来她心想,无论事情发展如何,这么坐以待毙也始终不是个办法。不能怀抱着一丝侥幸,自己现在要想的,是若是没有拦住那封信的办法。 严氏的儿子即便再如何救母心切,但毕竟是奉皇命镇守边关,也不是能擅离职守的。也就是说,他若是想回来也不是什么轻易的事,需要事先经过皇上的同意才行,只要皇上不答应,那么他要回来也是遥遥无期。 自己在宫中,唯一认得的就只有皇后和李贵妃了。皇后虽然态度并不明确,但关系到自身利益的事还是会尽力阻拦的。若是让她知道此事对李贵妃有利,那么不用自己多说,她也会用尽全力了。 这么一来,事情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 如此一想,她心里渐渐有了头绪,也不再如一开始一般焦急慌乱不已。 没过多久,王嬷嬷终于回来了。 瞧着她一脸低沉的样子,苏芮然也猜到,十有八九是没有追上。 第74章 戒备 王嬷嬷一脸焦虑和惭愧,低着头道:“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人撤回来,严氏果然另外安排了其它人去送信,也是和穗儿一同被派遣出去的其它奴婢。不过都是奴婢大意,派去的人并没有跟上。” 苏芮然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有些许失望,但毕竟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吧,她宽慰王嬷嬷道:“你也是尽力了,这件事也不能全部怪在你身上,我也是后来才察觉是严氏的阴谋。” “可是小姐……” “好了。”瞧着她自责的脸色,苏芮然微微一笑,语气柔和道,“我们都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可是事到如今,说再多后悔的话也没有用,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那么我们总有办法解决不是吗?” 王嬷嬷闻言并不宽心,她也知是小姐安慰自己的话,没过多久,终于忍不住道:“不过小姐,据奴婢派去追踪的人禀报,严氏真正怕派去送信的那个人是走进了城中的一个胡同后就不见了的,奴婢的人还特地去看过,那是一个死胡同,看来那人的功夫不低。” 苏芮然点了点头,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然而很快又听王嬷嬷道:“而且奴婢的人也去城门四处打听过,昨晚并没有什么人出城。” 苏芮然听到这话忍不住吃了一惊,没有人出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严氏派去送信的人,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她远在边关的儿子? “奴婢也觉得奇怪,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回来把事情禀告给小姐了。” 苏芮然陷入了沉思之中,王嬷嬷不知道,而自己又如何知道了。先前一直以为严氏派人去送信目的是给她在边关的儿子,如今事情陡然发生变化,任凭谁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若不是送给她儿子的,那么还会有谁呢?城中与严氏交好的人不少,可自从严氏被禁足之后,她听闻李贵妃都不曾再与严氏有多少往来,那么又更何况是其它人呢? 虽然爹爹并不张扬,但严氏突然被迁居偏院,明眼人也都能猜到其中的蹊跷,又有谁还会雪中送炭如此相助呢? 严氏虽也是有母家的,可严氏的母家不在京中,何况也没什么地位。 仔细思索了很久,她实在想不通,这个时候除了她儿子,严氏还能写信给何人求助。 “小姐,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虽然事情到如今也没个眉目,但自己多少总该拿出个办法。 想到此她对王嬷嬷道:“既然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再如何后悔自责也是无济于事。王嬷嬷,你立刻派人去调查,看看能否查出那封信到底是被送去了哪里。严氏派去那奴婢虽然消失在一条小巷子里,但好生生的一个活人定不会无故失踪,既然没有人出城,那么她多半还留在城中,只要找到了她,那么定能弄清楚那封信到底是送去了哪里。” 王嬷嬷闻言也是恍然大悟,立刻道:“小姐说的极是,小姐放心,奴婢立刻让人去调查,定能把那个人给查出来。” 苏芮然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不过查归查,严氏那里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王嬷嬷点头道:“小姐放心,有了这一次奴婢将看守的人足足增加了一倍之多,相信定不会再出什么纰漏,否则奴婢哪还有什么脸面来见小姐。” “时候不早了,嬷嬷你忙了这么久,也该去歇息了。” 王嬷嬷亦道:“小姐也早日歇息吧,后日就要回府了。奴婢听闻皇上已经下令,明日让淮王爷先运送猎物回京。” 南宫凌亲自运送猎物回京,苏芮然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个消息没来由的一愣。好似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到底是什么呢?她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只能暂且先作罢。她突然想起一事,问王嬷嬷:“嬷嬷,那叫穗儿的奴婢可抓住了?” 王嬷嬷立刻点头,回答道:“您瞧奴婢,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给忘了。的确抓住了,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是空白的信件,不过……”王嬷嬷目光一沉,语气顿时变得冰冷起来,只听她道:“不过现在既然人和信都在我们手中,是不是白纸一张还不是都是由我们说了算。” 苏芮然点点头,主仆二人自然早就已经心领神会,她又对王嬷嬷道:“还是照从前的法子,让人模仿严氏的笔记,然后明日将这个奴婢和信一并带到爹爹面前。严氏既然调虎离山让我们上当,那么我们也同样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既然她不顾一切要将这封信送去,那我们自然也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相应的代价,不然岂不是白白辜负她一片心意了吗?” “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就是,只是若是穗儿不肯在老爷面前替我们说话呢?” 苏芮然目光冰冷,一字一句道:“不管她肯不肯,这个时候还肯帮严氏做事,想必是忠心耿耿,如此奴婢,我们怎么不成全她一片心意,自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她若在爹爹面前不承认,你便反咬一口,反正证据确凿,她无论如何都得死。” 自己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帮严氏和自己作对的人到底有什么下场。自己从前就是太过软弱,所以才总是四处任人欺凌。而今时今日,早已不同从前了。 按照吩咐,王嬷嬷第二日一早就将人带了过去,向老爷澄清了事情原由。 老爷立刻下令,派人去将严氏一通斥责,训斥她不安分,而穗儿也被下令家法处置了。 虽然那日,苏芮然拒绝了爹爹让自己管家的要求,但如今府中的事也大多是交给她处理的,最终穗儿也自然而然落到她手中。 “小姐,要如何处置这个丫头呢?不如奴婢找个没人的地方杖毙好了,省得让小姐瞧见了心烦,奴婢瞧着老爷也是这个意思,不打算留这个丫头的性命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既然爹爹都已经如此示意,那么自己就更留不得她了,便将此事交与王嬷嬷处置。 南宫凌一早被皇上派去先行运送猎物回宫,如今还在收拾准备着路上要用的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也并不意外。原本担心德王借此机会造反,但是听王嬷嬷口中所言,自那日献猎之后,德王府的行动似乎一直都安静了许多。 如此安静虽有些异常,但却一点也不想要马上发动叛乱的样子。 知道此苏芮然不免心里有些打鼓,再三确认自己的记忆并没有错,前世德王的确是这个时候造反的。不过很快她又转念一想,前世这个时候自己也并不曾来献猎,严氏和苏嫣然也并不曾被自己如此打压,所以这么说来,事情若是有什么变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真的是事情陡然突变,还是德王他们另有谋算呢? 她正为此事烦心,很快奴婢们在王嬷嬷的带领下将早膳送了进来。然而她哪里有什么胃口,最近几日天气都有些燥热,不少人都中了暑热,她看着这些热气腾腾的饭菜就没什么胃口,更别说是吃下去了。 王嬷嬷劝了几句无果,无奈之下只能让下人们将饭菜都撤了下去。 苏芮然正徒自心烦,突然听到王嬷嬷的声音传来:“你还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苏芮然闻声抬头,见王嬷嬷正冲着一个奴才说话。那奴才低着头,倒是有些眼生,让人不免觉得奇怪。 而此刻,屋中的其它奴婢都已经依照吩咐退了出去了。 独留他一个人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的,也不开口回话。 “你再不走,难不成要让我让人抬你出去吗?” 那奴才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对王嬷嬷的话完全充耳不闻一样。 王嬷嬷面有不悦,眉头微蹙,上前就要拉着他退下。 然而那奴才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他力气不小,王嬷嬷一个人使出吃奶的劲都拽不动他,正准备出去叫人,然却被苏芮然给拦了下来。 直觉告诉她,此事事有蹊跷。这个人一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所以才不惜如此暴露身份。 “小姐,你怎么……” 苏芮然对王嬷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面对她一脸疑惑却并不立刻急着解答,而是先对那奴才道:“你既然能来这里,又站在我面前,那么定然是什么话要对我说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耽误时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如此一说,对方才缓缓抬头。 苏芮然这才清晰的看清楚他的脸,起初光从身影轮廓上来看,她觉得此人面生,却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此看到对方的脸,再一次确定这一张脸自己先前当真从没见过,这个人在此之前应该是从没来过自己这里。 如此一来,她又不免觉得更加蹊跷了,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不禁道:“你到底是何人?” 这时,那奴才才终于开口,回答道:“回苏小姐的话,奴才是三爷身边的。” 三爷,南宫铭宣……苏芮然和王嬷嬷闻言俱是一愣,王嬷嬷还不知昨晚的事,苏芮然还并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所以表情尤为惊讶,当先开口道:“你既是三爷的人,又怎么会来这里?” 她眼中透着一丝警惕,心里盘算着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莫不是其中有诈? 与她相比,苏芮然就要冷静许多,催手抚摸着袖口的织金芍药花纹,只觉得这次用的金线有些粗糙,不免有些膈手。她并不急着开口,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甚至连好奇都不曾透露出半分出来。 她如此让对方不禁揣测,一时间也不明白眼前的苏小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心思深沉难测,实在让人无法捉摸。 苏芮然在等,等着他先回了王嬷嬷的话。而那人也似乎同她一样,在等着她先发问开口。 所以一时之间,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 “你还不快老实交待,难道其中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王嬷嬷不明所以,很快就耐不住了,逼问道,“你若不说清楚,哪怕你是三爷的人,私混入我们小姐房中,我待会儿就抓了你去见老爷,到时候让皇上知道了,恐怕三爷也吃不了兜着走。” 第75章 私下相见 那人原先本不把王嬷嬷的话放在眼里,而此刻听闻她如此说,顿时慌了神,立刻变了脸色,对王嬷嬷道:“别,千万别,实不相瞒,奴才也并非刻意闯入,还请小姐息怒,奴才也是奉命替我家主子来邀小姐前去。” 王嬷嬷闻言,面色顿时缓和了一些。既是南宫铭宣相邀,那便不是什么特别严重要紧的事,害的她一开始还那样紧张,生怕又出了什么事。 然苏芮然却并不如此想,她原本就觉得有些奇怪,但现在听了这奴才的话却反倒觉得更奇怪了。 南宫铭宣相邀,昨晚他试图买通尹荷在自己面前说话,今日一早又派人前来。虽然自己昨晚就有意示意尹荷作他那边的内应,可是昨晚那么短的时间,南宫铭宣应该不可能再去见尹荷才是。而昨晚尹荷也一直待在房中养伤,并没有离开半步。 而今日一早他的人紧跟而至,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昨晚从一开始,南宫铭宣就没指望过尹荷可以真的请得动自己。可是如此一来,他昨晚买通尹荷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这不太可能,她了解南宫铭宣,若没有相应的利益,他是绝对不会出手做任何事的。 何况即便暂不论他昨晚买通尹荷的目的,光是他如此精心的一系列安排,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已经很让人头疼费解。何况在她看来,南宫铭宣可是远比严氏和苏嫣然还要城府深重的危险人物。 “苏小姐,苏小姐……” 瞧着她半响没有回应,对方终于忍不住开口唤了两声。 这两声才把她的意思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转头望去,只见王嬷嬷和那奴才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看来两人都是在等着自己做决定了。 这么果断拒绝有些不妥,但就这么爽快答应是更不可能了,苏芮然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从对方口中打探些消息,于是对那奴才道:“你说三爷邀我相见?” 那奴才点了点头。 “可有说在什么地方吗?” 那奴才立刻回答:“就在南边的那片小树林里。” “所谓何事?” “这个奴才当真不知,奴才只是奉命来邀小姐前去,其余的一概都不知道。” …… 果然,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并不容易,何况他最后一句,让自己完全都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了。不过苏芮然并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又道:“既然是三爷相邀,为何不光明正大让人来,还要让你先假装成我身边伺候的下人混进来?” 她本不想把这句话问出来,但对方再三回避,有些话自己若不明言,恐怕也不能从对方那里挖出些什么。 果然那奴才听闻此言顿时脸色一变,沉默了许久。 苏芮然并不着急,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就这么不慌不忙的等着他开口。 那奴才见是躲不过了,又犹豫了好久,终于才又开口,对她道:“小姐切莫动怒,其实三爷如此安排也是为着小姐着想,若是就这么明目张胆让人来请小姐过去,恐怕让别有用心的人瞧去了,还反倒会有损小姐的名声。” 这个说法倒是合情合理,但是苏芮然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而是道:“照你所言三爷的确是为我着想,可是如此偷偷摸摸的,若是让人看见了那才是解释不清楚呢。所以三爷若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请光明正大的让人来请吧,实在没必要如此躲躲藏藏的。” 那奴才一时语塞,竟也不知改如何应答。 苏芮然如此,也是为了激他一激,至少要逼迫他先说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见对方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便不再等待,而是直接道:“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先回吧,记得替我回去回了三爷的话。嬷嬷,送客。” “是小姐。”王嬷嬷停了吩咐,立刻过去,对那人道,“快走吧,小姐都已经发话了。” 那人欲言又止。 王嬷嬷又不禁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一会儿让别人发现了可不好办了。”说完就伸手去拉他。 然而那人却一下子避开了王嬷嬷的手,脸上虽还有些犹豫,但却立刻对苏芮然道:“苏小姐,请再听奴才说一句话。” 苏芮然这才侧目,将目光又再度落在他身上,心里想,这下终于肯开口了吗? 她略微使了个眼色,王嬷嬷顿时会意,松开那奴才的手。 那奴才看了王嬷嬷一眼,眼中却闪过一丝警惕,对苏芮然道:“可否让奴才同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王嬷嬷闻言本想告退,然而她告退的话还没说出口,却突然听苏芮然道:“这里没有外人,你要说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就是。” 然这一次那人却坚持道:“此事事关重大,奴才即便要说也只能说给小姐一人听。何况此事不光关系到小姐,同样也关系到德王府,还请小姐慎重考虑,屏退旁人。” 苏芮然原本打定主意是不让王嬷嬷出去的,但当听到“德王府”三个字,心中略微意识到什么,不禁蹙眉。的确,自己偷听到南宫诚和兰溪的对话,德王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前次是让南宫诚向皇上求亲,却不想竟被自己巧妙推诿,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而且自己不光要小心他们,还要小心李贵妃那边。不过好在兰溪和南宫诚有染也是背着李贵妃,所以目前为止南溪那边还不会有太大的动作,这才是让她略微松一口气的地方,也好专心致志来应对严氏和德王府的事。何况严氏……那封信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查出到底是送往何处的。也或许她们是想有意拖延,等自己放松了警惕之后再送出城去,不过王嬷嬷已经依照自己的吩咐,在城门处的各个关口安排上自己的人了,一旦有什么可疑人出现,他们就会立刻跟上去将对方抓起来。 想到此,她知此事的严重,冲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退下。 此刻,屋中再没有旁人,苏芮然这才对那奴才道:“现在人都退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奴才自行起身,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苏芮然也并没有计较这么多。看着那奴才朝着自己走进了几步,她突然没来由心里有一丝警惕。好在那奴才在桌子前面停了下来,看样子只是想走近说话,以防被外人听了去,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然而即便如此,苏芮然的警惕却并没有因此放松分毫,毕竟此时这屋中只余他们二人。 这时才听那人开口道:“苏小姐,其实自从那日之后,大公子和我们德王爷并没有放弃,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说动皇上让你嫁入王府。但是苏小姐也应该明白,这其中的真正缘由。三爷虽有心想帮小姐,但是毕竟王府中还有一个德王爷在做主,三爷也是有些力不从心。”然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即便如此,三爷对小姐一片心意也是日月可鉴,所以三爷也不会因此不帮小姐。” 对方绕了那么多弯子,无非是在变着法子为南宫铭宣说好话。苏芮然心知肚明,但却并不揭穿,因为对方话中还藏着她急着想要知道的东西,那就是德王和南宫诚下一步究竟是如何盘算的,想来没有人会比成日待在德王身边出谋划策的南宫铭宣更清楚了。 可还不等苏芮然再问,便听那奴才又道:“不过苏小姐也是知道的,德王爷一直都是属意于大公子继任德王之位的,而且大公子也已经受封为世子。所以别看我们三爷表面上也同样被德王爷器重,但很多时候,德王爷和大公子商量事时都是避着三爷的,就比如苏小姐的事。所以德王爷和大公子下一步究竟是如何打算,我们三爷也并非完全知情。” 苏芮然微微点了点头,心知对方刚才一番话说的也是实情,这才道:“三爷能如此,我也算是领他这个情了,只是事既如此,三爷又为何要邀我前去呢?” 那奴才回答:“小姐切莫如此说,三爷既肯在此事上用心,那么便不会坐视不理。所有三爷这才想请小姐过去,暗中商量一下对策。”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德王爷有意隐瞒,但是三爷也从大公子那里侧面打探到不少消息,所以还请小姐走着一趟……” 那奴才说完,目光不由得望向苏芮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脸色。 苏芮然又沉默了一下,的确以南宫铭宣的聪明,要从南宫诚那里打探消息不难。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帮自己呢?难道他对自己动情了吗?又或者是另一场利用?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它可能,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烦躁的情绪。 知道对方用心不良,原本她应该再随便寻个理由推脱,然而这一次,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点了点头回答道:“好,我跟你同去。” 若真是利用,若他真是如前世一般估计重生,那么这一世,自己倒想看个清楚,他到底会如何。也想要看看,自己前世到底是如何落入这一步步的圈套之中,也想要自己更深刻的记住这一份屈辱。 王嬷嬷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冲了进来,而此时,那奴才已经被苏芮然以更衣为由叫退在外。 王嬷嬷停在她身旁,看着她脱下身上的绫罗绸衣,顿时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 苏芮然忘了她一眼,同样望见她满面担忧,但却继续低下头,解着腰间的丝带,对她淡淡道:“嬷嬷你来了,快帮我换上这身奴婢的衣服吧,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 王嬷嬷面有不解,但却终过来从她手中接过衣袋,替她系上,却依旧担忧道:“小姐真的要去吗?”她原本以为无论对方如何劝说,小姐都会一口咬定绝不前去的。 第76章 危险就在眼前 苏芮然点了点头。 王嬷嬷见状立刻道:“那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而这一次,苏芮然却果断摇头回绝。 “小姐……”王嬷嬷还有些不甘,还要再说什么,然而苏芮然却还不等她开口就抢先一步道,“嬷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留在这里便是,我走了这里总是要有跟人留下来应付,若是换成别人我是绝对不放心的。何况若是嬷嬷也跟着去,那岂不是太引人注目了。” 她话虽然如此,但王嬷嬷停了却仍有顾虑,只是苏芮然又劝了她几句,想到小姐心意已决自己也不好反驳,没办法,她也只能点头同意了。但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姐一定要万事小心。 换好衣服后,苏芮然便跟着那奴才去了。 一路上她还是保持着警惕,瞧着那奴才所带路的方向,的确是南边的小树林,而一路上也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所以渐渐的她也不再如一开始那么紧张。 一路上她虽都低着头,但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周围,瞥着眼前这个给自己带路的人。 还好,他们二人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然而还不到树林里面,那奴才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苏芮然也立刻跟着停下了脚步,下意思的后退了一步。 那奴才转身,有意压低着声音道:“苏小姐,我们到了,三爷就在这里面等你。不过奴婢要在外面看守着,实在不方便进去,还请苏小姐自行前去。”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犹豫。若是自己一个人进去,当真有什么情况发生,脱身起来也还要方便许多。 何况南宫铭宣安排,让这么个奴才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好第一时间发出警告,这也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这样小心谨慎做事的风格,的确和南宫铭宣往日的作风一直。 苏芮然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周围倒是十分安静,听不见什么人声,唯独听到的只是自己的脚步,踩在枯树枝和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努力将自己的脚步放轻,垫着脚走进去,这一下子声响几乎已经和微风吹过树叶的洗漱声大小无异。 若不是很快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人声,她真的要差点以为这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她越走越近,渐渐的察觉到声音有些不对。 起初以为是南宫铭宣在自言自语,但近了一听才发现,竟是两个人的声音。而且另一个声音,她听着还有些耳熟,再走进一听,这不是南宫诚的声音吗? 苏芮然吃了一惊,顿时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为什么南宫铭宣邀自己前来,南宫诚也会出现在这里? 她听见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告诉着她,也接着是将有什么巨大的阴谋正朝着她一点点靠近。 苏芮然突然有一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但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仿佛被黏在地上一般,根本就动不了。因为若是这个时候突然跑回去,那即便自己轻功再高,也必定会引起二人的注意。 因为这才在脚下的树叶和枯枝实在太过松软,稍微一动就会发出不小的声音。 “大哥,这件事不如再由我们一起同爹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 “还商量什么?我就是和爹商量好了才来告诉你的,你就按照我说的就是,难不成我还会有错吗?” …… 她听见南宫铭宣一阵沉默,听着二人的话题,好像并在自己身上。苏芮然顿时觉得,自己就更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否则不是自行引火烧身吗? “可是这件事其中还有很多不妥的地方,我想同爹再商量商量。” “得了吧你,别怪我没劝你,爹都已经决定好了的事,如果你再这么婆婆妈妈去找他商量,那恐怕爹会生气,到时候他若再反过来责怪你的话,我可先说好,我可不会帮你说话,我才不要引火烧身。” …… 苏芮然越听越奇怪,难道他们二人在说自己的事?可为什么听上去会有些不像呢?苏芮然忍不住从树丛中偷偷探了个脑袋出去,想要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隔着不远却瞧见南宫诚一脸不悦的样子,南宫铭宣则在一旁沉默不语,但却微微蹙眉。 苏芮然瞧见他的样子,就索性注视着南宫铭宣的脸不说话。 南宫诚似乎半天没有等到回应有些不耐烦了,又开口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你就按照吩咐去做就是了。真不明白你怕什么,我们德王府如今权势滔天,就连皇上都要给我们几分面子,更何况是对付一个小小的淮王。” 苏芮然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顿时望向了南宫诚。淮王,他们二人竟是在说南宫凌吗? “话虽如此,可大哥你也要知道,南宫凌深受皇上信赖,而且又手握兵马身怀武功,想要对付他可不是那么容易。” 南宫诚听了却反而不屑,傲然道:“这又如何?你别忘了我们手中也同样有兵马。何况他手中的兵马不知何时能调动回来,而我们手中的可是贴身保护着皇上的护卫啊。到时若真起事,恐他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干着急的份儿。” “可是大哥……” “好了,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南宫诚脸色一变,顿时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之色,警告南宫铭宣道,“你可千万别坏了爹的好事,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总之你要事先把人马埋伏在路上,到时候南宫凌护送猎物回京的队伍一道,定叫他有去无回。” 苏芮然闻言大吃一惊,想到今日,不错,南宫凌是按照皇上的旨意要运送猎物回京。那这么说,他们是准备在南宫凌回京的路上对他下手了。不错,一定是这样!她心中万般肯定,心想果然没错,原来这几日的安静都是表面的假象,德王果然是打算要造反了。 不行,自己要快些回去通知南宫凌才行,一定要拦住他,不然…… 如今的事态已不在她所知道的范围之中,她也不知道就这么放任下去,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前世南宫凌只是瘫痪,那么或许今世,他会死在他们手中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种可能,苏芮然就突然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给重重的拧了一下,有些窒息的感觉,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的。 只是现在,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她必须要先找到一个脱身的方法。 南宫诚话已至此,南宫铭宣无奈之下也不能再继续坚持,只能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大哥和爹一起商量好的,那么我自当遵从,只是不知爹爹想让何人去动手?要知道南宫凌武功不低,想要对付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在人手上爹爹自有安排。”南宫诚面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也不准备再次多逗留,对他道,“好了,我特地来找你就是为了交待这一件事,现在时间也交待完了,我先走了。” “恭送大哥。” 南宫诚转身离去。 苏芮然仔细观察着南宫铭宣的脸色,隐约从他的表情之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地方。原本南宫铭宣是站在德王这一边的,可是他听见南宫诚的计划好像也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不过这个计划的确十分冒险,一旦有什么差池就会酿成很严重的后果,也正因为如此,德王才会把这件事交给南宫铭宣吧。正因为他知道南宫铭宣做事向来小心谨慎,若是换做交到南宫诚身上,那才是全无半点胜算可言了。 既然南宫诚要走,她就不急着立刻离开,等到二人都离去后自己再走,如此也要保险许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宫诚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原本已经转身,是背对着南宫铭宣离开的,现下突然一下子回过头,看着南宫铭宣还站在那里,又向四周都打量了一圈,不免生疑道:“你怎么还不走?我刚才差点忘了问你,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南宫铭宣面不改色回答:“是爹爹交待的一些事要吩咐下去,为了掩人耳目我才在这里等人的。” 苏芮然停了二人的话不免心下了然,看来南宫诚是不知道南宫铭宣和自己有约了。原本她开始还疑惑,为什么南宫铭宣约了自己,然后却又和南宫诚在一起,还说出这么一番话,如此刻意的成分也太过明显了吧,实在不像是南宫铭宣的作风。 现下听了二人的话,心中才终于了然。如此说来,或许南宫铭宣并非完全站在德王和南宫诚那一边也说不定。 也对,若德王真的赢了,那南宫诚必定会被封为太子。以南宫铭宣的心思,又如何会放任这件事的发生呢? “等什么人?不如我同你一起等吧。”南宫诚倒回几步,又到了南宫铭宣的身边,面露怀疑。 难得他今日竟如此警惕,苏芮然不免略有诧异,望向南宫铭宣,想看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到底会如何应对。 “如此,便要有劳大哥同我一并等候了。” 出乎意料的是,南宫铭宣竟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苏芮然不禁皱眉,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走不了了?先前的计划顿时一下子落空。不过再一瞧二人的神情,她突然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南宫诚眉头微蹙,却始终望着南宫铭宣目不转睛。看着他眼底闪过的一丝警惕,苏芮然隐约意识到,看来德王定然背地里同他说过什么,活着提醒过什么,才让他能如此小心提防着自己的弟弟。 然而南宫铭宣却不动声色,对他的目光仿佛视而不见一般。 第77章 马厩 再等等,她很快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既然南宫铭宣都不曾轻举妄动,那又何况是自己? 果然很快,事情证明她判断并没有错,南宫诚很快便失去了耐心,口中道:“算了,我可还有正经事要做,可没闲工夫在这里陪你耗费时间。”说完转身离去。 南宫铭宣依旧面色平平,朝着他的背影微一躬身,双手抱拳在面前,口中道:“恭送大哥。” 南宫诚扬了扬头,却并不回答,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离开了。 苏芮然又在草丛中等了一会儿,确定南宫诚已经走远,更是为了不让对方怀疑自己就在附近,等到周围都没了动静,这才一点点走了过去。 南宫铭宣瞧见她,漆黑的双眸中顿时闪过两道光芒,俊朗的面孔上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不过对这一切,苏芮然早已视而不见,再也激不起前世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苏小姐你来了。”南宫铭宣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然而瞧着他刚要靠近之时,苏芮然突然后退两步,南宫铭宣一愣,但最终却停下了脚步。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但苏芮然却不顾他的神情,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三爷如此费尽心机邀我前来,不知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如何直白,反倒让南宫铭宣更觉不适。 不过苏芮然一心担心着南宫凌的安全,当真一点也不想在其他人身上浪费功夫,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于是又便道:“三爷若无话可说,那么我便先离开了。” 说完转身要走,然而她刚一转过身,南宫铭宣突然上前一步,猝不及防的拉住她的手腕。 “你等等,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苏芮然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想抽回手,然而南宫铭宣却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她。 苏芮然用力踩了他一脚,南宫铭宣一声痛呼,脸上已经全无半分儒雅从容之态,显得格外浪费。 “你干什么?”然还不等他回过神来,苏芮然又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在他另一只脚上。 南宫铭宣又一阵痛呼,站不稳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脚。 苏芮然俯视着他神情冷漠,又想用那一套来俘获自己,可惜这样的招数,自己前世早就已经领教过了。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三爷,以后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请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与三爷还没有相熟那个份上,更何况人言可畏,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三爷今后还是不要私下里见的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先告退了。” 说完在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南宫铭宣倒在地上,抱着双脚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这样的话,当真是从一个深闺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吗?若非亲耳听到,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啊。从前只当她是一个懦弱无能、毫无心机的傻丫头,现在看来当真是一个有趣的女人啊。 南宫铭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衣衫,又回复了一开始儒雅从容的样子。 忽然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周围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黑影人来,身法之快好似一阵疾风一样。 “公子。”那人单膝跪在南宫铭宣面前,虽然黑巾蒙面看不清表情,但言语中的恭敬与顺从之意却是十分明显。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回公子的话,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会出任何纰漏。” 南宫铭宣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这时,那黑衣人又开口了:“公子,刚才你的伤势如何?属下方才就应该来保护公子,可公子事先吩咐不能轻举妄动,属下有罪。” “不,你做的很好。”南宫铭宣脸上笑意更盛,接着道,“刚才你若出来,那才是会坏了我的大事,到时我绝饶不了你。” “属下不敢。” …… 耳边只传来风声,也不知跑了多久,听到背后没有夹杂着旁人的脚步。她悬着的心才一点点放松下来。苏芮然终于忍不住回头,瞧见没有人追上来,这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刚才真的好险啊,没想到真的可以这么容易就脱身。 那么现在,一定要先去通知南宫凌才是,可是现在南宫凌会在何处呢? 苏芮然记得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也就是说,周围应该有不少人了,那么自己就这么却见他的确有些不合适。 虽然心里焦急,但这么仔细一分析一下,苏芮然还是很清楚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回去换衣服恐怕来不及了,前方不知是谁的毡房,她瞧见门前有一个奴婢,毫不犹豫立刻过去将对方打晕。将昏迷的人安置在一旁的草堆里,又将她的衣服脱下来同自己换上。 换好了衣服,苏芮然便朝着南宫凌的毡房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虽然几次都是王嬷嬷带路,但因来过几次,所以对那毡房的位置,她早就牢记于心。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到了毡房却发现南宫凌并不在那里,再偷偷一打听才知道,南宫凌的队伍也已经出发了。 苏芮然闻言吃惊不小,已经出发了吗?这么说自己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她虽担心不已,但心里更多的却是几分失落,怎么会这样?那现在又该如何是好呢? 虽然南宫凌武功高强,可听南宫诚的口气,似乎并非只是简单的袭击,那么以南宫凌一个人,也是否能真的抵挡得了呢? 她一个人思索着,脚步却不直觉的往回走,然而才走没几步,她突然听下了脚步。双手紧握成拳,顿时下了决定。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任南宫凌一个人离开。 那可是南宫铭宣啊,南宫铭宣是何等城府她如何不知,更何况南宫铭宣也事先知道南宫凌的身手了得,那么以他的心思,定然会再作其他安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己若不及时去提醒,恐怕南宫凌就真的会有危险。 然而她刚回过头走了两步,脚步却又突然再停了下来。 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她呢? 这么一想,苏芮然心里也不免有些不自在。对着自己解释不清楚还尚可,可若是一会儿真对着南宫凌,自己还这般说不出个理由来,那么对方或许会误会也说不定。德王是预定发动叛乱的,如今皇上身边只有爹爹一人保护,若是南宫凌也出事,那么爹爹身边就相当于少了一个帮手,这么一来爹爹就会更加危险,帮南宫凌其实也是为了爹爹。 没错,就是这样。 她这么一想到,忍不住心中松了口气。 按照她打探来的消息,南宫凌一行是走的官道押送猎物回京,而此时营地里所有的马匹应该都集中在马厩中。 她立刻朝着马厩而去,此时已经再耽误不得时辰了,否则南宫凌只会越走越远。 一路上她都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夺马,心里拟定了好几个方法,只是一到马厩还没进去,她却惊讶的发现,外面竟然连个看守的奴才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免心生疑惑,只觉得周围安静的异常,意识到有些不对,她并不急着进去,而是躲在一旁的草丛中,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周围并没有什么发生,她却已经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等下去了。 但是即便如此,直觉也告诉她一定不能走正门。 堂堂一个马厩,竟然听不到嘶鸣声,难不成南宫凌运送猎物已经带走了所有的马匹?如此也太不合清理了吧。虽然听说也是因为马匹的数量有限,皇上才让南宫凌先带一部分猎物回去,不过当真是因为如此吗? 苏芮然偷偷围着马厩转了一圈,最终选择从西边的高墙越过去。 西边的高墙紧靠着一片树林,因为墙修的很高,让寻常人一眼望去就觉得不可能有人会翻进来。苏芮然是有功夫在身的,这对她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她一跃上墙,趴在上面偷偷往马厩里看去,却顿时更觉惊讶。 马厩里面竟然也和外面一样,空荡荡的没什么人,而马槽中也没什么马匹。 难道当真如自己所料,南宫凌把这里的马匹都带走了,所以这里没了马,底下的奴才们一懒怠,也就不再来看守了。 不行,虽然如此说法也解释得通,不过还是要小心起见。 苏芮然想着,从墙上的瓦缝中抠出一块碎石,朝着院中扔了过去。 石头落地发出一声闷响,顺带激起一地的灰尘。 然而周围依旧安静如常,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见什么人出现。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她心知不能再多耽搁时间,便索性一跃而下,落在院中,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一落地就立刻紧张的注视着周围。不过好在同样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这才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转头望向四周,这里完全是空荡荡的,没什么马匹。 她正在想该如何是好,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喘息声。 她吓了一跳,顿时绷紧了神经,整个处于一种随时准备应敌的紧张状态。 然而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声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正纳闷,突然喘气声又再度传来。她立刻回头,判断出声音来自一扇木门之后。 准确说这是一间小木屋,南边有一扇窗户,不过现在看来已经封死了,从外面并不能看清楚里面有什么,却能隐约感觉得出有什么晃动的影子。 苏芮然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格外紧张,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打开了门上的木栓,推门而入。 顿时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在她面前。 第78章 夺门 她吓得后退一步,立刻做出御敌的姿态,但等到看清楚眼前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原来她面前出现的是一匹一人高的棕马。 这匹马关在这么一间单独的木屋里,难不成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她再一看棕马上游龙纹饰的马鞍,顿时吃了一惊,这一匹是皇上的御马! 难怪会如此看护。她感慨之余却也犯愁,这马厩之中只有这一匹马,若这个时候自己再去找别的马恐怕会来不及,那就追不上南宫凌了。可是擅骑御马,若日后皇上追究下来,那可是大罪啊。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一咬牙,解开马上的缰绳一跃而上,朝着官道策马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守卫瞧见,奔跑着追赶惊呼。 “站住!快拦住她!” “那是皇上的御马!快关上栅栏!别让她跑了!” …… 眼前是离开营地的最后一道关卡,背后呼声一出,苏芮然就立刻看见前方的守卫立刻将一人高的栅栏关上,挡住了去路。 栅栏上是削尖的木桩,此刻守卫全部手持长毛,形成一道人墙站在栅栏前面,将矛头直对着她来的方向。 苏芮然不禁皱眉,原本要跳过栏栅不是什么难事,可这面前多了一道人墙,想要跳过去恐怕就不容易了。 而这个时候,自己是断然不能停下来的。 虽然明知没几分胜算,但苏芮然一咬牙,拉着缰绳,还是准备跳过去试试。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南宫澈。 他怎么会在这儿?脑海里刚一闪过这个问题,她便很快自行给出了答案,南宫澈和南宫凌一样是保护营地安全的,所以奉命看守在此也没什么奇怪的。 南宫澈看见她也是吃惊不小,很快回过神来,立刻朝着护卫大喊:“你们快让开!” 护卫们闻言转头,瞧见发号施令的是他都是一愣。 来不及了,南宫澈见苏芮然的马已经要到栅栏前了,也不顾自身安危,当即冲了过去,一把将挡在栅栏面前的护卫推开。 苏芮然紧握着缰绳,马至人墙前见南宫澈突然冲了过来,顿时吓了一跳,用力一拉缰绳,顿时连人带马一下子飞跃而起,擦着众人头顶一跃而过,落地已跳出栅栏,疾驰而去。 苏芮然忍不住回头望了南宫澈一眼,瞧见他安然无恙总算是松了口气。 再一看双手,已经刚才太过用力,已经被缰绳勒出了几道血痕。 “王爷,你没事吧。” 苏芮然夺门而出,营地出口此时已乱成了一团。 南宫澈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么一推囊,自己一不小心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不过转头望去,远处一人一马绝尘而去,他虽送了口气庆幸她没事,但却不免担心起来。这个丫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夺马而去,何况还夺的是皇上的御马,光凭这一点就罪过不轻啊。 旁边军士召集起散乱的人马,正要冲着苏芮然离去的方向追出去,然而就在此时,南宫澈却突然叫住了他们:“不可!谁都不许追出去!若是擅离职守恐怕会中了对方的计。” “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的们不明白了?” “如今五哥奉命去运送猎物,这里只有本王和苏相一同看顾皇上的安危,若是你们都追了出去,敌人借机来袭,那还有谁来保护皇上的安全?这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离开。” “是。” “多亏王爷顾虑周全。” 他此话一出,众军士才一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南宫澈望着远方飞扬起的那一骑烟尘,早已不见那一人一马的身影。苏芮然,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他想到此也不免有些担心,但自己能帮她的也只有如此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苏芮然在马上疾驰,耳边是咧咧的风声和接连不断的哒哒马蹄,风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但即便如此,手中的马鞭一扬,继续又加快了速度。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身后好像并没有听到追兵的声音,她这才来得及回头,发现背后并没有人追赶。 “嘶”的一声长鸣,她勒紧缰绳,却因速度太快马儿跳起双脚,差点把她从马背上给颠了下来。 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跨下的马,苏芮然这才回头,定神一看,果然背后一片安静,远处连激起的灰尘也不曾看见。想起刚才南宫澈的目光,她心下了然,这多半是他的功劳,看来这一次,自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了。 马上的龙纹装饰太过碍眼,苏芮然想着,就将它们尽数撤去,只留下个光秃秃的马鞍,然后将东西全部一并扔进了路旁的河水中。 做完这一切,她并未下马,而是有意放慢了马速,坐在马上,仔细观察着四周。 虽说走的是官道,但刚才一路出来,她只一心顾着逃跑,根本没注意方向,更不用说周围的道路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走的偏离了官道,周围只是一条小路,但路上却有零星的马蹄印,看样子是不久才踩下去的。 苏芮然本该重新换一条道路,但她瞧见路边有丢弃的水袋,开着口,看样子里面是空的。 地上散落的水还没有完全干透,看样子这条路刚才有人走过去,从地上的马蹄印来判断,应该人数不少。 苏芮然一时间做了个大胆的揣测,如今皇上在此狩猎,周围的商队百姓自然不会像平日里那样明目张胆的路过,能留下这些脚印了,说不定正是南宫凌。 南宫凌做事也向来是小心警惕的,何况他也一早就洞察了德王的野心,那么如此一来,说不定为了防止防备德王一行,他早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变换了道路。又或者为掩人耳目,他已经事先安排好了一队的人马在大路上前行,而自己却带着另外一批人马走了小路。 苏芮然决定跟上去看看,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果然不出所料,她顺着道路跟着马蹄印前行,很快就她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虽然还并没有看见队伍,但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已经跟上南宫凌的马队了。 心中一喜,她一扬鞭,刚要加快速度。 突然,前方不远处两侧的丛林中蹿出几匹马来。 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马鞭,好在收的及时,鞭子并没有落在马身上。 还不等她吃惊,前方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就已经扬尘而去,看样子他们并没注意到自己。 苏芮然有意放慢速度,仔细一看,发现对方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之多,每个人都用黑巾蒙着面,马鞍上挂着武器,清一色都是剑鞘漆黑的长剑。这么一群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且他们骑在马上,虽然马速非常之快,但他们在马上的身影都十分平稳,这一看便知这几个人定是身手不凡。 苏芮然不快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着距离,不让自己被对方发现。 她有预感,这几个定然来者不善。 果然以那几人的速度很快追上了马队,马队中有人看见这几个黑衣人的到来,顿时大呼一声:“快看啊!那边是什么人?” “不好!有刺客!” 整个马队顿时一片骚动,慌乱成一团。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很快就有军官整理好队伍,带领着手下的人马御敌。 苏芮然第一眼望去,整个马队并不见南宫凌的身影,不过却老远瞧见马队中心有一辆马车。 马车四周垂着大红色的流苏,外面罩着的锦布虽价格不菲,但却没有一点图案,如此让人瞧不出车主的身份。 苏芮然一下子猜出,南宫凌就在这车中。 因为周围已乱作一片,可马车里却依旧十分安静,连个探出头来张望的人都没有。 大敌当前能如此淡然自若的,除了南宫凌又会有谁呢?只是他会选择坐马车倒是让苏芮然有些意外,不过一想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倒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此刻,南宫凌的人手已经同那群黑衣人混战成一团,苏芮然刻意在间隔不远的地方勒住缰绳停下,想要先看清楚形势再说。毕竟对方已经出手了,自己到来到底是晚了一步。 几番激战下来,黑衣人明显占了上风,南宫凌一方也伤亡惨重,可是马车依旧十分安静,他竟连丝毫要出来应战的意思都没有。苏芮然瞧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南宫凌到底在想什么,他如果再不出来他的人马可就要全军覆没了。 苏芮然在旁边看的着急,奈何她却没办法替南宫凌拿这个主意。 眼见的两三个黑衣人已杀到了马车面前,四周虽还有人冲出来抵挡,但却依旧是节节溃败。可是即便如此,马车中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仍不见有任何人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不禁将手伸入袖中,右手的手臂上绑着一把匕首,这原本是她准备用来以备不时之需防身用的。 她紧盯着马车,此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车中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四周的黑衣人解决掉手里的军士都一并朝着马车冲了过来,顿时长剑从四面八方而来,将马车密不透风的围住。 不好!有危险! 苏芮然也顾不得什么了,抽出袖中匕首,顿时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她陡然冲出,周围黑衣人也都吃了一惊,然而还不等她靠近,突然两三个黑衣人冲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也将她团团围住。 苏芮然意识到不妙,试图脱困,但对方身手都不低,加上人数上的优势,苏芮然要抵挡起来已十分不易,更不用说其他了。 然等她回过神来之时,黑衣人突然全部撤离。 她一愣,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瞧见千疮百孔的马车,顿时吓了一跳。再看马车地下,一道道鲜血从马车中涌出,顺着车身流下。 第79章 遇害 不……不会吧。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难不成南宫凌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他们给杀了。 不!这绝对不可能! 她顿时否定了脑海里的念头,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南宫凌!你给我出来!”她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但却始终相信着一点,他那样的人,一定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然当她掀开马车,瞧见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影,散落的头发下瞪大的惊恐的眸子,还保留着死前一瞬间的恐慌。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这不可能…… 苏芮然摇着头,一下子不留神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的,不会是这样,南宫凌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 可这亲眼所言,让她如何欺瞒自己? 她还是不相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又冲上了马车。 周围残留的军士瞧见立刻冲了过来,想要拦住她。 “你是什么人?快放手!” “你干什么?快下来!” …… 苏芮然并不理会,伸手探了探他颈上的脉搏,果然脉搏也停止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南宫凌真的死了……那个一直板着脸每次都欺负她的男人真的死了,想到这里,眼泪止不住顺着脸庞滑落。 都是因为自己来晚了一步吗?可是为什么毫不抵抗?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死在别人手里? 苏芮然越想越觉得既伤心又难过,周围的军士都冲了过来,但一群男人瞧见她在哭,顿时都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是谁认出了她,道了句:“这不是苏相家的大小姐吗?” 他这一声一出,顿时也有人认出苏芮然来。 然而苏芮然并不理会他们,一门心思全在为南宫凌的死伤心的份上。 瞧着她面带泪痕,一旁军士犹豫了很久,却都欲言又止面露为难的样子,最终由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开口道:“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儿不安全,还请小姐回去吧。” 苏芮然听到他的话,突然愣了一下,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不对。 她转头望向身边剩余的军士,这些人虽然身上都还带着伤,可却都看着自己,对南宫凌的死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一样。按理说这些人都应该是南宫凌的亲信,哪怕是牺牲性命都要保护南宫凌周全的那种。 苏芮然的目光落在刚才开口的头领身上,正色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顿时面露为难,犹豫了一下终道:“苏小姐,这件事其实我们也不便同你解释。” 那人说完,突然伸手过来摸上南宫凌的脖子,还不等苏芮然反应过来,他的手似突然摸到了什么,从脖子上揭开一层皮,然后渐渐的沿着脖子将那层皮从南宫凌的脸上撕下来。 苏芮然吓了一跳,不过再定眼一看,这哪里还是南宫凌啊,分明是另外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苏芮然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心里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意识到是一场误会,她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抬手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被这么多人看着更觉得难为情。 好在那头领也意识到这点,让周围的军士立刻四散开来,去为伤着疗伤和收拾周围的狼藉。 苏芮然这才敢抬头,见旁边没有别人,就索性直接问那头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不是官道,你们应该也还有人马在官道上,调虎离山不应该在那边吗?” 那头领面露为难道:“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小的也是依照王爷的安排。” “那么南……淮王爷,现在在哪儿?”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那头领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谎,然还不等苏芮然多想,那头领却突然反问道:“只是不知道苏小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才……” “没什么,只是突然听闻你们家王爷有危险,所以才立刻赶过来。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他们的人先来了。”苏芮然说到此不禁皱眉,看样子南宫凌的确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精明许多,恐怕这一次除了自己跟上来的这支车队,还有其它几支吧,而就连他自己的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在那个队伍里。她忍不住低头,望向马车里浑身是血的尸体,鼻子里还能问到刺鼻的腥味。 像这样的替身,他到底还有多少呢? 虽然不知道南宫凌是不是一向做事如此,生性多疑,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的是,他已经意识到可能有危险发生,所以自己根本不用为他多槽心。 “虽然不知道小姐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不过小姐尽管放心就是,我们王爷是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头领说得肯定,苏芮然听了他的话却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也对,南宫凌是什么人,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心他,真是愚蠢。 瞧见她面带失落沉默不语,那首领终于忍不住道:“小姐的好意小的代王爷写过了,不过在小的看来,小姐还是先回去会比较好,不如让小的派人送小姐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会回去。”苏芮然摇了摇头,起身跃下马车。 那头领也跟着站了起来,对她道:“小姐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替小姐保密的。” 这个苏芮然倒一点也不担心,如果不保密,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对南宫凌也同样不会有半点好处。只是她抬头一看见自己所骑的那匹棕马,顿时又不禁皱眉。自己一时情急骑了这匹马出来,但如今可是断然没办法骑回去了,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留在这里,怎么办才好呢。想到这里,她突然开口,对那首领道:“可否借一匹马给我。” 头领愣了一下,但却很快答应:“好……没问题。” 苏芮然骑着借来的马走在回去的路上,虽然已瞧见对方安排妥当,但不知为何,心里对南宫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担心。 德王这一次将所有的安排布局全部交给了南宫铭宣,南宫铭宣和南宫凌都是心思深沉的人,那么他们二人在一起究竟谁会赢呢?她心里也给不出确切的答案。加上前世的记忆,想到南宫凌最后摔断了腿,她的心就更不能平静下来。 突然手上用力一勒紧缰绳,让马匹停了下来。 不行,她还不能就这么回去,一定要亲眼确定过南宫凌安然无事后她才能完全放心。 苏芮然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正要沿着刚才来的路折回,然而她刚一转头,突然听见右侧传来一个声音:“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吓了一跳,才想起刚才一门心思在南宫凌身上,竟然忘了留意旁边。听着语气和称呼,看来定是已经认出自己了。 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转头望去。 出现在视线中的先是一个马队,大约有十来人左右。苏芮然这么一看才发现对方离自己其实并不近,或许这个时候逃跑还来得及。 她刚一这么想,突然见其它人都停了下来,只有一人一马朝着自己而来。 再仔细一看马上的人,苏芮然又再吃了一惊,知道躲也躲不掉了,却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怎么是他呢?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 她垂下头,耳边听着格外清晰的马蹄声,也只对方已离自己越来越近,只是如此,她依旧还是没有想好要如何同对方解释。 自己不惜抢了御马偷跑出来,就是为了给南宫凌报信。而这一切的安排者和始作俑者南宫铭宣,却偏偏让自己在此时遇到了他,自己知道这一切,原本也是因为偷听了他和南宫诚的对话。 她紧张的直冒冷汗,却也不抬手去擦,因为南宫铭宣正看着自己,若自己有什么动作定会落入他眼中。 这个时候,要想安然无恙的混过去,自己就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才行。 拿定了主意,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这才转过头,朝南宫铭宣望去。而此时南宫铭宣已经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的地方。 这么陡然望见他的目光,苏芮然或多或少也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却强令着自己不转过头,就这么平静的望着她。 南宫铭宣走进,勒马,停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等苏芮然回答,他似乎刻意挡在她面前,不让远处的人看清楚她的模样,又对她道:“先别说话,跟我来。” 苏芮然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在他身后继续前行。 南宫铭宣带着她骑马步入旁边的小树丛中,等到再看不清旁人的影子,南宫铭宣这才停了下来,也不下马,回头又望了过来。 苏芮然注视着他一副超脱于物外的淡雅装备,长发以玉簪高束于头顶,即便穿着夜行的黑衣,也依旧和往日里一样没有一点变化。瞧着他打量着自己,眼神似要把自己看穿一样。苏芮然却装作不知,刚才这一路已经让她心里拿定主意,就是无论南宫铭宣一会儿说什么问什么,她都一口咬定什么也不说。即便对方觉得再奇怪,只要自己不开口他也无从多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宫铭宣终于发问了,并没有过太久,虽然也只是重复一开始的问题。 只是苏芮然非但没有回答,却反问道:“那么三爷又为何会在这里呢?” 面对她这一问,南宫铭宣却突然陷入沉默,没过多久再开口,话却已经变成:“这儿危险,不是你改来的地方,你快回去吧。你放心吧,在这里见过你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苏芮然点点头,如此也算是正中下怀了吧。只是南宫铭宣主动提出帮她隐瞒,这倒让她不禁多想,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然而她并没有思虑多久,而是很快道:“多谢三爷,那么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马上不便施礼,她也只能微微颔首示意。 第80章 是敌是友 南宫铭宣点点头,还特地抬手为她指出一条路道:“你从那边走就可以回去,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别人发现。” “多谢三爷。”苏芮然调转马头,朝着南宫铭宣所指的方向而去。她倒是不怀疑,因为南宫铭宣如果要让她的身份曝光,那么一早就已经让他带着的人把她给抓起来,南宫铭宣从一开始就没有呼她的名字,还特地将她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说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谁。 至于南宫铭宣的用意呢,她心里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她已转身背对着南宫铭宣,却没有急着策马而驰,而是握着缰绳,让马匹小步前行着。 然而她刚一走没几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南宫铭宣的声音:“等等。” 她吃了一惊,顿时拉紧手中的缰绳,却没有立刻回头。听着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对,不免心里嘀咕着,难不成他突然反悔改变主意了吗? 听见背后没有声音再传来,苏芮然却不得不回头,瞧见南宫铭宣依旧在自己身后,还是在刚才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然她目光刚一望过去,就听南宫铭宣立刻开口了:“苏小姐,我能再多问你一个问题吗?不过还请你要实话告知。” 对方的话来得太过突然,苏芮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也只能道:“三爷又什么但说无妨。” 她并没有答应,但至少要听听对方到底要问什么。 “小姐到此可是为了淮王爷的事?” 南宫铭宣这一问,更是让她一时间愣的说不出话来,顿时心里也犯了愁。该如何回答呢?若说不是,南宫铭宣会这么一问,那定是心里也有把握的。可若说是,他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那岂不是逼着自己说出偷听到他和南宫诚说话的事?其实当时自己那样出现,南宫铭宣心里未必没有起疑,难不成他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拆穿而已。 苏芮然越想眉头皱的越紧,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南宫铭宣望着她的表情,心里很清楚自己猜的没错。看来她果然是为了南宫凌来的,为了南宫凌她便甘愿如此冒险吗?想到此南宫铭宣心里或多或少有一丝不悦,但最后却只是对她道:“苏小姐也知道,淮王爷会有危险吧,所以才不惜冒险如此赶过来,就是为了给王爷通风报信。” 他如此直白点明,更让苏芮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低着头,拽着缰绳,一点点用力。 南宫铭宣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眼神凌厉似要将她看穿一样。他可以将话说得如此透彻,也就是想看看苏芮然到底要如何解释她和南宫凌之间的事。心里没来由的不悦,她之所以将自己拒之门外难道都是因为淮王吗?一直以来,自己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对方是南宫凌,他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挫败。 苏芮然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竟也坦然承认:“对,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来通知淮王爷有危险的。” 刚才一番计划,她心里已大致有数。南宫铭宣没有武功,他又刻意避开手下同自己说话,看样子周围也应该没什么埋伏,所以即便这个时候自己要脱身,也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自己一旦脱身回到营地,他们就奈何不得自己了。 若是他们真的闹大了,那岂不知不打自招。让人知道了他们试图刺杀南宫凌之事,想来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何况皇上已经知道德王谋反了,只是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若真如此,岂不是刚好提皇上制造证据吗?南宫铭宣不会这么糊涂,所以她断定即便自己承认,南宫铭宣也不会对自己如何。何况自从那晚自己无意中撞见南宫诚和兰溪偷情,还被人识破了身份,德王一方不是一早就将自己当做了眼中钉了吗。 南宫铭宣听她如此坦然承认,先是心中一寒,果然她和南宫凌之间有私。其实他早就有此怀疑,只是一直不曾得到证实。心里没来由的顿生怒气,南宫铭宣藏在袖子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但面上却依旧脸色如常,对苏芮然道:“既然如此,苏小姐为何不先事先向皇上禀明?” 苏芮然闻言一愣,自己没听错吧,南宫铭宣竟然让自己向皇上禀报,如此不是等同于自掘坟墓吗? 她心里揣测不已,注视着南宫铭宣的眼神,对方目光深邃如古井,漆黑深不见底,她唯独能看见的只有自己的“倒影”。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在试探自己吗?难道他是在害怕自己会有救兵,所以才问自己是不是事先禀明皇上。 想到这种可能,苏芮然就更加警惕了,千万不能留下什么破绽,于是小心回答道:“多谢三爷提点,三爷说的是自然的道理,我自是一早就明白的。” 她刻意也回答的模棱两可,也是为了让对方琢磨不准。藏在袖中的右手也开始摸上手中的匕首,准备着情况一有变化就立刻出手。 南宫铭宣又如何,无论是谁,只要对自己有性命威胁,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南宫铭宣注视着她,从她可以潜藏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浸提,突然目光下沉,落在她的右手上。 苏芮然略微忍住心中的惊慌,想将右手藏在背后,但却强行克制着这一冲动,依旧一动不动。若是这个时候躲藏,那不就是不打自招让对方看出有异了吗? 好在南宫铭宣的目光并没有在她右手上停留太久,很久又重新抬头,再将目光落回她脸上。 而就在这时,南宫铭宣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不大,但在此刻,在苏芮然略微惊慌的心中回荡,有种说不出的刺耳。 “三爷,你笑什么?”她眉头紧蹙,却下意识身体后倾,紧拉着缰绳,做出要立刻逃走的姿势。 然而南宫铭宣却突然一下翻身下马,倒是让她又吃了一惊。 南宫铭宣抬起双手,脸上依旧残留着几分笑意,对她道:“你是在害怕我突然对你出手吗?” 苏芮然摇了摇牙,强行克制住心中的情绪。南宫铭宣的确太聪明,即便自己没有表露,他也能如此准确无误的猜中自己心里的想法。 “苏小姐,我知道你全部都听到了。” 苏芮然更是吃惊,但却很快冷静下来,只字不语,只是这么注视着对方,等着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南宫铭宣瞧着她听到自己所言,还能依旧保持一副镇定之色,不禁感叹,自己从前当真是小看了这个女子。没想到她竟然能如此临危不乱,当真是犹胜过许多男儿,不愧是苏相的女儿。 然而反倒让南宫铭宣意外的是,还不等他先开口,却突然听苏芮然道:“既然三爷已经把话说开了,那我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三爷既然屏退了左右,想必也不是想抓我。那么,三爷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言。” 她在赌,南宫铭宣向来是一个喜欢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人,今日之事也未必不是如此。 南宫铭宣闻言又是一笑,道:“苏小姐果然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便有话直说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郑重起来,语气也格外认真,对苏芮然道:“我既身为德王之子,许多事也是为父兄之命所迫无可奈何,但他们两人的做法我并非完全赞同。所以我并没有加害淮王之心,更重要的是……”他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望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柔情,接着道:“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苏芮然一愣,只觉得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好似一道温暖的深渊一样,让人忍不住下坠。但她很快定了定神,那可是南宫铭宣,也是他管用的伎俩,自己这一世如何还能重蹈覆辙再上一次当呢? “你可以不相信我,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走,也希望你可以立刻回去禀告皇上,让他立刻来声援淮王。” 苏芮然听着他的话,且不论他对自己的情义到底如何,但他既有这一番话那就表示自己有成功脱身的机会。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计就计。想到此,苏芮然点了点头,对他道:“我自然是相信三爷的,三爷是不会害我的。既然如此,那我就按照三爷所说立刻回去禀报皇上。” “你快走吧,剩下的交给我就是。” 南宫铭宣答应的如此爽快,苏芮然并不多想,也不多犹豫什么,立刻翻身上马。 这一次她没有再想一开始那样先慢慢前行,而是直接一扬鞭,策马疾驰,头也不回。 她一路向前,也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稍微放慢了马速,再一回头,背后果然没有什么人追上来。 难不成南宫铭宣当真有背叛德王之心?不过这么一想也并不奇怪,若是德王真的成功叛变,那么也必定会立南宫诚为太子。而对南宫铭宣来说,德王赢了并没有一点好处。他就是再如何心思深沉,也左右不了德王那么一个老狐狸心中的喜恶。 其实南宫铭宣说的也不错,这个时候的确禀明皇上是一条不错的路。 何况刚才她亲眼所见,德王的人已经出手了,那么多人作证她也不怕说不清楚。想到这里她顿时做出决定,也不再急着去追南宫凌,而是策马回营地。 南宫铭宣站在原地,注视着苏芮然策马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很快随行的人赶了过来,见他许久不回来,都担心不已。 “三爷,没事吧?” 南宫铭宣收回目光,又恢复成往日的淡然和平静,对手下人道:“没事。” “三爷,大公子那边又派人来催问了。” 南宫铭宣眉头一皱,南宫诚安居后方,什么都不做,而依照父亲的安排,自己必须凡事向他禀报。想到此,南宫铭宣心里便有一丝不悦,但却耐着性子道:“告诉大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也都已经做了,如今总算可以收兵回营了。” 他说完最后几个字,目光又是一沉,眼中闪过一道彻骨的寒光。 游戏,不过才刚刚开始。 第81章 中计 更漏过了十二下,偌大的毡房中站满了人,但却如同荒无人烟的山野一样,四周格外寂静。 团龙明黄袍子,雕刻着双龙盘柱的纯金龙椅,皇上低着这目光,注视着面前御案上精美烧制的白窑九龙玉盏,里面漂浮着透绿的茶叶,是今年才进贡的顶级碧螺春。 如今被热水泡过舒展开的的茶叶漂浮在碧色的水上,晃动着让人心神不定。 皇上眉头渐渐紧蹙,放在案上紧握成拳的右手突然舒展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右手陡然一掌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剧响。在场众人顿时奇奇跪地,异口同声道:“皇上息怒。” 苏芮然跪在毡房正中,此刻也同他人一样低头不语。 皇上听了她的禀报会龙颜大怒,这原本也是在预料之中。 旁边皇后也眉头微蹙,柔声劝道:“皇上息怒,可切莫为此事气坏了身子。”说完望了跪在地上的苏芮然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皇上抓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却一下子喷了出来,顿时一怒将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掷在地上,怒道:“这是什么茶?怎么是凉的?” 张公公闻言吓了一跳,只能不住磕头求饶:“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该死的奴才,在朕身边当值这么就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吗?看来你是差事是当腻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张公公不住磕头,每一下都“砰砰砰”的砸在地上。 苏芮然心知肚明,皇上之所以会如此,其实并非是因为知道德王叛乱的事,这件事皇上其实一早就应该知道。皇上之所以如此,只是没想到德王会对南宫凌不利,南宫凌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啊。如今南宫凌那边尚且没有消息,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达到京城,身为父亲,皇上如何不急。 其实不光是皇上,在知道南宫凌那边没有消息之后,苏芮然心里也有一丝的后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跟上去。 南宫凌不要真的出什么事才好。 只是此刻,没想到皇上的怒气会牵连到张公公,张公公是宫中的首领太监,也是伺候皇上多年的老人了。若皇上真的因此迁怒了他,那岂不是等同于自己的罪过了吗? 如此以来,自己和张公公岂不是也要结仇了。 原本她这个时候她不应开口,可想到此也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臣女以为如今最要紧的是确定淮王爷的安全,还有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果然她的话一出口顿时就起了作用,皇上顿时冷静了下来,也不再追究茶冷的事,而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望向张公公立刻吩咐:“你,快去把德王府的人全部给朕叫过来。” 他还特地强调了一句:“朕的皇叔,还有南宫诚和南宫铭宣,一个都不能少,全部给朕传召过来。” 皇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又再补充了一句:“他们若不来,就以抗旨不准抓起来。不管是皇叔还是谁都一样,就说是朕的旨意。” “是,奴才遵命。”张公公立刻起身退下,路过苏芮然身旁时,还对她投以感激的目光。 苏芮然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没有和张公公结怨,而是皇上已经下旨强行召回德王一行人。尤其是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他们二人一回来,那就等于撤回追杀南宫凌的人了。 这么一来南宫凌就安全了。 然而她刚一这么想,突然瞧见张公公去而复返。 皇上望着他眉头顿时紧皱在一起,脸色已十分难看,冷冷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公公不回答,只是朝着皇上走了过来。 就在在场众人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候,突然瞧见跟在张公公身后一同进来的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因为跟着他身后进来的不是别人,一共有三个,依次是德王和南宫诚,还有南宫铭宣。 苏芮然瞧见德王和南宫诚的时候并不是十分惊讶,但是当看见南宫铭宣的时候,当真是大吃了一惊。南宫铭宣,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追着南宫凌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芮然一直望着他,然而南宫铭宣一脸平静的跟在德王和南宫诚身后,并不看她一眼。 虽然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她却隐约意识到不好。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到这里,苏芮然忍不住双手捏成拳,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摆,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三人。 瞧见德王来得这么快,皇上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诧异,不禁道:“皇叔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德王望了皇上一眼,却是先找了椅子,竟也不遵照皇上依准,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这才回答道:“皇上不恰好召见微臣吗?所以微臣就带着犬子来了。” 他如此目中无人的行为,让在场众人唏嘘不已。 皇上脸色难看,却也暂时隐而不发。 德王的目光在堂中一扫,最后眼神落在苏芮然身上,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有明显的不悦。 苏芮然同样不动神色,甚至也不回避他的目光。 最终,德王移开了脸,望向皇上,竟率先发问:“不知皇上为何事召见微臣?” 皇上不欲开口,直接望了旁边的张公公一眼,张公公会意,立刻将刚才苏芮然所控诉的德王和世子意图加害淮王一事说了出来,其中还刻意强调有淮王的护卫作证,证明的确有刺客袭击。 原本以为德王闻言会勃然大怒,谁知他竟是淡淡一笑,似张公公所言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转头又望了苏芮然一眼,最终望向皇上道:“皇上,若臣记得没错,淮王是奉命运送猎物回京了吧,而现在却有人来控诉微臣派人刺杀淮王,实在是可笑。”他的目光又再度落在苏芮然身上,冷冷道:“而那所谓的证据,那些人在哪里?你既在皇上面前诬陷我,可将人证都全部带来了吗?恐怕你是带不来了吧。” 苏芮然闻言一惊,顿时望向南宫铭宣。 南宫铭宣面无表情,而南宫诚却是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回望她。 这个女人一定没想到,那些所谓的“证据”其实也只是自己故意留下的,等到她一走,那些没用的证据就会立刻被毁灭。这一切,都是原先安排好的,而等这个女人一旦获罪,她就等同于落入自己的鼓掌之中,到时候还不是任凭自己的处置。自己原本诚心想求娶她为妻,谁知她竟三番四次不识抬举,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此刻,苏芮然已经意识到自己中计,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语塞,德王便立刻指着她怒斥道:“大胆女子!竟敢欺瞒皇上!该当何罪?” “臣女不敢。”苏芮然直冒冷汗,只能坚持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鉴。” 德王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冷笑道:“属实?你拿不出证据来诬陷本王,本王却有证据证明你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德王说完瞥了南宫诚一眼,南宫诚立刻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他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夹着这封信,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一边道:“诸位,这封信是苏相府中夫人的一封高密信,信中便指出苏家大小姐用心不良,想要陷害父王,意图诬陷父王谋反一事。而且苏夫人手中还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 苏芮然望着南宫诚手中的那封信,原来严氏的那封信去了这里。没想到为了对付自己和脱身,她竟然不惜同德王联手,只是如此一来也未免是作茧自缚。她望向爹爹,果然瞧见爹爹的脸色已十分难看。 严氏在背地里同府外之人勾结,哪怕此次她真的成功谋划脱困,要想让爹爹重新冰释前嫌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不过严氏自然也是清楚这个到底,如此她还肯这么做,只能说她心里是当真狠毒了自己。 “那么敢问王爷?小女子如此精心谋划设计陷害王爷,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并不涉朝政,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德王冷冷道:“你如此做自不是为了你了。”他的目光顿时落在苏晁身上,接着道:“恐怕也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吧。” “不知王爷所言到底是何人?”她刻意反问,其实从刚才她就是明知故问。她很清楚,自己若是一追问原由,德王应对起来就一定会把关系牵连到爹爹身上。而即便知道如此她还是要这么说,并非是刻意将爹爹牵连进来,而是要让爹爹对严氏的行为更加深恶痛绝,想必此次之后,爹爹只会越发不能容她。 而这一次,她并不担心,因为她十分肯定,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德王听了她的话,顿时面露一丝轻蔑和得意之色,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于是对皇上道:“皇上,臣以为这件事恐怕和苏丞相脱不了关系。苏芮然之女如此阴谋算尽,在皇上面前诬陷臣,想必苏丞相不会说毫不知情吧。” 苏晁眉头微蹙,却不说话。 但旁人都看在眼里,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慌乱之色,只是像在为一件类似于今日要穿什么衣服之类的小事而苦恼的样子。当然,堂堂苏相自然也不会为这样的事伤神的。 无论在什么时候,苏相都是最让人摸不透的人。 “哈哈哈,苏晁,你这是无话可说就是算承认了对吧?”德王越发得意。 在场朝中众人都沉默不语,事情发展到这里地步,实在让大家有些出乎意料,只是却不知苏丞相和皇上该如何应对?德王向来嚣张跋扈,这是众人所不争的事实。那么皇上,到底会不会真的处置了苏丞相呢。 德王以为胜券在握,便越发肆无忌惮,直接催促皇上道:“皇上,事已至此,臣以为这件事还要好好调查才是,即便是苏相也不例外,还请皇上将相府的人全部都好好查问一遍。而至于苏小姐,如今已是证据确凿,既然此事关系道臣,还请皇上将她交给臣来处置。” 第82章 反败为胜 “这……恐怕不妥吧。”皇上面露难色,试图极力阻止这件事继续下去,对德王道,“既然这件事同凌儿有关,自是要等他回来一切才能定论,等到时再行盘问处置也来得及。” 谁知德王闻言却当场反对,丝毫不给皇上留一点情面道:“臣以为这件事已经证据确凿,至少皇上应该先把有罪之人交给臣来处置,其余可稍作延后也不迟。”他如此说也是盘算着一旦苏芮然落到自己手中,那么事情究竟如何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了。一旦经过拷问,自己就不信她会不按照自己话来说。虽然说身为丞相之女不能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用刑,但是要想让她跟自己说一样的话,还有很多比肉体上的刑法来得更直接方法。 就在众人都在担心着事态的发展之事,突然一个冷静的声音一下子传入众人耳中:“证据确凿吗?我看恐怕未必吧。” 众人俱是一惊,闻声望去,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竟然是一直跪在地上的苏相之女。 “戴罪之身,这里恐怕没你说话的份儿吧。”德王语气冰冷,然而苏芮然却转而对他不卑不亢道,“臣女并非戴罪之身,臣女有人证,可以证明臣女说的是实话。” 德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略微的惊讶之色,但很快恢复如常,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一眼,确定这在这座诸人没人可以为她作证,便道:“你又何必在此蛊惑人心,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惭那可是欺君之罪啊,何况若是与你亲近之人为你作证,那这证言哪里还有半分可信之处?” “自然不是与臣女亲近之人。”苏芮然说到此,突然嘴角一扬,直视着德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接着说道,“非但如此,这还是与王爷亲近之人呢。” 德王脸色一变,但很快一“哼”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臣女是不是胡言乱语,王爷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臣女说的证人,就在那里。”她边说边抬手,说完之时,手指已经指向在场的一个人,众人立刻随之望去,全都大吃一惊,苏芮然所指不是别人,正是南宫铭宣。 德王望着他,眉头顿时紧紧的捏着一起,张口欲言,但最终还是没有先开口。 仅凭这丫头一句话,自己就要当众质问自己的儿子吗?如此岂不是显得心虚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呢? 然而他刚一这么想,却突然瞧见南宫铭宣对皇上道:“启禀皇上,的确如苏小姐所言,臣可以为苏小姐刚才的话作证。”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愕不已。 这南宫铭宣,德王家的三爷,竟然也为了一个相府小姐,要和自己的亲生父亲作对了吗? 德王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南宫铭宣:“你……你……”因为太过生气,加上情绪激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却因为急火攻心,顿时昏迷了过去。 “王爷!” “爹!” 南宫诚和一干下人都冲了过去,南宫铭宣也同样过去,但却被南宫诚瞪了一眼,一把推开,对他道:“你这个叛徒,给我滚!” “大哥。” “我没你这么一个弟弟!我告诉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南宫铭宣沉默不语,又被南宫诚推了一把,知道自己无法再上前,索性退到了一边。 到底念在德王是自己的皇叔,冲着情面皇上也立刻让人把他抬下去,并吩咐御医去给他诊治。不过情面归情面,等安顿好德王,皇上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南宫铭宣身上。 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刚才他若是没有记错,南宫铭宣说可以替苏芮然作证,证明她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如此一来,德王造反的事就证据确凿了呢?想到此,她心里不免有几分说不出的激动。 一直以来,德王都是他一块最大的心病。 此刻,南宫诚已经同德王一同离开了,他不禁问南宫铭宣:“你方才所言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臣不敢隐瞒。” 听闻他再一次亲口确认,皇上心中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却在这时,突然听南宫铭宣话锋一转道:“不过臣请皇上听臣奏明内情。” “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多谢皇上,可否请皇上先见过一个人再说。” “何人?”皇上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好奇来,不光是他,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对南宫铭宣口中的一个人感到好奇。 南宫铭宣拍了拍手,立刻有几个下人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给押了进来。那人散乱着头发,身上也布满着各种各样可怖的伤痕,衣服上有干涸的血污,像是经过了严刑拷打。 众人一看都吃了一惊,饶是如此,很多人还是一眼认出,这可不是平日里时常跟在德王身边的高将军吗?这是德王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突然听南宫铭宣对皇上道:“启禀皇上,臣已经查明,一切都是高将军他擅作主张,臣与臣的父王并不知情,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审视着高将军,见着他血迹斑斑的样子,不禁皱眉道:“他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们对他用刑了吗?” 对朝中的文臣武将私自用刑,那可是等同于欺君的大罪啊。 南宫铭宣回答:“臣不敢,只是在抓捕他时他诸多抵抗,才落下这么多伤痕,皇上不信尽可对他再行盘问。” 他虽如此说,但在场大多数人瞧着高将军的模样,也大概心知肚明,好好一个人给折磨成这样,恐怕即便再盘问多少次,也问不出什么其它的结果了吧。 “朕知道了,既然如此,就且先将他收押,回京之后再行拷问吧。”皇上话音一落,立刻有护卫过来将高将军押走。他此时也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他如今更担心的,是凌儿的情况。 这么久没有消息,也不知他那边是否还安然无恙。 南宫铭宣并没有多言,而是看着高将军被押下去。 苏芮然望着南宫铭宣,心里不免有些复杂,其实这一切,早就是她和南宫凌一同商量好的,这其中当然还有南宫铭宣的投诚。不过原本以为南宫铭宣的投诚只是简单的为他自己多谋一条退路,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啊。借机铲除德王身边的得力帮手,但却又保存了德王府的势力,让王府不至于遭殃。如此想来,南宫铭宣的意图到底还是在这德王之位上。 看来今后对南宫铭宣,也要更加小心,不光是自己如此,可还要再提醒南宫凌才是。 只是南宫凌,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想到此她不免更担心起来。 这件事发展至此,也总算是有了个结果了,一行人也相继散去。 出了皇上的毡房,苏芮然正准备回去,突然见南宫铭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虽不知他要同自己说什么,但苏芮然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同他多言,因此此刻,她一门心思全都在南宫凌的身上。于是她抢先朝着南宫铭宣扶了扶身子,施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三爷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我们……” 南宫铭宣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下打断,苏芮然道:“这里不方便说话,三爷有什么话还是留到日后再说吧,”说完又朝着他扶了扶身子,口中道:“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南宫铭宣再开口,转身离开。 王嬷嬷跟在苏芮然身旁,待走得远了,终于忍不住发问:“小姐,为什么不听三爷把话说完呢?” 苏芮然不说话,其实也并不想解释,只是对王嬷嬷道:“嬷嬷,你立刻安排人去打听,看看淮王那边有消息没有。” “是。” “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让他们多准备一倍的浆纸。”她嘴角微微上扬,面对王嬷嬷脸上的不解,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如今看来,严氏那边每日所抄的经书恐怕要加倍了。另外还要有意将消息透露给爹爹,是严氏身边奴婢教唆,才能让她把那封信给送到德王府。这一次,我要让严氏身边一人也不留,从今以后所有杂事都必须要她自己亲力亲为。另外再告诉偏院的那些奴婢,谁都不许帮她,谁若是帮她收了她的好处,那就是同我苏芮然作对。” 她说到此目光突然变得冰冷起来:“我要让严氏知道,什么是自掘坟墓。” “哐当”一阵剧烈的声响,桌上的茶杯茶盏顿时全部被掀翻在地,原本安静的屋子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发疯似的大喊声:“来人啊!快来人啊!” 门外看守的两个奴婢立刻推门而入,瞧见满屋子的狼藉,和站在狼藉之中散乱着头发衣衫凌乱的女人。二人顿时眉头紧皱,对她道,“我说二夫人,你这又是做什么?奴婢们可正忙着,没这闲工夫来给你收拾。” 严氏转头,空洞的目光中陡然爆发出一丝怒气,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那说话奴婢的袖子,冲着她大喊道:“大胆奴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相府的夫人,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吗?” 那奴婢闻言轻蔑一笑,从她手中将袖子抽回,依旧笑道:“你还当你是从前的二夫人吗?可惜啊,现在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奴婢啊劝你还是节省些力气好生歇着,省得成日里总是白日做梦,还惦记着自己是府中那呼风唤雨的二夫人呢。” “你说什么!”严氏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却被两个奴婢一同合力推开,推到在地上。 严氏做倒在地上,手掌按在了地上的陶瓷碎片上,顿时被划破了皮肤。然而却并没有人去扶她,两个奴婢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她,语气更是冷漠:“哼,别理她,由着她自行折腾吧,我们走。” “我们走。” 二人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双双出门而去,走时“砰”的一声,将门重重的摔上。 第83章 沉默 屋中顿时又恢复到一片寂静之中,严氏一个人坐倒在地上,任凭着手掌上鲜血直流,有那么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伏在地上,失声痛哭。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她不甘心,她如何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变成这样,如何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苏芮然独掌大权。 她紧握着拳头,双手重重的捶打在地上的陶瓷碎片上。 “苏芮然!我要你不得好死!”她紧握的双拳,一下一下的不停反复重重的捶打在地上,顿时双拳血流成河,但她却仿佛不知疼痛一样,越来越用力,只有满腔愤怒,支撑着这一下又一下,但即便如此,却似乎还如此还不足以发泄心中的愤怒一般。 不,自己还没有输,自己还有儿子,还有嫣然,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她要报仇,她一定要将今日之侮加倍讨回。她一定还可以回到府中,还能继续再当她的二夫人。 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寂静不闻一丝人语,夜已深了。 苏芮然穿着中衣,手握着剪子,将蜡烛中间一截烧红的烛心减去,烛光顿时又明亮了许多。 尹荷侯在她身侧,手中拿着一件藕色的暗纹八宝披风,忍不住关切道:“小姐,夜已深了,明日一早还要回京,小姐还是先行歇息吧。” 苏芮然摇了摇头,只是道:“等王嬷嬷回来再睡吧。” 她心中始终不安,都已经过了这么晚了,南宫凌那边还依旧没有消息,就连皇上也已经坐不住派人去寻了。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话,但却都觉得恐怕当真是出了什么事。 会是南宫铭宣吗?她心里也拿不准,所以才越发觉得心神不宁,焦虑难安。 “小姐且宽心吧,淮王爷是不会有事的。”尹荷出言宽慰。苏芮然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事已至此,若没有亲耳听到南宫凌回来的消息,让她如何能安心呢? 尹荷无奈,但却也清楚小姐心意已定,恐怕很难再改变了,无奈之下只能陪着她一起等下去。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王嬷嬷才终于急匆匆的跑回来,带回了消息。 原来南宫凌一行总算是回来了。 苏芮然闻言松了口气,却忍不住立刻追问道:“那么淮王爷呢?他可无恙?” 王嬷嬷点点头,十分肯定的回答:“小姐放心吧,知道小姐担心,所以奴婢亲自去确认过了,淮王爷的确安然无恙,一点事都没有,这下小姐总该放心了吧。” 苏芮然点了点头,脸上竟不自禁的露出几分欢喜之色。 王嬷嬷又道:“时候不早了,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回京呢。皇上已经安排好了,明日淮王爷和老爷要一同保护皇上的安全,老爷在队伍前面,而小姐等一行相府女眷,则和淮王爷一起在队伍后面。所以明日一早,小姐就可以亲眼看到淮王爷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如此放松下来,才突然觉得有些困了。 王嬷嬷和尹荷一起很快伺候她梳洗更衣,很快边熄灯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苏芮然就上了马车,虽然知道自己是与南宫凌同路,可是上车之时,她有意四下张望了一下,但却并没有看见南宫凌的身影。 王嬷嬷瞧见了,对她道:“小姐别担心,淮王爷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皇上那里,不过一会儿回去的路上小姐一定可以看见王爷的。” 被王嬷嬷这么一说,苏芮然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面露一丝尴尬之色。不由得心想,难道自己的表情真的就这么明显吗?其实,她也只是想要亲眼确认一下南宫凌的安全而已。 马车很快启程了,苏芮然和王嬷嬷还有尹荷一并坐在车中,车身轻微的颠簸摇晃着,尹荷不时同她聊着什么,苏芮然只是简单应对,心里想的却是南宫凌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呢? 马车外,一行人安静前行,一个马队不知何时已经跟在了马车之后,但却安静无声。 南宫凌一人一马,深褐色的长衣随着马匹前行轻微的摆动着。垂落的鬓发滑过冷俊的脸庞,双目依旧冰冷如古井,越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他沉默的望着前面的马车,拉着手中的缰绳,让马与马车之间始终刻意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就这么默默的跟在马车之后前行,悄无声息。 路途颠簸而且乏味,幸好是坐在马车内,并没有很强烈的晃动。马车内点了安神的香,一股浓郁的味道弥漫着,苏芮然坐久了略略觉得有些闷人,便掀开帘子,打算看看周遭的风景。 一路走来,也可谓是风景如画。青山绿水之间,凌香不免觉得心旷神怡,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起来。 “小姐,小心吹风着凉了。”一旁的尹荷看到她掀开帘子许久也没有放下的意思,忍不住出言提醒。 苏芮然听到她的话不免勾起浅笑,因为心情开朗,不免声音也变得格外柔声起来,回道。“放心吧,哪有那么娇弱,我只是觉得有些闷,就想随便看看,不碍事的。” 尹荷见她执意如此,便不再说话,但瞧见窗外景色宜人,也忍不住跟着小姐一并看了起来。到最后,倒是看得比苏芮然还开心,不停的指点着四处的风景。 “小姐你看哪儿,你看哪儿。” 王嬷嬷瞧见,不禁笑了笑。看着小姐也面露笑意,不禁感慨,小姐也难得像这样笑得这么开心。 苏芮然看着马车外慢慢后退地景色。郁郁葱葱的树木,清风拂过翠竹,掀起一阵浅绿的波浪。木秀枝繁,偶尔还能看见远处炊烟袅袅的人家。 很久难得如此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苏芮然没瞧见南宫凌,可南宫凌却瞧见了她。跟随着她的目光,南宫凌也忍不住四下张望,周围的景色当真是极好,只是……他表面上看似不经意地流连山水,但实际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风吹草动之间,一切依旧是安静而祥和,并无异样。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将目光重新移到了苏芮然的马车上。只见苏芮然探出头望着远处出神,不知在看着些什么。半张侧脸,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有种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南宫凌一愣,竟一时间看呆了。 听闻昨晚她一直派人在打听自己消息,听闻她昨日以为自己死了,当众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自己竟然从不知道,这个丫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想到此,南宫凌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苏芮然依旧没有察觉到南宫凌的目光,她被一只树上的小鸟吸引了过去。 不知名的鸟儿,一身与树无差的颜色,若不是细细地看,根本发现不了这还有一只鸟。鸟儿声音清脆婉转,让她欢喜不已,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暖暖的微笑。饶是再世为人,可前世她何尝不是一只笼中的鸟儿,这从没有过的自由,也是她始终渴望的东西。 南宫凌看着她,那样温婉美丽的笑容,衬得苏芮然更加动人。你可曾见过刹那间阳光照射一望无垠的雪山,她的笑容便是如那绽放之际的晨光,美得耀眼。 南宫凌慢慢地骑着马,将步伐放慢,眼睛直直地盯着苏芮然。从前也见过这丫头不少次,但是也是第一次,他发现这个丫头也有一种让人沉迷的美。精巧的下巴,阳光打下完美的背光,长长的睫毛映在脸颊上。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对方太过炙热的眼神,苏芮然突然有一丝不一样的感受,紧接着下意识回头,恰好不偏不倚的对上了南宫凌的目光。 她一愣,感觉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住了一样。 浮云过兮,这苍茫的天地间仿佛只余她二人,相互凝视。 “小姐你在看什么?”瞧着苏芮然在发呆,尹荷一时好奇也忍不住跟着望了过来,然而望到淮王爷骑马跟在马车之后的时候,她顿时下了一跳,向后一仰,一下子倒在了王嬷嬷身上。 这一下顿时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苏芮然立刻收回凝视的目光,为避尴尬只能道:“原来是王爷,不知王爷何时来的,竟然如此消无声息,倒当真让人意外啊。” 南宫凌策马上前,走到马车车窗旁边。 苏芮然立刻将探出的身子收了回来,规规矩矩的坐回到马车中。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南宫凌收敛了神色,语气和目光也都开始变得自然,仿佛刚才的一切从不曾发生一样。 气氛顿时又变得尴尬起来,南宫凌也不再说话,就这么策马跟在车窗外。 苏芮然低着头,心里莫名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双手拽着衣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于是只能先开转移注意力:“王爷以前可曾游历四方,见过这样的风景?” “游历四方不敢说,风景如画的地方倒是去过不少。”南宫凌听到苏芮然的话,淡淡道。 “风景如画之地?比如那杭州西湖烟雨迷离,巴蜀夜雨清秋?”她只随口一眼,却反而觉得这样的话题让气氛变得更加奇怪。她心想着这下恐怕要冷场了,南宫凌如何会回答自己这样无趣的话题呢。 谁知很快便听南宫凌道:“江南水乡朦胧夜景倒是不错。巴蜀之地,秋季清冷,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过本王最爱的还是那苍茫大漠,边关黄沙滚滚的凄凉壮阔。”他说着目光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曾经金戈铁马,到如今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了。 王嬷嬷和尹荷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都是面面相觑,小姐和淮王爷,为何会谈到这样正经严肃的话题。小姐不是一直想知道淮王爷的安危吗?现在瞧见了,为什么不亲口问问呢? 第84章 伏击 然而让王嬷嬷和尹荷更意外的是,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聊,一直聊到了午后。 直到苏芮然实在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的好了,第一次发现和人说话竟然也能这么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和南宫凌之间说话的气氛会变得这样奇怪。 好在南宫凌瞧见了她脸上的倦色,其实何尝是苏芮然,他也被这无聊的话题赶到略微疲惫。 但是也不知怎么的,他和苏芮然都一样,即便知道无聊,却也没一人先开口打断。 “想必你也乏了,不如在马车上好好休息。”南宫凌先开口,苏芮然听了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立刻点头道,“嗯。王爷也多保重,既然如此,我就先歇息了。”说完等了一下,瞧见南宫凌没有再说什么,立刻放下车帘,将外面的一切又隔绝在外。 苏芮然这才彻底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才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转头瞧见王嬷嬷和尹荷正以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你们这是怎么了?” 尹荷一愣,立刻摇头。 苏芮然有些无奈,再看向王嬷嬷,瞧见她也不说话,苏芮然也索性沉默了。自行靠在马车中的软垫上,闭目养神起来。刚才说那么几句话,当真仿佛耗费了自己全部力气一样。她才靠着软垫没多久,竟就这么睡着了。 王嬷嬷和尹荷看着她,更是面面相觑,都十分无奈。小姐和淮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光是小姐,连淮王爷也变得这么奇奇奇怪的。 王嬷嬷最终将车上的毯子扯了过来,轻轻替她盖在身上。 不知睡了多久,苏芮然听到耳边有午后的虫鸣声,其中还隐约夹杂着几声蛙叫。她一点点从睡梦中醒来,渐渐睁开眼,尹荷和王嬷嬷依旧坐在车中,随着马车的前行轻轻晃动着身体。 “小姐你醒了。”王嬷嬷瞧见她要起来,立刻过来扶她。 苏芮然起身,不禁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要到了吗?” 她记得回京的道路并不漫长,只需要耗费几个时辰的功夫。 尹荷将水袋递上来,一面回答道:“快要到了,还没有回城了,应该还有两三个时辰左右。” 苏芮然从她手中接过水袋,喝了几口,凉水入喉,整个人顿时更加清醒了一些。 这个时候也不知到了哪里了,苏芮然将水袋交还到尹荷手中,一手掀开车帘向外望去,还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色,便已觉得外面静谧异常,方才睡梦中的虫鸣全都听不见了,甚至连一点鸟叫都没有,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可是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四周静悄悄的一片,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南宫凌此时已不在车窗外了,苏芮然侧目望去,见他依旧策马紧跟在自己的马车之后,一步不落,然而从他的脸上,苏芮然读到了一丝警觉。 果然吗,连他也察觉到不对了。想到此,苏芮然不禁皱眉,又再度向四周望去。 南宫凌同样警惕地看着四周,多年来的习武经验,他清楚地感知到了莫名的危险气息,这四周安静地奇怪,不同寻常的静谧让他开始有所防备。突然他一抬手,虽然身处队伍最后,但整个队伍竟很快就一下子跟着停了下来。 苏芮然只觉得马车一顿,等到回过神来才看到是南宫凌下达的命令。 苏芮然不说话,只是更加集中注意力,感受着四周一些微妙的变化。 突然就在这一瞬之间,一蒙面的黑衣人突然从四周的灌木丛中不断地涌出,顿时包围了整个车队。这群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反射出清冷的光芒,即便在阳光下也同样十分渗人。 他们二话不说朝着车队冲了过来,身手之快,顿时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最外围的人马砍倒在地。那几个人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就已经倒在血泊中。 尹荷吓得失声尖叫,立刻闭上眼睛躲入王嬷嬷的怀中。 苏芮然依旧伏在车窗上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面对血腥的砍杀,竟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她很快判断出,这些黑衣人的行动速度十分地快,先前藏身也非常好,一看拔刀落落有致就知道定是长期受过良好训练的杀手。只是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若是刺杀皇上那么皇上应该在中间的车队,若是刺杀自己,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为自己下这样的血本。德王吗?可是这一批杀手,身手远非德王派去刺杀南宫凌的那一批人马可比。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实力,又何必留存到现在呢? 若是换做平日,她一定会第一个想到德王,但是现在,德王已经被南宫铭宣气得昏迷不醒。南宫诚就自不用说,他哪里有这样的头脑。那么南宫铭宣呢?不对,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冒这个险,那么还会有谁呢? 苏芮然正百思而不得其解,而这群黑衣人没有给车队多少反应的时间,按照事先排好的队伍,接连不断的冲了过来,数量之多也让人咋舌。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这些黑衣人就杀到了苏芮然前面,眼看着就要接近马车。 南宫凌不由得脸色一变,这是怎样的一支杀手队伍,相府和王府,再加上宫中侍卫一并,竟在他们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苏芮然回过神来,反应也是十分迅速。这个时候大敌当前,自己若再不出手,王嬷嬷和尹荷就都会有危险,她也顾不得隐藏什么了,翻身一跃从车窗跳出,捡起掉在地上的刀,与逼近马车的几个黑衣人开始交战起来。 顿时马车上溅满了献血,王嬷嬷和尹荷抱在一起。虽然害怕,但却更担心小姐的安危,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望向马车外。然而她们却惊讶的发现,小姐一个人竟然能同两三人黑衣人一并对抗,竟不知小姐何时有这样厉害的功夫。 南宫凌一面和这些杀手交锋,一面又担心着苏芮然这边的情形。只是一时间抽不出身自顾不暇,这倒让他不免有些焦躁,下手更不留情,一刀下去直接斩断对方一条手臂。不过一刻钟,车队的侍卫和护卫非死即伤,剩下能战斗的寥寥无几。 南宫凌身手不凡,应付几个杀手本是如鱼得水,不见吃力。可是苏芮然的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杀手向来心狠手辣,刀刀致命,苏芮然勉勉强强地招架着几个黑衣人。心中念着尹荷和王嬷嬷的安全,一直咬牙拼命支撑着。 但很快就来了一群黑衣人将苏芮然团团围住,双方又再次交战了没有多久,苏芮然就开始觉得分身乏术,体力透支了。 难道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连到底是谁要杀自己都不知道?不,她绝不甘心,她更加拼尽全力,准备背水一战。一定要冲出去,逃离这里。可是一想到王嬷嬷和尹荷,她又不能带着两个人一起逃走。 没办法了,她只能咬了咬牙,坚持死守在马车旁边。 又是一阵厮杀,苏芮然的身上已经被划了几道口子,鲜血染透了衣服正往外渗。但她强忍着疼痛,甚至连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继续坚持战斗,但却也因此让伤口撕裂,血反而越流越多,伤的越来越严重。 南宫凌见到苏芮然受伤,更是急了,加快了战斗。但是奈何黑衣人实在太多,最后他索性不再恋战,一门心思冲出防围,终于才甩开了身边的杀手冲到苏芮然的身边。但却也因此被砍中了几刀,身上献血直流。 “你还好吗?”拖着身上的伤,他还是忍不住先关心起苏芮然来,但手中的动作依旧没停,依旧接连不断的打斗御敌。 苏芮然一门心思只在眼前的对方,对方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她若是一分心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南宫凌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冲过来而浑身是伤。 “我没事,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芮然一面对敌一面回答,甚至连转头望一眼南宫凌的功夫都没有。 “你别担心,这么大的动静前方不会不知道,很快你爹就会带援军过来。” 苏芮然点了点头,虽然已经没功夫再看南宫凌的目光,但光听到他的声音,听着他说这样的话,苏芮然心里就没来由的觉得安心起来。 “我们快想办法突围出去。”面对黑衣人渐渐朝着二人围了过来,南宫凌审视着情势道,“我想办法打开一个缺口,你冲出去,我垫后。” 他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急促,听得出来已经累到了极点,经过刚才那么一阵猛烈的激战,此刻连他的气息也开始有些紊乱了。苏芮然何尝不是如此,二人都身负重伤,而且俱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了。 虽然知道要先冲出去才是,被人这么包围也不是个办法,但是黑衣人不断涌来,二人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要想顺利冲出去,哪里是一件容易的事。 苏芮然眉头微皱,余光瞥见周围,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黑衣人虽然多,而且也用用不断从周围用来,但现在事态似乎同一开始相比有了不同的地方。一开始黑衣人是无论遇到谁都一并砍杀,可现在看来所有黑衣人全部都好像是接到了指令一样,全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自己和南宫凌身边,甚至对周围受伤倒地的部分侍卫视而不见。 苏芮然瞧着,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对南宫凌道:“淮王爷,我们合力向左,左边的防御比较薄弱。我们一旦冲出包围就立刻朝前跑,千万不要回头。” “好。”南宫凌回答爽快,毫不犹豫。 第85章 真正的目标 “那么便开始了。”苏芮然话音一落,顿时咬牙,一下子朝着左边冲了过去。 南宫凌紧随其后,二人瞬间练手,竟一时间有种势如破竹的的感觉。很快竟在一群黑衣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刚一冲出重围,南宫凌突然一下子拉住苏芮然手,拉着她就往左侧的树丛中的跑去。 黑衣人一下子追了过来,这树林极大,里面的树木都有些年纪了,遮天盖日,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在里面前行,周围的光线也开始变得有些昏暗起来。 南宫凌牵着苏芮然的手在树木间穿梭,速度之快,让苏芮然惊讶不已。然而感受到对方的喘息声渐渐变得沉重,苏芮然低下头,竟瞧见滴落在地上的血迹,然而他始终背对着自己,一直不曾回头。只是拉着自己,一直不停的向前跑。 虽然知道南宫凌的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但她也同样清楚他刚才受了怎样的伤。苏芮然心有不忍,但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声不断传入耳中,她同样也知道不能停下来。 二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后面的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看来这些人是非取自己和南宫凌的性命不可了,果然自己刚才判断的没错,这些杀手根本就是冲着自己和南宫凌来的。 南宫凌强撑着一口气却也心有不悦,自己到底是一个堂堂皇家王爷,竟然沦落到被杀手追的四处乱窜的地步。不过饶是如此,他却依旧没有放慢脚步,只是伤口撕裂的厉害,献血留了一地。 也不知又跑了多久,后面的脚步声才终于消失了,也是因为体力不支,二人终于都放慢了脚步。 南宫凌一停下来就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苏芮然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住他,担心不已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南宫凌摇摇头。 但苏芮然看着他脸色已经十分苍白,摸着他深色深褐色的衣服竟是湿的,再一看自己的手掌,苏芮然顿时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满手是血。 望着南宫凌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么说南宫凌身上浸湿的不是汗,而是血。 “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似乎瞧见她惊愕的表情,南宫凌又再解释了一次,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便索性转移话题道,“你以为这次来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 听他如此一问,苏芮然明白,看来他心里也已经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和他来的。 然苏芮然却也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事发突然,他们身上也都没有携带能辨识身份的信物。”她说到此突然又沉默了下来,没过多久又道:“我本以为是德王的人,不过德王尚在昏迷中,而且这些杀手显然比昨日派来的人还厉害许多,所以……应该不是吧。” 她用“应该”来说明,事实上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说法也不能完全确认。 南宫凌沉默的思索着她的话,没过多久,却终究只是道:“我们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和你爹的人马会和。” 苏芮然点了点头,也不禁开始担心起王嬷嬷和尹荷来,自己就这么走了,她们留在那里该不会有事吧? 南宫凌瞧见她的神色,似猜到她心中所想,宽慰道:“你放心吧,留在那里的人不会有事。这些人的目标既然是我们,那想必已经事先对今日的情况打探过了,所以他们也应该知道,一旦逗留恋战你爹的人马就会及时赶到支援,他们不会那么笨,所以这样会暴露身份的事他们一定不会做。” 听到他如此据理分析,苏芮然也点了点头,觉得的确也是这个道理。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那些人一会儿就会追上了。”南宫凌说着,扶着身后的树干一点点从地上起来,然而他才刚一站稳身子,突然腿下一软,差点又再摔了下去。好在苏芮然及时反应过来,一下子扶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又摔下去。 “你没事吧?” 南宫凌摇了摇头,眉头紧皱,真是丢脸,这个时候竟然还要一个女人来扶自己。 他松开苏芮然的搀扶,试图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前行,然而试了几次都不行。苏芮然这才注意到他右腿上有一条深深的刀口,如今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看样子是伤及腿上筋脉了,若是再这么逞强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而瞧着南宫凌的样子,方才他还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而现在看来,脸色却越发苍白,皱眉蹙额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苏芮然瞧着他的样子,突然一把架着他。 南宫凌吃了一惊,然苏芮然却一字不言,架着南宫凌一步步前行。 “你干什么?”南宫凌望着她,眉头紧皱道,“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这么下去你也会被抓住的,我们谁也跑不了。” 苏芮然不说话,只是架着他固执的前行。 南宫凌试图推开她,然而苏芮然却强行拽着他的手臂不松手。 若是平日苏芮然哪里敌得过南宫凌的力气,只是如今南宫凌重伤在身,每动一下伤口都等同于被撕扯一次,疼痛难耐。他望着苏芮然的表情,瞧着她一脸坚决的模样,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说不动她了,心中感慨之余更多的是几分无奈。 也罢,若是一会儿黑衣人再追上来,大不了自己再奋力一拼吧,总之也不能连累了她。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特意放轻了脚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招来杀手的追捕。 南宫凌仔细留意着四周的声音,尤其是最细微的脚步,不过现在听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人追上来,她这才略微的放心了一些。然而突然在这时,脚步一顿,差点和苏芮然一并摔在了地上。 南宫凌吃了一惊,立刻稳住身形,警惕的环顾四周。然而周围却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地方,也并没有半点有人追上来的样子,那么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忍不住望向苏芮然,刚想开口问,但却突然发现苏芮然脸色苍白,紧咬着牙,似乎在极力忍受着疼痛的样子。 南宫凌先是一愣,但是很快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刚刚苏芮然刚才脚步上一顿,是因为她身上有伤。可不是吗?刚才她同自己一道抵御黑衣人攻击,的确也受伤不小。都只怪自己粗心,竟然没有顾及她身上的伤势。想到此,南宫凌心里不免有一丝懊悔。 “我看看你哪里受了伤。”他突然停下脚步,反手将苏芮然揽在怀中。 苏芮然先是一惊,然很快身体的疼痛传来,她也没精力再计较其它了,只能任由南宫凌将自己揽着,咬了咬牙道:“没事,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影响不了什么。我们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 她说这句话时,额头上不时有汗珠渗出。对方出手毫不留情,看样子是铁定要取自己和南宫凌的性命的。如今自己和南宫凌都受伤不轻,只能趁着他们还没有追上来逃的越远越好,可断然不能因为什么耽误了机会。 然而南宫凌却摇了摇头。 苏芮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然而还不等她再开口追问,突然耳边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声。 虽然这声音不大,但却还是被她明锐的捕捉到了耳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刚一冒出这个想法,就见南宫凌一脸苦笑的对她道:“看样子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南宫凌话音一落,周围的树丛中突然“嗖嗖嗖”的蹿出几个黑衣人来。 苏芮然吃了一惊,自己刚才只是才刚听到声音,没想到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竟然出现的这么快。 然而还不等她多惊讶,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刀剑寒光一闪,朝着她和南宫凌就砍了过来。 “小心!”南宫凌一把推开她,自己也滚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却很快一跃而起,从地上弹起来。然而就是这么一系列对他而言十分简单的动作,立刻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口,南宫凌眉头一蹙,顿时身法慢上了几分。 敌方见有机可乘,立刻冲着他的破绽围攻了上来。 刷刷刷几枚石子飞射过来,敌人吃了一惊齐齐向后一退,躲避开来。南宫凌恰好趁着这个空档脱身,然而苏芮然却因为重伤在身又强行催动内力,顿时口吐鲜血。 “你没事吧。”南宫凌跃到她身边扶着她,苏芮然摇了摇头,但二人俱都是强弩之末。 而就在这时,黑衣人又再度一起围了上来。 “走!”南宫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强行催动着内力,拉着苏芮然逃走。 黑衣人立刻又都一并追了上去。 “就是那边,追,一定不能留活口。” 苏芮然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话语森森,让人背脊发凉。但她却不敢回头,只能任由南宫凌拉着自己,奋力奔逃。可是心中也不禁有疑惑,明明已经跑了这么远,可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呢?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顿时恍然大悟。不好,自己和南宫凌已经中了敌人的圈套了! 这些杀手之所以能这么快速知道自己和南宫凌所在的位置,这绝对不是偶然。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显然自己和南宫凌面对的敌人并不止刚才突袭的那些,还有一些看不见的敌人,事先埋伏在这附近,只等着自己和南宫凌一脱离队伍,就立刻现身绞杀。 苏芮然心中一亮,若真如此,当初提议突围单独逃走的是自己,那么也就是自己把南宫凌给害了。 身后,杀手已经逼了过来。四面八方依旧有黑衣人涌来,南宫凌一咬牙,索性加快速度拉着苏芮然朝山上跑去。 第86章 绝处逢生 “喂,你还在发什么呆啊!”瞧着苏芮然一脸出神的样子,南宫凌毫不客气的冲着她大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胡思乱想什么,难不成你想死在这里吗?” 苏芮然回过神来,望着他,他刚才所言还回荡在自己脑海中,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 她说的不错,自己并不想死在这荒郊野外,身首异处。想到此,苏芮然一咬牙,顿时也忍着疼痛加快了脚步。 她只觉浑身难受,伤口撕扯有种钻心的疼。然她看见南宫凌同样一句话也没有说,想到他所受的伤比自己还要重,苏芮然就紧咬着牙,强行趁着不拖他后腿。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落在她和南宫凌的面前,刀光剑影,只需要一眨眼,他们就被再次包围住了。 苏芮然心里暗道糟糕,这下怕是跑不掉了。苏芮然危险之极,她忍不住侧目望向南宫凌,却出乎意料的瞧见南宫凌一脸冷漠的样子。仿佛看淡了生死,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而他突然松开了苏芮然的手,将苏芮然护在了身后。还不等苏芮然反应过来,南宫凌突然一下子冲了过去,竟开始与杀手搏斗起来。 苏芮然吃了一惊,一心却只念着南宫凌的伤势,然而还不等她上前帮忙,突然有杀手从后方袭来,一把剑直直地刺向她的后脑,快速闪电,根本来不及闪躲。 苏芮然惊惧之下瞳孔急剧收缩,身体顿时也不听使唤起来,挪不动步子。 眼见着一把剑就要刺中她的后脑,突然眼前一黑,等到苏芮然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宫凌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苏芮然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瞧见有血顺着剑脊流下,再一看那剑尖竟然不偏不倚的插入了南宫凌的右肩,他竟然用身体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剑。南宫凌一声暴呵,强行将插入自己肩中的剑折断,一手揽着苏芮然继续逃走。 不过这么一来南宫凌明显得更为吃力,已经无法正面和敌人刀剑相迎了,只能尽力躲避。就在这片刻之间,为了保护苏芮然,他也受伤不轻,而二人也被这一群黑衣人逼到了山崖边缘。 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而就在这时,几枚暗器飞来。 “小心。”南宫凌一把推开苏芮然,然而却因躲避暗器一个不小心,身形不稳,竟然失足掉下了悬崖。 苏芮然一下子缓过神来,就在这刹那之间伸手,一把抓住南宫凌的手。 “快放手,后面有杀手,你别管我,自己去逃命就是。”南宫凌冲着她气急败坏的大喊,表情却十分复杂。 “不!我死也不放!”苏芮然回答的坚决,表情也格外坚定。 望着他的眼神,南宫凌也是一愣。这个傻丫头,不知道如果再不松开,自己和她就都会死在这里吗? 后面的黑衣人又再度冲了过来。 然而苏芮然望着南宫凌,带血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南宫凌露出诧异的表情,望着她,只听苏芮然对自己道:“既然松开也得死,不松开也要死。那还不如再赌一次,也算是我报答刚才王爷你奋力相救之恩了。” 南宫凌闻言不禁皱眉,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苏芮然却突然纵身一跃,二人竟就这么当着黑衣人的面一并坠入悬崖。 这悬崖下云雾缭绕,也不知到底会有什么。说不定是水潭,也说不定是草地。但若是水潭,至少还有经一丝活命的可能。这也总好过落入对方之手,任人宰割而已。 南宫凌望着她,虽然二人都还在快速下落,但彼此间看着对方的表情都不禁一笑。 这丫头,当真是胡来,不过她做的不错。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又还有是什么不能再赌一次的事呢? 悬崖上,黑衣杀手围成一团,看着山崖的下方,久久没有离去。 “他们当真就这么死了吗?”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几个,立刻想办法下去,哪怕是尸体也一定要找回来。” “是。” …… 这是在什么地方啊?苏芮然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痛,身体仿佛散架了一般,骨头也似乎全部都断裂开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疼。 自己刚才好像是和南宫凌一起坠入悬崖了。 她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再一抬头睁眼,看见周围已经一片漆黑。 星夜月凉如水,而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和荒芜,不时听到有野兽的声音,还有风穿过树丛发出的窸窸窣窣低沉的响动。在这寂静而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让人顿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就是悬崖下面吗?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仔细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空气很湿润,地上也满是积水,抬起头,四面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凌香伸手触摸了一下石壁,石壁很潮湿,还有很多的水缓缓流下来。 她尝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转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虽然浑身上下的骨头动起来还有些生疼,但好歹都还能动,看样子并没有骨折。 苏芮然不禁松了口气,想到自己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竟然只是受了一些轻微的皮外伤,这如何能让人不觉得庆幸呢。 对了,南宫凌呢? 她想到此立刻四下张望,果然看见南宫凌倒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草丛中。只是他如今躺在那里,昏迷不醒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苏芮然犹然还记得从山崖上坠落下来,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南宫凌突然抱住自己,然而翻转身体,用他自己的身体垫在了自己下面,若非如此,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刷下来,又岂会还是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呢? 不过南宫凌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苏芮然支撑着从地上起来,虽然浑身上下依旧有种骨头散架一样的疼痛,但她却还是紧咬着牙,跑到南宫凌身边,俯下身子,仔细查看着他的情况。 还好还有气,脉搏也还能摸得到。 苏芮然这下才送算是松了口气,轻轻摇晃着南宫凌双肩,一边喊道:“喂,你没事吧,快醒醒啊。”她试图将他唤醒,然而尝试了几次却徒劳无功。 看到南宫凌并没有回应,再看着周围漆黑沉寂的夜色,苏芮然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竟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刚开始只是稀稀疏疏的毛毛雨,才一盏茶的功夫,立刻就是倾盆大雨,这里四面都是山壁,如同一口枯井围成一圈,头顶上能看到的只有那一方圆天。 该死,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苏芮然皱眉,南宫凌虽然暂时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但是他先是受了那么重的伤,接着又从悬崖上摔下来,至今还昏迷不醒就证明他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若是这么一只在外面,再淋了雨感染了风寒,那岂不知会让他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吗? 苏芮然一想心里不免更加担心起来,必须要先找个地方避雨才是。苏芮然把手顶在头顶,她环顾四周,打算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一个山东,虽然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但看样子过去躲一个雨还是没问题的。 好了,就决定是那里。 苏芮然立刻将南宫凌从地上扛起来,然而却觉得扛着的人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 差点忘了自己也还是有伤在身的,苏芮然感觉到体力的不支,但却依旧咬着牙,强行扛着南宫凌朝着那山洞而去。她告诉自己,这里并没有多远,很快就可以到了,很快就能到山洞里面避雨。 然而奈何雨实在太大,她又有伤在身行动起来也实在没有太快。南宫凌的整个身体很快就被淋湿浸透,苏芮然也同样如此。大雨让周围的道路变得更滑,苏芮然扛着南宫凌,没走几步,竟然不小心脚下一滑,两人就这么硬生生的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苏芮然疼得只皱眉,但却并没有太多心思顾及到自己的情况,连忙过去看南宫凌,南宫凌虽然也摔在了地上,但仔细查看确定他没有再受伤,苏芮然这才松了口气,又将他扶了起来,吃力的一步步朝着那个可以避雨的山洞走去。 雨仍然下的很大,如今正是盛夏时节,山上的气候本就十分不稳定,有时候原本风和日丽的天,一眨眼的功夫就是狂风暴雨。路面越来越滑,苏芮然走的也越来越困难,紫绣流仙的绣鞋早已经湿透,每走一步都格外滑脚。 眼见着那山洞就在眼前,可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觉得吃力,苏芮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背了一座山一样,每走一步,都是那样沉重。 她忍不住,侧脸望向南宫凌,只见他依旧是双目紧闭,并没有半分要醒转的样子,心里不免更加担心。这荒山野岭,救援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到来,若是平时还好,关键是自己和南宫凌都伤的不轻。 雨越来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雨滴落在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感觉很吵杂,却又很好听。她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精神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她狠下心来一咬舌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和满口的血腥味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就这样离山洞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到山洞前面了,突然脚下一滑,却再没有力气稳住身形,连带着南宫凌一起,一下子掉入了一旁冰冷的潭水之中。 第87章 火折 苏芮然吓了一跳,但坠入潭中的一瞬间,她依旧不忘双手牢牢的抱住南宫凌不放手。等到“扑通”一声落入潭中,冰冷的潭水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周围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她一手抓着南宫凌,另一只手拼命的朝着上方游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冲破了湖面,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然而她并没有停下来,依旧拖拽着南宫凌爬上了山洞,刚一落地,坐在山洞的石头上,她整个人就开始猛烈的咳嗽,将刚才喝下的水全部都吐了出来。 等到她缓过神来,立刻开始查看起南宫凌的情况。好在还有脉搏,她又再松了口气。 只觉得四肢酸软,整个人疲惫不堪。她将南宫凌扶着坐了起来,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南宫凌虽然还在昏迷之中,但被她这么一拍,也一下子吐出不少水来。 整个谷底的地面都很湿,唯有这山洞里的地面是十分干燥的。苏芮然在四周寻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这才把南宫凌放在了草垫上面。 只是二人这一落水,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透了,何况南宫凌和自己又都受伤了,必须的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否则若再继续这么下去,恐怕伤口会感染也说不定。 苏芮然把柴火搭好,又从一旁拾得枯树枝做了一个架子,要赶紧把湿了的衣服搭在架子上烤干才行,只是…… 她望着躺在草堆上昏迷不醒的南宫凌,顿时陷入了犹豫之中。 她走了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虽然四处并没有什么人,但却她不知怎么的竟然没理由的紧张起来。只是因为不把衣服烤干会着风寒,没错就是这样,自己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心虚了。 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缓缓伸出手,替南宫凌把衣服给脱下来。 周围十分安静,只能听到山洞外的雨水声,却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南宫凌的外衣很快被她给脱了下来,苏芮然先将他的外衣撘放在架子上,想着先用火烤干再说。然而她刚一将手伸入怀中正准备掏出火者,突然触手是湿的。她暗道不好,果然拿出火折一看,整个火折纸都已被打湿了。 这下可打不燃了,她顿时有些苦恼。想着南宫凌应该也带了火折,立刻往自己才脱下的南宫凌的外衣里面一摸,果然摸到了火折,然而拿出来一看,却发现又是湿的。 山洞外雨还没有停,谷底的夜晚格外的寒冷。望着手里的两个火折,苏芮然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用力将南宫凌的外衣拧干,给他盖在身上。虽然是湿的,但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不过看着南宫凌昏迷不醒的样子,她心里却忍不住担心。 这悬崖下面一片漆黑,加上连续大雨路滑,也不知道爹爹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救自己,恐怕要先找到自己和南宫凌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想到这里,苏芮然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必须要先想办法自救才行。 她从裙子上撕下几块布条,将其中最大的一块用雨水浸湿,然而揭开南宫凌的衣服,用雨水替他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然而脱下南宫凌上衣的瞬间,苏芮然还是吃了一惊,那结实的肌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痕,大多已经结痂,但有的地方似乎是因为伤口撕裂,还在流血。 她竟没想到南宫凌竟然伤的这么重,想到在逃亡之时他还三番两次的救自己,最后还拉着自己逃跑。不知怎么的,苏芮然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尤其是在看到他肩头那道已经洞穿了整个身体的剑伤时,想到那一瞬间,他不顾自身安危挡在自己面前,苏芮然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留下来。 “为什么呢?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拼命相救……” 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接连不断落下,滴落在南宫凌的脸上。那原本闭着的双眼,突然动了一下,但却只是一下而已,接着就再没有其他动静。 仔细为南宫凌擦拭完伤口又小心包扎之后,苏芮然才帮他重新穿好衣服,这才有功夫开始来清理自己的伤口。 其实她自己也伤得不轻,可是和南宫凌一比起也不算重得。 山洞外一阵寒风吹进来,吹得洞中“呜呜”直响,听着有些渗人。苏芮然不禁打了个寒颤,想着今晚这雨恐怕是不会停了。便将原本准备用来生火的干柴堆积在洞口,可以暂时抵御一些外面吹来的寒风。还有一些干草,她将它们都铺在南宫凌旁边,躺在干草上,原本准备保存体力休息一下,然而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想到自己和南宫凌如今的处境,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暗中望着南宫凌的样子,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自己和他会不会就这么死在这里呢?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在脑海中闪过她就立刻摇头,斩断了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怎么会这样,自己绝对不能这么想,自己和南宫凌一定都会没事的。爹爹他们,一定会来救自己的。然而虽然这么想,可她心里却当真一点底气都没有。 “哒、哒、哒……” 寂静的山洞中,突然响起一阵声音,听着像水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 苏芮然也睡不着,索性数着这“哒哒”声消磨这漫漫长夜,然而数着数着,她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为何这声音,竟然越来越大了,仿佛由远及近一样。 “哒、哒、哒……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接连不断。 她突然意识到,这与其说是水滴声,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脚步声,一个人由远及近朝着她走过来的脚步声。 想到这里,苏芮然突然觉得背心直冒冷汗,因为这个声音正是从她背后传来的。 会是什么?苏芮然心下一紧,虽说她受伤了,但却依旧还是有功夫在身,可在这个荒山野岭,渺无人烟的地方,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更加毛骨悚然。再看一旁的南宫凌,依旧在昏迷之中。 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好像要走到自己背后一样。 难道这洞中还有其它人?为什么自己和南宫凌进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呢?何况这荒山野岭的,一点也不像是还有别人的样子啊。 她眉头紧皱,苏芮然不动身体,但却下意识抓住手边的一根粗壮的树枝。 等到声音更近,她越来越确定这就是脚步声,而且不光如此,她甚至还能在雨声和脚步声中识别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苏芮然紧握着手中的树枝,心定决心,不管是什么,只要再靠得近自己更近一些就立刻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脚步声却突然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而且一停就是好一会儿,周围顿时又变得安静起来,不光是脚步声,连刚才还可以隐约听到的呼吸声也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芮然止不住心中的诧异,但却始终犹豫要不要回头。 为什么会突然停在自己背后?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吗?那现在到底要不要回头呢? 苏芮然决定自己再在心里默数十下,如果十下之后还没有动静,那么她就立刻回头。 一、二、三…… 然当她正要在心里数到四的时候,突然脚步声又再度传入耳中,这次是连续且快速的一串声音。苏芮然一听顿时意识到不好,立刻起身回头。然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她知道对方要跑。苏芮然毫不犹豫,苏芮然看不清楚,但却凭借着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朝着声音就追了过去。 “站住!别跑!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她的大喊,脚步声却开始变得更加急促了。 突然间脚步声又消息不见了,像是一下子又停了下来。 苏芮然立刻也停下了脚步,背靠着石壁仔细的听着周围声音的变化。依照判断,刚才最后的声音是从自己的右方发出的。她握着木棍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突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石壁的另一边。 四周虽然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是长时间待在黑暗之中,眼睛适应之后也并非完全不能视物。右边是一个石室,不过面积相对来说小很多,苏芮然感觉到头顶有水滴,抬头一看,竟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上方有一个大洞,雨水就是从这洞口滴落下来的。 苏芮然环顾整个石室,并没有发现有人存在,那个声音也消失不见了。她不放心,又找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可以说这个石室根本就没有人出没的痕迹。 她内心有说不出的惊异,抬头再看头顶的洞口。雨水滴落下来也时不时发出哒哒的声音,难道自己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难道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这个山洞里并没有其他人?可是刚才那声音分明就是…… 她突然意识到不好,南宫凌还被自己一个人留在那里呢。 难不成是调虎离山,难不成南宫凌有危险。 她心中一慌,立刻往回赶,然而刚跑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犹豫了一下,终于蹲下身,光线太暗她没有看清楚是个什么东西,只是隐约瞧见地上的确有东西。又再迟疑了一下,她终于伸手,将那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摸着像木棍,但却只比一根手指要长一些,她将手中的东西凑近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根火折。 她握着火折,顿时整个人又警惕了起来,为何这里会突然出现这个? 她下意识四周张望,周围依旧是黑暗的一片,并没有什么人。 是谁?到底是谁? 第88章 怪事不断 苏芮然一下子肯定,这里一定还有一个人。不然为什么这荒山野岭之中会出现火折这种东西,而且这火折并没有打湿,看样子在外面并没有放太久,也是人才刚留下不久的。 她想到此又将火折打开,火折中那一点暗红的火星恰好证明了她的猜想。 对着火星轻轻吹了一口气,顿时火种复燃,她手中就仿佛拿了一个微小的火把一样,不过饶是如此光芒,已足以将周围点亮。 借着火光,苏芮然再次确定自己身处的是一个石室,但周围却一个人也没有。她仔细寻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其他的痕迹,于是就只能先回去了。 回去时发现南宫凌还在昏迷之中,既然有火了,她就索性又在周围拾了些干柴,然后在洞中升起了火把,有了火把,整个山洞也变得暖和了一些。她将南宫凌也挪到了靠近火把的位置,又将他和自己身上的衣服通通烤干。 望着冉冉升起的火苗,苏芮然心中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那奇怪的脚步声并没有再出现,整个晚上她一直坐在火堆旁,却再也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怪事。直到第二日一早,天终于亮了, 山洞外的雷声渐渐消散,原本的瓢泼大雨此刻也已渐渐停息,谷底内挥之不去的薄雾之下。原本谷中就长年笼罩在雾气中,再加上一夜大雨下来,谷底的雾气反而更加浓厚,让人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山洞中有着点点的火光熊熊燃烧。两人的衣裳早已被烘干。苏芮然坐在火堆旁,面带疲惫,将目光投向了身侧静静沉睡着的南宫凌。只见他依旧是往日那极其俊美的面容,眉飞入鬓,玉面金冠,即便此刻陷入昏迷,脸色泛起病态的苍白,也丝毫无损那一份独属于他的俊朗,只是浓密的双眉紧紧蹙起,似乎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苏芮然察觉到他的样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的一袭锦衣虽已烤干,但在坠落山崖的过程中已经处处磨损,更有几处鲜血淋漓擦伤的痕迹沾染在上面,此刻即便干了,但仍留有痕迹。苏芮然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泛起灰白,额头上也有汗珠渗出,忍不住跪坐在他身侧,用昨日为他擦拭伤口的布条小心仔细的为他擦拭着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望着他的眼神中染着几分忧虑。 南宫凌,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才是啊…… 在坠落悬崖的过程中,本应是她摔得重伤,却被他生生在半空中颠倒了位置,让她得以逃过一劫,但却陷入这样生死未卜的昏迷之中,没想到此,苏芮然心里就不免蒙上一层愧疚。 瞧见南宫凌面色苍白,肤色近乎透明,此刻无意识地张开了唇瓣,两片淡色的薄唇微微翁动,似要说什么。 苏芮然吃了一惊,以为他醒了,立刻将头微微凑近,然而却从他微弱的气息中听清了他不断重复的那个字,“渴……” 男子素来磁性优雅的嗓音,在此刻却变得沙哑不堪,干涩的唇瓣无力地蠕动着,让她心头一软,险些掉下泪来,连忙胡乱抹了两把脸,急匆匆地起身,找了一片宽大的叶子,采来了新鲜的雨水露珠,一滴一滴地润透着南宫凌的唇瓣。 鲜绿欲滴的叶片上,水珠滴向他微张的唇,逐渐滑进他的喉中。 原本几近干涸的唇瓣重又变得水润起来,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滋润,面色也逐渐晴朗起来,眉眼间挥去了那份阴霾,但却依然昏昏沉沉,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苏芮然抿唇望着这一幕,眼中的忧虑逐渐被坚定之色所取代。 如今山洞外的雨依旧还没有停,而赶来救援的人不知何时才能到来,自己等得起,爹爹和皇上等得起,但南宫凌如今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她不能坐以待毙,而要主动出击,用一己之力,为他们二人,博来一线希望。 苏芮然那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安详沉睡着的南宫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冲着山洞外走去。 这山崖下向来都被人们称为福源宝地,她不求什么天材地宝,灵芝仙草,只要能找到几株药草,为南宫凌敷上伤口便好。逃亡之时,她始终靠着南宫凌,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心里也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感觉只要有南宫凌在,一切都可以化险为夷。而现下,南宫凌重伤昏迷,也该由她来为他们做一点事了。 此刻的山洞之外,雨势渐小,最后趋于停止。 走出山洞,苏芮然望着这一幕,脑中莫名地浮现起一句诗来。 山间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正如诗中所言,此刻的山崖之下,弥漫着一层薄雾,细雨的冲洗使这片山林变得清新而又雅洁,空气中沁人心脾的泥土香气更是醉人。 不过现在已不是有闲情雅致来欣赏这些的时候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寻得草药为南宫凌疗伤才是。 行走在这片山野之中,不时俯身轻嗅,对着这一丛丛的花草精心筛选,试图从中找到可以缓解伤势的草药。只是她毕竟对草药知之甚少,如今找了一圈下来,尽数徒劳而返。满眼所见都是荒草萋萋,或是只有观赏之用的花草。 这时,苏芮然失望地从一丛灌木丛中站起身来,经她再三辨识,那株草药却并非是鱼腥草,而不过是一株普通的草药罢了,并没有她所期待的药用价值。 “难道便要这样空手而归吗?”苏芮然喃喃自语,一脸怅然,她就真的这么不走运? 只是她再待在这里也是徒劳,再加上又担心南宫凌的伤势,也不知道把他一个人放在山洞中会不会有问题,想到此苏芮然忍不住更加担心,只得循着先前所做的标记原路而返。 只是当她回到山洞时,倏地惊觉不对,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浮在鼻畔,让她不禁加快了脚步,脑中的那一根弦隐隐绷紧了,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该死!南宫凌不会出了什么差错吧!” “呼……”见散发出这股血腥气味的不过是一只昏倒的野兔,苏芮然顿时松了一口气,面色渐渐转晴,只是下一秒,便倏地惊觉不对,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这儿怎么会有一只野兔?” 守株待兔的寓言可谓是妇孺皆知,但是横空出现了一只撞晕的兔子,这可就存在疑点了。她走上前去,强忍着胸腔中犯呕的冲动,对着这只野兔细细查探了一番。当即便得出了几点信息。这只野兔体内的血液尚未干涸,空气中又漂着血腥味,可见是刚刚才死去的;而它颈部有被利器划伤的痕迹,显然是有人刻意出手,而且手法老练,一刀毙命。 看样子这兔子可并非是意外死的,而是被人可以杀死扔在这里。 想到昨晚和火折和那一连串奇怪的脚步声,苏芮然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环顾四周,然而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只是即便如此,她却觉得自己的脊背处陡然生出一股寒气。就好像是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的窥视着自己的一举动,她突然忍不住对着周遭扬声大喝道,“是谁?什么人?给我出来!” 然而这山谷之中一片寂然,几乎只能听见紧张的心跳声,没有任何人出声应和。 她抓着野兔,警惕的看着四周,感觉自己好像正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样。 无论对方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对方若是要取自己的性命,那定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她始终也想不明白,这山崖下面为何还会有其他人,而且这个人到底是谁?看似三番两次在相助,其实说到底,又何尝不是一种戏弄。 好在南宫凌依旧安静的躺在山洞之中,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若有所思,拖着湿漉漉的裙摆在火边坐下来,方才在草野间穿梭,她的裙摆上早已经沾满了泥土,可素来爱洁的她此刻也顾不上狼狈,当即便托着腮沉思起来。 火堆中泛起一丝噼里啪啦的响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她。原本被打湿的绣鞋和裙子,此刻也已经重新被烤得干爽起来,服帖地穿在身上。 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脑中混沌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丝丝缕缕地缠绕着,让她倍感无奈。 算了,不想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何况自己再多想无益,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若是对方不想现身,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苏芮然拎着裙角站起来,眼中流露出坚毅的光彩,一字一顿,字字珠玑,“既然如此,那么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当务之急,是要先给南宫凌治伤才是。只要他醒了,他们二人合力再想办法,就总有办法能从这里出去! 苏芮然正想着,突然听见身侧有动静。 她吃了一惊,连忙低头,发现南宫凌眉头动了动。 难不成他有所醒转?苏芮然立刻蹲了下来,仔细查看南宫凌的情况,刚才回来时她只是大致一看,但现在仔细查看之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正想再起身,突然觉得南宫凌的衣服有些不对。 她记得自己今早离开时,给他的衣服不是这么穿的。 苏芮然吃了一惊,难道…… 她先是一愣,然后突然一下反应过来,毫不犹豫的解开南宫凌的衣服,果然发现捆绑在南宫凌身上伤口处的布条被人动过。 苏芮然小心翼翼的解开布条,却惊讶的发现,伤口上竟然涂好了药膏。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在鼻子下一闻,不错,的确是药膏。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有人混进来给南宫凌重新包扎了伤口吗?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芮然正疑惑不解之际,突然发现南宫凌的身侧,竟还静静地竖立着几个小巧的玉瓶,这是先前被南宫凌的身子挡着,她才没有发现。 苏芮然立刻上前一一打开查探了一番,或尝或嗅,辨识出了这些都是上好的疗伤药,和南宫凌身上所用是遗址的。有这样好的伤药在,想来她和南宫凌的伤势也不必再担心了吧。只是虽然如此,她却不禁轻蹙娥眉,一时间半喜半忧,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衫,心中疑惑不定,虽然对方多次相助,但是敌是友依旧犹未可知。 第89章 高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抬眸深深望了一眼不远处仍在昏迷中的南宫凌,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坚定。他是为了救自己而昏迷的,所以在他尚未痊愈的这段时日里,她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不管这山崖下的人意欲何为,她都不会让这神秘人有半点可乘之机! 只是再一想敌人就在身边,她心头又不免笼上一层阴云。 她忍不住朝洞口望去,然而微风拂过耳畔,全然没有半点声息,触目所及皆是一片山野绿色。 虽然明知可能是徒劳,但她还是依旧先起身,在山洞外面一番翻找,沿着小径一路查探,从花花草草到丛林之中,甚至连缝隙内都找了个遍,却始终一无所获,哑无音讯。看来对方是刻意隐瞒身份,不想让自己知道了。 她目光又落在了南宫凌身旁那几瓶伤药上,既然对方留下药来,那自己也是不用白不用,先养好了体力,才能继续对抗。 苏芮然先将伤药涂抹上自己身上的伤口,又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了。 这时突然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想到自己从昨日开始就一直没吃什么东西,而南宫凌也同样如此。想到这里,她便将对方留下的那只兔子用雨水洗干净,然后找了一根长长的木棍穿起来,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原本没有任何调料,她以为这兔子吃起来会索然无味,但却没想到竟然越来越香。想得还没烤熟她就直流口水,或许是因为饿极了的缘故,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只是南宫凌还在昏迷之中没法分享这美味,没办法她也只能再用先前的办法,用树叶喂他喝一点水。 吃饱喝足恢复了体力,向来也没有什么事要做,刚才出去搜寻无果,她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瞧见外面天色也已经不早了,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再出去一次,趁着天还没有黑再在外面搜寻一圈。 不过为了南宫凌和自己的安全起见,她依旧将搜寻范围锁定在附近一圈。 就这样,苏芮然在附近来来回回找了许久,直到四周都被她翻了个遍,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苏芮然拖着疲倦的双腿走回山洞,而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就在她刚刚进入山洞之后,外边便开始电闪雷鸣,没过多久下起了倾盆大雨。 苏芮然坐在洞口,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听着那哗啦哗啦像是倒水一样的雨声,心里暗自庆幸着还好回来的及时,要不肯定又要被淋成了落汤鸡。虽说这洞里还保留着昨日的火种,但是毕竟要将衣服再烤干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苏芮然吐了口气,她起身走到南宫凌身边,瞧见南宫凌还没有醒,忍不住俯身小心翼翼的挨个检查他身上的各处伤口。南宫凌的脸色看起来要比白日里好一些了,看来是那伤药的缘故。苏芮然又将他每一处伤口再涂好了药,重新包扎后之后才完全放心。 然而手触碰到南宫凌的身体,突然感觉到一丝如火般的滚烫,烫的她下意识缩回手。 虽在昏迷之中,可是南宫凌眉头紧皱,看样子睡得并不安稳。再仔细一看,只见他额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苏芮然吃了一惊,赶紧伸手去探九王爷的额头。果真滚烫的吓人。 她暗暗咬牙,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南宫凌竟然开始发烧了。定是昨日落水感染了风寒,再加上本身受伤的缘故。苏芮然一想到这里就不由得眉头紧皱,心中焦急不已。虽然有神秘人留下的伤药,可是若再这么任由他发烧下去,肯定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在这荒郊野外,又要如何是好呢? 她着急的团团转,又不禁开始自责起来。都是因为自己,事情才会变成这样。若不是自己昨日里不小心落水,他的情况又怎么会再度加重呢?当务之急,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的高烧给退下去才是。 苏芮然目光一下子落到窗外,外边下着大雨,雨水连成一道道珠帘。 有了!她有办法了! 苏芮然立刻飞快从自己的裙角上撕下来一大块布料,跑到洞口,将布料举在雨水中淋湿然后立刻赶紧跑回到南宫凌的身边,将那浸了雨水的布料叠成方块敷在南宫凌的额头上。待那布料慢慢被南宫凌身上的温度烘热再伸手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南宫凌脸颊上的汗滴给擦抹掉。 然后她又跑去将布料淋湿,再回过来帮南宫凌冷敷。 就这样来来回回反复好几次,她才感觉南宫凌的情况要稍微好转一些,身体没有那么烫了。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是没有退下去。虽然已经感觉到疲惫不堪,但想到南宫凌的伤情,苏芮然还是坚持着继续重复着,一直到雨渐渐停了,天色也开始发亮。 她再伸手探了探南宫凌的额头,发现高烧似乎已经退下去了不少。 忙了一夜,她终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她那已经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缓缓放回了肚子里去。 不过她也清楚,这到底不是个长远之计。若是再这么下去,被困在这里,恐怕南宫凌的伤势还会发作,而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 毕竟强撑了一夜,她已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的不支。若是自己再此时再倒下了,那她和南宫凌可以说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南宫凌情况好转,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顿时也觉得疲惫不已,也已经坚持到了极限,倒在南宫凌身上,竟就这么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天色也渐渐亮起来,雨过天晴,大地像是被洗刷干净了一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只是这谷底的雾气依旧没有消散,总给人一种散不去的阴霾之感。 苏芮然熟睡之中尚懵懂不知,而南宫凌却就是这时,慢慢苏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眼,却觉得浑身上下酸痛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又是在哪里? 觉得手臂上好似压着什么东西,意识从迷糊中开始渐渐变得清醒起来,他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薄如蝉翼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吹弹可破的皮肤却透着一丝苍白之色。即便在睡梦之中,也依旧皱着眉头,不见有分毫舒展。 苏芮然,怎么会是她? 看着枕在自己胳膊上的人,南宫凌不禁疑惑。但很快就想起了事情的经过,脑海中还依旧残留着从悬崖上坠落下来的最后的记忆。 这里难道是谷底,再看着沉睡中的苏芮然。 看样子自己和他都没有大碍,自己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被包扎好了,还上了药。南宫凌忍不住望向枕着自己手臂的少女,如今能做这一切的,也只有她了。南宫凌望着她,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温柔之色,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 然而手才刚一触碰到她的脸,却见她眉头更紧,仿佛十分难受的样子,紧咬牙关。 瞧见她的样子,南宫凌不禁皱眉,眼中多了一抹心疼,他保持着右手手臂的不动,轻轻地用左手将外衣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苏芮然身上。他动作轻柔地像是在照顾一个瓷娃娃一般,生怕吵醒了对方。还好苏芮然睡得极沉,全然不曾察觉。 看着她的样子,他不由得心想,看来自己昏迷期间,一直都是由她在照顾自己了。想到这里,他眼中顿时又生出一丝暖意,索性躺了下来,让苏芮然就这么靠着自己的手臂,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在寂静的山洞中安然睡去。 苏芮然虽深陷梦中,但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好,梦中,她置身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前方不远处有些一丝光亮,而身后却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寻觅着光亮的方向拼命奔跑,可那光亮却始终与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无论她怎么追赶也达不到,而身后无边的黑暗却越来越近。 最后黑暗仿佛一只野兽,张口大口,顿时将她一下子吞了下去。 苏芮然一声尖叫,陡然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整个人也金桔不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天没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 她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她惊愕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南宫凌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苏芮然愣了片刻,不禁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看错,南宫凌当真醒了。 然而很快,就在这片刻之间,她突然意识自己正枕着南宫凌的手臂,而此刻二人正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近距离的相望着, 她心中一惊,猛的抬起头坐起身子,和南宫凌保持了距离。却也转不过头不敢看他,脸上竟忍不住羞红了一片。 南宫凌盯着她的模样,不禁一笑,心想着丫头刚才睡得那么舒坦,心安理得,怎么现在醒来反倒不自在了。 “你,你终于醒了。”似乎为缓解气氛,掩藏自己的尴尬,苏芮然才终于开口了,但却不敢再看南宫凌一眼,一直转头侧目。 但是他也对这感觉很陌生,也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他压下心里的那抹不舒服,轻轻开口道:“你可算是睡醒了,睡得可还好?” 南宫凌刚想说着话,可是一抬手,却发现手臂竟然已经麻的不能动弹,向来是被苏芮然这么一直压着压了太久的缘故。 苏芮然虽没有直接看他,但却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也察觉到他眉头微蹙了一下,想到其中缘由,顿时脸红的更加厉害了。心里暗暗想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睡就睡了这么久,而且还一直枕着南宫凌的胳膊…… 她越想越觉得难为情,忍不住搭拢着脑袋,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 第90章 相救 南宫凌瞧着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忍不住道:“怎么?刚才还睡得那么香现在知道害羞了?” 苏芮然一听,顿时更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为缓解尴尬,只能将目光移到洞口,这才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她是在担心自己吗?南宫凌望了她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感觉的确是好些了。”他沉默了一下,隔了片刻,才终于道了声:“多谢。” “你说什么?”苏芮然有些不敢相信,南宫凌竟然会对自己道谢,一下子转头望过来,然而却又瞬间触及他的目光,连忙又将头转回去。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是有些奇怪,于是也只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没事了就好。不过我们现在被困在这悬崖下面,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救我们,你还能走吗?” 南宫凌摇了摇头,很直接回答道:“腿上的伤太重,恐怕是不能了。” 苏芮然听他这么一说,终于忍不住转头望向他的双腿。自己还记得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的确在她腿上看到了两个恐怖的刀伤,如今看来,想来是那两处伤势已经伤及了经脉。又或者,也有从悬崖上摔下来的缘故。 看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乐观,即便南宫凌醒来了,他腿上有伤不能动,还是没办法和自己一起想办法离开。想到此,她心里不免有一些沮丧,但却也想到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来,于是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想来爹爹他们很快就会带人来了。” 她刚一这么说,也不由得心想,不知现在爹爹他们怎么样了。 还有德王那一方,又是否会趁机起事呢?但愿情况没她想的那么糟,不然恐怕爹爹分身乏术也没功夫来救自己。 若是德王真的在这个时候起事,那么比起自己和南宫凌的性命而言,皇上的性命和安危才是更为重要的东西吧。 想到此,苏芮然突然觉得,还是不能就这么一味的等下去才是,应该想办法要先发制人。现在南宫凌的腿不能走路,而且必须尽快接受治疗,那么就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出去寻找出路了,即便寻找不到出路,或许能碰见来相救的人马,到时候还可以将他们引到这里来。 想到此苏芮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南宫凌望着她,眼中不免有一丝诧异,就听她道:“王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记住千万要待在这里不要乱动,别再让伤口恶化了。” 南宫凌打量着她,听了这一番话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个丫头,看来也是很在乎自己的伤势啊,不过竟然用这样命令的口气同自己说话,当真是难得啊。 看着他一脸的笑,苏芮然顿时不悦道:“我是在认真同你讲,这可不是玩笑,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我知道啊。”南宫凌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他突然觉得其实和这个丫头就这么待在这里也不坏。 如今每一分一秒的时间都十分要紧,所以苏芮然也不再这种事上同他多言了,小心翼翼的将他扶着靠坐在石壁边,又忍不住再叮嘱了一句:“那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啊。” 南宫凌听着她的话又不禁想笑,想着自己一个堂堂的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小女子保护,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看着苏芮然对自己如此关心备至,又担心不已的样子,他就实在笑不出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回答道:“你也是啊,万事小心。” “嗯。”苏芮然也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对方一句简单的叮嘱,但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涌上一阵暖意。她也不再多言耽误功夫,很快便起身离开了。 走到洞口时,她随手捡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干,因为崖底的路崎岖不平,到处都是石子,有好多地方都是表面是石头,一脚踩下去却是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可能踩空扭到脚。前几次出去她就差点扭伤,所以这一次更是十分小心。 她很清楚,他们两个人已经有一个人受伤不能动了,所以她不能再出意外。 苏芮然一路慢慢走过去,她选择的路都是有野草或是树木遮挡,这样一来也是为了不容易暴露自己。因为这谷底还有一个神秘人没有现身,所以她必须格外小心才是。必要时候,手中的树干就会成为最好的防身武器。因为从悬崖上摔下来,她和南宫凌身上的武器都已经不知道掉落到哪里了。 苏芮然一路小心翼翼,慢慢走到悬崖底下,仰头看着高不见顶的崖顶。头上营造着一片如丝绸般雾气,让周围顿时变得宛如仙境一般。只是此时她却没有心思再欣赏周围的景致,这么高,恐怕除了鸟儿,没人能从这上面上去吧。 不过她并没有就这么放弃,在崖底转了整整两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出路,她不免有些泄气。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双手撑着石头,仰头望着头顶的白雾,心想,难不成自己和南宫凌只能“飞”上这悬崖才能出去吗?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无意中发现,从悬崖上端伸下来的一条藤蔓,底端就在自己身侧不远处。她顺着藤蔓望去,远远的看不见头,感觉这一条藤蔓好似伸入了云雾中一样,也不知到底是通向哪里的,不过这或许是唯一可以出去的办法。 她像是久旱逢雨的鱼儿似的欣喜若狂,立刻上去拽着那藤蔓,使劲儿扯了扯,顿时悬崖上便有几块碎石头滚落,但是藤蔓确实纹丝不动。 苏芮然吓了一跳,还好及时避开,才没有被石头砸中,不过凭借着手感,她能判断出,这根藤蔓还是非常结实的。她试着抓住藤蔓,整个人悬挂了上去,藤蔓骤然受力顿时紧绷成一条直线,但却依旧牢固,没有丝毫要断裂的前兆。 苏芮然从藤蔓上下来,虽说这藤蔓十分坚固,但是却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到底行不行得通,或者藤蔓并不是长在崖顶而是长在悬崖半腰呢?那么自己爬上去岂不是浪费时间。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才行。若是这藤蔓真的能上去,那么她就可以回去搬救兵了。 打定主意后,苏芮然便将裙边扎在两只脚腕上,以免待会儿耽误攀爬,她收拾完毕后便轻装上阵。柔若无骨的小手一手拽着藤蔓,另一只手向上移动拽住上面一节的藤蔓,身体一点一点地顺着藤蔓向上攀爬。 她攀爬的速度很慢,毕竟也是有伤在身,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然而她却是咬着牙一点一点向上移动着。她的手被藤蔓磨得通红,她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 只是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一定要爬到顶端才行,若是在中途停下来休息只会更累,千万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然而突然,她一下不小心手一滑,双手便瞬间脱离了藤蔓,身体也迅速直线下降。 苏芮然吓了一跳,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地乱抓一气,好在她运气不错抓到了藤蔓,才终于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但身体却随着藤蔓来回晃荡着。 苏芮然望着下面,高高的山崖,一颗心心咚咚咚地跳动着,心悸不已。 她先前只顾着向上攀爬,一直没回头往下看,这下一看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竟然已经爬了这么高。她现在已经是在悬崖半腰处,离崖底的距离也不近,刚刚要是摔下去,后果真是不敢想。 她咬咬牙,却不后退,则是更加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双手都已经被藤蔓磨得没有知觉了,可她还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向上一直攀爬着。这根藤蔓是从崖顶的石头缝中生长出来的,经过苏芮然不断的拉扯,再加上刚刚的一坠,已经在不经意的时候开始渐渐松动。 慢慢的,藤蔓根部已经被石头摩擦地越来越脆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开来。 然而这一切,正在攀爬的苏芮然却并不知情。眼睛已经能透过薄雾隐约看到崖顶,她心中一片喜悦,不禁暗自给自己打气,加油,马上就可以到了,只要一上去就有救了。 她紧咬着牙,继续顺着藤蔓前行,然刚爬上去一点,突然间手中的藤蔓一下子断裂开来。苏芮然一声尖叫,整个人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下,从悬崖上坠了下来。 事发突然,因为惊惧和慌张,连瞳孔也一下子跟着放大了起来。她尝试着抓住手边的东西,可是悬崖上只有一些冒出来的杂草和枯树枝,根本不足以承受她的重量。而就在她即将落地心生绝望之时,突然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等再回过神来,发现竟是一个黑衣人搂着自己的腰。 那黑衣人如蜻蜓点水一般在悬崖上的石壁上踩了几脚,几分轻巧灵便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武功不弱。 然而更让苏芮然吃惊的,等到苏芮然再定神一看他那张脸,竟然是鬼面。 又是那个鬼面人! 苏芮然吃惊不小,却下意识伸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自己前几次的事都没有好好的问个清楚,这一次一定不嫩再让他跑了。 “你到底是谁?”苏芮然手上一紧,拽着他的手渐渐用力。 那鬼面人低头注视着他,眼中有一丝说不出的诧异。他突然抬手,还不等苏芮然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疼,等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 第91章 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许多杂乱的人声。 “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醒?” “姑娘别急,药已经下去了,并无大碍。” “你说什么并无大碍,可是都已经两天了,你这个庸医!” “姑……姑娘……” …… 她听见耳边有争执声,听着声音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是尹荷吗? 她缓缓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镂空雕花的床顶,上面还铺着月白色轻纱的帐子。 耳边争执声依旧继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却一眼就认出,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相府,自己的闺房。 可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缓缓起身,也不顾盖在身上的锦被的滑落,扶着还有些胀痛的额头。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脑海中瞬间如回放一样再次闪过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幕,藤蔓断裂,从悬崖上坠落,被黑衣人救下。 “你到底是谁?” 她记得自己曾这么问过,对方虽然打晕了自己,可是她分明看见他张了张口,似乎是在回答着自己的问题,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周围的声音仿佛都瞬间消失了一样,她一下子什么都没有听到。 整个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她还试图着回忆,却是越发难受。 不光是头疼,整个身体上下的骨头都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稍微动一下都酸痛不已。她想下床,却难受的直皱眉,顿时惊动了屋中的其它人。 尹荷本还在和大夫争执,突然间看见床上的帐子掀开,顿时也吃了一惊。等她反应过来,看到小姐掀开帐子,虽然小姐看上去依旧满脸病容,但她却还是忍不住高兴不已。太好了!小姐终于醒了! 那大夫显示一愣,但回过神来立刻过来给苏芮然诊脉。 苏芮然不说话,只是任凭他们如何,脑海中始终在想着那鬼面人的事。那悬崖下面并没有其他人,而那个鬼面人或许一早就已经在那里了。或许……苏芮然一惊,顿时意识到了一种极大的可能,或许那晚自己在洞中发现的神秘人,那个火折、野兔和伤药,全部都是那鬼面人一人所为。 这么说来的话,自己和南宫凌坠崖之际,他就已经在山下下面了。 鬼面人自不可能是长年居住在那里的什么世外高人,那么唯一有可能的事,他一定是跟着自己和南宫凌下去的。 只是苏芮然心里瞬间又有不解,话虽如此,但是鬼面人为何要跟着自己呢? 若说是要搭救,那么坠崖的一瞬间他就应该出手,或者再更早的时候,也就是那一群杀手追杀自己和南宫凌之时。可是若是说他不是要救自己,可是鬼面人出手相救的次数也不止这一次了。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又何为要怎么做呢?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皱眉,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小姐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上的那些皮外伤还没有好,还要好好上药才是,这几日就让小姐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能再为什么事费神烦心了。”大夫诊了这么久的脉,终于得出了结论。 尹荷听了大夫的话,一颗心总算从嗓子眼落下去了。若是小姐再不醒来,她恐怕真的就要急哭了。想到小姐刚被发现送回府的时候,看着小姐浑身上下都是伤,她和王嬷嬷当时就吓坏了,还好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那么我就去开方子,姑娘跟着我去抓药吧。” 尹荷点了点头,刚想跟出去,顺便送大夫离开。 然而苏芮然却在这时叫住了她,对她道:“尹荷你等等,抓药的事让王嬷嬷去做,你就留在这里我有话要问你。” 尹荷面露一丝诧异,但却很快道:“可是小姐,现在王嬷嬷不在这里,如今在这里的也只有奴婢而已。” 苏芮然自然明白她的话,如今自己身边能完全信得过的也只有王嬷嬷和尹荷了。 只是王嬷嬷一直都是待在她身边的,听了尹荷的话,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王嬷嬷去哪里了?” 尹荷回答:“嬷嬷被老爷叫去了。” 苏芮然听了更是奇怪,好端端的爹爹怎么会想到突然要叫王嬷嬷过去呢?她忍不住又问道:“你可知道是何事吗?” 这一次尹荷摇了摇头,回答:“奴婢不知。” 看来也只有等王嬷嬷回来问她了,不过或许也只不过是一些平常的事,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想到此,她对尹荷道:“那么尹荷,你就跟着大夫去抓药吧,不过抓完药要立刻回来,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问你。”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会速去速回。” 她也不再多言,感觉自己虽然是醒了,但身体还有些疲惫,索性就先睡了过去,只等着尹荷回来。 “小姐,小姐……” 睡梦中,她听见有人在不停重复着唤自己。 好像是王嬷嬷的声音。 她一下子睁开眼,果然看见王嬷嬷出现在自己的床边。 王嬷嬷看到她醒来,忍不住抬手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苏芮然瞧见了忍不住道:“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嬷嬷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王嬷嬷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宽慰之色,还好小姐安然无恙。听闻小姐和淮王爷掉入悬崖的瞬间,她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小姐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在她心里就跟自己的女儿一样,若真有什么事,可要让她一个人怎么活。 “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淮王爷呢?”她接连不断追问的一连串问题,倒是让王嬷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回答什么好了。 她也意识到自己一下子问的太多了,于是又道:“嬷嬷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点一点给我说。” 王嬷嬷点点头,这才开口道:“回小姐的话,其实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奴婢只知道那日听闻小姐和淮王爷掉入山崖,然后皇上就立刻下令让老爷去搜寻,只是那山崖实在太高了,老爷他们一直没想到要下去的办法,试图寻找别的路,也依旧没有结果。至少老爷想到用绳索吊着人马下去,只要有足够长的绳索,就可以将人放到谷底。不过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小姐和淮王爷却被送回来了。” 苏芮然闻言也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淮王爷也被送回来了?” 王嬷嬷点点头。 苏芮然面色凝重,望着王嬷嬷一字一句道:“是不是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 “小姐你怎么知道?”王嬷嬷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之色,很快又道,“不过他只是把王爷和小姐放下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甚至连老爷也觉得奇怪。所以刚才才找了奴婢过去,就是想问清楚在小姐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发现,尤其是和那鬼面人有关的事。” 苏芮然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王嬷嬷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奴婢自然是如实说了,奴婢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现。其实说起来奴婢也觉得奇怪,老爷身边也不乏武功高强和智谋过人之士,他们也是想了两日才想出下谷底的法子,而那个鬼面人又是怎么到那谷底之下的呢?” 苏芮然沉默不语,这又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疑惑,自己一个人上下恐怕都不容易,何况还要带上两个昏迷的人。昏迷……等等,自己记得离开山洞的时候,南宫凌分明还是醒着的。意识到这一点,她又立刻追问:“那么淮王爷呢?他被送来的时候也是同我一样昏迷不醒吗?” 王嬷嬷点了点头,告诉她:“小姐也不用担心,淮王爷一被送回来就立刻被接回王府了,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淮王爷同小姐一样,被送回来之时也是昏迷不醒的。” 同自己一样吗?听到南宫凌也安然无恙,苏芮然总算是松了一口。不过转念一想,南宫凌既是在昏迷之中,那么想必在自己昏迷之后他与鬼面人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事发生,那么他一定还知道些什么。想到此,苏芮然立刻明白,自己一定要找南宫凌先问个清楚,她道:“我要去王府一趟,我要去看看王爷的伤势。” “小姐。”王嬷嬷果不其然当即果断拦住了她,对她道,“奴婢知道小姐担心淮王爷的伤势,只是小姐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去王府。” 苏芮然闻言也点了点头,道:“的确,我同淮王的确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相见。” 然而王嬷嬷听了她的话却摇了摇头,出乎意料道:“并非如此,其实小姐和王爷此次一同坠入山崖,事后小姐若要去表示恩谢,其实也是人之常情的事,大可光明正大前去即可。只是如今王府也是乱成一团,小姐这个时候去了恐怕也不合适,所以奴婢才会拦着。” “乱作一团?到底出什么事了?”苏芮然立刻追问,原本以为南宫凌回到府中就当一切安然无恙,不曾想竟然听到王嬷嬷如此说。 心中本就被重重疑惑困扰,一件件的纠缠着,而如今又听见南宫凌这边出事,如此让她如何心安啊?相比之下,她现在可是更关心南宫凌的情况。 一个翻身坐起来,苏芮然的面上尽是焦急之色,一大堆她想要问出的话就堵在口中,最终只是道:“嬷嬷,还是让我去一趟吧,不然我始终不能安心。” “小姐别急,听奴婢慢慢同你说,小姐您先躺下。”王嬷嬷说着,就要扶她躺下,然而苏芮然却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让她如何还有什么心思安枕呢? 第92章 独闯王府 王嬷嬷瞧见她的神色甚是无奈,却也无可奈何,为了不让她多担心,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道出了实情,对她道:“其实小姐,““淮王爷他……淮王爷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原本准备开口说这么一句,但是瞧见王嬷嬷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于是话到嘴边又只能一下子吞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的追问道:“有多重?” “王爷他……”听了她的追问,王嬷嬷的语气却反而更加犹豫。她的心里也是在徘徊,自己要不要告诉小姐实话。 听到她如此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苏芮然心里一紧,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难道南宫凌真有什么不测?不,应该不会,至少他也是同自己一样被平安送入府中的。可是……坠入悬崖的时候他收了那么重的伤,也很可能……不,他当时不是已经醒转了吗?还同自己说了话,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应该不会。 她想着想着,眼泪竟然止不住从脸庞滑落。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一把拉住王嬷嬷的袖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急切追问:“淮王爷他怎么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那种无法形容的急切的感觉,顿时充斥了她的心房。 王嬷嬷犹豫了好久,终于耐不住她如此追问,终于开口道:“淮王爷双腿受伤太过严重,加上长时间没有进行及时的救治,所以等送到府中由太医诊断时已经来不及了。” 苏芮然瞪大着眼睛,紧紧的拽着王嬷嬷的袖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来不及是什么意思?” “王爷他已经瘫痪了,太医说他今后恐怕都不能再站起来了。”王嬷嬷颤颤巍巍的说着,瞧着小姐的样子她心里何尝不是焦急难安。 苏芮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便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南宫凌为了她,为了救她,为了不让她受伤,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都是因为她。眼里饱含泪水,她无法接受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无法想象一切真的如前世一样重演了,这是这一次却不同,这一次正是她造成的这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 她低头眼泪簌簌流下,双手紧紧拽着面前锦被,悔恨交加。 王嬷嬷看着她的样子,搂着她的双肩,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己也忍不住跟着落泪。 苏芮然哭着,眼泪止不住下落,那样伤心难过。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想到南宫凌为自己受的伤,眼泪就像是接连不断的雨滴一样,一直不停落下。心中的万分亏欠,也不知该如何弥补。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王嬷嬷哭着说,然她听了却是不住摇头,突然又抓住王嬷嬷的手腕,对她道,“嬷嬷,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嬷嬷,我求求你答应我,一定要让我去见他一面,毕竟这也是我欠她的。” “小姐……”王嬷嬷泪眼婆娑的望着她,原本此时相见是十分不妥,王嬷嬷心里又何尝不是清楚明白。只是瞧着小姐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实不忍拒绝,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她道,“小姐若执意如此,那么奴婢定会为小姐想办法。” 淮王府戒备森严,周围几条街道都有重兵把守,皇上已经亲自下令,调动御林军来看护淮王,并派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一并来王府诊治。 苏芮然虽还有伤在身,但是还是能勉强下地行走。 换上奴婢的衣服,还是由王嬷嬷带着偷偷离开相府,原本以为想要见着南宫凌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二人一到相府,看到周围森严的守卫,才知道这件事恐怕是难办了。 二人躲在街角探头望去,看着在街道上来回巡逻的守卫,王嬷嬷忍不住拉了拉苏芮然的袖子,低声道:“小姐,看样子今日是没办法见到王爷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苏芮然摇摇头,虽然心里也清楚王嬷嬷说的话不假,可是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不亲眼见到南宫凌一眼,怎么能就这么让她眼睁睁的回去呢?仔细审视着周围的情况,此时天色尚早,要混进去的确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是若是等到天黑,自己凭着自身的功夫趁机潜进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王嬷嬷道:“虽然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那日瞧见小姐似乎会一些武功。” 苏芮然吃了一惊,没想到王嬷嬷竟然突然提到这件事。的确那日情况危急,为了救王嬷嬷和尹荷,她才不惜施展武功。不过突然被这么当面问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内心揣测不安,这么说不光是王嬷嬷和尹荷,恐怕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吧。若是传到爹爹那里,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正担心着,突然听王嬷嬷道:“不过小姐放心,奴婢和尹荷姑娘已经商量过了,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那日虽然还有其它人在场,不过大多都命丧刀下,少数存活下来的也是吓得神志不清,所以这件事不会有外人知道。” 苏芮然不知该说什么,不过总算是松了口气,多亏王嬷嬷为她考虑周全。 “小姐或许可以试着用武功进去,不过大约是要等到天黑之后。” 没想到王嬷嬷竟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也是同她心意相通。苏芮然意外之余,却因为王嬷嬷的话一下子做出了决定,低声道:“绝对不行。” 她突然如此坚决回绝,倒是让王嬷嬷也有些意外,不禁追问:“这是为何?虽然奴婢也不愿意让小姐去冒这个险,但是奴婢也知道小姐心意已决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她说到此不免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无奈。与其不让小姐去,小姐终究也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偷偷去,还不如自己就参与其中,至少能知道小姐要做什么,总比不知情更提心吊胆的好。 苏芮然之所以如此回绝,是因为连王嬷嬷都如此想,那么那些守卫王府的定然也会想到这一点。所以说一入夜,恐怕守卫王府的人会比白日里多一倍,他们也会更加警惕小心一些。 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趁现在。 她捏着双拳,目光坚定,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只是她身子刚一微微前倾,正要向前,却突然被王嬷嬷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王嬷嬷神情紧张,一看便是提心吊胆的样子,皱眉问道:“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芮然轻轻将她的手拂落,目光坚定道:“嬷嬷你放心,你先回府,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小姐……”王嬷嬷的手刚一被拂落,又立刻抓住苏芮然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放心吧。”苏芮然说的肯定,又对她道,“嬷嬷,这一趟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瞧着她的眼神,王嬷嬷终于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却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罢,小姐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自己到底还是拦不住的,于是也只有多嘱咐了一句:“小姐此去一定要万事小心啊。”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 一道身影“嗖”的一下从屋顶闪过,快的就像是一道风一样。 有守卫被惊动略微抬头,然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苏芮然伏在屋顶上,双手抓着屋顶的瓦砾,目不转睛的看着院子里,仔细分析着情况。她刻意用丝绢蒙面,也是为防打草惊蛇之后被人一眼给认出来。 才刚一进淮王府,她便看见和外面一样,府中同样是守卫森严。 苏芮然小心翼翼的通过屋顶朝附院深处而去,虽然从没有来过淮王府,但想王府的结构大致是一样,越里越是住处。果然一路上,陆陆续续看见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走出来,而且越往里走,大夫就越多,仿佛全京城的大夫都被集中在了这里一般。 苏芮然瞧见王府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外站满了人,无一例外的全部是大夫,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但却都压低了声音。 这里应该就是南宫凌的房间了吧,苏芮然凭借此顿时判断出来,只是瞧着这些大夫的样子,看来南宫凌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乐观啊。想到此,苏芮然就觉得担心不已。只是此刻房间外面全部都是人,她也只能趴在屋顶上等着,一时间也没办法马上进去,不由得觉得心急如焚。可却也是没有办法,也只能强行耐着性子趴在屋顶上等着,脑海中不停出现想象中南宫凌现在的样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双腿用厚厚的布条包扎着,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药味和血腥味。 想到这里她眉头紧皱,越发焦急想去看一看南宫凌的情况。 而正此时房门被打开,从里到外的走出来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太医,胡子和头发已经发白了。他一出来,周围的大夫立刻安静下来,都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然而他微微低着头,叹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这一举动,周围顿时又陷入了一阵更深的沉默之中,一股阴霾之气顿时将整个王府笼罩在其中。 苏芮然瞧见更是担心的不行,咬着牙恨不得直接冲过去。还好这个时候,一个下人出门,对门外的御医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吧,请诸位先回去,不要打扰王爷的休养。” 果然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无一反驳,一同在下人的引路下离开了这个府院。 然就在这时,那刚才说话的下人突然又对院中的护卫道:“王爷要好好休养,你们都不必留了,跟我一起出去吧。” 苏芮然听着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但当真瞧见那下人带着院中的护卫出去,走时却将院子的大门给惯了起来,苏芮然再一看,发现他们都守在门口。只是如此未免太过奇怪,南宫凌即便重伤在身,但是为什么近身处都没有什么人守护呢? 第93章 情肠 苏芮然沿着院墙小心翼翼的跳入院中,生怕惊动门外的守卫。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格外安静,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寻常。 不过她没心思再多想,立刻到了南宫凌所在的屋子外面,各种窗户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是格外安静的样子,听不到一点声音。 奇怪,难道这屋里里面连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吗?还是他们都为了不打扰南宫凌所以都在里面没有出声呢? 苏芮然并不急着立刻进去,而是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尖端在窗户的纱纸上戳了很小的洞,然而顺着洞朝里面望去。然而让人更加奇怪的是,屋中依旧安安静静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宫凌重伤在即怎么可能没有人伺候在一旁呢? 苏芮然越想越觉得奇怪,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也没见有什么其他的事发生,而屋中还是静悄悄的一片,什么人也看不到,她心中不免更加疑惑。 可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苏芮然又迟疑了一下,终于很快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经来了,与其在外面干等,还不如进入看一看究竟,反正迟早也是要进去的,若是在这里耽误功夫浪费了时间反倒不好。 做出了决定,苏芮然便悄悄走到门外,用极轻的动作推门而入。 只听“咯吱”一声,门开了。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当真没有瞧见什么人,只是不知道内室如何。 苏芮然回手把门关上,抬步朝前走去,屋内有着淡淡的药味,弥漫在一阵阵海棠香气中,苏芮然瞧桌上放着的精致四脚青铜炉,此刻正有阵阵香烟,缓缓从铜炉盖子上镂空雕花的缝隙中弥散出来。 她缓缓抬着脚步,尽量让自己的步子极轻,再朝内室走去,一进内室,她同样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唯一的床榻外垂着一层鹅黄的纱帐,隐约可见里面杯子隆起,像是躺着一个人影。 她虽觉得奇怪,但视线却一瞬间被纱帐里躺着的人吸引了过去。 南宫凌,他果然还是昏迷不醒吗?想到此,苏芮然突然又有种想哭的冲动,泪水顿时充斥了眼眶。 她朝着床榻一步步走过去,寂静的房间中,只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虽然极轻,但却是一步一步,那样清楚。 她走到纱帐前,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掀开帐子。 只是隐约看着里面的影子,心想自己掀开之后又会看到怎样的情景呢?她心里有些害怕,害怕看到南宫凌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样子,这样只会让她更难过。 然而她终究还是伸出了手,一点点缓缓撩开纱帐,只觉得冰冷的纱帐划过手背,连心也跟着一点点冷了下去。帐中的人影一点点显露出来,从脚到腿,再从腿到上身,最终帐子完全移开,露出了头部。 然而苏芮然惊讶的发现,头部的位置竟然只有一个枕头,空荡荡的。 而她刚才看到的所谓的人影,其实只不过是叠在一起的被子叠出的高度。 苏芮然一愣,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却就在这时,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无奈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气,对她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惊惶之余立刻回头,顿时撞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南宫凌坐在两侧带着轮子的椅子上,就这么望着她,沉默不言。他此刻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敞衫,一直垂落到脚踝,遮住了双腿。长发披散着,但却梳理的十分柔顺。 他望着苏芮然,神色如常,就好像是从前无数次相见时的那样,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人之气,只是即便如此,却也掩饰不住脸色的苍白。 苏芮然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双腿上,眼泪竟一下子忍不住顺着脸庞流下。 没想到她一下子哭了,南宫凌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张口忘言,好不容易决定好了,正要开口。突然间瞧见,苏芮然一下子朝自己冲了过来了。 南宫凌吃了一惊,却见她一下子俯身在地,跪在自己面前,双手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双腿,就这么一下子哭了起来。 南宫凌一愣,一颗心仿佛被什么剧烈的撞击了一下。一时间周围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面前女子的哭声,悠远绵长,却又如大雨落地,滴滴击打在他心里。 苏芮然抱着他的双腿,也不知是怎么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流下。只要一想到他从今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哭着哭着,突然脸边感觉到一丝温度。 一双手将她整张脸都温柔的托了起来,她被“强迫”着抬头,却一下子触碰上了南宫凌眼神,那眼中,有一丝他从没有过的温柔。 苏芮然一愣,竟一下子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他吗? 南宫凌望着她,突然伸手轻轻揭下她脸上的面纱,为她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水,苏芮然更是一愣,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只听南宫凌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对自己说:“别哭,没事的,我不还是好好的吗?” “可是你的腿……”苏芮然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滑下。 然而却就在这时,南宫凌一下子揽住她的腰,一用力,她的脸一下子就凑到了他的面前。 “你……”还不等苏芮然反应过来,对方突然低头,吻上她脸上的泪痕。他的吻小心翼翼,也是从不曾有过的细腻温柔。苏芮然一下子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虽然从前也被他占过不少次便宜,但从来没有这一次的感觉。 心里好似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她回过神来,立刻挣扎着推开他,后退几步站起身来。 脸上却一下子红了,转过头惊慌失措,却再不敢看他一眼。 一颗心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似乎是害怕南宫凌再说出什么让她更觉难堪的话,她便抢先开口转移话题道:“王爷似乎一早就知道我回来?” 南宫凌听了她的话并不否认,回答道:“不错。” 对方回答的如此简单干脆,却也不再有后悔,倒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继续下去了,于是也只能道:“王爷是故意叫走这院中的下人,所以我刚才来之时才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不错。”又是简单干脆的回答,然而却不再有继续。 这个南宫凌真是的,竟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他一定是看自己这么尴尬所以才故意的。苏芮然越想越不悦,然方才的尴尬却并没因此被冲淡分毫,反倒让现在的气氛更加僵持而已。没办法,苏芮然又只能道:“王爷可知道我们是怎么被送上来的吗?” 有了前两次才的教训,这一次她直接不等南宫凌回答就接着道:“听说是那个鬼面人把我和王爷送回来的,上次也是这个鬼面人。我原本是为了出去寻找出路,差点又从悬崖上摔了下来,但却也算是被这个鬼面人救下,只是他刚一救下我还不等我多问就把我给打晕了。”她说完终于可以转过头,直视南宫凌道:“我听闻我和王爷被送回来的时候都是昏迷不醒的,不知王爷是如何昏迷的?” 南宫凌沉默着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承认道:“不错,我的确见到了那个鬼面人。” “当真吗?”苏芮然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急切,立刻追问,“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王爷可知道了些什么吗?”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南宫凌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回答道:“我有伤在身,当时也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也和你一样被他给打晕了,然后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王府了。” 南宫凌也不知道吗?苏芮然闻言皱眉,不过这么看来那个鬼面人的确是在帮自己和南宫凌,只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呢?为什么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他到底是谁呢? 一连串问题在脑海里闪过,让事情顿时变得更加奇怪了。 这个鬼面人从第一次出现开始,就始终像是一个谜一样,让人越发猜不透,反倒觉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扑朔迷离。 “你千方百计来这里就是为了来给我说这个吗?” 她听见南宫凌突然发问,也是略微吃了一惊,刚一抬头就顿时撞上南宫凌的目光,只见他望着自己,脸上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苏芮然一下子又想起刚才的事,不免又脸红的起来,立刻侧目,不与他直视,心里想着他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他到底是想知道什么样的答案?苏芮然越想越觉得心里小鹿乱撞,更加羞赧不安。感觉到对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自己身上,似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答一样不曾转移。想起那日他不惜舍身相救,如今虽安然无恙,但却也堵上了一双腿,一双腿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想到这里,她不禁紧握双拳,突然抬头,目光格外坚定的对南宫凌道:“我到这里来还想告诉王爷,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伤,哪怕是寻遍天底下的名医。” 南宫凌一愣,但很快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中却带着一丝暖意。这个丫头到底在说什么啊,连御医都没有办法的事,她一个丫头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听到她的话,南宫凌或多或少也是心头一暖,嘴上却道:“我说过,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为此自责。” 谁知听了他的话,苏芮然却反倒十分坚决的摇头,一字一句道:“不!我一定会治好你!” 南宫凌又是一愣,望着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也信以为真了。好像她当真会有办法一样,可是自己双腿已经伤成这样,连宫中全部太医和京中全部德高望重的大夫一并会诊,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没办法医治了,那么又还会有谁有办法呢? 他正想着,却突然听苏芮然道:“我回去就去求爹爹,让他同意我来照顾你,到时候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治疗。” 她说到“照顾”二字时,又忍不住脸上一红,更觉得万分羞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一次南宫凌看着她的表情,竟也没出言反驳,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道了个“好”。 第94章 不安分 从王府出来,她没有再像进去时的那样翻墙,南宫凌特地嘱咐过,便有下人来偷偷带她从侧门出去。 出了王府,苏芮然发现王嬷嬷还在王府外等她,竟然没有依照她的吩咐先回去。 她瞧见王嬷嬷,立刻拉着王嬷嬷到无人巡查的街拐角,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确定没人跟上,这才完全放心。 然而王嬷嬷二话不说,先将她从头到尾用目光检查了一遍,确定她看上去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姐可见着王爷了吗?” 苏芮然点点头回答:“见着了。” “那么王爷怎么样?可……”王嬷嬷的话戛然而止,她原本想问的是南宫凌的伤势,可是一想外界所传恐怕并没有什么差错,自己若再提及此事,岂不是让小姐伤心吗?好在她瞧见小姐面色如常,回答了一句,“不用担心,王爷他并无大碍。” 王嬷嬷松了口气,好在没有触及小姐的伤心事。 “嬷嬷,我们走吧。”此地已不宜久留,苏芮然也不再耽误功夫,拉着王嬷嬷便离开,一边还道,“我这里还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吩咐给你。” “何事?” “回去再说。” 苏芮然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往回走。 其实追溯到这件事的开端,也就是那场刺杀,苏芮然一开始就觉得那场刺杀有太多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当时还身处谷底,尚且有性命之忧,她也没时间细想这些问题,如今除了自己答应的要替南宫凌寻找到治好双腿的办法之外,还有就是要把这次刺杀的事给调查清楚。何况她想弄清楚,这次的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苏芮然回到府中,便开始像王嬷嬷追问起那几日自己和南宫凌坠崖后德王府的动向,然而出意料的是,从王嬷嬷口中得知,那日南宫城和南宫铭宣带着德王回复后就一直闭门不出,然后一直四处让人给德王看病,只是德王的情况好似依旧没有任何好转,依旧不能下地。 如此看来,德王府那边似乎是无暇顾及自己这边的样子,不过苏芮然不死心,可不能就这么凭借着表面来判断这件事,于是对王嬷嬷道:“嬷嬷,这件事我始终觉得奇怪,你立刻派人去调查一下,不管是南宫城还是南宫铭宣,他们这几日可否与什么陌生人接触过。一旦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就立刻更上去,向来一定能顺藤摸瓜查出一些东西。” 王嬷嬷点点头,回答道:“小姐放心吧,一旦查到什么奴婢会立刻来同小姐禀报。” 听她如此说,苏芮然一下子就放心了,这里的事暂时就交给王嬷嬷去查,等查到了什么结果之后自己再行打算。 王嬷嬷正要退下去吩咐,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顿时又停下了脚步。 苏芮然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禁询问道:“嬷嬷,可还有什么事吗?” 王嬷嬷点点头,回答道:“还有一件事奴婢差点忘了同小姐回禀。” “什么事?” “是严氏。”王嬷嬷刚一说出这三个字,还不等她把话说完,苏芮然就忍不住一皱眉头,脸上有一丝明显的不悦。难道经历上次之事以后严氏还不安分,还想要出什么幺蛾子吗?若是换做平时她才懒得同严氏计较,只是这几日事情全部堆积到了一起,她本就心烦意乱,严氏却偏偏再这个时候来搅局,让她如何还能心平气和。 王嬷嬷也是瞧见小姐脸色不对,于是便也只能小心翼翼道:“奴婢只是听闻严氏自身边的奴婢也被赶走之后,日日对小姐咒骂不断,说的话也是十分那难听。” 苏芮然脸色一变,却沉默不语。 王嬷嬷瞧着她的脸色,又道:“其实这些话原本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如今老爷也回府了,虽说严氏是被关在偏院,但奴婢还是担心,害怕这些话若是传到老爷耳中,老爷会作何想?恐怕当那严氏疯癫无状之外,也会对小姐有所怀疑吧。” 王嬷嬷并没有把话说明,但是苏芮然听她如此说心里自然一下子明了了。看来严氏在背后定然是说着自己如何诬陷暗害她吧,否则为何王嬷嬷会担心害怕传入爹的耳中呢。 瞧见她许久没有回答,王嬷嬷终于试探着问了句:“小姐打算如何呢?” 苏芮然低沉着脸色,半响之后突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她语气冰冷道:“既然如此,二娘如此迫不及待想见我,那我又何尝能不让她如愿呢?” 王嬷嬷闻言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道:“这么说小姐的意思是?” “嬷嬷你先去准备一下,杀手的事可以略微容后去安排,我既身为后背,回来之后怎么能不先去向二娘问好呢。” 既然严氏那么想见自己,那么她也恰好让严氏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懦弱好欺的嫡女了。 偏院中,大小姐要来的消息时间传开了,自然顿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无论如何,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紧张认真的准备着迎接。 苏芮然的马车还没有到,别院管事的韩嬷嬷就领着一干众人等到大门口,眼睛不停地张望着前面的道路,等着大小姐的马车到来。可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大小姐还是没有来,此时虽不是盛夏,但毕竟已经是午后了,那散着光芒炙烤着大地的太阳就挂在他们头顶,莫说是丫鬟了,就连那些壮实的家丁也都有些受不住了。 而渐渐的,就开始有奴婢在地下小声嘀咕。 “这大小姐的架子也真是大得很。”一个丫鬟嘟囔着,脖颈已经是湿透了,那身印花褙子也都贴着后背,有些狼狈的样子。不光是她,其它的丫鬟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些受不了的也都搭着话。毕竟她们长年在别院伺候,虽然如今也听说府院里如今是大小姐在主事了,但到底也不是管着她们的人,所以心里一埋怨就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 韩嬷嬷也同样是汗流不止,但却一直不言,听到底下那些小丫头们的抱怨,顿时脸色一变,立马厉声道:“都给我住嘴,谁要是再敢嚼舌根,这舌头子儿也别想要了,大小姐岂是我们能够枉自议论的?” 也真是没见过风浪不知道深浅,如今夹在严氏和大小姐之间,韩嬷嬷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也是因为自己自己身系这一个别院的下人的安危荣辱,所以凡事都是思虑再三才做决定。可是这些丫头尽是在背后给自己捅娄子,她还听闻这几日有不少丫鬟还给严氏脸色。 不过对于这件事她并没有多计较,毕竟严氏之所以到这里也是因为大小姐的关系,大小姐自然是要看到严氏过得不好也才会放心。而严氏在府中还有一儿一女,何况儿子也是老爷的长子,虽然远征在外,但她却也不能把这件事给做绝了,必须要留得后路才是,所以对严氏,她表面上始终是客客气气的。 这每一步看似简单,但却要时刻算计着双方的心里,这样才能安然出于夹缝之间。 这几个小丫头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被韩嬷嬷这么一斥训,都悻悻的低下头,不敢再多言语。 韩嬷嬷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带头的丫鬟,那丫鬟下意识的缩缩脖子,面露惧色与不安。看到这里,韩嬷嬷才轻哼的移开视线,心想但愿这个丫头能安分一些,别在大小姐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否则自己也保不住她。 韩嬷嬷动了怒,众人皆不敢再多言,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太阳下,等着大小姐到来,再没人有一句怨言。 而没多久,苏芮然一行的马车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韩嬷嬷身子前倾,就这么望着马车一点点从街角驶来,最终听在自己面前。车帘掀开,先下来的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嬷嬷。 王嬷嬷下了车,望了在场等候的众人一眼,这才回身,一手打着帘子,一手扶小姐下来。 瞧见苏芮然从马车里出来,韩嬷嬷立刻带着众人跪地相迎,异口同声道:“奴婢携别院众人恭迎大小姐。” 苏芮然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随意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奴婢几眼,看着众人都是满头大汗,心里倒是生了几分愧疚,便让众人起来。 众人谢恩起身,韩嬷嬷立刻过来,让人给苏芮然让开一条路,满脸堆笑对苏芮然道:“外面太阳大,大小姐快往里面请。” 苏芮然望着她,微笑的点了点头,心想着大概就是别院管事的韩嬷嬷了。这么看来人倒是通透,也算是一个懂规矩的。 韩嬷嬷殷勤的在前面开路,苏芮然便跟了过去,然而刚走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丫鬟低声嚼舌根道:“大小姐来了,看来这下何氏可有得受了。” 苏芮然闻言顿住脚步,转头望去,那丫鬟立刻低下头。 韩嬷嬷也她听见了背后的声音,转头一看,竟是刚才挑事多言的丫鬟,顿时眉头一皱。当真是自己平日里对这些丫头太过宽纵了吗?所以即便刚才被自己那般斥责,她们还依旧不长记性。韩嬷嬷想到此,忍不住侧目,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大小姐的脸色。 见大小姐并没有面有不悦,只是望着那丫鬟。 看见大小姐顿住,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那丫鬟顿时有些慌神,双手拽着衣摆,低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而就在这时,只听大小姐突然开口,质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她一听顿时更加慌了,猛的跪下,慌忙道:“大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第95章 教训不成 “我是在问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严氏可有的受了,这话是何意?”苏芮然询问时面色如常,但却正是因为如此,反倒让人觉得她有几分难测起来,更不敢轻视。 那丫鬟一听是此事,立刻回答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也是听闻那严氏不安分,日日咒骂大小姐,还说是大小姐陷害她。其实奴婢心里早就为大小姐不平了,恨不得替大小姐好好教训那严氏一番呢。” 韩嬷嬷闻言顿时皱眉,碍于苏芮然在侧,只能低声训斥道:“胡说什么,大小姐面前也敢这么说话。” 然而那丫鬟却似乎打定主意要讨好苏芮然一样,并不将韩嬷嬷的警告放在心上,虽然不再言语,但是脸上却有几分得意之色。 苏芮然望着她沉思着,看来如今有这样想法的不止这奴婢一人。都当时府中自己主事,所以才来这样巴结讨好吗?而且都以为严氏之事是自己所为,对严氏不利就是讨好自己吗?其实这个想法没什么不好,只是若是这件事传到爹爹耳中,恐怕爹爹也难免会多心吧。 何况自己来此并没有想隐瞒爹爹,自己是打着来看望二娘之名,毕竟如今二娘的身份还在。但是在此之前,自己已经先让下人有意无意的将严氏在背后不安分咒骂自己的事透露给爹爹,当然也不过是避重就轻,说自己诬陷她的话并没有让爹爹知道。 所以想来这一次等到自己回去之后爹爹定会打听这次的事,所以也要做个样子给爹爹看看。 想到这里,苏芮然突然蹙了蹙眉,神色不耐的看着那丫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没瞧见苏芮然的脸色,但听见她问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心头一喜,已经自己已经凭借刚才的话套到大小姐的欢心,不免心里一阵得意,立刻回答道:“奴婢雪桃。”她说完还故作乖巧的道了一句:“大小姐若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奴婢便是。” 谁知她话音一落,苏芮然却顿时变了脸色,突然怒斥一声:“大胆奴婢!” 到不光是那个丫鬟,连周围的诸人都不禁被吓了一跳,大小姐突然动怒,也是其他人所没有想到的。 那丫鬟更是一颤,顿时俯下身,抵着头不敢说话。 苏芮然望着她厉声道:“一个小小的奴婢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说出要处置夫人的话。二娘好歹也是我们相府的夫人,就连我回府也要先过来拜见问好,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敢如此无法无天,可见你们平日里苛待了二娘不少,你可知罪。” 韩嬷嬷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心头一紧,若是说苛待,大小姐平日里也明里暗里示意了不少,如今可是要把这些罪责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吗?想到此她便耐不住了,当即跪地对大小姐道:“大小姐息怒,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平日里对这丫头管教不力,这丫头才口无遮拦。奴婢平日都是按照吩咐做事,从不敢违背主子的话,还请大小姐明鉴。” 苏芮然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她是想说她平日所为都是听从上面的安排,也就是说自己了。韩嬷嬷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她当然不想把这样的人才往严氏那边送,原本一开始,她也没有真要将此事赖在她身上的意思。 雪桃平日里口无遮拦管了,所以也得罪了不少人。而此时,众人都看好戏般看着那雪桃,真是不知死活,在主子面前嚼舌根论是非,这就算是把她给发买了也算是轻的了,若是她还不知趣,那么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雪桃也当然不是个毫无心机的,见大小姐神色不善,知道自己闯祸了,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求饶,甚是可怜的样子,对苏芮然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大小姐饶过奴婢这一次,奴婢也是有口无心,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苏芮然眼神锐利的看着她,丝毫不为她的求饶所动,众人看在眼里,心里不免对大小姐又多生出几分敬畏来,只听大小姐语气冰冷对雪桃道:“雪桃出言无状,以下犯上,拖下去打二十板,今日不许再吃饭。” 雪桃闻言一愣,脸眼泪也一下子停住了。 众人也都吃了一惊,大小姐不是最讨厌严氏的吗?原本以为大小姐说雪桃几句也是做一做表面的功夫,没想到大小姐真的会为了这个而处置雪桃。 韩嬷嬷虽然也知雪桃口无遮拦闯了祸,但听了苏芮然的话也忍不住皱眉,毕竟雪桃也是她管着的下人,即便再不合适,也忍不住为她开口求情:“大小姐,奴婢本事不该说话的,只是雪桃的确有错,还请大小姐念及她是初犯从轻处置吧。” 苏芮然目光一侧,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韩嬷嬷望着她的目光,本还想求情劝说,然而却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突然一下子说不出口了。她到底还是一身阅历,但在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面前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的好。最后,还是苏芮然先开口了,只听她道:“韩嬷嬷,我知道你是好心想为这奴婢求情,可是这奴婢刚才说了什么,在场众人都听到了。若是我当真视而不见或者从轻处置,岂不是让人觉得我有私,反倒会误会我与二娘的关系。所以嬷嬷无需多言,此事我已经决定。” 韩嬷嬷闻言,心里也是无奈,忘了地上一脸期盼看着她的雪桃一眼,心里暗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么雪桃就听凭小姐处置吧。” 雪桃原本还准备靠着韩嬷嬷相救,但一听韩嬷嬷也不管自己这么说,顿时就慌了神,连忙哀声求道:“嬷嬷,嬷嬷,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韩嬷嬷望着她眉头一皱,只是使了个眼色,吩咐其它下人过来立刻将她给带下去。 雪桃反复大呼着“小姐饶命”被两个下人驾走,但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对她表示同情。 等到雪桃被带下去,韩嬷嬷才又赔笑对苏芮然道:“小姐,如今虽不是盛夏但外面可热着呢,小姐还是别站在这里先进去避一下暑气吧。” 苏芮然点了点头,这才跟着韩嬷嬷进去。 别院一行下人紧随其后,但此刻却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心中对大小姐更是敬畏有加,大小姐刚一来就处置了雪桃,他们其他人可每一个想步她后尘。 苏芮然跟着韩嬷嬷,等过了大堂,韩嬷嬷便将其他奴婢都全部叫退,只剩她自己和两个信得过的奴婢带着苏芮然和王嬷嬷前行。 她虽然刚才处置了在背后议论严氏的奴婢,但却并不代表她会对严氏有任何优待。既然严氏敢在背后如此议论她,那么她一会儿定然也要让严氏知道些厉害才是。反正如今严氏身边已没有了其它奴婢,一会儿进屋自己可再叫退了韩嬷嬷出去,到时候自己和王嬷嬷要对严氏做什么,那可只有自己和王嬷嬷知道了。 至于这里的下人,若是敢在外胡言乱语,那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而这里管事的韩嬷嬷更是一个聪明人,她当然比其他人更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即便自己对严氏动用私刑,传出去大可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着的,反正如今在别院,严氏身边也已经没有她自己的人了,还不是任凭自己说了算,她也不能奈自己何。 苏芮然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一次一定要给严氏切实的教训,让她真正惧怕自己才行,否则过不了多久,她恐怕还会如今日一般接连不断的生出事端。 苏芮然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韩嬷嬷往前走,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顿时停下了脚步。 瞧见她停了下来,韩嬷嬷自然也跟着一同停下,侧目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芮然巡视四周一眼,目光最后又重新落回到韩嬷嬷身上,打量着她道:“这条路恐怕不是通往二娘那里的吧,我记得没错的话二娘应该是被禁足在侧院,而这分明是通往主院的。” 韩嬷嬷闻言却是一笑,道:“小姐果然洞若观火,即便置身于这里也对着别院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芮然闻言不禁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望着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嬷嬷望着她的脸色却是一笑,语气如常道:“小姐可千万别误会,奴婢并没有别的意思,还是喜爱你在二夫人的确不方便见小姐。” “不方便?此话怎讲?” “因为最近天气闷热难耐,外加上二夫人心绪不定,所以这一下就中了暑期昏了过去。其实也是二夫人向来养尊处优惯了,所以比不得奴婢们皮糙肉厚,自是受不得这点热气的。” 苏芮然闻言吃了一惊,望向身侧的王嬷嬷,见她同样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下了然,想来此事王嬷嬷也是不知情的,那么必定是别院的人刻意隐瞒了。她心里顿时有一丝不悦,对韩嬷嬷的态度也瞬间变得不客气起来,冷冷道:“二娘生病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韩嬷嬷回答:“本是今日之事,原本奴婢正打算派人传入府的,谁知竟然得知大小姐要亲自过来,所以奴婢心想还不如等到大小姐来之时再如实告之。若是奴婢害大小姐白跑了这一趟,还请大小姐责罚奴婢便是。” 苏芮然闻言沉默,打量着韩嬷嬷心里却是格外复杂,当真是事情如此巧合严氏突然生病了?还是她刻意为之。如此一想,她反倒觉得韩嬷嬷的心思更加难测,让人越发觉得猜不透了。原先她就已经知道,韩嬷嬷态度不明一直是站在自己和严氏之间,韩嬷嬷要明则保身,若真是如此她也可以理解,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可是今日看来,韩嬷嬷明知自己是来找严氏麻烦的。可偏偏刚才在门口的时候一早不说,等到自己进来之后才说明严氏中了暑气,自己不便相见。是有意想护着严氏,还是这件事本就是她刻意为之目的是为了讨好自己,一时间倒当真让自己摸不透。 不过能把事情做到如此两面讨好,又两面都不得罪,当真是不简单啊。 “小姐若不信,也可前去一看。”韩嬷嬷在这时又开口了,脸色依旧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第96章 求见 苏芮然望着她的脸色片刻,突然间微微一笑道:“既然韩嬷嬷都已经开口,我又岂有不信的道理,王嬷嬷,我们回去吧。” 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决定,王嬷嬷也顿时吃了一惊,道了句“小姐”。但却碍于有旁人在场,终究也没有多言,听从小姐的吩咐,与小姐用转身离开了。 “奴婢恭送大小姐。”韩嬷嬷带着那两个丫鬟亲自送苏芮然上车,又亲眼在门外目送苏芮然的马车离开。 等上了马车,王嬷嬷才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小姐当真就信了她们的话吗?怎么也不去亲自确认看看?” “为何不信?”苏芮然漫不经心的撩开窗帘,瞧见韩嬷嬷还带着奴婢在门口恭送着自己,并没有进去,又接着对身旁的韩嬷嬷道,“她既主动出言邀我前去,要想必是自然有把握的。她那样聪明的人,自然不会做自掘坟墓的事。所以我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倒不如不必如此白费力气,还让她以为我是因为对她的信任。” 王嬷嬷一听也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另有深意啊。不过想到此她却不免觉得可惜,忍不住道:“不过也算是那严氏走运了,原本奴婢以为今日可以跟小姐来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呢,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背后说小姐的坏话。何况她从前也是没少对小姐不好,奴婢想想还觉得有些气不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小姐可千万不能轻易放过她。” “这是自然。”苏芮然面色微沉,王嬷嬷所言她如何不明白,自己前世和今生所受到之苦,她如何不记忆犹新。 “那么小姐可要派人给她医治吗?”王嬷嬷这句话看似在询问,实际却是在提醒。严氏突然中暑昏了过去,按理说别院是会立刻安排人手给她诊治的。 想到此,她目光顿时变得冷漠下来,吩咐道:“你派人安排下去,谁也不许去给严氏诊治。不过每日的水要定期送到,确保她不会因此丧命就好。” “那么小姐,这件事可要告知老爷?”王嬷嬷又在一旁提醒。严氏再怎么样终究还是二夫人,今天的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小姐得落人口舌了,而且虽然老爷是送了严氏去别院,但却并没有废除她二夫人的身份,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明日又生出怎样的枝节,老爷又会不会再接她回去呢? 王嬷嬷这样想,心里就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苏芮然看了她一眼,自然她是因为清楚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才会如此提醒自己,于是道:“你偷偷吩咐下去,严氏的事情,请也不准告诉爹爹。虽然这件事有风险,但我却依旧一点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王嬷嬷先是楞了一下,但看她神色坚定,明白小姐的心意。她与小姐的心思本是一路的,小姐如此说她如何能不明白呢?随后很快点点头,口中道:“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按照小姐说的吩咐下去的。” 苏芮然点了点头,并不再多言,对王嬷嬷做的事,她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嬷嬷瞧见她不语,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去当如何安排,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小姐又道:“嬷嬷,我还要一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何事?” “是与严氏有关。” 王嬷嬷一听严氏,顿时沉默了一下,但终究还是道:“小姐尽管吩咐便是。” 只见苏芮然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对王嬷嬷道:“在严氏一事上,我们好像还忘了一个关键的人。” 王嬷嬷闻言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顿时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 主仆二人回到府中,刚一走到门口,便见门外有奴婢等候,瞧见王嬷嬷便立刻迎了过来。王嬷嬷只能拉着她去一旁,两人之间耳语了几句,王嬷嬷闻言不禁蹙眉。 苏芮然没有跟过去,只是在这边注视着王嬷嬷和那奴婢说话的样子,瞧见她们说完了过来,王嬷嬷刚要开口像是要同她禀明,然而王嬷嬷才开口说了个“小姐”二字,苏芮然就突然打断了她,只道了一句:“这里不方便说话,有什么回去再说。” 王嬷嬷看了她一眼,很快点了点头,跟着她回到了房中。 回答房间之后,王嬷嬷立刻遣退了房中的下人,自行前去关好了门,这才对苏芮然道:“小姐,是奴婢派去德王那边打探消息的人有消息了。” 苏芮然一听也是精神一振,立刻追问道:“是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回答:“回小姐的话,奴婢派去的人查探到,世子爷在回京前日的确与一群神秘人有接触,且有人证明,曾看到过三爷也同那群黑衣人有过来往。” 是南宫城,果然是他吗?不,与其说是南宫城,倒不如说是德王或者是南宫铭宣。想到此,苏芮然不禁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其实她一早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一直没证据,虽然她也早就知道,也曾亲眼所见,德王身边养了不少杀手。 而德王一旦昏迷,即便表面上王府的事是交由南宫诚处理的,但王府的人,哪个会真心听南宫诚的话呢?恐怕背地里大多都是被南宫铭宣收买了过去吧。 王嬷嬷见她沉默,不禁问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芮然沉默不语的坐下,等到坐好后又沉思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对王嬷嬷道:“嬷嬷。我口渴了,你去给我倒杯茶过来吧。” 王嬷嬷张口欲言,但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道了声“是”,便按照小姐的吩咐下去准备茶水了。 王嬷嬷走后,苏芮然又叫退了屋中的其他下人,独自一人留在屋中。 她走到精致的雀鸟雕花的铜炉旁,揭开盖子。又从旁描金的铁盒中选了一款安神的菩提香,用细巧的纯金小勺乘出,轻撒入铜炉中。顿时,整间屋子弥漫在一股淡淡的香气之中。她靠坐在铺着软垫的四方椅子上,闭目沉思,只等着王嬷嬷再端着茶水进来,心中才好不容易有了头绪。 “小姐,茶来了。”王嬷嬷将茶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望着她。 苏芮然睁开眼睛,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嬷嬷,还记得刚才在路上我同你说的话吗?” 王嬷嬷吃了一惊,但很快点头道:“奴婢还记得。”小姐说的应该是严氏的事,而刚才所说的与此相关的另一个人,除了在府终仍被禁足的二小姐又还有谁呢? 这时又听苏芮然道:“那么你立刻让人悄悄过去,将严氏中暑昏迷的事告诉苏嫣然。” “是,奴婢明白。”王嬷嬷面露喜色,小姐是看着二小姐尚且在禁足,听到严氏的事一定会着急,到时候若是沉不住气找老爷这么一闹,那么就又有理由向她们母女二人问罪了。然而很快,王嬷嬷又想到了那杀手一事,不禁又面露几分担忧,对苏芮然道,“可是小姐,那么那杀手的时又该如何呢?” 只见苏芮然面色如常,回答道:“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担心,先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是。”王嬷嬷扶了扶身子,转身告退。目光却始终瞥见小姐脸色,瞧着小姐神色如常,脸上没有太大的波澜,她也不禁心生疑惑,莫非小姐早已知晓此事吗?或者已经猜到是德王世子所为。 想到此王嬷嬷仍有一些担心,德王如今在朝中势力不小,小姐若真招惹了他们,恐怕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次刺杀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她原本已经走到门口,但想到此却忍不住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道:“小姐,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苏芮然自然明白她说的是刺客一事,但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道:“不可,非但不能让爹爹知道,还不能告诉其他人。”似仍有担心,她话音一落又忍不住立刻重复又叮嘱了一遍,对王嬷嬷道:“嬷嬷,这件事事关重大,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也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看着小姐说得如此认真,王嬷嬷很快也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小姐你放心吧,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的,而且奴婢也会吩咐去调查此事的人,一定不让旁人知晓。” 苏芮然听她这么一说,终于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王默默按照吩咐出门了,目的是按照小姐吩咐为了将消息透露给二小姐。苏嫣然虽被禁足,但她所住之地离苏芮然所住之地并不遥远,所以王嬷嬷去了没多久很快就回来了。瞧她一进门就眉头微蹙,苏芮然不免心中揣测,难不成是事情有变?当即问道:“嬷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嬷嬷听她这里一问立刻摇头,面带苦笑道:“没事,小姐别担心,只是奴婢依照小姐的吩咐派人去偷偷传了话,二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着急的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苏瑞然眉头微蹙,王嬷嬷如此吞吞吐吐,倒是让她也越发揣测了。 王嬷嬷回答:“只是二小姐说想求见大小姐一次。” “求见?你没听错吧。”苏芮然闻言不仅冷冷一笑,苏嫣然何事在自己面前如此谦卑了,恐怕她如此也都是为了她的生母吧。 “千真万确,奴婢其实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必经二小姐和小姐之间……”她说到次听了下来,打量着苏芮然的脸色,见大小姐并没有面生厌恶,也看不到其他表情。她不免心里疑惑,忍不住又问,“大小姐现在打算怎么办?其实奴婢也觉得此事不妥,何况还可能关乎到大小姐饿得安慰,所以奴婢还是觉得,大小姐还是不去见的好。” 然而她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苏芮然突然做出了决定,坚持道:“不,既然嫣然主动说要见我,那么我自然要给她这个机会。” 她说到次嘴角一扬,白如凝脂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第97章 姐妹相见 王嬷嬷并没有怎么反对,也是因为她料想如今二小姐的地位,也不能对大小姐如何。就这样,二人很快就到了苏嫣然的住处。 苏芮然和王嬷嬷站在庭院门口,瞧着这诺大的一个庭院空荡荡的。地上还有掉落的树叶,花坛中花木都已经长歪了也没人扶植。这可是她自苏嫣然禁足一来,第一次踏入她的住处。想到从前这里格外热闹繁华,再看这今日之景,也不禁心中感触良多。 嫣然,你也有落到今日的时候。想到次苏芮然不免勾起唇角,嫣然被禁足这么久,今日她也是时候该好好尽一尽姐妹情意了呢。 苏芮然亲自亲来,这一行自然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真正禁足苏嫣然的内室。苏芮然一过去,早先已经守候在门口的两个奴婢立刻为她一左一右的推门,打了帘子,态度恭敬的迎送她进去。 苏嫣然主动要求见自己,原本以为进去之后瞧着她一定是等候在房中的,谁知苏芮然和王嬷嬷进去之后,才有些意外的发现,苏嫣然居然躺卧在床上打盹。 她被朝着苏芮然卧在床上,看起来是和衣而卧,只放着一层月白色的纱帐。 王嬷嬷不禁蹙眉,又看向苏芮然,忍不住道:“小姐,可要奴婢唤她起来吗?” 苏芮然摇摇手,阻止了王嬷嬷,她端详了一会儿苏嫣然的背影,沉默不语。她和王嬷嬷进来,虽说没有太大的动静,但想来苏嫣然已经听到了。所以她有很大的把握,苏嫣然现在已经醒着,而这个时候她之所以装睡,也不过是想扳回一局而已。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觉得好笑,嫣然,难道你望了,你大老远让王嬷嬷传话让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吗? 苏芮然想到此不禁一笑,瞧着苏嫣然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于是便索性拉着王嬷嬷直接要转身离开,刻意大声道:“既然二妹还睡着,那么就待二妹休息好了我们再来吧,王嬷嬷我们走。” 王嬷嬷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不禁满脸偷笑,立刻提高着嗓子应了声:“是小姐。” 二人佯装离开,而刚一转过身子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长姐请留步。” 自从知道严氏昏迷的消息之时开始,苏嫣然一颗心就久久不能平静,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怎么办呢?苏嫣然皱眉蹙额,一手揉着太阳穴,似乎在母亲的事情,十分的头疼。苏嫣然不傻,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知道此时自己尚在禁足之中,一是不能随意出入去看望母亲,二是也无法有所作为。若是因此又再度违背了爹爹的意思,那自己日后就更没有好日子可活了。 虽然她只是庶出的女儿,可向来有娘亲撑腰,所以在府中地位也是在自己那个懦弱的长姐之上,也从不曾想过会突然有这么一日,自己的长姐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从以前任由自己欺负,到现在连娘亲也被她算计获罪。 想到这里,苏嫣然就忍不住紧捏着拳头,脑海中还回荡着娘亲离开府中的嘱托,让自己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要轻举妄动,切莫因她的事而惹恼了爹爹,更不能做出违逆爹爹指令的意思。 然而此刻,想到娘亲在病中无人医治,她一颗心就越来越烦躁,恼怒不已,突然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来人啊!来人啊!” 她的话中透出凌厉和暴躁,外面侯着的奴婢听到了她的声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立刻推门而入,但进屋之后瞧见一切安然无恙,脸上不免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味道,不悦道:“二姐有什么吩咐吗?” 自禁足开始她所受待遇大抵如此,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并学会了忍耐,所以也不如一开始那样愤怒,也不管她们态度如何,只是着重说自己的事,对那奴婢道:“王嬷嬷呢?还没走远吧?” “二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去看看大小姐在干嘛,回来给我说。”苏嫣然将心头的烦躁压了压,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那奴婢听了她的话,顿时脸色就更不耐烦了,不高兴的提醒道:“二小姐,不是奴婢说你,你尚在禁足之中应该安安分分的才是,怎么还想着打听大小姐的动向。而且即便王嬷嬷还没走远,那恐怕也和二小姐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苏嫣然面色一沉,她先前已极力忍耐,却不想这奴婢竟然敢如此对她说话。 然而还不等她多问责,两个奴婢却一句话也不说,就要从她的房中退出,连正常的告退都没有。 苏嫣然一慌,也顾不得计较这么多了,立刻叫住了她们:“你们等等。” 二人停下脚步,连身子也懒得转过来,只是没好气的侧目回头,道了句:“又怎么了?” “我当真有要紧的事要同长姐说,你们立刻去追王嬷嬷告诉她,让她在长姐面前替我传话。” 两个奴婢闻言顿时笑了起来,面露嘲讽。 “二小姐,大小姐可是很忙的,如今府中有那么多事都要由她料理。” “可不是吗?若是大小姐不忙,恐怕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吧。” …… 两个奴婢说到此,也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府中谁不知道大小姐和夫人、二小姐不和,而二小姐也向来依仗着夫人,但现在夫人都已经被大小姐设计遣送到别院了,一个庶出的二小姐,她们自然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苏嫣然气得直咬牙,但却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此时动怒无益,一定要见到苏芮然才是。为了娘亲,她只能暂忍一时,为求日后后报。想到此,她忍着方才的羞辱,对两个奴婢道:“我要说的事也事事关重大,若是你们没将话传到日后有什么后果,恐怕长姐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说的郑重其事,倒是让两个奴婢不禁心生疑惑。 虽然如今二小姐是没什么威严了,她们也并不惧怕,可是一说到大小姐,她们还是不得不惧的。 “你到底何事要见大小姐?” 面对一个奴婢的盘问,苏嫣然冷冷道:“这恐怕不是你一个奴婢能知道的,不过你若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但是到时候会不会被灭口我就说不准了。” 那奴婢闻言脸色一变,但却犹豫不定,也不知道这二小姐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只是为了让自己办事所以才如此吓唬自己。 两个奴婢面面相觑,相互间低声私语。 “怎么?去还是不去?” “骗人的吧。” “可是万一……” 想到此两人皆是面色一沉,又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冒这个险,最终还是决定帮苏嫣然去传这个话了。 不过传话归传话,二人此时心里也另有打算,若是苏嫣然敢用这个欺瞒自己,或是害得自己因此被大小姐责罚,那么她今后的日子也有得受了。 苏嫣然总算是松了口气,还好骗过了这两个奴婢。她开始在心中盘算,一会儿到底要同苏芮然说些什么,的确,苏芮然现在变得心狠手辣起来。不似以往的软弱好欺了。娘亲中暑昏迷无人医治的消息,也是苏芮然有意让王嬷嬷带来的吧,她明知道自己还在禁足之中,这么做无非是在等着自己好看。 苏嫣然就是再笨,心里也是清楚这一点的。 娘亲被遣送在外,情况如何她本就不清楚,如今重病苏芮然还刻意不让人去给她医治,如何能叫人不恨呢?若是再这么任由苏芮然肆意下去,恐怕娘亲会性命堪忧,而娘亲和自己向来是被系在一起的,若是娘亲有难,她一个人又如何能独活呢?想到此,她就不免有些揪心,但却也觉得有些气不过。为什么从前那依附自己和娘亲软弱无能的长姐,如今却可以这般踩在自己头上,凌辱欺凌。 她是认定苏芮然一定会来的,但却越想越气不过,听见外面有声音,知道是人来了,她便立刻躺到床上,装作在假寐的样子。也要让苏芮然领受一下,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掉了身价。 她心中始终觉得,自己是凌驾在苏芮然之上,虽不过是庶出的身份。 苏芮然已经进屋了,可她却依旧躺在床上装作睡着,她就是要等对方主动来叫醒她。谁知对方见她睡着,竟然立刻转身要走,苏嫣然惊讶之余,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瞧见她们主仆二人已经转身,背对着自己,苏嫣然更是着急,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冲着她们的背影大喊:“长姐请留步。” 苏芮然缓缓回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望着她的表情,苏嫣然知道,刚才又是自己输了。不过她紧捏着拳头,自己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苏芮然打量着她,瞧见她暗暗咬牙的样子,却只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并不点明,只是选了屋中的一张黄花梨四方靠椅,自顾自坐了下来,对苏嫣然道:“听闻二妹找我,我就百忙之中偷闲过来了,只是不知道你今日里怎么想起来找我了?难道是禁足久了,一个人觉得寂寞才想起我这个长姐来,所以才来找我来跟你说说话吗?” 苏嫣然咬牙,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恐怕在来之前,苏芮然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只是为了索性过来看自己的笑话而已。不过为了娘亲,她什么都要忍,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苏嫣然的脸上勉强带着一丝微笑道:“长姐哪里话,妹妹可是每日都思念长姐,眼巴巴的盼望着长姐回来,我们好一叙姐妹之情呢。” “姐妹情深,自当好好叙叙。不过想来妹妹也是有事要同我说吧,既然如此,妹妹何不有话直说呢?” 苏嫣然沉默,心想也好,于是就直接道:“妹妹多谢姐姐特地遣奴婢来告诉妹妹娘亲中暑昏迷一事,所以妹妹还想救姐姐,我现在禁足在房内,不能求见爹爹让他给母亲治病,姐姐能不能帮我给爹爹说说话?”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苏芮然的表情,心里揣测不已,她会答应吗?她真的会答应自己吗? 第98章 苦苦哀求 虽然她心里也很清楚,如今这可能性不大,但是苏芮然是她唯一可求之人,抱着这一丝信念,她也要拼尽全力一试。 “二娘的病我也担心,不过爹爹有命,不许我们查收二娘的事。何况我这两日也没有见到爹爹,怕是帮不了你了。”苏芮然懒懒地说道,不禁意的低头拨弄着手上的镯子,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果然,虽然明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当听到苏芮然说不出口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但是她也同样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苏芮然必经还要顾及些颜面,于是她索性豁出去,直接冲着她喊道:“你不帮我我怎么办?我根本出不去,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死去吗?还是你根本就想看着我娘亲去死,所以才故意这么做?” 苏芮然闻言抬头,眼中很快闪过了一丝鄙夷。原先还以为苏嫣然转了性子,没想到到底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明明是有求于人竟还态度至此。 王嬷嬷在一旁听了也不禁皱眉,对苏嫣然道:“二小姐,说话可要讲究证据,你如此诬赖小姐,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恐怕也会对二小姐不利吧。” 苏嫣然一时语塞。 王嬷嬷看到她不再说话,便想拉着大小姐离开,于是对苏嫣然道:“好了二小姐,还望恕我们大小姐无能为力,你就安心待在这里按照老爷的吩咐好好思过吧,这可比什么都要紧。” 苏嫣然闻言,一计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过去。一个小小的奴婢都敢插嘴她的话,实在是可恶。其实她这几日没少受奴婢的挤兑,只是一旦换做是苏芮然身边的奴婢,她就绝对不能让忍耐。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王嬷嬷有意提醒,苏芮然原本是想来瞧瞧苏嫣然会如此求自己,不过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顿时也觉得索然无味,索性应了王嬷嬷的话,准备离开,一边起身一边道:“既然如此,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你休息了。” 谁知她刚一站起来,苏嫣然就突然冲了过来,跪地抱住她的右腿,对着她大喊道:“长姐!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求求你救救娘亲,除了你没有人能再帮我了!” 她听着苏嫣然略带绝望的声音,忍不住低头看着她的表情,只见她正抬头以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望着自己,眼底的泪光若隐若现,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的模样。 若是换作从前,她或许会为这样的神情心软,那是在不知道严氏和苏嫣然所作所为的从前。可是今日,她一脸冷漠的看着苏嫣然的表情,以前你们欠了我的,我都得讨回来,一丝一毫不会放过。让你们也体验一下我从前的绝望和无助。 房内的氛围变得阴冷和凝重,苏嫣然见苏芮然不应,心里也是恼怒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将苏芮然挫骨扬灰,让她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但是为了娘亲,再大的耻辱她都必须暂时忍耐,念及此,苏嫣然的眼泪顿时从眼眶中滑落,哭的梨花带泪,更是可怜无助的哀求模样。 然而这一切苏芮然都尽收眼底,但却也不为所动,只是就这么看着她,看她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招数。 “我求求你了,救救娘亲吧,我给你磕头了。”苏嫣然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松开苏芮然的右腿,当真开始“咚咚咚”的给她磕起头来。每一下额头都重重地触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芮然望着她的表情却越发冷漠,并不立刻拦着她,等她磕了十来个左右,这才假装十分惊讶的样子,一手虚扶着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口中道:“二妹你这是干嘛,我都说了我也无能为力,并非是真不想帮你?二娘昏迷我如何能不急?我同二妹的心是一样的啊。” 苏嫣然闻言却翻到更觉心中的怒火无处宣泄,分明是故意,却还要装作这般虚伪的模样。她咬牙不语,摆脱开苏芮然的手,再度跪在地上,又“咚咚”的朝她磕了两个响头,口中道:“还请长姐成全,长姐,你若是不答应妹妹我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苏嫣然佝偻着身子,双腿直直地跪在地上,磕头也磕破了,正带着血痕,但却依旧不忘接着哀求:“我求求你,以后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只要长姐能替我救救娘亲。”她丝毫不顾头上的伤又接着磕头,似乎是要死死的抓住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不放一样。 而苏芮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底如深井般的宁静终于泛起了波澜。这样的波澜并不是怜惜,更是坚定了她的决心,表情也越发冷漠,只听她道:“嫣然,你今日来求我你觉得有几成胜算?” “嗯?”苏嫣然一下子停止了磕头,有些愣愣的望着她。 苏芮然回视着她的目光,冷冷道:“或者说,你以为你同二娘在背后做下那么多害人的事后,我还凭什么会帮你?” 苏嫣然一愣,断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直接了当的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芮然早知她会有如此反应,既然如此,她就索性把话挑的更明白了说,对跪在地上的苏嫣然道:“你既然回答不了,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今日就算是你把头磕破,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帮你的。这一点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若是今日在此磕头之人是我,你同二娘不也是如此吗?”她说到此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也不欲再久留,带着王嬷嬷转身离开,只给还跪在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的苏嫣然留下一句话:“嫣然,今日的戏我也看够了,你自己一个人就好自为之吧。” 她和王嬷嬷刚一到门口,突然又听见背后传来咒骂声,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满含怒意道:“苏芮然,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轮回。” 王嬷嬷闻言皱眉,这二小姐当真是疯了吗?竟然说出如此恶毒的诅咒,她正要转身回去料理,却突然被苏芮然给拉住了。王嬷嬷转头一看,却见苏芮然微笑着冲自己摇了摇头,拉着自己也不多话,就这么离开了。 等到出了房门,还隐隐约约可听见背后传来的咒骂声,王嬷嬷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见小姐依旧是面带微笑,她不免觉得诧异,忍不住问道:“难道小姐听了她的话就不生气吗?” “生气?”苏芮然闻言更是一笑,对王嬷嬷道,“她不过是到了绝路黔驴技穷而已,我又何必再同她计较呢?”其实她心里想的是,苏嫣然如此沉不住气,那么自己就索性助她一臂之力,她若骂得厉害惊动了旁人,传到爹爹耳中,那便也是她咎由自取自掘坟墓,倒是也省得自己动手了,何乐而不为呢? 王嬷嬷并知她心中的盘算,不禁闻言皱眉。有意放慢了脚步,趁着小姐不注意,偷偷吩咐了看守苏嫣然的两个奴婢,一定要将她好生“伺候”,那两个奴婢闻言自是明白王嬷嬷话中的意思,也都有想要讨好大小姐之意,所以都连忙点头笑着不住称“是”。 苏芮然头也不回地离去,这让苏嫣然的最后一丝希望瞬间破灭。 “苏芮然,你这丧心病狂的毒妇,蛇蝎心肠的贱人。”直到苏嫣然真的反应过来苏芮然拒绝自己的时候,急躁的对着远去的苏芮然的背影吼道。然而她却依旧毫不理会,甚至连自己最恶毒的咒骂也完全不放在眼里, 想到刚刚自己那样的委曲求全,求她医治娘亲,可到最后她竟然没有答应,还出言羞辱。想到这里,苏嫣然就忍不住又流下泪来,心中的恨意翻涌而出。从前她何时这样的求过一个人,这又是怎样的屈辱? 想到这里,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止不住接连落下。 然后她并没有哭太久,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她深知娘亲不能不救,虽然说她把很大的希望压在苏芮然身上,而如今已经破灭,但也并不代表没有她自己就救不了娘亲。只要见到爹爹就好了,只要能有办法让自己见到爹爹,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自己要怎么做呢?自己尚在禁足若是就这么去求见爹爹一定不会见自己,而若是想别的办法,让苏芮然知道了一定会想办法阻拦。要想什么办法既让她不会拦着自己又能得偿所愿呢? 苏嫣然沉默不语,坐在地上独自思索着。刚好她自被禁足以后,身边的奴婢也都被苏芮然想方设法打发差遣了出去,所以这个时候即便她一个人在房中也没有人回来打扰。 苏嫣然坐在地上,缓缓抬头,突然瞧见屋顶下宽厚的朱漆房梁,脑海中顿时如灵光闪现一下,一下子有了主意。 回房的路上,王嬷嬷始终愁眉不展,似所有担心一样。 苏芮然一早就瞧见了,只是一直没有点明,等回到了房中,这才终于忍不住询问:“嬷嬷,我瞧你刚才从苏嫣然那里出来就一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可是在担心什么吗?” 王嬷嬷点点头,毫不隐瞒道:“其实奴婢是在担心二小姐。” “担心她?担心她做什么?” “小姐可否听说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奴婢害怕今日二小姐求小姐不得,恐怕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苏芮然听了王嬷嬷的话不禁沉默一下,其实王嬷嬷所言也不无道理。今日苏嫣然竟然肯为了严氏来给自己磕头祈求,而自己并没有答应,想来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羞辱了。在如此条件的驱使下,她倒是真的有可能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不过也只是奴婢猜测,如今二小姐尚在禁足,想来即便她有心也无能为力吧。”王嬷嬷笑了笑,努力缓和了一下气氛,她也不想让小姐因为自己的话开始紧张起来。 第99章 戏 然苏芮然脸上却并无半分轻松之态,王嬷嬷的话算是给她提了个醒,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越是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就是越容易登高跌重之时,想到此,她对王嬷嬷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还是凡事小心的好,你立刻吩咐下去,对嫣然那里要严加看管。” 虽然仔细思索之后觉得苏嫣然并没有什么可以翻盘的机会,若是在房中大吵大闹只会惊动爹爹,反倒是惹祸上身。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冒这个险,还是派人看着的好,哪怕是人手不多,但总能图个安心。 “是,奴婢立刻按照小姐的吩咐安排下去,还请小姐放心。”王嬷嬷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她的伤势来,不禁道,“小姐也要少为这些事操心才是,这些事就尽管交给奴婢去做吧,小姐的伤也还没有痊愈,可不能再为什么多伤神了。” 苏芮然闻言点了点头,对她道:“我明白,嬷嬷你放心就是了。” 就这样一直安然无事到黄昏,眼见着暮色渐渐低沉,王嬷嬷带着下人端来准备好的晚膳,苏芮然起初也觉得饿了,但瞧着瞧着却突然觉得没有胃口。胸口不知怎么的有一丝沉闷的感觉,她只喝了几口汤,就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碗,望着满桌的饭菜皱眉,不再动弹。 王嬷嬷瞧见不禁询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胃口不好吗?” 苏芮然摇摇头,也不知怎么回答,心里突然有一丝不好的感觉,但是这样的事又要如何同人明说呢?何况她也不愿让王嬷嬷因为自己一时的念头而多操心,于是只是道:“没什么,只是天气闷有点没胃口,嬷嬷,这些饭菜先撤下去吧,等到我饿的时候再端上来。” 王嬷嬷听着有些犹犹豫豫的,但既是小姐所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奴婢将饭菜撤走。 苏芮然遣走了房中其它奴婢,只留尹荷一人伺候,如今尹荷的伤势也算是大好了,只要不要做太重的活,一般的服侍还是能应付。 尹荷瞧着她脸色不好,立刻扶着她在榻上躺下休息,神色不免担忧,对她道:“小姐若实在是不舒服,不如奴婢去请大夫吧。” 苏芮然摇摇头,果断回绝道:“哪里就那么娇弱了,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人,休息一下就好。” 尹荷闻言,虽还有不放心,但也只能依照小姐所言,扶着她躺下休息。 然而尹荷刚一扶着她躺下,正准备放下床上的月白蝴蝶暗花丝绢纱帐,突然有人一下子破门而出,将主仆二人都吓了一跳。 苏芮然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惊讶的望向门口。 尹荷则是张开双臂,拼命护在床前。 不过二人很快就看清楚,闯进来的并非是别人,竟是王嬷嬷。都不禁松了口气,但也不免各自担心起来。 “嬷嬷,出什么事了?”尹荷先问,然而王嬷嬷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立刻上前几步,走到床前。 虽然隔着纱帐看不清王嬷嬷的脸色,但苏芮然还是隐约从周围的气氛中感觉到一丝不妙出来,自行抬头撩开面前的纱帐,果然瞧见王嬷嬷一脸焦急的样子,额头上还有渗出的细微汗珠。显然刚才她是一路小跑回来,那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苏芮然隐约猜到了几分,不禁皱眉道:“嬷嬷,是不是嫣然那里出事了?” 王嬷嬷闻言脸上闪过片刻的诧异,但很快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二小姐那里。” 苏芮然闻言心头一沉,却越发了然,能让王嬷嬷如此慌张来报,想必苏嫣然是寻得法子脱困了。苏嫣然,到底是我小瞧了你。苏芮然只觉得心头越发冰冷,瞧见王嬷嬷还想说什么,还不等她开口便道:“替我更衣吧,既然如此,我也好歹要亲自过去看看才是。毕竟这一场好戏,怎么能没有合适的观众呢?” 尹荷和王嬷嬷闻言越发诧异,尹荷不禁道:“难不成小姐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刚才才想到的。”苏芮然闻言脸色却越发冰冷,“到底是我大意,忘了苏嫣然虽在困境之中,但也并非全无脱身的法子。” 王嬷嬷脸上的担忧也跟着增添了几分,不禁道:“那小姐,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苏芮然冷冷一笑:“先过去看看吧。” 以往苏嫣然没有被禁足的时候,她的院子里一般都是热闹极了,再怎么不济,也都有好几十个人在院子里侯着。而如今,诺大的院子里也只有在门外看守的奴婢而已,院中杂草丛生,地面上也落满了树叶,一副荒凉凄清的景象。 原本应当是这样的景象,可当苏芮然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跨入院墙的门槛,眼前看到的却是乌泱泱的一堆人,大多数是下人,都在屋外候着,不时小声议论。 “爹爹已经来了吗?”苏芮然低声问了一句,语气平淡。 王嬷嬷闻言却眉头一蹙,似心又不愿一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来了。” 一时间,主仆二人的心情都变得有几分沉重起来。 苏芮然松开王嬷嬷扶着的手,望着那灯火通明的门口,到底是自己小瞧了苏嫣然,忘了还有这样的机会。不过事已至此,再在这里后悔也并没有什么好处。苏芮然正了正色,挽起鬓边垂落的一缕头发,对王嬷嬷道:“我们进去吧,她既然要这么做,我这个做姐姐也应该进去看看。” “是。”王嬷嬷低着头跟着她身后,面上越发笼罩上一层阴郁之气,忍不住道,“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好生看着。” “这个时候还来追究这些有什么用?”苏芮然语气更加平淡,严重映衬着屋中的烛火,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她跨步向前,王嬷嬷瞧见便紧随其后,其他下人瞧见大小姐来了,都很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路来,主仆二人就这样走进屋中。 一进屋,还未见其人就先听到一阵低低的哭声,光听声音苏芮然就知道,除了苏嫣然还会有谁。 果然瞧见苏嫣然躺在床上,半身盖着被子,面色苍白,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有种格外凄凉的感觉,却越发惹人怜惜。 而爹爹则坐在床边望着她,一旁还有大夫在为她诊脉。 苏芮然一看爹爹眉头微皱的表情,心中就暗道不好,看来苏嫣然这一招是成功了。 看着一旁地上跌落的凳子,还在梁上还挂着的断裂的白绫,以及苏嫣然脖子上红肿的勒痕,她心中顿时更加明了。看来为了惊动爹爹,苏嫣然是不惜自伤身体,上演了一场自缢的好戏。不过事已至此,再来悔恨自己没有及时防范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是当着爹爹的面,那她这个身为长姐的自然也要做足表面上的功夫。 她立刻露出慌张的表情,快步到床边追问道:“二妹,你这是怎么了?” 苏嫣然望着她,却不回答,只是垂下脸,脸上还依旧挂着泪痕。 苏晁抬头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无奈一叹道:“芮然你也来了啊。” “听闻二妹这边出了事,女儿不敢不来。”苏芮然回答之余,目光又落在了苏嫣然身上,对她道,“嫣然,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这般想不开呢,你若是有事大可让人支会我这个长姐,我这个长姐也会尽力为你想办法啊。” 苏嫣然闻言脸色一变,但碍于爹爹在侧,也只能忍着心中的不快,回答道:“多谢长姐关心。” 她这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嘶哑,苏芮然听着,心想看来她为这场戏也算是豁出去了吧。 苏嫣然说完,突然开始剧烈了咳嗽了几声,惹得苏晁眉头更紧,关切的对她道:“嫣然,你若觉得不舒服可以不要说话,向来芮然是不会介意的。” 苏芮然自然立刻顺着苏晁的话道:“女儿自然不会介意。” 苏嫣然看了看苏晁的神色,眼中更有泪光闪动,低声唤了声“爹爹”。而这一声“爹爹”配合着她嘶哑的语气,更是听得人心头一酸。苏嫣然哽咽着,泪花在眼底清晰可见,语气是道不尽的委屈。 苏芮然如何不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立刻开口打断道:“二妹既然有伤,那自然还是好好休息才是,不能再开口多说话了,否则加重了伤情可怎么好。” 苏晁听了也点头道:“不错,芮然说的不错,嫣然你还是先好好休息,等你的伤势好了我再来看你。” 苏嫣然哪里肯,她如何不知道今日好不容易才见着爹爹,好不容易才博得爹爹这一点怜悯,若是现在让爹爹走了,那日后不知道何时才再有机会,苏芮然首先不会再给自己这个机会。想到此她一下子拽住苏晁的袖子,死死的不放手。 苏晁低头看着她静静拽着自己的手,刚一起身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坐了下来。 苏芮然瞧在眼中,心中更觉不好。看来今日苏嫣然是势在必行了,不过自己究竟要想什么法子才能阻拦呢? 她正想着,便听爹爹对苏嫣然道:“怎么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给爹说吗?” 苏晁语气柔和,在苏芮然听来却更觉不妙,不禁道:“爹爹,二妹如今才从鬼门关回来,有什么话不如还是等到痊愈之后吧,毕竟来日方长,也不差这一两日对不对?若是现在强撑着说话,恐怕对二妹的身子也没什么好处。” 苏晁听了苏芮然的话,眼中有一丝认可,但还不等他开口,苏嫣然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本就声音嘶哑,脸上苍白,如何更显得凄凉 第100章 反咬一口 苏晁眉头一皱,苏芮然看在眼中,越发觉得不妙,只是此情此景,她也不能出言阻拦,只能在一旁沉默着看着,只听苏晁对苏嫣然道:“嫣然,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就是,爹在旁听着。” “爹爹,女儿不想一个人在这世上苟活。”苏嫣然抓着苏晁的袖子,表情更加凄楚。 听到苏嫣然这句话,苏晁的脸色一沉,绷紧了下巴,抿着嘴唇道:“怎么会是你一个人?还有爹娘和这么多家人。” “娘亲生了重病,到现在还没有人去医治,只怕是性命垂危啊。女儿又被禁足,不能去陪娘亲,因此女儿也不想苟活。”苏嫣然说到情深处,敛了神色,一副生无可念的样子。 苏晁心中不由得惊讶,大骇之下,脱口而出:“你娘亲病重?没人去医治吗?我如何不知道此事?” 苏芮然听到此,心里的不妙之感又增加了几分。不过此时的苏嫣然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满脸挂满了泪痕,双眼红肿惹人心疼。知道此事瞒不住,与其等苏嫣然说出口让爹爹问责,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到此,趁着苏嫣然还没开口,苏芮然立刻道:“爹爹,的确有此事,女儿正准备告诉爹爹的,只是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禀报,还请爹爹恕罪。” 苏晁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才回府一切事情都要安排,你难免有疏漏也是情理之中。” 听着爹爹这么说,苏芮然总算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嘴上却道:“爹爹虽不计较,但这毕竟是女儿的疏忽,才害得二妹误会这么想不开,女儿实在心中有愧,还请爹爹责罚。”说完,她竟跪在了地上。 苏晁瞧见,目光顿时从苏嫣然身上移开,亲自过来将她扶起。眼中有恻隐,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谁也不怪,你身子也不好,还是快先起来吧。既然如此,就立刻让人去给嫣然她娘医治吧。”说完转头对苏嫣然道:“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了。这次是爹考虑不周,不过下次若还有这样的事但可告诉爹或者你长姐。” “对啊二妹,你如此岂不是不放心长姐把长姐当外人了。”苏芮然也立刻随声附和。 苏嫣然听着脸色更加难看,原本想借此在爹爹面前告一状,说苏芮然知情不报的,却不想竟然被苏芮然给抢了先,反倒害的自己在爹爹面前无话可说,如此她如何甘心。 苏晁立刻安排侍从叫大夫去给严氏医治,苏嫣然见到侍从远去的背影,这才放下心来,娘亲总算能没事了,有爹爹亲自安排,料定苏芮然也不会动什么手脚。可是再望向苏芮然,她却觉得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自己不惜自残身体上演这一出自缢,要是危害不了她分毫,实在是不甘心,想到此她不禁道:“爹爹公务繁忙,本不应该被琐事打扰。只是,长姐早已知道娘亲重病,也不让人前去治疗。不得已,我才会想不开随娘亲去了。”苏芮然一面回想下午的屈辱,一面咬牙切齿地说到,恨不得将苏芮然饮血吃肉般道:“爹爹若不信尽可去查问,今日长姐来过我这儿,我苦苦相求长姐却始终不肯答应派人医治娘亲,否则我又如何会走上这条路呢?” 苏晁闻言皱眉,目光顿时落在苏芮然身上。 苏芮然感受到爹爹目光中传来的审视和质问,她一早便知,苏嫣然是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己蒙混过关的。而她依旧面色如常,瞧不出半分心虚的样子,对爹爹道:“不错,嫣然今日午后的确找过我。” 瞧见她如此坦然承认,苏嫣然又立刻对苏晁道:“爹爹,你听见了吧,她也承认了。要是娘亲死了,我绝不独活。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爹娘的安康,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她字字句句,戳人心扉,苏晁听到了内心感触颇深,望向苏芮然的目光更带寒意。从前只当芮然处处受人欺凌,若是她真的如此为一己之私致自己二娘和二妹的性命于不顾,那实在枉为自己的女儿。 苏芮然不说话,她来之前就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境遇,只是她并不急着解释,她要等苏嫣然将诬陷自己的话全部说完,如此她才好从中寻得破绽。 瞧见苏芮然不说话,苏晁的目光顿时又从她身上落回了苏嫣然这边,语气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对她道:“我已经谴人去看你娘亲了,你且放心养病,你要相信爹,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苏芮然在一旁立着,眼神深邃,对上苏嫣然的目光。两人的眼里都是不容忽视的锐利,仿佛是要刀尖交锋一般。苏嫣然望着她道:“姐姐,你早已知道了娘亲的病情,却故意隐瞒不报,你到底是何居心?难道不应该给爹和我一个交代吗?” 苏嫣然终于开始出言质问,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这一点苏芮然心里一早就已经十分清楚。只是看着方才还柔弱无比在生死边缘上挣扎的女子,如此顷刻间就变为了唇枪舌战不输巧言善变的讼师,如此也不难猜出,苏嫣然心里到底有多么渴望如此对自己反击。 不过这一切到底也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小瞧了她,原本以为她吃了苦头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恨意远超过自己的想象百倍。只是她并不慌乱,脸上微微一笑道:“妹妹在说什么?姐姐就听不明白了,我怎么可能早就知道二娘病情而可以不报呢?你我姐妹一场,你可断不能如此诬陷啊。我知道了,定是妹妹因为我的事被禁足,又同样因为如此不得不与二娘分离,所以想必妹妹心里也是恨毒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吧。” 她说到此不免露出几分伤心之色,又接着道:“爹爹,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女儿一回府就听说妹妹要见自己。听到是妹妹的事,女儿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过去了,谁知听妹妹说了好一通胡话,不过妹妹出言不逊女儿并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想过来和爹爹告状。女儿当时并不知道二娘生病,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也的确是女儿的不是,一时间忘了告诉爹爹。都是女儿的一时疏忽才惹来爹爹和二妹的误会,不过请爹爹试想,若是女儿一早知道二娘的病情还刻意隐瞒,又如何会让二妹知道呢?为避嫌疑,又如何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去见二妹呢?” 面对她一连串疑问,苏晁听了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瞧见爹爹被说动,苏嫣然一下子急了,她如何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立刻道:“可是爹爹……” 然而还不等她一句话说完,又立刻被苏芮然打断道:“我瞧见二妹也是方才死里逃生所以糊涂了,爹爹千万别怪二妹。” “你……”苏嫣然气结,但却也不知要如何反驳,原本这个计划完美无缺,她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苏芮然拉下水的,谁知如此竟也能让她辩过,实在是让人不甘心。 然而就在这时,苏芮然却突然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倒是妹妹,禁足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呢?” 果然她此话一出,顿时看见苏晁眉头一蹙。苏晁打量着苏嫣然,难不成她被禁足在此还有人给她通风报信吗?毕竟她娘在府中多年,也难免没有什么内线。难不成刚才真是她们联合起来想要再度陷害芮然? 想到此,苏晁脸色更沉,心中越发猜疑不定。 瞧准这个机会,苏芮然立刻道:“爹爹,还请千万不要责怪二妹,刚才一切都是误会。想来是二妹尚且神志不清,还是先让二妹多休息一下吧。” 苏晁闻言点了点头,面露欣慰之色。 “可是爹爹……”苏嫣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晁一下子打断,“好了,正如你长姐所说,你还有伤在身,你先好好休息吧。你娘那里我已经派人去医治了,不会有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先养好身子才是。” 苏嫣然还想再说什么,但瞧见爹爹的神情又瞧着苏芮然,心知自己再开口也多说无益,只会让爹爹觉得自己不懂事,既然对自己没有好处,她当然不会如此。虽然今日之事没有危害到苏芮然半分,不过至少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娘的病也有人照看了。她望着苏芮然,目光中有一丝冷意,来日方长,自己总还会有机会,苏芮然,我们走着瞧。 苏晁又嘱咐了大夫几句,便要立刻,苏芮然也同样跟着离去。临走时忍不住回头望了苏嫣然一眼,瞧见苏嫣然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然而她却报一淡淡一笑道:“妹妹可好生养着,日后姐姐再来看你。” 来日方长,她以为以此方法救了严氏就可以高枕无忧吗?也只不过是一场徒劳而已。 离开了苏嫣然的房间,王嬷嬷跟在小姐身旁,却觉得气氛越发沉默。再看小姐低沉着脸色,一脸不愉的模样。她心知小姐方才虽然应对妥当,但是于此事上到底是心生疲惫的。毕竟也是好不容易才让二小姐被禁足,让严氏被遣送到偏院,不过按照今日的事态发展下去,恐怕要不妙了。想到此她终于忍不住出言宽慰道:“小姐,其实今日之事……” “嬷嬷你什么都不用说。”苏芮然却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脚步未停,神色却越发坚定。她如何不知王嬷嬷开口是想宽慰自己,其实王嬷嬷心里又何尝不担心,想到此她不禁道:“嬷嬷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让苏嫣然她们得逞的,即便如此,她还是奈何不了我什么。” 王嬷嬷听了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最终道:“奴婢相信小姐。” 其实苏芮然如此说,她心中又何尝不是揣测,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先自乱阵脚。 第101章 另谋 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有些痒,这让苏嫣然很为烦恼,却也依照大夫嘱托不去伸手抓。原本上吊就已经足够了,但后来为了更加博得爹爹的同情,她又不惜再上演了一场撞墙的戏码。谁知自己这个苦心孤诣的辛苦演戏,到最后来竟然被苏芮然几句话就给遮掩了过去。 非但没有让爹爹陷害问责于她,反倒还惹祸上身,让爹爹怀疑到自己头上。 从前她记忆中,苏芮然就是个不折不扣胆小懦弱而任人摆布的蠢货,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聪明。 房间里的烛火变得昏暗起来,影影绰绰地摇曳,投在苏嫣然脸上有些模糊得不真实。原本以为安排妥当对方无路可逃,却不想竟山重水复疑无路,又给了她反咬一口的机会。苏嫣然越想越觉得气不过,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她却没有唤侍从,而是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渐渐走了桌旁,她用发簪挑了挑桌上的烛火,房间内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她拿着桌台在桌案旁翻找起来,终于翻出了纸笔。 苏嫣然很清楚如今的处境,虽然就这么靠着这一点怜悯求爹爹把娘亲给放出来是不怎么可能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如试,如此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如今真正可以再帮得了她的,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苏嫣然右手紧握着笔杆,烛火在雪白的宣纸上跳动着暗黄的光。 “噼啪”一声烛火一炸,屋中的亮光也跟着闪动了一下,苏芮然坐在床边抬起头,目光却愣愣的望着桌上那一盏烛火出神。 王嬷嬷推门进屋,瞧见她只穿着寝衣就坐,便立刻将屋门关上,从一旁的桃木架子上取下披风披在她身上,对她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快歇息吧。” 苏芮然并不回答,只是望着烛火愣愣出神,似有所思的样子。 王嬷嬷瞧见也觉无奈,只能先吩咐其它奴婢将房中的灯火换好,屋中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昏黄的光芒如同一剂安眠的浓汤,有种似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王嬷嬷叫退了下了人,走到小姐身边刚想再劝,然她刚一张嘴,还不等开口,却突然听小姐道:“嬷嬷,你说今日爹爹真的信了我的话吗?” 她突然一问,倒是让王嬷嬷有些诧异,但很快转念一想却并不觉得奇怪,小姐之所以有如此揣测,也是因为在回房后不久便听到老爷的吩咐,解了二小姐的禁足。其实小姐的担忧也未尝不是有这种可能,不过王嬷嬷瞧见她的脸色,却不忍心让她更为此难眠,于是忍不住道:“小姐宽心便是,老爷怎么会不信小姐呢?何况老爷之所以有此吩咐,恐怕也是看着二小姐可怜。奴婢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小姐更是心力交瘁,可是小姐也切莫因此乱了阵脚才是啊。” 苏芮然闻言一叹,是啊,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无异,反倒会慌了阵脚,并没有什么好处。 她抬头望见王嬷嬷的脸色,见王嬷嬷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她不禁对着王嬷嬷淡淡一笑,道:“我没事,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嬷嬷你也别担心,不会有事的。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嬷嬷也快去休息吧。” “是。”王嬷嬷听了她的话,瞧见小姐恢复如常,自己也总算是叹了口气。 王嬷嬷熄灯退去,苏芮然一人躺在床上,却突然觉得辗转难眠,就这样浑浑噩噩到深夜,这才勉强睡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还没来得及梳洗穿衣,她就从王嬷嬷那里听到了消息,原来苏嫣然一大早就去求见爹爹了。 她闻言却只是沉默了一下,最终很快对王嬷嬷道:“我知道了,快替我梳洗吧。” 听她如此说,还似有些不慌不忙的样子,王嬷嬷不禁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派人去拦着?” 然苏芮然却摇了摇头,只是道:“现在去恐怕也来不及了,何况我若此时派人去拦,让爹爹知道了反倒会心生怀疑,既然这么做对我没好处,那我就不会这么去做。” “可是就这么任由二小姐……”王嬷嬷满脸担忧。其实从昨日知道了二小姐解除禁足的消息后,她就已经开始担心不已了,昨晚也没能睡好,二小姐一旦出来,那定然会想方设法的对付小姐,如此可不真是有多了一个祸害吗,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苏芮然何尝不清楚慌乱无益,但她又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轻重,只是这个时候更是不能自乱阵脚,想到此她对王嬷嬷道:“我不让人去拦着并非是我要任由她如此下去,嬷嬷,你立刻派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一有情况先来向我禀报,首先我要弄清楚她到底在计划什么,这样我们也才不会忙中出错。” “是小姐,奴婢早就已经安排下去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既然王嬷嬷已经安排过了,那么她又有什么不放心呢。于是便又让王嬷嬷替自己梳洗更衣,接着又像是以往那样让奴婢传膳,好似同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其实苏芮然也还在担心南宫凌的病情,虽然她已经差人去四处打探有没有治好他腿上的办法,不过这么快应该也不会有结果。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打算一会儿再同王嬷嬷问问。 毕竟南宫凌的腿伤,可是她一块去不了的心病啊。 她原本是打算今日一早去见爹爹,然后求爹爹让自己去照拂南宫凌的伤势的,只是如今苏嫣然尚在,那么她恐怕还要等上一等了。不过她并不着急,苏嫣然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机会,她当然要好好利用了。 自己就且等着,等着看她究竟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还不等早膳用完,王嬷嬷派去打探的人就带回了消息,原来苏嫣然去见爹爹,目的是为了让爹爹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将严氏接回府中。 王嬷嬷听了顿时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桌边来回踱步,嘴里还不停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指不准老爷瞧着她可怜就答应了,若是真的让严氏回来,她们母女二人再一联手,恐怕又会对小姐不利啊。”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一笑,十分肯定道:“嬷嬷你放心便是,爹爹是不会答应的。” “此话当真吗?”王嬷嬷听她如此说不禁反问,脸上满是诧异之色,苏芮然一笑,十分肯定的点头道,“那是自然,若是不信,嬷嬷且等等看。” 王嬷嬷半信半疑,又跟着苏芮然在房中等了近半个时辰,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才终于传来了消息。让她诧异的是,果然如小姐所说,老爷并没有答应,还让二小姐好好回去休息。 苏芮然听到此并不意外,只是一边用着早膳,一面对王嬷嬷淡淡道:“昨日之事爹爹虽解了嫣然禁足,但并非是对她全然相信,而她偏又今日一早,这么着急着要让爹爹接回严氏,如此一来岂不是加重了爹爹的猜疑。嫣然虽然的确有些小聪明,也的确让我们栽了一次,但毕竟她心太急,恐怕这次也只有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王嬷嬷闻言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开始小姐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难怪小姐一点也不担心,原来如此。 “不过也不能高兴的太早,以苏嫣然的性子,她断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苏芮然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口。 王嬷嬷在旁听着她的话,顿时会意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派人去小心看着她,一定不会让她在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动手脚。” “如此最好。”她只饮了一口便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了声“我吃饱了”,接着从桌旁站了起来。 既然苏嫣然已经走了,那么她也有要紧的事要去做了,南宫凌的事她还要求见爹爹,虽然也不知道爹爹到底会不会答应自己。 “嬷嬷,你让人去通传一声,告诉爹爹我要求见。”她目光坚决,心里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爹爹是否同意,她都要想尽办法治好南宫凌的腿伤,这也是自己欠她的。 相府,苏晁房门外,苏嫣然阴沉着脸色离开。 方才在屋中还是一副梨花带雨,满脸病态的可怜模样,一出了房门脸上顿时笼罩上一层冷漠。 她紧握着双拳不说话,但却银牙紧咬,指甲深陷入肉中,使力拽着手中的绢子,像是要将它抓破一样。 原本信心满满而来,却不想竟然如此空手而归,非但没有让爹爹将娘亲接回来,还反倒让爹爹开口让自己回去。 爹爹如此,便是已然对自己的行为不悦了,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罪魁祸首苏芮然造成的。 想到此,苏嫣然更是举得胸中愤怒的火苗不时上蹿,像是要喷涌出胸口一样,那种说不出的压抑让人无从排解。 “二小姐,你身子不适实在不宜太快前行啊。”随行的嬷嬷瞧着她步子越来越快,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也不免开始为她担心起来。 然苏嫣然却并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一味加快脚步往前走。 突然,脚下一个不留神差点绊倒在石头上,身后跟着的嬷嬷立刻慌忙来搀扶,紧张道:“二小姐千万要小心啊,要是摔着了可怎么要紧。” 她原是关切,可谁知突然见二小姐回身,还不得嬷嬷反应过来,突然“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她脸上。 “大胆奴婢!连你也要连同那贱人来害我吗?说,是不是你故意把这儿的路弄的不平,所以才让我险些摔倒的?” 第102章 赎情 那嬷嬷一愣,虽然不知原由,但却也被二小姐这突如其来不知名的火气给吓了一跳,瞧见二小姐气势汹汹,更是不敢反驳,立刻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小姐千万别冤枉奴婢啊!奴婢冤枉啊!” “贱人!贱人!就知道在背后防我害我!”苏嫣然似还不解气,又在那嬷嬷身上踹了几脚方才罢休。 她极力想象这每一脚都是揣在苏芮然身上,如此内心的愤怒才稍微缓和了几分,转身就走,也不顾背后嬷嬷的啜泣声。 她本自禁足后,身边原本伺候的丫鬟不是一应获罪就是被苏芮然给想方设法给送出去了,所以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人,她一个都不信,也全都有所防备。如今苏芮然在府中可谓是只手遮天,她若想要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那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 不过这又如何,且让她先得意一时吧。 今日一早去求见爹爹实际上也是一种掩人耳目,而这其中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自己的那封信偷偷送出去。一旦苏芮然的注意力在自己去求见爹爹接娘亲回来这件事上,就会很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信的事,而那封信才是她真正的秘密所在,也是她能不能接回娘亲斗垮苏芮然的关键。 “回二小姐的话,二小姐吩咐的事,在二小姐刚才出门之后奴婢已经派人去办妥了。” 回到房中,亲耳听到自己安排的奴婢说出这番话,苏嫣然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并没有被苏芮然察觉。 起初她还有一点担心,即便自己机关算尽,可是如今的苏芮然已经大不同从前了,她很可能看透自己的算计,明白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从前不也是如此吗?否则自己和娘亲是如何着了她的道。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自己可不能再在同一个地方出错。 而这封信不是送往别处,而是送往德王府,德王如今重病未愈,而世子也不是给能管事的,所以如今王府上上下下都是由南宫铭宣在安排。而一旦这封信到了王府,无论是否亲自交到南宫铭宣手中,最终都会被送到南宫铭宣手里。苏嫣然就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安排奴婢偷偷去送信的时候,只是吩咐她们送往德王府,并没有要让她们送给谁。 这也是为了避免以后东窗事发之后好为自己今日之事分辨而已。 不过别人苏嫣然不敢说,但对南宫铭宣她是有绝对的信心,她与南宫铭宣早就两情相悦,所以南宫铭宣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帮她。只要有三爷相助,那么苏芮然就当真没什么好怕的了,自己就可以等着从她身上把这些日之辱一点点讨回来。 苏芮然站在苏晁的房门外,虽已抬手,但却只是轻轻的扶住了门框,犹豫许久终没有推门。 虽然在来之前的路上,她已经在心里反复演练了见到爹时的场景,甚至于在心里已经预演好了一会儿要说的话,可是事到如今,却还是忍不住紧张。毕竟自己所求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事,爹爹曾一度怀疑自己和南宫凌有私,都是被自己给果断否决了过去,只是如今自己提出要去照顾他,这无论是在何人看来,都是非比寻常的要求。 她不知爹爹是否会同意,也不知到时自己想好的理由是否真的能在爹爹面前解释得通。 “小姐,快进去吧。”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一旁跟着的王嬷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小姐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小姐既然已经来了,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外也实在有些不妥,何况老爷还在里面等着呢,可千万不能让老爷等急了啊。 苏芮然听了王嬷嬷的话,微一垂眸,轻叹了口气,最终推开了门。 到底已经来了,再怎么想逃避也不是办法。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自己亲口告诉爹爹的,无论结果如何。 “你来啦。”她一进屋就立刻听见爹爹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看见爹爹到底在哪里。等她一抬头才发现,爹爹就坐在自己正对面书架旁的椅子上,此刻手中连盏茶都没有,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等着自己到来。 爹爹很少有如此专注等候的时候,见到此,苏芮然心下了然,爹爹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才是。 她当先冲着爹爹扶了扶身子,口中道:“芮然见过爹爹。” “你起来吧。”苏晁微微抬脸,语气格外平淡。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也让她一并坐下。 苏芮然依照吩咐,缓缓而坐,只觉得椅子有些冰凉,刚一坐下,就听见爹爹开口道:“你来见我所谓何事?想必今日一早之事你也听说了吧。” 苏芮然闻言心中略微一惊,不禁在心里暗自揣测盘算,爹爹为何会把苏嫣然一事从自己的来意串在一起发问呢?难不成爹爹是以为自己是为着苏嫣然来的吗?那么在爹爹心里是以为自己不想让严氏被放出来?想到这里,她再开口说话也变得谨慎起来,只听她道:“女儿的确听说了今日一早之事,只是不知二妹来见爹爹所谓何事?” “还能有什么?她还不是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娘亲求情,想让我把她娘给接回来。”苏晁说到此语气表情皆是冷漠,转头望向苏芮然,突然道,“芮然,这件事你觉得如何?” 爹爹突然就此事相问,苏芮然不免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知道此事需得小心应答才是,否则一个应对不当很有可能又惹来爹爹的猜疑,想到此她道:“女儿觉得二妹也是一片孝心,瞧着二娘一个人孤身在外也怪可怜的,所以才想着让爹爹把她给接回来,还请爹爹感念二妹一片心意,千万别就此事来责怪二妹啊。” “你当真如此想吗?难道你丝毫不介意我答应了嫣然把严氏接回来?” 爹爹突然这么一问,反倒让她心中又再度揣测起来,不过很快,她定了定神,坚持回答道:“女儿不敢有所期满,女儿刚才所说都是真心话,女儿知道,二娘和二妹也曾做过错事,但是毕竟是一家人,所以女儿虽然伤心难过,但却也不敢对她们有太大的怨言。只要爹爹同意,女儿一切都听从爹爹的。”她说到此突然起身,朝着苏晁扶了扶身子,口中又道:“女儿相信,爹爹一定会为女儿周全,爹爹是不会害女儿的,所以女儿也愿意听从爹爹的安排。” 她一番话说得那样坚决,语气连贯竟听不出丝毫动摇,饶是苏晁,听到如此言语也不禁心下动容,叹了口气却道:“这件事我已经先回绝嫣然了,她毕竟还有伤在身,实在不宜过多操心这些。今日你来见我,究竟是所谓何事呢?” 听到爹爹这么问,苏芮然心里更加明白,刚才的话十有八九是试探了,看来今日一早,苏嫣然一定还在爹爹面前说了些什么,否则爹爹也不必要多此一举。不过现在看来,她说了什么其实也都不要紧,因为重要的是,爹爹到底还是肯相信自己的,有这一点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想到此她突然起身,并不急着开口,而是先在苏晁面前跪了下来,朝着他叩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苏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忙躬身去扶她,不禁皱眉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芮然,你到底怎么了?” “女儿有一事相求,还请爹爹一定要答应。” 苏晁闻言沉默了一下,打量着苏芮然并不开口,而是靠着身后椅子的靠背缓缓坐下,眉头微蹙,最终却也只是道:“何事,你先说来听听。”他想芮然很少会如此求自己,她既有此行为,那么想必也是十分要紧的大事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事。 苏芮然缓缓起身,却也不再坐下,就这么站在苏晁身旁,对他道:“前次女儿和淮王爷一并遇到刺杀,掉入山崖,多亏王爷舍命相救,女儿才能安然无恙。但是如今王爷却腿上未愈,甚至已不能下床行走,女儿虽然也知道不妥,但却实在是心中有愧,不能就如此坐视不理。” 苏晁闻言沉默了一下,但却很快点了点头道:“的确,若非是淮王相救,你恐怕也不会有今日了。你对他的伤势留有亏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既然如此,我便让人广寻名医,想办法看能不能治好他的腿,也算是我这个做爹的为你尽一点心意,也算是还他这个恩情了。” 苏芮然明白,爹爹是不知道自己有功夫在身的,所以在他心里恐怕将南宫凌相救的恩情给想的更重。 她不说话,苏晁见她沉默,转头望了过来,瞧见她脸色,隐约察觉到什么,不禁道:“难不成你觉得还不够吗?” “女儿不敢。”她突然间又跪了下来,只是低着头不看爹爹的目光,只是面色不改道,“女儿想亲自去照顾王爷,否则女儿始终是不放心。” 苏晁闻言眉头一皱,许久不语。 苏芮然听见他沉默,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虽然说这话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可能,但爹爹的沉默难免让她觉得不安,何况她始终低头,不看爹爹的脸色,只是又再度道:“女儿也知道不妥,所以女儿一定会偷偷摸摸进入王府,也一定不会让其它人知道。还请爹爹放心,淮王爷也一定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的。只是女儿觉得瞒着谁也不能瞒着爹爹,所以无论如何,女儿都要先将此事向爹爹说明,还请爹爹成全女儿一片心意。” 第103章 掩人耳目 她说完突然又跪了下来,朝着苏晁又一磕头。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像贴着块坚硬的寒冰一样。 然她一动不动,只等着爹爹再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却始终是沉默,她看不见爹爹的表情,也不知他此刻是否在动怒。其实这本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她根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以身犯险,冒着不惜触怒爹爹的危险,可是为了南宫凌,她并不后悔,只是觉得每想到此,心却更加坚定而已。 “芮然,你是认真的吗?”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却从语气中分辨不出任何感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问自己要执意如此?还是问自己对南宫凌呢?她小心谨慎的回答:“女儿不想亏欠任何人,若是在这个时候不亲力亲为的去做点什么,女儿会觉得一辈子都不安心。” 她说完这话,原本等着爹爹再追问自己和南宫凌之间的关系,想必还要费一番周折解释一番,然后谁知听了她的话没多久,却听苏晁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没什么好拦着的,不过你万事小心就是,切莫让人察觉。为了保险起见,我每日都会派人往王府送药,到时候你便混在这些送药之人中间进去吧。” “多谢爹爹。”她又朝着苏晁叩了个头,心愿得偿,虽然她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可却不免有些疑惑。因为接着,爹爹竟就这么直接让她回房,什么话也不说,甚至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事情进展的未免太过顺利,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出了房门,王嬷嬷在外等候焦急。 老爷有吩咐,只让小姐一个人进去,她跟着小姐而来,自然也只能在外面等着。听见门里面没什么动静,甚至连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小姐又许久也没有出来,不免让她心下焦急,在外来回踱步,慌张不安。 苏芮然一出来就发现王嬷嬷神色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不过她却并没有立刻点破,毕竟这还是在爹爹的院子里,瞧见王嬷嬷迎上来,刚要开口对她说什么,她便立刻打断道:“我没事,有什么回去再说。” 说完还不等王嬷嬷回答,拉着王嬷嬷的手臂就离开了这里。 等到出了爹爹的院子,走了很长一段路到无人之处时,她才终于忍不住问:“嬷嬷,我瞧你刚才神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王嬷嬷点点头,立刻道:“刚才就在小姐进去见老爷的时候,二小姐那边出事了。” “到底怎么了?”苏芮然闻言不禁皱眉,难道就刚才那么一点时间的功夫,苏嫣然那边就掀起风浪了?来得竟这么快,让她也不免有些意外。该如何应对呢?还是先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嬷嬷环顾四周一眼,却定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却还是不放心,压低声音在苏芮然耳边道:“小姐,其实是在刚才小姐进去之后,奴婢派去监视二小姐的人才传回来了消息,说二小姐今日已经偷偷将一封信送了出去,而且他们也已经打探到了,二小姐将信送去了德王府。” 王嬷嬷说到此不禁皱了皱眉,又接着道:“虽然小姐来之前奴婢就已经禀报过此事,可小姐却是让奴婢不要阻拦,但是如今这信是送往德王符的,想必二小姐一定是向三爷求助了。” 苏芮然闻言依旧一脸平静,面色如常道:“嬷嬷,实不相瞒,其实在你告诉我苏嫣然偷偷写信要让人送出去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她这封信是送去给南宫铭宣的。” 王嬷嬷闻言先是一惊,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却恢复平静,小姐既有此说,那么也就是说小姐心里已经有打算了,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再慌张,于是道:“原来小姐一早就已经料到了,只是不知道小姐现在是何打算?” 苏芮然回答:“虽然苏嫣然从前和南宫铭宣有些交情,但是南宫铭宣对她也只不过是利用而已。她在这个时候写信过去,不就恰好给了南宫铭宣这个机会,她只是会被再次利用。” 王嬷嬷听了却也不禁有些担心,忍不住道:“可是若是三爷真的帮她,那岂不是对我们不利?”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一笑,脸上露出几分轻蔑之色来,只听她道:“南宫铭宣如今的注意力可全部在德王府上,嬷嬷,你以为德王为何会重病不起?当初德王之所以昏迷,还不是因为南宫铭宣倒戈相向,德王一时怒极攻心。不过一旦等到德王醒过来,哪怕南宫铭宣是他的儿子,想必他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以南宫铭宣的城府,你以为他会放任这种可能性发生吗?恐怕德王回来之后一直久病未愈,这其中十有八九也是我们这位三爷的功劳。” 王嬷嬷闻言吓了一跳,但很快恍然大悟,却仍是吃惊不已,盯着苏芮然却有些难以置信道:“可是他怎么敢?难道不怕这件事泄露出去吗?” 苏芮然闻言又是一笑道:“嬷嬷,你且仔细想想。如今德王府上下都是南宫铭宣的人,就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南宫诚如何同他斗?何况德王早有不臣之心,皇上一早就心知肚明,哪怕知道了南宫铭宣的手脚,皇上也只可能会助他一臂之力而已,断不会揭穿甚至于阻拦。” “这么说德王爷他……” “不错。”苏芮然点了点头,眼中有一丝冷漠,“德王恐怕是没机会再醒过来了。”南宫铭宣,为了自己的地位什么都做得出来,又更何况是对一个原本就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下手呢。 王嬷嬷闻言还有些惊愕,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苏芮然知道,王嬷嬷从前从没有接触过这些朝政的事,所以一时间如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她又对她道:“所以即便南宫铭宣准备利用苏嫣然表面上答应帮她,但实际上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如何会为此得罪爹爹,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何况……”她沉默了一下,脸上顿时笼罩上一层寒意,一字一句冰冷道:“苏嫣然去找他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王嬷嬷闻言更是惊讶,忍不住望向她,一脸难以置信道:“小姐何出此言?” 苏芮然摇了摇头,并没有解释,只是道了句“回去吧”,便自顾自往前走。前世南宫铭宣虽然得到了皇位,那是因为有自己不惜潜入王府刺杀淮王成功,而今世没有自己相助,他恐怕连成为德王都难,就更不用说坐上皇上的位置了。 何况以如今的情形,即便他南宫铭宣倒戈相向,但他毕竟是德王府的人,皇上对他也未必是绝对的放心。 想到此,她心中更加冷漠,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且等着看苏嫣然如此自掘坟墓吧。 “王嬷嬷,回去快替我准备准备吧。”她盘算着爹爹既然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那么今日就会派出人去淮王府,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但却也不能等到时候再作准备,而且应该也不会等太久。 王嬷嬷听了她的话还有些纳闷,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苏芮然一路上边走边说,将刚才自己和爹爹说的话几乎又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给王嬷嬷听,王嬷嬷听完这才明白过来,等到回到房中,立刻着手替小姐准备。 虽然有老爷同意,但王嬷嬷却仍有些担心,忍不住对苏芮然道:“小姐可千万要小心啊,尤其是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二小姐知道,否则恐怕会不好了。”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一笑,并不接王嬷嬷的话,恰好这时,爹爹派来的要去往淮王府的人来了。 苏芮然仔细打量了人选,果然其中有两三个都是常在府中看病的人,医术自是没话说,虽说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让自己去见南宫凌,但到底爹爹还是肯为自己下功夫,不然也不会派这些人过去。 苏芮然也不耽搁,更不用多话,想必在来之前,爹爹就已经吩咐过这些人了吧。 王嬷嬷始终不放心让苏芮然独行,本想同去,但这一次却被苏芮然果断拒绝。王嬷嬷还想再请求,然苏芮然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冲着她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王嬷嬷一脸疑惑的听着她在自己耳边说了一阵,顿时脸色微变,有些不敢相信且面带诧异的反问道:“小姐,当真要这么做吗?” 苏芮然点了点头,肯定道:“嬷嬷你照做便是,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王嬷嬷依旧是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脸上担忧不减的道:“奴婢知道了。” 苏芮然听她答应了,也就不再多言,身上的便装是早就已经换好了的,跟着爹爹派来的人,就去了淮王府。 途中为了不让人发觉,她还特地嘱咐其它人全部都戴着笠帽,这样从帽缘垂下的长纱完全挡住了脸,大家都是如此,掩人耳目之余,也不至于让她更惹人注目了。 这一路她都是安静的跟在队伍里面,有人带路自然也不需要担心什么。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王府,进入王府后,除了她和几个大夫,其余人都被留在了外院。 苏芮然是以大夫的身份进入南宫凌的房间的,虽然进门前所有人都已经摘下了笠帽,但是因为她换了身衣服,外加跟在人群后低着头,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引人注意。 南宫凌的房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她跟着其他人的脚步进入,微微抬头,只见南宫凌坐在一把特制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卷书,一脸平静安详波澜不惊的样子。 第104章 鬼面再现 他长发散落,束发的玉簪已不知去了何处。及地的白衣映衬着俊朗的容颜,有种君子温润如玉的美,他若是不说话,也当真是个极好看的人啊。苏芮然这么想,目光却顺着他身上滑落,一下子落在他腿上。 只见他双腿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是盖着一条织花的毯子,旁人若是不知,是绝对看不出他双腿已不能再行走。 想到此,苏芮然却没来由的心头一酸,忍不住低下头,却不知道怎么的,再也无法正视他的目光。 “小人等奉苏丞相之命来给王爷治病。” 她随着众人一并跪下,满心却依旧在为南宫凌的腿伤伤怀。 南宫凌抬头,渐渐放下手中的书卷,在人群中简单扫视了一眼,果然不见苏芮然那个丫头,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原本一开始他听闻苏晁派人来给自己看病,以为苏芮然也会借机跟着来的,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也对,苏晁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如此来与自己相见呢?岂不是会落人话柄吗?他语气淡淡对众人道:“丞相好意我心领了,既然你们是他派来的,那就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王爷恩典。”众人齐声谢恩后相继起身。 南宫凌不说话,只是伸出手腕,一旁的奴才立刻会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锦垫,垫在他手腕下。紧接着,那奴才立刻冲跪在地上的大夫们使了眼色,大夫们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虽不说话,但彼此间却用眼神示意,很快决定了一位最为德高望重的去给淮王先行诊脉。 苏芮然站在人群后,透过众人间的空隙偷偷观察着南宫凌的脸色,也很快注意到他的目光根本不在这里,只是又重新拿起书卷看了起来。 看来他对睡来医治根本不在乎,难道他就一点也不好奇,爹爹为何会突然派人来给他治疗吗?, 这一边南宫凌虽不动声色的看着书,连大夫过来诊脉他也连头也不转一下,仿佛一切根本与他无关一样。但是在心里,他却不免揣测,苏晁此行到底是什么目的?若是说真的为自己着想关心自己的伤情,可父皇已经下令全国上下召集名医,甚至连宫中的御医也不惜派来了,自然不会比相府中差多少。 这些事苏晁不会不清楚,那么既然如此他究竟是何目的呢?难道这又和苏芮然有关? 他正想着,大夫已很快诊完了脉。却不告诉他伤情如何,只是一脸拘谨的退到一旁,众人都注意到,虽然只是这么片刻的诊脉,但他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苏芮然瞧着心下了然,看来府中的大夫也拿南宫凌的伤势没办法了。想到此,她心中不免有几分焦急。 第一个大夫诊完了脉,很快第二个大夫接着又上了。等到诊脉结束,众大夫才要一起和王府中本来负责南宫凌伤势的大夫商讨,最终才能开出药方,而这开出的药要先由下人试用,没问题之后才能送到南宫凌面前。 如此小心谨慎且又复杂繁琐的过程,也都是由皇上亲自下令安排的,也足以见得皇上对南宫凌的重视。 大夫们相继诊完了脉,马上就要到苏芮然了,她心下了然,想来南宫凌瞧见自己就多少会明白,然后就会想办法叫退左右,将她单独留下。 苏芮然想着不禁又朝着南宫凌望了过去,然而突然,就在这时,她留意到南宫凌身后的屏风后面有人影晃动。 那里面是内室,按理说不应该有下人,难道是…… 苏芮然心中一惊,突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指着屏风后面大喊一声:“什么人在哪里?”说完立刻朝着屏风后面冲了过去。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南宫凌,当看到苏芮然后更是吃惊不小。瞧见这丫头一下子朝着自己冲了过来,下意识想躲闪,然而双腿却不能动弹。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丫头的目标是自己身后的屏风。 苏芮然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还未接近就先像屏风后面掷了过去。 屏风顿时倒地,屏风后跳出一个人影,身穿黑衣,黑色的斗篷遮住了整个头部。然而就在他回身之际,苏芮然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那张狰狞的鬼面。 “是你!”苏芮然一下子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 那日在密室神秘失踪的鬼面人,和在悬崖下面将自己打晕的鬼面人,还有之前的种种。围绕在这个鬼面人身上有太多谜题。而如今他又为何会在淮王府出现?他到底想对南宫凌做什么?苏芮然心中有太多想要解答的疑问,促使她不顾危险的追了上去。 或许是因为前番数次,这个鬼面人多次相救,并没有要害她性命,所以这让她心里对此人并无太多畏惧。 “等等!小心!” 她听见身后的声音,知道是南宫凌在叫自己。不过她现在已经听不了任何劝说,只是一心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跟着鬼面人翻身出去,跑到了院墙顶上。这一下,顿时又惊动了王府的护卫。 “什么人在上面!快下来!” “抓刺客!快保护王爷安全!” …… 苏芮然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此刻她眼中只有眼前的鬼面人,一步不落的跟着他跳过屋顶,紧追不舍。屋顶的瓦砾因为二人的奔跑追逐而不时掉落,还好底下的人闪避的快,没有被伤着。 不过鬼面人越来越快,苏芮然追起来很快感觉有些吃力。不过她却惊讶的发现,鬼面人似乎无论怎么逃跑,整个逃走的路线都是围绕着王府的,似乎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可是现在动静已经闹得那么大了,而且还已经惊动了王府的守卫,难道即便这样他也不打算逃走吗? 苏芮然不禁有一丝疑惑,只望着前面的背影,心中揣测万千。 突然,前方的背影一下子停了下来。 苏芮然吓了一跳,立刻收住脚步,差点没有正面的撞到他背上,在离他不过一米的地方终于及时停了下来。 很快,王府中追逐二人的护卫也赶到了院落中,分别从四方涌入,站在院子里注视着二人,同样也都没有轻举妄动。 鬼面人一动不动,苏芮然也同样不动声色,却紧皱着眉头,浑身上下也因为紧张而紧绷成一条线。 然就在这时,鬼面人却突然回过了头。 现场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透过鬼面,苏芮然清楚的看见那一双眼睛,如同深渊一样漆黑不见底,正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自己。 那种表情,让人不寒而栗,仿佛瞬间坠入了冰窟一样。 然而即便如此,却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一样,让人一瞧见就无法避开目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听见自己开口,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格外僵硬,如同机械一样。 然而鬼面人却就这么望着她并不开口,突然缓缓抬起右手。 苏芮然大吃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双手挡在面前,右手藏在袖子中却早已紧握住原本藏在袖中的匕首。眼神更加警惕的注视着对方,目不转睛的等着对方下一个动作。 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见屋顶下的护卫大喊一声:“你们快下来束手就擒!再不下来就放箭了!” 苏芮然吃了一惊,转头望下屋顶下的院子,果然见已经有十几个弓箭手整装待发。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跑得急,即便刚才南宫凌就已经认出了自己,但是这么着急的功夫恐怕也没时间通知府中的护卫,看来这些人是把自己和鬼面人一并当成刺客了。 此刻,四面的院落都已经被护卫占领了,若是这个时候他们放箭,箭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没有可以躲闪的地方。 然她还来不及多想该怎么办,突然只听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顿时眼前烟雾缭绕。 巨大的冲击力从身边传来,再一回头已经看不见鬼面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白色的浓雾中。苏芮然暗道不好,却脚下一个不留神,顿时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她一声惊呼,还不等反应过来,就突然觉得有一只手揽住自己的腰,还不等看清是谁,她就已经平安落在了地上,惊慌未定在于转头望去,却发现自己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奇怪,刚才到底是谁? 她不禁疑惑,周围的浓雾也开始一点点消散,等到她再度转头望向屋顶的时候,鬼面人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等到浓雾完全散去,立刻有十几个护卫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苏芮然并不在意,目光却始终落在屋顶,又不时环视四周。心中却更觉疑惑,这四面八方都是护卫,那个鬼面人究竟会逃到哪里去,即便他轻功再高,这也不免有些匪夷所思。何况刚才救自己的人,难道也是他吗? 这一连串谜团交织在心头,让她越想越疑惑,百思而不得其解。 苏芮然并不抵抗,就任凭护卫将自己带走,脑海中始终在想着鬼面人的事,全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等到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了南宫凌面前。 南宫凌望着她,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当众揭穿她的身份,只是抬了抬头让屋中的其它人都退下,一边道:“这个女人我要亲自审问。” “可是王爷……”随从不免担心他的安慰,然而南宫凌却望着苏芮然,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们觉得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女人吗?” 随从立刻不说话了,最终只道了声“是”,然后相继退出。 大家都知道王爷的脾气,所以也只能先依照吩咐行事,却都不敢退的太远,都留守在门外,以备任何突发情况,好立刻进来及时应对,保护王爷周全。 此刻人都退下了,屋中只剩下苏芮然和南宫凌两人。 第105章 猜疑不断 南宫凌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瞧着她虽然换了身下人的衣服,但却也难掩姿色。想来她能跟在这群大夫中前来,苏晁也不会不知情。只是为了说服苏晁,想必她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吧。想到此,南宫凌不禁淡淡一笑,正想同她说什么,却发现她此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似若有所思,因为刚才的追逐,鬓边的头发有些散落,然而她却似全然不察一般,一心思索着,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 南宫凌瞧见此不免心中有一丝不悦,轻“哼”一声。 这一声虽不大,却立刻将苏芮然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抬头望去,顿时感受到对方目光中的冰冷。 她略微有些局促,刚才的事要如何解释呢?望向南宫凌,一时间竟就这么看着他出神。 南宫凌瞧见她看着自己不说话,心头不免更加不悦,冷冷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苏芮然一愣,顿时意识到不妥,立刻收回目光,表情更加尴尬。她立刻侧目,望向一旁三角架子上的一盆兰草,为打破周围的僵局,立刻道:“王爷可看到我刚才所追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鬼面人。” 她说完等着南宫凌开口,然而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动静,她不禁缓缓回头。目光又再度落到南宫凌身上,然而刚一望见他,却仿佛触电一样,一下子又再转过头,目光越发局促不安。 因为南宫凌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想到此,她就更加站不住了,额头上也不禁开始渗出细微的汗珠。 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见着他的时候想见他,而见着了却又不敢对他对视呢?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仿佛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样,她立刻开口来掩饰自己的不安:“难不成王爷已经忘了鬼面人的事了吗?” 南宫凌望着她,看着她不安羞涩的样子,却反倒很喜欢看她这样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当然还记得。”他刻意如此回答,让气氛变得更冷,只是饶有兴趣的想看看她如何应答。 苏芮然听见他冷静的回答,似乎像是说着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一样,她心里突然意识到奇怪,为什么那鬼面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南宫凌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呢?反倒连一点紧张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突然忍不住抬头,又向南宫凌望了过去,这一次虽还是与他对视,但苏芮然的目光却没有再回避丝毫。 果然,南宫凌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看到此,苏芮然不禁皱眉,突然开始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捉摸不透,她突然开口问道:“难道王爷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还是王爷一早就已经知道鬼面人在这里?” 南宫凌闻言心头略微一惊,不禁嘴角微扬,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好警惕的女人啊,竟然如此细微末节的事就这么被她很快察觉了,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告诉她什么,于是也只是道:“我并不知道。” 你说谎……苏芮然依旧蹙眉望着他,然而这一句终究只是在心底闪过,并没有宣之于口。 她很清楚,南宫凌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是要不要问呢?自己即便开口恐怕也问不出什么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僵持,不同于先前,多了几分揣测和猜疑的味道。 回想先前种种经历,苏芮然就越发觉得南宫凌十分可疑,他应该知道一些有关于那鬼面人的事,只是却一直瞒着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虽然没有证据,但强烈的预感让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南宫凌早就瞧见了她的脸色,却装作不知,只是淡淡一笑道:“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确定我是否安然无恙的吗?现在看见我很好,并没有什么大碍,你也应该放心了吧。” 苏芮然不说话,沉默着注视了他片刻,最终却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点了点头道:“看见王爷安好,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王爷的腿伤,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的。” 南宫凌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全然漠不关心一样,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木制的扶手,淡淡道:“父皇已经发了皇榜,向举国上下征集名医,向来其他人再找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了,所以你也不必勉强苏晁了。” 听了他的话,苏芮然沉默了一下,最终却坚持道:“虽然皇上已经发了皇榜能寻遍天下名医,但我也同样不会放弃的,我也一定会想办法。” 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南宫凌有些无奈,却也不禁淡淡一笑,真是个傻丫头。 从德王府回来的路上,苏芮然坐在马车里,却一直低头沉默不言。 回到府中,王嬷嬷早就在院门口等着她,瞧见她回来顿时面露喜色,正要迎上去,却突然发现小姐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比今日一早从老爷房中出来的时还要差,那一副忧思重重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刚才就已经问过了,可是小姐却一直沉默不言,这不免让人更加担心。 王嬷嬷怀揣着心事跟在苏芮然身后,却一直不曾多言一句,直到回到房中,看见小姐坐了下来,她才立刻吩咐下人去奉茶,自己先伺候小姐换一身衣服。 毕竟是便装出行,虽然有老爷的同意,但是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小姐也累了吧,还是先歇息一下吧。”下人打来水,她亲自拧干面巾递了过去。 苏芮然从她手中接过面巾,还有些温热,水里兑了玫瑰花汁,连面巾上还残留着香味。她就着香气,将一张脸埋入面巾之中,鼻尖嗅着玫瑰的香气,闭上眼睛,本想排除杂念,却不想一闭眼脑海里想的全是南宫凌和鬼面人的事,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在反复纠结和猜疑中,她终于拿下面巾,做出了决定,对王嬷嬷道:“嬷嬷,你立刻安排最得力的人手,暗中观察淮王府的动静。” 王嬷嬷一听吃了一惊,连忙遣退房中的其他人,一脸诧异的望向苏芮然道:“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让你派人去监视淮王府,不过南宫凌可不好对付,王府中也高手不断,所以你们只要远远监视就好,千万不要靠近让他们知道。” 见苏芮然说得认真,王嬷嬷这才知道小姐并非是在玩笑,想到此王嬷嬷的眉头不禁更紧,忍不住追问道:“可是小姐,为何要这么做呢?难不成小姐和王爷……” 苏芮然并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在淮王府遇到的事说了一遍,还道:“我和南宫凌并没有什么,王嬷嬷你不必多心,王嬷嬷你应该也听到了今日的动静,今日我竟然在淮王府遇见那鬼面人。若是那鬼面人潜伏在王府要对南宫凌不利,那么南宫凌今日应该比我更紧张才是,可是他却表现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实在是奇怪。” 王嬷嬷没想到这一趟去淮王府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听到小姐追出去去追鬼面人的时候,也不禁替小姐捏了把汗,好在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这才松了口气,却不禁道:“可是小姐若是已让淮王爷知道了恐怕不妥啊。” “我当然知道不妥。”苏芮然不禁皱眉,再不妥又如何,也不是自己故意怀疑的,谁叫南宫凌一直有意瞒着自己,拿也就怪不得自己了,她对王嬷嬷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件事也跟我有关,所以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也就不得不出此下策,何况谁知道南宫凌是不是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了。”她虽如此之说,但心里其实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毕竟那么多次那鬼面人非但没有加害还多次出手相助。 王嬷嬷听了她的话也不再反驳,点头同意道:“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奴婢听小姐的就是,奴婢立刻去安排人手。”王嬷嬷正要出去安排,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对苏芮然道:“对了小姐,还有一件事奴婢也是刚才回来才听说的,刚才一忙差点忘了告诉小姐。” “何事?” “也就是在不久前,也说就是小姐随老爷的人离开之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奴才来我们院子外打探消息,而且据认识它的奴才说,是二小姐那里的人。不过小姐放心,底下的奴才们当然也没有让他进来。” 苏嫣然,竟然这么快就耐不住了吗? 苏芮然脸上闪过一丝冷漠,显而易见,苏嫣然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派人来查看,不过想来她定然是不知道是爹爹有意让自己去淮王府的。 “小姐,看来我们还得要小心才是,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二小姐知道啊,否则不知道她又要用这件事做什么文章呢?如今二小姐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想来她心里最恨的就是小姐,所以小姐千万要小心啊。” 王嬷嬷一番话说得担心不已,苏芮然闻言却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对,嬷嬷你恰好说错了,这件事还偏偏要让她知道。” “小姐的意思是?”王嬷嬷望着她,瞧着她笑而不语的样子,很快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 苏芮然闻言也是淡淡一笑,如今自己和王嬷嬷可谓是越来越心领神会了,她低垂着目光,神色冰冷,一字一句道:“不怕她搅不起风浪,就怕这把火烧不起来,所以这一次这个机会,我一定要亲手给她。” “奴婢明白,奴婢立刻安排下去,定不让小姐的一番心思白费。还有淮王府的事,奴婢会让他们小心的,一定不会让淮王府的人发现,小姐放心吧。” “嗯。”苏芮然点点头,在淮王府一事上她多少有些拿不准,但愿王嬷嬷派去的人能真的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第106章 药童 “你真的确定吗?不是你们弄清楚。” “二小姐不会有错的,奴婢是按照二小姐的吩咐亲自去的。” 房中传来两声低语,语气中夹杂着几分焦急与不安,却并没有随着周围的安静而退去。 “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苏嫣然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略带病态的脸更显苍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眉头紧拧在一起。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一下子拽住面前奴婢的衣襟,满目质疑的盯着她,再次问道:“你确定你没有把信送错地方?还是你根本就是那贱人派人的人,你竟敢背叛我。” “小姐奴婢……”那奴婢刚想为自己辩解,却突然“啪”的一声,苏嫣然一巴掌已经毫无防备的落在她脸上。 那奴婢一愣,很快“哇”的哭了出来,连忙跪地叩头,边哭边道:“二小姐恕罪,二小姐恕罪,奴婢是断然不敢背叛二小姐啊,这封信奴婢的确是按照二小姐的吩咐送到王府的,但是王府的人一听是二小姐送去的,都一律不收,还说是三爷的吩咐。二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再派其它奴婢去,奴婢就是死也不敢背叛二小姐啊。” 她说的恳切,言语之间也透露着十分的委屈,倒是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是说谎的样子,苏嫣然打量着她,心里不禁疑惑。的确这个奴婢也是娘亲的人,娘亲对她有大恩,她的确不会背叛自己和娘亲。只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三爷为什么连自己的信都不肯收呢。 难道也是为了苏芮然吗?想到此她不禁紧握双拳,都是因为那个贱人,非但害得娘亲流落在外,连三爷也不再理会自己。 贱人,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那奴婢还跪在地上,低着头哭泣着,听不见二小姐的说话,以为二小姐还在愤怒之中,又接着为自己分辨道:“二小姐,你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奴婢去王府,他们那里的人都说了,是三爷发话,让二小姐安于本分,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时候强求不得。” 苏嫣然闻言心中的怒火更盛,然而她找不到宣泄刚想责打脚下的奴婢,伸出的手却一下子停在了半空中。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她突然蹲了下来,抓着那奴婢的双肩,着急的确认了一次道:“你刚才说什么?” “奴婢……奴婢……”那奴婢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但看苏嫣然的脸色,知道自己不说下场会更惨,于是很快道,“奴婢说奴婢去王府……” 然而话到这里却又突然一下子被苏嫣然打断:“不对,我说后面的话,他们说三爷说什么?” 那奴婢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立刻道:“他们说三爷说,让二小姐安于本分,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是时候强求不得。” 安于本分,该来的总会来……苏嫣然心里默念着这两句,有些愣愣出神的松开了眼前的奴婢。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苏嫣然顿时恍然大悟,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 “我明白了!”她这么说一句,倒是让在地上的奴婢为二小姐突然的行为给吓了一跳,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多问,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二小姐对她道,“你先下去吧,今日姑且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了,今日的事要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小心你的性命。”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那奴婢顿时如获重释,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屋中出去。 “你们也全都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苏嫣然又吩咐屋中其它奴婢,有了刚才那奴婢的教训,大家都不敢多说一句,立刻惦着脚尖快步出去,生怕动作一慢又惹怒了二小姐。 苏嫣然独自一人在床头坐下,三爷向来谨慎,其实不会轻易收下这封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想必无论自己再怎么精心安排,在三爷看来都不能完全放心,所以才会刻意放出这么几句话来,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一件事。 那么现在,她只需要在房间里静静等候就是了,想必就是今晚,一切都会由三爷安排,那么即便在相府,有重兵把守,又有爹爹和苏芮然那般虎视眈眈,她也不必要再担心什么了。 她在屋中静静的等着,耳边只有滴滴答答的更漏声,显得周围格外的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刚才的事,外面守候的奴婢也都格外的安静,甚至仿佛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一般。 苏嫣然就这么一个人独坐,双手却不停的搅弄着手中的绢子,眉头一直未曾舒展。 虽然已经在心里反复不停的告诫自己要耐心等候,可是见不到南宫铭宣她始终觉得心里不安。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把她给吓了一跳。 “二小姐,二小姐。” 苏嫣然受惊不小,一听是奴婢的声音,顿时恼怒不已,刚要发作,却突然听见门外奴婢继续道:“老爷派来给二小姐医治的大夫来了。” 苏嫣然一听是爹爹拍来的,顿时冷静了下来,赶紧收拾原来的情绪,故作痛苦地皱着眉头,脸色苍白的让人一看都忍不住心疼。毕竟是爹爹派来的人,她再怎么样也要把样子做足,这样才能继续博得爹爹的同情。 “咳咳”咳嗽了几声,她立刻躺倒床上盖好被子,顺带还放下床上的纱帐,以免让人看出什么异端来。同时还刻意流露出苍白无力的声音,对门外道:“让他们进来吧。” “咯吱”一声门开了,外头的两个奴婢立刻引了个大夫走了进来,她们二人熟练的走到苏嫣然的床头,然后侧着身子站在那里。而那大夫也跟着后面,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年,此刻一进屋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苏嫣然很快留意到了这个大夫,只见那大夫一身素衣布履,虽然是极为单调的灰色但却一尘不染,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药草的清香味道。看着他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苏嫣然心里不免觉得有几分奇怪。待他走近了,苏嫣然再将这位大夫的脸细细打量了一边,虽然隔着纱帐对方的容貌看的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她却越看越觉得,这大夫和南宫铭宣的身形似乎无异。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南宫铭宣是怎么混进爹爹派来的人里,但是看见他终于来了,苏嫣然的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欢喜之色,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因为房中还有外人在场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于是也只能先背靠在床栏上。 南宫铭宣终于还是来了,她心中有止不住的欢喜。一开始虽然参透了对方话中的玄机,但是她却始终有些揣测,毕竟要混进相府还要掩人耳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便是南宫铭宣,恐怕也十分困难。 而现在,他就在这里面前。 除了惊喜之余,许多日子不见的思念之情顿时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苏嫣然立刻叫退了房中的全部下人,只留那大夫和那药童在侧,原本是打算把药童一并叫出去的,只是想着自己孤身一人,只留一个大夫在侧也不是十分妥当,因此才多留了一个人。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门又“咯吱”一声被关上之后,苏嫣然就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看着大夫走到自己床边,在奴婢先前已经安放好的一张圆凳上坐下,苏嫣然一把掀开纱帐,面露喜色道:“三爷……” 然而她话音刚落,却一下子看清了纱帐外的脸。 大夫面露惊愕的看着她,一时间为她突然的行为而不知所措。然苏嫣然也一下子愣住了,原本已经几乎肯定的人,倒现在一看竟然不是南宫铭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脸。 苏嫣然这才发现,除了身形以外,这大夫在年岁上也与南宫铭宣全然不符,毕竟这大夫看上去是已过而立之人。 “你是谁?” 面对二小姐的质问,大夫一时间也是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才结结巴巴的道:“在下奉老爷之命来给二小姐诊脉。” 然而此时,苏嫣然一门心思全部在南宫铭宣为什么没有来这件事上,他说什么根本一句也听不下去。她有些失落的放下纱帐,重新靠回在床栏上,有些麻木的将右手手腕伸出纱帐外,淡淡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夫快诊脉吧。” 她一门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账外,只是无比失落的垂着头,竟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来吧。” 她听见一个声音,看样子是那个药童。 还不等回过神来,突然觉得一只温暖的手一下子牵住了自己露在帐外的右手,手上的温度传来,一下子温暖了她冰冷的手心。 苏嫣然大吃一惊,一回头,透过纱帐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已不再是刚才的大夫,而换成了那个药童。隔着纱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约觉得那张脸有些说不出的熟悉,看着他竟毫不顾忌的就这么拉着自己的手,苏嫣然顿时恼羞成怒,立刻抽回手,然而对方却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竟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大胆!”苏嫣然挥起左手就是一掌,然而左手手腕却一下子又被那药童制住。 苏嫣然惊愕之余要大声呼救,突然握着自己右手的手掌松开,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还不等她回过神来,纱帐突然被掀开,药童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 “是我。”对方只这么说了一句,注视着他的面容的苏嫣然便一下子冷静下来,望着他的脸愣愣不说话,很快眼泪竟忍不住顺着脸庞滑落。 第107章 不一样的诊脉 南宫铭宣,她始终朝思暮想的人,竟真的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别哭。”南宫铭宣脸上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抬头替她温柔的拭去脸上的泪水,语气更加柔和道,“嫣然,这些日子当真是苦了你了。” 就这么简单一句,让苏嫣然的心顿时融化,所有的委屈全部化作满脸泪水。她一下子扑到在南宫铭宣怀中,南宫铭宣并不说话,只是反手紧紧的抱着她。 然后二人相拥并没有太久,南宫铭宣突然把她从自己怀中扶起来,表情十分认真的小声对她道:“嫣然你听我说,我能来这一趟十分不易,但这外面指不定都是谁的人,所以千万不能露出马甲。” 苏嫣然立刻点头。 南宫铭宣冲着已经退到一旁的大夫挥了挥手,那大夫立刻过来又开始替苏嫣然诊脉。 南宫铭宣站在一旁,继续小声对苏嫣然说:“嫣然,为了掩人耳目,他问你什么你自然应对便是,其它的话我会在一旁跟你说。” 苏嫣然点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他身上。 那大夫终于开始把脉了,还是十分认真的模样,也是为了老爷那里好应对。等到把完脉,那大夫刻意提高了一点声音问苏嫣然道: “二小姐,除了身上的伤口痛之外,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苏嫣然立刻明白过来,瞧见门口的窗户上映着人影,同样也提高了一点声音回答道:“大夫,我……我感觉浑身无力,而且我的头好痛……”她刻意将声音装得很细,似蚊子叫一样说的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顺带着开始大幅度地喘起来气,让说话声音更显病态。 这时,南宫铭宣在她耳边低声道:“嫣然,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父王重病,整个王府的单子全部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而相府这边你娘亲被遣送出府,你也是好不容易刚才解了禁足,所以越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就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苏嫣然抬头望着他,目光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切都听三爷的,三爷让我怎么去做我就怎么去做。” 南宫铭宣听着她的话,冲着她微微一笑。但心里却想,当真是个傻女人。其实自从苏嫣然被禁足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不再理会她,直到后来严氏被遣送出府,严氏母女对他而言已经全然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可言。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苏嫣然竟然还能想到办法脱困,这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让他心里一下子又有了个主意。 如今虽然父王尚在昏迷之中,王府一应也全部掌控在自己手里,可大哥毕竟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而且父王手底下的那些个谋士精英,也都是偏帮着南宫诚的,所以自己必须还要再想办法才行,不能就这么安于现状。 而苏嫣然对他来说,正是如今最好的契机。 :“二小姐现在身体虚弱,一定要静心卧床修养几天,不要多想,在下再给你开副药,要按时吃。二小姐不用担心,很快就可以康复的。”大夫又开口了,也是为了害怕里面没有动静让外面的人生疑。 苏嫣然听了立刻回应道:“我知道了,那么就请大夫先到一旁写方子吧。” 大夫闻言果然到了一旁,苏嫣然的目光又落在了南宫铭宣身上,她突然一下子拉住南宫铭宣的手,一脸渴求的对他道:“三爷,无论如何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娘亲如今还在别院,一定要想办法将她接回来。虽然爹爹已经同意让大夫去诊治,但是如今别院酷热难耐,娘亲在那里也一定吃了不少苦。所以算我求你,只要能救去娘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真什么都可以吗?”南宫铭宣突然伸手,十分温柔的抚摸着她散落下的满头长发。透过他的眼睛,苏嫣然却什么都看不到,隐约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安。 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倾,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南宫铭宣却突然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回到自己面前。 南宫铭宣望着她,眼底的柔意中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对她道:“嫣然,这一次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你必须要听我的才行,可是你真的能答应我吗?” 苏嫣然一听,不免心里有些打鼓,为何这个时候,三爷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前番她不是已经多次表明,只要三爷吩咐自己便可以一切照做吗?为何他还要这样明知故问呢?苏嫣然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安,神情不免有些紧张,紧跟着语气也有些吞吐,望着南宫铭宣道:“三……三爷要我做什么?” “别怕,我都是为你好。嫣然,你要相信,无论我要你去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同样也是为着我们的将来。”南宫铭宣望着她,眼底的冷漠早已不见踪影,瞬间化作满目柔情。 苏嫣然的双眼顿时被他的眸子所完全吸引,望着她出神了许久,终于有些愣愣的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 南宫铭宣凝望了她片刻,突然间脸又凑得更近了一些,低声道:“我想让你去大哥身边,然后做我的内应。” 苏嫣然一听大吃一惊,顿时脸色大变,当即摇头:“不……”他疯了吗?竟然让自己去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南宫凌却一下子又打断了她的话,对她道:“嫣然你放心,我并不是让你跟大哥在一起,只是让你先在大哥身边当我的内应而已,一旦我顺利成了德王,一定会娶你的。”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坚定起来,对苏嫣然道:“嫣然,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轻易,让你去大哥身边,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难受,只是如今为大局着想,我们都必须暂且抛弃这些儿女私情。不过我答应你,待到功成之日,我一定不会负你。” 苏嫣然原本坚决不同意,但是此刻听了他这番话,望着他的眼神,内心突然开始动摇起来。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只是内应而已,只是内应,等到事成之后自己还可以回到三爷身边。自己若是肯为三爷如此,那么等到时候,自己一定会是三爷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其他人是根本无法同自己相比的。 想到这一点,再加上如今的处境,苏嫣然咬了咬牙,顿时下定了决定,用满含爱意的目光注视着南宫铭宣,点了点头:“我信三爷,功成之日必不负我,同样我也要让那些欺辱我和我娘亲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嫣然,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为你们制造机会。” …… 一阵冷风骤然从窗外吹进,苏芮然一个寒颤,连带着桌上的烛火别风吹得跳动了一下,屋中的光线顿时一沉,随着王嬷嬷立刻七手八脚的去关窗户,这才恢复了正常。 “小姐,夜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吧。” 王嬷嬷取来一件披风,披在苏芮然身上,又倒了杯热水过来,让她捧着暖手,一面道:“小姐自幼体寒的毛病还没有好,如今虽然天气炎热,可是一到夜里还是凉风不断的,奴婢已经吩咐她们每日送来姜汤,供小姐驱寒。” “哪里用那么麻烦,这一点凉风吹着我还不至于那么较弱。”苏芮然捧着茶杯,觉得手里渐渐暖和一些了,忍不住喝了口杯中的茶水,虽然还有些发热,但却也不至于烫嘴。她一面出神一面问道,“嬷嬷,淮王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王嬷嬷一愣,不禁苦笑道:“小姐,奴婢依照小姐吩咐派出去的人也只不过才去了几个时辰,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探听到消息啊。何况淮王府守卫森严,奴婢也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嘱咐他们远远的监视着,不敢考得太近。” 苏芮然点了点头,的确如此,看来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只是此刻也不知怎么的,她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安来,只是却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平日只觉得安宁悦耳,而今日她却觉十分嘈杂,眉头微蹙让王嬷嬷立刻把窗户给关上。 王嬷嬷依言,却不免有些担心。从刚才开始小姐就一直乖乖的,自己问她她却也什么都不说,这反而让人更加担心了。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苏芮然摇了摇头,却也不再接话。如今大夫想必已经看完了苏嫣然那里,现在也已经离府回去了吧。何况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觉得心头不安而已,想到此她对王嬷嬷道:“嬷嬷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对了,苏嫣然那边可还有什么动静吗?” 王嬷嬷回答:“今日倒是老爷派去的人跟着去诊了脉,其余时候倒是安静,不过奴婢已经依照小姐先去的吩咐,已经将消息给透露出去了,想来再过不久她那边就会有动静吧。” 王嬷嬷虽如此说,但心里却也是在揣测,二小姐真的能如大小姐所料吗?现在看来或许已经沉住气了。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一笑,看似胜券在握毫不担心的样子,对王嬷嬷道:“好了,我也累了,嬷嬷替我铺床吧,我也要准备睡了。” “是,大小姐。”王嬷嬷没有再多问。 苏芮然心想,经历了从前的那么多教训,看来如今苏嫣然也学会沉得住气了,不会轻举妄动了。原本以为她知道了自己混入爹爹派去淮王府的大夫之中会立刻站出来指证自己,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是在观望,害怕中计还在继续等待着时机确认。 不过也无妨,反正此事爹爹是知情的,自己为让她上钩,完全可以每日都去往淮王府一趟,这样很快就可以打消她的疑惑。 第108章 奢靡 就这样一夜过去,第二日一早,苏芮然起身,洗漱之后便要立刻让王嬷嬷为她换上便装,这样用过早膳过后好直接随从那些大夫一同去南宫凌那里。 然而王嬷嬷却道:“小姐,今日恐怕是不能去淮王爷那里了。” “这是为何?”她不免面露疑惑,只听王嬷嬷解释道,“刚才得到的消息,今日德王府的世子和三爷要来府中拜访。老爷已经同意了,而且也是老爷让人来传的话,为了不让人发现,小姐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毕竟若是德王世子和三爷来了,瞧见小姐不在也定是会询问的。” 苏芮然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到底是爹爹,的确思虑的十分周全。只是想到此她又不禁觉得疑惑,忍不住问道:“从前南宫铭宣倒是时常来府中拜访,可是南宫诚倒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二人一同前来到底有何目的。” 王嬷嬷回答:“奴婢听了也觉得奇怪,当时便打听了,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同老爷商量。具体是何事奴婢也没打探到,而且奴婢估摸着,恐怕连现在老爷不未必知道。但是只要世子和三爷打着的德王的名号过来,老爷就不得不见。” “那么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王嬷嬷点点头:“想必是知道了,老爷为了迎接他们,可是在府门口设了好大的阵仗呢,说来也奇怪,奴婢在府中这么久,倒是很少见老爷这么上心,寻常即便是王宫贵胄,老爷也不曾如此款待。” 那是自然的。苏芮然暗想,朝中众人,爹爹本就没几个放在眼里。而今日爹爹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目的也是为了让皇上知道,这么一来,皇上就不会怀疑他和德王暗中再有什么不轨的勾当了。爹爹做事果然周全,既没有驳德王府一边的面子,又没有抹去皇上的信任,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既然爹爹已经吩咐了,那这也的确是没办法的事,看来今日暂时是去不了淮王府了,想到此,苏芮然点点头对王嬷嬷道:“我知道了,那么今日就先不用去。不过你对外称病吧,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见着德王府的人,那就交给爹爹他们应付了。” “是,奴婢明白。” 王嬷嬷说完离开去回话了,苏芮然也不想再更衣,的确既然不准备出去见客,那也没必要穿的隆重。觉得有些饿了,她便叫来早膳,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南宫凌的事。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没去,那鬼面人还会不会出现。 南宫凌既不愿多言,看来自己从他那儿也是打探不到什么了,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再自行想办法了。想到此,她边让人去催问王嬷嬷是否回来。 又过了一会儿,王嬷嬷才终于回房,以为小姐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找自己,还跑得有些聪明。 苏芮然叫走了屋中的其它下人,让她先坐下喝口茶,等到她浑身上下的紧张缓解的差不多之后,苏芮然才对她道:“嬷嬷,我还是放心不下淮王府那边的事,所以那边你再多派些人手过去吧。只是还是同先前一样,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王嬷嬷闻言蹙眉,担忧道:“可是小姐,那二小姐这边……” 苏芮然听了也不禁跟着蹙眉,苏嫣然那里她何尝不知道也十分要紧,王嬷嬷的人手毕竟有限。不过事到如今,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鬼面人更要紧,所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十分肯定的对王嬷嬷道:“没关系,苏嫣然那边还继续派人盯着,只是可以相对减少人手,现在最要紧的是,我要弄清楚那鬼面人的事,否则我总觉得心有不安。” 王嬷嬷听她如此说,也知小姐心意已决,于是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按照小姐说的去安排就是。” 王嬷嬷走后,苏芮然独自一人留在房中,为打发时间,索性坐在窗几旁看书,只有尹荷在一旁伺候着。别院十分安静,苏芮然沉默不言,尹荷却不时转头望向窗外,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反复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你当真不去吗?这外头可热闹着呢,府中也难得这么热闹了。” 苏芮然微一抬眸望了她一眼,口中道:“你想去就去吧,就知道你是闲不住的性子。”她知道尹荷是最喜欢热闹的。 尹荷闻言脸上一红:“小姐就爱打趣我。”其实她心里也的确想出去看看,毕竟世子和三爷还没有同时来过府里呢。只是王嬷嬷现下出去了,只留自己一个人在小姐身边伺候,自己若再是走了,那么还能有谁来伺候小姐呢,所以想了想也只能作罢。 苏芮然瞧见她神色,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自己实在不愿意出去沾染上是非,于是放下手中的书卷,对尹荷道:“我瞧着这院子里的景致正好,我刚才看了这么久的书也乏了,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尹荷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忙道了声“是”,言语间也有止不住的欢喜。 苏芮然瞧见她的神色也不禁一笑,到底是年轻喜欢热闹,其实若不是因为再世为人,以自己在这一世的年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尹荷兴高采烈的拉着她出去,庭院中花草依旧繁盛,这里的话都是经过工匠们精心打理的,苏芮然才回来不久也没有仔细逛过庭院,今日一逛,竟惊讶的发现,庭院中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池子,池子虽然不大,但池中却摆放着两只仙鹤,一只仰头冲天展翅长鸣,一只俯身喝水,这一动一静之间倒是相互辉映,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倒当真是一出好精致。 尹荷瞧见那仙鹤也是高兴,指着那小小的池子对小姐道:“小姐你瞧,这池子也才刚建好没几天,那些奴婢可是赶着小姐回来之前建好的。瞧那仙鹤,像是真的会飞一样,看样子他们也的确花了不少心思,都等着讨小姐高兴呢。” “你啊。”苏芮然虽如此说,但却也忍不住面带喜色,的确尹荷说得对,这些奴婢们有意讨好自己,那也就说明了自己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任人欺负的大小姐了。尹荷高兴,她又何尝不觉得欣慰呢。 二人光着园子,苏芮然也是到此刻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庭院似乎是扩大了一些,比之从前没怎么打理,如今的一花一草更是精致的不像话,好多东西都是才重新修建后不久。比之从前二娘和苏嫣然的庭院,自己的甚至于远胜一筹。 “这些爹爹都知道吗?”她忍不住问,怕是那些奴婢卖力讨好自己,竟做得如此造谣,若是让人当做把柄传到爹爹耳中,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话呢。何况如今府中,也算是自己在主事,若是自己在主事其间如此骄奢,也难免会落下话柄。 不过尹荷却道:“小姐放心吧,既然是府中的安排,那么老爷也一定是知道的。”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却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仔细一想自己回来这些日子,自己房中的菜色也是十分奢侈,动不动就是鱼翅燕窝,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说是送来给自己补身子。起初她并没有在意,但现在一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妙。想到此,她对尹荷道:“你一会儿去通知下人,我的一应饮食起居所用还是和寻常一样,让他们千万别自作主张送一些东西来。” 尹荷面露不解,不禁道:“这是为何?小姐如今得势,他们有意讨好是理所当然得事啊,何况小姐身为长女,用度奢侈一些也是很寻常的事啊。” 尹荷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只是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却反倒更担心了。如今苏嫣然被放了出来,她跟着很快就会有对付自己的计划,所以别看自己暂时得到了先机,但却一点也怠慢不得,否则轻易就很有可能再陷入困境之中。 何况她还没有忘记,严氏背后还有一个靠山,那就是李贵妃。即便不为着严氏,因为自己曾经帮过皇后,那么李贵妃对自己也算是恨之入骨。 虽然如今严氏母女获罪,李贵妃并不怎么搭理她们,但是若是知道严氏母女有办法脱困,李贵妃想必也不会介意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同她们一起联手来对付自己。 所以这看似平静的背后还隐藏着不少玄机,她一抬头恰好网上一只撞上蜘蛛网的蝴蝶,不停扑腾着翅膀挣扎着。方才前一秒还在花丛中飞舞,现下一瞬间便有了性命之忧,其实她的处境又何尝不是如此,危险随处可在。 尹荷瞧见她不说话,虽然心里也不怎么明白小姐为何要这般小心谨慎,在她看样这样的用度也是寻常事,还远不及严氏母女得势时呢。不过瞧着小姐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也不愿再多问惹小姐烦心,于是也只是道:“奴婢知道了,无论小姐说什么,奴婢都听小姐的吩咐便是。” 苏芮然听她突然这么说,脸上不免有一丝诧异,回过头瞧见她正望着自己,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方才尹荷一直在瞧着自己的脸色,所以她想必是瞧见自己满面忧心的样子,为了不让自己烦心才说出那样的话来吧,想到此苏芮然不禁淡淡一笑道:“其实偶尔奢侈一下也好,只要别太过招摇就行,我也不想委屈了你们。不过你们可要自己把握住这个度,千万别让人拿住了把柄。” 尹荷闻言一喜,忙点头道:“奴婢明白了,还是小姐最好了。” 这丫头,苏芮然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下人来传话说:“小姐,三爷听闻小姐抱恙,特地来看望小姐了。” 第109章 用意 南宫铭宣,想到那张曾让她爱过又无比怨恨的脸,苏芮然脸色一沉,果断道:“告诉三爷我身子不适,实在不宜见客。”其实一开始她早就应该猜到,南宫铭宣既来府中,见不到自己就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不光是他,想必南宫诚也一样,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没想到第一个先来的竟然是南宫铭宣,她原以为最先沉不住气的应该是南宫诚呢。 不过无论是谁,她都一应不会相见。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那来传话的奴婢道:“回小姐的话,三爷说了,小姐既抱病在身,他原本也不应该来打扰,只是他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告诉小姐,还望小姐能见他一面,听他说几句话。” “不见。”苏芮然依旧果断摇头,丝毫不动摇的样子。 这不免让那来传话的奴婢和尹荷都略微吃了一惊,通常这种情况下或多或少都应该见一面的,为何小姐竟然如此坚决的回绝呢。 她们哪里知道苏芮然心中的怨,每见到南宫铭宣一次,就仿佛在提醒着她过去的一切。 何况南宫铭宣这个时候来见自己,恐怕也别有目的,她实在是疲于应付,不想再花费精力听他多说一句话。 那传话的奴婢还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尹荷冲她使了个眼色,口中道:“小姐都已经发话了,还不快按照刚才小姐说的去如实回话,就说小姐病中实在不宜见客,请三爷改日再来,还不快去。” 那奴婢听了尹荷的话立刻明白过来,连忙起身退去。 一想到南宫铭宣就在门外,苏芮然顿时也没有了再逛园子的心情,拉着尹荷就回房了。其实虽然刚才果断拒绝,但她心里也不是一点好奇都没有,虽然有刻意之嫌,但南宫铭宣究竟要同自己说什么呢?而且更让她不解的是,南宫铭宣来府,苏嫣然也应该一直缠着她,怎么会放任南宫铭宣到自己这里来呢?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便让尹荷派人去打听,看看苏嫣然此刻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还不等她吩咐完,刚才去回话的奴婢又回来了。 苏芮然看着她不禁皱眉,脸上有一丝不悦道:“怎么?三爷不肯走吗?” 那奴婢面露为难,似害怕触怒小姐一样,一直低着头,觉得不回答也不行,终于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口中支支吾吾道:“回小姐的话,三爷执意要见小姐,说是这件事十分重要,甚至关系到小姐的安危,若是见不到小姐他今日就不走了,奴婢实在是拗不过,只能依照三爷说的又进来传话了。还请小姐恕罪。”那奴婢说完,立刻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吭声。 尹荷闻言也不禁皱眉,遭了,这下子可不妙了,小姐定然要动怒了。她侧目偷偷打量着小姐的脸色,果然见小姐面色低沉。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也同样沉默着低下头,只等着小姐开口。 苏芮然沉默了片刻,压着心中的不悦,没想到南宫铭宣竟然也能如此无赖,若是让他真的就这么留在自己府院外,让别人瞧见也十分不妥。可是若是让他进来,自己今日本就是抱病,那也同样不妥。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进退维谷。 不过很快,衡量完各自的利弊后,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就让三爷他进来吧。”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她心中无奈,却也因为这种被胁迫的感觉而十分不悦。 她倒要看看,南宫铭宣费尽心机要见她一面到底是要说什么。 尹荷原本是要依照吩咐派人去查看二小姐此刻在做什么的,可是现下,小姐突然同意要见三爷了,倒是让她一时间有些走不了了,于是回身到小姐身旁,对她道:“小姐既是装病,那自然也要有个装病的样子,不如让奴婢先扶小姐躺在床上再离开吧。” 苏芮然点点头,任由尹荷扶着自己靠坐在床上,想想又让尹荷放下纱帐,这样南宫铭宣也看不清她的脸色,不知道她情况如何,她也可以不用看清南宫铭宣的脸。 尹荷做完这一切还有些担心,还迟疑着要不要离开,苏芮然对她道:“你放心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应付,不会有事的。” 尹荷犹豫了一下,眼见着三爷也要来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关切的道了句“小姐要小心啊”,这才离开。 尹荷走时随手关上了房门,她才离开后不久,门外便想起了敲门声。 “你去开门吧。”苏芮然吩咐了一声还站在屋中伺候的奴婢,那奴婢倒是乖巧,立刻过去将门打开,将外面的人迎了进来。 苏芮然靠在床栏上,隔着纱帐看着外面人影浮动。一个奴婢将南宫铭宣引了进来,替他搬来一根椅子,可以让他坐在离内室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苏芮然只远远的看着,因为太过模糊而看不清他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南宫铭宣的声音,透过纱帐传了过来:“你们都先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同你们小姐说。” 苏芮然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床栏上坐了起来,他疯了吗?竟然这样跟自己单独相见,难道不怕传出去惹来什么麻烦吗? 似乎感受到了床中人影的动作,南宫铭宣的目光朝着这边一瞥,但却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面对着眼前两个奴婢一脸的诧异,他又语气平淡的接着道:“此事重大,实在不能让闲杂人等听了去,若是当真要留,还请苏小姐留信得过的奴婢在身旁吧。” 苏芮然隔着纱帐望着他,不禁皱眉,南宫铭宣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冲动,很想掀开纱帐看看。然后最终她还是耐住了性子,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把王嬷嬷找回来吧。” 她想尹荷才刚被自己派出去,王嬷嬷那边的功夫应该也已经完了,现下回来也刚好是时候。 房中的奴婢听到苏芮然的吩咐,却有些犹豫不决。 南宫铭宣端坐在一旁,静静的喝着奴婢奉上的茶水,也不再多说一句。 苏芮然也同样是不言,若是此刻开口催促奴婢,那还反倒会显得自己十分心急,如此就不妙了。 两个奴婢面面相觑的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由一个奴婢依照吩咐出去通传了。 苏芮然直起身子坐在纱帐中,目光始终注视着南宫铭宣,却只瞧见他悠然自若的喝茶,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一副淡雅的样子,全然不见方才急于求见的着急。 苏芮然望着他,只觉得此人越发让人捉摸不透,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也正因为如此,她心中对他的警惕也多了几分。 没过多久,王嬷嬷就赶来了,因为是小姐突然传召,所以她也一刻不敢耽误,立刻就赶来了。 在来时的路上,王嬷嬷就已经听奴婢说了南宫铭宣强行要求求见小姐的事,王嬷嬷暗道不好,想来小姐见他也是被逼无奈,但是如今匆忙叫自己过来,但愿不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好。 王嬷嬷一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见屋子里面格外安静,仿佛没人一样。她十分小心的缓缓推开门,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一开门就瞧见三爷坐在桌旁,淡然自若的喝着茶,旁边立着一个奴婢,瞧见王嬷嬷推门进来,立刻转头相望,脸上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和不安。 再看屋中,瞧不见小姐的踪迹,不过王嬷嬷很快就发现,那精致雕花的绣床上放下的月白纱帐后若隐若现的身影。 来时她便已经知道小姐为不见客谎称不适,现下即便相见,也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 “奴婢见过三爷,见过小姐。”毕竟今日有外人前来,按照规矩,王嬷嬷也先向南宫铭宣和小姐行礼。 还不等南宫铭宣开口,纱帐中就传来了苏芮然的声音,对她道:“你起来吧。” “是。”王嬷嬷起身,很快冲着身旁的两个奴婢使了个眼色,两个奴婢瞧见顿时会意,立刻垂首蹑脚退了出去,离开时还顺带十分小心的关上了门。 来之前王嬷嬷就已经听说了,三爷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同小姐单独说,为了避嫌,小姐才让自己过来,目的是为了将自己留在一旁。 王嬷嬷不说话,等到两个奴婢离开之后,她便安静的走到床边,静静的站着。 苏芮然也不着急,如今这房中是没有外人了,那么南宫铭宣也该明白可以开口了。当然她只等着他开口,自不会催促。 果然,南宫铭宣也不耽搁功夫,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很快放下手中的茶盏,终于开口了:“既然这里没有外人,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三爷请讲。” 南宫铭宣正了正身子,望着纱帐里面,接着道:“听闻近日苏小姐的二妹已经被解了禁足,想必在囚禁中多日,苏二小姐心中的怨恨也自是不少吧。” 苏芮然闻言不禁皱眉,为何南宫铭宣会突然在自己面前提到苏嫣然的事,他到底是有何目的呢?想到此苏芮然不禁道:“三爷这话是何意?我就听不明白了。” “都是我不好,原本在小姐面前说话就应该直言的。”南宫铭宣淡淡一笑,这一笑却让人更加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了, 苏芮然沉默不言,只等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只听南宫铭宣又道:“实不相瞒,在此之前二小姐来找过我,想要请我出手相助。” 苏嫣然会找他出手,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苏芮然并不意外,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淡淡的问了一句:“那么三爷是答应了?” 南宫铭宣闻言一笑,反问道:“那么在大小姐心里,是希望我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三爷真会说笑,这答应与否都是三爷和二妹之间的决定,哪里是我可以做得了主的,何况想来三爷今日能来见我,恐怕心中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了吧。” 南宫铭宣听了她的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变味了饶有趣味的模样,对她道:“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如此淡然,想来除了苏小姐就没有旁人了吧。” 第110章 真假难辨 苏芮然听了却不以为然,反道:“三爷既来见我,想必也不是为了说这些恭维的话吧。”她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不客气,倒是让南宫铭宣的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尴尬,一下子竟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是否是在盘算着要怎么开口。 感觉屋中的气氛有些紧张,王嬷嬷缓缓挪步到一侧,将香炉中倒入安神香,小心点燃,又重新盖上了香炉的盖子。整个房间顿时弥漫在淡淡的香气之中,氤氲的白烟从香炉中缓缓升起,倒是显得屋中的气氛更加捉摸不透。 终于没过多久,苏芮然先开口了:“三爷不是说了吗,有话不妨明说,可是我看从三爷一进来开始就始终不肯坦白啊。如此绕着弯子说话,未免太过费神了吧。” “苏小姐果然快人快语。”南宫铭宣话中带着几分无奈,同时还夹杂着几分担忧,似乎不知她为何突然会转变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既然她已言既于此,自己也实在不必绕弯子了。突然他站了起来,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苏芮然和王嬷嬷都吃了一惊,王嬷嬷更是快步过来挡在他面前,急道:“三爷,小姐尚且在病中,实在不适见人,怕是到时候染及三爷就不好了,何况如此相见也实在是不合适。” “我只站在这里,只想同芮然说几句话。”南宫铭宣简单的话语中藏有道不尽的柔情,王嬷嬷听了就更不敢让开了。尤其是他的称呼,已从最开始的“苏小姐”变成了“芮然”,如此直呼小姐的闺名更是让王嬷嬷担忧不已,心里也越发忐忑。平日里三爷向来是个识礼之人啊,怎么会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呢。不行,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护着小姐,不能让小姐受到一点伤害。 “我只说几句话,还请嬷嬷通融。”瞧见王嬷嬷一脸警惕的样子,南宫铭宣终于忍不住又说了一次。 然而王嬷嬷却不说话,只是紧咬着牙,怎么也不让。 南宫铭宣目光一沉,伸手就要将王嬷嬷推开,然而还不等他的手碰到王嬷嬷,就听见纱帐里面传来了苏芮然的声音:“王嬷嬷,你让开。” 这声音镇定自若,全然听不出丝毫慌乱与紧张。 王嬷嬷不禁回头望向身后的纱帐里面,眉头紧锁,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小姐……” 南宫铭宣也同样跟着望了过来,然而还不等王嬷嬷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苏芮然的声音又再度从纱帐中传来:“三爷不是已经说了吗,他只站在那里同我说几句话,三爷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王嬷嬷望着纱帐里面,又突然转过头望了南宫铭宣一眼,终于没有再说话,退到了一旁。 看见王嬷嬷一退开,南宫铭宣突然又向前一步,吓得王嬷嬷身子往前一倾,抬手又想阻拦,好在南宫铭宣也只是在紧贴着床沿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再进一步上前,这才让王嬷嬷终于松了口气。 苏芮然在纱帐中,虽然不动声色,但双手却是紧紧的捏着床单,似乎要将它扯破一样。 “芮然。”她又听见纱帐外一声呼声,那温柔又沉稳的声音,如同相爱之人在耳边呓语。但此刻她听来,却只觉得格外刺耳烦心,毫不客气的开口,对账外的人道,“三爷别这么称呼,还是叫我苏小姐吧,这样会更合规矩一些。” “难道你我之间竟然生分至此吗?” 她没有往外看,却听见这传来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悦,不禁心头冷笑。怎么,难道这一世他还会因为自己的不在乎而动怒吗?前一世分明是自己对他万般在意重视,他却全然不放在眼里,唯一给予的那些所谓温柔的回应,到最后看来也不过是陷阱而已。想到此,她心头就觉得有说不出的讽刺,语气就更加冰冷,对南宫铭宣道:“三爷说笑了,我与三爷何来生分可言,本没有情谊又如何生分呢?若是说情谊,恐怕也只有嫣然对三爷用情至深吧,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还第一个想到向三爷求助,这一份情谊也实在是辜负不得啊。” 南宫铭宣闻言顿时更为恼怒,突然伸手想要掀开纱帐,然后却只紧握着纱帐手捏成拳。 这一举动倒是让王嬷嬷吓得不轻,忍不住吐口而出呼了声“三爷”。 南宫铭宣沉默了片刻,似好不容易才平息心中的怒气。他一心想告诫她危险,甚至想过与她联手,奈何她却对自己如此冷漠。这和从前完全判若两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家大小姐似乎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饶是如此,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牵动着他的心。 “刚才是我不对。”南宫铭宣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说不尽的无奈和哀伤,却早已寻不见一开始的怒气。 “三爷何出此言,有些事本没有对错,既然二妹如此相信你,那么三爷你还是请回吧。我和嫣然姐妹情深,我自然不会抢她喜欢的东西。” “可是芮然,我想帮的人是你,我只在乎的人也只是你。” 苏芮然听到这话,却突然间沉默了下来。当然不是被南宫铭宣所说的感动,南宫铭宣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呢,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不过如今苏嫣然的确急着对付自己,而相对于南宫铭宣来说,恐怕是更看重他自己的地位,那么与其和如今势力较弱的苏嫣然联手,倒不如同自己。 若是能得到自己的好感,甚至于娶了自己过门,那么也就等同于得到了爹爹的帮助。 从前世开始南宫铭宣就始终打着这个算盘,这一世恐怕也不例外。 不过若是自己就这么断然拒绝了,那恐怕会失掉很多兴趣,苏嫣然不是想要投靠他吗,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自己想办法再来促成此事。 想到此她故作沉默了片刻,语气突然变得和缓起来,叹了口气道:“多谢三爷,三爷肯如此为我也算是有心了,这份情谊芮然实在是感激不尽。” 听了她的话,南宫铭宣的神色才算是缓和了几分。若是苏芮然对她有绝对的排斥,甚至于断然拒绝,那么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今日自己已经刻意安排让大哥同自己一并来相府,就是为了给苏嫣然制造机会,而自己也好借此来这里同苏芮然说上这一番话。想到苏嫣然,他不禁暗想,嫣然,你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坏了自己的事啊。 “那么三爷现在是如何打算呢?”苏芮然开口先问,南宫铭宣到底要不要把计划安排告诉她,那就要看南宫铭宣对自己的诚意了。 果然南宫铭宣并没有思考太久,而是很快便不假思索道:“她原本想要通过我来提升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目的是为了救回她的生母严氏还有向你报复。不过我没有答应她,现在看来,她恐怕是找到了比我更为合适的目标。” “更为合适的目标?”苏芮然刚一问出口,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口中这个更为合适的人,自然是指南宫诚了。这么说今日苏嫣然之所以没有缠在南宫铭宣身边,看样子是去找南宫诚了。所以南宫铭宣才可以来见自己,是因为瞧见苏嫣然的目标转移,害怕她二人真的在一起对自己的地位有所威胁吗? 可是这是真的吗?要知道苏嫣然对南宫铭宣的情谊,可不比自己前世对南宫铭宣的少啊,既然如此,她真的会愿意为了对付自己而委身于旁人吗?不,这或许也只是在演戏,南宫铭宣的话她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已经派尹荷去打探消息了,事实究竟如何一会儿等到尹荷回来就知道了。 “自然是我大哥了,大哥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德王世子。”南宫铭宣说着话时脸色如常,只是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嫡庶出生,身份地位,这本也是他十分在意的东西。 苏芮然满心揣测,唯独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南宫铭宣的夺嫡野心是一早就有的。帐外一片沉默,她知道南宫铭宣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不过她也同样清楚,这个时候可不能断然答应他,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对任何事都要怀揣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于是她道:“三爷刚才说的话我都知道了,多谢三爷告之,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三爷容我再多想想。” 早知她有所顾虑,南宫铭宣听到她这么说也不意外,却也不再多逗留,只道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么还请苏小姐先好生修养,我就先告退了。” 他将称呼又换成了“苏小姐”,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温文有礼。 “王嬷嬷,替我送三爷出去吧。” “是。”王嬷嬷应了一声,很快走到南宫铭宣面前,又对他道,“三爷请吧。” 这一次,南宫铭宣也没有逗留,跟着王嬷嬷就这么离开了。 “咯吱”一声房门被关上,苏芮然这才一点点掀开纱帐,将掀起的纱帐挂在床头的金钩上,穿鞋起身。只见屋中香烟徐徐,静谧的空间让人的心神也跟着变得宁静起来。 桌上还残留着刚才南宫铭宣喝剩的那一杯茶水,苏芮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却一边喝着一边望着那一杯残茶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咯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她以为是王嬷嬷送南宫铭宣回来了,却意外发现竟然是尹荷。 “小姐。”尹荷一进房间就立刻到她身旁,像是有什么事要着急告诉一样。 苏芮然心知是苏嫣然的事,想必南宫铭宣并没有说谎,苏嫣然想必真的是同南宫诚在一起,所以尹荷才会一副如此慌张的模样,着急的要来见自己并告诉自己这件事。 “小姐……”尹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芮然瞧见心道她想必也是担心怕苏嫣然当真和南宫诚勾结在一起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对她道,“尹荷,有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不必顾虑什么。” “是。”尹荷应了一声,脸上却始终愁容不改,但终究却还是道,“奴婢说了小姐可千万不要动怒,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瞧见,王嬷嬷同三爷一同走了出去。” 第111章 谎言 苏芮然闻言不禁面有诧异,心想是自己吩咐王嬷嬷去送南宫铭宣的,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必是尹荷自己误会了什么吧,于是对尹荷解释道:“是我吩咐嬷嬷去送三爷的,你方才不在不知道这里的事。” 谁知尹荷听了这话神色却并没有缓和分毫,而是用一种始终严重的眼神注视着苏芮然,对她道:“可是小姐,奴婢瞧见王嬷嬷和三爷悄悄说着什么,撞见奴婢的时候王嬷嬷还有意支开奴婢,和三爷一起去了更偏僻无人的地方。虽然奴婢也是相信嬷嬷是不会害小姐的,可是这未免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心。” 苏芮然听了尹荷的话顿时陷入沉默,她当然知道,尹荷可不是一个喜欢无风起浪的人,何况还是对于王嬷嬷,她既在自己面前如此说,想必看到的比她所说的还要可疑百倍。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瞧见小姐不说话,尹荷自然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刚才的话。对于王嬷嬷的事,连她自己都十分慎重,更何况是小姐了。小姐可是将王嬷嬷当做是自己的亲人啊,其实自己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对王嬷嬷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更加担心。 苏芮然自是明白尹荷的担忧,不过她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点了点头,对她道:“这件事我知道了,想来嬷嬷自有她的打算,我们且等等看,一会儿嬷嬷回来会不会告诉我们实情。” 尹荷点了点头,但却仍旧是满脸担忧的神色。 苏芮然低头喝了一口茶,瞧着杯中凌乱漂浮的茶叶,却觉得心里更加烦躁,却反而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她放下茶杯,试图着转移话题,对尹荷道:“我让你去打探的事打探的怎么样了?” 尹荷闻言忙回答:“回小姐的话,奴婢去打探了,二小姐和世子爷在一起赏花呢。瞧奴婢糊涂的,本来刚才一回来就应该马上告诉小姐的,奴婢还特地偷偷去看过,二小姐对世子爷倒是十分殷勤,从前只见过二小姐对三爷如此,今日倒是奇了。” 苏芮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口中道:“可不是吗,当真是新奇。不过若真论起来说,德王府自然是世子的地位更在三爷之上了,苏嫣然也算是投鼠忌器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若是真让二小姐得逞,恐怕会联合世子对小姐不利啊。”尹荷听了脸上的担忧有加重了几分,从前小姐拒绝过德王世子的求亲,让世子爷颜面扫地,恐怕这件事世子爷也是怀恨在心的,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来报昔日之仇,这也未尝不可啊。 想到此,尹荷眉头更紧,断然道:“小姐,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然而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却不以为然,反道:“不,这件事我非但不阻止,还要反助她一臂之力。” 尹荷听不明白了,眉头皱得跟一个“川”字一样。 苏芮然自不便同她解释苏嫣然此举不过是自掘坟墓而已,哪怕是南宫铭宣这个靠山尚且不可靠,又更何况是南宫诚呢?且不说南宫铭宣最终会结局惨淡,没了德王南宫诚又怎么会是南宫铭宣的对手呢? 恐怕今日南宫铭宣对自己所说的话也不过是半真半假吧,苏嫣然之所以会选择南宫诚这条路,也恐怕是想要利用完对方而已,而对南宫铭宣来说,若是有苏嫣然在南宫诚身边,那南宫诚那边的消息他也可以知道的很清楚,如此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毕竟如今德王麾下有不少心腹幕僚,也都全部是站在南宫诚这边的。 想到此苏芮然顿觉心下了然,如此能弄清楚对方的目的,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弄明白了这一切,苏芮然顿时觉得心下豁达了然起来,她在心底暗自盘算了一下,很快就有了打算,正想开口对尹荷说,而却就在这时,王嬷嬷突然回来了。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因为尹荷先前的话,这时再看到王嬷嬷,苏芮然内心顿时升起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来。 “小姐,尹荷,你们都在呢。”王嬷嬷瞧见二人神色如常,很到走到了屋中。 苏芮然望着她,脸上也没有露出半点不一样的地方,反而对她道:“嬷嬷,三爷已经送走了吗?” “送走了。”王嬷嬷很快回答。 苏芮然沉默了一下,没过多久又再次询问道:“那么三爷可有再对嬷嬷你说什么吗?或者可有什么话要嬷嬷你转达给我。” 尹荷闻言略微有些惊讶,望向小姐,最终却没有说话。小姐如此,想必是想给王嬷嬷一个机会,让她把该说的说出来,只是王嬷嬷会如何呢?尹荷不免有些紧张,目光又再度落到了王嬷嬷身上,心里不禁祈祷,可千万要实话实说啊。 虽然她刚才告诉了小姐王嬷嬷的事,可她在心里也是同小姐一样,始终相信无论如何王嬷嬷是不会害小姐的。 可是若是王嬷嬷在这个时候说了谎话,那么小姐会不会怀疑她呢? 尹荷不停在心中猜疑揣测着,却越发觉得难以判断。 而就在这时,王嬷嬷终于开口了,却是道:“没有,三爷并没有同奴婢再多说什么。” 尹荷一听,顿时一颗心凉了半截,再次打量着小姐的脸色,却见小姐脸色如常。但她却察觉到,小姐的双手稍微握紧了一下,但却很快就松开了。 看到此,尹荷再也忍不住了,对王嬷嬷道:“嬷嬷你快仔细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王嬷嬷一脸诧异的望了过去,看着尹荷略带焦急的样子,却反倒有些不解,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尹荷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一时间却又焦急不已,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王嬷嬷瞧见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望向苏芮然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芮然沉默了片刻,却终叹了口气,对王嬷嬷道:“嬷嬷,其实有些话我也是不必说的。无论你是否要隐瞒什么,我都一直相信你不会害我。只会刚才尹荷在外面瞧见三爷在同你说什么,不过你若是不愿意说也无妨,我信得过你,定是有什么苦衷。” 王嬷嬷闻言顿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禁笑道:“原来是这件事啊,奴婢还以为怎么了,当真是吓了奴婢一跳。其实刚才三爷只是询问了一下小姐的病情而已,奴婢也是如常应付,然而三爷还嘱咐了奴婢要好好照顾小姐,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这原本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刚才小姐问起奴婢才没有说。” “果真吗?”尹荷一下子过来拉住王嬷嬷的袖子,倒是十分欢喜的模样。 王嬷嬷瞧见她也不禁一笑,回答道:“当然是真的了,你瞧你,也不先弄清楚事情,这反倒还惹得小姐担心了。” 尹荷闻言不禁低头,面露羞愧之色,却也知道是自己不好,只能承认道:“嬷嬷说得对,本来也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先弄清楚情况。不过我也是和小姐一样,是绝对相信嬷嬷的。”她目光中带着肯定,王嬷嬷瞧见脸上的笑容更是不曾退去。 苏芮然瞧着她二人也不禁欣慰,突然忍不住拉着她二人的手,对她二人道:“尹荷,嬷嬷,从前我们三个人就是在一起相依为命,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都已经过了。即便今日我能在府中有如此地位,我也会如从前一般待你们,不会让你们再受一点委屈。” 二人眼中也皆是有感动之色,拉着小姐的手,异口同声道:“多谢小姐,奴婢也自当瓶尽全力护小姐周全。” 就这样接连几天,南宫铭宣都带着南宫诚来相府,说是有要事同苏晁相商。不过大多时间,二人都是同苏嫣然逗留在一起,虽然南宫铭宣又来找过苏芮然几次,不过这一次苏芮然学了个乖,以不在府中为由,倒是让南宫铭宣也奈何不得。 因为他们二人来往太过频繁的缘故,府中一开始还声势浩大的接待,渐渐的开始习以为常。苏芮然原本还正觉得奇怪,后来听说原来是德王久病不愈,所以皇上有意让爹爹替德王处理他管辖范围内的事。 苏芮然很清楚,皇上如此也不过是为了要借此机会消弱德王的势力而已,难怪他会允许南宫诚和南宫铭宣日日前来。 而从第三日开始,苏芮然就同往日里一样,混在大夫里面去淮王府看南宫凌。对外也只是称出游赏花,或者逛庙会等种种借口。 再去淮王府,苏芮然凡事都格外留神,始终注意着周围,只是却再也没看见有鬼面人的身影。而南宫凌的伤势还是同往常一样,没有一点好转,这不免让苏芮然有些焦急不已。 南宫凌自然也听说了南宫诚和南宫铭宣日日去相府的事,瞧见苏芮然日日都偷跑到自己这里,忍不住打趣她道:“怎么南宫诚和南宫铭宣每日前来你都不去见见,却总是躲在我这儿,如此一来,想必更叫他二人伤心了。” 苏芮然正将药粉倒入香炉,这是最近才开始尝试的一种香薰的治疗方法,听了南宫凌的话不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若是喜欢,何不让他们日日都来你府中。” “我可没有那样的癖好。” 苏芮然听着他这话,很快明白其中意思,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盖上香炉的盖子,走了过来,对他道:“相府中自然有想见他们两个的人,我就不跟着一起去凑热闹了。何况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治好的你腿的,我可不想失信于你。” “当真只是如此吗?” 苏芮然一愣,被他一句话卡着,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一颗心突然间开始扑通直跳。瞧见他膝盖上绑着的绷带散落开了,不禁皱眉,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替他重新绑好,一边道:“这药膏可要用上二十四个时辰,否则就会失效了。王爷也真是,我昨日离开时分明已经绑好了的,都说了不许乱动。你看,这下就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绑好绷带,顿时露出愉悦的笑容。正准备抬头望向南宫凌,然而刚一抬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弯腰将整张脸凑了过来,她与他之间,此刻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第112章 药熏 苏芮然一下子愣在那里,呆呆的注视着南宫凌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眸子如一潭宁静的湖水,满含着说不尽的安静与柔意。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动不了,目光也有种被他所深深吸引而无法动弹的感觉。 她好不容易从温柔的凝望中挣脱,下意识想后退远离,却突然一下子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别走。”南宫凌薄薄的双唇轻启,声音带着一种说出的温柔。 她一时间又愣住了,陷入了温柔的氤氲中,她从没有听过他如此温柔的话语,也从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的目光。 “南宫凌你……” 他俊朗的脸上镀上了一抹让人无法抗拒的笑,足以让这普天之下的任何女人为之沉迷。 眼见着他突然低下头,就要朝着她的唇吻下。 仿佛被触电一样,苏芮然一下子后退几步,因为逃脱的太过突然,身子不稳竟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南宫凌望着她,表情却有些无奈,自己尚且坐在轮椅上,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我……我没事。”苏芮然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慌张和尴尬。 一想到刚才,南宫凌那温柔的目光和薄薄的嘴唇,她就不禁觉得更加窘迫不安,在不经意间脸已经跟着一片通红。 南宫凌瞧着她的脸色,不禁淡淡一笑,心想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对许多事情都能够运筹帷幄,早已超过了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沉稳和睿智,不曾想竟然还会有如此紧张不安的时候。 “你还好吧?” “我没事,今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苏芮然仿佛触电一样突然回答,立刻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要离开,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着一个劲快速把话说完,然而根本不等南宫凌开口,就要像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不过才刚一走到门口,就突然被南宫凌给叫住了,“等等,难道你就想这么走了吗?” 苏芮然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头。 南宫凌脸上带着一层笑意,对她道:“你刚才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同我说吗?” 苏芮然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真是的,自己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今日她来是因为又找到了可以治疗腿伤的最新方子,而且这个方子采用的是药薰疗法,比普通服用还要安全许多。 南宫凌始终注视着她,脸上始终含着那么几分淡淡的笑意,这丫头…… 苏芮然立刻向南宫凌说明了这方子的事,南宫凌点点头,并不怀疑,立刻让人把门口候着的大夫给叫了进来。苏芮然把这个方子拿给那个大夫看,那个大夫说:“苏小姐这个方子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可以一试。” 苏芮然一听顿时喜笑颜开,立刻要吩咐人去准备药熏的香炉,然而大夫却在这个时候说了声“但是”。 苏芮然望着他,瞧见他突然眉头微蹙,满腔的热情仿佛顿时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一样,对那大夫道:“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说无妨,要是不能用也没有关系。”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多少也有一些失落,不过和南宫凌的安全相比,自己这一点失落也算不得什么。 大夫一瞧见她的神色,连忙解释道:“苏小姐别误会,不是这方子有问题,而是这方子里有一味药粉叫做信枝,使用起来的时候一点要小心。一定不能和一些酸性的药材混合在一起了,不然会扰乱心神,让人心智全失,五内俱损。” 苏芮然听了也吓了一跳,立刻追问:“酸性的药材?是哪些呢?要如何分辨呢?” 大夫回答:“比如下果藤,五味子等,这些药材熬煮后就会有很大的酸味,不过信枝本身经过药熏之后也会有很大的酸味,所以也并不是十分好分辨。不过还请苏小姐放心,王爷的药里并没有这一些药材,所以用信枝药熏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苏芮然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又嘱咐大夫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弄错了药材才是。 看着她如此紧张的样子,南宫凌也不禁心头一暖,望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温和。 从南宫凌房间中出来,走到门口苏芮然才又突然想起刚才羞赧的事,一下子不禁脸红了起来。 原本等候在外面与她同来的大夫,瞧见她面色通红,也不禁上前小声询问:“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苏芮然听了他问话,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一点的情绪,又突然开始觉得更加的羞赧不已。 偏偏那大夫或许是上了年纪,对着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还不知觉的接着追问:“小姐若是有什么不适可不秒了,我们回去要如何同老爷交待啊。” 被他追问的不行,苏芮然也只能万般无奈的扔出一句话:“好了,我没事,只是天气太热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说完也不再与他多言,一个人先赶忙着走在前面准备离开。 好在那大夫没有跟上来再追问,苏芮然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她心里也不免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自己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从前和南宫凌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接触,甚至在开始相识的时候,他还曾对自己做过更过分的事,可是从前,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今日这样奇怪的感觉。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反复盘问着内心,却只觉得一颗心快速的跳动着,越发心乱不已。 回府的整个路上,她一心都在想着南宫凌的事,也没有注意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 按照寻常的时辰来算,她每日这个时候回府的时候,南宫诚和南宫铭宣也应该离开了。而王嬷嬷都是偷偷在侧门来接自己,然而替自己换上准备好的衣服,这时才要跟这些大夫们兵分两路,其它人回爹爹那里复命,而她由王嬷嬷带着回自己房中。 这接连着的几日都是如此,并不曾有一日出错。 只是今日,她与一行大夫才刚一到侧门,就觉得这里格外冷清,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苏芮然顿时觉得奇怪,就连一旁的大夫也不禁道:“怎么没瞧见平日里来接小姐的默默呢?” 毕竟老爷也曾有吩咐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而且也要他们看顾小姐的周全,若是出了什么事,恐怕他们也同样免不了责任。 “莫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或许是记错时间了。” …… 大夫们七嘴八舌的小声议论着,若是没有王嬷嬷,就这么在这里与小姐分路,让小姐自行回去他们也实在是有些不放心。虽说是在相府里面,但毕竟相府这么大,即便从这里回到小姐的住处,估摸着也要走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 苏芮然在旁听着沉默不语,却始终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的确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也不像是有人埋伏在周围。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外人或许不知道,不过她却很清楚,若非是有什么天大的理由,王嬷嬷是断然不会忘记要来接自己这样重要的事的。王嬷嬷没来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一定是自己那里出了什么事。 “小姐,现在该如何是好啊?”几个大夫商量了许久,却终究还是觉得拿不定主意,看来也只有听小姐的了。 原本她是应该先自行回去的,以她的轻功要不动声色的回到房中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可以不用惊动任何人先去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此刻,苏芮然头脑中一转,顿时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全然相反的决定。 “我同你们一起去见爹爹,我也有话要对爹爹说。”她果断对身旁的大夫道,在没弄清楚事情之前,没有什么地方比去爹爹那里更安全了。不过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心里隐约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和苏嫣然有关。看来放出来还没有安生过几日,她就终于耐不住出手了。 也对,若是换做自己,又怎么能忍住自己的仇人日日在自己面前过得如此快活呢。 大夫们听了也觉十分妥当,的确一会儿见着老爷让老爷来决定,也比自己这一群人在这里瞎想最终却没有办法的好,所以自然也没有人阻拦。 苏芮然就这么跟着大夫们来到爹爹所居住的主院,一路上倒是十分安全,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这太过平静反倒让苏芮然觉得不安起来。似有什么事潜伏在暗处,随即待发一般。 “小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一旁跟着走得走近的大夫忍不住询问。 苏芮然摇头,抬头望去,眼见着爹爹主院的门就在前面不远处了,门口有护卫看守。 “到了”苏芮然心中刚一这么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人,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大夫中有人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 苏芮然躲在人后,却并不开口,虽然心里仍有吃惊,但却很快镇定下来,仔细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人群。这些人的打扮,分明也同样是府中的护卫。 这些人如今聚集到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把他们给我一个个抓起来,每一个都要好好的审问。” 苏芮然闻声望去,只见侍卫让开一条路,其中走出一个穿着淡蓝色芍药花底衣裙的女子,她穿着银丝白鸟图案缎面的绣鞋,步步摇曳,婀娜生姿。再看那一张精致妆容下美丽的面孔,不是苏嫣然又是谁呢。 她如此精心打扮,想必是为了今日要见到南宫诚和南宫铭宣所为。只是这如旧的美丽之下透露着一股与从前全然不同的味道,微微上扬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113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芮然望向她,很快二人目光相对,然而就这么相互凝视并没过多久,苏芮然突然淡淡一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苏嫣然望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惊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芮然竟然有胆子自己站出来。她故作惊讶道:“哎呀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苏芮然不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她。 苏嫣然脸上的惊讶又多了几分,她如此声情并茂的演绎着,旁人瞧见竟也能当真,只听她又道:“我听闻府中有女眷擅自出府与人私会,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姐姐。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想到能在这里撞见妹妹,也不知妹妹是在何人口中听了什么,想必是妹妹听岔了吧。”苏芮然语气平淡,毫不在意的样子。 苏嫣然瞧见她如此神色,心中不禁冷笑。哼,以为如今府中一切都听你的所以自己对你就没有办法了吗?今日便让你好看。她冲着身旁的奴婢使了个眼色,那奴婢立刻会意,上前道:“回大小姐的话,是奴婢先听闻有人混入老爷派去淮王府的大夫之中,并借机与王府的男子私通。奴婢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才禀报给二小姐,二小姐这才亲自带人来捉拿。” 苏芮然闻言心里冷冷一笑,果然是自己前端时日可以让王嬷嬷和尹荷将风声透露出去的功劳,果然苏嫣然一听就耐不住了。不过听她话的样子看来是还没有通知爹爹了,果然经历了那些事之后苏嫣然也算是学乖了,懂得在爹爹住处附近拦住自己,如此等到一并人赃并获之后也好立刻押送过去交给爹爹处置吗。 “姐姐,你也听到了。”那奴婢的话一说完,苏嫣然又立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满脸得意的样子道,“只是妹妹怎么也没想到,做出这等事的竟然是姐姐你啊。” 苏芮然迎上她的目光亦是一笑,仿佛全然不在意一般道:“那么妹妹打算如何呢?人赃并获自然要交由爹爹去处置了。” 她的笑,看得苏嫣然心里十分不悦,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竟然还笑得出来吗?苏嫣然语气陡然间变得冰冷,注视着她道:“姐姐,难不成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来人啊,把人给我带上来。” 她话音一落,立刻有两个奴婢押着一个捆绑的人带上来。 苏芮然一看竟是王嬷嬷,不禁皱眉。再望向苏嫣然,脸色已十分低沉。她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对自己身边的人出手。今日王嬷嬷爽约未来,果然是中了她的道。 “嬷嬷,你没事吧。”虽然瞧见王嬷嬷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受伤的痕迹,但苏芮然却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句。 王嬷嬷眉头紧蹙,摇头道:“我没事,都是奴婢不好,让小姐担心了。” 听到她没事就好,苏芮然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苏嫣然身上,只见她笑得越发得意,对自己道:“姐姐,这奴婢可是一直在侧门偷偷等着姐姐回来啊,再加上姐姐如今这副装扮也算得上是人赃并获了。只是姐姐好歹是相府嫡女,竟然做出这等与人私会的不知廉耻的事来,当真是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刮目相看啊。” 苏嫣然说着掩嘴一笑,她身旁的奴婢也跟着偷笑了起来,只是却没有如她那样明显。 看来她们是认定今日抓住了自己的把柄,然后就能向爹爹问罪了,所以才会如此猖狂。 苏芮然瞧着苏嫣然的样子,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道:“既然已经人赃并获,那么妹妹现在打算如何呢?” “这么说你承认了?”苏嫣然面露一丝喜悦,起初还担心她会耍花招,不过现下看来她自己都已经亲口承认了,那么即便再想抵赖也抵赖不得了吧。 想到此苏嫣然眼中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连忙对众人道:“你们也听见了,是她亲口承认的,一会儿即便到了爹爹面前也抵赖不得。” 跟着她身侧的奴婢们都点了点头,一旁侍卫和大夫们却都不动声色。 苏嫣然见如今事实也已经摆在眼前,苏芮然自是辩无可驳,便立刻更加得意的吩咐护卫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几个快去把他们给我抓起来,然后一并送过去交给爹爹处置,尤其是这一应同伙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看谁敢。”苏芮然语气冰冷,突然缓缓挪步,从人群中间走了出来,就这么站在苏嫣然面前。 “姐姐,虽然如今府中杂事大多由你说了算,不过今日之事,恐怕是由不得你了。” “可我再怎么说也是这府中的嫡女,若是要拿我也须得由爹爹亲自吩咐。” 苏嫣然双眉一挑,却最终咬咬牙道:“那也是迟早的事,先拿下你交给爹爹也同样不迟。”她是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拿下苏芮然,去去她的威风,何况她也威风不了多久了。想到此,苏嫣然断然吩咐道:“来人啊,你们快把这一干人等拿下,若是一会儿有什么差池,都全部由我一人承担。” “是。”侍卫当即齐齐应了一声,眼瞧着就要动手。 苏嫣然正得意,她倒要看下,一会儿苏芮然被侍卫拿下之后还怎么得意。 然而她正想着,突然觉得双肩被人一按,接着手腕被人一下子反转到身后,等她回过神来,竟然发现原先站在自己身后的侍卫竟然将自己给抓了起来。 “你们,你们疯了吗?是她,你们要抓的人是她啊!”苏嫣然扭动着身子,脸上更是难以置信。再一抬头,却瞧见苏芮然一脸含笑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苏芮然打量着她的表情,脸上满是嘲弄,前一秒还趾高气昂,如今片刻间竟成了任人摆布的板上鱼肉。越是瞧见她那种不甘心和难以置信的目光,苏芮然便越是觉得解气。 苏芮然俯下身,打量着她的目光,微笑的对她道:“嫣然,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之人终害己,若是你真的将我带去见爹爹,恐怕最后再被处置的也只有你而已。” “你,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苏嫣然虽如此说,但额头上已开始冒汗,脸上也带着几分紧张。她甚至到此刻也都还不明白,刚才还站在自己这边的护卫为何会倒戈相向,不过她很清楚的是一点,这里面一定是苏芮然在搞鬼。想要以此来吓唬自己不告诉爹爹吗?自己是绝对不会上当的。想到此苏嫣然立刻开口道,“即便你现在擒了我又如何,这里离爹爹的住处那么近,只要让爹爹知道了,你同样会得到应有的处置,难不成你还想杀我灭口吗?” 苏嫣然望着她,心里已紧张的不行。其实她也不确定,苏芮然是否会为了封锁消息而暂时把自己抓起来,毕竟如今这里的护卫不知为何突然倒戈相向。 苏芮然望着她,突然间笑了起来,笑容中夹着嘲讽,她对她道:“怎么?难道妹妹以为我会杀了你吗?我又怎么会杀了我最喜欢的二妹呢。倒是你,说出这番话来,想必也是黔驴技穷了吧。既然如此,也让你输个明白。” 苏芮然使了个眼色,旁边一大夫瞧见立刻明白过来,站出来将这一切是老爷安排让大小姐偷偷去淮王府的事说了一遍。 苏嫣然听得目瞪口呆,再一看苏芮然,顿时明白自己是中计了。 都是自己太着急的要接回娘亲,着急着要报昔日之仇,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 苏芮然瞧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脸上的笑容更胜,不禁对她道:“爹爹如此安排,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外人知道,到时候生出什么事端。若是让爹爹知道你有意挑事此事,那么你以为爹爹会如何处置你呢?” 苏嫣然脸色一变,整个人一下子颓软在地上。 不,自己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可不能就这么再被关进去。她焦虑不安的双眼望向苏芮然,突然“哇”的一下放声大哭了起来,抱住苏芮然的双腿,边哭边道:“都是妹妹不好,都是妹妹不好,妹妹一时间别鬼迷了心窍,竟然还怀疑姐姐,妹妹再也不敢了。” 她说到此还刻意加了几句,有意加重了强调的语气:“妹妹知道从前得罪了姐姐,不过还请姐姐念在妹妹年幼无知,千万不要同妹妹一般见识,千万不要杀妹妹灭口啊。” 她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众人都不禁脸色微变,虽不敢当着苏芮然的面议论,但从神色上看来心中都有所揣测。 苏芮然俯视着她,心中却越发冷漠,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要陷害自己吗?当真是本性难移啊。她只淡淡一笑,毫不留情的将苏嫣然抱着自己右腿的手给掰开,一面道:“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姐姐我就不明白了,妹妹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觉得姐姐对你有这种心思?” 苏嫣然一时语塞,虽不说话,却也不停的哭泣求饶。 在外人看来,她这一声声苦苦哀求倒当真是让人动容。即便是她诬陷在先,可是自己面对她如此若是好不动容,恐怕也会落下个冷漠无情的名声。 苏嫣然,这如今的一步步算计当真更胜从前啊,看来你也算是有所长进,不过你不应该忘了,有长进的并不知有你一个。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甚至其中还有同情苏嫣然的神色。 都是因为她此时的哭声太过凄然,这一味装可怜的伎俩,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护自己全身而退的。 “嫣然,我们也是姐妹一场,我也相信你是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可是今日之事,到底也是因你所起,我可以息事宁人不告诉爹爹,不过为了防止你日后再犯,须得有点教训方能长进才是。” 第114章 自取其辱 苏嫣然闻言顿时停住了哭声,抬头望着她。教训,她究竟想对自己如何呢?自己的伤可还没好全啊。苏嫣然打定主意,无论是苏芮然亲自动手,还是她让奴婢动手,自己都装作被她打得伤情更重,到时候还可以反倒在爹爹面前告她一状,反正这里这么多人看见她也逃不了。 有了这个心思,苏嫣然双目含泪,对苏芮然道:“姐姐说的不错,多是妹妹不好,是妹妹太过糊涂,姐姐若觉得生气,任何处罚都是应该的,妹妹也心甘情愿接受,只求姐姐千万别因此而气坏了身子才是。” “妹妹一片心意我心领了,你我二人姐妹情深,自然无论今日如何惩治,都不会因此而怪罪到对方不是?” “那是自然,姐姐要打要骂妹妹都自当领受,绝对不敢有所怨言。”苏嫣然说着这话时不仅握紧了拳头,今日无论苏芮然要怎么对付自己都要忍耐,目的是为了今后加倍向她讨回来。 苏芮然自然注意到她神情的双手微妙的变化,却依旧保持着微笑并不点明,只是又对她道:“好,既然你诚心领罚,那么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实在是不忍心下狠手,那么就这样。今日与你一同前来挑拨生非的奴婢一应赶出府中,你看如何?” 苏嫣然咬了咬牙,自己被禁足之后身边本没什么可用的人,唯一能用的也只是从前被娘亲收买过的人。现下大多瞧见苏芮然得势都已经见风使舵,真正肯帮自己的就更是少之又少,如此苏芮然还准备对自己身边的人“赶尽杀绝”。 不过一想到后报,可以在爹爹面前告她一状,苏嫣然也只能咬牙忍耐,言不由心道:“姐姐如此处置甚是妥当。” 几个奴婢顿时被带下去了,被赶出府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总比打板子受皮肉之苦的强,所以也自没人敢抱怨什么。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轮到苏嫣然了。 苏芮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就道:“你既是相府的二小姐,即便犯了错,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顾全你的颜面,让下人动手太不体面,还是你自己动手,掌嘴二十吧。”她还可以又强调了一句:“也是念在你有伤在身,所以才如此小惩大诫,希望你日后断不要犯这样的错误。” 什么?自行掌嘴二十!苏嫣然大吃一惊,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了过去,然而很快她明白过来,自己又再次被苏芮然算计了。 从苏芮然冷漠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丝嘲讽。原来她一开始就不准备动手,要让自己自行掌嘴。这样无论轻重,都是自己亲自下手所致,那也分毫无赖不到她身上。 她让自己当众掌嘴,目的也是为了让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下手也不能太轻。苏芮然!你当真是心肠歹毒狡诈狠毒的女人! 苏嫣然紧握着拳头,强行压制住内心愤怒。 “怎么?二妹方才不是说了任凭处置,怎么现在又不肯了是吗?若是二妹觉得我的惩治有不妥的地方,我们大可去找爹爹,让爹爹来决断。” “不……不用了。”苏嫣然自然知道,若是这件事闹到爹爹耳中,又会是有怎样的后果,自己这些日所做的全部努力都白费,很可能又会再次被禁足。 若真是那样,恐怕再想用苦肉计出来就是不可能的事了。 苏嫣然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委屈,最终开口:“姐姐的处置十分妥当。” 她说完缓缓抬手,动作十分僵硬,似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这声音倒是十分响亮,苏嫣然一边哭着,但手上的动作虽缓慢却终究没有停下来。 周围顿时“啪啪啪”的把掌声不断,众人都沉默不语,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 随着接连不断的巴掌,苏嫣然脸上渐渐留下红印。然而苏芮然始终冷眼相望,目光中看不出半分同情。 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二十巴掌虽然不对,但对苏嫣然来说这短短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大半年,身体上的疼痛尚能忍耐,可是精神上的羞辱,让她整个身体也不禁跟着颤抖起来。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苏芮然,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 随着最后一巴掌落下,苏嫣然俯身在地哭声不止,却也不知羞愧是难过,已然抬不起头。 “送二小姐回去。”苏芮然丢下一句冷漠的话,随同王嬷嬷一并回住处了。 路上,王嬷嬷不禁问道:“小姐,为什么刚才不去找老爷?正如小姐所说,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这件事,那么说不定又会把二小姐给重新囚禁起来。” 苏芮然却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不过却也不过是说出去吓唬吓唬她的。” “小姐这话是何意?” 苏芮然突然间停下了脚步,转头侧目望向王嬷嬷,语气格外认真道:“嬷嬷,你以为我们有几成把握?或者换句话来说,你觉得爹爹有多大可能真的会将她禁足?” “这……”小姐突然这么一问,王嬷嬷也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芮然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又重新迈开了脚步,只是却走得很慢,边走边道:“与把此事交给爹爹处置和自行了结相比,相比后者才更得爹爹心意。何况这几日苏嫣然一直同南宫铭宣和南宫诚在一起,南宫铭宣那日不是已经说了吗,苏嫣然有意靠拢勾引南宫诚,虽然她也只是打算利用对方。但是以南宫诚的心思恐怕很难逃脱她的圈套,所以若是这个时候,苏嫣然突然获罪,即便南宫铭宣不会开口,但想必南宫诚也不会全然不闻不问。” 王嬷嬷恍然大悟道:“果然在老爷看来,还是德王府的事更加重要。” “那是自然,于爹爹而言,我们再如何闹腾也不过是府院中的小事,而朝局之事,才是跟整个府邸性命相关的东西。” “好在今日之事小姐提前有所预料,不然就真的要被二小姐牵着鼻子走了,不过一想到刚才二小姐的脸色,能这么设计陷害她一次,也算是痛快。”王嬷嬷说着,脸上也露出几分喜悦之色。 “虽说可以称得上设计,但也算不上陷害,只是让她吃了个买个教训而已。” “不过奴婢看来,小姐的心思恐怕要白费了,二小姐哪里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今日之所以能成事,奴婢以为还是小姐谋划得当的关系。” “那是自然,若是苏嫣然就这么好对付,那么我也不用再为她的事烦心了。”她语气平淡如常,丝毫听不出一点慌乱来,仿佛说着一切莫不关己的事一样,继续道,“我既已知她狠毒了我,即便没有今日之事也同样如此,那么我又何必要担心呢?” 王嬷嬷听着她的话也的确觉得是这个理,忍不住又问:“只是今日之事小姐接下来又打算要如何呢?奴婢瞧着刚才小姐并没有吩咐他们守口如瓶,可是小姐一时间忙忘了,奴婢可以立刻回去吩咐,想必还来得及。” “不必了。”苏芮然却毫不犹豫阻拦了她,对她道,“那些大夫每日都要去同爹爹复命,想来此刻他们也已经在爹爹那里了。而无论他们说与不说,爹爹很快也能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要瞒是瞒不过的,何况从一开始,我也并没有打算要隐瞒。其实我仔细想过,这件事让爹爹知道了没什么不好。” 王嬷嬷原本还有些担忧,但听着苏芮然说得泰然自若,原本还悬着的心顿时又放了下来,小姐说没事,那么一定就会没事的,她并不怀疑。 主仆二人很快回到房中,天色不早,加之她白日里去南宫凌那里照看也着实劳累,于是很快就歇下了。 就这么接连下去几日,一切如常,苏芮然还是每日对外称外出游玩,日日偷偷去淮王府。南宫铭宣也再来找过她几次,却没有再有机会碰上。 为此王嬷嬷不禁有些担心,对苏芮然道:“小姐,若是三爷来小姐每次都不见,还要以那样的理由,恐怕三爷如今已经心中生疑了。” “那是自然。”南宫铭宣甚至已经知道了自己混入大夫中去淮王府也无妨,苏芮然知道,苏嫣然也一定会告诉她。那晚的事苏嫣然满腹的委屈无处可说,想必也只能同南宫铭宣倾诉。不过她并不担心,她对王嬷嬷道,“如今相比而言,更受皇上信赖的是淮王和爹爹。若是这个时候,南宫铭宣站出去说相府中人和王府之人私下往来,想必皇上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恐怕会立刻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挑拨别有用心。” “原来如此,难怪小姐一点也不担心呢,原来是胸有成竹。” 苏芮然淡淡一笑,其实说完全不担心也是假的。原本以为苏嫣然受了那晚的羞辱之后会收敛许多,却不曾想她依旧还是跟一个没事儿人一样,像平常一样同南宫诚见面。 只是她脸上的伤,也不知南宫诚问起她究竟要作何解释。 “小姐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她摇摇头,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小姐放心,二小姐那里奴婢每日都派人监视着的,她若是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会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大小姐。” 苏芮然点了点头,苏嫣然那边倒是每日都有人来汇报她的行程,只是派去淮王府外监视的人却再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那个鬼面人就像是从前那么多次一样,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在后来去淮王府的好几次,苏芮然再次试图打探那鬼面人,但南宫凌的口风却很紧,要么摇头说不知,要么就沉默不说话。 这一日天黑,苏芮然如往常一样正准备睡下,突然听到奴婢传来消息,说明日一早自己要随从苏嫣然一起去德王府探望。 苏芮然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免觉得奇怪,爹爹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到让自己和苏嫣然去探望呢。让王嬷嬷再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整件事都是苏嫣然的主意。 第115章 难愈 王嬷嬷道:“想必是今日接着见老爷的机会二小姐当世子爷的面提的,所以老爷才不便回绝,只是老爷又不能亲自前去,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闲话,所以才会让二小姐和小姐代替前往。奴婢还听说,这个代替的主意也是当时二小姐提的,二小姐说如今府中大小姐主事,所以凡事都要以大小姐为尊,所以也应该让大小姐带头前去。” “这就奇了。”苏芮然不免觉得有异,好端端的,苏嫣然怎么会突然想到为自己说话呢?的确这么看来,自己以长女的身份代替爹爹去德王府探望,也说明自己在爹爹眼中的地位,那么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也会因此更加稳固。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只是确实由苏嫣然提出的。 “小姐,奴婢去推了吧,就说小姐身体不适。”王嬷嬷再怎么想都觉得不妥,想着与其如此提心吊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稳妥的多。 然而苏芮然却摇了摇头,爹爹已经答应了的事,何况还是当着南宫诚的面,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再推脱,那也实在是有拂爹爹的面子,实在是不妥。想到此,虽然内心有不情愿,但她却终究还是对王嬷嬷道:“既然是爹爹吩咐的,我又怎么能又不去的道理,何况这装病一招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爹爹,要是因此触怒了爹爹就不好了。” 王嬷嬷一听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心知也是进退维谷,也只能听小姐的了。 只是她忍不住在心里祈祷,但愿小姐能逢凶化吉啊,千万不要中了二小姐的奸计。 就是这样,苏芮然又是一夜睡不安稳,以如今苏嫣然的处境,她到底还能做什么?苏芮然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个问题,但却也始终想不出肯定的答案。最多的结果就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不过现在也不光是她如此想,苏嫣然如此反常的举动,就连王嬷嬷也觉得她用心不良,一定有什么阴谋。 德王府……苏芮然一直在床上辗转思索到深夜,才突然间有了盘算,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醒来,才刚洗漱完毕,就听到外面有奴婢进来通传,原来苏嫣然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小姐可要让她进来?”王嬷嬷发问,苏芮然听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吩咐奴婢出去告诉她,让她再在门外等等,自己换好衣服就来。 王嬷嬷听了不禁道:“既是要去德王府,小姐也不先用早膳吗?” 苏芮然想了想,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换好衣服后让奴婢带苏嫣然进来。 苏嫣然今日不光起得早,还一副盛装打扮的样子。绿底雪莲图案的裙子,头上也别上了华丽的纯净红宝石双鹊步摇。苏芮然认得,这只步摇是从前苏嫣然最喜欢的,自从苏嫣然被解除禁足之后,就很少见她有如此奢华的打扮了。 大多时候都是装扮得清新乖巧,那种小家碧玉柔弱的样子,更能博的人同情。 苏芮然特地留意她脸上,双颊已经被脂粉精心的遮盖住了,完全看不出任何发红的痕迹。 “姐姐。”苏嫣然一进屋就喜笑颜开的,立刻迎了过来,似全然忘了那晚的事一样,对苏芮然道,“妹妹这个时候来不会是打扰到姐姐了吧。” “哪里的话。”苏芮然亦一笑,带着她坐了下来,一面道,“妹妹今日倒是起得早,想必还没有用过早膳吧。也刚好,就在我这儿一并用了吧,也让你尝尝我这儿小厨房的手艺。” “如今府里的东西,当然属姐姐这儿最佳了,妹妹能尝到可也是种福气啊。” “瞧你说的,你若是喜欢我便天天叫人做了给你送去。” “如此劳烦姐姐,妹妹如此敢当。”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之际,王嬷嬷已带着奴婢将早膳送了上来。 王嬷嬷先盛了碗粥,苏芮然不接,却先示意王嬷嬷将粥放到苏嫣然面前。 王嬷嬷照做,那一碗粥刚一放下,苏芮然就瞧见苏嫣然低头望着那碗粥出神,雪白的粥上隐约可见一些零散的切得细碎的姜丝。 苏芮然瞧见她的样子,一笑道:“妹妹快尝尝吧,这粥虽是一早才新熬好的,可是我特地让他们放到小厨房凉了一会儿才端来,现在喝不冷不烫的,温度刚好。” “哦,好。”苏嫣然回应一笑,却缓缓伸手,端起了粥。她虽如此做了,但动作却十分缓慢。 苏芮然瞧见眼中,突然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是没胃口还是害怕我这粥里有毒?” 苏嫣然一愣,却也很快笑了笑,只是笑容已有些不自在,她回答道:“姐姐哪里的话,妹妹是没胃口,还是请姐姐先用吧,妹妹在一旁等着姐姐就是。”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苏芮然微笑的接过王嬷嬷盛来的第二碗粥,当着苏嫣然的面就喝了下去。看来苏嫣然始终还是担心自己对她下手,所以才不肯碰自己这里的东西。 不过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手自己恐怕也逃不了干系,这一点她应该也明白。或者说难道还是自己高看了她?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这件事还不能如此简单定论,苏芮然保留着这一份揣测用完了早膳,接着也不耽误,又让王嬷嬷替自己换了身衣服,这才乘坐上先前已经准备好了的马车,与苏嫣然一同去往德王府。 离开时,她瞧见今日去往淮王府的那群大夫也同他们同时出发,想来他们也一定会同南宫凌解释清楚自己今日不能去的原因吧。只是一想到今日见不到南宫凌,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望着马车外后退的街道,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寻找到方法,治好南宫凌的伤。不过哪怕是花上一辈子,她也不能放弃。 心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苏芮然顿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一辈子,自己也真是的,到底在想什么啊。 她望着窗外出神,视线中的一切顿时变得有些朦胧。 他们两个各自的宿命,曾经是怎么也不可能交集在一起的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等到苏芮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到了德王府了。 她在尹荷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瞧见苏嫣然也同时从她的马车中下来。苏嫣然身旁跟着一个眼生的奴婢,做起事来有些略微惶恐的样子,看来也是这一两日招来她身边伺候的,还不熟悉自己的这个新主子。 这一次来王府,她将王嬷嬷留在府中,目的也是为了让王嬷嬷顺带看顾府中的大小事而已。王嬷嬷这些事做的多了,自然也比尹荷要更为熟练一些。 这一次来德王府,她有意将王嬷嬷留在府中,目的也是为了让王嬷嬷顺带看顾府中的大小事而已。王嬷嬷这些事做的多了,自然也比尹荷要更为熟练一些。 苏嫣然刚一下车,望见她就立刻迎了过来,口中呼了声“姐姐”,刻意与她考得很近,表现出十分亲近的样子。 苏芮然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反常,尤其是苏嫣然今日这般殷勤讨好,倒是让她更加确定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随行的下人立刻上前去递送上名帖,没过多久门就开了,南宫铭宣和南宫诚出现在门前,亲自相迎。 虽然这阵仗并不如二人当日第一次来相府,爹爹所迎接他们时的更加华丽和气派,但毕竟自己和苏嫣然和不过是两个女流之辈,如此已经是十分隆重了。 苏嫣然倒是乖觉,一瞧见两人的瞬间立刻上前,扶了扶身子施礼:“小女子见过世子,见过三爷。” “苏二小姐客气了,快起来吧。”南宫诚一面说着,一面亲手扶她起来,脸上满是笑意。 苏芮然在旁瞧见如此场景,心下了然,看来苏嫣然这些时日的功夫也没有白费。 她同样缓缓上前一步,朝着二人盈盈施礼,口中道:“臣女见过世子,见过三爷。”这一礼比起刚才苏嫣然的来说,显得更加沉稳自若。 “苏大小姐不必多礼。”这一次先开口的竟然是南宫铭宣。 南宫诚打量着苏芮然,前些日子她一直对外称病,所以自己即便去了相府,也一次不曾见到过她。只是此刻见着了,心里不免有些复杂,语气迟疑道:“苏大小姐今日身子可无恙了吗?” 苏芮然微微一笑,回答道:“多谢世子关心,臣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说话之间言语和举手投足都十分得体,当真是让人挑不出丝毫错漏来。 南宫诚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半天没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南宫铭宣先开的口:“既然二位小姐是代替苏相来看父王的,那么就不要在门外站着了,快请吧。” 苏嫣然闻言不禁掩嘴一笑,还特地打趣了一句:“还是三爷知道心疼人。” “嫣然,别说这样不成体统的话。”苏芮然低声斥道,但面带笑意根本看不出半点动怒的样子。 苏嫣然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的模样道:“哎呀不好,惹姐姐生气了。妹妹不说了就是,还请姐姐息怒。” “你啊,你这个丫头。” 四人一阵哄笑,全然看不出各怀盘算的模样。 苏芮然和苏嫣然在南宫铭宣和南宫凌的带领下,很快到了德王所居住的主殿。整个王府都是仿造皇宫的格局建立的,只是在大小和一些纹案装饰的使用上收到限制。不过饶是如此,和相府相比已太过堂皇。 一进正殿,隔着老远苏芮然就瞧见主殿在守着一群大夫,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着什么。这个场景,让苏芮然不禁一下子又想起了南宫凌。回来之后,她第一次去找南宫凌,当时在他房门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也不知南宫凌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今日突然没有去,他又会有什么表情呢?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跟着众人进了房间,一推开门,一股药味顿时扑鼻而来,夹杂着酸涩。 这个味道是……苏芮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却也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第116章 信枝 德王的房中倒是十分安静,的确有不少下人在守候忙碌着,但却都十分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南宫铭宣和南宫诚领着苏芮然和苏嫣然到了里屋,四个人也都被这屋中的气氛所感染,也都跟着轻手轻脚起来。 一进里屋就瞧见德王妃也在,苏芮然和苏嫣然自是都认得德王妃的,按照规矩都先一并上前去行礼。 “见过王妃。” 德王妃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身上很快一扫,最终只是面色如常道:“是你们来了啊,王爷才刚服了药,你们也不必多礼了。” “谢王妃。” 德王妃的目光很快又落到南宫铭宣和南宫诚身上,却也只是在他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南宫诚走到床前,看着依旧还在昏迷中的德王,不禁关切道:“父王还没有一点好转吗?都已经昏迷了这么些时日了,那群大夫是干什么吃的?” “大哥,切莫在这个动怒,若是觉得那些大夫不中用,回去责罚或是换掉就是了,何必在此扰了父王的清休呢?” 南宫诚不说话,德王妃听了他二人的话,也不禁叹了口气,看着床上双目禁闭的德王,一时间更是愁眉不展。 苏嫣然突然在这时开口,对王妃道:“王妃你别担心,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德王妃看着她点了点头,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眼中也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既然这话苏嫣然已经说了,苏芮然也不得不开口随了一句:“妹妹说的没错,王妃你就放心吧。” 德王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神色却有些复杂。而这一切,苏芮然看在眼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就在这时,有下人到德王妃身边轻声道:“王妃,时辰到了。” 德王妃点了点头,对那下人道:“让他们把东西抬进来吧。” 那下人领命,立刻出去。很快,他就带着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一个半人高的虎纹三角双耳青铜香炉给抬了进来,放在德王的床榻旁边。接着很快有下人打开香炉的盖子,然后又有人七手八脚的将许多药粉倒了进去。 苏芮然瞧见便明白,这是要采用药薰的疗法。 这种方法她也曾在南宫凌那里见到过,虽然对于南宫凌的腿伤来说,这种方法的疗效也并不是十分明显。 这些下人们一看就是做惯了这样的事,配合的十分默契,很快香炉中的药粉就被点燃了,顿时一股混杂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苏芮然闻着这药味,突然觉得不对,虽然这气味混杂,但她却还是很快从中分辨出一个熟悉的味道。没错,就是信枝。她记得在南宫凌的药熏药粉中也曾有过这一味药,而当时南宫凌府中的大夫还特地嘱咐过,信枝的使用要十分小心,一定不能和一些酸性的药材混合在一起了,不然会扰乱心神,让人心智全失,五内俱损。” 而刚才,她一进屋分明闻到一股很酸的药味。想到这里,苏芮然的目光一下子落在南宫铭宣身上。是他吗?她不禁眉头微蹙。 但是很快又一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那日大夫不是也说过吗,信枝药熏起来也会留下酸味,看样子德王用药熏治疗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屋中留着酸味也并不奇怪,所以光凭这酸味也是无法绝对判断的。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若是要在其中动什么手脚恐怕更轻而易举吧。 苏芮然正满心揣测的时候,突然在这时,听到南宫铭宣对德王妃道:“既然父王在药熏,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德王妃点了点头,对南宫铭宣和南宫诚道:“两位小姐难得来一次,你们就带她们在府中好好逛逛吧。” “是。”南宫铭宣和南宫诚异口同声的回答。 德王妃都已经发话了,苏芮然和苏嫣然也只能扶了扶身子,一并施了个礼后随同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一并告退。离开房间时苏芮然还有意回了一下头,望了那有香烟徐徐升起的青铜香炉一眼。 德王自从狩猎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这件事实在是有蹊跷。 “姐姐。” 出了德王的房间,苏芮然正想的出神,突然听见身旁有人叫自己,苏芮然一转头,发现不是苏嫣然又是谁。 自己和她一并出了德王的房间,自己脑海中却一直在想着药熏的事,并没有留意到她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旁。 南宫铭宣和南宫诚还在一旁,二人也是跟着她们一同出来的,只是二人离她们并不是很近。 苏嫣然有意又向着苏芮然靠拢了一些,装作不动声色的在她耳边低声道:“姐姐怎么脸色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哪里有什么事,只是闻着屋中的药味不习惯而已。”苏芮然语气如常的解释,心中却略微吃了一惊,她刚才也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所以她可以确定,自己的表情绝对不会十分明显,可是即便如此,这一切却都还是落入了苏嫣然的眼中,而自己却并没有注意到她何时在看着自己。 这么一想,不免让苏芮然觉得有些不自在。看来自己不能再如此了,苏嫣然今日邀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还没弄清楚,可断不能因为其他的事而分神。 苏嫣然听了个她的解释竟也不再追问,只是有些反常的淡淡一笑道:“原来如此,不过姐姐也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了,否则恐一个不慎马失前蹄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芮然望着她,却更觉得看不透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苏嫣然也从那个骄纵轻浮的二小姐,演变成如今这样阴沉算计,和她娘亲简直是如出一致,让人不得不防。 苏嫣然望着她的表情却也只是掩嘴一笑道:“姐姐那么紧张干什么,妹妹只是一时不慎说错了话而已,难不成姐姐也要为此见怪吗?” “一时不慎说错话自不要紧,怕就怕一时不慎走错了路,那可就不好了。” 苏嫣然一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持在那里。 而就在这时,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也走了过来,南宫诚早就瞧见两人在耳语,有些耐不住了才过来问道:“你们姐妹二人到底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苏嫣然转头,望向南宫诚时又恢复了一脸微笑的表情,对他打趣道:“怎么?难道堂堂德王世子也学人一样偷听墙角根吗?” “嫣然,在世子和三爷面前不得无礼。” 苏嫣然吐了吐舌头,挽着苏芮然的胳膊,撒娇道:“知道了姐姐,姐姐就喜欢媳妇我。” “你啊。”苏芮然冲着她微微一笑,表面在外,二人之间还是亲密无间的姐妹。几乎不需要多说什么,就便不约而同的各自配合着演戏。 而就在这时,有王府的奴婢过来传话,对苏芮然和苏嫣然道:“二位小姐,我们王妃请你们过去,就在王妃的寝殿中。” 德王妃吗?苏芮然对她还有点影响,严氏曾与她交好,想要陷害自己与人私通的时候,严氏还是特地带着德王妃来捉奸。不过德王妃到底也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在得知自己是被人陷害之后,允许自己惩治了兴风作浪的奴婢。 所以对于德王妃,苏芮然的映像并不坏。 “母妃只叫了她们两个人去吗?”南宫诚不禁问了一句,似又沮丧。 那奴婢有些为难的点点头,王妃的确没有叫世子和三爷也一并过去。 南宫铭宣瞧见也只是一笑,对南宫诚道:“大哥,既然是母妃的吩咐,那想必定是有什么事要交待了,既然如此,我陪大哥先去别去看看吧。” 南宫诚无奈,却也只能如此了。 在那个奴婢的引路下,苏芮然和苏嫣然去往德王妃的寝殿。只是在路上,苏芮然不免多问了那奴婢一句:“王妃如今不在王爷身边看顾了吗?” 那奴婢回答:“王妃也不是一整日都待在王爷那里,毕竟王府中的大夫也已经吩咐过了,王爷也需要静养。不过王妃一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待着,也足以看出咱们王妃对王爷一片情深。” 苏芮然点了点头,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德王妃到底要给自己和苏嫣然说什么呢?或许只是随口闲谈几句,可不知为何她却觉得不是这样,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二人很快就到了德王妃的寝殿前,一路上苏嫣然倒是格外安静。 苏芮然原本以为那奴婢要引着自己和苏嫣然进去,谁知那奴婢却突然在门前停了下来,转身对二人道:“二位小姐就请先进去吧,奴婢就不跟着进去了。”她说完又看了看其它奴婢一眼,又对二人道:“还请两位小姐单独进去,从府中带来的奴婢还请跟奴婢一起在门后等候。” 尹荷一听顿时皱眉,怎么能让小姐单独进去呢,她来之前就已经听王嬷嬷说了,而且王嬷嬷还特地给她打过招呼,让她一定要替小姐小心和留意二小姐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给对方可乘之机。这下怎么能让小姐和二小姐单独进去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然而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被小姐抢了先,对她道:“尹荷,毕竟这里不是我们自家府院,还是要守着这里的规矩。你就跟着这位姑娘在外面等着吧,我同嫣然一起进去。” 小姐都如此说了,尹荷心里即便再担心也只能如此了,于是也只能跟着二小姐带来的一干奴婢在外面候着。 其实对于这个安排,苏芮然并不觉得奇怪,以为是德王妃的吩咐,所以很爽快的就同苏嫣然一并进了房间。只是一进屋,苏芮然却惊讶的发现,屋子里十分安静,环顾四周,不用说德王妃了,就连一个奴婢也瞧不见。 苏芮然不免觉得奇怪,刚要转身询问门口带着自己和苏嫣然一并前来的奴婢,谁知刚一转头就瞧见房门“咯吱”一声关上了。 苏芮然吃了一惊,正要过去,谁知苏嫣然却一下子伸手拦住了她:“姐姐。” 第117章 以自身为诱饵 苏芮然一下子紧张起来,苏嫣然瞧见她的神色却也只是淡淡一笑,道:“姐姐千万别多心,我只是想说,我们如今可不是自家的府里,所以既然是王妃身边的人带我们来这里的,我们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好好等一等吧。”说完她放下手,也不再拦着苏芮然,而是自行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桌上已摆放好两杯茶,看样子是已经准备好了的。 苏嫣然坐下后就端起其中一杯喝了一口,对苏芮然道:“姐姐你瞧,想必是我们要来,王妃也已经让奴婢把茶水都准备好了。听说王府的茶比宫里的差不了多少,姐姐难道不来尝尝吗?” 苏芮然望着她沉默了一下,的确,她如此淡然自若,若是自己现在急着冲动出去,那倒反而显得自己不懂规矩了。反正自己和她两个人都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的。苏芮然想到这里,也不再急着出去追问,而是走了过来,同苏嫣然一样坐在桌边,端起面前的茶水饮着。 这茶果然是极好的,汤色清亮,阵阵飘香,放的不温不冷,也恰到好处。 苏嫣然不再说话,她如此耐着性子,当真是让苏芮然也暗暗吃惊。不过她都如此,自己就更不能露出焦急的神色了。 就这样,二人沉默的在屋中各自喝茶等候。 只是不知怎么的,德王妃却始终没有来。苏芮然等着等着,忽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都是因为昨晚一直在想着苏嫣然到底有什么阴谋的原因,所以始终没有睡好。 她努力想要打起精神,却渐渐的再也撑不住了,最终竟然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始渐渐有了知觉。 奇怪,我这是在哪里…… 意思开始一点点恢复,她也开始一点点清醒。突然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和苏嫣然一同来了德王府,苏芮然顿时吃了一惊,瞬间惊醒,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姐姐,你怎么了?” 她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瞧见苏嫣然正在唤自己:“姐姐,姐姐。” 她清醒了过来,顿时环顾四周,依旧还是在德王妃的房中,只是周围却依旧没有什么人。 奇怪,自己刚才怎么会突然睡着了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呢?”苏嫣然又再度询问,虽然她露出一脸关切的样子,但苏芮然瞧见了顿时心里一警觉,下意识低头,瞧见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又不放心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确没有少什么,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再一看苏嫣然,也更加看不出来什么。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只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刚才才睡着了吗?只是德王妃为什么还没有来呢?想到此她终于开口问苏嫣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苏嫣然回答:“并没有多久,姐姐不过才睡了半个时辰而已。”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我瞧见姐姐也累了,所以想着一会儿等到王妃要来的时候再提前叫醒姐姐也不迟。”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更是半信半疑,心中不禁揣测,难不成她不叫自己是打算等到德王妃来看见自己睡着了,然后当众斥责自己失礼吗?这么一想也的确有这个可能,好在自己是提前醒来了,所以打乱了她的计划吗? 不过她这么一想也觉得奇怪,为什么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德王妃却还没有来呢?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刚一这么想,一开始还让她安静等着的苏嫣然突然转变了态度,对她道:“姐姐,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王妃还没有来,我担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呢?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也点了点头,苏嫣然也不耽搁,立刻起身出去想要叫外面的奴婢进来。 然后却就在这时,竟然惊讶的发现门竟然被从外面给锁上了。 苏嫣然大吃一惊,立刻转头对苏芮然道:“姐姐,你快过来看看!” 苏芮然立刻过去,又试了几次,果然发现门真的被锁上了。她二人强行推了几下却怎么也推不开,又叫了好几声门外竟无一人应答。 二人顿时都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被关在了这里?这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巧合。 “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 “先别着急,我们先想想办法。”苏芮然皱眉,瞧着苏嫣然一脸焦急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虽然今日来此她一直在怀疑苏嫣然的用心,可是事到如今,苏嫣然与自己都一同被关在了这里。若是说这背后是苏嫣然主谋,那这件事未免也太过奇怪了吧,这样对她来说也根本没有一点好处啊。 苏芮然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也越发觉得这件事十分匪夷所思。 “来人啊!来人啊!放我们出去!”苏嫣然一边拍门一边大喊,还不时尝试着用身体撞门。 苏芮然却在这个时候冷静了下来,如果不是苏嫣然,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德王府的人了。难不成他们要用自己和苏嫣然来威胁爹爹吗?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如今爹爹也是手握兵权,若是得到了爹爹的协助,那要在此时起势谋反,一举攻进皇宫擒住皇上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各地兵马接到急令来京救援,也到底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开口:“嫣然!” 然而还不等她继续把话说完,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苏嫣然吓了一跳,顿时后退了一步,退到她身后。 苏芮然也顾不得她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始终紧张的注视着门口。果然很快瞧见门窗上透进来的人影,虽然听不到任何说话的声音。 很快听到“哐当”一声拉动门锁的声音,果然房门被刻意锁上了吗? “哐当哐当”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终于门锁打开了,房门被推开。 苏芮然一下子紧张起来,更加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房门。 门开了,推门的是两个奴婢。 她们二人只瞧了苏芮然一眼,很快便低下了头,接着一左一右的将房门完全推开。 在她们身后又鱼贯涌进来四个奴婢,分别站在房门两侧,垂首静候。 而在她们之后,德王妃由一个奴婢扶着缓步走进。 苏芮然正准备行礼,突然见德王妃一脸惊愕的盯着自己,突然间大斥一声:“胆大女子!竟敢在王府行凶,来人啊!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苏芮然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就突然有两个奴婢过来一左一右的架住了自己。 苏芮然更加不知道怎么回事了,立刻开口对德王妃道:“王妃,臣女不明白王妃的意思,臣女断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请王妃明示。” 德王妃听了她的话却更加愤怒道:“明示!还用得着我明示吗?事实都摆在眼前,你自己好生看看!” 苏芮然透过她的目光,突然间回过神来,转头望去,顿时惊讶不已。 只见苏嫣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手臂上血流不止,而手臂上面正插着一根金簪。祥云流苏紫金簪,那不是自己今日所戴吗?怎……怎么会? 苏嫣然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睁开双眼,瞧见德王妃立刻冲着她伸出手,哭着道:“王妃……救我,姐姐她刚竟然想要杀了我。”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 苏嫣然瞧着苏芮然的脸色,刚才苏芮然一醒来就立刻检查了身上,但是却忘了检查发髻上的簪子。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苏芮然十分警觉,不好对付,所以这一次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在她的发髻上。 苏嫣然看着她,心中不免更加得意,恐怕苏芮然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招吧。如今相府中多数是她苏芮然的人,若是自己想做什么手脚,恐怕都会被她“颠倒黑白”。但这里却不一样,这里是的德王府,没有人会站在苏芮然这一边。 想到此,她心中不免冷冷一笑。苏芮然,这一次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吧。 果然德王妃一瞧见她的样子,便立刻让人去传大夫来给她诊治。好在也只是皮外伤而已,大夫很快给她上药包扎完了之后,也说她没什么大碍了。 德王妃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目光终于又重新落回到苏芮然身上。从刚才命大夫来给苏嫣然诊治开始,苏芮然就一直别两个奴婢扣押在旁边。不过也是从刚才开始,她始终一句话都不说,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或多或少都是为自己辩驳几句。 德王妃望着她,不禁皱眉道:“苏芮然,你可知罪过?好在你妹妹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你如此狠毒必定逃不过制裁。” “王妃明鉴,臣女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二妹的事,至于事情为什么会这样,那恐怕就要问二妹自己了。”苏芮然神色淡然如常,望向苏嫣然。 苏嫣然瞧着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一脸淡定自若的样子,心中顿时觉得十分不快,她就是想要看见苏芮然慌张无措的表情。虽然现在苏芮然表现得这样,但苏嫣然心中暗想,恐怕她心里也是慌张得不行,只是表面上这么做做样子罢了。 想到这里,苏嫣然顿时又泪眼朦胧的对德王妃道:“王妃,请你一定要给臣女做主啊。” 她手臂上带上,再又加上梨花带雨的摸样,让人看了也不禁生怜。德王妃眉头一蹙,望着苏芮然的表情更加冰冷,对她道:“好,看在你身为相府长女的份上,这件事我就让你有凭无据无从抵赖。来人啊,把她给我带到大堂,然后与这件事有关的一干人等一并带去,我要一个个亲自审问。” “是。” 第118章 八十大板 苏相家的大小姐在王妃房中行凶,还试图杀害自己的亲妹妹。如今被王妃亲眼撞见,正在大堂里审问。这件事很快就在王府中传开了,立刻惹来王府诸多下人围观。 这样难道的事倒是从前从不曾遇到过的,十分稀罕。 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也来了,南宫铭宣的目光落在苏芮然身上,不免有些复杂。 苏芮然被两个奴婢押着站在大堂中间,苏嫣然则是因为受伤而坐在一旁的。德王妃坐在正中的位置上,那原本是德王的位置,只是如今德王尚没有清醒,所以如今整个王府里能说了算的就只有王妃了。 苏嫣然瞧着德王妃一脸铁青的样子,心中不禁更加窃喜,这下子有苏芮然好受的了。今日的事可是经过自己精心谋划过的,所以她再怎么厉害也绝对不会化险为夷。 德王妃反复的端起茶盏,喝了好几口茶,像是在平息心头的不悦。 一旁伺候的奴婢都不敢多话,王妃的确很少有这样反常的时候。苏芮然也站在堂中,任由两个奴婢押着自己,不反抗也不先开口。 她如此冷静,倒是让周围人揣测不已。哪怕刚才,已经听到下人们证实她的确是和苏嫣然两个人进了房间,中途没有人再出来过,如此人赃并获的证词,她听了却也依旧是面色如常而已。 德王妃望着她,终于先开口了:“现在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你还不肯认罪吗?” “臣女已经都解释过了,臣女并没有想杀嫣然,而那根簪子曾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嫣然偷走的。” 苏嫣然一听她的话眼泪又一下子掉了下来,边哭边道:“姐姐,难道你是说我偷了簪子然后自己刺伤自己吗?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向是对姐姐爱戴有加,为什么姐姐你要这么对我?” 她这一副神色这么一说,让任何人看了都不禁心软,德王妃也忍不住安慰她道:“你先别哭,我一定会还你个公道的。”德王妃说完突然恼怒起来,将手中的茶盏“砰”的一下子掷在了地上,茶盏顿时摔成个碎片,吓得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德王妃声音冷漠而低沉,一字一句对苏芮然道:“这里是王府,岂容你放肆。苏芮然,你别以为看在你爹的份上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胆敢在王府做这样的事,我就一定会让你好看。来人啊!把她给我……” “慢着!”德王妃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打算。 众人闻声望去,有些出乎意料的发现竟然是南宫诚。 南宫诚望了苏芮然一样,最终移开目光,望向德王妃道:“母妃,或许这件事也只是也误会,儿臣不觉得苏小姐会做这样的事,还请母妃再重新调查。” “诚儿,怎么来你也……”德王妃气得不行,突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周围奴婢都吓了一跳,连忙围了过来。 “王妃息怒啊!” “快找大夫。” “不用了。”德王妃阻止了她,有奴婢端上碗茶水,她喝了一口,才略微觉得顺过了气。 南宫诚瞧见她的样子也担心的不行,不由得询问:“母妃,你不要紧吧,母妃切莫动怒,还是要注意身子啊。” 德王妃看着他,一副横跌不成钢的表情道:“你,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向着她吗?她如此心狠手辣到底有什么好?你忘了她是如何当众拒绝你的求亲让你颜面扫地的吗?” 南宫诚脸色微变,突然间低下了头,沉默不再说话。 苏芮然听了德王妃的话,脸上陡然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南宫诚沉默着悄然退去,德王妃瞧见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南宫诚退到南宫铭宣身旁,南宫铭宣连侧目望他一眼的举动都没有。 此刻,南宫铭宣的目光全都落在苏芮然身上。 苏嫣然瞧见南宫诚的举动,不禁咬了咬牙,为什么南宫诚对她依旧还留有旧情。自己这些日子分明就已经得到了南宫诚的欢心,为什么他还会站出来为这个女人求情。其实苏嫣然对南宫诚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一想到南宫诚心里还想着苏芮然,她顿时就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不甘心。 不过现在好了,谁也帮不了你,也再也不会有人替你说话了。 苏嫣然这么想,内心的不悦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见着南宫诚退下,德王妃自然又毫不客气,当众吩咐奴婢道:“既然如此,来人啊,把苏芮然给我退出去打六十大板。” 众人一听都不免吃了一惊,六十大板,未免也太多了吧。 再看苏芮然,这丞相家的大小姐一看就是柔柔弱弱的样子,恐怕这六十大板下去非死即伤啊。不过德王妃的人下手应该都有分寸,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只是若是真的重伤了那恐怕也会留下后遗症吧。 苏嫣然听了心中更加高兴,她当然知道德王府行刑的下人手头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有一种打法可以打得你表面皮肉完好,但是里面却是经脉俱损。若是表面上看起来无虞,传到外人耳中也不会有什么闲话,想必王妃也一定会用这个打发的。 何况苏芮然回到府中之后,王妃也一定会把今日之事告诉爹爹。到时候有王妃在先,爹爹即便心中也什么偏私,也不会不处置她。这最简单的就是禁足,只要苏芮然一被禁足,那她还不是只能任凭自己摆布,到时候什么时候要了她的性命,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了。 苏嫣然越想越得意,不枉费自己今日如此牺牲,又加上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大仇得报了。 不过苏芮然,我可不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去死,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苏嫣然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含义,瞧见两个奴婢去拉苏芮然出去行刑,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突然开口了:“慢着!王妃,臣女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还有什么话?”德王妃表情冷漠道,“现在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替你的罪行开脱了。” 然苏芮然却道:“既然王妃说人赃并获,那也不在乎让臣女一辩,否则臣女如何都不肯心甘情愿的认罪。” “这么说若是让你一辩,你若是无法反驳所有的证据,那么你就心甘情愿的认罪了?” “正是如此。” 她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苏嫣然一听突然觉得有些不妙,立刻对德王妃道:“王妃,如今事情已经确定清楚了,可千万不要听她巧舌如簧啊。姐姐向来是最善辩驳的,经常会颠倒黑白让人是非不分呢。”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反驳道:“妹妹此言差矣,所谓黑白是否自是一目了然。何况王妃如此英明睿智,难道妹妹以为王妃是那种可以轻易被蒙蔽之人吗?” 苏嫣然一时语塞。 德王妃听了她的话,也不禁犹豫了一下,但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因为一开始苏芮然都不肯心甘情愿的认罪,若是能让她好好认罪,那么这件事就再也无法推翻了。想到这里,她终于做了决定,对苏芮然道:“好,既然如此我就听你一辩。” “可是王妃!”苏嫣然急了,然而德王妃却一下子打断了她,“你急什么,既然已经是证据确凿,我就不相信她还能仅凭只言片语推翻什么。你放心,这件事我答应给你做主,就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苏嫣然听了她的话,一下子也冷静了下来。不错,的确如德王妃所说,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即便苏芮然再怎么厉害,也无法推翻这已经确定好的事实。 瞧着苏嫣然也沉默了,没有再反驳,苏芮然这才道:“多谢王妃成全。” “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我是给了你机会的,可若是你自己无法做到,那便怪不得我不讲情面了,你必须要再多挨板子,即便这样你也愿意吗?”德王妃突然这么一说,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连南宫诚都不禁皱眉,母妃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刻意为难苏芮然?六十板子已经不少了,若是增加到八十,那不是……想到此他忍不住望向苏芮然,却见她没有一点担心害怕的样子。 南宫诚看着她,脸上渐渐泛起了担忧,这个女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刻,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苏芮然身上,这陡然间又增加的二十大板,大家都在等着看她要如何回答。 而苏芮然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果断点头,开口道:“多谢王妃,一切就依王妃所言。” 她如此说,更是让人吃惊不小。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了,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德王妃突然也开始不免好奇起来,她到底会如何为自己分辨呢? 苏嫣然注视着她,紧咬着牙。心里却在告诉自己,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已,她只不过是表面上做做样子,说不定心里已经慌成不知道什么样了。她注意到一个细节,从刚才开始,苏芮然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双拳一直是偷偷紧握在一起的。 苏嫣然心里冷冷一笑,心想她也不过如此嘛,没什么好担心的。 苏芮然先是望向方才作证证明自己和苏嫣然单独进屋的奴婢,对王妃道:“这些奴婢的确可以证明臣女和妹妹一起进了房间,但是她们刚才的证词也只不过是看见臣女和妹妹进去了而已,然而其间没有外人进出,不知臣女说的可对?” 德王妃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这么说来她们也并没有证明在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而所谓的臣女要试图杀害妹妹,说到底都只不过是妹妹的一面之词而已,臣女说的可对。” “这个……”德王妃迟疑了一下,望向苏嫣然,只听苏嫣然立刻解释道,“王妃,这并非是臣女的一面之词,王妃当时进屋亲眼所见。何况还有那支金簪为证,姐姐若不是有意行凶,那支金簪又怎么会伤得了我而在我手中呢?” 第119章 姜粥 苏芮然望向她道:“也就是说唯一的证人是你,而唯一的证物就是那根簪子了?” “不错,就是这样。”苏嫣然果断答道。 “那么这么一来事情就更好办了。”苏芮然挣脱身旁的奴婢,那两个奴婢起初并不松手,但很快在德王妃的目光示意下松手。苏芮然突然朝着德王妃走了过去,德王妃身旁的贴身奴婢吓了一跳,立刻过来护在王妃面前。 苏芮然瞧见只是对她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我什么都不会走。”说完又指着盛放在王妃面前盘子里的簪子,对王妃道:“王妃,那根金簪可否借我一用。” “你想毁灭证据吗?绝对不行!”苏嫣然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格外紧张的样子。虽然有伤在身,但却依旧身子前倾,像是随时都是冲过去把簪子抢回来一样。 苏芮然看着她的样子,却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道:“妹妹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想借用一下而已,何况我若是当众毁灭证据,那岂不是证明我做贼心虚吗?到时候不也可以直接定我的罪了吗?” 苏嫣然一听沉默了下来,她说的的确有道理。苏嫣然缓缓坐下,皱着眉头,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心里盘算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搞什么鬼。不过无论她要耍什么花招,自己都一定不会让她轻易得逞。 苏芮然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德王妃身上,瞧见德王妃点了点头,她这才将那根金簪从盘子上拿起来。 金簪是用一张白色的绢子抱着的,上面还依旧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苏芮然瞧着那根簪子片刻,德王妃就忍不住问了:“这根簪子你可瞧出什么了吗?” 然而却听苏芮然回答道:“回王妃的话,臣女一个人说了不算,臣女还想请其他人来确定看看。” “你想请谁?” “这里可以说话又不会有嫌疑的人,自然是世子和三爷了。”苏芮然说着,拿着金簪朝着南宫诚和南宫铭宣走了过去,手捧着金簪放在他们面前,对他二人道,“我想世子爷和三爷都应该瞧见过臣女今日佩戴的这根簪子。” 二人都点了点头。 “那么也请世子和三爷现在再仔细瞧瞧,这根簪子究竟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南宫诚望着那根簪子,不禁皱眉,心想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何况即便瞧见也只不过是一眼扫过而已。他正想着,就听南宫铭宣道:“这簪子上的红宝石好像是少了一颗。”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德王妃立刻让苏芮然将簪子拿回,仔细一看,果然少了一颗用作花蕊装饰的红宝石。 “一颗宝石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听了苏嫣然的话,苏芮然却只是一笑,对她道:“妹妹应该知道,我们府中的首饰工艺在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断不会出现红宝石脱落这样的事。若非是有外力扯拉,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苏嫣然一听吃了一惊,原来苏芮然的真正目的在这里,她望向南宫铭宣,神色复杂,不禁道:“一颗红宝石而已,三爷是不是记错了?三爷再仔细想想。”她进行安排至此,难不成南宫铭宣在这个时候会帮苏芮然这个贱人。 她内心忐忑,却听见南宫铭宣面色不改的回答:“我没有记错,的确少了一颗红宝石。” 苏嫣然心中一凉,为什么连南宫铭宣都帮着她。再望向苏芮然,心头顿时嫉妒的怒火中烧,她立刻对王妃道:“可是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她当时拔下发簪想要行凶的时候脱落的。” “可是为什么一定是发簪呢?”苏芮然一句反问,倒是让在场周围的人都听得莫名,只听她继续道,“王妃应该还记得,当时房中有果盘,果盘上就摆放有削果子的短刀,若是我真起了杀心,为何不用拿短刀呢?” 众人听了也都觉得蹊跷,苏芮然乘势而上,接着道:“何况刚才的证词也有破绽,王府的奴婢只能证明在门外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而方才妹妹所说却是我与她起了争执,我才试图行凶。若当时房中当真有争执,为何屋外的奴婢会完全无动于衷呢。” 苏芮然说完这些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并不急着把话说下去,她倒要看看在这件事上苏嫣然又有作何解释。而且此刻,她还要确定的是另一件事。她有意避开不提房门被上锁的事,因为如今还不能确认,这到底暗中帮助苏嫣然是谁,是德王妃还是南宫诚?亦或又是南宫铭宣。 即便刚才自己一番试探,他的确是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可是南宫铭宣的心思又有谁知道呢? 如今置身于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任何人她都不会轻易相信。 此刻在场众人却都渐渐开始心下了然。原来刚才她不曾辩驳,就是为了等到最后,等收集起全部破绽再来一次性击破。 德王妃面色低沉,目光顿时落在先前作证的奴婢身上,问了一句:“你们都记清楚了吗?” 那奴婢立刻回答道:“回王妃的话,奴婢的确听到房中有争执,只是刚才忘记说了而已。不过那争执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奴婢起初也没放在心上。” 苏芮然一听也心下了然,果然她猜得没错,是德王妃。而德王妃之所以会如此帮助苏嫣然,恐怕其中有不少苏嫣然煽风点火的缘故吧。她还记得刚才,南宫诚开口替自己求情的时候,德王妃曾怒气冲冲的说过,你忘了她是如何当众拒绝你的求亲让你颜面扫地的吗?就凭这一句话便可以判断,苏嫣然定是在这件事上下了功夫。 这奴婢前后说话言语不已本是极大的破绽,可是苏芮然却没有追究下去,而是把目光又放到了另一件事情上,只听她又道:“既然王妃手下的奴婢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自然也没什么信不过的。不过倘若这件事当真解释的通,那么那金簪上掉落的红宝石又该作何解释呢?” 她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在苏嫣然身上。 苏芮然也望了过去,对她道:“妹妹刚才说,也可能是因为我自行拔出簪子所以才导致的脱落,可是当时王妃进房间之时,我的发髻并没有散乱,并不像是争执中慌忙扯落的,而是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给拔了下来的。” “那又如何,一切不过是你凭空揣测而已,并没有什么证据。”苏嫣然死死咬定这一点。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也并不着急,接着道:“不错,妹妹说的的确有道理,那么照妹妹所说,如果找到那颗红宝石的下落就会出水落石出了?” “不错。”苏嫣然毫不犹豫的回答,心想那簪子上的红宝石也不过小指甲盖大小,若是真的要找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事。谁知她的话音一落,就听苏芮然道,“这么说,如果那颗红宝石在妹妹身上,妹妹的嫌疑也就最大了?” 苏嫣然脸色一变,一听到这话的时候她的确的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仔细一想,那颗红宝石又怎么会在自己身上呢?除非苏芮然动了什么手脚,不过从刚才到现在,自己也没有跟苏芮然接触过,所以她不可能会如此。想到这里,苏嫣然当即不悦道:“你说什么?你血口喷人,那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 苏芮然微微一笑道:“在与不在妹妹让我一搜便是。” 苏嫣然如何肯,若是她在搜自己的时候做了手脚什么办,于是当即回绝道:“不行,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怀疑我,我凭什么要让你搜查?” “妹妹如此不肯难不成是做贼心虚吗?只是一搜便知,到时候事实如何全部都一目了然。” “我没有。”苏嫣然眉头紧皱,虽然明知对方是激将法,可是若是自己真的不肯,恐怕她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苏嫣然在不经意间很快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顿时宽心了许多,想来苏芮然也没那么厉害,不可能这么快就做了手脚。也对,自己还担心什么,这里是德王府不是自家复原,何况德王妃还站在自己这边。想到这里,她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对苏芮然道,“搜我可以,不过不能你亲自动手。” 没曾想,苏芮然竟然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了,望着一旁也就是刚才指证过自己的奴婢,突然她朝着那个奴婢走了过去。那奴婢瞧见她走来,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的,突然间地下了头。苏芮然摆着那奴婢的肩膀,对苏嫣然道:“让她来搜如何?” 苏嫣然望向那奴婢,这是德王妃身边的人,刚才还帮着自己作证呢,让她来搜自己的确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她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苏芮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是自己这边的人,可是她如果知道,为什么又要如此呢?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德王妃在旁瞧见同样有些不解,不过看着苏芮然提议让自己的人来搜查,心想着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很快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她搜一搜吧,这样也好还苏二小姐一个清白。” 苏嫣然欲言又止,但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既然王妃都已经如此开口了,那么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只能依从。 那奴婢立刻依照吩咐来给苏嫣然搜身,其实也被弄得有点糊涂。 不过既然王妃开口了,她这个做奴婢也只有依从的份儿,又哪里还能多说什么呢? 苏芮然望着那奴婢给苏嫣然搜身,神色依旧如常,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苏嫣然今日到底用的什么伎俩,如今她心里早已十分清楚明白。苏嫣然联合德王妃,事先将自己骗到德王妃房中,以为她随同自己一起进屋,自己就会失了警惕。 随后又在那茶水中下了药,让自己昏迷过去,然后借机拿走自己的金簪。 其实两杯茶水中都有下药,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而苏嫣然之所以会没事,那是因为她事先喝下了解药。 其实这一点,早在今日早膳之时她就已经察觉出端倪来。 第120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有催发药性之效,所以她今早拒绝那碗粥并非是因为真的不饿或者没胃口的缘故,而是因为那粥里放了大量的姜丝。因为自己体质偏寒,所以王嬷嬷才会特地吩咐下人如此,却不想竟然歪打正着,让自己察觉出不对来。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时她刻意留心没有喝下那碗茶水,而是趁苏嫣然不注意偷偷吐到袖子中。她实际上是想看看,苏嫣然到底是想做什么。只是到最后却也只是瞧见苏嫣然拔下自己头上的金簪,并没有做什么,她也就没有再轻举妄动。直到后来她假装醒来,和苏嫣然一并发现门被上锁之后,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她思索片刻之际,那奴婢已经替苏嫣然搜完了身,转身回禀德王妃道:“回王妃的话,苏二小姐身上并没有什么红宝石一类的东西。” 苏嫣然听了也不禁得意,不由得露出嘲讽的表情望向苏芮然。这奴婢本就是自己这一边的人,这种情况下即便搜到东西也会说没有,苏芮然当真是愚蠢之极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德王妃一听又低沉着脸色,对苏芮然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芮然竟也不说话,突然一下子朝着苏嫣然走了过去。 苏嫣然吃了一惊,立刻下意识抓住身旁的人,也就是刚才替自己搜身的那个奴婢挡在面前。毕竟她也曾经在苏芮然手中吃过亏,现下更是紧张的不行,一面还不忘对苏芮然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苏芮然走到她面前突然停了下来,瞧见她的表情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妹妹你紧张什么?难不成妹妹你还以为我会当众对你不利吗?” 苏嫣然不说话,但一双眼睛却是始终盯着她的,十分警觉的躲在那奴婢之后。 然而苏芮然却根本不在意她,一下子抓起那个奴婢的手腕。 那奴婢吃了一惊,下意识缩回手,然而她还没有挣扎之下,就突然从她的袖子中掉落处一颗红宝石出来。 红宝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虽然声音十分小,但因为此时大家都是屏住了呼吸,屋中顿时变得十分安静,所以这一下声音也十分明显。 那红宝石落地,在地上滚落了好长一段距离,最后碰到了桌角终于停了下来。 苏芮然这才松开那一脸惊愕的奴婢的手腕,走了过去,亲自将地上的红宝石拾起来,对众人道:“大家看,这便是那根簪子上掉落的红宝石,大家若是不信大可比对看看,看看是否契合。” 德王妃不说话,面色却已十分难看,她微微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奴婢。那奴婢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对,立刻过去从苏芮然手中接过那红宝石一比对,果然天衣无缝,正是那金簪上掉落的一颗。 “王妃……”那奴婢将红宝石和金簪一并递送到德王妃面前,德王妃只看了一眼,便忍着不便发作,只是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那奴婢身上,冷冷道:“这便要问问她了。” 那奴婢也吓得不轻,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没想到会突然从自己卷起的袖子里掉出那颗遗失的红宝石来。她惊慌抬头,瞧见德王妃脸色,顿时“扑通”一声跪地,大声道:“王妃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在奴婢袖子里!不过奴婢是冤枉的啊!请王妃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德王妃强忍着怒气低斥道:“你慌什么,既然和你无关你说什么恕罪。” 那奴婢不敢说话,却因为害怕身体也不住颤抖。 苏芮然见此,在这时又开口道:“王妃,看来这奴婢是不打算说实话了,那么不如就请王妃先听听臣女说的吧。” “你说。”德王妃的话十分简洁。 苏芮然接着道:“今日之事,的确怎么想都同这奴婢无关,因为事发当时她始终在门外候着。” 那奴婢一听,也不多想为什么苏芮然会突然帮她说话,只顾着为自己洗清嫌疑,立刻慌忙俯声道:“不错不错,奴婢一直在门外,都不曾与二位小姐有接触。所以这东西怎么会在奴婢身上呢,奴婢绝对是冤枉的啊。” “她说的不错。”苏芮然竟也一下子同意了她的说法,这让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只听苏芮然接着道,“她的确没有同我还有妹妹接触过,可是她只说了是在王妃房中的时候,而就在刚才,她可是当众替妹妹搜了身。” 苏嫣然闻言眉头一紧,立刻明白过来苏芮然想要说什么,她试图抢先开口,然而却一下子被苏芮然打断,只听苏芮然道:“这颗宝石原本只可能出现我和妹妹身上,却出现在这奴婢身上,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是刚才搜身之时有人鱼目混珠。” “你胡说八道!”苏嫣然一下子也激动了起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当即对德王妃道,“王妃,您可千万不能听信她胡言乱语啊,你忘了臣女告诉过你,她的话是绝对不可信的吗?” 苏芮然也不示弱,立刻反驳道:“妹妹何处此言,若是想让王妃相信,那必须是要拿出确切的证据才行,可不是光凭直觉觉能判断的。王妃英明,自然会公正合理的判断此事。” “可是这所谓的证据根本是无中生有。” “既然妹妹说它无中生有,那也同样要拿出证明它无中生有的证据才行。” “你……” ……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示弱。 苏芮然目光注视着她,也丝毫不曾退缩。其实刚才她当然自然苏嫣然会防备着自己,所以一开始她所计划的也并非是将那颗红宝石藏在苏嫣然身上。至于这颗红宝石为何会在她自己手中,那还是因为当时,她和苏嫣然在德王妃房中,突然发现房门被锁上的时候,她那一瞬间就立刻意识到不好,必须要做些什么才是。 她知道苏嫣然是把自己的金簪偷偷藏在袖子中的,于是她瞧准苏嫣然一个不小心的时候将金簪给偷了出来,自己身上没有可以替换之物,于是她只是取下金簪上的一颗红宝石,然后又将金簪重新放入苏嫣然的袖子中。 当然她做这一切的手法十分迅速,苏嫣然还茫然不知。 果然后来出了事,也证明她当时的判断是对的。而一开始她之所以沉默不语,没有立刻为自己分辨,也是耐住性子,告诉自己先不要着急,先看清楚局势再出手,这样才能一招既中。 而至于那颗红宝石为何会在那奴婢袖子中,关键也是在自己刚才拍那奴婢的那一下。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嫣然身上,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所以才会让她有可乘之机。 在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僵持起来,停留在苏嫣然最后那一句被她辩得一时语塞的话,然而苏嫣然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她正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听德王妃道:“够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再吵了!” 德王妃的语气中已经有明显的怒气,和先前压抑着的怒火是全然不同的。 苏芮然和苏嫣然自是都安静了下来,不再说话。 这件事结果究竟要如何,最终都还是要由王妃发话。 德王妃犹豫了片刻,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办法了,她突然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奴婢道:“来人啊!今日之事都是这奴婢在搞鬼,把她给我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然后再关押起来再行定罪。” “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啊!” 几个下人立刻过来将那奴婢拖了出去,根本不顾她的呼喊求情。 苏嫣然亲眼瞧见那奴婢被从自己身边拖走,当真如此解决吗?她自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然后她只来得及道了声“王妃”,还没说出口的话就立刻被德王妃冷冷打断:“你不要再说了,难道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不……”苏嫣然一时语塞,德王妃态度突然至此,倒是让她也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想到最后,这也的确是最好的结果,总比此事再追究下去追究个究竟牵连到自己身上的好。所以即便心有不甘,但她却也只能低头顺从。 苏芮然也不再继续追究,毕竟这是在德王府中,何况她原本打算也只是为自己洗刷了罪名而已,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把德王妃得罪了。她很清楚,若是这件事真的要追究到能将苏嫣然治罪的程度,那么也必然会把德王妃给牵扯出来。 到时候即便爹爹知道了是她们有错在先,也会怪自己不懂事在这个关头挑起事端。 既然对自己没好处的事,那么她就同样也不会做。 门外传来一声声惨叫,是那个奴婢在外面行刑,其中一声比一声惨烈,让人听了有些不寒而栗。 德王妃扶了扶额头,脸色已十分不适,毕竟也是听了苏嫣然的话,安排的在自己身边比较得力的奴婢去做的这件事。如今非但没能计划成功,替诚儿报当众被拒婚之仇,还反倒害得自己的奴婢被罚。她越想脸色越差,最后头也开始疼了,在由下人的搀扶下回房了。 德王妃既已走了,其他人也要相继退去。 苏芮然转头,瞧着在一旁愣愣出神的苏嫣然,不禁道:“妹妹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是时候要回府了。” 苏嫣然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却突然闪过一丝惶恐。今日之事没能得逞,苏芮然一定不会放过自己,那么回到府中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自己了。想到这里,苏嫣然突然又想用缓兵之计,向她跪下道歉求情。 然而她刚一弯膝盖,苏芮然却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身子,意味深长道:“妹妹可要千万小心啊。” 苏嫣然顿时吃了一惊,苏芮然只用一只手扶着自己,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她手上的力气竟然出奇的大,自己一下子竟然也跪不下去。 第121章 反将一军 苏嫣然再试了几次都是如此,不禁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再抬头一看苏芮然正看着自己,于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苏嫣然顿时流泪道:“姐姐,都是妹妹不好,今日之事姐姐可一定要原谅妹妹才是啊。只要姐姐肯原谅我,让我做什么事都可以。还请姐姐回府之后千万不要把此事告诉爹爹。” 苏芮然听了心中冷冷一笑,她说了这么多,却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正想说的话吧。她手上再一用力,让苏嫣然一下子完全直起了身子,这才又对她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爹爹的。” 苏嫣然先是一愣,对方如此爽快的答应了倒是让她十分意外,立刻又哭着道:“姐姐宽容,当真是叫我无地自容,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求姐姐的原谅,若是姐姐不肯原谅我,那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她说着突然又跪了下来,然后出乎意料的是,苏芮然这一次却突然松开了手,任由她跪了下去。 苏嫣然也有些意外,却也就这样子一下子跪倒了地上。她抬头望向苏芮然,却见她此时已然换了副脸色,她对自己道:“嫣然,你我姐妹一场,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来如此惺惺作态呢?” 她声音并不大,恰好只落在二人耳中。 只是苏嫣然这一跪,不免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意。 苏芮然在这时伸手,将她从地上缓缓扶起,一面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轻易罢休,而我也知道你心里是恨透了我,所以与其做不了一对坦诚的姐妹,倒不如做一对坦诚的敌人。” 苏嫣然面露惊异之色,她怎么也没想到苏芮然竟然会当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苏芮然突然拉着她朝门外走出,一边而她身旁道:“嫣然,所谓杀鸡儆猴,自然是要给猴看的。而今日我希望你牢牢记住,因为这便是与我为敌的下场。” 苏嫣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苏芮然拉到了门外。等她定眼一看,顿时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那个奴婢。八十大板之后,她已然丧命,下身一片血肉模糊。 苏嫣然只瞧了一眼,就突然跑到旁边,差点反胃想吐。 跟着她同来的奴婢立刻过来扶着她,一边关切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苏芮然淡淡一笑,在旁对那奴婢道:“二小姐累了,你且好生伺候吧。”说完唤了尹荷,便要离开。 大约是因为周围弥漫的血腥味,尹荷脸色也有些不好。等到走的离开的远一些了,尹荷才终于喘了几口气,刚才差点就和二小姐一样吐出来了。没想到来一趟王府就能瞧见如此惊心的场面,尹荷心里也受惊不小。然而她转头再一看小姐,却见她神色如常,尹荷突然发现,小姐就从前似改变了很多很多,她不禁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芮然说着,语气像是在叹息又像是松了口气。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尹荷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越早离开越能早点安心。 苏芮然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今日之事虽然到最后是有惊无险,但这么一番功夫下来,也是十分耗费体力的。 二人顺着来路准备离开,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苏芮然一瞧是南宫铭宣,她只是停下了脚步,并不吃惊。 尹荷朝着南宫铭宣扶了扶身子,行礼道:“奴婢见过三爷。”她这么一说,其余随行的几个王府的下人也跟着向南宫铭宣行礼。 南宫铭宣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退下,其余下人相继告退了,只有尹荷留在一旁。 “我有几句话,可否单独同苏小姐说。” 南宫铭宣的意思,便是让尹荷也退去了。 尹荷自是明白的,立刻要退开。苏芮然却一下子拉住了她,对她道:“你不用走的太远,就在旁边等候就是。” “是,小姐。” 尹荷扶了扶身子退去,苏芮然的目光又再度落在了南宫铭宣身上,还不等他先开口说话,苏芮然便朝着他扶了扶身子,先行道谢:“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三爷相助。” “我并没有帮你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到底能化险为夷,都是小姐天资聪敏。” 苏芮然淡淡一笑道:“若是三爷当真没有帮我之心,那大可置身于事外,即便知道那金簪上少了一颗红宝石也可以装作不知,避而不谈。无论如何,三爷今日这份情谊我也算是心领了。只是如此一来,也不知二妹那边三爷要如何解释了。” 苏芮然望着他,她心中始终有疑惑,苏嫣然那么信任和依赖南宫铭宣的,今日之事当真是瞒着他偷偷进行的吗?今日之事布局复杂,苏嫣然当真有这样的心思吗? “我说过,事事以你为先。”南宫铭宣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态度却是十分认真,他很快又接着道,“今日之事全然是嫣然和母妃的谋划,我毫不知情,我若是一早知情定会提醒你不必前来。又怎么会当真眼睁睁的瞧着你置身于险地呢?” 苏芮然闻言沉默着思索着,是吗?他的话自己当真可以相信吗?不过若非如此,他也的确没必要帮自己不是吗? “我知道你是在想,嫣然定然会什么事都告诉我,不过今日之事应该是母妃的意思,让嫣然瞒着不告诉任何人。嫣然与我之间的事又是瞒着母妃的,所以她不让我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听他这么一说,苏芮然顿时也觉得有道理,的确苏嫣然现在是在勾引南宫诚,而德王妃说到底是南宫诚的生母,因为自己亲生儿子的地位,对南宫铭宣本来就十分忌惮。若是让她知道了苏嫣然和南宫铭宣的关系,连带着苏嫣然也会被怀疑,就自然不会同她联手对付自己了。 如此一想,苏芮然顿时觉得心下了然,对南宫铭宣道:“三爷说哪里的说,三爷既救过我,我又怎么会怀疑对自己有恩的人呢?” 南宫铭宣听她这么说,也好歹是松了口气,对她道:“苏小姐客气了,我不是都说过吗,凡事都会以小姐为先。” “多谢三爷,三爷一番心意,小女子心领了。” 从王府离开回到府中的路上,并不见苏嫣然一并同行。苏芮然知道,她恐怕此时还在王府之中吧,今日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苏嫣然此刻应该在想办法同德王妃解释。若是失去了德王妃这一个靠山,那么她的胜算也会再少上许多。为了对付自己,苏嫣然也当真是尽心竭力了。 不过,以为如此就能得到德王妃绝对的信赖了吗?想到这里,她不禁冷冷一笑。 尹荷瞧见她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心,再一想今日之事,更是唏嘘不已,对她道:“小姐,今日的事当真是好险啊,若不是小姐聪慧,恐怕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了。奴婢在一旁看着却又不得出手,当真是急坏了。” 苏芮然闻言淡淡一笑,对她道:“得亏你没冲动出手,不然岂不是坏了事。” 尹荷不高兴的嘟囔嘟囔嘴,一边道:“奴婢是好心为小姐,小姐却嫌奴婢碍事。” “玩笑而已,好了好了,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下总行了吧。回头下次还有这样的好事,,我再带你一起去,这下总可以了吧?” 尹荷听了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小姐下次可千万别再来德王府了,今日的事还不够心惊吗?” 苏芮然瞧见她花容失色的样子,心想即便尹荷刚才还能同自己说笑,但到底今日的事还是让她觉得心有余悸的。 没有听见她正色肯定的回答,尹荷又立刻道:“小姐,奴婢是认真的,要是让王嬷嬷知道了肯定也是同奴婢想的一样。正所谓防不胜防,今日之事若事再有一次,难保小姐不会真的落入她们的陷阱之中啊。” 苏芮然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瞧着她慌张的神色道:“尹荷,你不用担心。这件事说到底都是由苏嫣然引起的,今日我虽借机处置了那个参与的奴婢,但是对苏嫣然来说却毫发无损。以我的性子,又怎么会看罪魁祸首就这么轻易逍遥法外。” 尹荷一愣,不禁皱眉,脸上多了几分警惕之色,追问道:“小姐打算如何?”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恨极了多次陷小姐与不义的二小姐。若是有机会,她更想第一个冲上去给小姐报仇。 “要如何呢?当然是要断其手足,让她生不出那么多事端来。” “小姐……”尹荷闻言大吃一惊,险些误解了小姐的意思。 苏芮然瞧见她的表情却只是一笑,也不解释,只是道:“你放心,明日你便陪我再来一趟德王府吧,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应当向德王妃好生赔礼一番。” “可是小姐,这德王府可去不得啊。”尹荷一听她明日还要去,顿时就急了。 苏芮然便知她会如此,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对她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何况明日,我还要邀苏嫣然一并前去。想来不用我多说,她也会自行殷勤前往,毕竟要讨好德王妃可也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 虽然听小姐这么说,但尹荷还是担心不已,毕竟有今日的事在先。她心知小姐已经下定决心的事是劝不过来的,于是也只能想着只有自己跟去的时候千万小心了,不能再像今日这样,让小姐再单独与二小姐相处了。就连和德王妃有关的也都要小心,今日的事,不是正借着德王妃召见的由头,自己当时才没有提高警惕,让小姐和二小姐单独进了房间。 苏芮然率先回到相府,等到一个时辰之后苏嫣然才接着回来。 苏嫣然一回来不久便要立刻来请安,而且已经是到了苏芮然的院子门外才让奴婢来通传。 王嬷嬷自是一回来就从尹荷那里听说了德王府的事,现下二小姐突然又来求见,王嬷嬷心里下意识是想让奴婢回绝的,只是想着此事自己拿不了主,最终还是要听大小姐的意思,王嬷嬷也只能将此事禀报给大小姐。 苏芮然听着,看似漫不经心的道:“既然她都已经特地来再通传,想来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见我了。” 王嬷嬷一听忙道:“小姐,奴婢还是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啊。” 第122章 再去王府 “可是二妹特地前来,我若不见恐怕不合适吧。”苏芮然淡淡一笑,用银制的筷子拨弄着盘中的糕点,这是刚做好的桂花糕,香甜可口,是昨日自己已经吩咐下去让小厨房今日做的。 王嬷嬷望着她,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要见还是不见呢?王嬷嬷暗自揣测着,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又再度开口道:“小姐的意思是要见二小姐了吗?虽然奴婢觉得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见的好,不过小姐若是要见奴婢按小姐的吩咐去就是。” “不急。”苏芮然突然放下筷子,将面前的桂花糕端了起来,朝着王嬷嬷递了过去。 王嬷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却还是立刻伸手将桂花糕接了过来,她才刚一接过手,就听小姐说:“你去把这盘糕点端出去,说是我给的。就说她的心意我心领了。” “只说这么一句便可吗?” “只说这么一句就够了,至于剩下的,她到底要不要吃,那就是她自己的意思了。” 王嬷嬷端着糕点还愣在那里,还在捉摸着小姐话中的意思,而就在这时,苏芮然已经出言催促道:“嬷嬷你别发呆了,快去吧,一会儿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是。”王嬷嬷也只能依照吩咐去了。 意料之中的是,果然苏嫣然当众吃下了桂花糕,想来她一方面是为了摆出一副诚意,一方面也是料定自己不会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当众在自己送出的东西里动手脚。而她之所以会特地来这么一次,还不是为了不让自己把今日德王府的事告诉爹爹。德王府那边,想必她也已经顺利的说服王妃了吧。 其实原本自己就没有打算要把此事说出去,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听到了王嬷嬷回来的禀报,得知苏嫣然也已经离开了,苏芮然又吩咐王嬷嬷,接连几日每日都要往苏嫣然房中送去一盘桂花糕。 王嬷嬷听了就更不明白了,追问小姐到底有什么盘算,苏芮然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她先是一惊,但很快明白过来,顿时面露喜色道:“奴婢明白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按照小姐的吩咐每日都将东西送到的,而且还会看着她把东西吃下去。” “这倒是不必,你若是如此便太过显眼了。何况即便你没有亲眼看着,想来如今我送过去的东西她也不敢不吃。她此刻何尝不是小心提防着身边的人,她也定是会怀疑在她身边有我派去监视她的人。”苏芮然说到此,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若有若的笑,接着刚才的话道,“不过这么一来就刚好了。” “小姐说的是。”王嬷嬷亦一笑,想到小姐的安排,不免心中生出几分痛快来。 第二日一早,苏嫣然也是很早就来庭院等候在外面,她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知道今日苏芮然要同自己一起去德王府,因为有昨日的事在线,她有意讨好,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误。 苏芮然听到下人通传她来了,却也不急,这才不慌不忙的从床上起身,吩咐尹荷打水来梳洗。 众人都知道二小姐还等在外面,只是却听见小姐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态度,心里都不免揣度,看来大小姐是有意要让二小姐等在外面了。虽然也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不过大家都瞧着尹荷不说话,因此也没人敢开口多提醒一句。 尹荷姑娘可是小姐身边最得力的奴婢,也是最清楚小姐心思的,她都不开口,那说明小姐的用意当真如此了。如今府中二小姐早已不如从前得势,加上严氏仍在偏院养病,府中大小事已由大小姐做主,因此谁也不会为二小姐开口去得罪大小姐。 洗漱更衣完毕后,苏芮然坐在妆镜前,由着尹荷给自己梳妆,透过铜镜瞧见尹荷一手拿着木梳,一手分出一缕长发,低头仔细小心的梳理着,一面开口道:“小姐的头发真漂亮,大夫说了,只要修养调理的好,头发还会比从前更加乌黑。不过只是若没了这些烦心事,小姐才定能好睡。” 苏芮然不说话,一面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有的没的,一面忍不住打开妆匣,拿出里面新添的一个描金的小方盒子,再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满满一盒的青雀头黛。 尹荷侧目瞧见这一盒的墨黛,每一块都被制作成了圆润的尖头,也是为了方便画眉时使用,而且还不光如,每一块的墨身上都用十分精湛的工艺雕刻着不同的画面,有山水花鸟,还有仕女摆设,而每一块墨块还不到半个手掌的大小,实在是让人不禁感叹这工艺。 苏芮然也不急着画眉,而是从盒子中取出墨块,放在眼前有些出神的瞧着上面的图案。 “奴婢早就听闻这青雀头黛是西域进贡,在外不下十金,最要紧的是有银子还未必能买到。听说这次皇上狩猎回来为了褒奖老爷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这青雀头黛,老爷把这青雀头黛整盒都给了小姐,便足以见得老爷对小姐的看重。” 当真吗?然苏芮然听了她的话,注视着手中墨黛上图案的面色更加凝重。 皇上每年都会赏赐给爹爹不少贡品,这青雀头黛也如同每年的管理一般,从未少过。只是从前,这一整盒青雀头黛全部都是落入严氏和苏嫣然手中的,这样好的东西自己连见都见不到一次,从前自己所用的不过是同下人一样的石黛而已。 只是严氏也正是因为在鼎盛时大意,最终才会得意忘形落得如今的结果。爹爹将这一整盒青雀头黛赏赐给自己,是否也同时在警告着自己不要登高跌重呢? 尹荷看着她脸色沉重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不禁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还不高兴呢?” “没什么。”苏芮然将手中的青雀头黛重新放回盒子中,盖上盖子又将盒子收入了妆匣之中。或许是自己多心,在事情还没有露出什么端倪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不然也只不过是给自己凭添烦恼而已。不过想到严氏,最近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动静。 自从爹爹答应派人去给她医治之后,严氏就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样,不光如此,苏嫣然也好像是一样,除了一开始提及要让爹爹将严氏接回来被拒绝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私下里的动静,甚至连偷偷派人去给严氏送东西的事都不再有。而严氏也没有急着求见老爷,根据王嬷嬷打探到的消息,只是说她不爱见人,好像是甚至依旧没有好全一样。 只是严氏恨毒了自己,如此安静倒是当真让人觉得有些不寻常。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问道:“二娘那边可还有什么动静吗?” 尹荷头也不抬,仔细的梳理着手中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回答道:“依旧没什么动静,不过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夫也说只是没好全,身子还有些虚弱要调养罢了。” 苏芮然闻言若有所思,却又听尹荷自顾自的接着道:“看样子二夫人这一次是老实了。不过或许也是因为突然落到那样的田地身心俱伤,这身上的病好医这心里的病却不好医了。” 果真如此吗?虽然苏芮然也知道尹荷说的有道理,只是心里的直觉总是在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又不禁问道:“那么王嬷嬷怎么说呢?”这件事她还从没问过王嬷嬷,派去监视的人都是王嬷嬷安排的,所以她的意见也很关键。 然而却听尹荷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姐若是想知道可以亲自找嬷嬷来问问,不过现下若是立刻找嬷嬷回来还要花上些时辰,小姐不如还是先去德王府吧。”尹荷说到这里,突然似想起什么一般道:“对了,奴婢还差点忘了一件事,今日一早嬷嬷出门的时候还特地交待过奴婢,说她有重要的事要同小姐禀报呢,不过也是要等到小姐从王府回来以后,让奴婢到时候立刻派人去支会她。” 苏芮然一听顿觉好奇,王嬷嬷倒是很少会留下这样的话,那也就是说她要禀报的这件事也当真是十分要紧了。会不会与严氏有关呢?苏芮然不禁揣测,却反倒越发好奇,也只能等从德王府回来以后再说了。 尹荷顿时加快了手上梳头的速度,却也依旧小心翼翼不弄疼小姐。主仆二人虽都不言明,但各自心里都十分清楚,虽然有意让苏嫣然等在外面杀杀她的威风,但是若是让她等的太久也会有不妥。 在尹荷的示意下,周围的奴婢立刻过来帮忙,很快苏芮然就梳好了发髻,而恰好在这个时候,早膳也已经摆好在桌子上。 虽然明知苏嫣然在外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但苏芮然却也并不着急,按照平日里的速度用完了早膳,这才出了庭院。就在走到门口,刚要出大门的时候,她突然间换了一副脸色,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焦急愧疚的神色,脚步也刻意加急了几分。 一出了大门,瞧见在门外站着的神色沉闷的苏嫣然,她便立刻迎了过去,立刻道:“都是姐姐不好,让妹妹久等了,姐姐心里实在有愧啊。”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苏嫣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瞧见对方打扮得体,虽然如此说,也露出焦急的表情,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没有办法焦急和亏欠的味道。一想到这里,苏嫣然就忍不忍暗自咬牙,从刚才到现在,自己已经在门外的消息应该早就已经传达进去了。可是苏芮然过了这么久才出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只是对方一来就露出歉意,如此还当真让她不好追究,只能道:“时辰也不早了,姐姐既是邀妹妹同去向王妃请安,那可别迟了好,我们还是快走吧。” 苏芮然点点头,她知道轿子已经在侧门外准备好了,只要她和苏嫣然一出府就能立刻上轿,然后去往德王府。而今日之事爹爹也是知情的,不过让苏芮然有些意外的是,昨晚她原本是准备让王嬷嬷派人去请示爹爹,今日要再去一趟德王府向德王妃问安,谁曾想去了才知道,在此之前苏嫣然已经提前派人去向爹爹请示过了。 第123章 伪装 按时辰算来,也刚好是苏嫣然求见自己不得离开之后。 不过尹荷和王嬷嬷闻言却也只是说,她或许是为了要讨好二小姐,还有就是想提前试探一下老爷的口风。苏芮然听了,也觉得不无道理。毕竟从昨日之事以后,苏嫣然的刻意讨好太过明显。 昨晚如此,今日一早也同样如此。 发生了昨日那样的事,自己对她说的话也已经十分露骨了,如此还想要再重新修复彼此之间表面的关系。其实即便她不做什么,表面上二人依旧还会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所以苏芮然当然不会认为她的意图如此简单。 二人的轿子很快就到了王府,途中一路平静,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也没有惹来什么其他的变数。 有了前一日的经验,二人下了轿子就直接由王府下人引路进去。 今日要来请见的消息,也是提前支会过的,得到了德王妃的允准她二人才前来的。关于这一点,苏芮然并不担心,因为有苏嫣然在,德王妃也不会不同意。如今对德王妃而言,自己依旧是眼中钉,而苏嫣然却是值得信赖的亲信啊。想到此,她心中不免冷冷一笑。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今日南宫铭宣和南宫诚并没有来相迎,听引路的下人说,二人此刻也都正在王妃那里商量着府中的事务呢。 苏芮然并没有怀疑,如今德王府明面上也算是王妃在当家,即便南宫铭宣手握着大部分实权,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个样子,所以也才事事都要与之相商,如此谨慎小心倒当真有南宫铭宣的作风。 苏嫣然听闻此事也只是微微颔首,倒没有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苏芮然在旁偷偷瞧在眼里,也同样不动声色,甚至不同她多说一句话,只等着她先开口扯开话题。 然而这一路上苏嫣然都始终沉默,从刚才一进德王府开始,她的神色就开始变得严肃了许多,仿佛也是被这王府中沉闷的气氛所渲染一般。 苏芮然并不觉得奇怪,如今德王昏迷不醒,在外人看来德王府也算是失势了。她一边想着,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再一打量周围的景物,再次确定了并非是自己多心。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引路的奴婢身上,昨日她虽然在德王府中并没有逗留太久,不过关于德王妃住处的位置她还是记忆犹新的,而此刻这奴婢所带的路,分明不是前往王妃住处的。想到这里,她不经意间就跟着放慢了脚步。 苏嫣然立刻察觉到这一变化,顿时转头,在她身边低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她沉默了一下,却也不转头,知道苏嫣然还在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说话。她不禁心里盘算,自己是否要点明,这件事又是否会与苏嫣然有关呢? 她一个人思索片刻也不得结果,最终决定,与其如此倒不如开口试探一下,于是也用同样低的声音对苏嫣然道:“嫣然,你可否觉得有什么不对?” 瞧见苏嫣然的脸上有略微的变化,还不等她开口,苏芮然又很快接着自己的话继续道:“这条路根本不是通往王妃住处的。” 苏芮然说这话时目光是紧紧的落在苏嫣然身上的,她之所以如此直截了当,就是想看看她会如何应对。若这真是她在搞鬼,那么此刻也一定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苏嫣然沉默了一下,但事很快却敲了敲那带路的奴婢,发现没有惊动对方,这才又转回目光对苏芮然道:“诚如姐姐所言,这条路的确不是通往王妃住处的,我原本也是同姐姐一样,以为王妃会在住处见我们二人,只是……” 苏嫣然有意停顿了一下,苏芮然并不插话,只等着她继续把话说下去。 苏嫣然的神色上顿时笼罩上几分严肃,再次打量着了周围一眼,终于才又对苏芮然道:“姐姐也瞧着这条路眼熟吧,若是我记得没错,这条路应该通往德王住处的。” “不错。”苏芮然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其实在刚才发现这条路不对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这是通往德王那里的路。 而就在这时,苏嫣然又再度开口问道:“姐姐,你说王妃为何会在那里见我们?” 瞧着她的样子,倒当真是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苏芮然淡淡道:“王妃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中的,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过去吧。”苏嫣然点了点头,接着倒是当真也不多问一句,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跟着苏芮然走了。 苏芮然心想,她想若不是真的不知情,那便是演技太好。不过想到刚才进入王府之时从下人口中得知,南宫铭宣和南宫诚此刻在王妃那里,那么如此说来,他们二人此刻也应该还留在德王房中没有离开。有她二人在,苏芮然自然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引路的奴婢一直走在前面,没过多久果然就到了德王所在主院门外。 只是刚一到院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片嘈杂之声,还不时从里面跑出来手里端着东西神色慌乱的奴婢。 苏芮然和苏嫣然顿时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跟在她二人身边的奴婢也跟着停了下来,尹荷紧紧的靠着苏芮然,有些紧张的注意着周围的变化。似乎只要一有什么可能会伤害小姐的东西,她就会立刻冲上去替小姐抵挡。 那引路的奴婢瞧见这场面也不禁皱眉,但到底是上了年岁,处事也要沉稳许多。她先是回身同二位小姐施了个礼,口中道:“两位小姐请在外稍等片刻,让奴婢进去请示王妃。” 说是请示,实际上也不过是要进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已。 不过苏芮然和苏嫣然都相继点了点头,那奴婢得到许可也不耽搁,立刻赶忙进去打听。 苏芮然和苏嫣然就这样侯在外面,瞧着门口匆忙进出的奴婢,终于苏嫣然忍不住开口了,对她道:“姐姐,你说会不会是王爷出事了?” “这种事情休要胡言,这里是王府可不是我们自己府中,说话做事都要谨慎一些。”她虽如此说,倒不是因为在意苏嫣然如何,而是因为自己和苏嫣然此刻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是与整个苏府相系的,她也不想因此给自家或是给爹爹带来什么麻烦。 自知失言,苏嫣然顿时不说话了,但是却并没有忍耐多久,没一会儿瞧见先头进去的引路的奴婢还没有出来,终于有不禁道:“姐姐,我瞧着这样子,似乎这次出的并不是什么小事啊。” 苏芮然并不否则,其实刚才她虽如此说,但心中也不是一点也没有认同苏嫣然的揣测的,的确如此阵势,除了德王以外这王府中能受此待遇的也并无旁人了。难不成德王的病情加重了吗?一想到上次的事,她就不免觉得这王府中的争斗同样是波谲云诡,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有南宫铭宣在,是不会让德王的情况有所好转的。 “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嫣然又开口了,然而这一次,苏芮然开口却是道:“正因为不是小事,所以谨慎着些吧。” 苏嫣然稍微楞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她是在回答自己的上一个问题。想到此,却不禁叹了口气,面有忧色道:“我看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恐怕王府此刻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吧,不如我们去请示王妃,明日再来道歉吧。” 明日再来吗,苏芮然思索着她的话,虽然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看着王府主院的大门,她又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庭院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经过刚才那一番思索,反倒让她忍不住开始对这件事好奇起来。 “姐姐,姐姐。”苏嫣然又再唤了她两声,似在等着她回答。 苏芮然望着大门口,一时间拿不定注意。是留是走呢?这原本简单的问题突然间变得难以抉择,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要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也不容易,这个时候即便德王妃要见自己,恐怕也没心思再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准备说既然如此那就明日再来,突然瞧见先前引路的奴婢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二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落到了那奴婢身上,已经忘了要决定是走是留这件事。 那奴婢虽然瞧见二人的目光,其中偶尔闪现过些许急切,但她却并没有加快脚步,依旧保持着匀速的步子,走到二人面前,按照规矩先朝着二人施了一礼,出乎意料的道:“二位小姐,王妃请二位小姐现在进去。” “当真吗?”苏芮然脱口而出,不光是她,苏嫣然还有跟在二人身旁的奴婢也都面露诧异之色。 只听那引路的奴婢道:“这自然是真的,奴婢可没那胆子敢假传王妃的命令,所以二位小姐请跟奴婢进去吧,别让王妃久等了。”那奴婢说完顿时转身,用不紧不慢的步伐朝着门里走去,她也不回头再多看苏芮然和苏嫣然一眼,仿佛根本不在乎二人是否跟上一样。 苏嫣然望了向苏芮然,然苏芮然却不说话,目光一直落在那引路的奴婢身上。苏嫣然瞧着她片刻,突然一下子做了决定,竟走在她前面跟了上去。 苏芮然瞧着她从自己身旁而过,顿时也略觉诧异,今日无路是在相府还是在这德王府中,苏嫣然原本是一只跟在自己身侧的。虽然在外人看来二人是并肩而行,但苏芮然明显感觉到,苏嫣然还是有意放慢步子,如此一来,她便始终在自己身后侧,始终比自己慢了半步的距离。 虽然昨日那件事之前,苏嫣然对自己的态度向来不善,唯一的和睦也不过是在人前做做样子而已。 不过按照今日的情形,她此刻应该是先让自己跟上,然后再像刚开始一样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侧的。 而此刻,苏嫣然非但越过自己一声不吭的跟了上去,甚至连头也不曾回一下,不再多看自己一眼。 第124章 暗中穴道 “小姐,我们也跟过去吧。”瞧着她们二人要走远,尹荷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苏芮然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迟疑,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就这么跟了上去。事情到底如此,也只有跟上去看看才知道,何况此刻的情形,也不容她再多思考犹豫。不过无论发生什么,好在这一次来之前,她手中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对旁人或许无用,但对德王妃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这也是她今日之所以要再约苏嫣然来王府的原因。虽然没想到德王会突然出事,不过有这一张底牌在,她也要略微安心一点,但却仍少不得要小心提防。 这一次,苏嫣然依旧走在前面,连头也不回一下,甚至丝毫没有要放慢脚步等着苏芮然的意思。 苏芮然也不急着追赶超过,只是跟着她背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望着苏嫣然的背影,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她却突然有片刻的察觉,察觉到那背影中透露出的冷漠。这分明就是,平日里苏嫣然对待自己时真正的样子。 很快,德王寝殿的七彩琉璃瓦屋顶顿时出现在视线中,眼见着要到了。这一路上也不时有忙碌前行的下人,只是越往里周围反倒越是安静起来,等到进入最后一个院子,已寂静的几乎听不到什么嘈杂声了。虽然隔着老远便瞧见门廊檐下垂首静候的奴才也不必外面少,但这里的人却一个个都像是木头雕的一样,只是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脸上连丝毫的表情都没有。 眼见着就要到了,尹荷忍了一路,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小姐耳边低声道:“小姐,不过我们快些吧。”进入主殿之后,二小姐始终走在前面,甚至傲慢的连头也不回,和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尹荷瞧见早就心有不悦,先前即便是小姐走前面,可小姐到底是府中嫡出的长女,按照排行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如今二小姐竟然抢先在前面,分明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要是一会儿真的让她抢先,那不是就如此任由她压在小姐之上吗? 苏芮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目光忍不住望过去落在苏嫣然的背影上。 瞧着小姐只是这么瞧着却不说话,尹荷一腔不满仿佛瞬间被剿灭一样。仔细一想小姐其实也不是会在乎这些小事的人,同样小姐为了顾全大局,也不是真的因为这种事当真就同二小姐当众争抢吧。小姐和二小姐是如此不共戴天的死对头,当众都能做出如此和睦亲密的样子,这点小事又如何不会忍让呢? 想到此尹荷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但转而又化作愤怒,也不知道二小姐是不是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因此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当众抢先。 若真是刻意如此,那就更可气的。 只是不能当众给她一个教训,真是不甘心。 尹荷越想越气,然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突然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 尹荷吃了一惊,有些不解的转头望向她,然而事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还不等尹荷回过神来,苏芮然突然拉着她一下子快步上前,很快就追上了苏嫣然的步子。 尹荷惊讶的不行,没想到小姐竟然真的会当众如此。不光是她,苏嫣然同样也吃惊不小。 忍不住转头瞧着身旁跟上来的苏芮然,眉头紧皱。以她的性格,这种时候即便心里清楚自己是有意要压她一头,也会打落牙往肚子里吞,为了暂且的大局忍气吞声吗?然而她却发现非但不是如此,对方的脚步竟然越来越快,眼见着就要超过她。 苏嫣然的眉头一下子更紧了,同样也不示弱,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她装作不经意的朝着苏芮然一撞,想要将她推倒在地上。然而突然腿上一麻,还没等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左手手肘落地,一阵强烈的疼痛袭来,她用右手抱着左手,疼着蜷缩在地上直咬牙。 “二小姐你没事了!”跟在苏嫣然身旁的奴婢立刻反应过来,忙过去查看她的伤情。其实这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二小姐和大小姐抢着往前走,二小姐突然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苏芮然也停下了脚步,微微侧目转头,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苏嫣然,嘴角瞬间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却又很快消失不见,顿时换上了一副慌张担忧的神色,走近苏嫣然身旁关切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苏嫣然听到这一声,更是气得只咬牙。只是手肘上的疼痛还没有缓解过来,她实在没功夫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可恶,自己刚才明明就冲着她撞过去的,那么近的距离她怎么会躲闪的开?非但如此,还反倒害得自己扑空摔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尽全力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然而这一连串的疑问却在脑海中接连不断的浮现出来,让她不得不分散精力去揣度。 苏嫣然这么一摔动静也不小,原本一直一人走在前面带路的引路奴婢,顿时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望了过来。然而一眼却瞧见苏嫣然摔倒在地上,她也不禁眉头微蹙,朝着苏嫣然走了过去。毕竟是丞相家的两位小姐,即便没有特别嘱咐,她也清楚一定要小心看顾才是。 苏相如今在朝中也算是肱骨之臣,而是深受皇上的信赖,若是因此同他结怨就不秒了。 那奴婢走到苏嫣然身旁,并不急着先开口说什么,而是一下子蹲了下来,轻轻拉起她的手臂,试图替她检查伤势。 然而她就只这么微微动了一下,苏嫣然顿时就又眉头一动,像是牵扯到什么痛楚一样,但她却也是忍着没有出声。 不过如此一来,那奴婢却一下子更加紧张起来。原本她的动作就已经够小心了,如今更是提心吊胆的将苏嫣然的手臂缓缓抬起,感觉自己像是在悬崖上走钢索一样,每一步都是提心吊胆。 若是苏小姐有什么闪失,那王妃也同样会归咎于自己。 苏芮然在一旁看着,那奴婢手法熟练,很快检查过苏嫣然伤口,发现没什么大碍,顿时松了口气,对苏嫣然道:“二小姐不过是扭伤而已,并没有伤到骨头,奴婢立刻去找大夫来给二小姐瞧瞧。” 苏嫣然点点头,虽然听着奴婢说没什么大碍,但却依旧还是觉得手肘上疼痛难忍,有些不放心的朝着自己的手肘望过去,只见刚才磕碰到的地方,如今已经肿胀成一片乌青。苏嫣然瞧着瞧着,眼泪竟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那奴婢瞧着事态如此,也不敢耽误,立刻去请大夫了。 那奴婢虽走,苏嫣然却依旧还坐在地上。只是此刻身旁除了二人各自带来的奴婢之外也并无外人,隔得最近的王府中的下人也有好几丈的距离。方才苏嫣然这么一摔,这动静自是不小,他们也都应看在眼里。只是本着这里是王爷的寝殿,何况不是分内之事也不能随便插手的原则,全部都不约而同的对这里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苏芮然低头望着地上的苏嫣然,瞧着她还在哭,虽然哭声低微,但在这安静的只有微风拂草零散细碎的窸窣声的庭院中却听得格外真切。 “妹妹别哭了,地上凉还是快些起来吧。”苏芮然虽然如此说,但却并不亲自上去将苏嫣然扶起来,而是对她身边的奴婢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二小姐起来。” “是,是。”那奴婢一回神,立刻小心翼翼的将苏嫣然从地上扶起来,扶的时候不光动作极轻,还有意避开了二小姐受伤的地方。 苏芮然在旁瞧着,不禁心里冷冷一笑,心想好戏还在后面呢。 苏嫣然抢在自己前面,想要压过自己,没能得逞还反想撞倒自己。若是从前或许自己真的就这么忍一时之气算了,不过现在可要让她好好的吃一点苦头才是,可不单单是摔倒那么简单。 果然那奴婢扶着苏嫣然刚一想站起来,突然手中一沉,二小姐突然间又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好在那奴婢手快,及时将苏嫣然拉住,才没让她又摔下去,只是如此一来,不免又再度扯到伤口,疼的苏嫣然咬牙皱眉。 “二小姐,你没事吧。”经过刚才那么突然一吓,那奴婢自是惊慌不已,连忙询问苏嫣然的伤势。 苏嫣然忍着疼痛一时间开不了口,等到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也已经是片刻之后的事了。然而她却根本不在乎自己手肘上的伤,而是一脸惊惧的注视着自己的右腿,难以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那奴婢一脸莫名,但也从苏嫣然的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也不免觉得事态严重,不安追问道:“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苏嫣然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再次尝试着用力起身,竟也不顾牵扯到伤口,然而同样是刚一直起膝盖又立刻倒坐在地上。 那奴婢吓了一跳,连忙将苏嫣然扶住,有些不知所措道:“二小姐,可千万别再如此了!否则会加重伤势啊!”瞧着苏嫣然一脸愣愣的样子,似还有些不敢置信,那奴婢恍然间明白什么,目光一下子落到苏嫣然的右腿上。 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的声音又在二人上方响起,依旧是关切的讯问,只是语气平淡,却没有半分真正的关切之意,只听她道:“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刚才伤了腿吗?” 苏嫣然抬头望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终于摇了摇头,眼泪也忍不住从眼里流出来,对她道:“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右腿完全使不上力。” 第125章 并无大碍 苏芮然闻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一丝惊讶都不曾露出,只是语气平淡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一会儿可要大夫也一并好好瞧瞧,若是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不好了。” 听着她的话,苏嫣然审视着她的表情,脸上满是揣测。又想起刚才自己朝着她撞过去的一瞬间。按照那时的情况,即便扑了空自己也不应该就这么直接摔下去。她还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右腿膝盖上方突然传来的一阵酥麻感,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依旧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却告诉她此事与苏芮然脱不了关系,如此再看苏芮然,她眼中也不免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警觉。 这一切微妙的变化苏芮然全然瞧在眼里,但却始终是不动声色。方才苏嫣然来袭之际,她趁机点了苏嫣然右腿上的穴道,才使她腿上一麻,这才一下子触不及防的重重摔倒在一旁。 不过这个穴道若非自己或有人主动替她解开,要想自行冲破可也要花上一番功夫,至少每个一两个时辰是不可能了。 她瞧着苏嫣然的神色,从苏嫣然刚才的反应看来,想必此刻她心里还在担心自己的腿到底有没有事吧。既然如此,就且让她先担心一下好了,也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半个时辰以后,德王府主院的偏殿厢房中,经过一番诊治之后,大夫已经开始在为苏嫣然包裹伤口。苏嫣然斜躺在偏殿铺着深红麒麟锦缎的软榻上,头枕着一个金丝镶边的八仙过海苏绣软枕,左手的袖子已卷起至手腕,此时正轻放在身旁矮桌上的一个白色软垫上。 大夫旁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药童,低头不语,只安静的立在软榻一侧,手中捧着个发黑的黄铜药炉,炉中有青烟缓缓上升,顷刻间整个屋子弥漫在一股淡淡的药气之中。 这药熏之法所用的药香十分昂贵,若非王公贵胄,寻常人家也着实很难用得起。苏芮然沉默的注视着那一缕缕升腾的青烟,不禁心有所触。虽说这里只是一个偏殿,但到底是王府,装饰的也十分华贵,连普通的花瓶摆设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绝品,到处都是镶嵌金玉之物,就连那桌上手掌大小的砚台上也镶嵌了好几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虽然不大却粒粒通透。苏芮然是从相府长大,从小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可是即便如此,就连她也觉得这白玉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如此只镶嵌在砚台上,倒是让人不知该说是奢靡还是风雅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样的东西连南宫凌的王府中也不是随处可见的,或者连宫里也不多吧。德王在朝多年,权势之大自是可想而知,只是如此铺张,连她看来也不禁唏嘘,难怪要惹得皇上不痛快了。 苏芮然目光随意在房中的摆设上扫视着,不经意间对上南宫铭宣的眼神。不错,此刻屋中除了她们之外,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也各坐在一旁。在大夫到这里没多久,他们两个就很快赶来了。 起初想到德王那里定然出了什么事,想必已经是手忙脚乱,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竟然还能分身过来看顾苏嫣然的伤情,这也不免让苏芮然有些意外。不过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在南宫铭宣身上停留太久,很快转过目光,将视线重新投落在苏嫣然身上。 这时大夫已经包扎好了,只听他对苏嫣然道:“苏小姐所受只是皮外伤,方才之所以会如此疼痛也不过是经络受阻,只要回去让奴婢按照刚才的手法推拿一两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大夫虽如此说,可苏嫣然依旧还是忍不住担心,不禁追问:“可是我的腿当真没事了吗?” 大夫肯定道:“小姐不用担心,方才替小姐施针之后小姐不是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吗?”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苏嫣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再也站不起来了,却也不知道怎么的,右腿竟然就这么自行好了。苏嫣然不懂武功,自然也不明白穴道自行冲破的事。 大夫显然会错了她的意思,对她道:“小姐的右腿刚才没有知觉或许只是因为一时磕碰让血脉受阻,加上小姐又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如此。经过施针后便可让穴道自行痊愈,所以小姐并不用担心什么。”可他话音一落又立刻改口道:“不过若是小姐还有不放心,回府之后可以再招别的大夫来瞧瞧。” 苏嫣然闻言不说话,虽然心中仍有不解,但是这大夫毕竟是王府的人,自己如何能当面说对他的诊治不放心呢? “嫣然,你没事吧。”南宫诚瞧见诊治结束,不禁上前关切询问。 苏嫣然抬头望向他,倒是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微微一笑却也透着说不出的柔弱,回答道:“多谢世子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南宫诚连说了两遍,似乎是碍于周围还有人在场,犹豫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在她身边坐下。 而就在这时,苏芮然也道:“妹妹没有大碍就好了,不过刚才可当真让我吓了一跳,还好妹妹没事。” 苏嫣然望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却也只是道:“是妹妹不是,让姐姐担心了。” 苏嫣然说完,便扶着旁边榻边的扶手试图站起来。她身旁的贴身奴婢吓了一跳,慌忙过来将她扶住。 不过这一次,苏嫣然很快自行站直了身子。但她仍不放心,试图松开旁边奴婢的搀扶,自己又尝试着走了几步,确定右腿已经恢复如常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而对南宫诚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劳烦世子费心了,原本今日我同姐姐也是来拜见王妃的,我既没什么大碍,那么按照情理也应该向王妃道谢。” 南宫诚闻言蹙眉,不禁道:“可是你的伤……” “并无大碍,刚才大夫不是已经说了吗?世子不用担心。”苏嫣然说着目光又落到了苏芮然身上,接着道,“何况也不能因为我而坏了礼数,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芮然注视着她的目光,却也不急着表明态度。苏嫣然的伤才刚一包扎完就急着去拜见德王妃,原本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以受伤为由回府的,如此自也不会有人怪罪。可是若是她真的在这个时候回去,那么自己今日原本计划的一切不就泡汤了吗? 若非如此,她之所以执意要去也不过是一场苦肉计吗?让旁人以为她即便受伤也依旧不忘礼数,如此倒是当真能讨得德王妃的欢心啊。 想到此,她突然转头望向南宫铭宣,却见南宫铭宣沉默不语,看样子也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苏芮然望着他,突然开口道:“妹妹说的不错,礼数的确不能坏。只是且先不论妹妹有伤在身,只是发方才进主殿时瞧见里面似有嘈杂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王妃是否正忙于此而不便相见?” 既然苏嫣然已经开口了,那么她何不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南宫铭宣的口风了,也不知道这王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宫铭宣面色如常,很快竟也坦言道:“不错,正如大小姐所说,府中的确出事了。” 他如此直接了当,倒是让苏芮然不知该如何追问下去了,若是就这么继续追问到底是何事,未免有刻意打探之嫌,何况还有旁人在场,也并非只有她与南宫铭宣二人的时候。 她原本还以为南宫铭宣会把话继续说下去,但是很快她突然意识到是自己估计错了,以南宫铭宣小心谨慎的性子,这种事又怎么会先开口了,不然岂不是摆明了会落人话柄吗? 而就在这时,南宫诚突然开口了,只听他道:“其实是因为父王突然醒来……” “大哥。”南宫铭宣立刻出言打断了他,众人惊讶之余,只见南宫铭宣示意屋中的其它王府下人都退下。 苏芮然震惊不已,她原先想到的也不过是德王病情加重而已,可是怎么会……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南宫铭宣身上,有他在,怎么会就这么让德王醒过来呢?而且前次自己若猜的不错,南宫铭宣也定然在德王的药中动了手脚。 苏嫣然听闻此话脸上也闪过惊讶之色,不过却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更多的是几分好奇。她早就听闻德王一直重病不醒,一直遍寻名医而不得而治,现下竟然恰好敢在今日突然好了,倒当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瞧见南宫铭宣遣退下人,她也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慎重,不过等到屋中的下人一离开,房门又再度被关上的一刹那,苏嫣然便立刻开口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将目光投落在了南宫诚身上,只等着他开口,想不到苏嫣然竟然先开口替她问出来,这一次她们二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姐妹同心”了。 南宫诚并没有隐瞒,很快道:“诚如刚才所言,父王突然间醒来,大家顿时都手忙脚乱的。不过父王却只是吐了口血,很快就又再晕过去了,这次可把母妃给下坏了,立刻让王府中的大夫全部过去诊治。” 苏嫣然一听也吃了一惊,心想若真如南宫诚所言,那么刚才为自己诊脉的大夫不是从德王那里抽调过来的吗?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此自己岂不是会招来怨怼?想到此她越发担心,连忙追问道:“那么王爷可有大碍?” 南宫诚张口欲言,突然间南宫铭宣抢先开口,抢在他前面道:“已经没事了,并无大碍,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第126章 隐瞒的病情 苏嫣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宽心了许多。 然同样一句话,落在苏芮然耳中,却觉得南宫铭宣似乎是在想刻意隐瞒什么,所以才会这般突然打断了南宫诚的话。 她暗自揣测着,而就在这时,只听南宫铭宣又道:“此事事关重大,原本也属王府私事,是不应说与外人知的,不过我与大哥既说与二位小姐听,那便是信得过二位小姐,所以还请二位小姐千万不要把此时泄露出去。” “三爷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苏嫣然先开口,南宫铭宣冲着她微颔首,目光顿时又落到了苏芮然身上,苏芮然也当即道,“还请三爷放心。” 南宫铭宣望着她,突然间又开口虽是对着她说的,但事实上这话却是说与她和苏嫣然二人听的,只听南宫铭宣道:“多谢二位小姐,不过可否还请二位小姐再答应我一件事?” 苏芮然闻言略微有些惊讶,但却不显于色,自己和苏嫣然已经答应要保密了,那么这个时候南宫铭宣又还可能会有什么事要相托呢?她正揣测的时候,苏嫣然已经开口了,只听她道:“三爷但说无妨。” 南宫铭宣语出惊人:“方才我所言不要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二位小姐可否答应即便回府之后在苏相面前也只字不提?” “三爷放心,我既答应了你要保密,那么自然不会同任何人提起,同样爹爹也不例外。”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先开口回答的竟然是苏芮然。她心知肚明,德王府的事自然是要瞒着他们苏府的,南宫铭宣如此也无可厚非。 苏嫣然听她这么一说也立刻开口:“我也是,三爷放心。” 南宫铭宣闻言淡淡一笑,朝着二人躬了躬身,礼貌性的施了一礼道:“如此,我便在这儿多谢二位小姐了。” “三爷无需客气。”苏芮然见此,也跟着扶了扶身子算是回礼,苏嫣然也同样照做。 南宫诚瞧着,不禁感叹道:“三弟,到底还是你想的周到啊。”听到南宫铭宣刚才所言,他多少也意识到,若是刚才自己真的就这么直接说了,然后没有让这苏府的二位小姐保密,那么传出去让人知道这个消息是自己走漏的,恐怕又会因此被母妃责怪。 虽说如今父王尚在昏迷之中,但母妃独自操持着府中的大小事,对自己严厉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输父王分毫。有时候母妃气急了,甚至当着下人就让他跪下,丝毫不给他留什么情面。这一点倒是让南宫诚十分难堪,所以也心知自己资质到底有限,父王和母妃如此都是为着自己好。不过他可不想又因为什么再被责骂,这样颜面尽失的事还是不要有下次的好。 他正庆幸的想着,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既然妹妹已无大碍,我姐妹二人也应该立刻去向王妃问安,所以可否请世子带路。” “哦,好。”南宫诚回答,心中略微有些惊讶,经历前番几次事件之后,即便再笨的人也应该能猜想得到,苏芮然心里对他定无半分好感,甚至还可能有不满和怨怼。只是没想到今日在有自己和宫铭宣都在场的情况下,苏芮然竟然会先请自己带路。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这王府之中好歹也是世子,苏芮然碍于自己的身份先对自己说也是应该的。想到此,他不免心生几分得意。而就在这时,只听苏芮然又道:“多谢世子,那么还请世子带着妹妹先行,我同三爷紧随其后。“ 苏嫣然闻言吃了一惊,正想说什么,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却听南宫诚一口答应了。南宫诚既已如此说,苏嫣然也不便再回绝,只能顺从安排。 就这样,南宫诚很快招呼着几个下人准备了一顶软轿让苏嫣然坐上去,然后让两个下人一前一后的抬着去母妃的寝宫。 苏嫣然的腿虽已恢复正常可以自行行走,但南宫诚如此费心安排她也不便回绝,只是忍不住不时回头,偷偷张望跟着他们后面的两个人。只见南宫铭宣和苏芮然并肩而行,如此看着似相互之间并没有说话的样子,苏嫣然回过头,只是很快又再忍不住偷偷回头打量,始终坐立不安的样子。 而这一幕,恰好全都落在了苏芮然眼中,趁着苏嫣然回头之际,她装作不经意的轻声道:“看来妹妹好像是舍不得三爷啊,这片刻不见竟就这般坐立不安,可见妹妹对三爷当真情重。” 南宫铭宣面色如常,也同样挑选了苏嫣然回头之际,不经意的轻声道:“大小姐何必如此调侃,大小姐既有意支开他们二人,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三爷果然聪明过人,我还没开口便知我心中所想。” “那么便请大小姐明白告诉了。” …… 苏嫣然突然又在此时回头,二人的对话顿时停了一下,待到她转过头,苏芮然才道:“关于王爷的病,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三爷。” “大小姐请讲。” “王爷一直久病不愈,可否真的如三爷所说已经并无大碍了。” 南宫铭宣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迈开了步子。 苏芮然虽没看脚下,却也察觉到了身旁人的变化,竟也不等他回答,直接道:“怎么?难道三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难言之隐吗?既然三爷不便说,那便当我没问便是,不必放在心上。” 她刻意如此说,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南宫铭宣既有心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想要站在她这一边,那么他也应该知道,隐瞒很有可能会失去自己对他的信任,甚至还可能会惹来怀疑。 果然她如此一说之后,便听南宫铭宣很快开口:“并非如此,其实这件事本是要对外秘而不宣的,不过既然大小姐问起,那么我也不必隐瞒。其实父王的病并没有痊愈,非但如此,因为这一次的吐血还反倒有加重的迹象。” 苏芮然听着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每日的药熏香下去,即便有汤药相服,却也无法抵过信枝的药性,吐血不过是五内俱损的一个前兆而已。看来要不了多久,德王便会心智全失了。 似看着她沉默不语,南宫铭宣在这时又开口了:“此刻王妃虽已回到寝殿,父王寝殿旁的下人也大多遣散,甚至王妃还拍了我们兄弟二人带着大夫来看顾苏二小姐的伤情,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关键的几个大夫还留在父王房中,而此事除了那几个大夫,也就只有我和大哥还有王妃本人知道了。” 苏芮然闻言不禁暗想,连王府中的下人也瞒得这么紧,看样子德王的病也当真不轻啊,她点了点头道:“三爷放心便是,此事我定会守口如瓶。”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躁动,二人立刻闻声望去,原来是苏嫣然突觉头晕不适。 南宫诚立刻叫停了软轿,南宫铭宣也立刻走了过去。 苏芮然站在原地并不上前,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那边。只见苏嫣然在南宫诚和南宫铭宣的关切的簇拥中,露出一副娇柔不适的可怜神情。然而她却趁着二人不留神之际,目光偷偷一转,虽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但那张经精致妆容修饰过的脸上,却陡然褪去苍白之态,露出一个得意且轻蔑的神情。 身旁尹荷看到了,顿时不由得眉头一蹙。显然二小姐是故意的,看到三爷和小姐走在一起,就这般设计将三爷骗过去,实在是可恶。 她心中正愤愤不平,然却在这时,只听身旁的小姐道:“尹荷,我们走吧,既然妹妹不适,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应该过去关心一下。” 尹荷转头,不过她望过来时却已见小姐迈开了脚步。仿佛是一瞬间的错觉一般,她竟瞧见小姐嘴角微微一样,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等她再看之时,却已见小姐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尹荷只愣了一下,很快便忙跟过去。 虽然中途出了这么一个“意外”,但却也并没有因此耽误太久。有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一并跟在身边,苏嫣然自然是安然无恙了。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德王妃的寝殿,苏嫣然从软轿上下来,南宫诚便已让奴婢进去通传了。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绿地罗裙的奴婢出来回话,对一行人道:“王妃有命,让苏府的二位小姐单独进去,还请二位爷先回去吧。” “这是为何?为何我们不能一同进去间母妃?”面对南宫诚的质问,那奴婢也面有为难之色,却也只能道,“这一切都是王妃的安排,奴婢只是依命行事,还请世子不要为难奴婢。” “这是什么话?你立刻进去再回了母妃的话,就说今日我与三弟要一并进去请见。”南宫诚不依不饶,毕竟他自认自己带着苏府的二位小姐来此请见,若是到最后反倒是自己被拒之门外,那颜面上也的确有些挂不住。 如此,那奴婢更加为难了,心知若是真依此事再进去回禀,定会惹得王妃不快。今日为着王爷的事,王妃本就心气郁结。她可没这么大的胆子,要在此刻火上浇油。 “大哥,既然是母妃的安排,那么我们便先行回去吧。”在事情就要陷入僵持之际,南宫铭宣突然开口了。 “可是……” “好了大哥,我这儿恰好还有些事要向大哥你请教,还望大哥能指点一二。”南宫铭宣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南宫诚便要离开。 南宫诚虽犹犹豫豫的,但却也并没有过多反抗,随着他离开了。 第127章 本性难移 苏芮然和苏嫣然的目光一直落在二人身上,直到二人离开为止。 而这时,那身着绿罗裙的奴婢才终于松了口气,很快对二人道:“二位小姐请吧,王妃还在里面等着呢。” 苏芮然和苏嫣然闻言都一并收回了目光,跟随那奴婢进去。 苏嫣然与她并肩而行,似乎是因为有了前次的教训,这一次苏嫣然并没有争抢前面,却也一步不落,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样的位置。不过她刻意让小心搀扶着自己的奴婢走在右侧,挡在自己和她之间,看来也是怕自己再对她动手。 看来方才之事虽没有证据,不过苏嫣然想必也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小心防备。只可惜她还不够聪明,不懂得如何利用好每一个机会,她忘了这里是德王妃的寝殿,若是有人在这里动手,那么必将受到德王妃的严惩。 若是换做自己,哪怕再伤一次,也要想尽办法拖她下水。 说到底,苏嫣然也是舍不得自身而已,若是舍得,她的狠辣必定不会下于她娘亲分毫。也从她对南宫诚也止于表面来说,便足以证明这一点,若要想利用,那必然要先有所付出才是。 二人就这样在那绿罗裙的奴婢的引路下进了德王妃的寝殿,寝殿中的摆设还是同先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一进屋便瞧见有两三个奴婢垂首静候在一旁,几乎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屋中顿时充斥着一股威严与沉闷之气,让人不由得也跟着放轻了步子,似乎也是害怕稍微一用力,脚步声也能惊动旁人一般。 那奴婢带着二人绕过屏风进入内室,外厅与内室之间隔着几道珠帘与纱帐,大有重门深锁之感。前次苏芮然和苏嫣然虽单独在房中等候,却也仅限于在外厅,甚至还不曾绕道屏风之后,因此也不知道屏风之后竟是如此景象。 见有人来,原本侯在纱帐和珠帘两旁的奴婢立刻快步上前,分一左一右将纱帐与珠帘轻轻撩起。这些奴婢的手法倒是十分熟练,整个过程也十分顺章,甚至不需要她们特地停下来等候,等靠近时珠帘便已被撩起。 苏芮然与苏嫣然并肩而行,跟在那绿罗裙的奴婢身后,走进这层层屏障之中,耳边尽是撩动起的珠帘发出的细碎的窸窣声。帐子都是正红色的,也十分轻薄,透过帐子便隐约可见内室的金玉之器透出的光芒,有种绚丽夺目的美,让人不免心生好奇,这层层叠帐之后究竟会是一个怎样炫目美丽的世界。 然而很快,她们便到了最后一道纱帐前,两旁的奴婢依旧垂首静立,仿佛对她们视而不见一样,并不过来将纱帐掀开。 苏芮然瞧见,透过纱帐隐约可见一个斜靠在榻上的人影。 而就在这时,那在前头引路的绿罗裙奴婢突然跪地,朝着那纱帐后的人影道:“主子,奴婢已经将二位小姐给带来了。“ “臣女见过王妃。“这一句,苏芮然和苏嫣然二人几乎是一同脱口而出,而有同时朝着那纱帐里的人影跪地行礼。 很快,纱帐后就传来了德王妃的声音,语气中也夹杂着一丝疲惫,对她二人道:“起来吧,来人啊,看座。“ “多谢王妃。“这一次,二人又再次几乎异口同声,跟着便要从地上起来。 尹荷立刻扶了上去,而苏芮然刚要从地上站起来,突然纱帐后又传来了王妃的声音:“慢着。“ 苏芮然略微有些惊讶,不由得抬头循声望去,目光才刚一落到那纱帐上不久,便见那纱帐又两个奴婢从内测分一左一右的撩开。 没有了这一层遮挡视线的屏障,内室的陈设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琉璃玉盏,青瓷画屏,宝石金器,一应俱全。和外间相比,内室的陈设简直是毫不掩饰的奢靡尽现。苏芮然尤其注意到那窗下巧雕的玉妆台,以铜镜为水,被一块以白色为主的美玉包裹上,玉上掺杂的翠色被雕刻成莲,红黄则又被雕刻为锦鲤。如此巧夺天工之物,当年真是格外罕见。 苏芮然才刚为着那妆镜的华美感叹过后,便将目光又转到了德王妃身上,正准备夸赞这屋中陈设精致、别具一格,却突然间瞧见德王妃的脸色,于是这陡然间,刚一到嘴边的话又一下子咽了回去。 德王妃望着自己的脸色,明显已十分不善。 苏芮然与她眼神一对望,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立刻将目光垂下。她刚一低头,便听见德王妃道:“我只是让嫣然起来,并没有让你也起身。” 苏芮然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当着德王妃的面重新跪了下来。而站在她身旁的尹荷见她如此,很快也同样跟着在她身边跪了下来,她虽不说话,但脸上也皆是担忧之色。而就在这时,只听苏芮然用一种几乎顺从的语气开口道:“是臣女坏了规矩,是臣女的不是。” 这下,下人恰好抬来了一张椅子,德王妃微微示意,那下人便将那椅子安放在自己身旁。德王妃冲着苏嫣然招了招手,低沉的脸色上总算露出了笑意。 苏嫣然也回应一笑,随之走了过去,坐在德王妃身旁。 在路过苏芮然身边的时候,她有意将裙子撩起很大的摆动,让裙摆刚好从跪在地上的苏芮然脸上扫过。 她所穿罗裙也是用上好的丝绢所制,穿在身上更是轻柔无物,可随着走路摆动,更显娇柔之态。苏嫣然当然也知道,这样的裙子即便打在脸上也像是被轻羽拂过一样,根本不痛不痒,不过她就是要如此,也算是对苏芮然的当众羞辱。 她带着一脸得意的神色坐下,望着跪在地上的苏芮然,果然见她脸色难看。 虽然有昨日之事,也的确是自己办事不利,才最终让计划落空。但是苏芮然,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破坏我同王妃之间的关系吗?你可别忘了,昨日之事的罪魁祸首可是你啊,而我与王妃正是同心同德,要一起对付的也不过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苏嫣然注视着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漠,以为今日来向王妃致歉就可以拉拢王妃了吗?姐姐,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其实早在你要让我今日随同你一起再来德王府之时,我便已知道你是在打什么主意。想让我亲眼看着你如何讨好拉拢王妃吗?然后借这个机会来羞辱自己。可惜啊姐姐,是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嫣然,你的伤还好吧?”德王妃看着她手上的绷带,不禁关切询问。 苏嫣然立刻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忙回头一脸感激的回话道:“多谢王妃关心,多亏有王妃派去的大夫,还有世子和三爷合力看顾,所以臣女才会如此安然无恙。” 听了她的话,德王妃的目光陡然又转到了面前不远处的地上,低头跪着的苏芮然身上,顿时脸色一沉,仿佛同刚才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冷冷道:“你这个长姐是怎么当的?竟然让自己的妹受这张重的伤。今日之事,也少不了你看顾不周的责任。” 的确,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德王妃若是要用这个理由怪罪,那的确也让人难以辩驳。苏芮然低着头,只觉得一丝丝冰冷透过膝盖下垫着的罗裙,从坚硬的地砖上传来。若非周围华丽如梦幻般的装饰,光是这质问的语气和这凝固的气氛,倒是让她有种置身于公堂受到审问之感。只是对方是德王妃,无论对方说什么,至少在旁人看来,此时此刻,她是无法有分毫反驳的。 苏嫣然面露得意之色,有德王妃在,她便只用坐在一旁看好戏就是,只看苏芮然如何被羞辱,光想到此,她就觉得十分解气,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与舒畅。 而这时,只听苏芮然回答道:“王妃所言极是,的确是臣女看顾不周,所以才导致妹妹受伤,所以还望王妃责罚。” “这么说你承认了?”德王妃打量着她,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只听接着,苏芮然毫不犹豫的回答:“在王妃面前臣女不敢有半句谎言。” 她竟也不为自己辩驳一下吗?德王妃心头不禁闪过一丝疑惑。突然觉得有些不放心,经历了昨日之事,她明白这丫头巧言善变,绝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她有意试探道:“你既有此悔意,那我便也从轻发落,你既身为相府千金自是受不得皮肉之苦的,不过一些小事还是做得的。就惩你替本宫拨剥莲子吧。” 众人闻言正疑惑,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莲蓬,既无莲蓬又更不用说莲子了。而就在众人还百思而不得其解之际,德王妃身旁的奴婢就已经开始吩咐起手下的人,将东西给抬进来。 很快,便瞧见两个下人抬着个竹筐进来。这个竹筐足足有膝盖那么高,宽阔可以装下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只见那竹筐上梦这层蓝布,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德王妃一声令下,立刻有奴婢将蓝布揭开,露出满满的一筐白晃晃的莲子出来。 只听德王妃道:“这一框莲子两个时辰之内你要全部剥好,要将莲子和莲心全都分开,还不能使莲子有所损伤。而且若是过了时辰,那么先前所剥全部不算,全都要重来。” 如此条件当真是十分苛刻,原本要在不损伤链子的情况下剥下莲心就已经十分麻烦,需要格外小心谨慎才行,正因为如此,也是需要花上些功夫的。而这两个时辰的限制,就是要让她一直快速的不停手,当真是雪上加霜。 王妃摆明有意刁难,众人都忍不住等着看,这昨日还在王妃面前说的头头是道的苏府大小姐要如何应对,甚至还有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她当众出丑,颜面扫地。 第128章 怀疑 苏芮然注视着那一筐莲子,她很快发现,竹筐中的莲子并不是新鲜的,看样子是采摘后进行风干,也难怪可以保存到这个时候。这莲子风干之后便不如新鲜采摘的柔软,质地坚硬难剥不说,还十分脆生易裂。而看情形,德王妃显然是早有准备。 “王妃当真是心疼姐姐啊,臣女还记得狩猎之时,姐姐也曾因为言行犯上而得罪过贵妃娘娘。不过与那时被罚在日头下抄经相比,这剥一筐莲子岂不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了。姐姐须得感恩戴德才是,可切莫辜负了王妃的一番苦心啊。”苏嫣然说着,忍不住轻掩双唇一笑,嘲讽道,“不过说起来姐姐皮糙肉厚的,那日头下都能抗得住,这些细碎下人的功夫自然也是不在话下了。” 苏芮然沉默的打量着她,心头的怒气顿化作了冷漠。 苏嫣然,到底还是耐不住了。原以为她趋炎顺从是惧于自己的威势,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先放松警惕而已,目的便是为了此刻在德王妃面前的羞辱吗? “王妃,我家小姐本就身子弱,这点小事还是让奴婢来代劳吧。”终于在这个时候,尹荷忍不住开口了。听到二小姐提到那日,小姐在日头下抄经的事,她便不免心有余悸。那样的事,她绝对不会让它再发生一次。 然苏嫣然闻言眉头一挑,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对于一个奴婢,她自不用那么客气。她的目光又再度落到了苏芮然身上,瞧着苏芮然不说话,不禁又冷言道:“怎么了姐姐?难不成连这点小事也想违抗王妃的命令吗?” “妹妹说哪里的话,王妃厚爱,我又怎敢违抗。”苏芮然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与她相对视道,“说到底都是姐姐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妹妹,才让妹妹受了这样的伤,姐姐为此也自责不已啊。” 她瞧着苏嫣然的表情有一丝微妙的变化,看样子是在揣测着自己的话了,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方才也已经让你得意了这么久了,现下也是时候奉还了。想到此,她心头不禁冷冷一笑,表面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意,接着对苏嫣然道:“说起来,妹妹伤成这样,恐怕不光是王妃,就连三爷也心疼不已啊。” 苏嫣然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余光瞥见德王妃的神色,只见德王妃的脸色闪过一丝疑惑。苏嫣然一下子慌了,表面却依旧故作镇定,忙道:“姐姐在胡言乱语什么,以为这样装疯卖傻就可以免去责罚吗?” 苏芮然亦回道:“妹妹才是在说什么,姐姐我就听不明白了。三爷向来对妹妹十分青睐,这妹妹受伤三爷会心疼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吗?”她的目光顿时转向了德王妃,瞧着德王妃眉头渐蹙,心知是自己的话奏效了,又接着道:“正如王妃心疼妹妹一样,妹妹对三爷也向来在意,想必也自是不愿让三爷担心的。” 果然她话音一落,德王妃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忍不住侧目,打量着苏嫣然,语气已不如一开始的温和,而是带上了几分质疑,质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苏嫣然慌忙解释道:“王妃千万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这都是她诬陷我的。”随即她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转头双目喊泪的对苏芮然道:“姐姐,妹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姐姐,竟让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污蔑我的清白。” 谁知苏芮然反咬一口:“妹妹说什么呢,妹妹这话才是在污蔑我的清白。姐姐何曾污蔑你了,妹妹素来与三爷交好,这在相府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语毕转而又对德王妃道:“不过王妃久居王府,不知道我们相府的事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只需要一打听,便可知臣女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德王妃沉默不语,脸色却越发难看。她一直以为苏嫣然是喜欢诚儿的,而诚儿也对她十分上心,加之苏嫣然和苏芮然也同样是对头,同样也还有几分严氏的关系。自己对苏芮然的影响本就不好,加上她竟当众拒绝了诚儿的求亲,让诚儿颜面扫地,后来又从苏嫣然口中得知,严氏之所以会被赶出相府,也是因为苏芮然诡计多端阴险算计的缘故。若是如此,知苏嫣然与自己是一条心,也是为了对付苏芮然,她又岂肯这样轻易相信她,助她一臂之力。 不过如今看来,若是苏芮然说的是真的,那么苏嫣然和南宫铭宣也有所勾结,那么这件事就要另当别论了。 “王妃,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啊。”苏嫣然流着泪,一脸哀戚的模样。 然而德王妃却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冷冷道;“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也都请安过了,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苏芮然缓缓起身,十分体面的扶了扶身子告退,口中道:“多谢王妃,臣女先行告退。” 苏嫣然一看顿时也急了,似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还依旧心有不甘的对德王妃道:“王妃,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德王妃转过头,眉头微蹙,却也不说话。她仅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身旁奴婢立刻明白过来,走到苏嫣然身旁劝道:“二小姐还是请回吧,若是二小姐再执意如此,只会惹得王妃不高兴罢了。” 苏嫣然闻言,虽也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但是也的确不愿因此让王妃不快。犹豫了一下,她终究还是十分不情愿的在奴婢的搀扶下起身,朝着王妃行礼告退,注视着王妃口中道:“臣女告退。” 然而德王妃依旧是侧目,看也不看她一眼,让她仅存的一点期望也跟着瞬间破灭。 她怎么也没料到,苏芮然竟然会当众告诉王妃自己和三爷的事,若非如此,自己又岂会落到这个地步。今日遭殃的便只会是她苏芮然而已。她越想越气,越觉得心有不甘,暗暗捏紧了拳头,目光再落在苏芮然身上。 苏芮然毫不避让的与她对视,感觉到对方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然越是如此,她脸上的微笑便越是淡然。这本就是她一开始计划好的,虽然没有料到今日苏嫣然还会想要再借德王妃之手来对付自己一次,不过无论她还想要做什么,在自己的计划面前也都是徒劳。 自己今日的目的,本就是瓦解她和德王妃之间的关系,让德王妃开始怀疑起她的用心来。 而之所以没有一见到王妃就立刻点明这一点,也是想要看看苏嫣然究竟还有什么花招。而给予一个人最大的打击,莫过于在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让她输的一败涂地,这也是为什么,她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把话说出来。而此刻苏嫣然的表情,也恰好证明了她的等待是奏效的。 败局已定,她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苏嫣然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她的脚步离开。 然而就在二人刚走了没几步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一听是德王妃的声音,二人都略微吃了一惊,相继回头。 苏嫣然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盼望着王妃能让自己留下,只要王妃还愿意听自己说话,那么自己就一定能有办法将这件事给解释过去。果然德王妃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难道事情到此会陡然有变吗?苏芮然略微有些紧张,身旁的尹荷也同样是紧张的不行,连眼睛也不眨的注视着事态的变化。 苏嫣然带着一脸期待与急切的对德王妃道:“王妃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女就是了,臣女一定为王妃尽心竭力?” 然而很快,却只听德王妃对苏嫣然道:“今后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也不用如此频繁出入王府了。” 德王妃虽然没有把话说绝,但是她话中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苏嫣然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德王妃既如此说,那么便已经不是只对她怀疑那么简单了,恐怕心里十有八九是已经相信了刚才苏芮然的话。 苏嫣然一时间愣在那里,而苏芮然却沉默的再度转过身去,带着尹荷离开了。 主仆二人刚一出了寝殿,便有一个奴婢迎了过来。苏芮然一看正是先前为自己引过路的那个身着绿罗裙的奴婢,原来是王妃特地吩咐她来相送。 苏芮然闻言,对那奴婢的态度也十分客气,她道:“多谢王妃美意,只是如此便只有劳烦姑姑了。” “大小姐客气了,这也是奴婢份内的事。”瞧着对方的身份还对自己如此礼待,那奴婢自是面带笑意,也稍显殷勤了一些。 “不知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小姐叫奴婢如云便是了,奴婢可担不起小姐这一声姑姑。” 只是对方虽如此说,但苏芮然却依旧道:“原来是如云姑姑,姑姑比我年长,又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身份尊贵定然不同于寻常的奴婢了,我若不叫一声姑姑,倒反倒是失礼了,也是对娘娘的不敬。” 如云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喜笑颜开,其实她虽在王妃身边伺候,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何曾受过这样的礼遇,因此对苏芮然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苏芮然眼见如此,便借机同她攀谈起来。虽然如云的年岁看起来不大,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许是在王妃身边待的久了,说起话来也十分老成圆滑。 第129章 疑点 苏芮然瞧着她虽然表面上跟自己聊得十分畅快的样子,自己问什么她也都在回答,但是一旦涉及到要紧的地方,总是避重就轻说的含含糊糊的。加之苏芮然自己本身就问的隐晦,所以好几次就这么被她给混过去了。 苏芮然心想,若真想要从她口中打探到什么,看来也只能换个方法冒险一试了。想到此,她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对如云道:“姑姑,有一件事我一直疑惑不解,今日想问一问姑姑,姑姑若是觉得问难可以不告诉我便是。” 如云瞧见她神色,顿时也意识到什么,很快收了一脸的笑意,对她道:“大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奴婢一定会知无不言的。” “那么敢问姑姑,王爷的病为何会久治不愈?” 如云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也是稍纵即逝,很快反问道:“大小姐何出此言?” 苏芮然回答:“姑姑不用紧张,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事实上我只是听说王爷的身子一向硬朗,而且王府也遍寻天下名医,加上皇上也赏赐了不少十分珍贵的药材。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见痊愈。” 如云略微迟疑了一下,环顾四周确定并没有人跟着,目光最终落到苏芮然身旁尹荷身上。 尹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按照这个情形她本该回避,可是一想到这里终究是德王妃,她到底还是担心小姐的安危,若是放任小姐这么单独在此和如云在一起,她又实在不能放心。可是到底该走该留呢?尹荷一时间为难了。而就在此时,只听苏芮然道:“姑姑不用担心,尹荷是自幼跟着我一起长大的,并不是外人。” 如云瞧了她一眼,虽然仍有顾虑,但是听着苏芮然的话已至此,于是也只能道:“好吧,既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不过这件事十分机密,还请大小姐代为保密。” 苏芮然点头道:“姑姑放心,我与尹荷一定会守口如瓶。” 听她如此说,如云这才总算放心下来。原本以为她要说的是何等重要的事,然而让苏芮然略觉失望的是,如云说的不过是今日德王醒来吐血后又昏迷的事,而且如云所说同南宫铭宣所说大致无异。 虽然这件事她早就从南宫铭宣那里听到过一次,但如云既告诉她,她也要装作第一次听见的样子,露出惊讶诧异的表情。然而很快,她便听到如云说:“王爷出事之后王妃十分着急,最初害怕是汤药出了问题,立刻将给王爷诊治的全部大夫都招来询问对峙。不过后来发现并非是诊脉有误或是药性相冲,只是这具体为何大夫们一时也说不上来。王妃便留了几个医术最高明的在王爷那里继续找出病因。” 苏芮然闻言心中略微有些惊讶,仔细追问道:“这么说王妃一开始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了?” 如云脸色微变,忙道:“这话可不敢胡说。”但很快又凑了过来,低声对苏芮然道:“不过王妃的确是派人把屋中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也经大夫们一应查验过了,并没有问题。奴婢所能告诉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小姐见谅。” “多谢姑姑告知。”苏芮然并没有再追问,如云虽没有明说,但她的话也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当真是将屋中的所有东西都检查过了吗?那么要药熏之物也一并检查了吗?若是当真仔细查看过,那么又怎么会什么也查不出呢? 难不成南宫铭宣提前做了手脚吗?不过今日事发突然,他当真来得及吗? “时候不早了,那么便让奴婢继续为小姐带路吧。” 她微微颔首道:“有劳姑姑了。”取下手上的翡翠戒指塞入如云的袖子里。 如云受宠若惊,连忙推脱,但苏芮然执意让她手下,加上那翡翠戒指通体通透,上面的绿也十分鲜亮,一看就是难得的上品。她虽在德王妃身旁伺候,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但这样好的东西倒是从没得过。虽然是在几番推诿后勉强收下,但心中却欢喜的很,脸上更是有掩不住的笑意,不禁对苏芮然道:“小姐如此客气,今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差遣奴婢就是,奴婢一定会为小姐马首是瞻。” “多谢姑姑美意,还请姑姑带路吧。” “是。” 二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个声音:“姐姐。” 众人相继回头,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苏芮然想也没想就知道是谁。果然一回头,就瞧见苏嫣然一脸笑意的带着奴婢追了上来,仿佛刚才之事全然没发生过一样到了苏芮然身旁,对她道:“姐姐让我好找,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自己一个人就先走了,也不先等等妹妹。” 苏芮然亦微笑道:“我以为妹妹还要留下陪王妃说话了,却不曾想竟这么快就追上了。” 苏嫣然闻言脸色微变,她自知对方话中的讽刺,然她却强忍着羞辱,笑容也有些僵持的说道:“姐姐就爱取笑我。”瞧着一旁的如云和尹荷,突然对她二人道:“你们先到旁边去等着,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同姐姐说。” 尹荷不禁迟疑,刚想回绝,却听小姐道:“尹荷、如云姑姑,还请你们先行一步。” “是。”如云最先应称,自从苏嫣然出现之后,她脸上的笑意顿时都消失不见了,转而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平淡之色。她又分别朝着二位小姐扶了扶身子,毫不犹豫的先离开了。 尹荷坚持,虽仍有担心的望了小姐一眼,但最终却还是和如云一样行礼告退。 同样,与她一并离开的还有苏嫣然身旁的奴婢。 二人很快追上了如云的脚步,在如云的带领下绕了一圈,直到再瞧不见二位小姐也听不到她们说话为止,这才停了下来。 停下之后,三人又都是各自沉默,竟没有一句交谈。尹荷底头轻扯着自己的衣摆,用双手的两根实指在手中来回转动,想到小姐和二小姐单独在一起,便忍不住担心不已。 “好了,既已经叫退了下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了,妹妹有什么话也可以说了吧。”苏芮然直接了当,她可不想在苏嫣然身上多浪费一句话。 苏嫣然突然间眼泪就流了下来,声音恳求道:“姐姐,妹妹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档子荒唐事来,还请姐姐念在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千万要饶恕妹妹啊。” 她说完,瞧见苏芮然依旧是一脸冷漠,没有半分动容的样子。她一咬牙,强忍着心中的屈辱,索性冲着苏芮然就这么跪了下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庞不断滑落,一边哭一边道:“姐姐,都是我不好,妹妹已经诚心认错了,这一次妹妹也真的知道错了。姐姐若是不原谅我,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她知自己今日之事已成败局,既然已经没有了德王妃的信任,那么事到如今也只能先服软了。也只有看到自己这般姿态,苏芮然才会对自己略微放松警惕,不会那么急着对自己赶尽杀绝。 为了自己,也为了娘亲,更是为了日后的后报,忍受这一点屈辱也并不算什么。 何况她也想过了,这里是德王府,苏芮然不可能会让自己就在这儿一直跪着,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向我行如此大礼呢?你快起来吧。” 她闻言心中一喜,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刚一开口道:“太好了,姐姐终于……” 然而她的话刚一说到这里,突然“啪”的一声,苏芮然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她脸上。 苏嫣然惊呆了,张大着嘴巴,依旧还残留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会?她怎么敢……她半响没回过神来,始终不敢相信刚发生的事,而脸上红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并非是幻觉。 苏芮然脸上泛着如寒冰的冷漠,一字一句仿佛利刃般划过苏嫣然的耳朵:“嫣然,看来你又把我说过的话忘了,而我这一巴掌也恰好是替妹妹你长长记性。我曾说过我们既然是姐妹一场,那这里没有外人你便也无需再惺惺作态,而与我为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想必你还记得吧。” 苏嫣然脸上一变,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同样是在这王府之中,那因为诬陷了苏芮然不成而被打八十大板丧命的奴婢。想到那恐怖血腥的画面,鼻子里仿佛还能闻到那血腥味一样,她胃里就不禁一阵翻江倒海,顿时也有些站不稳了,身子晃了几下,好在立刻扶住了一旁的大石头。却也还不等喘一口气,便立刻开始不停的干呕起来。 苏芮然瞧见她的模样,冷冷一笑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嫣然虽已经停止了干呕,但却还是靠着石头站在那里,愣愣出神。内心的屈辱和愤怒如同新封装待发酵的烈酒,在时间推移中越演越烈。直到苏芮然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自己的贴身奴婢也赶了过来,她却依旧还一个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那奴婢瞧着她脸色不好,立刻关切询问,谁知才刚问了一句。突然苏嫣然一抬手,“啪”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伴随着一声怒骂,“贱人!” 那奴婢一时间吓傻了,她何曾见过二小姐这样,吓得连眼泪都忘了流。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苏嫣然好不容易才稍微平复了一点暴怒的情绪。只见她紧握双拳,咬牙切齿道:“我们走,回去我要立刻去见爹爹。” ——苏芮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你好过! 第130章 意外的来信 回府的路上,也是等到轿夫抬着轿子开始前行之后,尹荷才终于忍不住开口,紧靠着轿子一侧小窗的布帘外,轻声询问刚才发生的事。 虽然小姐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可在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她依旧觉得放不下心来。 然苏芮然却也只是道了一句“没什么”,接着就再不说了。 小姐既如此说,那么想必是真的没什么要紧的了,尹荷虽仍有好奇,但却也将心放宽了下来,不再多问。 一路上,苏芮然始终在思索的却是另一件事。南宫铭宣到底是如何掩人耳目,才能顺利的避开了德王妃的眼睛。正如刚才如云所说,德王妃显然是已有怀疑,那么想必今日查起来一定是十分仔细小心了。南宫铭宣不怎么可能会先预见今日之事,那么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若是弄清楚此事,也等同于又抓到了南宫铭宣的一个把柄,那对今后一定是大有用处。 她就这样怀揣着心事回到了相府,王嬷嬷早已侯在房中等着她回来,瞧着她安然无恙这才总算是放心了。 二人随着苏芮然进了内室,尹荷遣散了旁人,这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对王嬷嬷道:“嬷嬷你可不知,今日真的是好险啊。” 王嬷嬷听她这么一说,立刻追问,尹荷便将王府发生的事全部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王嬷嬷听。 苏芮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晾好的龙井。只等着尹荷说完,这才对王嬷嬷道:“嬷嬷,今日尹荷说你有重要的事要同我说,究竟是什么事?” 王嬷嬷本还沉浸在心惊中,现下顿时回过神来,回答道:“若不是小姐提醒,奴婢也差点忘了,奴婢要同小姐说的是二夫人一事。” 苏芮然正端着茶杯要将茶水往嘴里送,听到她的话,手上的动作顿时停顿了一下。 然并没有等到她开口,王嬷嬷又接着道:“小姐想必也知道,二夫人自上次受了暑热昏迷不醒之后,病一直都没有好全。” “大夫不是说她身子虚弱需要多加调理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奴婢发现,二夫人似乎有意推辞用药,让自己一直的病一直不见好。” 苏芮然闻言,顿时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严氏如此到底又想搞什么鬼,她忍不住又确认道:“此话当真吗?” 王嬷嬷肯定回答:“错不了,奴婢派去的人亲眼见着她有时会趁人不备偷偷将药倒出去。其实一开始,奴婢也是瞧着二夫人久病不愈,所以忍不住为二夫人医治的大夫闲聊了几句,那大夫也同觉奇怪。奴婢心中存了个疑惑,这才派人偷偷去调查,不曾想竟发现是这样。” 尹荷听了这么多也觉得奇怪,不禁疑惑问道:“可是她这么做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王嬷嬷又开口道:“起初奴婢也是不明白的,所以便派人更加紧密的注视着二夫人的一举一动,不过后来发现,二夫人不过是想借此博得同情,想要见老爷一面而已。因为她有好几次,想要买通旁人去府中传信,不过都被奴婢派人给拦下来了。奴婢还知道,二小姐也不止一次在老爷面前提起过此事,说二夫人病重仍不忘对老爷诸多思念,想要老爷去见她一面。”瞧着小姐沉默不语,知小姐在为自己的话担忧,王嬷嬷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补充道:“不过小姐也不必太担心,老爷一次也没有答应,都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苏芮然沉默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脸上却没有半分释然的神色。即便爹爹没有答应,但是却还派人送了东西过去。再这么下去,爹爹也总是会耐不住苏嫣然这么的软磨硬泡吧,加之严氏如今重病不愈,倒是当真能博得几分同情,让爹爹感念旧情。 尹荷突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开口道:“我看不如直接找几个人每日看着二夫人吃药,看她还敢不敢装病。” “这倒也是个法子,如此她便不能再做什么手脚了。”王嬷嬷点了点头,转而又向苏芮然询问,“小姐以为呢?” 苏芮然点了点头,这个法子也倒是可行,若是严氏的病好全了,她母女二人也无处装可怜了吧,想到此她对王嬷嬷道:“嬷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吧,就按尹荷说的办,若是有什么动静一定要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是。” “还有一事。”苏芮然原本打算将德王府的事也吩咐下去,派王嬷嬷偷偷调查,但是转念一想,虽然有尹荷相助,但王嬷嬷如今除了要打理府中的事以外,还要时刻注意严氏那边的动静,还有监视淮王府查看鬼面人的事。虽说鬼面人一事并没有任何进展,但这么多事都交到她一个人身上,已是十分不妥。 想到此,德王府一事也只能先作罢了,于是又摇了摇头,对王嬷嬷道:“没什么,你先去吧。” “是。”虽有些意外,但王嬷嬷还是没有多追问什么。 午后,才刚一到未时,南宫凌竟然派人偷偷送了封信过来。 苏芮然拿着信不免有些意外,想来自己的确也有好几日没有随大夫一行去过淮王府了,只是没想到南宫凌竟然会亲自写信过来。想到这里,她在拆开信封的时候不免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像是一句十分随意的留言一样。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算不上,只见上面十分简洁的写着四个字“申时速来”。 苏芮然瞧见这四个字,不禁皱眉。虽然这四个字显然不是南宫凌亲笔,她曾在南宫凌的房中见过他亲笔写的东西,自是认得。为了掩人耳目信封和信纸上也没有留下任何落款之类的其它信息。不过这简单几个字的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明确,她甚至隔着信封都能看到南宫凌此刻的表情,已经那不容人有一丝拒绝的强硬口气。 尹荷和王嬷嬷也都瞥见了这信上四字的内容,二人也都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尹荷试探道:“小姐,现在时辰尚早,若是要去王府也不算晚。何况现在离申时还有大半个时辰,马上开始准备一定会来得及的。” 然听了她的话,苏芮然却不禁眉头更紧,半响才摇头道:“算了,明日再去吧,我原本也是打算等到明日的。” 自己今日才刚应付完德王府的事,可不想那么快又去应付南宫凌了,总要给自己留一个喘气的功夫吧。一想到自己就这么毫无交待的突然几日不去,南宫凌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算了,还是能拖就拖吧,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说。 “可小姐就这么不去真的可以吗?”尹荷的话又一下子让她迟疑起来,的确如此,若是自己就这么让南宫凌空等着,最后还放他鸽子,那明日见面他还不要了自己的小命。虽然他自从受伤之后一直坐在轮椅之上也不曾再展露过身手,但苏芮然却总觉得,若是自己当真就这么同他动起手来,那也肯定占不了多少便宜。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礼尚往来,特地回信一封,称明日再去请罪。 想了想为表诚意,便特地让王嬷嬷吩咐最得力的下人,亲自乔装将信偷偷送过去。 原本以为收了她的信南宫凌定会有回复的,谁知等到那下人回来后才知道,将信送入王府之后并没有任何回应。听到此,苏芮然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一想,算了,反正南宫凌也已经知道了,若再有什么便留到明日再说吧。 一想到明日要去南宫凌那里,她突然想起,这两日自己和苏嫣然出入德王府,还不曾向爹爹阐明过各种情况。也是时候应该去同爹爹说明了,若是不能说的不说便是,能说的一定要清楚禀明。想到此,她立刻吩咐尹荷先去爹爹那儿传话,说自己随后便来拜见。 尹荷一去,她便立刻让奴婢伺候梳洗更衣。而还不等奴婢为她重新梳好发髻,尹荷便赶着回来了,对她道:“小姐,老爷说了,今日有公务在身不便见小姐。” “那明日呢?”苏芮然随即摆了摆手,让正在给自己梳头的奴婢停了下来。既然爹爹没空见自己,那自是不必做这些功夫了。 只听尹荷回答:“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老爷说。近来都公务繁忙,若没有传召,小姐还是不要过去。” 苏芮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虽然她心中觉得有一点奇怪,爹爹近来当真就如此繁忙吗?不过既然爹爹这么说,那自己也无需多心,只要依从便是了,等到爹爹有时间见自己了再说吧。 晚膳后,大约天色刚暗下来的时分,苏嫣然遣一奴婢送了东西过来。 尹荷想起今日之事,本就心中不忿,想要出去随便打发了那奴婢离开。苏芮然却拦住了她,对她道:“既然她送东西过来,这一番美意也辜负不得,我们何不先看看究竟是什么。”说完便让身侧的其它奴婢把人给领进来。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一个奴婢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朱漆盒子进来了,那奴婢一进来,就立刻跪在地上恭敬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小姐,奴婢奉二小姐之命来给大小姐送东西过来。” 苏芮然瞧见那奴婢,正是今日随同苏嫣然一并去德王府的。自苏雅然施了苦肉计重新解禁之后,身边的奴婢也全都重新换了一批,至于那些从前跟在她身边伺候她的,早就被王嬷嬷安排人手,暗中都各自打发了。这个奴婢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年纪不大,做起事来的样子倒看起来十分老成,也难怪会受到苏嫣然的重用了。想到此她不禁道:“起来吧,你瞧着眼熟,只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131章 锦瑟芙蓉 那奴婢立刻回答:“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希雁,承蒙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弃,才能有伺候主子。” 苏芮然微微颔首,转而便将注意力又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里,不禁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希雁忙回答:“回大小姐的话,这是二小姐特地挑选出来的一对尚好的锦瑟芙蓉和田玉簪,特地让奴婢给大小姐送过来。” 苏芮然的目光只在希雁手中的盒子上一瞥,尹荷立刻会意,过去从希雁手中接过盒子,接着便直接当着苏芮然的面打开。果然见那盒子中放着一对质地水润通透的和田玉簪子,簪头用红玉与芙蓉玉雕刻而成的花瓣细致的缠绕出两朵牡丹花的样子,更为奇巧的是,那每一片花瓣不过指甲盖厚薄,尺寸更是要比指甲盖还略微小上一些,不过每一片花瓣雕刻的形态都各不相同。有卷缩在一起的,也有被风吹舒展开来的。花朵中央用金丝穿透米粒大小的金珠碾成的花蕊,更有种说出的精致来。 尹荷起初听闻二小姐送来东西时内心是十分排斥的,也是怕二小姐又借此耍什么花招再陷害小姐。但是当一看到这盒子中的玉簪时,就连她也忍不住心生动容。 这样好的东西,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子能忍心拒之门外呢? 苏芮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伸出手,将那盒子中的玉簪拿了一支出来。 尹荷面略惊异,本想阻拦却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苏芮然拿着簪子的手,还是不是打量着她的脸色,十分紧张的样子。 而与她完全不同的是,苏芮然此刻正拿着簪子放在面前打量着,一副悠然闲情的样子,倒像是当真在欣赏春日里院中盛放的牡丹一样。而只片刻之后,她又将簪子重新给放了回去,口中却也不禁赞道:“果然是极好的东西,也难为妹妹还舍得。” 听到她的话,希雁当即道:“大小姐喜欢就好,二小姐说了,她与大小姐姐妹情深,自然是应该有福同享的,所以也没有什么舍得与不舍得的。只要大小姐能明白她的一番心意,二小姐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妹妹如此,她的心意我又岂会不明白呢?”苏芮然微微一笑道,“只是我说的舍得也不全是如此,若是我记得没错,这簪子应该是二娘之物吧。” 希雁闻言脸色微变,然还不等她开口,苏芮然又接着道:“如今二娘孤身在外,妹妹虽留在府中却不得而见,而这对锦瑟芙蓉和田玉在簪本是二娘十分宝贝的东西,只可惜离开相府时并没有带上。如此珍贵之物,我若是妹妹也会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又岂会这般轻易送人呢?” 严氏当初离开之时,虽然爹爹没有明确下令在她的行装上太过苛刻,不过有自己的暗自吩咐地下的下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她带走什么好东西。别的不敢说,这对簪子本就是严氏的珍藏之物,平日里除非是出席正式的场合,否则都从不曾见她再戴过。还记得一个奴婢不小心弄掉了花蕊上的一颗金珠而被她打了个半死赶出府中。 所以当初严氏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还特地嘱咐过,这对簪子一定不能让她拿走。 不过严氏留下的东西也全都留在她房中,自己也不曾动过什么,也是为了不落人话柄而已。 且不论苏嫣然是如何拿到的,她如今肯将这对簪子送给自己,那么也不免让人怀疑起她的目的了。 希雁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微小的汗珠,左右转动着眼珠,一幅慌张失措的样子,过了片刻才道:“奴婢只是奉命送东西过来,不敢随意揣测二小姐的想法。不过奴婢可以肯定,二小姐让奴婢送东西过来都是出自对大小姐的一片姐妹情谊。二小姐始终懊悔从前之事,所以还望大小姐能够再给二小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奴婢倒是聪明,这番话想必是苏嫣然教她的吧。不过能说到既表明了是主子的意思,又替自己推脱了责任,倒当真是不容易。不过诚如希雁所说,苏嫣然即便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也还要继续来讨好自己假意投诚吗?甚至为表诚意还不惜送上这么贵重的东西。 想到此,苏芮然突然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希雁跪在地上,等了许久也等不见大小姐开口,不免紧张不已,双手紧紧的拽着袖口,身子也因紧张而绷的僵直。 又过来一会儿,才终于听苏芮然开口道:“原来如此,那么你回去告诉妹妹一声,她的心意我心领了。” 希雁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不禁面露喜色,忙道:“奴婢明白,多谢大小姐。” 她话音刚一落,便听苏芮然又道:“可是不能让你就这么空手回去,尹荷,你带着她去见王嬷嬷,然后让王嬷嬷还是依旧送一盘桂花糕过去。” “是。”尹荷应命,走到希雁身旁。 瞧着她朝自己靠近,希雁倒是也机敏,立刻先冲着苏芮然又行了个礼,口中道:“奴婢替二小姐谢过大小姐,奴婢告退。” 苏芮然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起身了。然谁知希雁顿时却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又接着对苏芮然道:“还有一事,也是奴婢来时二小姐嘱咐一定要说与大小姐听的。” 没想到她还有话没说完,苏芮然不免觉得有些诧异,但很快道:“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希雁打量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二小姐说了,今日之事她已经提前同老爷禀报过了,就在今日回相府之后。老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同时大小姐你也要管着府里的事,所以大小姐就不必再为此事操心了,为了大小姐的身子着想,还请大小姐近日也不要去老爷那里了。” 希雁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紧张,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触怒大小姐。虽然这些话并不是出自她之口,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来传话的奴婢,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太浅显不过了。 苏芮然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下,爹爹近来事务繁忙她不是不知,今日她也向爹爹请见不过却被拒绝。不过现在结合希雁所说的话一想,想必那个时候爹爹已经从苏嫣然那里听到了的德王府的事了吧,所以自己去请见时也才会觉得没必要听自己再说一次。如此一想,前番自己疑惑之事倒是顿时明了了,想必苏嫣然所说王府之事也一定是避重就轻,那些对她不利的也一定会避之不谈吧。 而她之所以会送自己这对玉簪,恐怕除了讨好以外,还是为了让自己不在爹爹面前挑明王府之事吧。 想到此,她目光又落在了希雁身上,对她道:“我知道了,既然妹妹已经替我说了,我也当偷个懒,省去一番功夫。” 希雁闻言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先前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担心大小姐会动怒斥责自己,然后断然拒绝。可若是自己没办好,回去在二小姐那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当真是左右为难,步步为艰,不过好在大小姐是答应了。 她当即告退,随着尹荷一同离开去找王嬷嬷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尹荷终于回来了,一进门就瞧见小姐一个人闲来无事在把玩着那对玉簪,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小姐手中的玉簪夺过,重新放回盒子里,一脸紧张道:“小姐快别碰这个东西。” 苏芮然瞧见她的模样不禁一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从刚才开始就这样,难不成害怕苏嫣然在簪子上下毒吗?这东西是她派人给我送过来的,若是有毒一下子便可查到是她动的手脚,她可没那么蠢。” 虽然心知小姐说的有道理,但尹荷却依旧还是不放心道:“可即便不是下毒,若是弄出个什么别的出来,那也是有够我们受的了,奴婢还是觉得小心为好。” “是是是,我听你的便是。”苏芮然一边说着一边将装着玉簪的盒子盖好,然后将盒子交到尹荷手中,对她道,“既然你这么不放心,那么这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这么一来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尹荷接过锦盒,拿在手中,却忍不住问:“不过奴婢有一点不明,为何小姐要依照二小姐的安排,为何小姐不直接将王府之事同老爷阐明。老爷若是知道了二小姐的所作所为,必定会对她严惩不贷的。” 早知尹荷会有此疑惑,苏芮然回答:“如何挑明?也只不过是我们口说无凭,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已。所以即便爹爹相信我,也同样不会因此严惩苏嫣然,反倒还会打草惊蛇。既知如此,我不如卖她一个人情,也好叫她放松警惕。” 尹荷听了顿时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却忍不住又问:“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小姐这几日都要王嬷嬷往二小姐那里送桂花糕啊?奴婢也没听说二小姐吃了后怎么样,奴婢问王嬷嬷可她却也不说,让奴婢来问小姐。” 苏芮然闻言不禁一笑,看来王嬷嬷是有意要同尹荷卖关子了。 尹荷见她笑而不答就越发好奇了,不禁缠着她道:“小姐,你快别吊胃口了,快告诉奴婢吧。” “这个嘛……” 尹荷睁大眼睛,十分专注的等着她的回答。 然而苏芮然却突然话锋一转,对她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入夜,喧嚣散去,灯火渐熄。 苏芮然穿着寝衣躺在床上,解开束缚的长发像水草一样散落在枕边。 第132章 诡夜 房中一片黑暗与寂静,唯有门窗上映着外面微弱的烛光,将守夜奴婢的身影拉长在门框上。透过床头蝴蝶暗纹的月白纱帐一看,更添几分朦胧和捉摸不定之感。 她翻身向外,拉了拉肩头滑落的被子,闭眼睡去。 然才刚一闭上眼没多久,突然感觉到周围的光线一晃。她顿时警觉睁眼,然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不知怎么了,门外的光竟一下子消息不见了。 守夜的时候也会偶尔遇到风大吹灭灯笼的时候,不过今夜外面的风当真很大吗? 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门窗,若是被风吹灭,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点燃。若是没有,那恐怕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伸手摸入枕头之下,将藏在那里的一把匕首偷偷拽进被子被子里,藏入寝衣右手的衣袖内侧,以备有什么突然的事发生好随即做出应对。 果然好一会儿,门外依旧是一片漆黑,这越发让人觉得定是有什么事发生。只是房中依旧是安静的一片,没有听到任何推开门窗进入的声音。如此安静,反倒让人更觉得不安。 苏芮然躺在被子里,身体却已在不经意间弯曲成了弓形,闭目凝神,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变化。她有功夫在身,耳力自然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加上这夜里本就十分安静,此刻哪怕院子里有一根针掉落的声音也逃不过她的耳朵。 然而就是如此,她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除了院中窸窣的虫鸣外没有半点人声,仿佛这院中从来就没有人来过一样。 要知道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以是大胜从前,所以每晚就寝以后,光是在门口守夜的奴婢就有两个,而在庭院的其它地方,还有大大小小守夜的奴才一共不下十来人。再也不用像从前一样,还须得自己的贴身奴婢来亲自守护。 她左右等不到什么动静,对外面的情况也全然未知。为了让自己的心能安定一下,她只能先在心里自行揣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如今又到底会有什么情况会让替自己守夜的下人们全都不见呢? 她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却是,若非是爹爹之命,想要在相府如此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是若真是爹爹,他又何须这么偷偷摸摸呢?或许是自己想错了,自己一开始的设想就未必正确。 自己只是瞧见门口的灯熄灭,其它地方守夜的奴婢也未必会有事,毕竟自己的庭院也不小,那些替自己守夜的奴婢所在的位置也是比较分散的。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结果,屋外却依旧是一片寂静。 终于,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起来。 既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不如亲自去看一看的好。她伸手撩起纱帐,低头寻着自己的鞋子,而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外,怎么会又亮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当真只是被风吹灭灯笼。她注视着门口片刻,火光依旧亮着,也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动静。 心中疑虑渐消,她又缓缓躺了下去,看来当真是个误会。 她重新盖上被子,长舒一口气,平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闭眼睡去。 寂静的夜有说不出的安宁,甚至她还能听到院子里细微的虫鸣声,鼻子里也仿佛能闻到夜晚杜若的香气,那样好闻,让人忍不住想沉沉睡去。 …… 等等…… 她突然警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怎么会有杜若呢?自己的院子里也从不曾种植过啊,何况如今这个时节也不是杜若盛开的时候。 可是鼻子里依旧弥漫着杜若的香气,如此清晰浓厚,但却浓的让人觉得发常,像是特地提取过的味道。 不对,这香气有问题。想到此,苏芮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果然没过多久,门“咯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而先前那杜若的香味也就此散开,不如一开始那般浓厚了。。 想来那所谓的花香也不过是一种迷香而已,只是参和进了花的香气来掩人耳目而已。苏芮然闭着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听着房中的脚步声,是一个人,而且依旧脚步声较为沉重来看应该还是个男人。 判断出这一点,苏芮然心里不免也吃了一惊,自己的闺房中怎么会有男人敢随便进来呢?她下意识想到前次,严氏母女曾用计想让自己失了清白,当时的情况也大抵是如此,难道这一次苏嫣然要故技重施吗? 不过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在如今自己在府中主事这样的情况下,苏嫣然又是如何可以买通自己身边的人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何况要买通一两个人容易,而要买通自己院中的全部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定还有蹊跷。 仔细听着对方的脚步,似乎是在刻意垫着脚尖走路。看来对方也是会武功的,而且应该轻功不低,否则走路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动静。 眼瞧着那人已走到床头,苏芮然却依旧还是不动声色的躺在床上装睡,手中却偷偷紧握着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可立刻做出回击来自我防备。 黑夜中几乎看不清隔得太远的东西,她也完全是靠着听觉来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只听着那人在纱帐前停了下来,但是紧接着却再也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动静。片刻之后依旧如此,只是这么一来苏芮然反倒更加紧张起来,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什么,但一想到自己的床边站着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神秘男人,她就顿时有种马骨悚然的感觉。 终于实在不能就这么等下去了,虽然心中仍有犹豫,不过她还是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的朝着纱帐外面望去。 朦胧之中,她瞧着纱帐外竟没有一个人。 她心中一惊,一下子完全睁开眼睛,再往那纱帐外望去,还是不见人影。 这怎么可能? 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十分紧张的伸出左手,缓缓将纱帐撩起。 她屏住护袖,目不转睛的盯着纱帐外,右手依旧藏在被子里,却紧握着袖中的匕首。 纱帐外的景象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中,虽然周围依旧是黑暗一片,但却也还能看到些东西。 等到左边的纱帐完全掀开,外面却瞧不见一个人影。 苏芮然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一下子有掀开了左边的纱帐,这一下窗前的景象便全部出现在视线中。 屋中摆设的寂静桌椅,床边的黄花梨架子上还挂着她兰花妆缎的淡蓝色披风,甚至连床头的鞋子也都是像她睡前时的一样,头朝外紧贴着摆放整齐。 不光是屋中没有半个人影,整个屋子也完全没有一点人来过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呢? 苏芮然顿时眉头紧蹙,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自己听错了,绝对有人进来,只是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 想到这里,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掀开还盖在腿上的被子,穿上鞋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她取下一旁兰花妆缎的淡蓝色披风披在身上,实则也是为了要藏住右手,若光是隔着一件寝衣,还是很容易让人发觉的。 虽是在黑夜之中,但是若是高手即便在夜中也能视如白昼,所以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披上披风,她先是将整个屋子都打量了一遍,虽然能躲藏的地方有不少。但她的目光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床底,既然声音只到床边就没有了,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没有走远。 所以十有八九,他就藏在这床底下了。 苏芮然本想立刻去查看好确认自己的猜测,然而她刚一屈膝却一下子迟疑了。犹豫了一下,目光最终落在了门外。门外的烛火依旧亮着,安静如常,没有一丝异动。 苏芮然望着那投射在门框上明暗相交的火光,一时间做出了决定。 在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有何目的之前,任何行为斗不过是一种冒险。而通常而言,她应该先把潜入自己房中的那个人给找出来制住,然后再考虑别的。 可是此刻,她却突然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门外而去,一下子推门而出。 眼前顿时光芒一晃,顿时刺得她睁不开眼。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事,她很快习惯了光芒,立刻转头往屋中望去,因为眼睛才看了明亮的东西,再一看屋中便不如一开始看得那般清楚。 不过好在并没有人追出来,虽然她刚才突然推门的动静不小,不过对方也或许正是因为听到了动静,所以才躲着不出来。 对方想必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反其道而行吧。那么现在最要紧的,是立刻通知其他人。 与其自己独自冒险,倒不如将这件事交给相府的守卫来做。 也正因想到这里,她刚才才会不惜那么冒险赌一次,突然改变了主意从里面冲出来。 她当即将门关上,然刚一动木门,突然从右边的门后倒下来一个人。 苏芮然吓了一跳,连忙闪避,却见那人竟就这么正脸朝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苏芮然很快瞧见那人穿着的是府中下人的衣服,略微放松了一丝警惕。她先立刻将房门给关上,再一看那奴才还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奇怪,向来替自己在门口守夜的都是奴婢,虽然也会有奴才在庭院中巡夜,但却也是不能接近自己的闺房的。 瞧着那奴才正面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苏芮然心中不免有闪过一丝疑惑,他怎么了?难不成他已经死了吗? 第133章 “撞鬼” 若今晚之事当真是苏嫣然安排的,且不论她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单单是在相府杀了人,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但光是这一条若是让爹爹知道了也定是会饶不了她。 想到此她忍不住想俯身查看,确认一下那奴才是不是真的死了。 然后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蹲下身子,还没来得及用手去试探那奴才的鼻息和脉搏,突然那奴才就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惊得她一个不留神,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该死,好痛。”那奴才抬手摸着脖子,脸上虽还有磕碰的痕迹,但他仿佛全然不察一样,又或者说与脖子上的疼痛相比,脸上的一点擦伤也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一侧目,顿时发现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大小姐。 那奴才吃了一惊,瞧着大小姐只孤身一人,竟不见平日里随行的尹荷姑娘和王嬷嬷,而又是这大半夜的,于是不禁道:“小姐怎么在这里?” 苏芮然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又为何会在此?这里的人呢?”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本是在巡夜的,路过这附近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漆黑一片也没有亮灯,奴才觉得奇怪就过来看看。”他说到此不免心虚,打量着大小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奴才知道奴才是不能靠近大小姐的闺房的,所以奴才本来是想着稍微隔远一些看一眼,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奴才不是刻意冒犯大小姐的,还请大小姐恕罪。” 他用满怀忐忑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却发现自己的担心在大小姐看来似乎是一件并不放在眼里的事。 只听大小姐问道:“那么你到了这院子之后可有瞧见什么异常吗?” 他摇了摇头,回答道:“除了大小姐房门外没有亮灯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当然或许是因为周围太过昏暗的缘故,奴才自从进了这院子便什么人都没有看到了。还不等奴才走进就突然被人从后面给打晕了,等到醒过来就看到小姐在这里。” “这么说这盏灯是你的了?”苏芮然的目光落在一旁,一盏好好的摆放在地上的灯笼上。 那奴才点了点头。 苏芮然顿时明白了一些,自己先前在房中突然瞧见外面的灯又亮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那奴才打量着周围,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问答,“今晚也不知怎么了,这院子里好像比往日要安静许多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苏芮然顿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异常,不过苏芮然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知此事一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现在当务之急是立刻找人过来,于是对她道:“我在这儿守着,你立刻去找几个护卫过来,快去快回。” 然而听了她的话,对方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刻去执行,而是往她身后望了一眼,似察觉到什么一般道:“小姐切莫着急,莫不是这屋中……” “别说了,还不快去。”苏芮然打断了他,一脸紧张的神色,冲着他摇了摇头。此刻那神秘消失的男人恐怕还在房中,如此说得太多耽误的时间太久还反而会坏事。 那奴才看样子是听明白了,然而他却没有半分立刻要走的意思,而是对苏芮然道:“若是奴才去找人,将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奴才可不放心,小姐还是同奴才一起去吧。” 苏芮然摇头,皱眉道:“我留在这里就是,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行事,还不快去。” 她的语气中显然已经透露出些许的着急,如今这种情形,多耽误一刻钟的时间变数也会跟着多一分。 “是。” 听见那奴才终于领命,苏芮然这才松了口气。 苏芮然拿起地上的灯笼交给他,那奴才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虽然脸上还沾着灰尘,但却皮肤白皙,样貌倒也有几分出众,只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文弱书生的气质,一看便不是会武功的。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到府中来当家丁,不过这黑夜里手中若是每个灯笼照路,恐怕他还没走几步就会被摔死吧。 那奴才本不肯接他手中的灯笼,还道:“小姐一个人留在这里,若是再没个灯笼黑漆漆的岂不是更加害怕,这灯笼还是留在这儿吧,我就这么走着去叫人就可以了。” “少废话。”苏芮然不由分说的把灯笼一下子塞进他手中,对他道,“你若是真不放心就快去快回,如果慢吞吞的耽误了时辰我定饶不了你,到时候家法处置绝不含糊。” 那奴才听大小姐说话倒不像是在开玩笑,当即二话不说提着灯笼小跑着离开了。 然那奴才却道:“小姐,” 苏芮然一个人在门外等着,用左脚轻轻抵着大门,同时仔细留意着门里面的动静。门中一片安静,倒是一点声音也没有。虽然自己闺房的窗外紧邻着水榭,但是若是要跳窗逃走也不是不可能吧,不过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听到什么水声,应该还在房中。 没过多久,那奴才提着灯笼喘着气小跑着回来了。 苏芮然一瞧见他却不禁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那奴才揣着气回答:“回,回小姐的话,我把周围一圈都逛遍了,一个人都没有。我担心小姐的安危,所以就先回来了。” 苏芮然闻言更是吃惊,没有人,这怎么可能? 虽然今夜这府中的确安静的有些异常,但是又怎么可能才片刻的功夫,这府中的人就全部消失了呢?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问:“你确定把周围都找过了。” 那奴才十分肯定的点头回答:“绝对错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芮然脸色微变,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黑夜的冷风从二人身边吹过,那奴才打了个寒颤,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用手搓了搓胳膊,忍不住道:“小姐,我们会不会撞鬼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苏芮然也跟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听到这样的话,只会让人觉得更恐怕而已。苏芮然眉头紧皱道:“别胡说,哪里来的什么鬼。” 她并不怕鬼神,不过今晚的事实在太过奇怪。 那奴才却越越说越当真,只听他道:“真的,我也曾经在书里看到过,那些深夜上山砍柴的人会遇到这样类似的事,比如突然在山中遇到热闹的集市,又或者突然身边的同伴都不见了,小姐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是这样啊?” 苏芮然听了他的话却立刻反驳:“这怎么可能,我看你是书读的太多读傻了吧,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府中。” 而她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房中传来“哐当”一声,好似一只金镯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一样,听着倒有几分清脆。 二人不约而同往屋中望去,虽然隔着门窗什么也看不到。 那奴才咽了口唾沫,伸出手竟想将门推开,苏芮然吃了一惊,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在这样的气氛下,声音也不经意跟着压低:“你干什么?” “进去看看。”那奴才的声音显然也与她无意,虽只是简单的四个字,但却也能从他的语气中隐约听出几分战栗,看样子他也是同样紧张。 先前房中安静了太久,此刻突然发出了声音,不光是他,连苏芮然都吃了一惊。想到自己先前之所以从房中逃出来,不过是为了不自身亲自犯险,想让府中的守卫来对付此人更为妥当一些。 不过现在附近的守卫也都突然不见了踪影,那么自己也就不能不亲自出马了。看样子对方的帮手似乎不止是一个人,若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便要先把这屋子里的人找出来才是。 想到此,苏芮然冲着身旁的奴才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进去。 那奴才点了点头,苏芮然这才伸手,将门缓缓推开。 那奴才提着灯笼替她照路,她一手提着披风的下摆跨过门槛,一说偷藏在披风底下握住了匕首。这可是她的杀手锏,只有关键时刻才会亮出来,到时便可杀敌人个措手不及。 房中被一点点照亮,但是还是同先前她离开时的一样,摆设都安然无恙的放置在原处,连丝毫被挪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苏芮然的目光很快落到了床下,她一开始怀疑过的那个人的藏身之地。而现在她惊讶的发现,地上还掉落了一个东西。 她立刻走了过去,跟着他身旁的奴才也随即跟上。 她走到床前便停下脚步,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一个手掌大小的细长的半圆铜钩,再抬头一看,果然床栏上原先用来钩纱帐的铜钩少了一个。 果然,这房中的确有人。 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遮盖着床底的暗红色帷幔上,那么这个时候,他会不会还在这里里面呢? 瞧着瞧着,渐渐地,她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遮盖住床底的大红帷幔上。那原本暗沉的红色,在火光的映照下顿时变得鲜明起来,让人更加紧张。 她弯着身子将左手伸向那帷幔,右手却依旧藏在袖中紧握着匕首,弯曲的脊梁像蓄势待发的弓箭一样。 很快她的左手抓住了帷幔,正准备一鼓作气一下子掀开。然而却就在这时,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痛,好似被重击了一下。她心知不好,但却为时已晚。 “哐当”一声,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也瞬间掉落在地上,她倒在地上,就在即将要昏迷之际,她拼尽了最后一点意识转头。在灯笼暖色光芒的映照下,那奴才,不,应当是那少年,此刻正俯视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赢了。” 第134章 刺 什么赢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又到底是…… …… 意识一片模糊,她努力想挣扎的睁开眼睛,但却怎么也抵不住渐渐散去的知觉。她知道事情的严重,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了对方布下的陷阱。 她虽在昏迷中却仍旧焦躁不安,眉头也渐渐紧锁在一起,直到有一股清雅的兰香扑鼻而来。如同一剂温柔的良药,顿时抚平了她心头的焦躁。眉头渐渐舒展,放入置身云端一样,她竟觉得自己从未睡得如此安宁过,已然忘了自己是被人打晕而陷入之中。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醒来,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也不知自己到底就这么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睛之时,却觉得周围光影模糊,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脖子上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的刺着,痒痒的,耳边的虫鸣声也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听不到一丝人语的嘈杂。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浅草地上,一抬头,满目星空尽收眼底。深夜的天空是澄澈宁静,她不禁看得一时出神,但很快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立刻弹坐起来,整个人也跟着开始警觉。 这是什么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野的景色,四周虽没有半点灯火,但却被柔和的月光照得通明,整块大地上如同笼罩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轻纱一样。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惊讶,自己不是还在相府吗?还在京城之中,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样的地方? 她一下子想起昏迷前,想起那少年嘴角浮现出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醒了。”耳边传来男子沉稳如玉的声音,原本十分柔和动听。可此刻突如其来出现,却反倒吓得她一个寒颤,只觉得声音似有些莫名的熟悉,片刻惊异之后立刻转头寻声望去,等看到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那人,顿时又更加惊讶。 夜色下,柔和的月光落在男子暗地祥云纹的黑色衣袍旁,也落在他举世无双的俊俏容颜上,将整个两部的四周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衣袍上襟宽松的沿两肩划开,露出胸口前一点结实的肌肉,乌木的簪子将他长长的头发规矩而又服帖的束缚在头顶,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他与她坐得很近,两人之间也不过隔着两人宽的距离。 苏芮然望着他,目光忍不住下落,落在他腿间的绷带上。只见他双腿上都绑着绷带直直的固定着,此刻正像是两块条木头一样,就这么直勾勾的平放在地上。犹如白璧微瑕,却也难以掩饰他超然绝尘的气质。 “淮王爷,怎么会是你?”一番惊讶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南宫凌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已经扑朔迷离的情况顿时又变得更加复杂难测了。 难不成他也同自己一样被挟持了?在一面等待着对方的回答的同时,苏芮然也不禁在心底各种揣测。毕竟那假扮成自家奴婢潜入府院,然后设计挟持自己的少年绝非等闲之辈。 就在昏迷前一刻,她已然明白先前的一切都是对方的圈套。 虽然不清楚对方目的是什么,但能如此精心布设,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然而还不等南宫凌回答,苏芮然很快就又发现,在二人正坐着的地方的东南方,大约有七八丈的地方正停放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还隐约站着有一个人。 虽然周围同样没有一丁点火光,但苏芮然还是一眼认出,此刻正站在马车旁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扮作家丁设计骗过自己,最终将自己打晕的下人。 这么说来南宫凌也是被他挟持到这里来的? 苏芮然立刻转头,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南宫凌身上,然而就在目光与南宫凌接触后不久,她便立刻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不,不是这样。 南宫凌虽也同自己一样坐在地上,可他神色淡然,完全不像是被挟持的样子。虽然南宫凌心思叵测,但苏芮然却很肯定,这绝对不是故作冷静之类的态度。 南宫凌微微侧目,知道她在注视着自己,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瞧见她的神情便知她心中所想,这个女人,当真是有如猫一般的敏锐啊。想到此,他突然开口道:“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可以但说无妨。” 苏芮然眉头微蹙,看到南宫凌一副闲然自若、信心满满的样子,仿佛是在肯定着自己的想法一般。毋庸置疑,这件事定与他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既然他如此说,那么自己便索性把话说明,想到此,她眉头顿时舒展,对南宫凌道:“那么还请王爷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为何会在这里?” 南宫凌想也不想便知道回答道:“因为我在这里等你。” 苏芮然心头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做出如此回答,再加上说这话时,南宫凌的目光是一直注视着她的。那原本深不见底如古井般幽暗莫测的眸子,在夜色下越发深邃。苏芮然没来由的心头一紧,一股紧张不安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让她目光闪烁,再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这三更半夜又是荒郊野外的,他堂堂王爷,竟在此处等着自己到来,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奇怪。 她定了定神,抛开脑海中奇怪的念头,对南宫凌又道:“这么说今晚这一切都是王爷安排的?” 南宫凌点点头道:“不错。”不带丝毫犹豫和隐瞒。只是他只回答了问题,却并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而苏芮然也并不等着他开口,接着便道:“王爷先让人假扮成我府中下人,然后骗得我误以为府中出了事,接着再把我挟持到这里,不知我说的可对?” 南宫凌注视着她,脸上并无半分诧异,很快点了点头回答:“不错,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安排。” “那么一开始那偷偷潜入我房中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也是一个人。”南宫凌说到这里突然听了下来,转头对着那远处的马车道,“阿容,你过来吧,这件事由你来解释给她听。”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即便周围十分安静,但毕竟隔着那么远,是否能听清楚还让人有些怀疑。 然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少年的应声:“是”。 声音刚一传入耳边,突然面前人影闪动,苏芮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怎么施展的身法,那少年就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好高明的轻功,仅凭刚才那一下苏芮然便可以判断,这个少年的身后绝对不在南宫凌之下。没想到淮王府中竟然有此等高手,只是看着少年年纪轻轻的样子,倒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只是奇怪……苏芮然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身法,但却清楚的看见了对方落地时的脚步。这种轻功有些特别,通常情况下轻功落地都是两只脚一前一后先点地,然而这少年却是双脚同时落地,身子竟还能十分稳固,没有丝毫晃动的样子,便足以见得内功不俗,才能如此稳若泰山。 只是这落地的方式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还不等她多想,就听那少年开口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来他一早就已经潜入了相府,打探好了情况,然后当晚她事先打晕了门口守夜的奴婢,将她们拖到了别的房间里安置。然后重新回来点灯,偷偷潜入房中,而当时他之所以走到床前会突然消失不见,是因为他躲到了床后。 苏芮然一听恍然大悟,当时自己虽有怀疑,但几经揣测,也不过是以为对方藏在了床底下。那也是因为她没有感受到明显的气息,若是对方当真藏身在床后,她应该能察觉到气息才是,也是因为她没有料到,对方竟是如此高手。 不过心中顿时又有个疑问闪过,自己是一出门后立刻将门给关了起来,也是在关门时才在门后发现拿少年的。可若他当真藏身在床后,又怎么可能立刻移动到门外呢?何况自己房中的那扇窗外是水榭,即便他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想到此,苏芮然不禁就此反问。 这一次少年却并不回答,南宫凌道:“无妨,这件事可以让她知道。”他对苏芮然道:“因为你不知道,阿荣最擅长的是易容,而你在门外看见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当时戴着阿容做的人皮面具,所以你当然分辨不出来。而后来你派他出去四处找人,再回来的就是阿容本人了。” 苏芮然吃了一惊,竟然是两个人。哪怕此刻她仔细一想,竟也察觉不出先后的两人之间有太大的不同。只是她当时并不曾留意,也不知那人的武功究竟如何。 她偷偷打量着这个叫阿容的少年,月色下,只见他皮肤白净模样俊秀,倒是有几分像女子,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稚嫩,但双目中却透着与外表文弱全然不同的神情。如同黑夜中狩猎的野狼,冷静专注,却暗藏杀机。 南宫凌身边能有这样的人,光是一个就足以让人震撼了。可直觉告诉苏芮然,那一并换成计划易容的另一个人,武功心智绝对不在这个少年之下。 “你现在应该想知道阿容他们是什么人吧?”南宫凌突然开口,倒是让苏芮然吃了一惊,事实上她虽然觉得惊奇,但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直白开口询问的。不过既然南宫凌如此开口,她也自是顺藤摸瓜,道,“还请王爷赐教。” “你应该听说过‘刺’吧。” 第135章 幽兰飘香 “刺!”苏芮然大吃一惊,顿时脱口而出。 传闻中南宫凌手中有一只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名刺,只有三千人,但其中的每一个都是可以以一敌百的绝顶高手。不过这原先也只是传闻而已,“刺”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个杀手组织。所有的事都是在背地里进行的,所以没有人见过“刺”中人的真面目,更不知道传说是否能当真了。 不过苏芮然瞧着这名为“阿容”的少年的身手,若他真是“刺”中的人,而“刺”中之人也全都如他这般,那么这传言绝无半分虚假。莫说以一敌百,当初她与南宫凌一起面对追杀时,死在南宫凌手下的黑衣人又岂止百人。以南宫凌的身手便是如此,“刺”中诸人想必也不在话下。 南宫凌瞧着她脸上的惊讶并不意外,任何人听闻到“刺”的名字都会是这个表情。 就在这二人沉默的片刻,阿原已沉默的推开。与一开始不同,他并没有施展身法一跃离去,而是先踮着脚尖一点点后退,直到离二人已有些距离,他才转过身,如同寻常漫步一样淡然的埋着步子离开,最后走到马车旁才停了下来。 而就在他转身之前,苏芮然突然抬头注意到他的眼神。 那双落在南宫凌身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且隐晦的情绪。 而此刻,南宫凌的目光却全然落在苏芮然身上,他的眼里已没有了别人,连属下何时退去也毫不在意,只听他对苏芮然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苏芮然回过神来,目光这才又重新落到他身上,心中疑惑更深,她不禁问道:“王爷为何要如此呢?甚至不惜动用‘刺’中人将我挟持到这里,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向来听闻“刺“也会暗地里为皇上做一些事,通常情况下都不会轻易动用。而南宫凌作为“刺”的首领,就连狩猎回京时被追杀身陷险境也不曾见他动用过“刺”中的人出马,若是当时有一两个像阿原这样身手的高手出手,那么她与南宫凌也不用如此狼狈奋力一搏。 只是为何呢……她话音落下,却见向来冷漠寡言的年轻王爷突然抬头,望向满空的星辰。 “为何啊。”他突然喃喃自语,嘴角却在这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听他似自言自语般道,“为了让你输一次。” “什么?”她惊讶不已,望着南宫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荒谬的理由,又怎么会从向来目的明确的南宫凌口中说出呢? “你没有听错,虽然这听起来很荒谬。”南宫凌缓缓转头,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在告诉苏芮然,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脸上有说不出的惊讶,听着自己再开口,语气却有些结巴:“可是……为什么?” 这一刻,南宫凌的表情顿时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只听他道:“因为我从没输过,但却被你骗过好几次,所以这一次,也算是讨回了。” 苏芮然一愣,若非南宫凌亲自开口,她实在不敢相信堂堂淮王爷竟也会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事来。不过即便如此,她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南宫凌面色一沉,眉头微蹙,顿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 苏芮然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臣女只是觉得王爷十分高明,臣女当真信以为真,步步落入王爷的设计之中,今日臣女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了。” 南宫凌瞧着她的样子,不禁一“哼”,扭头道:“若是你今日肯来王府这般谢罪,或许本王一高兴晚上就不会派人来了。” 苏芮然一听,不禁面露微笑。心里却是一暖,原来他也在为今日自己的回绝而耿耿于怀呢。虽然今晚的确算得上是被捉弄,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点也生不起气来,只是微笑着道:“王爷教训的是,都是臣女的不是。” 她如此承认,反倒让南宫凌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寻常苏芮然总是同她唱反调,倒是难得如此顺从。他面露几分尴尬,突然转移话题,抬手指着不远处对身旁的少女道:“其实……让你来也并非只是……你看那里。” 南宫凌的话有些吞吐,苏芮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月色的映照下,隐约可见一片围着过膝柴栏的园地。柴栏密不透风,加上二人此刻是坐在地上的,因此并不能看清柴栏里面的东西。 “那是什么啊?”苏芮然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然而她刚一直起膝盖,突然右手手腕顿时被南宫凌拉住。 苏芮然吃了一惊,有些不解的望向他,却忍不住心跳加速。 然而南宫凌却只是手上一用力,似不让她站起来,苏芮然虽不明白,但却也顺从的又坐了下来。只是感觉到南宫凌的右手一直拉着她的手腕,那手腕上传来的炽热的温度,让她越发羞赧不安,将头深埋在领口,却忘了将手抽回。 而就在这时,她耳边突然又传来了南宫凌的声音:“抬起头来。” 她心头一惊,断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而也就是在这时,她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突然松手。她犹犹豫豫的缓缓抬头,目光却始终闪烁不停。她以为自己一抬头就会立刻看到他的眼睛,以为此刻对方一定正注视着自己。然而谁知等到她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落定到身旁的男子身上,却见对方低着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火折,以及一截和火折同样大小、颜色形状相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南宫凌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十分专注的打开火折,从那和火折一样形态大小的竹筒状东西的下端抽出一根引线来,用火折中央的火星点燃。他做着这一切时神色自若,一面还不忘对苏芮然道:“你不抬头又怎么能看到呢?” 苏芮然才刚一听到他这话,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瞧他手中的东西被火折引燃,引线在散发着“噗哧”声的火光四射的剧烈燃烧下迅速缩短,和正被点燃的炮仗无异。 苏芮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心!”说完便下意识的伸手,想要从南宫凌手中将东西给抢夺过来,然却被南宫凌给一把按住。南宫凌一手按住她的瞬间,另一只拿着被点燃竹筒的手高举过头顶,还不等他说话,只听“咻”的一声,一道光芒如离弦的弓箭,朝着天空飞射出去,最终在半空中炸开,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苏芮然忍不住随之抬头,那光芒炸裂之后,没过多久,便有微尘铺面之感从天而降,她连忙将头埋下。刚一低头,就发现原先南宫凌所指的那一片不知包裹着何物的柴栏迅速被人扯开。 苏芮然还没有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从何处来之时,便已见他们带着柴栏撤退,很快又各自分别端着装满炭火的暖喷或宫灯上来。 这些东西被安置在了原先柴栏包裹着的位置里面,分布四处,然后宫灯点燃,整个撤去的柴栏中间的景象便十分清晰的展露在人眼前。 只见那里面,竟然种植了满园的兰花。就着火光依稀看见,园中兰花品种繁多,花色各有不同。但即便如此,也全都是十分昂贵的名品,比如大雪素、小雪素、朱砂兰、满江红、天雨流芳之类的,在外寻常富贵或官宦人家能有一小株已是十分阔绰的事了。更不用说此刻,这里足足有半个池塘大小的土地上种植着大约有上千株的兰花。 这普天之下,恐怕除了深受天子器重的淮王之外,也再无人能有这样的手笔了吧。 而此刻又有下人在一旁煨着炭火,这炭火也十分讲究,摆放需得离兰花有一人高的距离。而对着盆中的炭的把握也十分讲究,要求只有火星即刻,绝不能让里面的炭燃烧起来,否则温度过高就可能会伤到兰花的根本。 温热的空气让这幽兰的香味顿时变得更加浓郁清晰,兰香混杂着淡淡的草香,虽浓厚却不同于香料一般,闻久了更觉神清气爽,呼吸中也伴着兰香,仿佛整个身体和血液里都充斥着散不尽的香味一般。 当真不愧是名品啊,苏芮然不禁在心底感叹,但表面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艳羡之色,毕竟她也是身为相府长女,即便心中再震惊却也要保持着应有的体面,于是她也只是道:“王爷为何会把这些兰花种植在这里?” 南宫凌淡淡回答:“你可曾听闻那一曲幽兰吗?” 这一句话顿时打开了记忆的大门,她有那么片刻的失神,沉浸在脑海中陡然响起的熟悉曲调中,一时间竟忍不住跟着轻唱了起来:“幽兰花,在空山,美人爱之不可见,裂素写之明窗间。幽兰花,何菲菲,世方被佩资簏施,我欲纫之充佩韦,袅袅独立众所非。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南宫凌惊讶的望着她,他从不曾想到,这个丫头竟能同自己如此的心意相通。世间咏兰之作有千千万万,可偏偏她唱起这首,也正是同自己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他心中突然有一丝从不曾有过的惊喜,仿佛在寂寞漫长的人世间,寻找到一个与自己相仿的影子。 他就这样专注的望着她,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如平静透彻的墨玉,柔软碰撞的双唇如娇柔带露的花瓣,空灵婉转的声音如山间蜿蜒流淌的小溪。 第136章 绣荷鼎永怀素 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充斥着与空谷幽兰同样的高洁,也沾染上几分与这喧嚣尘世截然不符的孤独。 一曲罢,有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悄然滑落。 即便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还记得,这曾是她前世最爱的曲子。她曾在闺阁中一遍遍独唱着心底的孤独与寂寞,也曾在心爱人面前婉转轻吟,尽显女子的娇柔。 这一首曲子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如今依旧难免动情,正如这曲中所唱,“露冷风清香自老”,即便改变了前世的结局,也终究改变不了她心底的孤寂。 内心的落寞一拥而上,微带寒意的夜风吹过她身边,她忍不住一个冷颤。突然觉得脸上有一阵暖意传来,只见南宫凌伸手,温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一刻,瞧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起的那一丝丝温柔,恍惚间她还以为是一种错觉。等到回过神来,对方已收回了手。 苏芮然忍不住抬头,抚摸着自己的脸庞,眼角泪痕的干涸,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南宫凌,真的是他吗? 她依旧不敢相信,打量着对方,却见南宫凌的目光已定格在了不远处的花海上,只听他道:“你不是问为何要把这些兰花重在这里吗?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兰生空谷,虽与世隔绝难免寂寞,却也正因此才能练就其孤傲之气。正如苏子瞻诗中所言:‘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若只是如寻常花草一般养在府院中,就难免会沾染上几分世俗之气。” 她略微点了点头,也转头望向那一片花海,闻着弥漫在身边的香气,心中的伤感顿时也淡去了许多。她知道南宫凌刚才那番话,实则是在安慰自己。 或许只因同样的孤寂,让对方感受到与自己是同样的人。 她虽不能肯定是否是当真是如此,但这一刻,她第一次感觉到与他是那样的近。望着前方遍地的兰花,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淡淡微笑,她开口道:“多谢王爷。”头也不回,连目光注视的方向也不曾有一丝变化。 南宫凌亦目光不转,嘴角微扬,与她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今夜的赏花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大部分时间二人就是这样沉默的坐着,目光落在了前方。 南宫凌没有说是特地为她准备的一切,但并不用他开口,苏芮然便已心领神会。其实所谓的骗过或输赢都不重要,他们二人今夜所想,也不过是同对方一起欣赏这幽兰盛放的时刻。 等再回到相府时,天已经要亮了,阿容在南宫凌的吩咐下将她送回相府。顺利回到房中,苏芮然本想道谢,然后阿容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想到这一路来这少年对自己似乎格外的冷漠,实在与一开始他扮作家丁时的态度判若两人。 不过她一想,那时他也是为了要瞒过自己,当然要学会演戏了。能将这样的事交给他去做,可见南宫凌对阿容也十分重视,如此看来阿容在“刺”中的地位也并不低了。如此身为“刺”中之人,的确冷漠寡言要更符合他的身份一些。 阿容翻身一越上屋顶,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他用的是和落地时一样的身法脚步,双脚同时起跳。 苏芮然再一次瞧见又想起先前心中的疑惑,这身法当真十分眼熟。 眼见着天要亮了,再这么待在门口会惹人怀疑,她索性关上门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她在尹荷的呼唤声中十分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瞧见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什么时辰了?”她揉揉眼睛,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也不知只睡了多久,总还觉得困得不行。 “已经过了辰时了。” 苏芮然一听也吃了一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记得自己入睡时还不到卯时,现下看来也至少睡了有两个时辰以上了。 “小姐你怎么呢?”尹荷瞧见她突然起身也不禁吃了一惊,平日里叫小姐起床都是不慌不忙的。 苏芮然已经来不及解释,只是着急着一边穿鞋一边道道:“怎么这个时辰才叫我?平日前往淮王府的医队都是辰时出发,现下肯定已经耽误了时辰了。” 而听到她的话尹荷却道:“医队已经先走了,小姐今日不用去了。” 苏芮然一愣,手上穿鞋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她满脸疑惑的望向尹荷,不禁问道:“这是为何?”她心里也不免忐忑,莫不是因为自己起来晚了,所以爹爹怕耽误时辰就让他们先去了。 可为着今日自己昨日可是特地嘱咐过要同他们一并前往的啊,这可是事先答应了南宫凌的,若是自己没有去那不是食言了吗?南宫凌知道了恐怕又要生气了。 想到昨晚,自己与他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一点温存的气氛。虽然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和他相处,仔细想来这或许还有些奇怪。不过她心底里,却是不想破坏因昨晚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有的那么一点共通之感。 “小姐不用着急,不是老爷,是淮王爷让小姐不必去的。” 苏芮然闻言又是一愣,显然一时间也没有明白过来。 尹荷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奴婢,每个奴婢手中各捧着一盆兰花走了进来。 “这花……”苏芮然的目光一落在那两盆兰花上,顿时便明白了过来。虽然昨晚那园中的兰花有近千株,她也不曾一一仔细看过,但直觉告诉她,这两盆兰花定是出自昨晚那片满是幽兰的园地之中。 尹荷瞧着那两盆兰花也不禁面露欢喜之色,她也是自由跟随小姐在相府长大,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何况外面也向来有黄金有价兰无价一说,极品的兰草更是十分难得。 这两盆兰草虽各有不同,但却也一眼都知是兰中珍品,可遇而不可求。 其中一株上开着正格梅型荷瓣白花的叫永怀素,永怀素也是莲瓣兰素花中的极品,颜色素雅,花容优美。而与之相比,另一个盆中的兰花花朵硕大,瓣厚而质糯,白里透红犹如初生孩童的皮肤一样,又有如少女羞涩面庞上的胭脂红晕,但却媚而不艳,香气四溢,这也是兰中的另一种珍品,名为绣荷鼎。 苏芮然瞧着这两盆两草,虽然昨晚见过不少,但此刻她脸上还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喜色。 尹荷亦高兴道:“小姐自幼便喜欢兰花,今日淮王爷不光让人送来了这些,还说让小姐好好在府中休息不必急着过去。” 苏芮然闻言心头一暖,不禁上前从奴婢手中双手接过那绣荷鼎,放到鼻下轻轻一闻,淡淡的香甜气息充斥着鼻腔。望着那盆中尽情绽放的尤物,她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安心起来。 尹荷吩咐奴婢将两盆兰花都放置在小姐床头的架子上,也是为了让小姐一抬眼就能看见。 “小姐可要再歇息一会儿吗?”尹荷虽不知昨晚的事,但瞧见小姐一脸疲惫的样子,于是才忍不住这么一问。 虽然知道南宫凌的心意,但这会子看了这两盆兰花,闻着这彷如深山幽谷空灵的香味,苏芮然顿时也觉得清醒了许多,睡意全无了。她摇了摇头,让尹荷伺候自己沐浴更衣。 想到昨晚深夜外出,起初她以为去的是荒野,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在城中。是南宫凌在城中的一处私园,背山临水,位于城北的位置。 虽然去时她穿着披风,但毕竟这一路奔波,加之后来又席地而坐,衣服不免沾染上泥土。 尹荷取走她换洗的披风时还不免觉得奇怪,不禁道:“我昨儿瞧见这披风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沾着泥土了。” 听到她这么一说,苏芮然不免有些心虚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却不知怎么的,她像是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孩子一样,不禁脸红起来。 叫退了房中的下人,她这才把昨晚的事都给尹荷说了一遍。 尹荷闻言也吃了一惊,但听到后来却不免笑了起来,联想到今日一早淮王府送来的兰花,尹荷脸上的笑意更是带上了几分原来如此的味道,只听她道:“看来淮王爷当真是对小姐十分用心啊。” 其实她瞧见小姐担心淮王的伤势,然后不惜日夜去照顾开始,她心里就已经开始揣测,小姐是否已经对王爷动心了。 果然见小姐听了她的话脸上一红,露出少有的羞赧和不安的神色,尹荷虽也未曾经历过男女之事,但同样身为女子,又如何不知道女子的心思呢?她想也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却忍不住叹道:“但愿王爷的腿伤能早日痊愈,毕竟如今皇上器重王爷,日后说不定也会把皇位穿给王爷呢。只是王爷若是腿伤不愈,恐怕就……” 毕竟如今皇上膝下有才能的王爷也不少,除了淮王之外还有庆王也十分受器重呢。 苏芮然闻言面色顿时恢复如常,不禁道:“这话可不能胡说,仔细让外人听去了当做把柄。” “是。”尹荷也知失言,好在这房中也只有她与小姐二人,并无旁人,她立刻转移话题道,“不过说到庆王爷,奴婢倒是也有好长时间不曾瞧见他了。” 的确如此,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见过南宫澈了。不过关于这一点苏芮然也曾听南宫凌提起过,自从回到京中之后,南宫澈便接手了南宫凌的大部分工作,大多也是私底下替皇上效力的事,所以十分忙碌抽不开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连她出入淮王府次数频繁之时也不曾撞到过南宫澈,当然也并非南宫澈不曾前去,只是听闻亲自前去的次数已大不如往日多了。 第137章 惊弓之鸟 想到南宫澈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间让他接手那么多要紧的大事,也难怪他会不适应呢。一想到他也如南宫凌一般眉目低沉,十分严肃认真且不苟言笑的计划安排,苏芮然也同样觉得很不适应。 然而尹荷却道:“不过庆王爷虽没有来,但却时常让人送来些新奇的东西给小姐,说起这东西也真是奇巧,真不愧是庆王爷的心思了。” 是啊,可以震动翅膀的木蝴蝶,行走的木狗,还有里外双层可以自行转动的走马宫灯等。也不知他到底是从何处搜罗来的这些能工巧匠,竟能做出这么多的精巧的东西。 不光是她府院中的奴婢,甚至连其他府院的奴婢也会忍不住好奇,偷偷跑过来观看。所以每次只要南宫澈一送东西来,都是一群奴婢家丁围在一起观看究竟又是什么稀罕的物件。苏芮然倒也不介意,每次都是当着众人一并打开来看,而这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其实苏芮然也曾想过要回礼,只是与南宫澈送来的新奇之物相比,其它的东西就不免会显得索然无趣了。仔细想了很久,也的确想不出有什么好相送的,也只能就此作罢,留待日后亲自道谢了。 说到庆王爷,尹荷本还正高兴呢,却不知为何,陡然间面色笼罩上了一层犹豫之色。说起来庆王爷对小姐也是极好的啊,同样庆王爷如今也十分受皇上器重啊。若真是说起来,庆王爷一脸和善的样子,无论是对下人还是对谁都十分和颜悦色,一点亲王的架子都没有,倒当真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啊。 若是小姐跟他在一起,光是这整日里变换的花样,也能让小姐十分开心吧。 可是淮王爷…… 她一时间心底也难以抉择,正自顾自的烦恼着,却听小姐道:“对了,昨晚在我房门外守夜的那两个奴婢,应该被安置在附近的柴房中,你吩咐人将她们找出来,然后想办法安抚她们,切莫让她们闹起来。” 看着小姐一脸神色如常,好似全然不为此烦心一般,尹荷一时间也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无奈之余只能领命道:“是,奴婢明白。”她将手头正握着的最后一根衣带替小姐解开之后,便立刻出去吩咐了。 苏芮然自行将外衣褪去,只留贴身的衣裤,等着奴婢打了热水进来。 房中已经准备好沐浴用的玫瑰花瓣和鸡翅木雕海棠花的木桶,放置在内室,在与外室想接的地方也立上了一面侍女花戏游园图的八扇屏风,画工精细,满园春色跃然卷上,少女们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仿佛也栩栩如生一般。 她在房中等了没一会儿,便有两个奴婢陆续打了两桶烧好的热水来,倒入盆中。然后又用凉水中和,待到水温被调和的不烫不凉之时,尹荷也刚好回来了。 尹荷先扶着她入浴,随后又从房中的立柜里取出一瓶调和的鲜花汁子,打开陶瓷的瓶盖,洒了五滴在浴桶中,整个房中顿时便充斥上一股淡雅的天然花香,如同春日里置身于花海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苏芮然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浴桶中,只留脖子以上的部位,瞧着尹荷一点点将玫瑰花瓣撒入桶中,她这才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小姐放心,都办妥了。”尹荷一边轻撒着花瓣,一边道,“奴婢去时那两个丫头还在昏迷之中呢,奴婢就借故说她们做了错事所以昨晚才会被惩罚关在那里。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奴婢已经让她们回去换衣服休息了,今日也叫她们不用做事,好好休息便是。” “她们没生疑吧?” “小姐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为了不让她们两个人闹出什么事端来。奴婢私下里又好生安抚了一番,她们两个都是才入府不久的,年级也都不大,所以经奴婢这么一安抚也都没事了。” 苏芮然点点头,尹荷的做法的确再妥当不过了,对于这样的小丫头,的确细心安抚比威言震慑要有效的多。她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的下巴也浸入水中。闭上眼睛,仔细享受着这温暖而被花瓣围绕的时刻。 “小姐,王嬷嬷又去别院了。”尹荷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此刻篮子里新采摘的玫瑰花瓣已经全部倒入水中了,她又拿起一把牛角的梳子,沾了茉莉花香味的头油,卷起袖子将双手浸入水中,动作十分轻柔的替小姐梳理着头发。 苏芮然顿时睁开了眼睛,稍微坐直了身子,下巴也浮出了水面,她道:“严氏又不肯吃药吗?” “奴婢不知,嬷嬷走的匆忙,奴婢只知她一早便按照小姐的吩咐去二小姐那边送桂花糕了。然后奴婢也是在刚才,才听说嬷嬷紧赶着去了偏院。只是看来是走得匆忙,竟也不曾留下一句话。”尹荷替她梳理着长发的手突然间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其实奴婢也有些担心。” 原本她是不应该说这话的,她也不想让小姐担心。只是若是就此隐瞒小姐,要是当真出了什么大事那可如何是好? 这些事她做不了主,也拿不了主意,所以也只能告诉小姐了。 “你立刻派人去打听,让别人进来伺候,首先要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芮然当机立断,言语之中也并没有半分犹豫。 听了她的话,尹荷似顿时抓住了主心骨一般,立刻依照吩咐行事。 尹荷让人打探到消息再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时,她进入房中之时,小姐早已沐浴完毕穿好衣服,由一个奴婢伺候着在镜前梳头。 房中的屏风和木桶早已撤去,却还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鲜花汁子的香味。 房中奴婢退去,顺带关好了门。尹荷拿起妆台上的鸳鸯戏鲤鱼的黄梨木梳子,仔细小心的替苏芮然梳理着半干的长发,一面道:“小姐,奴婢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是因为严氏的病情突然加重,所以王嬷嬷才着急着赶了过去。不过现下已经让大夫在诊治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苏芮然闻言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严氏虽然为博同情时常将药倒掉,因此才拖着虚弱的身子未能痊愈。但也不过只是需要调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病在身的征兆。何况如今因为有爹爹的吩咐,所以偏院那边她也没让人在严氏的病上动什么手脚,只是让王嬷嬷小心限制和监视着严氏的一举一动。按理说有大夫如此仔细精心的照料,是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的,想到此苏芮然不禁道:“为何会如此?可说了是如何染病的吗?” 尹荷回答:“奴婢也是听说是染了风寒,好像是夜里受凉的缘故。王嬷嬷也还在忙着看顾严氏的病情,所以也没空跟奴婢派去打探的人多说什么。不过王嬷嬷让小姐放心,毕竟只是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 苏芮然沉默不语,尹荷见状以为小姐还在为此事担心,不禁道:“小姐不必担心,不是还有王嬷嬷在那儿守着吗?就凭严氏一个人也是断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的。何况严氏如此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说到底也还不是为了趁机骗取老爷的同情而已。” 听着尹荷的话,她也觉得不无道理,问道:“那这件事王嬷嬷有什么打算?可派人通知爹爹了?” 尹荷点点头回答:“王嬷嬷的确让人通知老爷了,不过老爷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是入宫觐见皇上。所以嬷嬷派来的人想要见到老爷也到等上几个时辰了,其实奴婢觉得若是不想让老爷知道这件事也十分简单,奴婢可以立刻去吩咐。” 然苏芮然却摇了摇头,的确要想不让人通知爹爹的确十分简单。可是偏院之事不光只有她一双眼睛盯着,还有一个苏嫣然在背后虎视眈眈呢。 与其最后让她拿住话柄,倒不如一开始就像爹爹禀明情况,也好道明自己知道严氏病情之后立刻派人诊治,省得让苏嫣然去说还不知道歪曲成什么样呢。这一点王嬷嬷应该同她的想法一致,所以才会立刻派人回来向爹爹禀报此事。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只听一个奴婢的声音传来,高喊道:“让我进去,我有要紧事要求见小姐。”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苏芮然和尹荷都不免觉得奇怪,苏芮然望向尹荷,尹荷立刻会意,走到门边推门而出。 顿时门外传来一阵对话: “干什么吵吵闹闹的,叨扰了小姐这个责任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姑娘,请让我见见小姐吧。” “咦,怎么是你?” …… 苏芮然听到尹荷略带惊讶的声音,然后门外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就瞧着尹荷领着一个奴婢进来。那奴婢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还留着几分稚嫩,垂首跟在尹荷身后,不时用目光打量着四周,却神情闪烁,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 二人一进来,门口守着的奴婢就很自觉的从外面关上了门。 尹荷领着她走到苏芮然面前,那奴婢“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苏芮然面前,倒是让旁边的尹荷略惊了一下。还不等回过神来,就瞧见那奴婢又“咚”的一声重重的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在小姐面前好好说话。”尹荷轻斥道,眉头微蹙,她也察觉到这奴婢有些反常。不免开始担心小姐的安危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带着她进来,但愿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138章 谎言与真相 想到此,尹荷突然还是觉得这么做太过冒险,还是先出去再多叫几个奴婢进来再说。若是她一会儿真的不受控制再做出什么事来,那么也好有人能制得住她。尹荷想着身子前倾,正准备迈出步子,然而却在这时,听小姐道:“尹荷,你别吓着她了。” 听到小姐的话,尹荷才犹豫着终究没有动弹。 苏芮然瞧着那奴婢,只见她跪在地上已是瑟瑟发抖。从刚才听到的尹荷见到她所说的话来看,尹荷是认识这个奴婢的。当然,尹荷一直是跟在她身边的,认识府中的奴婢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从尹荷刚才在门外的口气,似乎并不是认识这么简单,这个奴婢应该是尹荷断然没有想到也没有意料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一些,对按匍匐在地如惊弓之鸟般的奴婢道:“你不用害怕,你既这么千方百计的来见我,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吧。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若是有什么难处我也定会想办法为你周全。” 那奴婢陡然抬头,睁大着眼睛注视着苏芮然,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突然朝着苏芮然扑了过来。 尹荷吓了一跳,立刻想要上前去拦住她,然而却被苏芮然给一手拦住了。 以苏芮然曾经习武的经验,这奴婢并不是要对自己不利。果然瞧见那奴婢扑过来一下子抱住她的双腿,顿时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小姐,你要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 苏芮然闻言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却见那奴婢哭得伤心,全然不似在玩笑。苏芮然望向尹荷,既然尹荷认识她,那么关于这个奴婢的事尹荷应该也知道一些。 尹荷瞧见小姐的目光,皱眉道:“小姐,这奴婢正是昨晚在小姐房门外首页的奴婢之一。” 苏芮然一听也略微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心下了然,神色也恢复如常。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就这么当面质问尹荷,不是已经将她二人都安抚好了吗,为何又会突然有人出现在这里。 显然尹荷也没料到此事,脸色略难看的对那地上的奴婢道:“刚才我不是都已经同你说好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那奴婢却死死的抱着苏芮然的双腿不肯松手,也不回答,只是不停的哭,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身子也跟着颤抖,十分可怜的模样。 尹荷也十分无奈,强耐着性子蹲了下来,轻轻搂着那奴婢的双肩,一点点用力慢慢将她的双手从小姐腿上掰开,一面也不忘安抚道:“你别哭了,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这里没有外人,若是真的有谁欺负了你小姐一定会替你做主的,你若老这么哭也不是个办法不是?别人也没办法明白你的委屈,又要如何替你做出呢?” 那奴婢听了尹荷的话,这才彻底松开了抱着苏芮然双腿的手,抹了抹眼泪,却还是人不知啜泣。 尹荷见状替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来,那奴婢接过一口灌入嘴中,茶水顺着她的嘴角打湿了前襟,然而她却似毫不在意一般。 尹荷又轻言细语的好生安抚了一阵,那奴婢的情绪才终于缓和了下来,这才道明了原由,只听她道:“奴婢本不该来叨扰小姐的,只是原先以为昨晚看到的是错觉,可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苏芮然闻言略微沉默了一下,心有所思。莫不是这奴婢昨晚昏迷之前瞧见了阿容动手的样子,可是依照阿容的身手是断然不会犯这样低等的错误的。她心里不免觉得奇怪,难道只是巧合吗?可是不管如何,都要先想办法安抚了这个奴婢才是,可不能让她到处去胡言乱语,想到此苏芮然对她问道:“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她原本等着这奴婢说在自己门外见到了神秘人,然后自己再一口否定,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她是看到了错觉,让她不要外传,谁知却听那奴婢一脸惊恐道:“奴婢昨晚在小姐房门前见到……见到鬼了。” 能把人看成鬼,看样子她的确是吓得不轻啊,苏芮然本不在意,然却在这时,又听那奴婢接着道:“是真的,他有人的身子,却长着一张鬼脸,就跟那年华里的妖魔鬼怪一模一样。奴婢亲眼瞧见的,一定不会有错。” 苏芮然略微一惊,人身鬼面,这不是…… 尹荷却全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对她道:“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妖魔鬼怪,若真的有不早如年画里的故事一般把你给吃了,哪里还能容你活着在这儿给我们胡言乱语。”尹荷说完就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拉着她回去,一边道:“好了,我瞧是你昨晚没休息好,我不已经让你们二人今日好好休息不比来伺候了吗?你快回去吧,别再在这儿叨扰小姐了,回头要是惹了小姐生气,恐怕你想再不干活就难了。” 然那奴婢却一下子挣脱尹荷的手,望着沉思的苏芮然执意道:“小姐,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所言千真万确。起初奴婢听从尹荷姑姑的话,也以为是错觉,可是昨晚奴婢遇到那鬼怪之际曾努力挣扎了一下。”她说完挽起了袖子,露出少女细腻白皙的手臂。 只见原本如白璧一般的右臂上有两道浅浅的划痕,上面的血迹已凝固,如两道红线一样,漂浮在少女的手臂上。 那奴婢急切道:“小姐你看,这就是奴婢昨晚昏迷之际试图反抗,被那鬼怪脸上的菱角划破的痕迹。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震惊,苏芮然和尹荷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奴婢手臂上的划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昨晚的事尹荷说到底也只是从小姐口中听到而已,并不曾经历过,所以和苏芮然想必,她更快回过神来,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却也知道此事不易张扬,不管如何也要把事情先给压下来,想到此她立刻对那奴婢道:“这说不定是你在哪儿自己划伤的,我多说过了,没有什么鬼怪,别忘了这里是相府,你若是再胡言乱语让人听了去招惹了什么事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到时候恐怕不止是小姐,老爷也不会放过你,你要知道老爷最讨厌无事生非的下人了。” 尹荷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着将那奴婢从地上拉起来。既然知道她并没有受惊过度精神失常,那么自己也不必再小心翼翼了。 对付下人和颜悦色是一回事,但有时候也必须要拿出点声势威严出来,否则也镇不住地下这群人的。尤其是这群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若是不吓唬吓唬,指不定保不住话又把事情随便往外说呢。 若是因此事招惹麻烦,牵扯的可不光是小姐,还有淮王爷呢。 正是因为十分清楚明白这点,尹荷的态度顿时又变得更加严厉起来,对那奴婢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胡言乱语的话在这儿说说就罢了,你知我知还有小姐知道,别再让第四个人知道。否则这相府你是绝对待不下了,也别怪我与小姐容不得你。” 尹荷这么一吓倒是十分有效,果然那奴婢听了她的话也一下子变得老实了许多,也不敢多话了。只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向苏芮然投了过来,眼中混杂着犹豫与急切,似很想告诉小姐,她并没有说谎,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尹荷却毫不客气的拉着她从地上起来,根本不容她有再说话的机会,继续拉着她就往门外走。然而二人刚一转头面朝门口,便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二人停下脚步,纷纷回头望去。 苏芮然略微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尹荷,放开她。” “小姐。”尹荷惊讶不已,但却也下意识的依照她的吩咐,缓缓松手。 苏芮然顿时起身,朝着二人走了过来,最终走到那奴婢面前。 那奴婢抬头望着她,目不转睛。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一定要对外保密。”苏芮然望着那奴婢,神色镇定的一字一句道。 尹荷闻言更是吃了一惊,慌忙想上去阻拦,然苏芮然微微抬手,顿时拦住了她。尹荷担心不已,却也不免紧张,昨晚那样的事事关重大,小姐怎么能轻易告诉一个奴婢呢。 那奴婢听了苏芮然的话,一开始也是愣住了,但很快却立刻点头,仿佛小鸡啄米一般。她虽不说话,没有用言语表示,但是眼神已做出了很好的回答。 苏芮然道:“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可曾还记得昨晚所见的那个鬼怪到底是什么样子?你一定要细细道来,我想知道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张鬼脸。” “这个……”那奴婢一愣,很快陷入了思索之中,但刚一想起那鬼面,却顿时仿佛被针扎一般,一个寒颤,面露恐惧之色。 苏芮然不再开口,只等着她回答,终于没过多久,那奴婢绕过了心头的不安与害怕,终于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奴婢记得那是一张……一张很恐怖的脸,任谁见了都会被吓一跳。”她眉头紧皱,极力在脑海中搜集着可以形容的词汇,最终却也只能想出如此枯燥无味且又空洞的形容。她也不知该如何言语,一时间也不免流露出几分焦躁来,支支吾吾了半响,许久也不知该如何言说。 苏芮然并不着急,耐心的在一旁等着她找到合适的说法。对这件事,她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揣测,只是未免太过蹊跷,还是要先弄清楚的好。因为这可能关系到一件更大的事,那就是一直以来,南宫凌很有可能在对她说着一个弥天大谎。 第139章 蝶 虽然小姐并不追问,也没有多说什么,可尹荷听到那奴婢的话却不免有些焦急起来,如此形容不就等同于答非所问吗?其实在小姐刚才追问时她也隐约察觉出此事的蹊跷,的确今日一开始,小姐同自己谈论到昨晚之事时并不没有提到什么鬼面人,她也记得小姐说,昨晚将门口守夜的奴婢打晕,并且将她们藏入其它房间的是一个假装成府中家丁的少年,而那个人正是淮王爷手下,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刺”当众的一员。而且小姐还说了,能如此受淮王爷器重,跟随在王爷身侧,想必此人在“刺”中的地位定是不低。 可是先在,这丫头却一口咬定昨晚瞧见了一个鬼怪,而在自己的记忆中,唯一与鬼面有关的人就只有一个。 那个三番四次出现,又三番四次相助于小姐行踪诡秘的神秘人物。 意识到这一点,尹荷不免也开始紧张起来,她明白小姐为何要留下这奴婢追问昨晚的事,而此刻她也同小姐一样,急切的想要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感受到周围气氛的紧张,也感受到大小姐和尹荷姑姑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那奴婢不禁开始越发紧张起来,越是如此越是吞吞吐吐,最后竟紧张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额头上也憋的渗出了细微的汗珠,终于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又差点哭出来,支吾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尹荷一急,正想开口,然苏芮然却已经抢在她前面道:“你别着急,你再仔细想想,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能说多少就说多少,多少都没有关系。” 听到大小姐如此说,那奴婢才终于打算又再次尝试着回忆一次,虽然她表情依旧十分痛苦,但这一次总算有所收获,只听她终于开口道:“奴婢记得他有一双和人一样的眼睛,还有……满嘴的獠牙,其它奴婢真的就记不清楚。奴婢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吓得不轻,然后立刻就昏了过去。” 苏芮然思索着她的话,所谓的人眼,不过是因为戴着鬼面具露出眼睛而已,而獠牙也是那鬼面人所戴鬼面的特征之一。这么说起来,昨晚出现的的确是那个鬼面人了。苏芮然目光又落在了面前那奴婢的身上,只见她眼眶中喊着泪水,倒的确是一副受惊过度惶恐不安的模样,这个丫头再怎么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会说谎。何况她也从来没有见过鬼面人,也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谎话。望着那奴婢,她道:“我明白了,我也按照刚才的约定告诉你一句实话,昨晚你看到的并不是假象。” 果然她话音一落,便见对方的脸上顿时又笼罩上一层惊恐之色,她又接着道:“不过那并不是什么鬼怪,而这个世界上也本没什么鬼怪。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想必昨晚那人还不知道有人看到了他的脸,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不会让你再继续活下去,所以要想保命,你谁都不能说。而我和尹荷,也会为你守口如瓶,你明白了吗?” 那奴婢慌忙点头,非常用力的样子。双眼瞳孔放大,虽然听了苏芮然如此说,但却依旧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尹荷,你先送她回去吧。” “是。” “对外你知道要怎么说。” 尹荷点了点头,眉头微蹙依旧是一副担心的样子,回答道:“奴婢明白,奴婢会说她未免罪责所以想亲自来向小姐请罪。” 苏芮然点了点头,尹荷便带着那奴婢退去了。离开时那奴婢依旧还是一副惶恐不安的神色,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头,朝着大小姐张望了一眼,似想寻求一点安心一样,然而却见大小姐垂目沉思着,并没有看向这边,她也只能回过头,跟着尹荷离开了。 尹荷刚一走,外面的守着的几个奴婢就跟着进来伺候。 然而苏芮然却将他们全部又遣了出去,一个人安静的留在房中,沉默不语。 若是昨晚在门外打晕这两个奴婢的真的是那个鬼面人,那么他一定和南宫凌有脱不了的关系,否则有此变数南宫凌不可能不动声色。那么现在想来就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阿容在说谎,根本鬼面人就是他们的同伙,他们两人一人在里一人在外共同计划行事。另一种可能就是阿容就是那个鬼面人。 这么一想苏芮然顿时觉得也十分契合,难怪她会觉得阿容落地的身法那么眼熟,现在一想可不是同那鬼面人出奇的一致吗? 为谨慎起见,苏芮然再又将二人的身法在回忆中比较了一次,果然十分契合。若不是同一个人,那么也可以确定是师承一脉,出自同一家的教导。 可是那鬼面人当真是南宫凌的人吗?若是说那鬼面人是“刺”中的成员,那么有此身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若真是南宫凌,那这么说……苏芮然突然意识到,前几次救自己的竟然都是南宫凌,顿时心头有说不出的震惊。 而且还不光如此,那鬼面人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便是将自己掳走,掳到那个神秘的地下密室里面,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身上被严氏所下的毒才得以别解,自己也才能安然无恙。不然很可能那次就已经遭了严氏的道,即便不如此,当时大夫也说要解那毒已是十分不易,恐怕自己也未必能像如今这般安然无恙。 当时南宫凌……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中毒的呢? 仔细一想,自己唯一流露出的迹象就是曾经昏迷过一次,也正是因为如此便让他察觉到了异常吗?想到这里,苏芮然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他从来不告诉自己,他竟然在背后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苏芮然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言语。突然她心中有一丝冲动,想要立刻出现在南宫凌面前,想要当面同他道谢。 不过像他那样的人,恐怕即便听到了自己的谢谢,到最后也只是一脸冷漠吧。 其实他何尝不是那样一个人呢,表面冷漠,背地里却这样不求回报的默默替自己做了这么多。 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幸福,从心底一拥而上,是从前所不曾有过的感受。前世她不惜拼尽性命想换取的真心,今世竟这样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得到了。 相府,大小姐的庭院中,通往奴婢厢房的长廊上,少女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尹荷亦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她,却见少女的目光跳过长廊,落在一旁湖畔的假山上。只见那假山的山腰上两片灰黑的山石之间,一只黏上蛛网的蝴蝶不停的扑腾着翅膀挣扎着。 瞧见对方竟是为这寻常的景色所吸引,尹荷不禁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送了你回去大小姐那儿还有差事呢,快……”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少女却突然翻过栏杆,踩着山石爬上假山。 尹荷吃了一惊,立刻追了上去,但却不想少女的动作竟一时间变得出奇的敏捷,尹荷才刚一追到假山下,便见那少女已爬到了山顶上。只见她一手扶着一块山石,弯着身子踮着脚,伸着另一只手十分努力的去够着那蛛网上的蝴蝶。 “你干什么?上面危险快下来!”尹荷冲着少女喊着,然对方却似全然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只是努力的伸手够着蝴蝶。 然而尝试了几次,却总是因为差着将近一指的距离,她始终够不到那蝴蝶。 尹荷在下面看得惊心,不停呼喊她快下来,然她却似一点也听不见一般,根本不理会尹荷,只是一心一意在眼前的蝴蝶上。她开始尝试着跳着够那蛛网,如此一来更是让尹荷吓得不轻。 正准备爬上去把她给拉下来,谁知因为她刚才的跳动,造成了她脚边的几块山石滚落,顿时朝着下面砸了下来。 尹荷连忙躲开,却还是因为一个不小心,别一块鱼眼大小的势头砸中了脚背。尹荷疼得只捂脚,然而她却没有多余的功夫在乎自己的伤势,立刻抬头朝假山上望去,那少女依旧十分专注的努力够着蛛网上的蝴蝶。 见她如此冥顽不宁,尹荷不免心生几分怒气,虽还因为脚背上的疼痛而心有余悸,但还是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拦着,这丫头指不定又会惹出什么事来。自己可千万要在出事之前制止,可千万不能再让她惹出什么麻烦来。 尹荷顺着假山网上爬,不爬则已,一爬爱发现原来是十分难,可是为什么刚才看到这丫头十分轻松的就爬上去了呢?当真是一点吃力的感觉都没有。 她一面喘着气一面向上爬着,好不容易要到了山顶,而也就是在这时,少女一跃终于从蜘蛛网上救下了蝴蝶。蝴蝶在她手中上下铺动的翅膀,同样和落入蛛网一样奋力挣扎着。 而就在这时,少女的目光才落到正往上攀爬的尹荷身上。 尹荷停了下来,趴在面前的山石上,看着她终于救下了蝴蝶,心中有一丝无奈。她心里想着,虽然这丫头有些胡闹,但到底也是出于一片善心啊,想到此她也不忍再多责怪,只是对她道:“好了,既然你已经将它救下了,那么快把它放走然后跟我下去吧,可别再惹什么麻烦了。” 然那少女听到她的话,却是面无表情,移动的右手将手中的蝴蝶放在面前,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冷漠,与方才面见苏芮然时完全不同。 第140章 字谜 尹荷望着她,恰好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少女脸上的变化。虽然只是面无表情,但是隐约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的尹荷,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之间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她停在那里,就这么望着对方,也不上前,甚至竟也忘记了开口说话。 而少女与之回应的目光,却是更加冷漠。 只见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尹荷,手中扑腾着翅膀的蝴蝶如黑夜里跳动的烛火。突然她手上一用力,右手顿时紧握成拳,将蝴蝶活生生的捏碎在手掌中。 尹荷大吃一惊,一时间愣在那里,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对方。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少女的性情转变的也太过诡异莫测,让她顿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紧随其后,就在她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突然见假山上的少女毫无征兆的纵横一跃,竟就这般不偏不倚的从假山上跳了下去,如同一枚坠落的石子一般,朝着假山底下的池塘坠落。 那一潭池水宁静如镜,倒影着四周的湖光山色,呈现出一片祥和的景致。 “哐当”一声,手中的戒指一个不慎竟就这么滑落进面前的茶水之中,透过清晰可见的茶汤瞬间沉到杯底。 苏芮然一愣,却也不知该如何拾取,无奈中只能叫了声“来人”。 候在门外的奴婢立刻闻声而入,苏芮然吩咐她们将茶水倒掉,取出戒指后清洗干净,再重新换上杯新的茶水。苏芮然一边看着她们忙碌着,一边想着尹荷怎么还不回来,不禁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的话,已经过了午时了,小姐可要传膳?” 苏芮然摇了摇头,这么算下来尹荷已经去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吧,按理说也应该早就回来了,可是怎么过了这么久也不曾有什么动静呢? 想到此,苏芮然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吩咐下人:“你们去瞧瞧尹荷怎么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再传膳吧。” “是。”那奴婢依从了吩咐正要出门,刚一走到门口,却恰好撞到尹荷迎面回来。 那奴婢立刻退闪到一旁,二人才没有撞上。 尹荷并不看她,一进屋就立刻快步到了苏芮然身旁,对她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苏芮然闻言不免有些意外,平日里爹爹入宫面圣,都是要等到午时过后才会回来的,皇上通常会赐席宫中,今日这么早倒是出乎意料,她不禁道:“这么说王嬷嬷派去的人已经开始给爹爹回话了。” 尹荷点了点头,道:“现下就在老爷房中呢。” 苏芮然微微颔首,想来他们一回禀了爹爹,爹爹若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比如突然决定去看严氏,王嬷嬷一定会让他们来告诉自己的。所以关于此事,苏芮然也并不十分关注,现下既然尹荷已经回来了,那么关于鬼面人的事还是也听听她怎么说。 毕竟刚才尹荷也同样在场,昨晚的事她虽未曾参与,但却也知道的十分清楚。 苏芮然稍微一示意,屋中的其它奴婢就立刻很自觉的退了下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等到房中没有了外人,她正要开口,谁知出乎意料的是尹荷竟然抢在她前面道:“小姐,关于今日那丫头的话,奴婢觉得还有几个地方有些不对。” 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苏芮然有些意外之余不免也有些好奇,不经道:“我本正想要同你说此事,不过既然你先说出口了,那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但说无妨,无需隐瞒。” “是小姐。”尹荷道,“奴婢只是觉得奇怪,若真说那鬼面人与淮王爷有关,那么淮王爷所做也是为了小姐,而那鬼面人每一次出现也同样是为了小姐。那么既然如此,淮王爷为何又要一直隐瞒到现在呢?” 苏芮然闻言略觉惊讶,倒不是惊讶南宫凌为何会隐瞒至今,而惊讶这样的话竟是从尹荷口中说出的。原本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过这么细,尹荷不光能察觉到这一丝的不同,还能如此清晰的表述出来。有如此仔细的洞察力和推测能力,倒是和平日里的尹荷有些不同了。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打量着她,的确还是尹荷,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想到此她不禁又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那么你又觉得是为何呢?” “奴婢以为,淮王爷既一心一意为着小姐,那么若是真的有什么事隐瞒,那想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小姐,不能让小姐知道。” 尹荷句句相接,思维之慎密,竟让人从中寻不出一丝破绽来。苏芮然越发诧异,终于忍不住对她道:“尹荷,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风声?”若非如此,她当真是无法解释对方突然的转变了。 然而尹荷依旧面色如常,只听她坦然道:“回小姐的话,奴婢的确听到了风声,其实也就是在刚才送那丫头回去的路上。” “哦?究竟发生了何事呢?”苏芮然不免更加好奇,若是更刚才那个丫头有关,那么这件事就变得更加有趣了。 尹荷面不改色道:“其实就是在刚才,那丫头才突然告诉奴婢,她在昏迷前还曾听到一句话。只是那话说起来有些奇怪,她一直不明白这话中所言到底是何意,所以才没有告诉小姐。” “什么话?”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有遗漏掉没说的东西,苏芮然听了不免就更觉奇怪了。 “她说……”尹荷刻意停顿了一下,似有意压低了一些声音,对苏芮然道,“她说听见那鬼怪说‘一流水准银川’。” “一流水准银川。”苏芮然默念着这六个字,不禁皱眉,这究竟是何意呢?真是太奇怪了。若说那丫头听错了,但这几个字再如何变换也变换不出一句完整的意思。 “小姐,你说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尹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试探般询问着。 然苏芮然却摇了摇头,只是道:“或许是暗号一类的意思,不过弄不清含义,即便知道是暗号也没有什么用处。”她想毕竟“刺”是一个那样神秘莫测、行踪不定的组织,所以彼此杀手之间会通过一些特别的暗号来交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这种暗号,恐怕除了“刺”中人之外,旁人是绝对无法参透的。 所以如今即便又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意思,那又与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这句话十有八九是阿容和鬼面人之间的交流,这么说来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就是,鬼面人十有八九也是“刺”里面的杀手,所以也毫无疑问的证明了他是南宫凌的人。不过这样的证实推断,对如今的情况来说也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而就在这时,只听尹荷道:“小姐说的不错,奴婢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既是暗号,想必也应该有迹可循吧。毕竟再难的暗号也不是凭空捏造,既然从表面的读法来讲看不出,那么恐怕就只有再深入一些的从里面来猜想了。” “从里面来猜想?”苏芮然望着她,眼中不免闪过一丝疑惑。 若是说尹荷刚才察觉出不同是因为听了那奴婢的话,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分析倒是也解释得过,可是关于这暗号的事,连自己也不曾有头绪,她竟能给自己提议,难不成这又是巧合呢? 她注视着尹荷的表情,等着她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尽力捕捉她脸上一点微小的表情变化,试图从中察觉出什么。 然却见尹荷突然笑着摇了摇头,笑容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的对她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只是从前听人说起,有的暗号可能是象征着地名,就像是元宵节里的灯谜一样。奴婢只是想着这暗号既然在这个时候被说出来,那么也定然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含义了。” 元宵节,灯谜……苏芮然听了她的话突然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一流水准银川,一流水准银川……若真是按照灯谜的思路来猜想,那么这应该是拆开的字才对。一、流水、准银川,一流、水准、银川……她在脑海里反复拼凑组合着这几个字,突然间便有了答案。 不错,是一流水准、银川,这下就对了。 她恍然大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尹荷依旧是一脸疑惑,忍不住好奇追问:“小姐这究竟是何意啊?小姐到底想到了什么?” “是淮泉。”苏芮然解释道,“一流水加准便是淮字,而银则是白,川则是水,这二者加起来也就是泉字,如此将它们合并在一起可不就是淮泉吗?” “原理如此经。”尹荷恍然大悟,突然间又明白了什么,顿时道,“小姐,奴婢知道了。这城中带淮泉二字的,就只有西街的淮泉庙了。” 苏芮然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淮泉寺。”尹荷所言正是她心中所想,何况当时赏兰之时她只瞧见了阿容,并没有瞧见其它可疑人。现在唯一需要再确定的,就是这句话到底是谁对谁说的。若是阿容对鬼面人或是鬼面人对阿容都无妨,那么很有可能鬼面人的谜底就在这淮泉寺中,恐怕其中还包括南宫凌为何要隐瞒自己的答案。 可是现在却依旧还有另一种可能,若是南宫凌和阿容有意隐瞒了鬼面人的存在,那么又怎么能断定当时没有第三个帮手在场呢?若是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么这淮泉寺与鬼面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又要另行商议了。 第141章 探访淮泉寺 苏芮然沉思片刻,此间事情错综复杂,自己一人也多想无益。那么现在想要弄清楚,就只有问问当时唯一听到这声音的人了,虽然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她未必还能清楚的分辨出声音到底有什么不同,不过既存在着这么一丝可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问问看再说。 想到此,她立刻吩咐尹荷再将那奴婢给带回来。 尹荷立刻依照吩咐去了,而这一去竟耗费了近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苏芮然让人去催问她才立刻赶回来。 虽然已经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但当听到尹荷亲口向自己禀报时,苏芮然还是吃了一惊,只听尹荷道:“小姐不好了,那奴婢不见了。” 尹荷说着这话时脸上依旧残留着惊惧之色,额头上也同样留着细微的汗珠,显然是刚才匆忙回来,一路奔跑所至。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会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苏芮然眉头紧蹙,她听到尹荷所言的瞬间,再联系到她去了这么久未归,就知道尹荷口中所谓的不见,定然也是经过一番搜查后的结果。 然就在这时,却见尹荷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面具,在看到那面具的瞬间,苏芮然脸上的诧异瞬间凝固了,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面具,脸色也开始一点点变得复杂。 那面具上冰冷的鬼脸,狰狞的透露着寒意的獠牙,不正是那始终让她不明身份的鬼面人所戴之物吗 苏芮然突然夺过她手中的面具,惊异道:“这是哪儿来的?” “奴婢在那丫头的房中找到的。”尹荷可以强调道,“奴婢一开始送她回去的时候并不曾看到此物。” 这么说也就是在尹荷离开之后的事了,鬼面人竟在自己府中! 苏芮然惊讶不已,但仔细一想又立刻冷静下来,既然鬼面人是“刺”中之人,那么他跟随南宫凌一起前来也并不奇怪。只是……苏芮然低下头,目光又落在了手中的面具上,他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只是因为察觉出那丫头看见了自己?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尹荷注视着她的脸,捕捉着她的表情。 苏芮然又沉思了片刻,终于将手中的面具缓缓放在桌上,对尹荷道:“你继续派人在府中搜查,记住一定不要引人注意。” “是。”尹荷应命,突然瞧见她神色不对,不禁又追问道,“那么小姐呢?” “既然此事的矛头全都指向一个地方,那么我也应该去看看。” 尹荷很快明白过来,面露惊讶,立刻想要阻拦道:“小姐要一个人去淮泉寺?不行,这实在太危险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苏芮然语气坚决,转头目光落在尹荷身上,也知她为自己担心,于是宽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快去快回,万事小心的。” 虽然知道小姐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但一想到此事的凶险,尹荷还是忍不住再三劝说,却终究不能让小姐动摇分毫,无奈她也只能作罢。 将府中的事全部交由尹荷处理,她偷偷换上下人的衣服,对外旁人只当她是午睡未醒。 她就这样混出府中,临走时尹荷告诉她,若是过了两个时辰还不见她回来,尹荷便会带人来寻。这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很可能会泄露出去。 从相府出去到西街的淮泉寺,若是步行一个来回也不过只要半个时辰,所以若不发生意外,时间对她而言还是十分充足的。 苏芮然穿着家丁的衣服,也将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高束于头顶,装作普通男子的打扮。一路上她刻意绕开大陆,加之白日里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断,她如此不显眼的一个人倒是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淮泉寺她也只是听闻,并不曾真正来过,所以一路上也是通过询问才知该往何处。 只是每次询问之际,对方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这不免让她觉得十分诧异,只是再追问回去到底是何缘故时,对方却总是摇头不言,或只是道“没什么”。但从表情来看,也显然是言不由衷而已。 正因如此,就在要到达淮泉寺之际,苏芮然刻意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警惕。 淮泉寺在西街的一条又深又长的巷子里,周围都是两人高的土墙,墙上斑驳的墙砖有坑坑洼洼脱落破碎的痕迹,一看便是年代久远的样子。 这一条小道上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虽然如此,但这一条道路却出奇的干净,像是经人刻意打扫过一般,石板上竟连一点尘土也没有,很难想象这两边尽是稀松的土墙。 这甬道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也分不清到底有多长,只能看见前方很远的地方发着亮光的出口。 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街道,有点像皇宫中的长廊,但却又窄的不像是寻常人通过的地方。 四周突然变得格外安静起来,刚才进去这巷子之前还依旧可以听到街道上嘈杂喧嚣的人声,可一进来之后,周围的声音仿佛同外界隔绝了一般,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芮然提高着警惕,格外留心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自己唯一的屏障,就是藏在右手袖子里的匕首。她偷偷的将手藏入袖中紧握,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贸然闯入实在是太过冒失,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就是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竟就这样安然无恙的走到了甬道尽头。当一出甬道瞬间重新沐浴在白得发亮的天光之下时,她忍不住眯眼,抬手挡在眼前。 强烈的光芒让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然后一点点恢复如常。 她开始看到自己的面前立着一块一人高的石碑,从上往下依次刻着三个大字——黄泉路。 眼睛终于开始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苏芮然这才忍不住回头,这下再看刚才走过那甬道,果然漆黑一片,十分诡异阴森的样子。倒是的确很符合这黄泉路的意思,看来自己方才当真是从鬼门关走过了。 想到此她不禁自嘲似的一笑,很快转过头,目光落在那牌子之后。只见一座破败的寺庙屹立在那里,脱漆的柱子,破碎的砖瓦,以及落下一半的牌匾,匾上虽已破损但却依旧还能分辨得出的三个字——淮泉寺。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地方,苏芮然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惊讶,尤其是在看到从寺庙入口的台阶到石柱上都贴满着用红笔画符的各色黄纸,她陡然明白刚才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为何会那样奇怪。看样子在附近居民眼中,这淮泉寺可是一个不祥的地方啊。 虽然不知为何会如此,但光凭刚才那一条幽深狭窄的黄群路边可知这地方的诡异。这不就意味着,到此便等同于来鬼门关走一趟了吗?不过正是如此,她反倒有了几分兴趣,淮泉寺和鬼面人,这么看来倒是十分相衬啊。 这时,她突然察觉到周围有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走来。 她当机立断,立刻躲入寺前的一颗两人粗的古树后,果然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后背紧贴着大树,感觉粗糙的树皮隔着衣服膈着皮肤。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是越来越紧张。从声音分析来看,来的是一人,但却并不是从方才自己通过的黄群路方向来的。 可是从对方的脚步声上竟听不出是男是女,便足以证明对方的轻功绝对不低。 所以这个时候,苏芮然并不能贸然探头张望,不然很可能被对方察觉。她虽不看,但心里也料到个十之八九,来人多半就是那鬼面人了吧。 一想到对方的身手,她更是屏住呼吸,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她听见衣服的下摆拂过黄纸,带动着轻薄的纸片发出的细微的声响,他知对方已榻上台阶了。果然紧跟着“咯吱”一声,十分尖锐倒牙,看来是门被推开。又等了一下,脚步声渐远,她在已经和对方保持了确认自己不会被察觉到的安全距离时立刻跟了上去,即便如此,依旧还是十分小心谨慎。 苏芮然十分快速的穿过已经被推开了一半的大门,刚一到院子里便见一袭白衣的衣摆消失在前方的走廊尽头。 看到白衣的瞬间她不免觉得诧异,这与她脑海中鬼面人的样子相差甚远,或许是一黑一白的对比,不知怎么的竟让她隐约有一种错觉,好似似曾相识。 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曾与那鬼面人有过多次接触,因此才会有这样的感觉,这并不奇怪。 苏芮然小心谨慎的跟了上去,这寺庙虽看起来破旧,但却也十分宽阔。苏芮然又跟着他穿过了两条蜿蜒曲折的过道,途中还路过了一间荒废的佛堂,透过残破的木窗还依稀可见,昏暗的空间里,并排而立的三尊褪去彩漆的佛像,周围还横七竖八的围绕着蛛网。 看样子这里真的已经荒废已久了,不过正因如此,也恰好可以作为一个秘密商会之地。 那白衣人到了佛堂后一个庭院中的厢房外停下,苏芮然一路跟随也不曾见过他的正面,只是从他梳理整齐盘踞于头顶还佩以玉冠的发髻上来看,想必也是一副富贵人家公子的模样。 虽与想象中的察觉甚远,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可以更好的隐藏他原本鬼面人的真实身份吧。 苏芮然远远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轻叩了三声木门,却并不回头查看周围的情况。 很快木门从里面打开,白衣人径直入内,就在回身关门之际,苏芮然一下子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第142章 腿伤好了 怎么会是他? 苏芮然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试图再仔细一看。然而就在这时,对方正关门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顿时抬头,朝苏芮然所在的地方望了过来。 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斜飞英挺的剑眉,深邃漆黑的眸子,以及轻抿的单薄双唇,再加上无论置身于何处都散发的冷傲孤清和盛气逼人的味道。 那双眼就这样直勾勾的望来,让人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好在对方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似并没有发现躲在土墙后的她。随即低头,关上了。 院中又变得一片寂静,苏芮然一手扶着土墙,仍觉心惊不已。 南宫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可以来?他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出答案,只觉得头脑里一片乱麻,整颗心因为紧张而扑通扑通的直跳,一时间慌张无措,先前的冷静早已荡然无存。 她一手趴着矮墙抬头朝院中望去,只见房门依旧紧闭,四面的窗户也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冷静,这并不奇怪,那鬼面人原本就是“刺”中的人,南宫凌会来这里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这样想,渐渐平复心绪,让自己的气息也跟着恢复了平和,这才靠着朝着院中的房间一点点靠近。 她垫着脚尖,每一步落地却仍屏住呼吸,似不忍惊起一点尘土。又仿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时停下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就这样,她终于走了房门外。 虽然房门远看完好无损,但细看白色的布纱窗上还留着大大小小虫筑残破的痕迹。她微微俯身向前,透过小洞朝里面望去,越是接近纱窗,她的呼吸也变得越发缓慢,到最后竟慢得让人察觉不到一点声音。 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房中的景象。 原以为南宫凌是在此与黑衣人相会,但等看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房中竟然只有南宫凌一人。 而更让人不解的是,此时他却坐在椅子上,一脸不慌不忙的神态,仿佛就坐在王府的书房一样。只是与书房不同,这里没有乖巧的奴婢随身侍奉,四周都是一片残破不堪之景,到处灰尘密布。 苏芮然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他腿上,他的双腿已撤去了绷带了,看上去完好无损,只是他坐在凳子上,让人无法再一次确定他是否真的能正常行走。 不过这个答案显然没多大质疑了。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若他的腿伤当真好了,那么他又为何要瞒着那么多人? 苏芮然不禁蹙眉,虽不知为何,但心中却有一丝说不出的不悦。即便南宫凌要瞒着别人,可是为何要瞒着她呢? 看着屋内,他依旧淡然坐定的样子,苏芮然很肯定他是在等着什么人。她下意识直起身子,回头环顾四周,又仔细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并不似有人来。 按理说鬼面人若真属于“刺”,那么也应当听从南宫凌的命令,那么也就是说只有南宫凌让他等着的道理,岂有他迟迟不来一说。 而就在她疑惑之际,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就不想再问问什么?也好死得瞑目。” 她听见是南宫凌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声音仿佛是在自己耳边诉说一般。等她回过头,才看到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门窗依旧是关着的。而透过窗户上的缝隙,还依旧可见南宫凌的身影。 他还在屋内,许是因为周围环境太过安静的缘故,才让他刚才那一句话仿佛是在自己耳边说给自己听一样。 不过刚才那句的确出自他之口,正因如此,苏芮然依旧感觉到一丝紧张不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还不等她弄明白,屋子里又传出了南宫凌的声音:“好吧,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死得明白。” 苏芮然偷偷望着屋内,只觉得他低着头似在对什么人说话,果然见他紧接着弯下腰去。苏芮然的目光立刻跟着下沉,但却因为这个洞口的角度关系,恰好挡住了下方的视线。 苏芮然立刻又小心翼翼的挪动了身子,换到窗户上的另一个裂缝附近,这一次她才看清楚地上的情况。果然见南宫凌正躬身伸手扯下一少女口中的塞着的白布,而那少女此刻正被捆绑着四肢横放在地上,眼睛上也蒙着一层黑布。 口中一失了阻塞,少女立刻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放开我!放开我!”少女语气中透露出极度的惊慌和恐惧,一边呼救一边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然而显然,她也只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苏芮然见着那少女的第一眼并没有立刻认出,毕竟对方脸上蒙着黑布,遮挡了一部分容貌。但是听到声音的瞬间,她便立刻确认了对方是谁。 这不是自己派尹荷去找,最后却发现神秘失踪,但终究遍寻相府不得的那个奴婢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吃惊之余,苏芮然飞快的在脑海中将事情全部陈列了一边,按照先前推断,挟持带走这奴婢的应该是那鬼面人,可是现在这里却只有南宫凌在此。而且南宫凌方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人,所以这奴婢一定是一开始就被扔在这里的。 这么说鬼面人一开始挟持了这奴婢扔在这里,然后只等着南宫凌来此吗?只是如此一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与之相比,她更介意的是南宫凌的腿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事情并没有因苏芮然的沉思而放慢脚步。 “与其问我是谁,不如想象你为何会在此。”南宫凌语气冷漠,如同积攒了千年也不曾化去的寒冰一样继续道,“你原本可以活,却都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你是……那鬼怪。”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忍不住开始颤栗起来。 “不错。”他承认的那样简洁,干净利落,却仿佛一把尖刀直刺人心一样,棱角分明的不需要一点缓和。他直起身子,垂首俯视着地上依旧未放弃挣扎的少女,冷冷道,“原本鬼面是一步棋,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藏身于相府观察着苏晁的一举一动。而若是因此被不相干的人瞧见,反而破坏了计划的话,那么便只能牺牲不相干的人了。” 他话音刚落,地上的奴婢突然发出近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我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想死!我求求你!你要是肯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可惜啊,太晚了。” “不!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南宫凌不说话,但他蹲了下来,伸出手绕过少女的脖子。 少女奋力的挣扎着,用尽全力想甩开脖子上的束缚,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边仍不忘绝望的大喊:“不要!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南宫凌依旧一脸冰冷的注视着她,表情丝毫不为之所动。 苏芮然趴在窗上静静的望着屋中的一切,虽然也曾见过南宫凌生性冷漠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却不禁觉得有些陌生,他当真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下手吗? 不行,自己一定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少女去死,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杀害无辜的人。 顾不得可能被察觉之后的事,她正准备冲击去,然而却在这时,突然听到南宫凌对那少女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若是你活着,便会让她发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不过是想用她来对付她爹而已。我不能冒这个险,所以你必须死。” 最后一个字刚吐口而出,还不等回过神来,南宫凌手上忽一用力,瞬间将少女的脖子拧断。 他的手法如此之快,快到对方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已经毙命。 等到苏芮然回过神来之际,却已见那少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已经是丢了性命。 回府的路上,苏芮然一直是神色恍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脑海中始终重复回响着南宫凌的话,仿佛着了魔一般,又有如梦魇挥之不去。 他说他在利用自己? 她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这个疑惑,却只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的挤压着一般,每想一次,都是说不出的伤心与难过。 他就那样决然而去,甚至将少女的尸体就这样留在废墟之中,头也不回。 那样冷酷无情的他,和那晚寂静的空谷之中,与自己对坐赏兰心照不宣的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苏芮然感到从没有过的陌生,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从不曾认识过这个男人。 这世上最残忍的伤害,莫过于一片真心到头来不过是利用。 前世她惨死于此,发誓这一世要重新来过,却不想到头来竟依旧还是重蹈覆辙。 她感觉到无力,灵魂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身体也不过是一副躯壳而已。她一下子摔倒在路边,头撞在冰冷的基石柱上,刺骨的凉。 她就这样倒在街角,痛苦流泪。 周围依旧人来人往,只当她是命途不济落魄少年,无人理会。 她强撑着意志回到府中,只因尹荷那一句话,若是自己没有按时回去,她便会带人来寻。只是才刚一走到自己的庭院门口,还没来得及踏进门口,她就突然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小姐,小姐……” …… 在一群奴婢慌张的簇拥下,她被扶到了内室,却依旧觉得精神恍惚,只听到周围不绝于耳的喧嚣声。 第143章 如何选择 一丝疲惫袭来,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已无法承载身体的运作,很想闭上眼睛就这么什么也不想的睡去。可意识却偏偏格外清晰,让她只能不停的一遍又一遍想到被心中所在意的人欺骗利用的事实。 心仿佛别撕碎般的疼痛,她想放声痛哭,但却发现在梦中竟哭不成声音。 她就这样煎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手肘有酸胀的感觉,渐渐可以听见周围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 “嬷嬷放心,我已经施了针,小姐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 她睁开眼睛,瞧见自己床头簇拥着一群人,多是自己庭院中的奴婢,还有平日里为自己调理身体的大夫。 “小姐。”瞧着她睁开眼睛,王嬷嬷忍不住在床前蹲下身子,轻握住她的手,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没事,嬷嬷,你让他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休息。” “是。”王嬷嬷点点了头,立刻吩咐房中的奴婢全都退下。 她自己原本也想跟着离开,可走到房门前时却突然被小姐叫住:“嬷嬷,你留下,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王嬷嬷并不多言,关上房门又重新回到了房中,静静的守候在小姐的床榻边。她都已经听说了,小姐为了弄清楚鬼面人的事独自去了淮泉寺,虽然有在约定时辰回来,可是不知为何小姐一回来竟然一下子昏倒在地,脸色发白。 虽然大夫诊治过并无大碍,小姐身上也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但她却依旧还是担心不已。 “这里的事旁人都知道吗?”苏芮然撑着坐了起来,王嬷嬷连忙伸手去扶她,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吩咐她们不必声张,这件事一定不会传到老爷或者二小姐那里的。” 苏芮然坐直了身子,却也不说话。 王嬷嬷瞧见她略微有些失神的样子,不禁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苏芮然摇了摇头,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嬷嬷,严氏的病情如何?爹爹知道了可有说什么吗?” 见她有意回避话题,王嬷嬷本想再就此追问,但却犹豫了一下,最终欲言又止,回答道:“小姐放心,严氏还不是老样子,想要博取老爷的怜悯。不过这一次奴婢还特地多安排了两个大夫给她一并诊治,一方面是为了体现小姐对她的病的上心,不让人拿了话柄,另一方面也是让老爷不用再特地去操心她的事。这一切奴婢已经如实禀报了,果然老爷听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更不用说要去见她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瞧见小姐并没有再多问,王嬷嬷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只是小姐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便同小姐说。 这次严氏突然生病,按理说消息应该也早就已经传到了二小姐那里,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二小姐这一次竟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全然不知此事一样。若是换做从前,二小姐恐怕早就已经就此机会向老爷求情,让老爷接严氏回来了。 是因为前番多次求情无果,所以这次才索性沉默,不做无谓的抵抗,还是另有盘算? 这一点王嬷嬷也说不准,也只能派人暗地里密切注意着二小姐的动静。只是她实在不忍心小姐再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事多费神了,所以先等到小姐好生修养之后再说吧。 “嬷嬷,这几日的桂花糕她都吃下了吗?” 听小姐突然这么一问,王嬷嬷立刻从刚才的思绪中抽回了注意力,回答道:“小姐放心,都吃了。奴婢虽没有亲眼所见,但派去二小姐身边的人可都留意着呢。” 苏芮然点了点头,却并不打算再说什么样子。其实她心中始终有犹豫,纠结徘徊着不知要不要当面向南宫凌问清楚,而南宫凌……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刚才一醒来就不曾见到过尹荷,不禁问王嬷嬷:“嬷嬷,尹荷呢?” 王嬷嬷回答:“尹荷姑娘说是要继续在府中偷偷搜查那奴婢的下落,所以还在带人忙活呢。”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其实小姐,今日的事奴婢都已经听尹荷说了,只是小姐去淮泉寺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奴婢和尹荷都不得而知,小姐也实在无需瞒着奴婢。” 苏芮然略微沉默了一下,其实她也并非是刻意隐瞒,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想到南宫凌她依旧觉得伤心难过。她不禁叹了口气,终道:“嬷嬷,其实我……”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望去,只见门框上映衬着一个影子,敲门声又很快伴随着一个声音一并传来:“小姐,是我。” 是尹荷,苏芮然冲着王嬷嬷点了点头,王嬷嬷立刻过去将门打开,待到尹荷进屋后,又重新把门关上。 尹荷匆忙到床边,瞧见苏芮然才做出略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对她道:“小姐,你没事了吧,奴婢听闻你醒了就立刻赶过来了。” “我没事。”苏芮然只如此应了一句,随后就又保持了沉默。 尹荷察觉到屋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忍不住转头望着王嬷嬷,想要寻得一丝提示。 然王嬷嬷终究无奈轻叹,也不知改说什么的好。 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终于开口了:“我知道这件事也不该瞒着你们,既然你们两个都在,那么我便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们吧。” 她说着便将自己在淮泉寺所遇都讲了一遍,果不其然王嬷嬷和尹荷闻言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听闻南宫凌亲手杀了那奴婢,更是惊讶的不行。 瞧着她二人的反应,苏芮然的脸色不禁越发难看。 “小姐,你现在打算如何?”王嬷嬷忍不住问道,脸上尽是担忧。原先她忧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现在知道了真相,却反而比原先更加担心了。 苏芮然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嬷嬷眉头紧皱,总觉得此事蹊跷,不禁道:“小姐,奴婢瞧着这件事太过奇怪,不如小姐去王府亲自找淮王爷问个清楚,也好避免再发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苏芮然亦是沉默,其实对此事她心中何尝不是一点疑惑也没有,只是就算是当真见着南宫凌要如何开口?又或者是再听到另一通谎言与欺骗。 瞧见她不语,王嬷嬷越发焦急,忍不住又道:“小姐,不管怎么样也总要听一听王爷的解释吧,或许真的是误会。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多时,扪心自问也的确不曾见过王爷真有要害小姐之心,相反小姐你还记得吗?有许多次小姐都是被王爷所救。” 听了王嬷嬷的话,苏芮然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犹豫。的确如此,南宫凌的确从不曾有害自己之心。 眼见着自己终于说动了小姐,王嬷嬷还想再开口继续劝说,谁知就在这时,突然听尹荷道:“嬷嬷此言差矣,小姐方才不是说王爷只是想利用小姐来对付老爷吗,既然如此王爷也的确没有要害小姐的必要。但同样如此,也不能说明没有丝毫要利用的心思。所以若是小姐这个时候去找王爷问清楚,恐怕只是会打草惊蛇,就算王爷真的开口,小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真的结果。” 王嬷嬷侧目望去,原本已皱在一起的眉头顿时又紧了紧。尹荷……她为何要如此说?她同自己一样跟在小姐身边,难道也瞧不出小姐对王爷和王爷对小姐的心思吗?王嬷嬷冲着她肯定道:“我相信若非情不得已王爷一定不会对小姐说谎。” 然尹荷却云淡风轻的反驳道:“嬷嬷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小姐是否也同嬷嬷一般相信,王爷与您之间一直坦然相对,没有丝毫隐瞒。” 苏芮然不语,但是答案已十分明显。 她垂下头,双手紧握着床单,满目惆然。 不错,她的确不能肯定,自己与南宫凌之间会毫无保留。到底自己与他,彼此之间还有不能越过的间隔。 苏芮然一叹,虽是无奈也是悲伤,对即将要争执的二人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是。”尹荷扶了扶身子,先行告退。 王嬷嬷迟疑了一下,最终却还是紧随其后,扶了扶身子告退。小姐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看来小姐已经听从尹荷所言,不打算去同王爷弄清楚了。 尹荷同王嬷嬷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门,尹荷在前自顾自的走着,王嬷嬷却始终注视着她的背影。半响不见她回头,王嬷嬷终于耐不住了,索性上前一步,伸手将她给拦了下来。 尹荷微微侧目,望着她略带不悦的脸色,却是淡淡一笑道:“嬷嬷这是怎么了?可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 王嬷嬷眉头微蹙道:“尹荷,你刚才为何要这么说?” “我这么说可都是为了小姐啊,嬷嬷的话我就不明白了。”她回答的面不改色,淡定从容。 她如此姿态,反倒让王嬷嬷频频皱眉,终道:“尹荷,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是在小姐身旁伺候多年的,所以对你我也是有话直说。你明知道小姐和淮王爷是两情相悦,为何还要拦着小姐不让小姐去王府呢?” “这是哪里的话,嬷嬷这么说可就太冤枉我了,各种原由我方才都已经说明了,我可都是一心为着小姐啊。”她脸上虽依旧保持着微笑,但却似不欲与人多辩,话音刚落就立刻接道,“好了,我还有事在身,嬷嬷也要忙着小姐的吩咐,那么我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扶了扶身子,转身而去。 第144章 背后的黑手 王嬷嬷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却并没有出言挽留,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尹荷不知为何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言行举止早已不复往日性情。她虽不知为何会如此,但直觉已经让她意识到不妙。 如今尹荷不能与自己同心,而小姐又偏偏听信她的话,看来在事态还没有完全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的好。 想到这里,王嬷嬷突然决定,既然小姐不去,那么便由自己来跑这一趟。 打定主意,她便立刻准备出府去淮王府。 王嬷嬷身为大小姐身边的人,平日里进入府邸也是十分寻常的事,所以并没有任何人起疑。 一路上她十分顺利的到了淮王府,为了以防意外,她并没有急着立刻上前,而是先在王府附近的一处街角仔细查看着王府正门的动,顺带再看一看是否有人跟着自己。 她如此谨慎小心,直到确认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才准备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从背后将她的口鼻捂住,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就已经被人从身后拽入了巷子中。 她奋力的挣扎着,感觉到捂着自己口鼻的手掌上传来阵阵刺鼻的味道。不好,是迷药。 意识到这一点后,王嬷嬷更是奋力挣扎,但是她越是如此,药性发作的就更加迅速。很快四肢瘫软无力,慢慢连站立都无法支撑。 心知自己已落入别人的圈套之中,她却仍不甘心,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回头。即便是死,她也要看清到底是谁,也好死个明白。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她身上的药性发作,任何挣扎也不过是徒劳而已。那人竟松开了手,任由王嬷嬷摔在了地上。 身体因药性的发作已感觉不到疼痛,更多的是一阵麻木,王嬷嬷趴在地上,脸贴着地上的砖石,紧咬着药,挣扎的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小巧的鸳鸯绣花绸缎粉面绣鞋,接着是黄色的裙摆,再往上是月白色的牡丹花暗纹窄袖衫,最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对方的面容上。 不过在此之前,在看到那绣鞋和衣裙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是谁了。只是为什么呢?她为何要如此呢?王嬷嬷抬头看着眼前冷漠俯视着她的女子,只觉那表情格外的陌生,她用残存的力气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微弱的话:“尹荷,为什么……” 尹荷双眉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突然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索着什么,最后竟从发髻捻起一撮如发丝般细小的细线,紧接着顺着这细线,她竟就这么活生生的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一层皮来。 王嬷嬷吓了一跳,但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别的话了。 她脸紧贴在地上,双手不住的抓放着,似仍想挣扎。极力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拼命不让自己睡去。 尹荷……不,那根本不是尹荷。 那是……那是…… …… 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再也撑不住了。 寂静幽深的巷子里,少女低头望着地上已昏迷不醒的嬷嬷,冷冷一“哼”,脸上更露出几分轻蔑之色,对着地上那已经什么都听不见的人,却仿佛自言自语般道:“真是个麻烦,都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就在刚才她撕下人皮面具的瞬间,王嬷嬷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脸,那并不是什么尹荷,而是她曾瞧见的跟在淮王爷身旁的那个少年,据小姐所说,那个少年叫阿容,也是“刺”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淮王爷的心腹,别看他小小年纪,身手却是十分了得。 此刻,阿容虽已摘下了面具,但仍穿着女子的绣鞋长裙,竖着单鬓的发髻。他的容貌原本就十分精致,加之皮肤白皙圣雪,乍一看,倒真是个少有的美人。 阿容俯视着地下,略微沉吟了片刻,最终又自言自语道:“没办法了,看来不得不先行动了。你就待在这里吧,待我先去杀了你们小姐再回来料理你。”他说完竟笑了起来,仿佛孩子在做着某种愉快的游戏一般,弯下身子扛着王嬷嬷将她放入一旁杂乱堆积的竹筐中,并将她藏在里面。 真搞不懂,为什么爷要对那个女人那么上心呢。 阿容心里嘟囔着,一边又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变回了“尹荷”。其实若非他身手了得,从外表来看,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带着最容易让人毫无防备的天真,却又暗藏着利刃和毒药。 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虽然有了王嬷嬷这个意外,但是如今也已经排除了,现在再也没有人能干扰他,没有人能再拦住他杀了苏芮然。 把玩着暗藏在右手指缝中手指长度的指刀,这是一种十分独特的设计,刀身通过戒指固定在手指上,寻常不易发现。指刀刀锋极薄,但却能一刀瞬间隔开十层牛皮,十分锋利。 他一面走着,一面幻想着指刀划破对方喉咙时的场景。力道和刀口的尺寸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他自然清楚如何避开命脉。 比起杀人,对他而言,看着对方在惊恐的折磨中一点点流尽鲜血死去来得更有意思。 他也很想看看,能引起爷注意费心的女人,在面对死亡时又会是怎样的丑态。想到此,他竟激动的忍不住颤抖,真想快点看看,那一定很有趣。 他加快脚步,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回到相府,然后很快就回到了苏芮然的房间。 苏芮然房间的门还紧闭着,门外还有两个奴婢在廊下看守。看来这位大小姐还是同刚才一样,还在因为被爷利用而伤心欲绝,沉睡着不愿醒来。 其实她对爷也不过如此,男女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真心可言,所谓的两情相悦,也不过是为了溢美自身的花言巧语而已。 他从来也不信,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证明给爷看,这个女人也不过是虚情假意中的一员而已。 所以他用自己擅长的易容术,特地导演了一场与鬼面有关的戏,先是伪装成那奴婢的样子,假装看到了鬼面受到了惊吓,接着再同尹荷调换了身份,通过自己的话来诱导苏芮然前往淮泉寺。而在那里上演的一切,也不过是他一手安排的一场好戏而已,所谓的双腿痊愈的淮王,也不过是他假扮而来。偏巧,这个女人看到这一切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想到此,他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冷笑,看来她对爷所谓的情分,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牢固,可是爷为了她却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是从前从不曾有过的事。 “姑娘,小姐还在里面睡着呢。” 他走到门前,门外看守的两个奴婢下意识拦住他。 他点了点头,一如既往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去看看小姐的药好了没有,我在里面伺候就行了。” “是。”两人听了尹荷的吩咐立刻依从,毫不怀疑。 等到那两个奴婢离开,阿容又以其他的理由牵走了附近的其它下人,这才推门而入。 这些时日,虽然是听从爷的吩咐潜藏在相府,但他明里暗里却始终在观察着苏芮然的动向,尤其是格外留心注意苏芮然身边的奴婢。所以如今他再来假扮,说话做事的方式才会这般不露马脚,也没引起任何人怀疑。 他不由得心生轻蔑,相府守卫也不过如此。 房中有些沉闷的感觉,却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料的气息。四周的窗户都紧闭着,唯有南边的小窗露出一条半个指节宽的缝隙,不大不小。 他并不出声,只是缓步朝床边走去,甚至不可以收敛脚步的声音。 床头一双精致小巧的织金紫鸾流苏绣鞋鞋尖朝外的整齐摆放着,床头垂下的月白纱帐一直拖到地上,映衬着里面沉睡的人影,一动不动,虽有些模糊,但却可以肯定是睡着了。 阿容站在床边停了下来,左手拉住了纱帐,作势缓缓掀起,右手指刀从戒指里弹出,随着纱帐被掀起的瞬间,指刀出手,朝着纱帐中正沉睡着的女子的脖子上一指划下。 “再见了,苏大小姐。”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然就在指刀即将接触到对方的脖子时,他却陡然间看到了什么,脸色顿变,立刻慌忙收手,瞬间将指刀手回。 阿容反手一把扯下床头的纱帐,卸除眼前一切全部阻碍,再一次清楚的看清了躺在床中的人影。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形大小的布偶。 怎么会这样……阿容惊讶不已,还不等回过神来,突然身上一麻,顿时站不稳一手撑地倒在地上。 阿容更是吃惊,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立刻一运内力才发现,身体中竟仿佛有一道屏障一样,让自己根本无法将内力给聚集到一起。他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中毒了。 怎么可能?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猛然想起自己刚才进屋时闻到的香料的味道,虽然他乍一闻之下也没有分辨得出到底是什么,不过世上香料千千万万,加之味道清淡好闻,他也就放松了警惕,并不曾多留意。 没想到竟然会…… 他盘膝而坐,再次试图用内力冲破束缚,但却几次无果。饶是如此,他依旧好不甘心,还想要再次尝试,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劝你最好不要逞强,否则血脉逆行冲破丹田,到时候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了。” 第145章 我会亲自动手 这个声音是…… 他怒然回头,果然瞧见身后站着一个身着暗金蔷薇花石榴裙的女子。 阿容眉头紧皱,转身朝着她要扑过去,然而刚一直起身子就立刻倒下,根本站不起来。 苏芮然望着他,神色越发淡然,仿佛注视着一头正在困兽之斗的野兽一样。然而很快对方便没了力气,在药性的支撑下只能勉强的单手撑地,才能保持身体不倒,额头上已全部汗珠。 可饶是如此,苏芮然也不禁暗暗叹服,若是寻常之人中了这迷药恐怕早就已经昏过去了,他却还能撑着保持清醒,当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是什么时候?”阿容一面撑地,一面强喘着气,一双眼睛紧紧的瞪着她,眼中满是不甘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扮作尹荷开始。”苏芮然望着他,不慌不忙的缓缓说道,“你的确高明,也很会模仿他人的一举一动,可是你忘了,有些东西是模仿不来的,尤其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尹荷自幼就在我身边伺候,她若有什么反常我又如何会看不出呢?” 阿容脸上有一丝惊讶,很快脸色一沉,低头不语。 苏芮然依旧望着他,不管他表情如何,继续道:“从那看见鬼面人的奴婢开始,到后来的淮泉寺,你一步步计划至今,包括那奴婢,还有我所瞧见的淮王爷,也全都是你易容假扮而来。” “你……你怎么知道?”阿容抬头,脸上略过一丝震惊,即便苏芮然察觉出尹荷是人假扮,又怎么会连这些事也同样知道呢? “我原本是不知道的,甚至还当真差点以为淮泉寺所遇正是淮王爷本人。你也的确是高明,故意让我瞧见淮王爷双腿安然无恙,这样即便我没有听从你的劝说去了淮王府,瞧见淮王爷依旧对我隐瞒腿伤的事也会对他心生怀疑。所以不管他如何否认,我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其实一开始,你都是这般计划的吧。”苏芮然目光渐渐冰冷,注视着地上的少年,提到南宫凌,她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震惊,此刻阿容的表情便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聪明,竟然能猜中自己的心思与预谋。 苏芮然又接着道:“可惜,原本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而你唯一的破绽就是得意忘形了。” 阿容眉头一紧,不禁咬着嘴唇,等着她开口。 “我从淮泉寺回来你也是一路跟着的,而你没想到回来之后,王嬷嬷会一意孤行的建议我去向淮王爷问清楚此事,而你也没有想到,王嬷嬷会不顾我的反对自己一个人偷偷去淮王府。而王嬷嬷前脚刚一离开相府,你后脚就跟了出去,那个时候我便立刻又派人再去了一趟淮泉寺。”苏芮然说到此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顿时露出了浅浅的笑,反问道,“你猜我在那儿发现了什么?” 阿容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脸上又顿露震惊之色。难道是……他顿时明白过来,才知道自己在此事上到底犯乐多大的错误。 没错,他当日化作南宫凌所杀的那个女子,其实也是让人假扮的,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死,等到苏芮然离开之后便自行离开了那里。而他自己从淮泉寺出来,就立刻脱下了面具,然后偷偷埋伏在外面等着苏芮然出来,除了自己跟着王嬷嬷离开之后,这段时间内苏芮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中,所以他从不曾有此怀疑,也并没有考虑到她还会回去。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阿容的脸上反倒没有方才过激的表现,反倒是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你是发现那里没有尸体,所以才开始怀疑到整件事。”他说到此突然抬头,望向苏芮然,眼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不甘:“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你也不是完全的赢了,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苏芮然不回答,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 门外立刻有了回应,门顿时被人从外面推开,并排走进来两个人,走到苏芮然身旁,分别停在她两侧。 阿容瞧见二人,顿时又面露惊讶之色,这两个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尹荷,而另一个正是王嬷嬷。尤其是瞧见了分明中了自己的迷药昏迷不醒的王嬷嬷,阿容更是惊讶不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她道:“你……你……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容摇了摇头,似仍不肯相信般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没有人中了天香散还能安然无恙。” 他下意识望向苏芮然,然后却很快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依旧是自言自语般的道:“不,你不可能有天香散的解药。”他心想,爷不可能连天香散的解药也一并给了你,那可是“刺”中秘密研制的一种迷药,可是作为“刺”的独门秘器所使用,一旦解药外泄对外人便再无威胁力可言。 “我的确没什么解药,可是你是否又想过,王嬷嬷当真就中了你的迷药吗?” 听到苏芮然的话,阿容先是一愣,随后望向她,却不追问,只是就这么紧皱着眉望着她。 苏芮然亦直视着他的目光,随即开口道:“其实在淮泉寺之前我便一直怀疑身边混进了什么人,所以我一早就已经替王嬷嬷封住了少数筋脉,所以即便她闻到了气味,但却因为经脉不通药性无法到达全身,所以也很容易醒过来。” “原来如此。”阿容自嘲似的冷笑一下,随即目光又落到了尹荷身上,当日她易容成那奴婢,然后假装失足从假山上落下,然后趁对方不被从后面偷袭,目的也是不让对方察觉出是谁下的手。等到尹荷昏迷之后,她又将尹荷藏入假山之中,这才扮做了她的样子。 尹荷虽被藏于里面,却是被自己捆绑着手脚,塞者嘴,除了每晚自己会易容一次去给她送吃的之外,并不曾让她与其他人有一丝接触。 此刻她能站在这里,想必也是趁着自己离开相府去跟踪王嬷嬷的时候被找到的吧。 原本这几日打着偷偷提小姐搜查那失踪奴婢下落的名义,这庭院中的奴婢都可以任他随便调动,所以这庭院中的动静可以说是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他没有离开相府,苏芮然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作。想到此,阿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只是他注视着苏芮然的脸上再无轻蔑之色,对她道:“不愧是苏相家的大小姐,看来我当真是低估了你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并非是在你预料之中,你若是没听过王嬷嬷开口,恐怕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到底是谁。所以这么说来,你永远也不算是完胜。” “不。”苏芮然望着他依旧不甘的样子,却忍不住继续道,“其实你早就已经露出了破绽,原本你将事情的矛头全部引向淮王爷身上,我也理应怀疑与淮王爷或与我有仇的人。可是你却知道鬼面人的事,仅凭这一点,我就十分肯定你一定是‘刺’中之人。何况,我见过你的身法,你的脚步与鬼面人如出一辙,若非出资同系绝不可能如此。再加上淮王爷也曾在我面前提过,你所擅长的不止是剑术而已,还有易容。如此多的现象,都全部指向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故意安排这一切想引得我和王爷相互猜忌的人就是你。” 阿容眉头更紧,他虽然十分愿意承认,但却抵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整件事竟被苏芮然全部猜中了。连最后自己自信满满,觉得不通过旁人她一定无法知道的自己的真正身份,竟也被她如此三言两语道破。她竟然一早就留意了自己的身法步子,若非是也有些轻功而且身手也不低之人,根本不可能看清楚。 阿容越想眉头越紧,到底是自己输了,虽然他心里仍十分的不甘心,但瞧着苏芮然一脸淡然的样子,仿佛正在对自己精心审判的堂官一样,他不禁冷冷一笑道:“那么现在苏大小姐是准备把我交回王府让王爷处置了?” 他望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桀骜的笑。即便这一次输了又如何,即便被爷重罚又如何?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想这么轻易的得到自己的认同,根本不可能。 “不,我并不打算送你回去。” 听着苏芮然的话,阿容的脸上又浮现出冷笑,还夹杂着一丝嘲讽,毫不客气道:“难道苏大小姐还想以德报怨吗?别忘了,这一局你若是输了,我可是会毫不犹豫的要了你的性命。我若是你,就一定不会对这样的人心慈手软。”以为如此就可以收买人心吗?当真是可笑。 苏芮然低头望着他,原本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微笑。她突然蹲下身,隔着袖子一把抓起少年的手腕,脸上却依旧保持着甜美微笑对少年道:“不错,我正是如此想。” 阿容吃了一惊,这女人在说什么? 苏芮然的手上忽一用力,阿容只觉得手腕一麻,顿时整个手掌仿佛使不上力气一样,五指缓缓张开,露出藏在指缝中的指刀。 “你要干什么?”阿容试图抽回手,但身上的药效仍未退去,他竟一时间使不上力气,便只能如此任一个女子摆布。内心的屈辱一拥而上,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顿时愤怒的如同一只在囚笼中挣扎的野兽一样,冲着苏芮然怒喊道,“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第146章 新的问题 然苏芮然却并不理会他的愤怒,反倒十分专注的看着他手中的指刀,一边道:“我听闻指刀可瞬间切肉断经,也不知道真正用起来到底有多快,能割进几分咽喉。”她缓缓转过目光,最终将视线定格到少年愤怒的脸上,面对对方如此,她脸上的微笑却丝毫不减。 “杀了我!”在极大的屈辱下他竟有求死之心。 不过面对眼前叫愤怒焦躁的少年,苏芮然却依旧不慌不忙的对他说道:“你放心,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无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既要害我性命,那么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说着突然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腿,从裙子内测将原本藏匿捆绑在小腿上的一把手掌大小的轻薄的短刀给拔了出来。右手反握着短刀,瞬间抵上了少年的脖子。 阿容望着她,目光揣测,这个女人是认真的吗?他当真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如此狠辣的地步。 短刀贴着脖子,他能感受到那锐利的刀锋,透着死亡的味道,只要对方再稍一用力,自己便会顷刻间命丧当场。 “我用不惯别人的刀,所以我会以我最熟悉的方式了解了你的性命。”苏芮然注视着他神色凛然。 阿容神色惊异,因为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能十分确定的感受到这个女人并不是在开玩笑。那双原本美丽透彻的双眸中透露出的冰冷的光,分明就是野狼最后盯着自己的猎物准备下口之前的神色。 作为“刺”中的一员,这样的目光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看着她,阿容脸上的惊讶一点点消失不见,突然间他笑了起来,而这一次,少年的笑中却再无一丝嘲讽与冷漠的味道,而是十分真切的感叹:“我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爷会对你这样一个女人感兴趣。暗藏着厉鬼般灵魂的相府大小姐,表面披着羊皮的恶狼,不光是爷,这下连我也忍不住对你好奇了。” “哦,是吗?”苏芮然语气淡淡如常,她突然间收回了刀,将短刀重新插入小腿中的绑布里,站起身来。 阿容注视着她道:“你又不打算杀我了?”他虽如此说,可脸上却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甚至让人看不出一丝欣喜或疑惑。 “我敬重不畏死的人。”苏芮然说完,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长颈陶瓷小瓶,朝着少年扔了过去。 阿容右手在空中一划,瞬间将瓶子接住,只听苏芮然道:“这是解药,只需放在鼻子下闻一闻,然后盘膝静坐片刻,自行冲破任督二脉即可。” 阿容打量着手中的瓷瓶,竟也毫不犹豫的打开,就这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腥臭呛人的味道涌入鼻间,他不禁皱眉,但却很快发现身体的知觉恢复了不少。他并不急着盘膝静坐冲破经脉,而是又望向苏芮然道:“你就这么放了我不会后悔吗?要知道放虎容易擒虎难,下一次我可不会就这么轻易上了你的当了。” 苏芮然面色如常,一脸镇定的回应道:“无妨,我既能放你回去,那么也定然有把握能再困住你。” 阿容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就这样从地上站了起来,再不发一言的起身朝门外而去。 苏芮然虽不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心中的惊讶亦不少,阿容能站起来,那就说明在刚才同自己的谈话之间,他便已经冲破了任督二脉。能够不盘膝静坐便能冲破经脉,这是要多么深厚的内力啊。 阿容路过王嬷嬷和尹荷身边时,二人不约而同的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脸上都各怀着警惕。尤其是尹荷,这次在他身上可吃亏不小,毕竟被一个人囚禁捆绑在黑暗的假山之中,若不是最后被小姐派人来救出,她还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在何处。只是白日时偶然会听见四周有露出的人言,她试图呼唤但却被封住了穴道,而到了夜里,周围更是一片寂静,让她对自己的置身之地多番揣测,不禁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最要紧的是她担心小姐,自己突然被抓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巧合的事,但愿小姐不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好。 所以当阿容离开房间之后,尹荷立刻过去关上房门,仍一脸惊魂未定的对苏芮然道:“小姐,为什么要放他回去?不如把他交给王爷也好,否则他若是再起什么歹念,恐怕……” 苏芮然听闻她的话却依旧神色如常,脸上竟没有半分担忧之色,她缓缓摇头道:“你放心吧,他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为何?” “她……”面对尹荷的询问,苏芮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却也只是道了一句,“他如此对我,也不过是在替他家王爷试探。能如此他也算是个性情中人,既然我既放过他一次,他便不会再害我,我又何必为难他呢?” 尹荷自不会被这种理由说服,又急着争辩道:“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肯定他不会恩将仇报呢?奴婢瞧着这人心情不定,若是此事就此作罢恐怕今后还会有害小姐之心啊。” 然苏芮然却摇了摇头,十分肯定道:“不,他不会再动手。若是问为什么,那我也只能说是一种直觉。”她从那少年的目光中看到的似曾相识的影子,也同曾经的自己一般坚强不屈。 尹荷仍皱着眉,但小姐既已如此肯定,她也实在不便多言,心里想着日后一定要加紧戒备才是,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而就在这时,原本在一旁专注的听着二人对话的王嬷嬷终于开口了,对苏芮然道:“小姐,不过奴婢还是觉得尹荷说的不无道理,凡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小姐今日可以放了他,奴婢也相信小姐的决定无需多问,只是奴婢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告诉王爷的好。” 尹荷闻言也连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奴婢也这么觉得。小姐,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若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你又如何让奴婢们放心啊?” 然苏芮然却也依旧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主意已定,我既放了他那在淮王爷面前也自不会多言一句,同样你们也不可声张。” 王嬷嬷和尹荷面面相觑一眼,都知此事小姐已拿定了主意,可是即便如此,这种关乎到小姐安全的事她们又如何能真的就这样不再过问呢。 王嬷嬷正要开口,可她才刚说了一声“小姐”,还不急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就立刻别小姐打断道:“嬷嬷,这次的事你也受了惊吓,再加上我虽封住了你的穴脉,但那迷药也是有些药性的。所以今日你先回去休息吧,顺便让大夫跟你瞧瞧。” 苏芮然话音一落,还不等王嬷嬷开口,她便又接着转而对尹荷道:“尹荷你也是,也同嬷嬷一起去让大夫瞧瞧吧。” 二人终沉默了一下,王嬷嬷无奈,终还是叹了口气道:“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没事小姐不必担心,既然小姐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么奴婢也无需多言,奴婢还有其它的事没有做完,奴婢先告退了。”王嬷嬷说完扶了扶身子,转身离去。 尹荷瞧着她不打算再劝,也有些无奈,犹豫徘徊了许久,终于也同王嬷嬷一般不再开口。果然只要是小姐决定的事,旁人也很难劝说得开,她越想越无奈,最终却也只是道:“那么奴婢去多调派些人手来,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然而苏芮然却拦住了她,对她道:“这件事可千万不能惊动旁人,尤其是不能惊动爹爹,更不能让风声走漏到苏嫣然哪里。” “小姐你放心,自那日从德王府回来二小姐这几日倒是安分了许多,每次除了去向老爷请安外便没有再去过别的地方。这几日三爷和世子爷也不曾来了,二小姐就更是大门不出了。” 的确,自那日从德王府回来之后,的确不曾再见南宫铭宣和南宫城前来,想到此她不禁询问:“可是因为德王的病吗?” 对于那次的事她心里仍存了个疑惑,就是南宫铭宣到底是如何避过德王妃的检查的,恐怕这几日南宫铭宣也是时刻留意着德王府的局势变化,根本无暇顾及这边吧。除非德王的病能安稳下来,否则若是再像上次那边突然醒来,对囊南宫铭宣来说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只听尹荷回答道:“奴婢只是听闻那日德王的病情突变似乎惊动了皇上,所以皇上这几日格外留心此事,然后让世子和三爷留在王府专心照看德王的病情,不必再理会其余的朝政之事。所以这几日为何老爷会频频入宫,都是为了直接与皇上商议。” 原来如此,苏芮然若有所思,原本皇上是命南宫诚和南宫铭宣同爹爹一并商量着办事,现下也恰好就这这个机会将原应由德王负责的事一并转到爹爹头上。不过照此看来,德王府的人恐怕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无论是德王还是南宫铭宣,亦或者是德王妃和南宫诚,即便他们彼此之间内斗不断,但对外的心思却也应保持出奇的一致。看来过不了多久,德王又会“并无大恙”,南宫诚和南宫铭宣还会再频繁出入相府。 如此甚好,若是他二人就此不来了,那么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不就因此作废了嘛,不枉自己命王嬷嬷日日往苏嫣然房中送桂花糕,可不就是为着那最后的计划的吗?若是无此二人,那自己的一番心思岂不是都付之东流了吗? 第147章 她在背后说了什么 苏嫣然,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她如此正想着,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尹荷道:“不过小姐,奴婢觉得现在更应该关心的不是德王府的事,而应该是另一件事。” “何事?” “小姐可还记得几日不曾见过老爷了?” 尹荷突然如此一问,苏芮然这才恍然擦觉,的确有好些日子了。自从那日她从德王府回来,本想立刻请见,然而爹爹却说有事在身,让自己没有他的召见不要擅自前去。 虽然她也知道,在自己去请见之前,也就是那一日从德王府刚一回来,苏嫣然就抢先一步去了爹爹那里陈清事情,不过她也正是想着有此缘故,所以爹爹才无需自己再多禀报。何况这些时日,爹爹本来也日日忙于政务,她也不便多打扰。 “若是奴婢没记错,自上次从德王府回来,老爷就再也没见过小姐了吧。”尹荷此话虽像是在明知故问,但是很快,苏芮然却又听她继续道,“可是奴婢听闻,老爷这几日可还见过二小姐几次呢。并非是奴婢多心,其实奴婢一早就开始留意此事,而且奴婢还特地派人偷偷去打探过,似乎老爷并没有同二小姐说过没有传召不得擅自去请见的话。” 尹荷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只是望着小姐,等着她的反应。 苏芮然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尹荷的意思,这几日她一直未曾留心此事,现下听尹荷说起,的确有些不寻常。想起那日在德王府,自己毫不留情的给了苏嫣然一个巴掌,她回来之后非但没有任何怨怼之言,反倒还越发安静了。起初她当真没有留意,毕竟苏嫣然那里每日也有王嬷嬷安排的人手看着,所以她料定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对方也做不得什么。不过现在听尹荷这么一提,她便越想越觉得事情的蹊跷,的确以苏嫣然的性子,她不可能就这么咽得下这口气。 想到此她顿时做出了决定,对尹荷道:“尹荷,你立刻去爹爹那里传话,就说我有要紧事要求见爹爹。”若是没记错,这个时候爹爹应该在书房中阅览公文,以备明日入宫再同皇上商议。 “是小姐。”尹荷立刻应称下来,正准备前去,要临走时突然想起什么,忍不住转身反问,“小姐,若是老爷还是不见呢?” 苏芮然沉吟一下,也的确有这种可能,但她很快道:“若是爹爹不见,那么你便说这是十分要紧的事,必须要由我亲自来同爹爹陈情才是。” “是。”尹荷二话不说便领命,依照小姐的吩咐匆忙而去。 苏芮然独自一人在房中等候着,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见到爹爹时的全部可能。如今细想此事,她觉得若不是自己和尹荷多心,若真是爹爹有意回避不见,那十有八九是那日回府之后苏嫣然同他说了什么。 可是苏嫣然会说什么呢?莫不是说自己打了她的事? 她皱眉沉思片刻,但却很快又在心中否决了想法,不对,这样口说无凭的事,爹爹是断然不会轻易相信的。何况苏嫣然也不至于蠢钝至此,她之所以会对自己恭顺,很大程度上是害怕自己经德王府的事告诉爹爹。所以为着这个所谓的大局,她心里即便有再多委屈也只能如此忍着。 只是若不是此事,那又还能有什么呢? 她仔细回想了那两日在德王府发生的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爹爹猜疑到不愿见自己。何况即便真有此事,那从苏嫣然口中说出,她要让爹爹完全相信也并非易事。 如此,她想得越深反而越百思不得其解了。 好在尹荷很快回来,带回了消息,爹爹终于还是同意见她一面。 仔细追问了尹荷当时去禀报时的细节,她才知原来爹爹刚听到自己求见时并没有立刻回绝,而是选择了沉默。也就是在这时,尹荷才说出了自己有要紧事必须亲自同爹爹说明的话。 苏芮然听到此也若有所思,如此看来,爹爹心里也是在犹豫不决,只是却不知他究竟在犹豫什么。 在尹荷的几个奴婢的伺候下,她很快换好了衣服,便立刻朝着爹爹的书房而去。一路上都是由下人抬着一顶软椅小跑着前行的,她若自行行走未必能走到这么快。 只是一路上她始终靠着软椅的扶手,枕额沉思,却最终发觉仍无半点有用的头绪。 她宽慰自己,好在听尹荷所说,爹爹当时是犹豫了一下的。说明爹爹即便对自己有怀疑,但这怀疑却并没有多深。 软椅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在爹爹的书房外停了下来。 软椅落地,尹荷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而下。静候在书房门口的奴才就立刻迎了过来,略显殷勤的对苏芮然道:“大小姐来了,快请进,老爷就在里面。” 苏芮然微微颔首,带着尹荷正准备进去,然而她刚走一步,那奴才立刻伸手将尹荷拦下,十分客气的对她道:“还请姑娘留步。” 尹荷自然而然的停下,苏芮然并不看她,自行走入房中。 这几乎是来此见爹爹的规矩,爹爹处理公文时一向不喜人打扰,所以也很少在书房见人。每次自己到此,也不过只是孤身进入房中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佛香的气息,只是放置在屋子右角四角方桌上三腿冰裂彩釉白虎双耳香炉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屋中并没有点香。 苏芮然知道这是爹爹的习惯,通常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才会让人把香炉里的香灭掉。 果然屋中十分安静,她也跟着刻意放慢了步伐,每一步都稍微垫了垫脚尖。 穿过八仙桌后的一扇屏风,里面是一个更加安静的单独小室。她瞧见爹爹坐在书桌旁,低头专注的看着面前摊开的公文,如此全然投入其中的样子,仿佛任何一点外界的打扰都不能惊动他一样。 苏晁依旧是面无表情,那是他管用的姿态,所以旁人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他心中的情绪,便更难猜中他的心思。 “见过爹爹。”她走到案前行礼,似因四周太过安静,她仍旧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突兀,虽然她已尽力的让自己的说话声变得轻柔,但就此看来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苏晁头也不抬,好似敷衍般的应了一句:“你来了。” 他语气平平,言语之中也没有任何指示,苏芮然便也只有这么站在案前。在爹爹说话之前,她的确哪儿也不能去。 又过了片刻,苏晁好似全然忘了她存在一般,只十分专注的埋头于手中的公事。 苏芮然如常静候,但心中却不免揣测万分,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又听爹爹开口道:“你既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她恍自有些诧异,还不等想要如何开口,便见爹爹已放下手头的公文,抬头与她正面相对,只听爹爹道:“你既千方百计想来见我,那定是有什么要同我说吧。” 仿佛全然在预料中一般,爹爹如此泰然自若的审视,反倒让她更觉不安起来,心中更添了几分谨慎,思虑一下后才开口道:“回爹爹的话,那日德王府之事,虽已有二妹来同爹爹禀报过其中情由,但女儿始终还有些不放心的地方。并非是女儿不相信二妹,而是二妹并不知德王府一事与朝政间的厉害关系,所以若是有什么不曾禀报的地方,女儿知道了也好及时向爹爹详细陈情。” “果真吗,你是想知道你妹妹都给我说了什么?” 面对爹爹如此直白的询问,苏芮然顿觉不安。仿佛自己的心全然没有屏障,让人一下子能看透其中的想法一般。爹爹的洞察力是何等敏锐,既然他话已至此,那么她也只有点头承认,对爹爹道:“还请爹爹告诉女儿。” 苏晁沉默了一下,突然两手交叉放置在胸前,向后一倒仰靠在椅背上。他以一种看似在放松实则是在打量着全局的姿态注视着自己的长女,脸上依旧没有浮现出一丝表情的变化。 苏芮然望着爹爹的一举一动,很难从他的行为上判断出他的心思,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尽量让自己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强迫着自己的目光不要有丝毫的躲闪,虽然这让她感觉到十分的不适。 这一次并没有等太久,苏晁终于开口了:“那么在此之前,也让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爹爹请讲,女儿若是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 “但愿如此。”苏晁停顿了一下,很快又接着道,“那日德王府你也去了,德王的病情似突然有变,这一点如今朝野上下都无人不知。可是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德王的病又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必你不会不知吧?” “女儿的确知情。”她回答的很快,暗想那日南宫铭宣曾同自己和苏嫣然详细说过关于德王的情况,德王是突然醒来然后又吐血昏迷的。而后来,南宫铭宣与她二人单独同行的时候,她还又从南宫铭宣口中得知德王的病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好转,只是对外谎称无碍需调养,目的也是为了稳住时局,而这一吐血,还反倒让病情更加恶化。 不过无论是当着自己,还是当着自己同苏嫣然的面,南宫铭宣都强调过要自己和苏嫣然对此保密。 正如爹爹所言,虽然如今朝中得知德王病情有变,但却也没有人知道情况究竟如何。虽然皇上为显体恤借机削权,但恐怕如今朝野上下都还停留在德王府制造的德王并无大碍的假象之中。 第148章 暗中告状 这时,苏晁又开口了:“那么你知道什么,今日不妨全都告诉为父。” 苏芮然沉默一下,果然爹爹终究还是要向自己追问此事。她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说出实话,此时泄露,恐怕南宫凌那边交待不过去。可若是有所隐瞒,那么爹爹这边就当真全然不知情吗? 她犹豫了半响,突然间跪了下来,神色严肃的对苏晁道:“女儿对爹爹本不该有所隐瞒,可是这件事女儿答应了三爷要守口如瓶,所以爹爹不曾问起女儿也不曾说明,实则是不想做个背信弃义的人而已。” 苏晁闻言沉默,眉头渐蹙。 还不等他开口,只听苏芮然又道:“不过爹爹到底是爹爹,女儿凡事都会以爹爹为大,若是爹爹想知道,女儿即便做个背信弃义的人也在所不辞。” 苏晁闻言,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渐渐坐直了身子,轻轻一叹,对着还跪在地上的长女道:“你先起来吧,坐下说话。” “多谢爹爹。”苏芮然缓缓起身,心头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在自己总算是寻得个能两全的说法,若是自己当真有所隐瞒恐怕会惹来爹爹怀疑,爹爹最大的忌讳便是身边人有二心。若是自己就这么轻易违背诺言,恐怕日后还难免要费力同南宫铭宣解释,给他个交待。 如此,即便告诉了爹爹事情,他想必也会为着自己不把事情给泄露出去。 她自行走到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坐下,余光不时打量着爹爹,她刚一坐定,没过多久就听爹爹开口道:“你能如此守信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谁来说。” “多谢爹爹,但女儿万万不敢承受。”她说到此不禁一叹,眼底油然而生了几分哀戚,“说到底我也不过是女儿家,若是可以也并不愿牵扯进这些是非之中。” 她说的动容,苏晁闻言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来。 苏芮然虽自顾哀叹,但却也用余光瞥见了爹爹的神色,爹爹既有此怜悯之色,那么想必也不会再怀疑自己了吧,只是却不知苏嫣然到底同爹爹说了什么,这件事若是没有弄清楚她心中到底还是不放心。 而就在这时,突然又听爹爹开口道:“不过德王一事到底事关重大,我还是想听听南宫铭宣到底同你们说了什么。”苏晁目光缓和,用一种十分专注的眼神注视着她道:“南宫铭宣未必没有料到,将此事告诉你们也未必绝对安全,或许他也是想借用这个机会而已。” 爹爹一语道破,倒是让苏芮然略微也吃了一惊,若非听爹爹所言,她竟也没有想到南宫铭宣当时所言还可能有这么一层深意。不过爹爹到底还是要问清楚德王一事,她有言在先,此刻也只能如实道:“回爹爹的话,那日三爷说德王是在昏迷之中突然醒来,然后没过多久就又吐血昏迷的。此事事关重大,因此对外并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其中缘由,爹爹和女儿心中也自是明白的。” 她说到此有意停顿了一下,瞧着爹爹的脸色,很快又补充道:“不过那日三爷和女儿说起此事之事时,二妹也同样在场,她也曾听到过三爷的话,并且我姐妹二人也一同答应过三爷要守口如瓶。想必二妹既在女儿之前将德王府的事禀报给爹爹,那么定然也不会漏掉此事的。”她话中带着试探,若是苏嫣然当真隐瞒,这又何尝不是反咬一口的绝佳机会。 然而苏晁却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点了点头道:“不错,嫣然的确也是如此说。”他说完却又陷入了沉默,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 苏芮然瞧着他的神色,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当即道:“女儿也是如此想,所以听闻二妹已向爹爹禀报过王府之事后便不再多言。只是今日,女儿突然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所以才来向爹爹说明。” “哦?是何疑点?”果然她的话一出口,一下子便吸引了苏晁的注意力。 苏芮然又接着道:“女儿只是觉得奇怪,德王怎么会突然醒来又突然吐血昏迷,德王府不是一向对外称德王的病一致并无大碍吗?” 苏晁闻言略微沉思,很快道:“你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是。”苏芮然很快又道,“其实女儿以为这件事不过两种可能,只是女儿愚笨不能判断,所以才一直不曾向爹爹禀明。这其一便是德王府先前有意隐瞒了德王的病情,而那日女儿和二妹前往也恰好赶上德王并病发之时,所以女儿和二妹才会撞见。而其二,便是德王的病一直无恙,而那日之所以醒来吐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只是女儿不过有此怀疑,却不知究竟是如何所为。” 她并不曾道明事情,这么一来也自是算不上违背约定。其实最要紧的并非如此,至少现在,她大致明白苏嫣然到底在背后说了什么话了。 果然听了她的话,苏晁思索片刻,终于却只是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先回去吧,记得今日所言回去之后切莫同他人说起。” “是爹爹。”她扶了扶身子,并不逗留。 能让爹爹对自己怀疑,恐怕那日苏嫣然向爹爹禀明她二人同南宫铭宣之间的约定之时,还刻意暗指自己会为此欺瞒爹爹吧,加之这几日自己并不急于请见,这边更加深了爹爹的怀疑。 若非如此,爹爹又何至于对自己如此? 苏嫣然这一步也算是经得筹谋,不过她到底是忘了一点,爹爹无论再怀疑自己,也不可能不给自己任何一个解释的机会。一旦有这个机会,对她而言便是作茧自缚。 苏芮然离开书房又坐着软椅回到房中,她才刚一抬入屋子,便听外面传来了消息,原来刚才她刚一离开,爹爹就立刻派人去将苏嫣然叫了过去。 尹荷挥了挥手叫退了房中的奴婢,如此一来,房中除了她与小姐之外便再无旁人了。方才小姐从老爷书房中出来便一直沉默不言,她也不便立刻追问什么,只能先跟着小姐回来。而此刻,房中并无外人,她这才忍不住问道:“小姐,到底刚才在书房中你同老爷说了什么呢?” 苏芮然并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同尹荷说了一遍。 她说得轻描淡写,似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般,但尹荷却听得心惊不已,反复感叹道:“当真是好险啊,多亏小姐今日执意去见了老爷。否则老爷岂不是一直要听着二小姐的欺瞒之言,然后一直将小姐误会下去吗?”她说到此还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禁感慨道:“若是老爷当真听信了二小姐,那该如何是好啊。还好还好,老爷到底是英明的。” 苏芮然瞧见她的样子却不禁淡淡一笑道:“爹爹岂是糊涂人?这样的事他即便再如何怀疑,但也是定不会偏听一人一言的。所以这也是为何,在我离开之后他还会把苏嫣然给再叫过去。” 尹荷听到此不免担心起来,忍不住道:“这么说老爷也没有绝对相信小姐的话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二小姐再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这可怎么办啊?” 苏芮然闻言却只又淡淡一笑道:“那我们就且先等等看如何吧。” 尹荷本有担心,但瞧见小姐如此信心满满的样子,想必小姐定然有其他盘算吧。想到此尹荷也略微宽心了一些,出门亲自去为小姐斟了一壶茶进来。 尹荷端着茶水进来,放在小姐案旁的矮桌上,看着小姐端起茶水,打开盖子,顿时一股热腾腾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小姐,仔细些烫嘴。” 苏芮然并不急着喝,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碧绿的茶叶,不禁道:“这是才新送来的明前吧?” “可不是嘛,如今府中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除了老爷那里,可不是都先送来小姐这儿了。”尹荷说着也不禁面露几分得意之色,接着道,“如今小姐掌管着府中大小事,谁敢不把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奴婢瞧着府中那些人安排小姐这儿的事都格外上新呢,早就已经赶上从前二夫人在时了。” 苏芮然闻言沉吟,脸色却不见半分欢喜之色。是啊,从前严氏也是如此,万千簇拥,一众奴仆小心伺候。这龙井中的珍品明前茶,除了爹爹那里所需,其余向来都是尽数送往她房中的,自己从前连见也见不了。 想到此她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尹荷几给道:“王嬷嬷还没有回来吗?严氏的病也而不知如何了。” “小姐关心二夫人做甚?从前小姐有个好歹也不曾见她真正用心过,反倒还会处处为难落井下石。”尹荷越说越愤愤不平道,“奴婢瞧着这也是她自食恶果,但凡有害人之心的也终将不得善终,这种人小姐又何必同情呢?” 苏芮然神色淡然如常,望着她道:“尹荷,虽然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不短,但你性子便到底不如王嬷嬷沉稳。” 尹荷不答,她自知小姐所言不假。可是每每想到这些在背地里害过自己和小姐的人,她就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其实她心里又何尝没有一丝怨言,嘟囔着嘴忍不住道:“奴婢知道,小姐是怪奴婢沉不住气。奴婢也知一些事不能逞口舌之快,可是奴婢就是不能见小姐被欺负。”她说到此心里一横,突然仿佛下定了决心经一般,咬了咬牙直接道,“既然奴婢都说了,那么有些话奴婢也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 第149章 是时候收网了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略微沉默了一下,却是一副淡然的神色,对她道:“就知你性子是包不住的,你若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吧,也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她虽如此说,但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动怒的样子,甚至也丝毫看不出其它的表情变化。 然而听到她的话,尹荷却顿时面露委屈之色,望着她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对小姐有丝毫怨言呢。”她言语之间也透着些许埋怨,埋怨小姐为何会如此以为。 尹荷忍着委屈和眼泪,又对她道:“这件事原本奴婢和王嬷嬷商量过,都是决定不同小姐说的。王嬷嬷说小姐的安排自有深意,奴婢也相信小姐筹谋得当。可是奴婢还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放过阿容?他分明是要害小姐的啊。即便有淮王爷在,可是他做出那些事来又哪里会听王爷的话。”她说着说着,终于还是忍不住两行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苏芮然沉默,其实她早就知道,王嬷嬷和心里对阿容一事到底是心有余悸的。她抬头瞧着尹荷的模样,却一下子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她拿出手绢,起身过去递给她,语气柔和道:“好了,我同你说笑呢,你可别真的放在心上。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王嬷嬷对我就这么轻易放了阿容的做法不解,如今我同样也不多做解,不过我只能说,我是绝对相信你和嬷嬷的,而且我也绝对不会让人这么轻易害我。” 尹荷握着她递来的手绢,瞧着她目光中的坚定之色,一时间竟愣了一下。她忍不住握紧手中的手绢,不知为何,小姐这样的神色反倒让她放心了。虽不知该如何形容,但那眼神不是置身于危机四伏的荒野中的孤羊,那分明是毫不隐忍注目,藏于树丛背后的猎人。 “奴婢明白了。”尹荷抬手擦着眼泪,眼中已再无半分疑惑之色。自己原先的一切担心不过都是杞人忧天而已,只要跟着小姐听从小姐,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你明白什么?”苏芮然突然反问一句,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然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却陡然闪过一丝寒意。 这一神色的变化虽然十分微小,但却毫不遗漏的被尹荷捕捉进眼中,她正觉诧异,却只听小姐又道:“我询问严氏的病情,可不是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她。相反,她若以为每次都可以以病为筹码,那么势必也会有一天,或许就当真如此一病不起也犹未可知啊。” “小姐……”尹荷面露惊异之色,也是在这一瞬间,她才明白自己方才的担心是多么可笑,只听小姐神色冰冷道,“我方才不是说过吗?我自不会让人这么轻易的害了我,那么现在我再加一句,我也不会让曾经害过我的人安然于世太久。” 她缓缓低头,拨弄着右手上黄豆大小的蓝宝石戒指,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道:“说起来自从苏嫣然解除禁足,严氏在偏院的日子也算是太好过了。” 尹荷闻言不禁道:“小姐,虽然当初有老爷所命我们才不得不照看严氏病情,但是实际上,偏院的奴婢又有哪个不是习惯于拜高踩低的呢?虽然严氏的日常供给不缺,但据奴婢所知她也时常受那些下人的欺凌冷落,只是不曾于明面上。所以小姐放心,严氏的日子可并不好过。” 苏芮然闻言却只冷冷一笑道:“如此便够了吗?想当初她那般步步紧逼,哪一次不是险些要我的性命?如今让她饱尝羞辱也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对于一个曾经几番要害我性命的人,我自不会容她就这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奴婢明白。”尹荷很快回答,语气果决道,“奴婢这就派人把王嬷嬷找来,小姐稍候片刻。”尹荷说去就去,没过一会儿就吩咐好下人回来了,而也就是在这时,爹爹的书房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苏嫣然已经离开了书房回她的住处了。然而就仿佛平日里一般,自苏嫣然离开书房之后,爹爹依旧在书房中处理公文,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曾吩咐。 如此一来,不免让人心生揣测。 可是正如苏芮然自己去请见爹爹时一样,当时房中只有她与爹爹两个人,门窗也全都紧闭,让在外之人无法窥探到分毫房中的消息。苏嫣然去时也同样如此,所以爹爹到底同她说了什么也不得而知,甚至当时房中连一句动怒之语也不曾传出。不过她仔细一想也并不奇怪,以爹爹的性子即便苏嫣然解释不过,他又哪里会真为了这点事而动怒呢? 唯一可知的是,苏嫣然离开书房之时脸色已十分难看。 果然没过多久,苏嫣然便又亲自来向她求见,说是许久不见长姐心中有愧,不管于情于理自己身为幼妹也当来拜见,以继姐妹之情。 苏芮然是一面用着糕点一面听到奴婢的传话的,听了之后也不过嘴角微微一扬,浮现出试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始终在面前的糕点上。 这是今日小厨房所做的桂花糕,苏嫣然房中那份也已经安排王嬷嬷送过去了。 她用银筷夹起一块放入口中,果然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却又清新不腻,即便是每日品尝也不会觉得厌烦吧。 那进来传话的奴婢还跪在地上,瞧着小姐不语,心思似全然不在自己放才的言语之上。她虽也是大小姐房中的奴婢,但却从不曾贴身伺候过,自然对大小姐的性情也不甚详解。难不成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吗?怀着这样的揣测她不禁又准备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 不过她刚一开口才说了一个字,就立刻被尹荷打断:“好了,小姐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什么都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下去忙你的差事去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奴婢面露愣愣之色,但却也依从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她才似恍然明白过来,不禁暗道,原来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故意冷着二小姐,所以才让自己不要管此事,这么一来没人去回话,二小姐也只有这么在门外等着呢。 一想到此,她顿时面露几分谨慎之色,抿了抿嘴唇,略微加快了脚步。 此刻房中又只剩主仆二人,苏芮然不慌不忙的品尝着糕点,淡然自若。 想到此刻苏嫣然在外等候,定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心里就反倒是更加冷静了。 尹荷虽在一旁不言,但心里却觉得痛快。 难得有此机会,自然要让二小姐好好珍惜一下了。 果然很快苏嫣然就耐不住了,不一会儿又再遣了个奴婢来传话,那奴婢不明就里,一来便是一副焦急的样子,连进屋也是快步而行,跪地行礼后就立刻急着道:“小姐,二小姐她在外面……” “你急什么?”尹荷将她打断,面带一丝不悦之色道,“我瞧着你也不像是第一日伺候小姐的,在小姐面前这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那奴婢只当是自己失态,立刻低头谢罪:“奴婢知错,奴婢并非有意,还请小姐原谅,只是二小姐在外面等候多时,却一直不得消息,所以才遣了奴婢进来。”这一次她言语警惕,说话也一字一句,不再透露丝毫慌张之色。 毕竟是如今在大小姐院中伺候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奴婢,自然有这种顷刻间收敛情绪的本事。 苏芮然依旧不语,专心致志的嚼着口中的糕点,只是尹荷道:“方才不是已经让人进来通传了一次吗?别忘了这里可是大小姐的地方,你们也都是大小姐的奴婢,是时候弄清楚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还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该为谁办事。” 那奴婢闻言神色微变,但却在顷刻之间明白过来,很快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便告退。”瞧着大小姐身旁的尹荷姑娘并不阻拦,她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起身赶忙告退。仿佛逃跑似的,行动也显得有些匆忙。事实上她虽面色如常,但心里却早已是胆战心惊,尤其是听了尹荷姑娘的话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并非是来传话的奴婢有事耽搁了,分明就是大小姐刻意怠慢。如此情况,自己竟还不知好歹来再替二小姐传话,多亏大小姐没有再多计较,否则后果实在叫人不敢想象。 “到底她也是不知情的,你又为何为难她呢?”那奴婢退下之后,苏芮然这才终于开口对尹荷道,“再过一会儿就派人去打发苏嫣然走吧,毕竟这般明目张胆也不能做得太过。” “是,奴婢明白。奴婢当然知道她不是有意,否则即便小姐宽容,奴婢也定不会容她?”尹荷话音落下没多久,便又有奴婢从外面匆忙入内。 尹荷瞧见她入内就不禁皱眉,心想才走了一个又有另一个人来重蹈覆侧了吗?二小姐当真是不死心啊,不过岂容她们再如此接二连三的惹小姐烦心。瞧见那奴婢一进房门还没走几步就立刻跪地,正要开口,尹荷便瞧准时机抢先一步道:“若是再为二小姐的事你什么也不用说了,退下吧。” 那奴婢抬头,面露一丝惊异,但很快明白过来,却立刻摇头道:“不,并不是二小姐。奴婢是来禀告小姐,王嬷嬷回来了,此刻正在外面呢。” 苏芮然听到此也不禁抬头,她自知这奴婢话中的“外面”所指究竟是什么地方。然她却只是就这么注视着那奴婢,沉吟不言。 第150章 不留情面 尹荷站得离她最近,自然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动作,稍微会意便立刻对那跪在门口的奴婢追问道:“这么说嬷嬷和二小姐在一起?” 那奴婢立刻回答:“是二小姐瞧见王嬷嬷回来,才拉着王嬷嬷在外一同等候的,所以奴婢这又才再进来传话。” 苏嫣然在这个时候拉住王嬷嬷,那么她的意图也就再明确不过了,不过是瞧着进去通传的人迟迟未出,又恰巧撞见,所以才会拉住她一起在外等候。这其中的用意,已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苏芮然见了王嬷嬷,那自然也是要见她的。 如此无奈的法子,却也当真让人想不出其它破解的办法。 尹荷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不禁皱眉,转头对小姐道:“小姐,不如还是先提前派人去打发了二小姐吧,否则奴婢瞧着二小姐是不会放王嬷嬷单独进来的。” 苏芮然沉默,神色如常,瞧不见丝毫的变化。 尹荷看着她,只等着她开口回答,自己就立刻派人去将人打发。 苏芮然又沉吟了片刻,这次终于才开口了。 …… 此刻庭院外,苏嫣然站在门前,王嬷嬷立于她身侧,而在王嬷嬷旁边站着的,是随同苏嫣然一并前来的奴婢希雁,而此刻,希雁的一只手却拽着王嬷嬷的右手手臂不放的。 她虽不敢用力,但却也同样不敢放松。到底是二小姐交待的任务,她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是王嬷嬷如今可相当于这府中的“管家”,凡事府中的大小事宜,大小姐都是交由她经手去办,处在这两者之间,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很快希雁的额头上已满是汗珠,面上也是一副如坐针毡的紧张模样。 苏嫣然的目光始终在门内,但却依旧是迟迟不见人出来。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不禁蹙眉,心中暗想,方才叫进去传话的人都没有回来,她起初也是以为苏嫣然是刻意刁难,只是这下若是王嬷嬷派进去传话的奴婢都没有出来,那么恐怕里面当真会有什么事发生,并非是苏芮然刻意为难。 可是又有什么区别呢?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和苏芮然已成宿敌的事实。 她心里正如此想,终于见里面有人出来了,高兴的她立刻迎了过去。那奴婢瞧见是她立刻停下脚步,虽然两只脚都还在门槛内,但却还是先朝着她扶了扶身子,行礼一拜。她正要开口问安,谁知还不等她把话给说出来,便见二小姐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目光锐利逼人,急切道:“是不是长姐让你来传话的?” 那奴婢脸上犹有惊色,但碍于对方是二小姐也推开不得,只能点了点头。 “怎么样?长姐终于肯见我了吗?”苏嫣然一瞧见她刚一有所表示,就立刻十分迫切的追问了下去。 然那奴婢却突然不言,面露一丝为难之色,很快将目光落到王嬷嬷身上,似求助一般望向她。 苏嫣然察觉到她视线有异,顿时便紧随其后,同样也朝着王嬷嬷望了过去。 王嬷嬷处变不惊,仿佛和平日里一样,苏嫣然和那奴婢的目光并没有影响到她对事情的判断。看来小姐同样是不打算见二小姐了,也难怪如此,难怪这奴婢会如此为难,如今府中谁人不知二小姐性情多变、喜怒无常,所以一众下人都尽量对她退避三舍,背地里却不禁私下议论。 有人说二小姐之所以会如此,都是因为她生母严氏的变故。 但又有人说,严氏虽然被送去偏院,但老爷依旧没有剥夺她二夫人的名号,也不曾有过要休了她的举动。如此一来,只能说明老爷到底是情长的。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再接二夫人回来,即便不是如此,对二夫人所生的二小姐自然也会是关爱有加。但针对此也还有人说,老爷之所以没废除她二夫人的名字,都是因为她与老爷所生继承了苏家的唯一的长子。 王嬷嬷半响不语,苏嫣然心里的耐心渐渐被消磨殆尽,很快她终于再也耐不下性子,却也无法就这么同王嬷嬷追问什么,只能将一腔的不满都发泄到那来传话的奴婢身上,对她愤然道:“你倒是说啊,长姐既让你来吩咐,难不成对主子的吩咐你还敢有一丝懈怠吗?” “奴婢不敢,只是……”那奴婢说到此又陷入了迟疑,但却瞧见二小姐的脸色顿时更那看了,若是自己再不说出实情,恐怕就大事不妙了。而且从王嬷嬷刚才的态度来看,看来是不打算替自己说了。 面对二小姐再三不断的催促,她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口,只听她道:“回二小姐的话,奴婢实际上是奉大小姐之命来让王嬷嬷进去的。” 苏嫣然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心中顿生强烈的屈辱之感,苏芮然竟然只叫了这奴婢进去而没有叫自己,这摆明了是对自己当众的羞辱。 她面色一沉,顿时缓缓低头,紧跟着双手双拳紧握。 她这一系列变化迅速,让此刻正位于她身边的人瞧着也不禁捏了把汗,心中不禁都暗自祈祷,看来二小姐当真是动怒不小啊,但愿不要因此牵连到自己。 那来传话的奴婢一时间更是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用眼神向王嬷嬷示意求助。 与旁人相比,王嬷嬷的神色就显得要从容的多。 小姐有意给二小姐下马威,让她当众受辱,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也就是在小姐命人传召她之前,她也曾听闻过府中的消息。小姐今日请见老爷,而在此之后老爷又单独见了二小姐一面。 王嬷嬷依还记得从德王府回来之后,小姐曾主动要向老爷禀报王府一事,却被老爷给回绝了,还道让小姐若无传召无需请见。 可是今日老爷竟然见了小姐,那么想来这其中恐怕又有什么其它的变故。 但从二小姐突然如此执意来见小姐,甚至还不惜用拉住自己这样的手段来看,至少在这件事上,小姐是处于上风的。 所以王嬷嬷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还就这么被二小姐给突然命人拉住,心里却还不慌乱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所以对苏嫣然,她也同样毫不畏惧,就在众人都小心翼翼衡量着不愿开口之际,她先是毫不犹豫的从身旁那奴婢手中抽回了手。 希雁原本也没太用力,加之王嬷嬷也并没有挣扎。现下王嬷嬷突然抽手,竟让她一时间不知所措,竟也忘了用力,就这么让王嬷嬷给轻易将手抽了回去。如此一来,她就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再重新抓住她的手,又恐对方心生记恨,可若就此,恐怕也过不了二小姐那一关。 而就在她仍茫然无措之际,只听王嬷嬷突然开口对众人道:“既然是大小姐吩咐的,那自是耽误不得,既然如此……” “且慢。”苏嫣然突然一下打断了她,猛然抬头,注视着那奴婢的眸子里仍有强烈的屈辱之色,但却强忍着不悦道,“既然如此,我也同她一并进去。” 她想着苏芮然有意略过自己,只让一个奴婢进去,不过是为了要自己以堂堂二小姐的身份跟从一个奴婢而已。今日爹爹虽不曾明说,但从爹爹的言语之中她已然猜到,恐怕事已败露。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么费尽心机的想要来见苏芮然一面,也是为了要试探对方的态度,顺便服软让对方暂时放松警惕,也不会想着要这么快多付自己。 而她这么做,也都不过是为娘亲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不就是跟跟从一个奴婢进去吗?这点委屈她还是能忍受得了的。 她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想着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要想着今日所受的委屈今后也全都能一并讨回,那么就没什么委屈是不能受的。 “我们走吧。”她已在等待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此刻只想快些进去,快点见到苏芮然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然后她便一刻也不想在此多逗留。她刚一说完便朝着门里而去,毅然是要抢先走在王嬷嬷之前。 自己到底是小姐之身,即便被刻意贬低,但又岂会当真居于奴婢之下。暂忍一时,却也不代表事事也全都要如她苏芮然所说了算。 她如此想心中才终有了半分底气,似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一般,紧锁的眉头才稍微松开。脸上正准备换上笑意,却在这时被那传话的奴婢匆忙伸手拦住,顺带听见那奴婢一声紧张的大呼:“二小姐请留步。” 苏嫣然一愣,随即望向那拦着她的奴婢,脸上顿时露出了极怒之色。原本她已是强忍着被羞辱之心,却不曾想竟还会被阻拦。 那奴婢目光与她接触的瞬间,仿佛触电一般慌忙低头,却依旧没有将拦在她面前的手臂放下,只是低垂着目光胆战心惊的道:“大小姐有命只是让嬷嬷入内,二小姐恕罪,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苏嫣然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她咬着牙,极力的试图忍住心中的怒气和委屈,但身体却还是因强制的忍耐而不禁颤抖。 终于,在眼泪没有当众落下的瞬间,她转身而去,唯有希雁匆忙跟上。 王嬷嬷冷眼注视着她的背影,很快便跟从那奴婢走了进去。原来小姐当真不打算见二小姐,她原先也是以为小姐是迫于无奈才让二小姐与她一起进去,虽然对于苏嫣然她心中并无半分同情,但这一次小姐做的似乎比从前更加决绝。看来这一次,小姐当真是下定决心了。 第151章 投诚 王嬷嬷眉头轻拧,方才来时她已听闻今日小姐去了老爷书房,然后随后二小姐也去了。只是这其中究竟是何缘故,为何二小姐又会眼巴巴的到此来候着,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跟随者奴婢进了庭院,走到大小姐的房门外,那奴婢就自动的退到一旁,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接着,看守在门外的奴婢立刻打起了帘子,让王嬷嬷进去。 王嬷嬷如往常一样进屋,虽然屋中只有小姐和尹荷二人,但她却同样先向小姐见礼,扶了扶身子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苏芮然此刻早已放下了筷子,案上还依旧摆放着未用完的桂花糕,她是瞧着王嬷嬷进来的,此刻见他施离,便立刻抬了抬头道:“嬷嬷快起来吧,这里并无外人,无需多礼。”说完她冲着尹荷使了个眼色,尹荷会意,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去将房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很快又重新回到了小姐身旁。 “不知小姐匆忙让奴婢回来是所谓何事?”王嬷嬷立刻询问,她原本还在偏院,也是听到了传话才匆匆而归。寻常自己在偏院之际,小姐也很少会突然将自己召回。 然苏芮然却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不慌不忙的对她道:“嬷嬷方才从外面进来可瞧见苏嫣然的脸色了?” 王嬷嬷微微一愣,脸上虽仍带着几分诧异,但却很快道:“小姐不见二小姐,二小姐脸色可十分难看啊。”她说到此也不禁又多问了一句:“今日小姐为何要当众回绝了二小姐,不给她留一丝情面呢?” 还不等苏芮然回答,尹荷却先开口,愤然道:“嬷嬷有所不知,并非是小姐不留情面,而是二小姐在背地里多番挑唆,实在是欺人太甚。若非今日小姐执意要去见老爷,恐怕至今为止依旧被瞒在鼓里。所以她有今日之辱,实在是她咎由自取。” 王嬷嬷略微吃惊,不明尹荷话中所指,尹荷这才开口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在老爷书房中的对话,原本尹荷也只是从小姐从中听到的。但因为此刻的同仇敌忾,她一下子说得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让人听着也不由得再捏了把汗。 王嬷嬷断然没想到事情竟会是如此,心里顿时明白大小姐为何会突然转变了性情,竟然也不顾明面上的“情分”,就这么当众对二小姐谁人不见。原来是有这样的前提在,那也难怪了。 王嬷嬷和尹荷你一言我一语,都是近似于庆幸及时发现此事之言。 终于,原先在一旁一直听着的苏芮然终于忍不住了,叫停了二人道:“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如今对于我们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如此一说,王嬷嬷和尹荷顿时便收敛了脸上的其它神色,各自露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等待着她吩咐。 苏芮然对王嬷嬷道:“嬷嬷,如今严氏的病情如何了?” “并无大碍,原本她就是为了博得同情,如今更是如此一味拖延汤药。不过奴婢已经想了办法,将汤药和每日的饭菜一并送上,然后又叫奴婢在旁看候,记录下她的一举一动。奴婢骗严氏说,她所服汤药情况都会送回府中,最终由老爷过目。所以严氏即便不想让病好起来,却也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 苏芮然闻言也吃了一惊,不曾想王嬷嬷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不禁道:“这倒是个好办法,看来嬷嬷当真将偏远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有嬷嬷在,我也可以放心了。” “奴婢不敢,为小姐做事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 “你我主仆也无需客套,嬷嬷我问你,如今偏院中的大夫到底有多少可用?”苏芮然突然如此发问,王嬷嬷沉吟了一下,心中思索和揣度了一下小姐话中的意思,直到最后确认小姐真正想问的究竟是什么,这才回答道,“如今偏院的大夫大多是从府中派来的,而且都是经过老爷之手指派,他们到底有多少心思,奴婢愚钝也不得而知。不过小姐若是当真有什么吩咐,奴婢倒是觉得与其指望那些大夫,倒不如指望偏院的奴婢靠谱。” “你的意思是?” “小姐可还记得偏院主事的韩嬷嬷吗?” 听到王嬷嬷这么一提,苏芮然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终于想起她说的究竟是谁。身为偏院的主事嬷嬷,却能游刃有余的游走于自己与严氏之间,并且能做到各不得罪,也没有耽搁主子吩咐的差事。对底下人除了尽力看护之外,同样也做到恩威并施。 瞧着小姐的模样似已经想起,王嬷嬷又接着道:“奴婢瞧着这韩嬷嬷可是个通透人呢,如今这相府中的风向早已发生了变化。即便二小姐解除了禁足,可但凡是聪明人,都不会将赌注压在她身上。如今这相府上下谁不清楚,只有小姐才是真正的主子。谁说了算谁说了不算,那些奴婢们的嗅觉可敏锐着呢。” 苏芮然此刻闻言却并不沉默,而是在王嬷嬷话音刚落之事便立刻反问道:“嬷嬷既如此说,那想必是韩嬷嬷有所表示了,只是不知她究竟是不是诚心诚意。” “小姐说的不错,韩嬷嬷的确曾不止这一次私下里找过奴婢,还请奴婢多多照顾。并且还多次提到有意为小姐做事,让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王嬷嬷说这话时是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然而苏芮然听闻之后却不禁一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王嬷嬷闻言面露一丝尴尬之色,回答道:“小姐千万别误会,奴婢也并非有意隐瞒。韩嬷嬷本是偏院的管事嬷嬷,奴婢受小姐之命时常出入偏院,时日久了也自然与她有些接触,但是也大多是寻常的事务,并没有太多私底下的往来。” “嬷嬷切莫多心,我并非是对你起疑。我与韩嬷嬷也算是有过照面,也知她是一个通透聪明的。”苏芮然说到此突然停顿了一下,“只是有的时候做奴婢的通透的太过反倒容易多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而这些心思倘若没用到正途上,那恐怕就不好了。” 王嬷嬷听了她的话却并没有反驳,只是道:“奴婢明白小姐的不放心,不过如今这局面小姐的担心也是对的。只是严氏母女失势之后,府中众人又何尝不是见风使舵呢?奴婢只是觉得比之其他人而言,这韩嬷嬷当真是难得的人才,所以奴婢也才会在此事上愿意听她多说几句。奴婢擅作主张,若是惹得小姐不快,奴婢立刻就去回绝了她,并日后不再同她有任何私下的往来。” “这倒是不必,你且先仔细说说,她究竟同你说了什么。” “是。”王嬷嬷应了一声,也不开口多问什么,只是接着便道,“其实也就在这几日,严氏试图想用生病来博取同情,想要骗取老爷来探望的时候。奴婢记得当时自己正在严氏的房间外面,等着大夫在里面诊治,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韩嬷嬷突然对奴婢说了一句话,她说‘二夫人如此下去恐怕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啊’,奴婢吃得有些意外,正想追问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就在这时,大夫从房中出来打断。” 然后等到忙活完严氏的饮食药方之后,奴婢这才又着了韩嬷嬷询问了一次,而这一次她却没有回答奴婢当时的问题,只是说有一事相求,还请奴婢务必要答应,否则她长跪不起。”王嬷嬷说到此,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苏芮然低头沉吟,若正如王嬷嬷所言,那韩嬷嬷突然间的投诚实在来得有些陡然,的确是让人很不放心啊。 王嬷嬷又道:“奴婢自然也就只能答应她了,不过也是答应她在小姐面前提到此事,但是具体如何终究还是要小姐说了算,韩嬷嬷听了自然是立刻同意。而刚好在这个时候,小姐就派人来叫奴婢回府。” 原来如此,苏芮然顿时将事情的经过都大致在心中疏通了一边,思路顿时变得越发清晰起来。诚如对方话中所言,翰嬷嬷一开始也不过是试探而已,为何会突然转变了主意直接了当的说出要投诚,还的确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想到此她问王嬷嬷道:“那么韩嬷嬷还有再说其他的吗?就是今日她突然道明心意之前,可还曾提过为何会突然如此决定?又或者你可曾记得她有什么不同平常的表现。” 这事情一旦有端倪便有迹可循,若是对方当真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不可能一点马脚都不显露出来。 王嬷嬷闻言回答:“其实后来奴婢心中一想,对此事也同样心怀疑虑,不过只怪奴婢当时并未察觉,与之也只是匆匆言语,所以即便后来细想不对,但却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不过在此之前,奴婢也的确没有察觉到韩嬷嬷有什么异样的地方,甚至连奴婢安排在偏院暗中勘察的人也不曾回禀韩嬷嬷近日与什么其他的人有所接触。” 苏芮然略微沉吟,若非是对方真有心投诚,那边是手段高明得以瞒天过海。经历过这么多次的陷阱之后,如今她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而相反很多时候,越是不可能的事往往越有可能发生。所以即便王嬷嬷十分肯定看守严密,但她却依旧揣测着可能瞒天过海的结果。 “小姐,依奴婢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尹荷在听完王嬷嬷的话之后,又瞧见小姐始终不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第152章 亲去探望 听闻尹荷所言之后,苏芮然依旧还是保持着沉默,没有丝毫要接话的意思,仿佛是在等着尹荷自行继续把话说下去,于是尹荷又接着道,“奴婢想的并没有那么复杂,奴婢只是觉得如今多一个人肯帮小姐并不是什么坏事,小姐又何必将她拒之门外呢。” 苏芮然听闻此言,却并不急着开口解释什么,事实上她并没有丝毫要将韩嬷嬷拒之门外的意思。只是毕竟是与虎谋皮的事,这只虎到底有多危险,恐怕也只有看看她的爪牙有多尖利了。想到此,她终于才开口道:“不错,多一个人总不是坏事。”她先承认了尹荷的话,很快又转而对王嬷嬷接着道:“既然韩嬷嬷要亲自同我说,那么我便给她这个机会吧。” 王嬷嬷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忙道:“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偏院将韩嬷嬷给带过来。” “不必了。”苏芮然立刻出言拦住了她,还不等王嬷嬷开口,就听她继续道,“这件事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的比较好,何况二娘重病,我作为晚辈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是小姐。”王嬷嬷自是明白的,虽然小姐并未明言,但打着去探望严氏病情的幌子,显然是不想稻草惊蛇,不想让人知道她此次之行的真正意图。 大小姐要去偏院探望二夫人的病情,这样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当然她也无意刻意隐瞒。这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只能更加体现自己的仁厚。 别院虽许久不曾有府中的大人物前来,但因为严氏居住在此的关系,这一次再来,苏芮然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气氛要比从前热闹的多。但到底是幽居之地,加上这里被划分为丞相家的地方,周围也并没有什么寻常百姓走动,虽然自然也不会太过喧嚣。 苏芮然的马车依旧走的是前次来此的道路,等到马车到达目的地停了下来,尹荷先行跳下马车掀开帘子,接着才在下面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车。等到苏芮然平稳站立,这才看到偏院的一干奴仆已经在韩嬷嬷的带领下静候在门外了。 瞧见小姐下车,韩嬷嬷先行跪地展礼,后面的下人立刻随行,一时间众人用近似于异口同声的声音道:“奴婢参见大小姐。” 苏芮然稍稍上前几步,走到韩嬷嬷面前,韩嬷嬷虽跪在地上并未抬头,但却是始终注视着小姐的脚步,见那双精致的水玉色绣花缎面鞋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便立刻又开口道:“大小姐一路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还请先行入内休息。奴婢是这里的管事韩嬷嬷,大小姐有事可尽管吩咐奴婢。” 苏芮然略微颔首,目光环视着打量了一圈周围跪在地上的下人们,见他们都身形端正,挺直着腰背低头不语,一副格外紧张拘束的模样,全然不似自己第一次前来那般随意。不过如今早已时移世易,他们对自己转变态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自己第一次来时处置了那奴婢,也算是在此扬威了。她神色平平,语气自若对众人道:“你们都起来吧,我不过是听闻二娘的病情,所以特地来探望,并不想因此劳师动众,所以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众人亦齐声道:“多谢大小姐。” 韩嬷嬷先起,众人才紧随其后纷纷起身。 韩嬷嬷的目光在苏芮然的脸上仅停留了一下,顿时会意,立刻转身吩咐众人依照大小姐吩咐退下。 众人立刻依言相继离开,井然有序的样子,人群之中竟也听不到任何议论之声。 苏芮然并不着急,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众人的退去,韩嬷嬷跟在她身旁,也同样十分安静的等候着。等到下人们都先散去的差不多了,韩嬷嬷这才一脸笑意的对苏芮然道:“大小姐请吧,让大小姐久等了实在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苏芮然面色如常的回答:“嬷嬷客气了,毕竟这偏院大小事务都由嬷嬷管理,很多事我还要向嬷嬷你请教呢。” 韩嬷嬷闻言脸上顿露出一副惶恐之色,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何等低微,哪里能担得起大小姐这‘请教’二字,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苏芮然并不把话接下去,实则这样的客套当真好生无趣,而且也并非是自己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 韩嬷嬷自然也是懂得察言观色的,瞧着大小姐不说话了,便立刻将话题一转,对大小姐道:“您瞧奴婢,光顾着回大小姐的话,都忘了先让大小姐进去了,大小姐请吧。”韩嬷嬷说完便抬起一手,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苏芮然也不再同她多客气,跟着她径直入内。 前次她来过这里,虽然很多东西只瞧了一眼,但这一路上大抵经过了什么她还记得些许。 路上不时有匆忙而过的奴婢,瞧见韩嬷嬷带着大小姐过来,都立刻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垂首安静的退到一旁,一言不发的等着大小姐先行经过。虽说是偏院,可却不曾想竟然也有如此规矩。苏芮然瞧着这里下人们奉命维诺,倒犹胜府里,不禁心中暗叹,看来韩嬷嬷果然治理下人有方。 韩嬷嬷引着苏芮然朝西苑的偏房而去,一路上尹荷一直紧紧跟随在苏芮然的身旁。她原本是打算让王嬷嬷也一并跟从前来,但后来一想府中的事还要有人打理,何况还有苏嫣然在府中,若是不留个人在,那指不定她会趁自己的人都离开之事做出什么事俩,所以她这才决定将王嬷嬷给留了下来。 虽然韩嬷嬷一开始想要向自己投诚是通过王嬷嬷来说的,不过在她看来,这件事即便没有王嬷嬷在场也并无大碍。 通过正中大堂左侧的长廊,路过一间有奴仆看守的庭院时,韩嬷嬷稍稍放慢了一下脚步,对苏芮然道:“小姐,这里就是二夫人的房间了。” 苏芮然的视线透过院墙敞开的大门,朝着里面望去,严氏的房间就在大门后XX丈的地方,此刻房门紧闭,只有北面的窗户半开着一条小缝,但远远望去屋中一片昏暗,即使在大白天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正门口有两个奴婢看守,此刻二人都垂首不语的侯在廊下,不知为何,寂静的气氛中竟似夹杂着一丝莫名的紧张。 苏芮然看着看着,便不禁停下了脚步,尹荷也自然随着她停了下来。 韩嬷嬷原本是打算先带大小姐去偏房中休息,途中也不过是恰好路过严氏的住处,所以才顺带说了一声,谁知却见大小姐突然停了下来,韩嬷嬷也只能跟着停下。瞧着大小姐望着门内不语,似有所思一般,韩嬷嬷暗自揣测了一下,不禁试探这开口对她道:“偏房中已摆好了茶水点心,大小姐一路辛苦还是先去稍作休息奴婢再陪同大小姐过来吧。” 苏芮然不答,目光依旧落在严氏房间的大门上。 韩嬷嬷不明其意,但话也已经说出口了,也不能再多催问,于是也只能跟着大小姐一并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芮然才终于开口:“韩嬷嬷,我今日来此一事二娘可也知道吗?” 韩嬷嬷只稍一思索一下,便很快回答:“大小姐来此的消息并未刻意隐瞒,只是二夫人尚在病重,她是否听闻此事奴婢也不能确定,所以也不敢胡言乱语有所欺瞒。” 尹荷在一旁听着,不禁暗叹,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回答的如此圆滑,这样无论主子究竟是何用意,也不会因此牵连到自身得罪主子,韩嬷嬷不愧是府中的老人,当真是老道,若是换了自己恐怕即便想到这里,也未必能随即立断回答的如此迅速。只是不知小姐究竟是何用意,她也不免心有揣测,不禁如韩嬷嬷一般试探着开口:“奴婢也觉得韩嬷嬷说得有理,小姐还是稍作歇息吧。” 苏芮然并不回答,目光依旧没有丝毫转变,突然又自顾自的问道:“二娘的病现在如何了?” “大小姐不用担心,经过大夫的用心诊治之后二夫人已并无大碍了。” 尹荷在旁听着韩嬷嬷的话,目光却始终落在苏芮然脸上,打量着小姐的脸色,却只见小姐的目光又在严氏的屋外稍稍逗留了片刻,眼皮微沉了一下,目光才刚一垂落到地上,便很快转过头,不再看向那边,口中道:“我们走吧。” 小姐的目光低垂,当真让人无法揣测。 尹荷正想着,便听韩嬷嬷已然跟上了小姐的节奏,开口道:“奴婢这就为大小姐引路。”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走在了前面。 苏芮然紧跟其后,尹荷也自有立刻跟上。 打量着韩嬷嬷的背影,见她一路上竟毫不回头,步子也似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方才之事毫不在意一般,尹荷也不禁暗中感叹,韩嬷嬷毕竟是在相府摸爬滚打过来的老人,善于体察主子的心意又懂得进退,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当真是非自己所能及。 她跟在小姐右侧,却依旧还是忍不住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小姐的脸色,揣测着小姐方才的用意。要想让自己做到韩嬷嬷那样当真不闻不问不用心,的确还有些难度,至少如今怕是不行了。 何况小姐虽然不动声色,但自己毕竟跟着她时日久了,从小姐眼角眉梢之间的细微异态,便可知此刻小姐心中也并非全然无事。她十分肯定小姐此刻,也定是在为自己方才所问和韩嬷嬷所答而暗自揣度着什么。 想到刚才小姐所问的两个问题,尹荷一边走着一边将它们串在了一起一思索,突然间明白了过来。 第153章 另有原因 小姐这次是打着探望严氏病情的名义来偏院,事情当然是瞒不过老爷的,何况还如此兴师动众,相符中已无人不晓,想必偏院中也同样如此。若是严氏尚在病中,不知外面天气也是情理之中。可若是严氏的病当真已无碍,那么得知小姐前来她为何又无动于衷呢?严氏虽被老爷打发到偏院,不得随便离开,但是在偏院之中她可是并未被限定行动的,虽然要四处走动之时会有奴婢陪同监视。 方才小姐路过她门外,门中竟全无动静。小姐到此如此声势浩大,她若安然无恙便不应如此沉默。 明白小姐所想,尹荷也不禁皱眉,忍不住偷偷回头打量着严氏所在的府院。然此刻因为离得远了,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回去也不过只能看到府院的大门,门外看守的下人依旧如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的立着,和方才一比依旧没有任何不同。 她再一回头,却一下子触碰到小姐的目光,小姐眼中有一丝询问。然她终瞥了韩嬷嬷一眼,虽然韩嬷嬷依旧是背对着她二人在前面带路,但最终她却只是冲着小姐微微摇了摇头。 苏芮然望着她片刻,很快又转过了头,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继续跟着韩嬷嬷前行。 尹荷虽不言语,但从她刚才的眼神中已透露出她心中所想,看来尹荷也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揣测。 苏芮然微微抬头,目光又落到了前方带路的韩嬷嬷的背影上,只见她步态身形皆是淡然,持稳而行。连尹荷也猜到了自己的揣测,那么心思深沉如韩嬷嬷呢? 她并不多言,只是就这么注视着身前的背影,同样神态自若的稳步随行。 很快三人便到了偏房,门外有两个奴婢候着,韩嬷嬷带大小姐走了过去,那两个奴婢瞧见这边,立刻扶身施礼,异口同声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苏芮然微微颔首,无需她多言,韩嬷嬷便已对那两个奴婢道:“大小姐要在这里稍作休息,你们先下去吧,这里由我伺候就够了。” “奴婢告退。”二人又立刻用近似于异口同声的语调回答,之后便相继退去。 韩嬷嬷走到门口亲手打了帘子,迎苏芮然入内。她动作迅速纯熟,苏芮然一路直行入内,途中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房中倒是空无一人,摆设也十分普通,并无太多新意。 桌上放着糕点茶水,韩嬷嬷迎着她入座,自己则同尹荷站在一旁。 苏芮然在四脚的圆桌旁坐了下来,目光随即很快在桌上一扫而过,桌上摆放的点心有四盘之多,她原本以为这里准备的也不过是府中常有,并无太大新意,只是此刻瞧见竟发现是一样也不识得的点心,不免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这些是什么?”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心想大小姐平日里很少出府,定是吃腻了府中膳房精心制作的名贵点心,所以奴婢知大小姐要来,特地命人去外面带了些西街有名的糕点小食回来。”韩嬷嬷说到此,就开始指着桌上的点心一一介绍道,“这是外酥里脆外带一点红的是贵妃红,这是极薄极脆的白片是见风消,还有这形如曼陀罗果的是曼陀样夹饼,这最后一道便是御黄王母饭,这道饭是由浇上雕镂的蛋黄和菜肴的黄米蒸煮而成,传说中西王母曾食过这一道菜,因此才有了这个名字。这些吃的都是赶在小姐来之前去买好的,还新鲜的紧呢。”韩嬷嬷一边说着,脸上顿时露出难掩的笑意。 苏芮然和尹荷一并望着那盘中并不是十分精致但却看上去好似味道可口的小食,等到韩嬷嬷介绍完毕之后,苏芮然却忍不住道:“既然这些都是京中有名的糕点?那我也应当有所耳闻,只是你方才所说我却一样也不曾听说过,这倒真是奇了。” 韩嬷嬷闻言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减退分毫,回着她的话道:“那是自然,奴婢口中的有名也不过是街头巷尾的名气罢了,大小姐是千金之躯自是不会听闻这些市井小民的。”她话带恭维,但却让人听了并不十分反感。 “大小姐快先尝尝吧。”韩嬷嬷满怀期待的微笑着注视着她。 苏芮然又望向那盘中的糕点小食,很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银筷,选择了一下,最终筷子落入了那一盘贵妃红之中。 然而就在她手中的筷子即将要碰到盘中的贵妃红之际,突然听到尹荷叫了声“且慢”,顿时打断了她的动作。 还不等人询问,尹荷便立刻拿过她手中的筷子,对她道:“小姐,这样的的事还是让奴婢先来吧,何况这里毕竟不是府中,还是要万事小心的好啊。”她说完又转头望向韩嬷嬷,只见韩嬷嬷脸上已没有笑意,只是带着些许的疑惑,但她这样的反应也十分正常,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饶是如此,尹荷依旧没有摒弃心中的警惕,只是面上不露声色道:“韩嬷嬷,这是小姐用膳时的规矩,但凡是小姐的饮食都必须要先由奴婢尝过之后才可以。毕竟小姐是王金战去,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韩嬷嬷也担待不起吧。” 她将话说得如此极近直白,寻常人若是听了恐怕即便没变了脸色也会露出些许不自在的表情,但是韩嬷嬷却面色如常,脸上也只不过少了方才的疑惑而已,只听她道:“这是自然,大小姐若是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多亏姑娘提点,否则我很可能就此疏忽至大小姐的安危于不顾。” 尹荷脸上略有惊讶之色,对方非但不因自己的怀疑而动气反倒还来谢谢自己,这倒是让她万万也没有想到的。而就在尹荷还沉浸在惊讶之中之际,只见大小姐已示意她先尝。 有了小姐的明示,尹荷心里顿时也宽心了许多,放心大胆的夹起盘中一块贵妃红,放入口中试吃起来。 贵妃红入口既碎,香酥美味,每一口下去都伴着“咔嚓”声。饶是尹荷自幼伺候小姐生长于相府,也是见过和尝过不少佳肴美味的,此刻吃到这贵妃红倒也吃了一惊,不曾想竟当真如此美味,一时间竟也忍不住赞不绝口。 苏芮然见尹荷如此称赞也不由得有些好奇,立刻夹了一块放入口中,酥饼入口既散,当真是美味无比。等到一口吃完之后,方才忍不住对韩嬷嬷赞道:“当真是美味,韩嬷嬷到底是费心了。” “奴婢不敢当,大小姐只要高兴就好。”韩嬷嬷虽如此回答,但脸上仍有掩不住的喜色。 东西虽好吃,但苏芮然却放下了筷子,并没有再挨个品尝下去,她自是记得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冲着尹荷使了个眼色。尹荷立刻会意,过去把房门给关上。 苏芮然这才对韩嬷嬷道:“嬷嬷如此用心实在是难得,不过嬷嬷的心意我也从王嬷嬷那里听闻一些,那么我也不再客套,嬷嬷也不妨直言,你既说要相助于我,那么不知你到底有何打算?” 韩嬷嬷并不意外,低垂着目光站在她面前,露出一副恭顺的模样道:“大小姐心里更明镜似得,其实早已有了主意,又何须奴婢班门弄斧呢?” “无妨,我今日前来便是想听听看嬷嬷的想法,我既已亲自来此嬷嬷何不给我个面子?” 韩嬷嬷闻言顿露惶恐,忙道“不敢”,然她也只是道:“奴婢无论计划着什么,也都是以大小姐为先,这一点至死不变,还请大小姐体察奴婢一番心思。” 苏芮然闻言略微沉默一下,从说动王嬷嬷再到刚才这般变着花样寻来这些吃食讨好自己,韩嬷嬷这一步步计划可谓是煞费苦心。可是即便如此,她到底还怀揣着几分警惕,在自己不完全明言之前绝不开口,当真是老谋深算啊。想到此,她却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只是此刻韩嬷嬷依旧低头,并不曾察觉到她脸上的神色,只是听见她道:“那么我便问嬷嬷,这次嬷嬷在二娘重病时同韩嬷嬷说过一句话,你说二娘再如此下去恐怕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不知这话到底是何意?” 苏芮然话音一落,韩嬷嬷便于这时缓缓抬头,神色十分凝重的对她道:“奴婢所言绝非危言耸听,还请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的话。” 苏芮然亦目不转睛的与她对视,道:“我若不信今日便不会来此,我既已来了,那么明人不说暗话,嬷嬷你又何需再隐瞒自己的真正意图呢?” 韩嬷嬷寂静如平静湖面的眸子里略过一丝轻微的波澜,还不等她开口,大小姐的目光便直逼过来,与方才相比,她眼中多了几分凌厉之色,让人不由得心生几分敬畏。韩嬷嬷更是吃了一惊,她虽已知大小姐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子,但是却不曾想她竟一个眼神便如此厉害,仿佛能穿透人心一样,饶是自己阅人无数,竟也不禁心生几分想要转头退避之意。 在对方目光的压力下,韩嬷嬷最终却只能微微垂下目光,然刚一如此,便听大小姐的声音又立刻传来,丝毫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只听大小姐道:“我与嬷嬷虽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但我心里却一直把嬷嬷当做个明白人,也知嬷嬷的能耐。嬷嬷向来擅于周全,又懂得应付各类主子,其实在我看来,即便如今我在府管事,可于嬷嬷而言也并无半分太大的利处可言,嬷嬷实不必如此示诚讨好也可游刃有余的继续做你的管事。而能让嬷嬷如此作为,那么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第154章 想法 韩嬷嬷脸色一变,如此也正好证明了苏芮然的想法。 苏芮然知道对方的心思已然被自己猜中,所以也并不急着再开口,只等着对方坦白。 韩嬷嬷眉头微蹙,似反复纠结犹豫着什么,最终却道:“大小姐说得不错,奴婢当真是什么也瞒不了大小姐。不过奴婢还请大小姐先莫追问这其中的原由,奴婢自有不能立刻说明的苦衷,不过奴婢可以向大小姐保证,等到事成之后大小姐若还想知道奴婢一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大小姐听。”韩嬷嬷的话只到此,目光已然重新落到了苏芮然的身上,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苏芮然沉默一下,心中略有吃惊,事实上她也没有料到韩嬷嬷会如此说,只是注视着对方的神色,又的确不似在说谎,好似当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若真如此轻易答应,那么又岂不是太过冒险了。 还不等苏芮然回答,在一旁听着的尹荷就忍不住开口了,语气中已夹杂着几分不悦道:“开什么玩笑,你什么都不说让小姐怎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在背后搞什么鬼,你若不详细说明小姐是断不会相信你的。” 韩嬷嬷的目光在尹荷身上略微一瞥,她的神色却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变化,很快目光又重新转回到苏芮然身上。韩嬷嬷的意思已再明确不过,信或不信说到底最后也是由小姐决定。 尹荷不说话了,但同样也面有不悦。她的目光也转到了小姐身上,心里却十分坚信小姐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若是一早听闻王嬷嬷说明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小姐恐怕也不会打算来此。这也并非是王嬷嬷的错,说到此也是因为对方有意隐瞒。想到此尹荷便越发确信,对方如此不光明磊落的一举一动,背后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划。想到此,她又不禁抢先开口对苏芮然道:“小姐,她既毫无诚意那么奴婢以为也无需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快些去看了二夫人便离开吧。” 韩嬷嬷转头望了尹荷一眼,却只是微微蹙眉,终于还是忍住了一口气,暂不发作,重新转回了目光,等待着小姐发话。 感觉到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苏芮然却还是神色如常,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异样之色,只见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韩嬷嬷身上,就这么望着她道:“先不追问原由便要让我相信你,那么在此之前我也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大小姐请问,奴婢定然会知无不言。” “若换做是你会如何选择?会不会答应这样的请求?” 韩嬷嬷一愣,脸上顿时又露出惊讶之色。 不光是她,连尹荷闻言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件事小姐如何会让韩嬷嬷自己来选?这毫无疑问她一定会选对自己有利的答案,那自然是会答应了。 想到此尹荷不禁皱眉,也不知小姐为何会有此一问,难不成小姐当真有答应她的意思?想到此尹荷心里不免有几分着急,看着韩嬷嬷的双唇微微张开,似立刻要回答的样子,尹荷心里就更是着急,忍不住抢先一步道:“等等,奴婢以为如此这并不能算数,不管她如何回答小姐都不能轻易改变主意才是啊。” 苏芮然脸色不变,面对尹荷的焦急和担忧,她竟连看也不看尹荷一眼,只是道:“我是在同韩嬷嬷说话,你擦什么嘴。我既是在问她,那么这个问题自然也应该由她来回答。” 苏芮然语气平平并没有半分怒气,然尹荷停了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虽不再多言,但脸色已略微有些难看。 小姐做每一件事都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若非有所意图,小姐是断然不会问出这样的话的。尹荷想到此,目光又不禁落到了韩嬷嬷身上,韩嬷嬷会如何回答,在她心里已然是毫无悬念的事。 听到大小姐训斥了尹荷,韩嬷嬷也知大小姐此问并非是戏弄,只是这样的问题究竟要如何回答呢?她同样也猜不透大小姐如此发问究竟有什么深意。她暗自咬了咬牙,很快便下定了决心,直视着大小姐的目光,回答道:“若是换做奴婢,奴婢是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事。” 沉默。 随着韩嬷嬷话音一落,周围的气氛仿佛别冻结了一般,凝固在一片诧异之中。 尹荷自是吃惊的不小,甚至都不禁略微张开了双唇,做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苏芮然脸上虽同样有惊异之色闪过,但却并没有停留太久,她注视着韩嬷嬷专注的神色,知道对方方才所言并非是随口为之,想到此她不禁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只听她道:“不错,果然是大实话。看来你正如先前所说,对我是知无不言了。那么索性就冲着刚才的话,我也要信你一次。” “大小姐……”韩嬷嬷喃喃自语,脸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喜悦,眉眼间反倒有一丝复杂。 而在这时,苏芮然又道:“你无需多想,我之所以答应并非是对你毫无怀疑,只是……”她略微停顿了一下,透彻如夜空般的双眸中泛着渐渐浓烈的坚决与寒意,又继续道,“我同你一样,都是在赌。虽然我们的赌注并不相同,想要赢的的筹码也各有所异,但既身为赌徒,那自然也最明白赌徒的心情,那种为达到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手段,你我都是如此。” 韩嬷嬷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心头唯一的迟疑也烟消云散。她突然间跪地,朝着大小姐连叩了三个头,口中道:“奴婢多谢大小姐成全,奴婢定当会竭尽全力为大小姐一效犬马,以报今日恩德。” 尹荷在旁听着,虽然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眉头紧皱,但最终却到底还是没有再出言阻拦。她猜不透世情,而小姐和韩嬷嬷两人都仿佛有能洞察全局的本事,在如此两人的映衬下,她也自知自己水准,又哪里还有资格开口多说什么呢? 这时,又听小姐对韩嬷嬷道:“我虽相信你,但你若没有拿出可行的办法也于事无补,我不需要与毫无用处的赌徒为伍。” “奴婢明白。”韩嬷嬷立刻应声,心中却不免想着,大小姐才刚一答应相信自己马上又来了个下马威,如此恩威并施时机得当,当真是不容小视啊。想到此,她的态度也一下子变得更加认真起来,不再如先前一样委婉推诿,而是十分直接了当的回答道,“奴婢明白,小姐虽不在偏院,但对这里的局势却可谓是了如指掌,尤其是二夫人的一举一动,皆是在小姐的掌控之中。” 苏芮然听闻此言后依旧不动声色,并没有丝毫打算要将话给接下去,而是只等着韩嬷嬷继续把话说完。 韩嬷嬷又道:“如今老爷虽不曾来见过二夫人,但是二夫人每次病痛都试图将每一个细节都传到老爷耳中,虽然其中有大小姐拦着,但说到底老爷也还是知道二夫人每一次的病疾。二夫人虽被罚此地,但老爷却并没有剥夺她二夫人的称号,这便足以见得咱们老爷是念旧的人。何况二夫人还有一儿一女,公子虽不在身边,但到底说来也是咱老爷唯一的儿子,碍着这一层,老爷对二夫人就不可能当真恩断义绝。” 苏芮然略微颔首,却并不急着先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也只是对她道:“你继续说下去。” “所以奴婢以为要对付二夫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若是真等到老爷心软那一日接二夫人回去,恐怕大小姐若再想要对付就没那么容易了。何况二小姐已解了禁足,即便大小姐聪明绝顶,但到底也不过是孤身一人,比不得她母女二人狼狈为奸。何况一日被蛇咬蛇年怕水井绳,有了这一次的前车之鉴,想必她母女二人定会万分小心,大小姐若再想寻得什么破绽由头对付她二人,想必也是难上加难。” 苏芮然沉默了一下,终于对她坦然实话道:“不错,其实你想的同我并无差别。” 韩嬷嬷闻言顿时也起了性质,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她很快又忍不住继续道:“所以奴婢觉得不如就趁着现在,二夫人为求老爷垂怜而不惜三番四次偷偷将要倒掉,使病情反复始终未能得到治愈。不过如此一来就难免会自伤身体,若是长期积累下去,终使积重难返不得而治也不是不可。” 苏芮然闻言沉默,尹荷却露出了一脸惊讶之色,韩嬷嬷的想法竟然同小姐一模一样。 她原本忍不住想开口道明,然打量着小姐的神色之时,却见小姐并不说话。 尹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毕竟小姐有自己的打算,在她没有表态之前自己还是先不要随便开口的好,否则因此误了小姐的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苏芮然依旧一脸淡然如常的样子,但心中却也有无法掩饰的震惊。这个韩嬷嬷在此事上的想法竟能同自己出奇的一致吗?这难道是一种巧合?还是她当真看待此事的方向与自己完全吻合?不过无论如何,能如此想看来这个韩嬷嬷的心思也当真是不简单啊。 对于这样与自己有些相似心智,但却也还分不清到底是敌是友的人,换做是谁心里也不免升起一丝警惕。于是很快,苏芮然做出了决定,暂时还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韩嬷嬷,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同她有一样的想法。 让韩嬷嬷窥探过多自己心中的想法,只会让苏芮然觉得对方的危险性又加重了几分。 第155章 自是要你亲自一试 于是苏芮然依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十分巧妙的掩盖了心里的情绪,对韩嬷嬷道:“如此办法未必可行,严氏身边可不止一个大夫,其中也还有她自己的人,也是苏嫣然特地请了爹爹从府中派来的,若是二娘真的突然有什么闪失,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仔细查问。何况二娘每日饮食起居都是由几个大夫一起共同查看,这也是苏嫣然求了爹爹才得来的待遇,既是爹爹吩咐的,那么也自没有哪日能意外。在如此情况下做出手脚,我倒是想先听听你是如何打算?” 韩嬷嬷知道,大小姐的话虽似在否认,但最后却问明自己的做法,显然大小姐心里真正的用意并非如此,她回答道:“几个大夫的确每次查看二夫人的东西,然后记录成册呈递上去,最后由老爷查看,但毕竟要经历如此多人之手,其中难免有查漏也是情理之中。” “你想在这个过程中动手?” “并非如此,奴婢并没有此打算。奴婢以为大多人都会想到这一点,那么二夫人和二小姐也同样不会疏忽,定会在这卷宗递送之时格外留意。” “照你这么说,她们之所以留意也不过是害怕有人动了手脚,若是有人指出二夫人故意装病为博得老爷同情,恐怕她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再得到爹爹的原谅了吧,爹爹是最讨厌身边的人的欺瞒和背叛的。” 韩嬷嬷并不否认,又接着道:“大小姐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恕奴婢直言一句,如今她们母女二人一门心思要防备的也不过是大小姐一个人而已,所以对奴婢而言也会放松警惕许多,所以奴婢准备在二夫人的饮食之中下药。” 苏芮然闻言不语,只等着她把话继续说下去,果然又听她道:“每日二夫人所用虽要经过几位大夫检查,尤其是膳食一类的。但检查完毕之后,二夫人毕竟也要独自用膳,这时就只有奴婢在旁伺候了。原本二夫人身边是有随身奴婢的,可后来因为做错了事被王嬷嬷给打发了出去,所以如今在严氏身旁伺候的,多是奴婢身边的人,而且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 “所以你想借他们只之手把药给下进去?”苏芮然发问一句,瞧着对方听到问题时的神色,便已然知道了答案,因此还不等对方开口又接着道,“的确是毫无破绽,这是这下药的一关是过了,但又要如何应对后来的查看呢?若是二夫人突然暴毙,那想必苏嫣然也一定不会放弃追查原因。到时候,二夫人自己便成了最好的证据,只要从他的尸体中检查出毒药,那么也同样瞒不过旁人,即便不再顺藤摸瓜追查下去,但毕竟事情是出在偏院,你同样也要因看护不利致使奸人下毒得逞而别问罪。”她说到此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丝寒意注视着韩嬷嬷,冷冷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那么我也不怕告诉你,若是你真的如此获罪自身难保。那么为了事情不会就此败露,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先了解了你自保。” 韩嬷嬷闻言只是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变了脸色。 大小姐说得如此直白,若换做是旁人早已无法仍这般不动声色。 而韩嬷嬷却也只是道:“大小姐所言合情合理,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是奴婢能力有限,怪不得大小姐弃之。” “你倒是想得明白,不过我知道,你定不会觉如此草率安排。” “大小姐英明,诚如大小姐方才所说,若是要下毒便要事先想到后来别查看的可能。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奴婢一开始便不打算让二夫人一次性服了毒药。奴婢手中有一种毒药,可混入饮食之中无色无味,一次取用少数,只需数日便可让人毙命。不过表面上却像是因深思倦怠、忧思过度而亡,且服用初期几日就会有失眠多梦心悸不安的现象,哪怕经大夫诊断也只会得出忧思过度的结果,所以也绝不会被人识破。” 这样的药……苏芮然突然间眉头一拧,曾经严氏也试图用这样的办法对付自己,利用那纱帐来做手脚,最后多亏被自己提前识破,否则恐怕自己死了也不知到底鹿死谁手。 其实那时,多亏有拿鬼面人将自己挟持离开,想起那晚在地下的密室之中,鬼面人与那神秘少女,想来就是他们替自己解了这身上的毒。虽然时日已久那少女的面容在她脑海里已变得模糊,唯一清楚记得的便只有那少女穿着的一身水绿色的衣服,如同三月烟雨中的浮萍,透漏着说不尽的清丽动人之姿。 “大小姐以为如何?”瞧着自己说完后她半响不曾回答,韩嬷嬷终于忍不住追问了。 苏芮然沉吟一下很快便点了点头。 她答应的如此干脆之快,倒是反而让韩嬷嬷有些怀疑,心里也不免揣测万分。为何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小姐就突然一下子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要知道刚才自己可是费尽心思才好不容易说服她同意让自己相助。想到此,韩嬷嬷又怀着试探的心情再次确认了一次道:“奴婢的计划也未必周全,小姐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还请为奴婢指点一二。” 然苏芮然却摇了摇头道:“并无破绽,我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听到大小姐如此说,韩嬷嬷也同样感觉不到一丝安心。但是大小姐既都如此说了,而且她也已经追问过了一次,若是再如此反复确认,恐怕会适得其反,反倒惹主子厌烦。想到此她边索性放宽了心,既然大小姐都已经答应了,那么自己也无需多想,只要好好筹划着如何把事情给办得妥当和滴水不漏即可。想到此她不禁道:“既然大小姐并无异议,那么奴婢即日起就开始安排施行。” 苏芮然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注视着她片刻,只听苏芮然道:“若是此事能成,那我定当会记你这个功劳。今后你若有什么所求,我也会尽力满足。”她知韩嬷嬷是个知进退的人,所以即便日后真有所求,也不会是太过分的事。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她也会如此同她说、 “多谢小姐。”听闻大小姐如此说,不知为何她却有种宽心的感觉。毕竟能提筹码,至少也事属正常,这也同样说明大小姐并非是还有什么别的打算而隐瞒不告诉自己。 而她才刚一这么想,还没过多久,便听大小姐又道:“不过这件事需得由你自行去做,你自行安排你自己的人手,我不会有任何插手。” 韩嬷嬷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原本她以为自己同大小姐是被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是大小姐如此说,莫不是想推卸责任?难不成她是打算坐收其成,也好就此毫无风险的利用自己吗? 想到此,她不禁双眉微蹙,不禁道:“奴婢愚钝,还是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然苏芮然却并不打算继续解释,而是道:“嬷嬷不明白不要紧,嬷嬷知道该如何做便是。如此这件事便交由嬷嬷了,虽然如今二娘尚在我监视中,可我也同样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还请嬷嬷也谨慎对待此事,切莫叫我失望啊。” “是。”韩嬷嬷应了一声,心里不免暗自揣测着大小姐的话。 她自行思索片刻无果,想了想终还是觉得再一问究竟会比较好,想到此她目光又落在了大小姐身上,正准备开口,却发现大小姐恰好在这时也望了过来,目光也正好与自己对视,只听大小姐道:“好了,我瞧着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嬷嬷还是快安排带我去见见二娘吧,一会儿我们还要等着回府呢。” 韩嬷嬷虽还有话想问,但听大小姐已经这么说了,她心里即便再有话,也只能暂且忍耐了。她道了声“是”,便立刻依照大小姐的吩咐出去安排。 虽说严氏如今的身份早已大不如前,但她毕竟还顶着一个二夫人的名分。所以若按照清理来讲,苏芮然想要去探望她的病情还需得先经过她的许可。 尹荷听闻此事面露不满之色,忍不住低声嘟囔道:“这倒是奇了,以小姐的身份要去见一个获罪禁足的夫人还要这般三番四请的,当真是说不过去。” 苏芮然不以为然道:“有何说不过去的,到底她始终是长辈,我这个后背也理应敬重。何况若是让爹爹知道我对严氏不敬,恐怕会难免多心了。即便无人会将此事告诉爹爹,若是传到苏嫣然耳中,指不定她又要闹起多大的风浪。” “可奴婢就是觉得说不过嘛。”尹荷又重复嘟囔了一次,但显然这一次她说话的声音已十分微弱,显然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实心中却还是觉得小姐说的是这个道理经。 似担心严氏听闻大小姐前来太过激愤闹出什么事端来,这一次韩嬷嬷不辞辛劳的亲自出马,去严氏那里替大小姐请见。 苏芮然和尹荷自是先在偏院的屋子里等候,因为不习惯有太多不熟悉的人在旁,苏芮然便让尹荷打发了韩嬷嬷安排进屋伺候的奴婢。 等到屋中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苏芮然才总算觉得可以放松了一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道:“累死我了,这一路的马车坐久了倒也有些费神。” 尹荷闻言忍不住一笑,走到她身旁替她按着肩膀,一边还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当真就这么任凭韩嬷嬷去做吗?” 第156章 今时不同往日 苏芮然并不回答,而是随口反问了一句:“难不成你觉得觉得她信不过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韩嬷嬷处事老套,实在是奴婢所不及的。不过奴婢有时候也觉得,她未免有些刻意讨好,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说明她肯在这件事上花心思,也正因如此,才反倒更让人可信。她若是毫不在意,对此事也全然不上心,那我即便不参与其中,也是断然不会凭她这么胡来的。毕竟如今这偏院的事也算是在我的管辖之内,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同样有责任。” “是是是,小姐筹谋得当,非常人所能及。这同样的事若是换做奴婢来做啊,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 “你啊,什么时候竟也学会这耍嘴皮子呢。”苏芮然话虽如此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侧目对正替她捶着肩膀的尹荷道,“有心事说这话倒不如多多见闻,其实这人情世故的事,只要多多历练总会有所收获的。” 尹荷亦忍不住面露笑意道:“奴婢遵命,小姐都已经如此吩咐了,奴婢可不敢不听小姐的话。” …… 主仆二人在房中聊了并没有多久,韩嬷嬷便回来回话了。 苏芮然起初还想着严氏是否会不见自己,但这下却听韩嬷嬷说,严氏听闻自己前来早就已经吩咐好了,若是自己前去便立刻让人带自己进来。 尹荷听了韩嬷嬷所言也略觉得诧异,不禁望向小姐,恰好也接上了小姐的目光。 尹荷虽没有说话,但苏芮然却十分迅速精准的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她想要说明表达的意思。她是在问,为何严氏会这般热情迫切。 苏芮然知她也如此想,心中的疑惑又增添了几分。的确,严氏此举也太过反常,莫不是有什么圈套正等着自己前去。 想到此,苏芮然眉头微蹙,很快做出了决定。 严氏如今尚在禁足,即便当真有什么预谋,也只能在她房中施行。其实想来想去严氏所能做的也不过就几种,莫不是趁着并无旁证来诬陷自己各种子虚乌有的罪名。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便先扼杀了她这个机会,省得她再动什么歪脑筋。想到此她顿时有了主意,对韩嬷嬷道:“嬷嬷,这次从府中前来探望二娘,我还随身携带了不少珍贵的药材补品,只愿能对二娘的病有所帮助,也算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来替长辈尽一份心意了。” “大小姐当真是宅心仁厚啊。”韩嬷嬷亦十分配合的恰到好处的感叹着,言语中也还带着几分恭维的味道。 然而苏芮然的醉翁之意却并不在此,只听她很快又道:“那么便有劳嬷嬷安排人手替我将东西送往二娘房中了。” 韩嬷嬷想也不想便一口应承道:“那是自然,能为大小姐效力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苏芮然听闻此言,心中暗想,如此事情便已妥当了,自己就再也不用担心严氏做什么手脚了。因为到时候自己会让韩嬷嬷和众奴婢也一并留候,她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严氏即便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有何作为。 韩嬷嬷很快安排下去,她又亲自引路带苏芮然去严氏的住处。等到苏芮然主仆二人在韩嬷嬷的带领下到了严氏的住处时,那些负责搬运东西的奴才已然将东西都送到了严氏的庭院,堆放在了院子门口。 这些奴才速度竟如此之快,苏芮然仔细一想从韩嬷嬷着手去安排,再到自己走到严氏住处的这段时间内,若非是争分夺秒一刻不停,恐怕也很难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快速把东西搬来。 原本以为一进屋就能见着严氏,算算时日苏芮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她了。想到她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想必如今也是浑身病症、憔悴消瘦吧。时移世易,世间的因果循环便是如此,恐怕从前的严氏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最终会落到这样的一个地步。 她在尹荷和韩嬷嬷的陪同下进入屋间,原本以为严氏定是已等候在屋中,但一进去却并没有瞧见严氏的身影。 还不等她发问,韩嬷嬷就已经先招来一奴婢问询。 那奴婢回答:“二夫人还在里屋睡着呢。” 韩嬷嬷闻言蹙眉,立刻让那奴婢到里屋去请。她偷望了大小姐一眼,方才自己来替大小姐向二夫人请见之时,二夫人还尚且醒着,并不在床上。而且明知大小姐要来却突然睡下了,这其中的用意岂非太明显不过了。 毕竟此事是经由自己之手的,原本以为已全部安全妥当,若是此时出了什么岔子,也恐怕会让大小姐怪罪。 韩嬷嬷越想越苦恼,而就在这时,却突听大小姐道:“既然二娘还在休息,那么便由我自己作为晚辈的亲自进去问安吧。” 韩嬷嬷略觉吃惊,但还不等她多想,只见大小姐话音一落就立刻自行朝里屋走了进去。 韩嬷嬷反应过来便立刻快步跟上,几个人绕过屏风,很快就到了内室。 与从前严氏在相府的住处相比,这里的寝室的确要简小得多。严氏从前最喜金玉之类的奢华之物,而这里的里屋中的摆设只不过是简单的青花瓷瓶而已。床头右侧的架子上还供奉着一尊观音,苏芮然还记得从前严氏风头极盛之时是从不迷信这神佛的,看来如今也知大势已去,因此才将希望寄托于这虚妄的东西。 床头素色的纱帐如瀑布般垂下,遮住了床中的景象。而那一双整体摆放在踏板上鞋尖朝外的杏色绣鞋,也证明了它的主人正在床中休息, “二夫人,大小姐来看你了。”韩嬷嬷忍不住开口,但却似有意控制着声音,让它不大不小。 然而床中却并没有半点动静。 苏芮然沉默一下,突然朝着床中扶了扶身子,目光依旧注视着垂下的纱帐,口中道:“芮然见过二娘,不知二娘是否身体安康。” 她说得不紧不慢,果然她的话音刚一落,便听见床中传来细微的声响。 果然严氏在等着她开口行礼,不过也无妨,毕竟严氏二夫人的命号仍在,自己也不算是吃亏。 然而众人又等候了片刻,却依旧不见纱帐被掀开,甚至连床中也不曾再被听闻有一点声音,让人险些开始怀疑方才听到的动静是否是一场错觉。 韩嬷嬷眉头微蹙,终于忍不住又再重复了一次:“二夫人,大小姐来看你了。”与先前相比,这一次她显然是提升了语调。同时还刻意强调了“大小姐”这三个字的称呼。 然而纱帐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苏芮然默然,看来严氏这次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她便是料定自己碍于情面不会当场发作,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吗? 也是,自己本就打着探望之名,自不会自毁意图。 苏芮然眉头微拧,又静候了片刻,突然开口唤了一声:“韩嬷嬷。” “奴婢在。”韩嬷嬷立刻回答,目光紧盯着大小姐的脸色,试图要捕捉到大小姐脸上的每一点微小的情绪的变化。 然而苏芮然的话中却并不带半分怒气,只听她道:“去把大夫都叫过来。” 韩嬷嬷一愣,不禁问道:“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她余光瞥过床头,又似有揣测般补充了一句:“二夫人今日也已经问诊过了,大小姐若是想了解情况,奴婢便让人取来病薄即可。” “去把大夫都叫过来。”苏芮然仿佛全然不曾听到她所言一般,又重复了一次,语气中却陡然夹杂了冰冷,对着帐中道,“昨日王嬷嬷已经向府中回禀,说二娘一切并无大碍。可今日我到此来看却并非如此,二娘依旧连起身也不行,如此还叫做并无大碍吗?看来平日里给二娘瞧病的也不过是一群庸碌之辈,我回去定会以此为由让爹爹将他们尽速撤换。相信为着二娘的安慰,谁也不会出言阻拦。” 韩嬷嬷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是想借此话激严氏露面。毕竟这大夫之中可有二小姐好不容易才安排进来的“自己人”,若是就此被撤换,那恐怕药物何时被动了手脚也不得而知。严氏何等聪明,自是不会任凭此事发生。 果然苏芮然话音刚落没多久,纱帐中就有了动静,一个苍白且有些干涉的声音从帐中传出:“且慢。”紧接着一只苍白消瘦的手从两片纱帐的中间空隙伸出,撩起一边纱帐,露出里面起身坐立的人。 苏芮然终于又见到了严氏,却见她面色苍白,仍带着几分病容,身形也的确比从前锦衣玉食享尽荣华之际要消瘦许多。鬓旁还垂着一缕散落的头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床上躺过的缘故。 她从前曾每日去严氏房中请安,见惯了对方趾高气昂、气定神闲的安然高贵之态,如今乍见之于,除了意外之外,她竟险些有点忍不住对方了。 这便是严氏吗?她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二娘,如今真的落魄到这般地步。 虽然她曾不止一次从王嬷嬷口中听闻严氏在偏院的境遇如何寥落,但是当亲眼瞧见严氏之际,她心中还是有片刻的吃惊。 严氏注视着她,虽然面带肃意不曾露出其它情绪,但眼底却分明有一股仇恨的暗火在不停跳动。尤其是在看到苏芮然眼中的惊讶之色,她如何不清楚对方为何会有此神色,而正因如此更是让她觉得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她何尝不知道今日不同往日,只是却不愿在对方的打量和目光中一遍遍被重复提醒着这个现实。 第157章 道谢 “我并无大碍,大夫的诊治也没有问题。我累了,你既然已经看过了,那么便快走吧。”严氏说完竟又自行放下纱帐,全然不顾外面众人。她原本想借此给苏芮然一个下马威,让她当众被冷落而下不了台,却不想对方竟如此准确的抓住了她的软到,反倒逼得自己不得不露面。 既已至此,她便更是不愿意再多看到苏芮然一眼。 因为每多看一眼,只会让她心中的仇恨又加深一分,但却也不能顷刻报仇,只能将愤怒化作怨气暂存于心头。 虽然知严氏目中无人向来如此,但尹荷瞧见了还是忍不住心生怒气。 虽然小姐此行另有目的,但明面上好歹是打着特地来探望她病情的名号。而她竟如此对待,当真是让人不得不生气。 韩嬷嬷心头也同样有几分惴惴不安之感,不禁偷偷侧目打量着大小姐的脸色,虽见大小姐神色如常,但她心中的不安却依旧没有消退分毫。她知大小姐心思难测,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保不准下一秒就骤然动怒,到时自己又该如何收场呢? 尹荷和韩嬷嬷的目光都落在苏芮然身上,默然站立了片刻,苏芮然终于开了口,却只是道:“既然二娘说要休息,那我们走吧。”她说完转身离去,竟没有丝毫停留。 尹荷赶忙跟上,韩嬷嬷也很快紧随其后。 见过严氏之后,苏芮然也不再在偏院多做逗留,同韩嬷嬷简单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尹荷回府了。 韩嬷嬷似觉得她心中仍因严氏的怠慢而有所不快,在她离开之际还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实施计划,到时候也会每日让王嬷嬷将消息带回府中。 苏芮然闻言并不解释,只是点了点头,只嘱咐了她一句万事小心,便同尹荷一并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尹荷终于忍不住开始愤然指责起严氏方才的行为。 苏芮然在旁听着,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尹荷见她如此也不免心中疑惑,不禁问道:“难道严氏如此对待小姐小姐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吗?” “我既知她天性如此,又何必要同她生气。”苏芮然语气冷漠,竟似全然不见她放在眼里一般。 尹荷闻言才终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原来方才小姐不动声色并非是不生气,而是不愿与严氏这样的人多计较,想到此她突然有了主意,不禁道:“小姐,不如一会儿回去之后奴婢将偏院的事禀报给老爷吧?”她心想老爷若是知道了小姐一片心意竟遭严氏如此对待,那定然也会因此责怒于严氏替小姐出了这口恶气。 她本以为如此计划天衣无缝,正觉得意之际却见小姐摇头道:“不可,这这件事你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分毫。” “这是为何?”尹荷顿时就不明白了,难不成小姐还怕了严氏不敢将此事告诉老爷吗? 她正如此想之际,便听小姐道:“看来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这件事不要从你我口中说出,并非是不让爹爹知道。” “小姐的意思是……” “我若因受了这么点委屈就回去就此张扬让爹爹替我做主,爹爹也只会觉得我不懂事,说不定还反而会迁怒于我,说我既已知与严氏性质不和却还要前去,实在难逃刻意之嫌。可我若是不动声色,让爹爹从旁得知了偏院之事,只会让爹爹觉得我的隐忍是十分懂事,才会更加厌恶严氏。” 尹荷闻言恍然大悟道:“奴婢明白了。”她不禁暗想不愧是小姐,才能将事情想得如此周全,若这件事换做是自己来做,恐怕既受了委屈还讨不得好,反倒适得其反招来厌恶。 马车快到相府之际,她又忽听小姐开口道:“尹荷,你回去之后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向从前一样混进每日前往的大夫之中去淮王府一趟。”其实方才在同韩嬷嬷交流之际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也的确应该去淮王府,不管是为了去探望南宫凌的伤势亦或为鬼面人的事同他道谢,这一趟自己是早该去的。 从偏院回来后的第二日,苏芮然一早便起身了。 因为要按照从前计划的一般,跟随大夫前往淮王府。她也是许久不曾好好的认真去探望南宫凌的伤情了,何况自己也曾有言在先,无论如何也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他的腿伤。 原本她只打算一个人前去,这一次听到她要去淮王府,尹荷却好似变了个一样,任凭她怎么劝说也一意孤行的坚持要与她同去。 苏芮然虽有无奈,但却也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和阿容。因为前次的事,尹荷对阿容的成见好似根深蒂固一般,似乎已经认定只要有阿容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发生。 虽然苏芮然三番四次的同她解释,那是在淮王府中,阿容即便再怎么想对付自己也不会在南宫凌的地方动手。毕竟阿容是效命于南宫凌,他也同样知道南宫凌是不会让人伤害自己,所以自不会做这样明知会被阻拦的事。 但这一次,无论她如何解释,尹荷却仿佛认定了一般毫不松口。 苏芮然终拗不过她,无奈之下也只得同意了,让她也同样便装同自己一同混入大夫之中前去。 虽然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前往淮王府,但对她而言途中所经过之处都仍十分清晰的存放在记忆之中,仿佛昨日才来过一般。 一路上还是同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到了王府之后,王府中出来迎接一行人的奴婢瞧见苏芮然,脸上顿时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但是却很快回过神来,特地将苏芮然和尹荷留下,为她二人做了特别的安排。 苏芮然和尹荷由一个奴婢引路,带她二人直接到南宫凌的书房之中。 虽然苏芮然每次前来都是混入那一群大夫之中,但淮王府中负责迎接和安排这一群来自相府的大夫的下人对此事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每次但凡她一来,便会立刻对她另作安排。 尹荷跟在小姐身旁,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虽同为王府,但淮王府和德王府还是有很大程度上的差别的,似乎与德王府相比,淮王府要更添几分庄严肃穆之感。 她也是第一次随同小姐而来,不曾想这一路安排竟是如此妥当,心里原本的一些担心顿时间烟消云散。若是这一路都有人看护,那么就不用担心会私底下遇到阿容了。 尹荷刚一如此想,前面带路的奴婢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苏芮然和尹荷也跟着停了下来,却见那奴婢停下后背对着自己,也不说话也没有一点动作。 很快,她主仆二人便意思到一点不对。 “怎么了?”苏芮然不禁开口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 然那奴婢突然抬起手,很快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下来,再转过身时已换成了另一张脸。那长发衣裙下清秀的面容,虽不施脂粉,但却让人有种清丽脱俗的惊艳之感。 若不是知道那藏匿在少女外表下的是一个少年的躯体,如此超然绝尘的“女子”倒当真是让人一眼便挪不开眼睛。 “阿容。”苏芮然喃喃自语,眉头微蹙,注视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被尹荷拉到了身后。 尹荷一下子站到了她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挡在身后,一脸警惕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她因太过紧张,一时间说话竟也有些吞吐:“你……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休想对小姐不利。” 阿容目光如三月细雨中轻薄的烟尘,漫不经心在尹荷身上一瞥,尹荷一个寒颤,竟仿佛掉入冰窟一样,从头到脚都不禁一阵冰冷。 然饶是如此,她却紧咬着牙,挡在小姐面前,丝毫不肯退让。 阿容的目光绕过她,落在她身后的苏芮然身上,细致清秀的双眉才微微一挑,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苏芮然也同样注视着他,早知来此便一定会遇见,不过她并没有什么需要避开的理由。想到此,她伸手将尹荷从自己面前拉开。 尹荷吃了一惊,却见小姐竟就这么仿入无事一般朝着阿容走了过去。尹荷一急,顿时快步上前,一下子拉住小姐的手,将她给拦了下来。 然而苏芮然却只是冲着她摇了摇头,轻轻掰开她拉着自己的手,一边道:“无妨,你不用担心。” 尹荷虽被迫松手,但脸上的担忧之色却依旧未减分毫,注视着小姐的一举一动,似乎已做好了随时冲出去为小姐挡住敌人的打算。 瞧着她如此紧张不安的样子,苏芮然心里也不免有无奈。 到底尹荷还是因为上次的事而心有余悸,不过为着尹荷的情绪,她也的确不便再前行了,于是便停在这里对阿容道:“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望着对方一脸凝重不苟言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她却忍不住微微一笑。 阿容注视着她的微笑,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道:“苏大小姐果然还是老样子,任何时候都能这般笑出来。我若是你便不会这么开心了,因为对着仇人放松警惕下一秒便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尹荷拳头一紧,顿时又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苏芮然听了他的话却依旧是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我却并不觉得我们是仇人。” 阿容的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但却很快将头别过一旁,不知为何竟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用仿佛喃喃自语的口气般突然进入了另一个话题,只听他道:“鬼面是德王府的人。” 第158章 不该怀疑 他就这么突然一句,声音虽不大,但却一字不差的尽数落入苏芮然耳中。 就仿佛对方是在自己耳边言语一般,苏芮然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一字一句言语吐词都十分清晰。她面露一丝惊讶之色,试探着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容骤然回头,注视着她,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冷之色,只听他道:“怎么?我的话难道还说得不够明白吗?”他说到此竟冷冷一笑,注视着苏芮然一脸的疑惑道,“苏大小姐不是聪明绝顶能猜透世事吗?难不成还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果然他话音一落,便瞧见苏芮然的脸色微微一变。阿容脸上的冷冷之意又增添了几分,打量着苏芮然的脸色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鬼面到底是谁吗?那么我今日就告诉你,也算是还了你前次,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苏芮然轻咬了一下嘴唇,她并不急着道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眉头微蹙道:“愿闻其详。” “你是不是以为鬼面是刺中的人?” 对方如此直接了当,苏芮然也不隐瞒,索性也十分直接的点头承认:“是。” “可惜啊,事情并不是这样。你应该知道京中暗中培养高手的并非只有爷一人,德王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得力的爪牙,鬼面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是鬼面并非如其他死士一般一心只为主人,他也在为自己着想,也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何况他也并不想得罪爷同爷作对。所以其实鬼面和爷之间,一直多存在着某种交易。你可还记得狩猎归来的路上遇到的那些黑衣人?若鬼面当真是刺中之人,那必定一开始,也就是在爷刚一遇到危险的时候就立刻出手,断然不会拖到最后,也就是千钧一发之际。和鬼面不同,对刺来说爷便是心脏,所以但凡是刺中的人多会不惜余力的保护爷周全。” 苏芮然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注视着他,对方言语表情之间的确没有丝毫破绽,而且说得也的确是合情合理,让人没有丝毫可反驳的地方。 虽然鬼面人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德王的人,这件事的确让人有些意外,但是诚如阿容所言,鬼面人之所以会多次相助说到底也是因为南宫凌的关系,若非如此鬼面人如何会出手?归根究底,南宫凌依旧还是对她有恩,这一点并不会有任何变化。想到此她顿觉心下坦然,觉得鬼面人即便是德王的人又有何妨,她对阿容道:“多谢你将此事告知,诚如你方才所言,你我之间一笔勾销,今后也各不相欠。” 阿容听着她的话,突然间嘴角一扬,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以为如此就完了吗?” 察觉到对方言语中瞬间生出的不善,苏芮然还不及开口,便听阿容又开口道:“苏大小姐定是记得鬼面多次相救,所以对爷心生感激。可是苏大小姐不要忘了我刚才所言,爷与鬼面之间是存在着某种交易的。所以苏大小姐如此聪明不妨猜一猜,鬼面多次救你爷到底给了他怎样的筹码?” 阿容说到此脸上的笑中陡然夹杂上了几分戏谑之色,苏芮然瞧在眼里,却许久沉默不言。 筹码,她从不曾考虑过这种问题,她从不曾想过南宫凌为了救他竟还付出了代价。 心里有些乱,她一时间也不能如平日一般冷静思考下去。 今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混入大夫中进入淮王府,原本除了关心南宫凌的腿伤之外,还有另外的目的,那就是当面向南宫凌道谢。 他从前竟那么多次的帮过自己,还不让自己知道,而自己从前也多次与他为敌,和他针锋相对。想到此她心底还不免觉得有些愧疚不安,虽然觉得当面致谢有些难为情,但却还是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如此。 她虽不说话,但阿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阿容并不等她开口便道:“其实你也不用觉得亏欠,因为你本身就有足够的筹码,所以爷并没有因为要救你而付出什么。” 苏芮然闻言略觉吃惊,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苏大小姐聪明过人,就连这样简单的话也听不明白吗?”他面露一丝嘲讽,很快便又毫不留情的继续道,“也就是说鬼面救了你,但作为交换也从你身上知道了不少相府的事。比如苏相暗中帮着皇上对付德王,否则为何德王后来会急于促成南宫诚与你的婚事,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这个缘故。” 苏芮然吃了一惊,事实竟是如此,这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然就在这时,沉默了好一阵的尹荷却突然道:“小姐,你可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你忘了他前次的所作所为吗?” 苏芮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中却踌躇不已,始终难以下定决心,更不用说判断出事实真伪了。 阿容听到尹荷的话却并不反驳,只是不屑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说完他竟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似全然不将对方放在眼中一般。 面对他如此傲慢轻狂的态度,尹荷早就心有不忿,加之前次的事,也让她心里对阿容没有半分好感,瞧着阿容走了,小姐却还是一脸不郁的样子,尹荷不禁又重复了一次方才所言,对她道:“小姐,你可切莫真的相信他的话啊。” 苏芮然微沉着面色呐呐自语:“可是她又有什么理由在背地里诬陷王爷呢?” 尹荷一下子不说话了,的确,无论阿容如何对小姐和旁人,可他对王爷却终究是忠心的。 尹荷的沉默让苏芮然的心里越发黯然,她心想若非是为了还自己上次没杀了他的恩德,恐怕阿容是断然不会在背地里来告诉自己这些的。可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自己以为的救命之恩,也不过是一场交易,可笑的是这场交易竟是以自己为筹码,而进行着交易的竟是让自己曾引以为是恩人的男子。 她越想越觉得是一种讽刺,心中仿佛有刺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小姐,你没事吧。”尹荷面带焦急,看着小姐如此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时间更是记得不行,只能道,“小姐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便立刻回府,其它的事日后再说也可以。” 苏芮然不说话,只是咬着双唇,忍着心里的悲伤和难过。 看到她这个样子,尹荷就更着急了,不知如何是好,说到底这件事又都是因为阿容而起,每次小姐遇到他都准没有什么好事,只是没想到在淮王府他还依旧如此嚣张。难道就不怕会惊动王爷吗? 对了,王爷。 尹荷想到此突然恍然大悟,忙对苏芮然道:“小姐在这里暗自难过也没有用,不如小姐亲自去问一问王爷,奴婢始终觉得这件事里面有什么误会,所以只要小姐去同王爷说清楚,奴婢相信王爷一定会给小姐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苏芮然闻言一愣,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迟疑之色。找南宫凌问清楚,当真可以吗? 她内心犹豫不决,却也同样徘徊不安。 正如尹荷所言,若是找南宫凌一问究竟便可知道事实究竟如何。何况她也相信南宫凌不会对自己说谎,即便事实的真相再如何残酷,他若答应了自己那么就一定会说实话。 可是若真是那残酷的真相,并没有什么误会可言,那又要让她如何去面对? 想到此她内心越发踟蹰,始终不能决定。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瞧见她如此,尹荷也不禁为她感到着急。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如同一团乱麻一样,在尹荷不停的追问关心下她也只能摇头。 尹荷瞧见她如此神色,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她心里何尝不清楚,小姐定是听了刚才阿容的话,虽然心里对阿容并无半分好感,可是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呢?尹荷心里也无法判断,更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这么望着大小姐干着急。终于,她忍不住又道:“小姐,若是你觉得不舒服我们今日便回去吧,等到什么时候小姐想好了奴婢再陪小姐过来见王爷可好?” “尹荷。”苏芮然皱着眉,内心中虽犹豫纠结不断,但最终却忍不住问道,“你觉得此事我当真应该同淮王爷问清楚吗?” “那是自然。”尹荷回答的毫不犹豫,见小姐还在因此犹豫,她立刻又道,“奴婢虽然愚笨,很多事也无法替小姐拿主意,可是有一点奴婢很清楚,就是小姐同王爷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王爷至始至终都从不曾有过害小姐之心啊。” 苏芮然一惊,顿时睁大了眼睛,内心也有些许的触动。是啊,尹荷说得不错,南宫凌的确至始至终都不曾有害过自己的作为。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她与南宫凌之间曾经历的一切,或许是因为前世的牵绊,从他回到这一世开始,她与他的命运就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关系给牵引着。 原本她以为这是一种赎罪,因为前世他死在自己手中,而这一世自己对他终究应有所偿还。 可是仔细一想,这一世自己对他虽说是赎罪,可是更多时候都是他在为了自己做着一切。甚至他的腿伤,说到底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缘故。其实阿容所做的一切都并没有错,因为到底还是自己欠的他多一些。 想到此,她心里突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愧疚。他都已经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自己还会怀疑他,无论听到什么话,自己都应该相信他,他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第159章 围困 想到此她一下子下定了决心,捏紧了拳头。 尹荷察觉到她这一细微的变化,不明所以不免更加担心了,她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小姐道:“尹荷我们走吧。” 尹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抬头望着她,然而却又听她继续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应该向淮王爷问清楚,我应该相信他才是,他是不会害我的。” 尹荷仍觉得吃惊,没想到小姐的转变竟然如此之快,不过瞧见小姐的神色十分坚决,尹荷便顿时打消了心中的疑惑,不再怀疑。只是这下子问题来了,她二人原先是有奴婢带路的,可不曾想到那奴婢竟又是阿容易容,这下子该往哪里走呢? 尹荷环顾四周,虽然周围的庭院长廊与德王府并无太大差异,但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到此,一时间也不知该往何处,正暗自犯愁呢,便见小姐已经率先沿着长廊朝前走了几步,瞧着她没跟上来,忍不住对头对她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小姐你知道怎么去淮王爷那里吗?”尹荷这么一问,却见小姐只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尹荷顿时恍然大悟,小姐曾经来过淮王府那么多次,能记得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啊。自己真是笨,竟然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尹荷赶忙跟了上去,也不再多问什么。 二人穿过长廊又绕过两个园子之后,便来到一处气势宏大的庭院外。 尹荷一眼望见这庭院的规格也忍不住吃了一惊,虽无人告知,但她心中却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就是淮王爷的寝殿了吧。原本以为德王寝殿庭院便已经十分宏伟了,屋顶铺的是雕花的五彩琉璃瓦,墙面涂的是精炼的朱砂漆,雕栏壁画全都用金粉珍贵宝石等珍贵之物镶嵌镀过。华丽奢靡至极,让见着的人都不禁感叹称赞。 尹荷虽没有去过皇宫,但私下里也曾听闻下人闲来议论,德王作为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王府装饰的奢靡程度甚至与皇宫不相上下。不过议论归议论,皇上到底也不曾就此事对德王有过任何指责,所以也不曾说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此刻瞧见这淮王的寝宫,尹荷也同觉惊讶,忍不住又反反复复的多看了几眼,竟觉得这里比之德王府竟也好似不输半分一样。 倒不是因为此地装潢也同德王府一般奢华,甚至说她第一眼看去只觉得这寝宫平淡无奇,十分不显眼的样子。 瓦片墙壁多用木耳,黯然无光,装潢上也不见有任何金玉珠宝等珍贵之物。只是砖墙细看之下,竟有些分不出材质,只是隐约闻到有类似于檀木的淡淡香气。 立柱房梁以及栏杆上的雕刻并不用彩,所以一眼之下并不起眼,只是细看才能辨出所刻之物,而一旦辨出,才觉这沉浸在暗色中的雕刻有种说不出的沉稳与恢宏之气,竟让人不禁生畏。 多看几眼,反倒更是能体会到那不拘于尘世的超然磅礴,与之相比,德王府的一切反倒显得世俗了许多。 尹荷不禁暗叹,不愧是淮王爷的寝宫,这装饰之间倒当真与他那冰冷寒冽的轩昂十分相符。 “什么人?” 二人走到寝殿的庭院外就立刻被守卫给拦了下来。 苏芮然向来来此都有人带路,从不曾遇阻拦,此刻瞧见对方面色不善,便也只能道:“我是从相府来的大夫,是苏小姐安排来为替王爷瞧病。” “什么苏小姐。”那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苏芮然瞧见心中暗道不好,毕竟这二人她瞧着也是眼生,果然听那护卫道,“丞相府派来的大夫怎么会到王爷的寝殿了?我看你们两个很刻意一定是另有目的,说不定是哪儿来的刺客。” 苏芮然哭笑不得,但瞧着对方提前上前,看来是当真把自己和尹荷当做是可疑人了。 “小姐。”尹荷一把拽住她,一脸害怕的瞧着那护卫手中的长剑,虽然那把剑也仍在鞘中。 苏芮然拉着尹荷后退几步,一边还解释道:“我们并非是什么可疑人,烦请先禀报王爷,王爷一定会见我们的。” 然谁知对方却根本不听他说话,招呼着周围几个护卫一起围了过来,眼见着就要把她主仆二人给拿下。 “还想见王爷,等先审问过交待清楚了你们到底是谁派来了,你们就自然能见到王爷了。” “给我把这两个小子抓起来,千万不要让他们进去。” …… 对方来势汹汹,一点点靠近二人,将包围着她们的圈子缩小。 尹荷颤抖的抓着小姐的手臂,吓得连说话也直哆嗦:“这……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苏芮然眉头微蹙,顾不上安慰尹荷,她的目光此刻都落在了渐渐包围过来的护卫身上。她原先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说到底也是自己疏忽,竟忘了这里是王爷,若是自己和尹荷没有任何带领就这么直接来见南宫凌,那被当做可疑人刺客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更何况自己每次都是混在大夫之中来的,淮王府中知道此事的恐怕也只有负责接待的南宫凌的亲信了。 那么现在自己当如何呢…… 瞧着渐渐包围过来的护卫,苏芮然眉头更紧,淮王府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是南宫凌近身寝殿的护卫。更何况她也实在不想在淮王府动手,但是若就这么任凭他们拿下,而听他们刚才的口气,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押送过去见南宫凌,而是要先经过一番审问之后再禀报。 这么说来……那当真就没办法了。 苏芮然的右手一下收回袖子里,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的刀柄。然而谁知她手刚移动,却一下就吸引了对方的目光,只听一个护卫当即道:“不好,小心她右手,她手中有暗器。” 对方的洞察竟如此敏锐,这倒让苏芮然也吃一惊。 她曾不止一次暗中使用这藏在袖中的匕首,可是却也还是第一次就这么被对方一下子察觉直接道破,果然淮王府的护卫的确不好对付。 对方的行动速度显然慢了下来,但却更加警惕,几个人同时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此一来她就更难有什么动作了。 意识到事情的不好办,苏芮然反倒更加用力的握着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目光也开始变得更为紧张起来,顿时有如临大敌之态。 面对此等情况,她也不得不认真了。 “小姐。”尹荷依旧拽着她,却更是不知所措,尤其是瞧见小姐也开始紧张应对起来,她才意识到情况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这里是淮王爷的寝殿,那么淮王爷应该就在里面了。 尹荷立刻转头,透过庭院的大门望了进去,虽然庭院里还要经过一条宽阔冗长的过道才能到达南宫凌的寝殿,但若在此大喊寝殿中的人也应该能听到这里的声音。 尹荷眉头微皱,虽然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而且就这么在王府中大喊也十分不妥。但是既然事情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着小姐的安慰她也没办法了。 “救……”尹荷已经准备好大喊,然而刚一出口,却突然被苏芮然给捂住了嘴。 苏芮然眉头紧锁,但目光却依旧是停留在包围着她二人的那群护卫身上。 尹荷虽不明所以,但是很显然小姐是不想让她喊出声来,即便弄不清情况,既是小姐的意思她边也只能依从了,于是也任凭小姐捂着自己的嘴,并没有丝毫要防抗的意思。 然而正是因为她二人的这一行为,让周围包围着他们的护卫顿时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这时忽听一护卫开口呼了一声:“不好!他们定是还有同伙在附近!” 他这么一说,顿时护卫们也不急着向前了。 苏芮然很清楚,若是这个时候尹荷喊了出来只会促使这群护卫更快的发动攻击。毕竟他们更害怕会惊扰南宫凌,更何况以南宫凌如今的伤情,即便听到声音也因为双腿不便不能立即行动,更不用说即时赶过来了。 所以正是因为清楚并没有丝毫好处,她才拦着尹荷不让尹荷开口。 只是即便能拦住了尹荷,对自己如今的处境也并没有什么好处。苏芮然注意到这几个护卫,虽然他们都没有出手,但是从他们的沉稳的吐息之中便可以判断,这些人的伸手也绝非泛泛之辈。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可以勉强应付,只是如今还多了一个尹荷,何况虽然现在包围着自己和尹荷的只有几个人,但是也保不准一会儿真动起手来还会有其它护卫赶来援手。等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当真是只能任人宰割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不能硬碰硬。 苏芮然的目光透过庭院大门朝着里面南宫凌的寝殿一瞥而过,仅是一眨眼的功夫,目光又重新落在包围着自己和尹荷的护卫上。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对方寻得自己一丝破绽,否则便很有可能会趁虚而入,所以她便也只能采用这样迂回的办法。 虽然只是一瞥,但也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从庭院大门到南宫凌寝殿这段距离中的东西都全部映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好在只是一条宽阔的甬道,并没有半点阻拦。若是自己就这么突然冲过去,然后只要自己能赶在其它护卫来增援之前赶到寝殿,只要让南宫凌瞧见自己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只是自己当真能来得及吗? 她心中迟疑了,但很快却自己给了自己答案,若是没有其它护卫来资源,那么也是定然来得及的,只是…… 第160章 我不会让你再赢 她的目光很快瞥过自己身侧,依旧被自己捂着嘴的尹荷。瞧见她并不反抗,苏芮然才一点点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果然见她也不再开口。 苏芮然眉头微蹙,要如何去做自己已经计划安排好了。那么要实施这一计划,如今首先要面对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尹荷了。 刚才计算的时辰,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前去的结果。 若是还带着尹荷,那么情况就说不定了,毕竟尹荷是完全不会武功的啊。 可是要先把尹荷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确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再去解释什么了。只是如此当真妥当吗?想到刀剑无眼,若是自己先将尹荷丢在这里,她便很有可能会受伤。一想到此,她又不禁开始犹豫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正犹豫不决之际,突然听见耳边邹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道:“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苏芮然闻言一惊,一时间竟也顾不得周围的守卫,立刻循声抬手望去。果然很快瞧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正坐着一个悬着双腿的少年,少年口中喊着一根青草,用一种看热闹的旁观者的表情打量着树下发生的一切。 阿容,果然是他。 苏芮然望着他,却见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又对自己道:“苏大小姐,你每次都能让我这么意外。没想到听到那样的话以后,你还能义无反顾的来这里。” 苏芮然望着他,原本紧蹙的眉头却顿时舒展开来。 有阿容在,至少可以同他们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侍卫也瞧见了树上的少年,然而还不等他们开口询问,便听阿容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他们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不成要等到惊扰了王爷之后才动手吗?” 护卫们先是一愣,很快面面相觑。虽然有些奇怪为何这二人为何相识,不过既然是王爷身边的心腹亲信开口,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的怀疑。 这时尹荷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树上的少年大声怒喊道:“你分明是故意的!亏得小姐还那么对你,非但放过你一马还替你隐瞒,真是狗咬吕洞宾!”似乎是因为惊惧过度,尹荷这一下激怒略显反常。即便话已说完,她却还是依旧紧紧的瞪着树上,双唇也不禁打颤。 然而原本还一脸云淡风轻微笑着旁观的少年,听到她的话的瞬间却陡然变了脸色。尹荷所言,便是他最大的耻辱,只听他鼻中一“哼”,语气也陡然冷漠:“放过我?哼,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最大的羞辱而已。上次我只是一时不慎才会给你可乘之机,而这一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苏芮然望着他,即便相隔不近,但从对方的目光中,苏芮然可以清晰的看出不甘和不屑之色。 看来他并没有在说谎,他当真还是如此在意那一次的输赢。 “你要如何?这里可是淮王府。”苏芮然如此强调,在旁人听来或许会觉得奇怪,可在阿容听来,她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若是在这里动手,必须要事先考虑到是绝对瞒不过爷的耳目。 她以为自己会顾及此不敢动手吗?虽然自己的确不想让爷知道,但是她却也只说对了一半。即便不想,可是爷若是真知道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平身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还是以一种被猜透心思的形式。他望着苏芮然冷冷一笑道:“多亏有苏大小姐提醒。”然他话音刚一落,却突然对周围的护卫们道:“你们难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一次,否则是要付出代价的。” 护卫们脸色一变,神情间竟透露着惧色。面面相觑一眼,竟突然间朝着苏芮然冲了过来。 苏芮然虽已有察觉,但对方突然出手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小姐小心。”尹荷意识到危险下意识一把推开她,自己却也不慎摔倒在地上。 苏芮然顺势向后一跃,还不等她站稳,守卫又立刻冲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芮然瞥了尹荷一眼,瞧见守卫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都不约而同的冲着自己来的。苏芮然当机立断,一个起跳朝着南宫凌的寝殿冲了过去。 守卫相继追赶,苏芮然一面朝着南宫凌的寝殿而去,一面侧身躲避背后的突袭,如此应付已是精疲力尽、提心吊胆。 然而她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她很清楚,在不远处的树上,还有一双冷漠的眼睛正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那对她而言才是最大的敌人。 脑海中飞快转过这些念头,脚上和身体上的动作却不敢懈怠分毫。 阿容站在树上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这边,虽然一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只是却没有想到她的轻功竟然会如此厉害。一个养在深闺中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竟能有如此身手,也当真是让人觉得诧异啊。 虽说苏晁久经沙场也是身手了得的一员大将,但苏晁所擅长的是正面的厮杀对决,恐怕于这轻功造诣上也达不到这种水准。 丞相家的人倒真是让人意外啊,也不知还会有多少惊喜。 阿容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笑意更带枭傲之气。 苏芮然一个俯身,躲开右侧护卫突袭,如此要一边前行一边躲避背后的袭击的确也十分吃力。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苏芮然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转头望向南宫凌的寝宫,仅一眼心中就已经对局势做出了判断。 还有五丈的距离! 苏芮然咬了咬牙,索性心中一横,也不再顾身后护卫,朝着目标直冲而去。 此刻她眼中只有南宫凌寝殿的那扇门,仿佛是一个十分明确的指引,就如同黑夜中的明月一样。周围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之中竟变得仿佛不存在了一般,她怀着十分明确的目的,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冲破了那扇门就可以转危为安了,只要冲破就一切都好办了。 哪怕因为毫不防御而受到来自背后的偷袭,只要能冲破大门,这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她怀着这样明确的信念,纵横一跃,整个身体仿佛被抛出一样,朝着那扇门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天生的警觉让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等到稳过神来便瞧见阿容已经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目光冰冷如铁,不再有平日里戏谑随意的笑,左手背于身后,右手张开手掌外翻,掌中指刀已出窍。 想起刚才那一阵寒意,如此贴近皮肤,苏芮然便觉得一阵后怕,手臂上也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虽然在自己的意识中觉得阿容不可能就这么在淮王府杀人,更何况还是在南宫凌寝殿前。何况念着前次自己放过他的恩德,他也不至如此。 只是此刻,苏芮然却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因为阿容身上散发出的阴枭之气,无时无刻不让人感觉到他不是在玩笑。 苏芮然突然觉得,若不是自己方才躲闪及时,那么对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她站在原地不动,她不动阿容同样也不主动进攻。 二人就这么在寝殿前对立着,后面追赶上来的护卫也并不急于向前,却从后面将苏芮然给团团围住。 阿容并没有给出任何指示,但侍卫们却也都不轻举妄动,似在等候他发号施令一般。 见此情形,苏芮然心中也很清楚,与其说是自己同这群人的对抗,倒不如说是自己同阿容两个人的对抗。自己的对手,其实从一开始也只有阿容一人吧。 想到此,她目光却突然一沉,眼中也泛起了一丝凌厉之气。 瞧见她目光中的细微变化,阿容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嘴角微一扬,冰冷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一个更加冷漠的笑。若说一开始苏芮然的目光是逃跑中狡黠的独狼,那么此刻她的目光便是从猎物变成了猎人。 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在注视着即将捕获的猎物。 没想到在此等情形下,她非但毫无惧色,竟还能有这样的目光。 这个苏家大小姐当真不一般啊,阿容突然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像爷那样孤傲轩昂、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会为他费心留神。 恐怕不光是爷,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男人能对这样时而狡黠果敢时而温婉聪慧的,却始终让人猜不透的女子动心吧。 阿容看着苏芮然凌厉的目光,仿佛如一头正临狮群的幼狼,即便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没有丝毫惧怕之色。或许她只是念着自己身后,念着只要能见到爷便可一切安然了,正因如此才会有要尽力一搏想法。 若真是别逼上绝境再无半分指望可信,他不行她眼中还能毫无惧色。 那样的眼神,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所以正因如此,自己才一定不会让她得逞。 想到此,阿容的脸上突然又浮现出一丝微笑,仿佛一瞬间又恢复到平日里的状态一般,方才的阴枭与杀气一时间荡然无存,脸上又只剩下戏谑与调侃。 苏芮然原本十分紧张的注视着他,却突然见他变了脸色,一时间也不禁吃了一惊,然而很快更让她惊讶的事发生了,阿容突然一扬手,竟一下子将手中的指刀折叠收了起来,连同着右手也一并藏入袖中。 苏芮然吃了一惊,对方如此做显然是收手的意思。 只是还不等她明白过来,便听对方道:“你既那么诚心要见王爷,我也不必拦着,那么就跟我进去吧。” 第161章 作为交换 他突然收了手并如此说,态度转变的太快,这下不光是苏芮然,连苏芮然身后的护卫也面带疑惑,不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阿容并没有同他们多解释,只是对他们道:“你们先退下吧,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接着他又补充道:“今日之事你们最好都烂在肚子里,否则别说王爷,在我这儿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不用我多言吧。” 护卫们听到第一句话时还面有疑惑,而就在他们正面面相觑之际,却又听到了阿容接下来的话。这一下子,方才面对苏芮然还神态沉稳、出手矫健的高手,一瞬间都不约而同的脸色大变,立刻纷纷退去,别说是追问原由了,连看也不敢多看阿容一样,仿佛逃跑一般。 瞧着他们此刻的反应,再一想阿容先前的种种作为,虽然不知阿容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苏芮然却隐约有些明白他们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毕竟像阿容这样的少年,言行举止怪异,而且时常不按常理出牌,关键时刻也同样心狠手辣。 虽然瞧着他年龄也不大的样子,与南宫澈不相上下,但行为举止却与南宫澈大相径庭。但正因他面如冠玉如书生般文弱清秀外表的伪装,才更有可能让第一眼瞧见他的人毫无防备,仅凭外表谁也不会料到这是一个脾气怪异、性子桀骜、心狠手辣的高手。 看他似全然无视常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也不知道南宫凌究竟是如何驯服了这么一只野兽。 所以饶是他突然转变了态度,在没有弄清楚其中真正缘由的时候,苏芮然是断然不敢就这么放松警惕。 阿容突然转身,朝着寝殿的房门而去,似全无防备一般就这么轻易把后背露给了她。 苏芮然更是惊讶,心中的揣测更深,只见阿容走了几步,似发现苏芮然并没有跟上一般突然转身回头。瞧着苏芮然一动不动,依旧一副警惕的样子,他不禁道:“怎么?苏大小姐刚才不是拼了命也要过来见着爷吗?现在有机会你却不敢过来了,难不成是害怕我突然出手杀了你吗?”他说到此嘴角又陡然挂上了冷漠的笑,竟让人一时间又分不出真假,相当难测。 苏芮然不回答,却也并不跟过去,只是还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阿容见她依旧迟疑不前,也似没有太大的耐心同她消耗一般,对她道:“既然你不敢来那么也罢,我也不强人所难,你就请回吧。” 苏芮然眉头微微一挑,却依旧许久不语。 莫不是他也知南宫凌在此所以才陡然收手的吗?毕竟若当真让南宫凌知道了他对自己动手,那么对他而言恐怕也没有半分好处。若真是因为如此,他此刻的行为也解释得通。可若真是这样,那么方才他那般态度,那样充满杀意的眼神却又一点也不似在开玩笑。难不成他只是为了吓唬自己? 苏芮然一时间揣测不定,便更不敢轻举妄动了,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对方道:“苏小姐既不来见王爷,也不打算离开,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劳烦他人来请了。”他说完目光有意望向大门外,刚才退去的护卫全部又重新回到了门口继续看守。 苏芮然也随之回头,老远也瞧见尹荷正在门外朝这里张望,一脸担心的神色。不过尹荷旁边虽仍有护卫陪同,但看她的样子也并无大碍,苏芮然一时之间也不禁宽心了许多,只是听着阿容的意思,若是自己不跟他进去也不离开,那么便会让护卫来带自己强行而去了。 看样子,他是在逼着自己立刻做出个决定来啊。 “苏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你最好快些,我的时间可不多呢。” 她听着阿容的话,虽似在催促,但语气之中却并没有太多当真催促的意思,反倒有几分玩味。虽不知她究竟有何目的,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不能退缩,苏芮然当机立断道:“好,我跟你进去。” 阿容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着侧开了什么,有意把前路让给了苏芮然。 苏芮然毫不迟疑,顺着他让出的道路走了过去,走到门口便自行推开了门。房门随着她稍一用力便立刻被推开,并没有半分异常的情况。 苏芮然随即入内,却只觉得屋中的光线有些昏暗,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一般。 她一进屋只走了几步,很快就在屋中央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并没有瞧见南宫凌的身影,屋中还是一片寂静的模样。 难不成此刻南宫凌在内室?她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毕竟她也曾多次来往过淮王府,对南宫凌的寝宫还是十分熟悉的,知道除了见客的外厅之外,还有一个真正用作休息的内室。 只是她方才进殿的感觉,与平日里似大不相同,只是具体有什么异常之处,她自己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苏芮然意识到不对当即回身,却迎面撞上了跟随者自己才进屋的阿容。她立刻收住脚步,这才避免同对方撞上。 她目光通过阿容望向他背后,瞧见大门依旧敞开,并没有被关上,如此她心里才稍微安心了一些。但却依旧保持着警惕,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阿容瞧见她的神色并不意外,似在意料之中一般,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用与表情全然不符的戏谑口吻道:“怎么苏大小姐,你从前日日前来之处,今日难道都不认得了吗?” “王爷呢?”她并不欲与他多言,直截了当的问道,“王爷并非在此对不对?你分明知道还有意让我进来。” 她原本也只不过是猜测,毕竟她也不曾进内殿,只是如今的情景,她也只能用猜测诈一诈对方的话而已,实在不易轻举妄动去什么地方。 阿容闻言,面不改色道:“苏大小姐对爷的寝殿并不陌生,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呢?你何必自己亲自去看看?” 阿容如此说,反倒是让苏芮然更加肯定了一件事,她并不行动,只是对着阿容道:“果然王爷并不在这里,王爷究竟在何处?我要见王爷。” 阿容脸色微沉,只不再有笑意。他何尝不是洞若观火,听到苏芮然还如此问,自然也知道她并没有相信自己的话。瞧着对方正望着自己,阿容一“哼”,语气顿时变得越发冷漠,只听他道:“不在又如何?你当真以为我会事事都听你的吗?你说要见爷我便带你去?我想堂堂苏大小姐还不至于蠢钝如此吧。” “那么你究竟想做什么?或者到底要用什么东西来交换,你才肯带我去见王爷?”交易不成便谈筹码,只要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她就不用胡乱猜测,还能想到应对的办法。 “交换?”阿容转头望向她,眼中带着一丝嘲讽,似对她所言的筹码颇为不屑,但半响却又突然改版了态度道,“这倒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要的东西你未必拿得出来。”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阿容望着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才道,“你的性命。” 苏芮然一惊,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阿容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戏谑之意,他似很喜欢看到苏芮然如此表情,看到向来镇定自若的苏大小姐也露出慌乱的神色。不过正因为如此,苏芮然心里顿时判断出,他未必就真的有这个意思。说要取自己的性命,也不过是想吓唬自己而已。想到此,她的神色越发冷静,仿佛说着一件毫不关己的事一般开口道:“原来如此,可你若当真取走我的性命,那么又无法实现后面的诺言,我若死了又如何去见王爷呢?” “那苏大小姐以为应如何?”阿容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苏芮然回答:“那自是先带我去见王爷,等到见到王爷之后我便同你交换了,这样我们彼此间都不失言于对方,自然也就两不相欠了,你以为如何?” 阿容一愣,脸上很快又换上了一副惊讶之色,瞧着苏芮然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似并不在同自己开玩笑一般。他突然来了兴致,倒想同这个与众不同的大小姐玩玩,索性点点头道:“既然苏大小姐都如此说了,那么我相信大小姐是信守诺言之人,相见爷的话就跟我来吧。” 阿容说完转身而去,似全然不等苏芮然一般,脚步也没有片刻的停留。 对方变化如此之快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而饶是如此,苏芮然却依旧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此刻除了跟着阿容,她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刚一出寝殿,没走几步,苏芮然突然就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阿容停下脚步,很快回头。 苏芮然道:“尹荷也要同我一起去。”她说完便将目光落在门口,尹荷到此刻还依旧被那几个守卫看守着。虽然自己此一去不知凶险如何,但也总好过把尹荷一个人扔在这里,若是那样只会让她更不放心。 阿容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一瞥,随即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他虽不多言,但苏芮然却很清楚的意识到,阿容如此是等于答应了的,于是她也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 他二人一到门口,顿时吸引众侍卫的目光。 阿容并不看他们,只是直截了当的一下子将目光落在了尹荷身上,接着便对在一旁看守尹荷的侍卫道:“放了她。” 那侍卫自觉疑惑,刚想多问,却又听阿容道:“别问为什么,做好你们事便是。” 第162章 没什么不敢 阿容如此一说,顿时将侍卫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压了回去。 苏芮然在旁看着,只见那几个侍卫竟然毫不多言,顺从的让人也忍不住吃了一惊。瞧着他们的举止神色之间,似乎对阿容颇有畏惧,苏芮然虽不慎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但却也能大致猜到他们之所以会如此其中的缘故究竟是什么。 淮王心腹、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手段阴毒,无论是哪一点,多注定让即便也同样身手不凡的侍卫对他敬畏有加。 侍卫已然退到一边,然尹荷却还似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一般,愣愣的站在那里许久,等到片刻之后望见苏芮然,眼中才陡然闪过一丝光芒,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立刻朝着苏芮然扑了过来。 “小姐。”尹荷一把拉住苏芮然,确定小姐没事,一时间眼泪竟止不住落下。 苏芮然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双肩,语气轻柔的安抚道:“我没事,我没事,尹荷你不用担心。” “小姐……”尹荷望着她眼泪又止不住落下。 这时,在一旁的阿荣显然透露出几分不耐烦的味道,对苏芮然道:“行了,苏大小姐到底还跟不跟我去见爷?” 苏芮然这才松开尹荷,尹荷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阿容如此对小姐说,心里也知是正经事,因此也不再执意拉着小姐不放了。 阿容见此情形,又不再理会二人,一个人先走到了前面。 苏芮然拉着尹荷,二人一并又跟了上去。 虽然来过淮王府不少次,但是除了到南宫凌寝殿的这段路程外,对于王府中的其它地方,苏芮然也并不十分熟悉。现下也只能同尹荷一起跟着阿容了,只是一路上她也不免提高着警惕,同样感觉到尹荷拽着自己的手臂,同样有些紧张不安的样子。 尹荷对阿容向来是有戒心的,自己都保持着怀疑,又更何况是尹荷了。 不过很快,她又放宽了心,无论如何,这里到底是王府之内,阿容就是再肆意而为,也重要顾虑到南宫凌一些,若是让南宫凌知道了,恐怕对他来说也没有半分好处。何况他看阿容的样子,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其实也十分顾忌南宫凌的想法。 想到此她索性宽了宽心,就这么跟着阿容的步子前去。 阿容就这么一路前行,也并不回头看苏芮然和尹荷是否跟上,直到绕过几个长廊,最终在一座庭院前停了下来。 与南宫凌的寝殿相同的是,这座庭院外也同样有侍卫守候,而且从这庭院的规格来看并不比南宫凌的寝殿要小多少,只是同南宫凌的寝殿相比,要显得更加幽径一些,周围的守卫似乎也要比寝殿要多上一些。 虽不知身处何处,但从这周围的环境来看,苏芮然顿时意识到这里一定是十分隐秘的地方,恐怕是南宫凌用来做什么要紧的事的。 想到此,她的步子顿时有些迟疑。 不禁抬头打量着阿容的背影,心里揣测不断,他为何会带自己来这里?难不成是有其他的阴谋吗? 可是南宫凌也很有可能就在这里面,想到此,她心中的疑惑顿时又加深了几分。 脚步也跟着放慢了许多,渐渐同阿容拉开了察觉。 尹荷顿时察觉到她刻意慢下来,不禁抬头望向她,心里也跟着开始不安和紧张起来。小姐如此反应,莫不是察觉到什么? 只是如今这情景,她实在无法开口询问。因为只要发出点声音,就会惊动旁人。 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只能顺着小姐的目光望去,瞧着阿容的背影,即便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还是忍不住顿时皱紧眉头。在尹荷心里,已经潜意识将阿容当成了麻烦的代表,但凡是与阿容有关的,在她看来都是危机重重的。 而就在这时,阿容突然停下了脚步,恰好停在庭院的大门前。 门前的守卫一早便已瞧见了他,只是却都恍若未见一般,只是朝着他身后跟着的苏芮然和尹荷身上瞟了一眼,虽面露些许惊讶,但最终却还是不动声色,一句话也不多问。 苏芮然不由得庆幸,好在自己今日同尹荷是换了身男装,这样即便被瞧见了,等回到相府中换一身衣服,就同样不会有人将她和尹荷认出来。 显然阿容这一停下并不是因为被阻拦,只见他突然回头,这才开始寻觅着身后苏芮然和尹荷的踪迹,而苏芮然和尹荷,也正好在他停下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阿容这么一回头,苏芮然恰好也在此刻与他四目相对。然而仅片刻,阿容便移开了直视的目光,对苏芮然道:“爷现在就在这里面,不过这里并非是常人能进的,若真要进去见爷,那还请苏小姐单独进去吧。” 苏芮然闻言不由得暗觉惊讶,他留尹荷在外并不让人觉得意外,意外的是竟然连他自己也不同自己进去,这实在有些让人想不通了。 “就只有我一个人进去?”苏芮然不禁反问一句,为的是再次确认一下他的话。 阿容点了点头,像是只回答了她的问题一般,却也并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苏芮然又道:“可是我并未来过此处,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该如何穿行,若是因此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惊扰了王爷,这个罪责恐怕也不是你我所不能担当的吧。” 她说着说着不禁眉头微蹙,神色略带苦恼的样子。然而阿容听了她的话却是一笑,仿佛全然事不关己一般漫不经心道:“无妨,你只要进去便是。” 苏芮然眉头更紧,面带疑惑与不悦道:“你这是何意?” 阿容转头,亦笑着对她道:“苏小姐既如此聪明,那不如自己猜猜。” 听出对方话中带着的戏谑之一,苏芮然顿时明便对方是故意为之。若是说这里当真是淮王府中什么要紧的地方,自己如此贸然进去一定会触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又或者可能一不小心看到什么自己不能看到的东西。毕竟南宫凌这些年一直在那种做事,无论是为皇上还是为他自己,他的行踪都是相对诡秘的。 就拿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刺来说,这些年在背地里也做过不少事,但是却依旧没人知道刺的底细。 苏芮然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淮王府还藏着太多的秘密,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事关重大。 她从未想过要知道或者打探到淮王府什么事,她当然清楚南宫凌在朝中的处境,而自己若是一不小心知道的太多,那么也只会让南宫凌的处境变得更加难堪而已。 想到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地方一定不能随便进去。 “怎么?难不成苏大小姐现在后悔了?” 阿容还不忘继续用激将法,这反倒让苏芮然心中生厌,但她却也很清楚,现在可不是动怒的时候。于是她耐着性子,对阿容道:“让我进去也不是不可,可是是否该先派人进去通传禀报,也好让王爷事先知道此事。” 她心想着阿容虽然行为无度,但到底都是围着南宫凌,想必自己提到南宫凌他也会顾忌到几分南宫凌的颜面不会如此破紧逼。 然而却见阿容依旧面不改色,最终却只是道:“何必这么麻烦,苏小姐尽管选择去或不去便是。若是到时候王爷真有怪罪,那小姐再来同我问责也不迟。“ 苏芮然听到他的话却更觉不悦,但也没有办法,对方已如此说,那边是等同于告诉自己并不给自己一个先通传的机会了。 似乎看出她的犹豫,阿容又道:“苏小姐可千万不要耽误时辰啊,否则岂不是白来了吗?苏小姐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一个约定,我还等着你见到爷之后再来向你讨要筹码呢。” 苏芮然略微沉默一下,心知事已至此也不能再退了。 虽然不知道进去之后究竟会遇到什么,不过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相信自己总有可以应对的法子。 她刚一迈步要前行,突然被尹荷一把拉住。 “小姐。”尹荷一脸担忧的样子,冲着她摇了摇头。 虽然她并未说出口,但是从她的眼神中苏芮然还是能十分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这个时候实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苏芮然轻轻拉开她的手,冲着她点了点头,神色坚定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就是了,我一会儿就会出来。”说完还不等尹荷再开口,她边转身朝着庭院中而去。 尹荷本想说什么,但等要开口时却发现小姐已背对着自己转身离去。尹荷就这么注视着她的背影片刻,终于还是把已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既然小姐说不会有事,按理说她应该相信小姐,只是却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多多少少却还是有些有些放不下心。 就在尹荷正心事重重、担忧不止的时候,突然听阿容道:“你就这么让你们家小姐进去可当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啊。” 尹荷抬头望去,但脸上却明显带着一丝不悦之色。虽然她也知道阿容的武功有多么厉害,可是一想到阿容的所作所为,她就始终不能咽下心里的这口气。若不是小姐宽容,她早就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可是今日他明显又不怀好意,又是想再对小姐不利。 尹荷只是这么瞪着他却不说话,似乎是觉察到这边的安静,阿容忽一回头便刚好撞上了尹荷的神色。 阿容注视着尹荷,二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阿容非但没有动怒却突然微微笑了起来,正在尹荷都觉得诧异之际,只听阿容道:“没想到你们小姐还如此得人心啊,身边竟然还能有这样能为她不怕死的人。” 第163章 呼吸声 尹荷闻言心中的怒气并没有消减分毫,然而她却始终不曾开口,并不是惧怕阿容不愿同他顶撞,而是实不欲与他多言,懒得同他解释废话。 然而她态度如此,阿容却非但没有动怒,转头望向苏芮然离开的背影,嘴角的微笑渐渐消失了。不知怎么的,他漆黑如星辰般的眸子中却陡然闪过了一丝落寞之色,在旁人还来不及察觉之色,稍纵即逝。 苏芮然一直保持着匀速的步子走进庭院,虽然她已经十分仔细的在听着周围的动静,感受着周围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但却有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慌乱之感流露出分毫。 庭院之中一眼望去,便瞧见一座与先前南宫凌的寝殿大小不相上下的宫殿。明眼人一眼望去,便知应该去这里,因为除此之,院中也再无其它十分明显的建筑,院墙一旁的一排简陋的木屋,明显就是下人的住处。 虽然这地方也很可能是一种障眼法,但是苏芮然很快还是打消了这个怀疑,毕竟南宫凌是得等身份,又怎么会屈居于下人之所呢。 那么这庭院中到底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呢? 苏芮然装作不经意般四下环顾着,脚步依旧不停,朝着那宫殿而去。只是与刚才相比,她的脚步似又有意放慢了一些。只是周围并无旁人,因此也同样无人点明这一点。 苏芮然的目光一直在宫殿周围游离着,然而却一直没有其他的发现,渐渐的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她已一点点靠近宫殿。 就在离宫殿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她突然一个警觉,顿时停下脚步。 她眉头紧皱,因为太过紧张一时间也屏住了呼吸。刚才她耳中分明听闻到了人声,那种十分不易察觉的呼吸声,起伏平稳有利,可以判断出此刻这呼吸声的主人正气定神闲。 苏芮然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又忍不住四周环顾,觉得周围好像有一双眼睛正偷偷的注视着自己。 她下意识反应以为是阿容,立刻回头望去,她才经庭院不久并没有走太远,转过头还依旧可以瞧见阿容和尹荷站在门口,此刻二人也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难道刚才听到的是…… 苏芮然在心中揣测不断,但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不,不是阿容,也不是尹荷。刚才听到的声音并没有那么远,而且也不是从这个方向发出来的,是从…… 苏芮然突觉背心一凉,一回头,瞧见宫殿冰冷的朱漆木门就静静的立在自己面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听到的呼吸声音又再响起了一次,而这一次,每一次呼吸间的间隔时间也加长了,显然是里面的人也同样意识到了外面人的存在,此刻也同自己一样正屏息试探。 莫不是南宫凌当真在这里面吗?她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却一时间觉得有些说服不过自己。 若是南宫凌真在里面,那么先前阿容所作所说都不过是在糊弄玄虚而已吗?即便有那个所谓的“交易”在这里,苏芮然也不是绝对的相信阿容一定会就这么顺利的让自己见到南宫凌的。何况在进入此地之前,阿容竟还曾说过那样的话,这就不免让人更加怀疑了。 屋中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竟有些难以捕捉到的味道。苏芮然不免有些诧异,但是很肯定的一点就是屋中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外面的自己,所以此刻正在控制着呼吸十分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到此,苏芮然一时间站在那里竟仿佛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虽然心中紧张不已,但她却还是强迫着自己放慢呼吸,却怎么也做不到房中人那样将呼吸机会归于零。 房中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苏芮然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觉得就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何况从屋中人也没有轻举妄动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屋中人或许对自己的情况也同样心怀揣测,所以也才不急着动手。 想到此,苏芮然缓缓抬头扶上了门上的朱漆。 在推开门之前又稍微迟疑了一下,在心底最后警告了自己一次。先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想而已,里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也只有等自己打开了门之后才知道。 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再次下定了决心,再一用力,便将紧闭的木门“咯吱”一声给推了开来。 门内一片寂静,这反倒让苏芮然觉得有些不安。 她停在门外片刻,并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而门中的摆设也十分寻常,不过是一些寻常的桌椅和古董花盆而已,她所见之处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当然因为她并未入内,所以所见也不过是门中的很小一部分而已。 片刻之后,她终于迈开了脚步,小步前行,缓缓进入门内。 屋中的光线较之外面要相对昏暗许多,寂静的氛围凭添几分诡异和紧张之感。 苏芮然警惕的环视着四周,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朝着屋中而行。 若不是她注意到屋中的桌椅都十分的干净,像是每日都打扫过的一般,她甚至要怀疑这房间是否是无人居住之地。 这座宫殿也同样分为里外两层的结构,她走到外厅的正中央停了下来,站在这个角度,殿中的一切情形她几乎是尽收眼底,而殿中依旧是空无一人。 苏芮然心里不免泛起一丝疑惑,难不成自己又中了阿容的计? 她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屏住呼吸听着周围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再也听不到先前还能听到的呼吸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展至今,苏芮然心中不免越发疑惑,行动起来也变得格外小心。 她就这样在外厅逗留了好一会儿,周围却依旧没什么异常的地方,苏芮然的目光顿时又落到外厅左侧,八仙圆桌后面的那扇屏风上。按照常理来说,这屏风后面应该就是通往内室的道路。若不是阿容说谎,那南宫凌应该在这里面了。 想到此她终忍不住迈开脚步,朝着那扇屏风而去。 屏风上画的是苍鹰捕食,画布整体底色是白色,看上去十分轻薄的样子,可是仔细一瞧却并不透光,甚至连屏风后的影子也显现不出分毫,这样就让人完全无法洞察屏风后面的情形。 若是此刻在那屏风之后藏着什么人,那自己定然是无法察觉的。 苏芮然轻咬嘴唇,感觉到一丝紧张,但却还是提高着警惕朝着屏风后而去。手中不知觉的慢慢握上藏在袖中的匕首,也要以此来应对突然发生的事情。 虽然阿容说过南宫凌就在这里,但是也不能保证当真不会有什么其他情况的发生。 毕竟阿容说的话她也只能半信半疑。 她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慢慢绕过屏风,屏风后的情景也开始一点点呈现在她眼中。然而当她完全看清楚屏风后的情景后,却一下子忍不住大吃一惊。 怎……怎么会这样? 她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原本以为屏风后是通往内室的道路,谁知当她真正绕过屏风之后,却发现屏风后面竟然是一面封的死死的墙壁,根本没有半分“道路”可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心中再度闪现过这样的疑惑,但却无人能给她答案。 苏芮然眉头一蹙,便忍不住朝着那面墙壁走了过去。她走近一看却依旧没有发现这面墙壁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于是她又忍不住伸出手,在墙面上轻轻抚摸而过。指尖触及到细腻的质感,还有那丝丝冰凉与坚硬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又忍不住用手轻叩墙面,仔细的听着墙中发出的声音。 “噔、噔、噔……”她每叩一下声音都十分沉闷,并不像是中空的样子,这不免让她更觉疑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禁回头,忍不住朝四周张望打量。而就在这时,她突然间发现这屏风还有一个奇特之处。 方才她在外往里看时,里面透不出半点光影,但是如今她变换了,从屏风中往外看,那屏风上的画布却仿若透明一般,将外面的景象全部尽数呈现出来。 如此若是坐在这屏风之内便可以身在暗处,但却观察敌人与明处了。 苏芮然到底也是出身在相府,从小到大好东西新奇的东西也见过不少,不过这一次倒是头一次见着如此奇特的屏风,这样的东西恐怕宫中也不会有吧,倒当真是让人大开眼见啊。 然感叹之余,她心中也不免揣测,这小小的屏风既然也能花上这么多,那么便足以证明这块屏风放在这里并非是随意摆放,那么这屏风后面一定有什么。 如此断定之后,她又忍不住回头打量着刚才敲击过的墙壁。 虽然这一次她更加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但是却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 环顾四周,这房中并没有其他可以隐藏的地方。而想起刚才自己在门口听到的那个声音,她十分肯定在自己进来之前这房中一定是有人的。 那么唯一可能便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定还藏着什么别的机关。 她仔细一想,自己进来之前曾偷偷观察过这个庭院周围的情况。根据刚才在外面看到这宫殿的大小,若是说只有这么一个外厅而没有内室,未免有些不对,似乎宫殿的实际大小要比自己此刻正置身的这个房间的大小要远远大上许多。 意识到这一点,苏芮然顿时更加确定,这房间之中一定还有什么密道。 第164章 一定有什么机关 毕竟淮王府的人对这里严加把手,又将此当做机密之处,那么这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她如此一想顿时心下了然,若非如此,阿容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引自己到此呢,他若是当真有那么容易便让自己见着南宫凌,那还反倒让自己觉得奇怪呢。 想到此苏芮然的目光又再落在那扇屏风上,知觉告诉她,这扇屏风一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一定不仅仅是里外看到的东西不同那么简单。 苏芮然不禁上前,她先是打量着屏风四周的雕花木框。这屏风所用木框底座皆是略显寻常的红木,只是在雕刻上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才让人觉得不是凡品。 而这扇屏风无论是底座木框雕刻还是图案的画工上,都能让人体会到技艺不凡之处。只是相对而言,除了不知是何材料的画布,其余都是十分寻常的用料所制。配上如此精妙的雕刻技艺,不免让人心生一丝暴殄天物之感。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苏芮然便开始从屏风的底座上开始仔细查看。这屏风如此制作一定有它的道理,而这道理可能就是自己寻找到这房中暗道的关键。 然而谁知她将屏风的底座仔细检查了三遍,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就更不用说找到什么机关了。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苏芮然不免心中一丝疑惑,的确这屏风十分抢眼,然而就是如此,常理下也最容易吸引人的目光。若是真的将机关设在这里,这不是太过招摇了吗? 若真是如此简单,倒是有些不符合南宫凌的性子了。南宫凌如此心思缜密,他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个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芮然开始将目光从屏风上移开,落到这房中的别的地方。 虽然说这房中只有一个外厅,但毕竟是一个宫殿,而且又是在王府这样的地方,所以一个外厅也是十分宽阔的。再加上房中各种摆设陈列,若是想从中寻得什么机关也的确非易事,也是需要花上一番功夫的。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眉头微蹙,若是自己真这么找下去,恐怕在外的阿容和尹荷也会等得不耐烦了吧。 若是自己运气好,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机关,而若是运气不好,就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辰了。 更何况,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想起自己刚才进来之时听到的那一阵呼吸声,若是当真是南宫凌,那么他瞧见自己又为何要避而不见了。 而这件事若真要解释,那么便也只有一个结果,解释自己一开始听到的那个呼吸声并非南宫凌。 想到此她又不禁开始揣测阿容的意图,难不成阿容费尽心机引自己到此,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见什么人? 怀中这一丝疑惑,她又忍不住环视打量着周围。 周围依旧是一片寂静的景象,原本是青天白日里十分寻常之景,但此刻在她眼中却陡然凭添几分诡异之感。 她越来越意识到不妙,自己仿佛是置身于蛛网中的蝴蝶,已被对方当做猎物给死死的盯住了,而自己却全然不知对方究竟身在何处,甚至连对方何时会突然发动攻击也不知道。 这种如板上鱼肉般待人宰割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安,突然她一下子握紧拳头,顿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只见她突然间毫无预兆的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应对,也总好过在这里全然不知道情况的好。 她心中如此想,脚步越发坚决。既然阿容有意引她到此,那必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既然如此,若是自己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来而是突然离开,那么他一着急想必也会露出什么马脚。至少如此可以让自己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只要他无意中透露出分毫也好,自己也总可以顺藤摸瓜摸索出什么。 她一边想着一边快步而行,眼见着就要离开房间。 而就在这时,当她离敞开的房门也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房门却突然一下毫无预兆的“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芮然吃了一惊,顿时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她刚才分明看见门外并没有什么人,既然如此房门又怎么会自行关上呢? 想到此,她顿时觉得背心一凉,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还不等她多想,就在此刻,她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背后陡然响起人声,在这寂静的房中,倒是让原本陷入沉思揣测正暗自不安的她一下子吓了一跳。 立刻警觉回头,寻声望去。 方才原本空无一人的书案旁不知何时正坐着一个人,他面若冠玉、鼻若悬胆,一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眸子映照门前惊讶回头的少女,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并无半分惊异的感觉。 “王……王爷。”虽然先前已经知道南宫凌也很可能在此,但是真的瞧见他之时苏芮然也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尤其是他突然出现在这原本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中。 南宫凌原本神色淡然,但听闻苏芮然此言之后,脸上的神色也略有变化,但却露出一脸略显复杂的表情。 苏芮然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下,他是坐在一张雕刻有麒麟纹的四方靠背木椅上,而椅子的两侧分别装有两个比车轱辘小一些的轮子,也是为了行动的方便。可是即便如此,要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房中,恐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苏芮然想到此不禁蹙眉,却迟迟不上前,就这么站在门前打量着南宫凌。她十分确定这房中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机关,若非如此刚才这门也不可能会突然关上。 可是她也不禁疑惑,这世上当真有如此机关,可以让人连带着椅子就这么一瞬间凭空出现吗? 似乎是瞧着她止步不前,南宫凌坐在轮椅上沉默片刻,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终于皱了皱眉,不禁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芮然也同样注视着他的神色,虽然二人之间隔着有一段距离,但是她却依旧十分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若是说南宫凌能在自己要离开之时发动机关将门给关起来,那么也只能说明一点,那边是刚才从自己一进屋开始,南宫凌就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因为即便他此刻质问自己为何会在此,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到半分疑惑之意,显然他并不意外。也更能证明他一早便看见了自己,却一直是不动声色。 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苏芮然不免提高了一丝警惕。然而她却并没有先追问南宫凌为何会突然出现,而是先依照对方所问,十分谨慎的回答道:“臣女混入大夫中到王府,目的就是为了来见王爷一面,谁知先去了王爷的住处却并不见王爷在那里,后来也是由阿容带着来到此处,这才终于见到了王爷。”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南宫凌的脸色,试图捕捉到他听闻自己已所言之后脸上的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南宫凌闻言,依旧是一脸神色平平的样子,转而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阿容呢?” 对方突然开口,问的竟是一件在她看来似乎并不是十分要紧的事。然而即便如此,苏芮然还是依旧小心谨慎的回答道:“阿容此刻在外面等着。”她很清楚南宫凌并不会毫无目的的发问,所以她如此回答,虽未直言,但言语之中的意思已十分明确,正是在告诉南宫凌,是阿容让自己进来而他却可以留在外面的。 然南宫凌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大的表情,这不免让苏芮然开始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没有说清楚。 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南宫凌道:“你今日特地来此见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南宫凌的突然询问顿时打断了她的思路,虽然苏芮然仍心有疑惑,还想再询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如此起来,对方如此一问,倒是让苏芮然一下子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想别的事,立刻将注意力都重新转移回到南宫凌的问题上。而一想到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她脑海中顿时又突然浮现出阿容所说的话。想到南宫凌先前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都不过是谎言而已,他甚至还将相府的事作为筹码而卖给鬼面。 想到此,阿容先前说过经的每一次一句都仿佛一根尖锐的刺一样,一次次反复戳进她心口啊,让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坚定了一点的决定又顿时开始动摇了。 “怎么了?”似感觉到眼前少女的情绪陡然间发生的变化,又瞧着她愣愣出神的样子,脸色也略微有些不对的样子,南宫凌的面色也顿时更缓和了一些,不免柔声关切的询问道,“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对方出意料的温柔询问倒是让她也吃了一惊,但当她再望向对方的神色之后,便立刻可以肯定,南宫凌此刻对自己的关切并非是虚情假意。 想到此,她心中一软,却一下子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摇了摇头,边摇便道:“我没事,多谢王爷担心。” 然她话虽如此,但却难掩脸色的难看。 南宫凌见她如此,就不免更加担心了。注视着她,似要将她看穿一样。 苏芮然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却又听南宫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不敢看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第165章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芮然心中微微有所触动,对方仅凭自己的神色便能揣测到自己心中所想,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和口是心非。 她一时间忍不住 自己当真可以告诉他吗? 南宫凌一直注视着她,苏芮然很清楚,他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没事,但他却也不多追问,他不过是在等着自己开口,等着自己把一切都告诉他。 苏芮然轻咬着双唇,沉默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自己来此不正是想把事情都问清楚吗?自己既已来了,那又为何什么都不说? 她突然间转头,神色凝重的注视着南宫凌,对他道:“王爷,我有一事想向你问清楚。” 瞧见她如此慎重,南宫凌的态度也不免变得认真起来,这丫头从方才一进门开始就神色不对,似有什么话在心头,但却终究犹犹豫豫的也不说出口。 这丫头在自己面前可是向来很少会有这种模样,他并不急于开口,只是就这么望着她,等着她把话给继续说下去。 苏芮然既已下了决定就不再犹豫,将从阿容那里所听闻的事都说了一遍,只是言语之间她刻意隐瞒,不让南宫凌听出自己是从何处听到的这些话。 她说完就这么望着南宫凌,十分专注的望着他的神色,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然而却见南宫凌闻言之后陡然陷入了沉思之中,苏芮然瞧见他如此反应,不免心头一紧,他没有立刻解释,难不成阿容说的都是真的。一想到这种可能,苏芮然便突然觉得心口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般,有种几近于窒息的难受。 南宫凌并不急着开口,在苏芮然看来对方也好似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着,有些紧张,紧握着双手,强力忍住自己心头翻涌的情绪,只等着南宫凌开口。 无论如何她都要等下去,无论是不是真的,她重要亲口听他说一次,什么都好,只要他亲口告诉自己。想到此,她眼中竟忍不住有泪水泛滥,她只能微微抬了抬眼皮,让自己的目光向上望去,才终于忍住眼泪没有落下。 而就在她移开目光的刹那,突听南宫凌开口对自己说:“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她转过目光,眼中却不禁泛起一丝泪光,让人瞧着有种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点点头,回答道:“还请王爷坦然告知,臣女定然感激不尽。” 南宫凌瞧着她忍着悲伤还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一时间竟忍俊不禁。 苏芮然一愣,玩我那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对方竟然会突然笑起来。她忽觉有一丝尴尬,接而心生羞恼,不禁皱眉道:“王爷笑什么?” 听着她语气的不善,南宫凌也不再同她多玩笑,直接道:“如此空穴来风之事岂不是好笑?且不说他若真是的德王府的人又如何?难不成你以为我还会受制于人?我若真要暗中助谁,也无需动用外面的人,更不用说交换筹码之类子虚乌有的事。” “我倒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此等言语。” 苏芮然原本还在南宫凌刚才所说的话中愣愣出神,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而在这时,又陡然听到了南宫凌如此一问,便更是让她略觉得诧异。然而当她抬头之后,却发现南宫凌正注视着自己,他似乎十分专注于这个问题,有种势必要知道答案的样子。 苏芮然略微沉默一下,前次她有意隐瞒阿容所作所为,若是当真让南宫凌知道了今日之事,恐怕也必定会牵扯出前次的情由。这么一来两次并算,阿容必定会受到不小的惩治。 即便阿容武功高强,性格不羁,可在苏芮然看来那都是对外人的。虽不知为何,但对南宫凌阿容却是绝对的服从,甚至到了可以随时不问缘由为他牺牲性命的地步。 阿容那样的人都能做到如此,便不难看出南宫凌对他的重要。 可是他竟冒着不惜迁怒于最忠心服从的主上也要对付自己的风险,他心中就当真有那么讨厌自己吗?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前次赢过了他? 想到此,苏芮然心里也不免有一丝无奈。 若非是自己纵容,前次便将事情的情由全都告诉南宫凌,那么想必前次阿容就会得到应有的教训吧,这么一来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想到此她心中不免暗暗一叹,如此看来,前次倒当真像是自己做错了。 “你在想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吗?”许是看着她沉默太久,南宫凌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他见苏芮然如此犹豫不决,心中也不免猜测究竟是什么人,才会让她如此迟疑,似还有想为其刻意隐瞒之意。 在南宫凌看来,能对苏芮然说这些话的人,意图叵测自是不用说。只是还能让苏芮然也同样信以为真的,这个人也当真是不简单啊。 想到有人如此了解自己和苏芮然之间的情况,他就忍不住眉一蹙。 这样的人若是仍留在暗中,叫人毫无防备,那当真是一个危险隐患。 然而听到他的疑问之后,苏芮然却依旧还没回答,南宫凌虽碍于身份耐着性子不便再多追问,只是注视着她时眉头却不禁越来越紧。内心也不禁疑惑揣测道:“苏芮然,究竟是什么人,竟让你犹豫至此吗?难道你当真要替她隐瞒?” 而就在此,苏芮然也做出了决定。 她很清楚的意识到一点,自己前番的多次纵容,无论是对阿容还是对自己而言都并非什么好事。而为今之计,再迷途知返及时补救也未尝不可。 想到此她不禁对南宫凌道:“臣女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想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对王爷说明,更何况……” 她说到此就有意停顿了一下,引得南宫凌微微坐直了身子,虽然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分着急的神色,但却用一种十分专注的表情等着苏芮然继续说下去,只听苏芮然很快又接着道:“我并非有意隐瞒,但是这件事恕臣女无法同王爷说明,不过还请王爷相信,臣女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有臣女自己的打算,而且臣女也坚信,此人不会对王爷和臣女有任何威胁,因为他并非故意。” 南宫凌听着她的话时脸色便越来越沉,直到最后听到她说完,竟一下子忍不住冷冷一笑,他言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不禁反问道:“并非故意?你为何能如此肯定?难不成他心中所想你全都知道吗?” 苏芮然一愣,虽然早知道南宫凌不是能轻易应付的,可是从南宫凌的话中,她听到了明显的敌意。看来南宫凌已认定挑拨之人别有用心,对他来说是一个危险的所在。 可诚如她方才所说,她至始至终都从未怀疑过阿容对南宫凌的忠心,阿容之所以会如此,也不过是针对自己罢了。 此刻,她突然更加确定,一定不能将阿容的事说给南宫凌听。 面对对方的动怒与不善,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应对道:“王爷说的是,人心隔肚皮向来是最难揣测的。但是即便如此,臣女还是想请王爷相信臣女,若王爷实在不信臣女也没有办法,总之臣女是不肯透露分毫的,若王爷要怪罪臣女便但凭王爷处置吧。”她说完竟提起裙摆,自行跪在了地上。 南宫凌望着她这突出起来的动作,眉头更紧,扶着轮椅的双手也不禁渐握成拳。 沉默,这房中顿时好似无人一般,没有半点声音。 苏芮然虽跪在地上,目光也是落在面前的地面上的。但即便她不抬头,也可以想象出南宫凌此刻的表情,感受到他心中的怒气。 但即便如此,她心中也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丝毫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她已做好了接受处置的准备,虽然心里明白无论于情分还是情面上南宫凌也不可能当真对自己动用什么刑法处置,毕竟自己仍是苏相的女儿。可是若想惩治自己,除了皮肉之苦外,她相信南宫凌一定还会有很多其他的办法。比之皮肉,心灵上的刑法与惩治所带来的疼痛要大上千万倍。 然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曾有半分动摇,并没有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她只静静的跪在那里,南宫凌不开口,她也同样不说话。她仿佛是一个正在等待行刑的囚犯,等着对方随时的宣判。 就这样房中安静了好一阵,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的心已经一点点冰凉下去的时候,南宫凌却突然在这时开口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不勉强你了,就暂且相信你的话吧。” 苏芮然闻言一愣,甚至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南宫凌竟然说相信自己,他竟全然不勉强自己说出实情。想到此她不禁缓缓抬头,又一点点重新撞上了对方的目光。 那张俊美冷漠的脸上,方才的质疑和不悦已全然退去,换上了一副几近温和的淡然神色。 她心中更是诧异,她记忆中的南宫凌,但反是想自己的一定会不择手段,何曾如此轻易妥协过。其实刚才她话虽如此,但是心中也不免清楚对方必定不会如此轻易罢休,所以在沉默之际,她也已经提前在脑海中演练和构思好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甚至已盘算好了每种可能发生之时,她自己又应当如何应答。 只是在她盘算和揣测的所有可能中,却并未有一条是南宫凌会就此遵从她的决定而不再追问。 瞧着她一脸诧异的模样,南宫凌不禁淡淡一笑道:“怎么?是没有听清楚还是你不相信本王说的话?” 第166章 机关四伏 “不不不……”苏芮然顿时回头神来忙摇头,只听她回答道,“臣女又如何会不相信王爷呢?只是……”她一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内心的情绪也犹为复杂,百感交集到了最后,却也只化作了一句,对南宫凌道,“多谢王爷。”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她闻言心中更觉感动,这突如其来的信任,也的确让她觉得受宠若惊。 南宫凌甚至向后一仰,靠在轮椅的扶手上,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相信,那么他索性放宽心,不再在此事上多费心神。想到此,他面上不禁露出几分释然之色,一边打量着她一边又忍不住道:“好了,你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想问吗?” 听到对方如此言语,显然是在提醒和告诉着自己,可以借此机会追问刚才的事,包括他为何会突然出现,还包括与这屋子所相关的一切。 然而苏芮然听了他的话之后,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对他道:“臣女并没有什么想问的。” 南宫凌不免暗暗诧异,反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突然出现的?还有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房门是如何突然关上的?” 热听闻她此言,苏芮然却只是回答:“臣女的确好奇,只是臣女不多追问,也同样是因为臣女相信王爷。” 南宫凌一愣,望着她竟一下子又沉默了起来。 对方的反应虽有些出意料,让苏芮然忍不住揣测他心中所想,莫不是自己的话惹得他不悦了?可是又为何会如此呢? 苏芮然正胡思乱想的,却突然听南宫凌对自己道:“你还跪在地上干什么?地上凉,你还不快起来。” 苏芮然一愣,也是听到他的话瞬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还跪在地上。只是方才自己一门心思并不在此,所以才并没有什么感觉。 苏芮然渐渐起身,也不忘道一句:“谢王爷。” 然而她刚一站起来,却又听南宫凌突然对自己道:“你过来。” 她面露些许惊讶之后,但最后却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当真依言朝着南宫凌走了过去。只是却只走到书案前停了下来,对方并没言明,她也没有贸然到他身旁。 好在多此南宫凌并未多说什么,他突然一伸手,右手修长的指节落在书案上的茶盏上。然而他却并没有急着继续有所动作,而是对苏芮然道:“你看仔细了。” 说完他突然揭开茶盏的盖子,与其说揭倒不如说是将盖子拉向拉起了一指的距离。 因为就在盖子与茶盏分离的瞬间,苏芮然顿时注意到,在二者的中间出现了一条看似牵引的细线。 将机关设在这里的确让人出乎意料,然而还不等她惊讶多久,却见南宫凌坐着的轮椅突然飞快一动,竟然一下子带着他移动到了屏风之后。 苏芮然大吃一惊,立刻小跑着追了过去。 好在在屏风之后,她终于瞧见了南宫凌,见着对方没有又突然凭空消失,她这才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只见南宫凌的轮椅停在屏风背后的那面墙旁边,真是她刚才反复敲击过试图寻找密道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刻,苏芮然顿时留意到,南宫凌所坐着的轮椅下方竟然还有四排十分隐蔽的小车轮,每个差不多只比手掌要大上一些。她再仔细一看又发现,这几排小车轮上都有细线牵引者,若非靠近仔细一看根本无从察觉。 苏芮然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方才南宫凌之所以会突然出现想必也是凭借着这些细线了。不然他腿上未痊愈,行动不便又如何能做到这一点呢。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抬头重新打量着这件屋子,更觉这屋子的神秘和非比寻常之处。 世间竟真能有人将机关做到这个地步,当真是让人叫绝啊。 何况从这些机关设定看来,也是在南宫凌瘫痪之后所制,如此短暂的时间竟能完成此等设计,就更叫人惊叹了。 而就在这时,只听南宫凌对她解释道:“这屋中本身就是一个机关,若非是熟悉其中结构之人,一旦触碰到什么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也多亏你刚才没有乱动什么,否则事情恐怕就麻烦了。” 苏芮然顿露一脸诧异之色,不过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间明白过来,刚才她原本怀疑屋中还有别人,若是南宫凌瞧见是自己定然会很快现身,也的确没必要在暗中偷偷观察。 但现在想来,南宫凌便是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碰到什么触动机关,所以才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原来是这样,她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心里对南宫凌的感激不免又加深了几分。却也觉愧疚,自己今日来原本是为了道谢,可是到了最后,非但没有将谢谢说出口,却反倒还因为阿容的一句话而怀疑到他。 而阿容,之所以引自己来此,想必也是因为知道这里面机关重重吧。 没想到这屋子的危险程度,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上许多。想到阿容,她又不禁微微蹙眉。只是此时此刻,面对南宫凌,她不免心生几分愧疚。而这时,南宫凌却依旧在十分耐心的同她解释着这屋子的事。 此地是王府中的隐秘之处自是不言而喻,只是苏芮然听着南宫凌的话,瞧着他的神色。对方言语之中竟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好似对自己全然没有一丝怀疑。如此精心设计的隐秘之处,也应当是淮王府的核心所在,而南宫凌既毫无的保留的全部说给自己听。 面对这一份信任,她心中的愧疚又加深了几分,不禁低下头。双手反复拽着衣摆,一面听着他的话,一面若有所思,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依旧没有抬头注视对方的神色。 直到对方的话突然停下,她却不知怎么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竟突然开口道:“淮王爷,谢谢你。” 南宫凌一愣,不禁转头望向她,脸上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却见着她低着头,让人瞧不出任何神色。 这丫头,她为何会突然这么说? 南宫凌暗想,心中或多或少也因刚才突如其来的话有些许的触动。 苏芮然没有抬头,双手反复拽着衣摆,自己竟不知怎么的,突然间觉得有种莫名的紧张。虽然此刻这道谢的话再寻常不过,但或许是因为真正出于她心中所想,小心谨慎之余才不免觉得紧张。 她原本以为南宫凌会追问原因,问清楚自己为何要突然这么说。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准备好了回答,只等他开口。然而最后,她却只是听南宫凌说了一句:“你我之间何需言谢。” 虽然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但却犹然千言万语一般顿时触动了她的心。 内心别一种突如其来的感动所充斥,眼中也同样泪水盈眶。但好在她强行克制着情绪,才不至于使眼泪真正落下。 她曾经所追求的又何尝不是如此,能有一个无需多做解释便可以懂自己相信自己的人。而如今,她曾苦求不得的,竟就这般呈现于她面前。 不错,他们之间又何必多作解释呢。 她并未抬头,所以也未曾察觉到,在南宫凌说出方才的话之时,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此刻,南宫凌又一抬手,拉动着轮椅上牵引着的一根线,他只稍一用力,而就在这一瞬间,屏风后的墙壁突然以很快的速度向右移开,顿时一条密道出现在二人面前。 苏芮然本正低头暗自沉浸在心中的情绪之中,南宫凌陡然拉动机关触碰开密道,倒是当真让她吃了一惊。 虽然她一早也猜测过着密道十有八九就在这面墙之后,可是她也试图敲击过墙壁,从墙壁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墙壁后面并没有什么空心的房间之类的。 她此刻已抬头注视着眼前的密道,正疑惑不解着,突然听南宫凌对她道:“这面墙中间有夹层,所以即便通过敲击也不会发出中空的声音。” 听着他的解释,苏芮然恍然大悟,但也不免有些惊讶,自己并未开口询问,他竟仿佛已经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一般,主动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过苏芮然一想,方才南宫凌在暗中一直注视着自己,想必也是瞧见自己敲击墙壁在不断试探。所以这时,她由此推断也可猜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吧。 她正想着,南宫凌的声音又再传来:“走吧,推我进去。” 她一愣,眼中又不免露出几分诧异,打量着对方,瞧见他轮椅上牵引的细线的确有朝着密道中延伸的。那么按照刚才南宫凌可以毫不费力的操纵轮椅来腿短,他完全可以用刚才的方法进入密道,根本不需要借助自己之力。 只是即便如此,她心中虽有此想法,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依言,走到南宫凌身后,推着轮椅的椅背,将他给推进了密道之中。 这密道不过三人来宽,一人半的高度,密道两边每隔一段就放置着烛台,因此即便有种密不透风的感觉,但密道之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饶是如此,她一眼之下也看不到密道的尽头。 只是在蜿蜒曲折的前路中被折断了视线,这不免让人有几分好奇,更加迫切的想知道这密道究竟是通往何处。 苏芮然推轮椅,在南宫凌的指引下一路前行,穿过密道一直往房间深处前行。她置身于密道之中反不清周围的方向,只是隐约觉得自己是在朝下行走,却也不免诧异这一条密道竟是如此之长。 第167章 又见故人 其中还经过了不少岔路,若非有南宫凌指路,寻常人在此恐怕早就已经迷失了方向,而一旦被困其中又会有怎样的事发生呢?说不定会中了这密道中所设的暗器和陷阱。 感受到周围危机四伏的样子,她不能握紧了手中轮椅的椅背。一举一动更是尤为小心,好在有南宫凌在,这也是在这狭小的密道中她心中唯一的一点宽慰。 “这密道和屋中机关甚多,寻常人随意闯入触碰机关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南宫凌指路之余,突然看似云淡风轻的这么说一句,而苏芮然听在耳里,而陡然间明白过来他为何要让自己推着他进来。 若是他动用轮椅上的牵引入内,那自己一个人恐怕会很容易触碰机关。 也只有自己跟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进来他才可以真正放心吧。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只是因为背对着南宫凌才不至被对方察觉询问。 她方才还觉得有些压抑和恐惧的心情,顿时化作了一丝淡淡的暖意,如同这密道两旁温柔的烛光一样。 南宫凌不说话之时她也同样沉默,静静的听着自己的脚步与沉沦前行的声音。 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没来由的一阵安心。 她低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若是能就这样一直下去那该有多好。 不用再面对外世的纷扰,不用想着如何去应对那些处心积虑要害自己的人,也不用烦心那诸多的俗事。若能真就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好。 安静的密道中,她暗自怀着心事,走着走着,却突然间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 那香气幽微细腻,有种让人心旷神怡之感,带着几分山野的清新,却也一时间让人无法准确的说出究竟是何味道。 她顿时停下脚步,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心中顿生警惕。 这密道之中怎么会突然有香味呢?不管怎么想都让她觉得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南宫凌稍稍转头侧目,脸上却没有太多惊异之色,似乎对她的突然停下并不觉得奇怪。 苏芮然谨慎的打量着四周,也不同南宫凌多做解释,因为她很清楚,自己都能闻到的味道南宫凌不可能没有察觉。 “走吧,不要紧。” 她突然听见南宫凌这么对自己说了一句,言语之中带着几分肯定的味道。 她这才不禁将目光从周围收回,落在他脸上。 南宫凌半转着身子侧目望着她,注视着她的目光又用十分肯定的口气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走吧,不会有事的。” 苏芮然心中略有迟疑,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推着他的轮椅继续前行。 此刻,她心中才开始猜测着,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南宫凌虽然同自己讲解了这房子的大致结构,可是若非必然他实在没必要带自己进来。若只是为进来看看,可这密道的长度并不短,他实在没必要为此浪费就如此时间。 那么这密道究竟是通往何处呢? 因为置身在其中,加之这道路蜿蜒曲折,走到此刻,苏芮然自己也已经完全分不清楚自己已经绕到了何处。甚至也不能确定自己此刻到底还在不在先前进来的宫殿之中,很有可能已离得很远了。 而如此耗费心思的一条密道,想必这背后一定是通往另外一个重要的地方。 她越想越觉得心生疑惑,但却只是如先前一样推着南宫凌前行,并没有多问一句。 终于二人走到了密道尽头,她却也已经不知究竟耗费了多少时辰。 她在密道尽头停下脚步,南宫凌也亦然跟着她停了下来。 密道尽头是一扇大门,先前还未靠近之时,她只是晃眼一看,略微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然等到靠近之时,仔细一看,门上的花纹装饰顿时十分清晰的映入她眼底。 苏芮然一时间惊讶发现,这扇门她早在从前就已经见过,难怪她第一眼竟会觉得如此眼熟。 这是一扇铜门,由一左一右两扇合并而成,门上遍布着拳头大小的圆润铜钉,两扇门上同样有大小一致的铜狮衔环的把手。 这原本是普通铜门的样式,并无太大的独特之处可言。可正因为这同样的一扇门,她也曾在那荒郊中的密道里见过,也正是她第一次被鬼面人抓取的那晚。 她忍不住松开扶着轮椅的手,默不作声的走到铜门面前。 根据的记忆,她从铜门右侧从下往上数寻到了第六块方砖。她抽出方砖来一看,果然在里面的空隙之中发现了那把钥匙。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完全吻合,不过她可以绝对的确定,这里绝非是郊外,无论她与南宫凌在密道里行走了多长的时间,也绝不可能真的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只是为什么这里也会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铜门呢?她不禁回头,朝着南宫凌望去,脸上露出几分询问之色。 至始至终,南宫凌都只是在一旁沉默着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也并不曾多说什么。 如今瞧见她望了过来,心中自然明白这丫头想问什么,然而他却只是对她道:“你不是想弄清楚鬼面人的事吗?既然如此,何不打开这扇门看看。” 苏芮然听了他的话顿时心下了然了许多,原来如此,原来他是为了让自己弄清楚才将自己待到这里的。其实说起来若这两处地方都与鬼面人有关,那的确也不难解释为何这里也会同样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铜门了。 南宫凌不再多说一句,只是就这么注视着她,等着她把门打开。 苏芮然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钥匙,顿时不再犹豫多想,立刻用手中的钥匙将铜门打开。 她感觉到钥匙在门锁中转动发出的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待到旋转过一周后,只听“咔嚓”一声,门锁开了。苏芮然取出钥匙,一手拉着门上的铜环,身子也不禁靠在了门上。 她原本想着借助身体之力推开铜门,她原以为这扇门会十分沉重。 谁知稍一用力,门竟一下子开了,轻巧的让她一时间没能收住脚步,差点经随着一下子打开的铜门摔了出去。 她虽试图稳住身子,但却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最终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虽然如此,但却也并无大碍。 感觉到周围的空间顿时变得开阔起来,苏芮然立刻抬头,环顾着周围,一时间竟又面露惊讶之色。 虽然已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但是她却还是可以肯定,这房间中的布置和摆设同先前鬼面人带自己所进的那扇铜门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若非是从淮王府的密道中走进来,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两地之间相隔甚远,否则她也险些要以为这两处是同一个地方。这如同女子闺房般的布置和摆设,配合着房中淡淡的烛光,更增添几分柔媚之感。 苏芮然的目光穿过妆台,穿过绣床,最终落到了四方的木桌前。 然而就是这一望,却反倒让她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见那木桌旁正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头戴一只素雅的水滴翠玉簪子,身穿一袭清透的水绿色长裙。远远望去有如出水浮萍,秀丽纯净不可方物。 让人一眼望见,有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 这少女正是她那晚在地道中所见,她听见她同鬼面人说过话,只是从那之后,即便鬼面人几度现身,她却再也没见这少女出现过。 原先对这少女的影响,她也只不过是停留在那一袭清丽绝尘的绿裙上。若真论起对方的相貌,她反倒记得不是格外分明。 而这同样,也是让她此刻如此惊讶的缘故之一。 因为这少女的容貌竟然同阿容一模一样,若非她见过阿容女装时的样子,恐怕第一眼也很难辨认得出。 她正万分惊讶之际,突然见那少女抬头,目光是冲着她而来。 而就在瞧见她的瞬间,对方也先是一愣,但很快面露一丝喜色,顿时暂放出如桃花般灿烂甜美的笑容。 她放下手中的书,朝着苏芮然小跑着过来。 苏芮然一边看着她,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少女如同一只春日里的蝴蝶一样,欢快的飞舞着靠近。 便见南宫凌的轮椅在细线的牵引下驶了过来,最终在她的身边停下。 瞧见对方神色如此热情,苏芮然不免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不明她看到自己为何会如此开心,但却只能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 然而少女却从她身边穿行而过,最终奔向她身后坐在轮椅上的南宫凌。 苏芮然顿觉有些尴尬,有些无奈的回过头去,却瞧见少女正蹲在南宫凌的轮椅旁边,双手拽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着,不免兴高采烈道:“爷,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一点也不好玩,你若再不来陪我我都要闷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嘟囔着嘴,十足的小女孩之态。 南宫凌微微一笑,低头抚摸着她的头,神色温柔道:“听话,别闹了。” 苏芮然在一旁看着,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很少见南宫凌有这般温柔的时候,此刻对着这绿衫少女,南宫凌眼中也满是宠溺之色。 她原以为南宫凌突然表现出的温柔也只不过是对自己一个人,却不曾想他竟也能同样对别人如此。何况这少女清丽绝尘,有一种难得的不沾染分毫尘世的味道,这样纯净的人儿,就连自己也忍不住心生几分羡慕。 想到这里,她不免心生几分难过和感伤,却只是极力掩饰着自己心头的情绪,装作在打量着周围,并不看她二人。 只是两人的对话,却不时传入她耳中,让她避之不及,心里也更是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心知对一个女子而言嫉妒是大过,这也是她只有便被反复教导要遵从的德行。 只是若真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又有几个女子能真正做到视若未见、见若未闻呢? 她做不到,因为她动了真情。 “这位姐姐不是……”虽然一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苏芮然的存在,但也只是到了此刻,那少女才将注意力落到她身上。 她如何不记得,眼前这容貌动人的女子,曾是爷特地关注照顾过的人。在此之前,爷从不会让自己接触外面的人,没想到竟能为她破例。 第168章 荆小容 想到此,那绿衣少女突然一下子松开了正拉着南宫凌双臂的双手,起身朝着苏芮然走了过来。 “小容。”南宫凌轻唤了一声,那少女却恍若未闻。 “小容”苏芮然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时间也是吃了一惊。注视着少女的目光中又顿时带上了几分打量的味道,这个少女与阿容,名字中都同样有一个“容”字,难不成他们是一个人? 然而再看着这少女,却又见她眉眼间与阿容全然不同,即便她此刻也打量着自己,但眼中却全然没有阿容的那种枭厉之气。更像是一个看到新鲜事物的好奇的孩子,一双清澈的眸子更是犹自透着几分纯净的味道。 那叫“小容”的少女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停下,打量了她片刻之后方才道:“你便是苏姐姐吧。” 苏芮然微微颔首,原本思索着要说什么,但想到最后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而就在这时,又听小容道:“爷倒是时常提起你呢,想必苏姐姐对爷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吧。” “小容。”南宫凌声音低沉,虽并没有再说什么。 苏芮然也不免意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白至此,倒是让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的好,只觉得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尴尬起来。然她心里也不禁暗想,小容如此说,难道平日里南宫凌也是同她这般说的吗? 想到这里,她却越发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格外复杂。 小容回过头望了南宫凌一眼,面对南宫凌一脸的无奈,她却也只是笑着吐了吐舌头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 她一番言语中尽透小女儿之态,反倒让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她很快又面对着笑意,突然又转而对苏芮然道:“苏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她陡然转移话题,顿时让气氛更加缓和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面对如此一个面带笑意天真如孩童的少女,她的心情也不禁跟着一下子明朗气来,亦微笑着对小容道:“妹妹生得如此清丽可爱,我又怎么会忘记呢,难道能得王爷垂爱。” 小容闻言顿时面露喜悦之色,倒不似故意露出的神色,而是尤然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姿态。 她如此喜怒皆露于脸,全然不见半分掩饰的摸样,倒是当真是让人喜爱。 即便她与阿容有种同样的面容,苏芮然对她却生不出半分戒备来。 小容如同树丛中跳动的白兔一般,一下子又穿行到了南宫凌身旁,笑着对南宫凌道:“苏姐姐说的不错,爷对小容最好了,爷一定也是喜欢小容的。” 面对她如此开朗天真的笑,南宫凌也越发无奈,却也只能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更加温柔的对她道:“那是自然。” 苏芮然闻言也不禁吃了一惊,她竟想不到像南宫凌这样的人也会当众承认这样的话。但是这一次,她心中非但没有不悦,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面对如此如同白日般明朗透彻的少女,心中即便有再深的阴霾也能顿时一扫而空吧。 别说南宫凌,就连自己今日初次见小容,也忍不住被她身上的明朗纯净所感染。 置身于阴暗中太久的人,对阳光也不免有种强烈的渴望。 这一刻,面对小容,她觉得自己与南宫凌是感同身受的。 此时南宫凌冲着小容眼神示意,小容立刻明白过来,一下子小跑着绕道他背后。小容推着南宫凌过来,最终停在了南宫凌面前。 苏芮然抬起眼眸,目光落在南宫凌身上的瞬间,便不由自主的同他对视。 “王爷为何要带我来此?”她突然忍不住如此发问,直觉告诉她南宫凌带她来此绝对不会是因为想让她知道这里有一件密室,或者只看到这个和阿容十分相像的少女而已。 果然听南宫凌回答:“你不是想弄清楚鬼面人的事吗?你想知道的只有小容可以告诉你。” 然而他话音一落,还不等苏芮然开口,却见小容突然间嘟囔着嘴,囔囔自语道:“又是顾斐惹出的麻烦,哼,我才和他不熟呢。”她说这话时脸上透露的尽是一副小女儿之态,反倒让人更加确定她与鬼面人有很深的关系了。 顾斐,那是那鬼面人的名字吗?只是如此文雅的姓名,倒是与她印象中那狰狞的鬼面全然不符,倒是一时间不免让人开始好奇起那鬼面之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面容。 小容虽如此说,但她话音落下后不久,却又很快又对苏芮然道:“苏姐姐,其实顾斐就是那日带来你来的那个人,爷能带你来这里,想必你也知道‘刺’吧。顾斐也是‘刺’中的人,不过应该说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苏芮然闻言不禁疑惑。 小容很快解释道:“其实爷一直很看重顾斐,但是顾斐却因为一些原因一直不肯加入‘刺’,但是因为他曾输给了爷,所以按照约定不得不顺从于爷,但是也因为爷成全了他的心意,所以并未让他归入‘刺’中。” 虽然小容话中多有隐晦,并未具体说明是因为什么原因,但苏芮然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听到小容这么说,她一下子也更觉得安心了,看来当真是自己误会了南宫凌了,顾斐与德王府并没有关系,那么可想而知南宫凌并不曾欺瞒和出卖自己。 小容打量着她的脸色,突然忍不住道:“难不成苏姐姐是有什么误会吗?苏姐姐以为顾斐会害你?” 她说到此脸上顿露慌张之色,连忙摇头解释道:“不不不,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顾斐是绝对不会对姐姐不利的。她前次虽然劫持了姐姐,但是也是因为爷的吩咐,爷瞧见姐姐当众有异,才怀疑姐姐是不是身中剧毒,这才让顾斐挟持了姐姐来我这儿诊治的。” 小容说到这里忍不住嘟囔着嘴,瞥了瞥南宫凌道:“说起来爷对姐姐可正好,我跟在爷身边这么多年,还从不曾见爷对谁这么上心的,当真是叫嫉妒啊。” 苏芮然闻言不禁面上一红,小容倒是当真十分坦率,什么都是有话直说。这样的性子倒是当真让人喜欢,只是这丫头虽然口口声声说和顾斐不熟,但知他被误会之后却又着急着帮他解释,当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不过正因如此,苏芮然才更加觉得这少女虽与阿容有相似的面容,但彼此之间骨子里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只是他也不免好奇,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当真是兄妹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难道姐姐不相信吗?”小容急了,也是瞧着她许久不曾回答的缘故。 苏芮然摇了摇头道:“我当然相信。” 她突然上前一步,立南宫凌又更近了几分。 南宫凌脸上闪过轻微的诧异之色,也因她这突如其来的行为,也不禁觉得惊讶。然却见苏芮然冲着他扶了扶身子施了一礼,神色诚恳道:“多谢王爷,臣女曾受王爷多番照顾恩惠,早已将这份恩德铭记于心,不敢有忘。” 她说完抬头,再与南宫凌对视,神色却是如此诚恳。 与她的目光一对视,南宫凌默然片刻,脸上却同样露出淡淡的笑意,但却始终不发一言。但即便如此,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彼此间中心照不宣。 小容看看苏芮然,又看了看南宫凌的神色,突然间笑了起来:“这下好来,看来苏姐姐和爷之间的误会总算是解释清楚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苏芮然亦一笑,对小容道:“也要多谢荆姑娘。” 小容顿时面露惊讶之色,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荆。” 苏芮然回答:“那日我被劫持,初遇姑娘时候便听见顾斐对姑娘的称呼。” “原来如此。”荆小容虽听了她的解释,却仍旧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不禁道,“如此久远之事姐姐依旧还记得,姐姐当真是细致入微啊。” “妹妹过讲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想向妹妹请教。” “什么事啊?” “妹妹可认得王爷身边的阿容吗?” 她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口,瞧着荆小容的脸上顿时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苏芮然心知小容是隐瞒不住什么的,心中所想都会尽表露在脸上,此刻她瞧见小容偷偷侧目朝南宫凌望去,她的目光也跟着一并落到南宫凌脸上。 南宫凌默然不语,微垂的目光也不知究竟落在何处。 南宫凌没有发话示意,小容便始终不开口回答。 苏芮然瞧着心下了然,虽然小容如何天真纯净,但到底也是事事听从南宫凌的,看来此事也并非是什么小事了,否则南宫凌为何犹豫这么久呢。 想到此,苏芮然心中就不免揣测万分,便更加好奇荆小容和阿容间的关系。 半响不见南宫凌开口,荆小容不免露出几分焦急之色,她余光瞥见苏芮然正瞧着自己,也知道对方在等着自己的回答。若是就这么简单的避而不答,也的确不是什么妥当的法子。 然而南宫凌依旧不开口,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苏芮然方才并没有此一问。 苏芮然同样不急,她心中更担心的是南宫凌为何要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己,难不成其中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南宫凌并非是犹豫,而是不打算大告诉自己正在想着该如何将谎言隐瞒过去。 “爷。”荆小容有些着急了,却也只是如此急切唤了一声,并不多说什么。可即便如此,她的用意还是准确的传达南宫凌耳中。 第169章 自家联手 但是即便如此,南宫凌依旧不说话。 苏芮然在旁看着,不禁心情微沉,但面上却也只是道:“荆姑娘若是有什么难处便全当我刚才不曾问过。”她虽如此说,但想着自己这番话后南宫凌会立刻做出决定,谁知南宫凌竟然当真不曾再开口提此事,没有他的示意许可,荆小容也不曾多言。她既擅言语,很快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又和苏芮然十分恭亲近的谈论起来,苏芮然也自是顺着她的话,跳出方才那一问的尴尬。 只是自此之后,南宫凌边始终不曾开口说一句。 苏芮然不时瞥见他的神色,却见他面色沉沉,一副暗怀心事的样子。 苏芮然见此情形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早已是揣测万千,也越发觉得实在是看不透他的心思了。不过转念一想,南宫凌既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自己也实在不能在此等小事上多计较,何况谁没有不想让旁人知道的秘密呢。 她正出神之际,突然听到荆小容在叫自己:“苏姐姐,苏姐姐。” 荆小容歪着脑袋,瞧着她注意过来,又接着道:“姐姐在想什么?” 苏芮然回过神,目光又重新落到了荆小容身上,她却也只是冲着小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听她这么一问,荆小容又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话题上,继续道:“我刚才说到顾斐同我说了狩猎回来之时,姐姐对敌是何等的英勇。没想到姐姐看似弱弱竟有如此身手,我第一次见着姐姐倒也不曾察觉,当真是叫人意外啊。” 苏芮然微微一笑,谦虚道:“我只不过是雕虫小技,最后还不是要靠王爷相救。” 她说到此又想到了南宫凌的伤,心里顿时又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只听荆小容又道:“不过听说德王回京后就病了,一直不曾痊愈。我听顾斐形容过德王的病情,我瞧着倒也不像是寻常的重病,我看……”荆小容说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一下子用双手捂住了嘴巴,有些心虚的偷偷瞥着南宫凌的神色。 南宫凌道:“无妨,你想说就说吧。” 得到了王爷的允许,荆小容才似终于放心了一般松了口气,松开双手,得到了王爷的准许,她这才对继续苏芮然道:“我觉得德王恐怕是中毒了。”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她突然想起那晚自己初次被顾斐劫持时,也是送到小容这里由小容对自己"动手"的。如此看来,南宫凌手下的这个少女所擅长的恐怕就是医术了,所以她才能只从面色判断出德王中毒,其中也并非毫无道理可言。 而却当日她中毒之时,相府中的大夫尚且说此毒无法解开,而荆小容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体内的毒素全部根除,如此倒是当真是让人觉得不容小觑啊。 荆小容瞧着她的反应,反倒觉得诧异,询问道:“怎么姐姐好似已经知道了一般,难道姐姐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吗?” “不。”她摇了摇头,既然对方都已经把事情全部告诉自己了,那么自己对他们也同样无需保留。于是苏芮然将自己在德王府察觉到的不对的地方都说了出来,其中包括她对南宫铭宣的怀疑也毫无保留。只是在说到德王那日突然醒来,然后吐血后昏迷一事时候,苏芮然还忍不住加了一句对小容道,“小容,你以为德王突然如此到底是何缘故?” 荆小容也不隐瞒,直接道:“恐怕是因为漏掉了一次下毒的机会所致,德王所中是一种慢性的毒药,虽然每日的用量都十分少,少一日看上去也并无大碍的样子。可是若是等到体内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少一日用药便会出现血脉逆转,导致被下药的人突然醒过来,不过很快也会因此吐血,加重伤情。” “这么说是有人粗心遗漏了。”苏芮然听完小容的话若有所思,只是心中却不免疑惑,如此关键的事南宫铭宣定会交给绝对放心的人,何况以南宫铭宣的性子,恐怕让他放心的也并非只有一人,所以这件事他肯定不会只交到一个人身上。如此一想,若是当真几个人都同时遗忘,那此事不免就更加匪夷所思了,怕就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苏芮然沉吟片刻,而就在这时,突听南宫凌开口道:“恐怕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坏了事吧。” 苏芮然闻言亦吃了一惊,她竟不曾想南宫凌的心思竟然是同她一样的。她望着南宫凌,忍不住追问道:“王爷以为呢?” 南宫凌也不隐瞒,直接道:“南宫诚不值一提,德王之后相府唯一能主事的便是南宫铭宣。可南宫铭宣到底不是长子,若明目张胆接管王府之事恐怕会落人话柄,而且德王的那些心腹恐怕也会因此不服。但以南宫铭宣的性子,若让他就此放弃这个机会将王府主事之位让与南宫诚,他也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所以如此权衡之下,也只有选择一个折中的人。” “德王妃。”苏芮然接着他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南宫凌注视着她点了点头,此刻二人这一对视,彼此之间也是各自明白对方的意思的。 苏芮然忍不住道:“王爷的意思是因为德王妃的缘故所以才会漏了这一日的用药?这么说德王妃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未必。”南宫凌只这么简单的说了两个字,接着却不再多说什么,只留给人无尽揣测。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苏芮然也不再隐瞒,索性将那日自己的怀疑也说了出来。那日德王突然醒来后又吐血昏迷,德王妃当时就已经下令让人对德王的一饮一食都进行了一番调查,可是却毫无结果。 南宫凌闻言很快便道:“你是怀疑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不过南宫铭宣即便再有能耐和手段,要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做到不留证据,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王爷也如此认为吗?臣女原先也如此认为,只是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方才听荆姑娘所言,臣女突然间也明白了一些,恐怕是在此之前德王妃就已经有所发现,而那遗漏掉的一次用药,恐怕也是为了不让德王妃发现的缘故。以臣女对南宫铭宣的了解,他既敢对自己的身生父亲用药,那必定是有完全的把握,所以也不会对这药的药性不了解,自然也知道长久之后少服用一日的后果。所以那日才会提前准备好,将所有的证据都尽数消灭,这次让德王妃没有拿住丝毫把柄。” 她说完目光又落大了南宫凌身上,即便她自认自己这番推断毫无错漏可言,但却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王爷以为臣女说的如何?” 然而却听南宫凌道:“虽然你所言不无道理,但也未必一定如此。” 苏芮然闻言不免惊讶,皱眉注视着南宫凌道:“还请王爷赐教。” “你可否想过另一种可能。”南宫凌说到此略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道,“德王妃其实一早对此事是心知肚明,她与南宫铭宣根本就是一路人。” 苏芮然大吃一惊,愣了片刻后立刻否定道:“这怎么可能?”无论她如何揣测,也始终觉得南宫铭宣和德王妃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伙人,这两人的立场根本就不一样,何况德王妃的亲儿子南宫诚与南宫铭宣还是对敌。所以如此推论即便出自南宫凌之手,却还是依旧让人觉得荒谬至极。 然而再看南宫凌的神色,这却全然不像是随口胡言的样子,看来他心中自有盘算,并非是空穴来风了。只听南宫凌道:“虽然南宫铭宣和南宫诚共同争夺德王世子之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二人也都是敌人。可是自从德王昏迷不醒之后,父皇便有意削弱德王的势力,先是让你父亲插手其中,但是父皇并不会就此满足,很快就会接着各种由头开始逐步消弱德王的势力。若是他们为此联合起来有所作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苏芮然听了南宫凌的话,一下子也觉得不无道理。若真如此,也不知他们联手究竟有何打算,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便是南宫铭宣即便与德王妃、南宫诚一方联手,想必对方也是不知道德王之所以昏迷其中的内情的。否则即便南宫铭宣有意与二人联合,恐怕二人也未必会同意,还会将他所作所为公之于众。 不过若真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在这时演这一场戏呢?若说是为了做给旁人看,可是据自己所知,德王府只是对外称德王并无大碍,并没有将其中细节言明。 难道他们是以为皇上定会有密探,所以一定会知道德王府发生的事,因而也无需他们再对外多言。何况若是消息直接从德王府传出来,未必有这般被探听出来的可信。 这么一想,如此小心谨慎的计划,倒当真像是南宫凌所想。 不过若真如此,即便如此,也实在让人猜不透他们如此做究竟有何目的。 苏芮然正觉得费解,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意识到什么。若真如此,那么这件事的内情便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南宫铭宣是想借自己或苏芮然之口,让爹爹也知道此事。 这么说来在南宫铭宣的心里,一直就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让自己或苏芮然知道是一定瞒不过爹爹的。 第170章 刻意囚禁 只是却不知他如此用心算计的究竟是谁,是苏芮然?亦或是自己?或者是自己和苏芮然两个人?到底南宫铭宣至始至终都不曾真正相信过谁。或者对人的戒备也只不过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而已,即便再亲近的人,他也并不会完全相信,也同样有被他利用的可能。 想到此她不禁心中一寒,所谓本性难移便是如此吧,即便他先前对自己表露出那样的诚恳,到头来也终究不过如此而已,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可言。 “多谢王爷提点。”她朝着南宫凌扶了扶身子,心中对南宫凌的感激又比更前更盛几分。心想自己在此也已经逗留多时了,改问的都已经问过了,先前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清楚了,那么此刻也应该离开了。 她向南宫凌告辞,谁知刚一出口,还不等南宫凌说话小容便第一个不答应了,一把拽着苏芮然的衣袖不让她走,一边还嘟囔着嘴道:“不行,苏姐姐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爷好不容易才来陪我玩的,若是苏姐姐就这么走了那么爷也肯定会跟着姐姐一起离开的。我不要,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呢,闷死我了。”她话中透着十足的孩子气,粉嫩的皮肤加上不高兴时下弯的嘴角,倒是一副十分惹人疼爱的样子。 苏芮然瞧着她的模样一时间也不忍拒绝,忍不住道:“我也十分喜欢妹妹,妹妹若是得空可到我相府中来玩,我定会好好款待妹妹的。” 谁知荆小容一听反倒不高兴道:“姐姐说这话就是摆明不喜欢我不是诚心想让我去了。” 苏芮然闻言略觉惊讶,忍不住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姐姐明知道我一举一动都在爷的看护之中,爷是不会同意我离开这里的,即便只是到王府周围去走走都不行,就更不用说是去姐姐府中了。姐姐如此想邀,摆明是想推脱。” 苏芮然闻言顿时也觉无奈,她着实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小容如此一说她倒不免有些诧异。虽然知道南宫凌对小容照照顾有加,也似乎是格外关怀的样子。但是听小容刚才所言,她好似被困在这里全然不能去别处一般,这倒是让人不得不好奇了。 害怕是自己会错了意,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在开口说出自己心中真正疑惑之前,她不得不先开口试探,只听她对荆小容道:“妹妹这是什么话,王爷如此疼爱妹妹,只要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么也自然是会顺着妹妹叫妹妹开心了。” 荆小容不说话,只是一脸委屈的朝着南宫凌望了过去。 然而不知怎么的,南宫凌却陡然改变了先前温柔的态度,即便是面对荆小容如此恳求的眼神,南宫凌却也依旧冷漠肯定的回答道:“不行,小容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苏芮然一下子脱口而出,因为她也实在没有料到,南宫凌会突然如此。 先前对小容百般宽纵疼爱,如今却像是这一点小事也不能答应一般冷漠无情。 “我就知道会这样。”荆小容露出一脸无奈失落的表情,脸上却也并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会是这样,所以一开始苏芮然发问时她就并不抱什么期望。 苏芮然何尝不知如此,只是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都是因为自己,因此心中对荆小容不免多生出几分愧疚,她忍不住对南宫凌质问道:“臣女敢问王爷一句为何不可?难不成有什么理由让小容不能出去吗?” “这其中的理由你无需知道,不过这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南宫凌如此回答,苏芮然听了心中反而更加不悦,正想再开口为小容理论,然而小容却在这时突然先开口拦住了她,对她道,“好了苏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爷说的当真不错,这的确也是为我好。不过若是苏姐姐真的为我着想,那么就时常来看我吧,这样想来爷也不会不同意吧。”她说完眼珠子一转,又偷瞥着南宫凌,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等待着他的答案。 苏芮然闻言也跟着她一并将目光留在了南宫凌身上,二人虽多不言语,但是态度却已十分明确。 南宫凌无奈,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荆小容一阵雀跃,苏芮然也不禁跟着她高兴,唯有南宫凌眼中不经意的闪过了一丝忧虑之色。 “太好了苏姐姐,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荆小容高兴的过了头,一把拉住苏芮然的手。 “一眼……”苏芮然刚一开口,但却突然脸色微变,后两个字仿佛一下子被卡在了喉咙里一般,一时间竟也说不出口了。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惊讶,她虽未低头,但隔着衣袖她可以感觉得到,小容拉着她的那双手上的右手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坚硬与冰凉之感。 这种感觉是……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姐姐你怎么呢?”察觉到她神色有异,荆小容也忍不住询问。 然而苏芮然很快恢复了神色,摇了摇头对荆小容道:“我没事,我也是高兴的过了头了。”说完她还露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是真的没事。 荆小容亦一笑,看样子是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就这样她就此告辞,南宫凌也不再挽留,只是随同着她一并离开密道。离开时苏芮然不禁回头,亲眼看见密道的铜门关上,只留荆小容一人在其中孤单且寂寞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苏芮然心中又顿生不忍,推着南宫凌的轮椅回去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道:“王爷,为何要将小容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 南宫凌目光微垂,他心想她终究还是再问了,然而即便如此,他心中却没有半分怒气。 “我知王爷之所以隐瞒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原因,只是即便如此,臣女却还是忍不住询问。因为臣女实在不忍心看到小容一个人在那里,毕竟她也是个孩子,这一点想必王爷比臣女更加清楚。”苏芮然用十分平缓的语气轻声诉说着,目光却始终注视着轮椅上,南宫凌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似想从中看出丝毫变化,然而却徒劳无果。南宫凌却仿佛是全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对她闻而不理。 原本被如此冷落忽视她本该动怒,只是不知为何,南宫凌的沉默却反倒让她心中一沉,竟也一下子生不起气来,却反倒只是觉得心中有淡淡的哀愁。 她一时间沉浸在自我心中的情绪之中,竟也一下子忘了追问和计较南宫凌是否回答。二人就这样离开了密道,回到了最先的宫殿之中。 阳光从棉纱的窗户上透了进来,整个屋子里也是一片光明透亮的样子。苏芮然跟着南宫凌从密道里面一出来,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南宫凌依旧靠着轮椅上的牵引移动到了书案旁,很快便又低头不语,开始重新看起案上的公文书卷。 苏芮然见此心中小容一事自己一时间恐怕也打听不到了,想到此也只能先作罢,朝着南宫凌扶了扶身子,口中道:“臣女先行告退。” 南宫凌闻言头也不抬,只是简单的“嗯”了一下,接着便不再多言。 苏芮然瞧着他如此行为,更觉得他有刻意冷落之嫌,向来多半是因为小容的事,因为自己的不停追问所以才惹得她心中不快。 想到因为此,苏芮然也不愿多解释。他不想告诉自己就算了,自己也不想强行逼着他答应。 苏芮然也不在此逗留,便朝着南宫凌施礼告退。 面对她的辞别,南宫凌依旧如刚才一般只是点头“嗯”了一声,却也不再有任何行为。 苏芮然也不多逗留,心中一横也是专心离去,这般行为倒也夹杂着几分赌气之嫌。 她虽面上豁达毫不在意,但因为南宫凌并不告诉她真相,所以也让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只是始终在克制隐忍,不然这样的心态表露出分毫。 她转身而去,走到门口,正准备伸手打开门,突然在这时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了南宫凌的声音:“等等。” 她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明白过来。南宫凌先前说过这屋子本身实际上就是一个机关,所以恐怕这门也一点都不例外,所以轻易之下也是碰不得的。若是打不开尚且事小,若是因为不小心触碰了什么机关,那到最后可就不妙了。 原以为南宫凌突然开口便是为了提醒自己,苏芮然缓缓转身,然而就在刚一回头,目光突然与南宫凌交际的瞬间,她又听见南宫凌对自己道:“小容若是不留在那里就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对她而言这密道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芮然闻言更是疑惑了,小容一离开那里就会被人取走性命吗?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连淮王府也敢闯。何况淮王府那么多高手护卫,难道就奈何不了一个突然闯入的刺客吗? 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刺”在,她为今之计才只见过这其中的三个人,但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决定高手,而且各自擅长不同。比如阿容擅长进攻,出手手段凌厉狠辣,同时也十分干净利落。而与阿容想必,鬼面人顾斐似乎更擅长的是寝宫。那日自己同南宫凌一同流落到悬崖下面,虽然自己被顾斐打晕,醒来之后发现已经回到了相府,可是能带着自己和南宫凌从那么高的悬崖底下跳上去,可见此人的内力身后,轻功也更是十分高明,早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第171章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芮然原本对自己的轻功还有几分信心,也认为轻功是自己的强项,可如此情况下与顾斐一比,自己的那点轻功简直是不值一提。 虽然说顾斐如今并没有真正加入“刺”,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缘故,但说到底他的所为与“刺”中众人不无区别,同样是效命和听从南宫凌的指示。 而这三个人中,看上去实力最弱的应当是荆小容了吧。不过因为自己不甚了解,只知荆小容在医道上有不小的造诣,否则她如何能轻易解了自己的毒。就是不知荆小容武功到底如何,想来也不会太低吧。 仅仅是这三个人便给人带来了不小的惊讶,而传说中“刺”中的人员还远远不止这几个。至于其它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这倒当真让人有几分期待啊。 想到此,她突然又不禁想到了刚才在地道之中,荆小容因一时的喜悦而突然拉住自己的手的那一瞬间。一时间,她仿佛还依旧能感觉到那透过的衣衫的冰冷和坚硬一般,不禁眉头微皱。 她不再多问什么,就这么冲着南宫凌又施了个礼,口中道了句“多谢王爷”,接着便又转身告退。 这一次,南宫凌也没有再留她。 她推开大门,顺利的走了出去,也没有再遇到什么机关的阻拦。 然而此刻,她一门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她心中所想皆是荆小容与阿容之间的关系。若是她猜得没错,荆小容手中同样有指刀。 她对指刀不甚了解,不过如今能使用这一武器的恐怕也屈指可数吧。而她与荆小容接触,却并不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真气,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荆小容并不会什么武功,二是荆小容武功高深远在自己之上,所以自己根本无法探测出她体内的真气。 不过如今,让她最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荆小容和阿容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或者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原先因为二人各异的性格她早已打消了这个念头,而如今却又因为荆小容手中突然也出现指刀的缘故,让她开始重新衡量这个问题。 二人容貌本就十分相像,若说出自同门使用武器相同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这看上去原本是顺理成章的推断,可是…… 苏芮然很清楚,阿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荆小容的存在,虽然南宫凌未必一定会带自己去见荆小容。但是阿容让自己来此之前就应该想到,南宫凌很可能会这么做。既然有这一丝可能的隐患在,阿容就定然不会轻易如此冒险。 何况他又是如何到那地下的密室呢?方才苏芮然也在不经意间小心勘察过密道周围的情况,除了南宫凌带她来的那条路外,她并没有再看到其他进来的道路。所以阿容要想从其他地方进来,这一可能性也不大。 苏芮然反复思索着,却始终不能确定。 她内心关于是与不是的揣测与证明各占一半,当真是分不出倾向来。 苏芮然无奈,索性不再多想,抬起头来望向庭院的大门外。 从她所在的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庭院敞开的大门,门口的护卫还只能看见一个,另一个被敞开的门挡住了视线。至于其他人就根本看不见了,因为隔得太远的缘故。 要想弄清楚阿容和荆小容究竟是不是一个人,那么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看看阿容现在是否还在门外。 只要能确定这一点,她方才脑海中的疑惑也可以迎刃而解。 想到此,她不禁加快了脚步,怀着这样的揣测,朝大门口走去。 方才自己现在宫殿中寻找机关耽误了一番功夫,然后再同南宫凌一同进了密道。而自己回来时是直接离开,虽然同南宫凌说了几句话,但却也没有在殿中耽误太久时间,所以在如此情况下阿容要换好装束再从密道中出来的难度就更高了。 何况还有尹荷在外面,只要一经自己询问,尹荷就会告诉自己刚才自己离开以后阿容有什么动作。如此一来,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苏芮然刚一出庭院,还没完全走出去,就一下子被护卫拦住了去路。 “站住!” 苏芮然停下脚步,瞧见这拦着自己的正是这庭院外的守卫。只是先前她来时是同阿容一起的,所以也并不曾遇到阻拦,而自己一进一出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这些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容貌。 而此刻,苏芮然打量着庭院外,看到尹荷也被一个护卫看守限制着行动。她记得自己进去之前,尹荷是好端端的站在门外等着自己的。 更何况此刻,门外已不见了阿容的踪影。 “小姐!”尹荷看见她出来,立刻起身想迎过去,却被身边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苏芮然望着她,不禁微微蹙眉,面露一丝不解,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对尹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容呢?” 事实上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也只不过是阿容的心中而已。 不过出来不见阿容,那么阿容和荆小容是同一个人的这件事就十有六七了。之所以还没有太大的把握,除了她先前所考虑到的那些外,还有二人性格上的诧异,以及南宫凌对他二人不同的态度。若他们真是同一个人,那么也意味着南宫凌也同样在一起骗她。 只是苏芮然实在想不明白,南宫凌在这件事上要欺骗自己究竟是何动机? 一件事若无动机,那么这件事也没有存在的可能。 苏芮然怎么也没有想到,等确认了阿容是否在门外之后,反倒让人更加难以判断出情况。 她本等着尹荷回答,然而却在这时,突然听见一旁传来个声音:“怎么?苏大小姐就这么急着想知道我去了哪里吗?” 苏芮然闻声一惊,立刻转头望去,果然瞧见一褐衣少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是阿容。 苏芮然看到他的瞬间,忍不住渐渐皱起了眉头。 阿容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朝着苏芮然走了过来。他并未示意,只是一走近,原本拦着苏芮然的护卫就立刻退到了一边。 阿容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注视着她一笑道:“想不到大小姐对我竟然是如此上心啊,也当真是我的荣幸了。”他虽如此说,但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冷漠和嘲讽之意。 苏芮然与他对视,感受着他目光中的不善,从挡着自己的护卫让开的一瞬间,她就已经知道,这外面的一切都是阿容的安排。只是此刻,她看着他的脸,试图从中探寻出荆小容的影子,但阿容脸上的冷漠,却更让她确定,他们并不是一个人。 难道当真是自己想错了,只不过是因为巧合而已。 想到此,她突然就这么问了一句:“你可认识一个叫小容的女子吗?” 阿容沉默了片刻,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一丝惊讶也不曾透露,很快他便开口回答了苏芮然的问题,却也只是道:“看来苏大小姐已经见过爷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苏芮然毫不顾虑的直接追问。 阿容闻言却淡淡一笑,望着她的目光中突然带上了几分打量的味道,反问道:“大小姐想听到什么?” 苏芮然沉默,对方如此将问题全然又反推到了自己身上,看来是有所防备,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吐露实话了。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也只能通过别的方式来自行寻找破绽了。想到此,她不再将目光放在这一个问题之上,而是又问道:“那么刚才你去了哪里?” “这恐怕无需向大小姐禀明吧。” 苏芮然没想到对方竟如此防备,竟然让自己连一丝说话的破绽也找不到。 看样子他是有意要掐断自己的询问,如此一来就更证明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想到此,苏芮然突然心中一横,既然对方不肯说实话,那么自己索性就豁出去了,于是道:“当然没必要同我交待,只是方才宫殿之中,有一名为小容的女子与你容貌一致,她竟骗王爷与你是血缘兄妹,所以只需你去与她当面对质就可以将事情给弄清楚。” 阿容闻言眉头微蹙,苏芮然瞧见她脸上的变化,心知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阿容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谎话,可是却也无法当众指明。何况她十分有把握,阿容也绝不可能再让这件事闹到南宫凌那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对自己透露信息。 阿容面露不悦之色,狠狠的盯着苏芮然,心想这个女人竟然用这样的方法来逼自己就范,当真是可恶。不行,自己一定不能让她就这么得逞,不能看她这么得意的样子。 想到此阿容一转头,也不看她,随口道:“王爷若是真要去澄清我自会去说明,王爷没有让人来吩咐的事,我是绝对不会透露半句的。” 阿容眼看着是用刻意回避的方式来避开与荆小容有关的话题,不过就在苏芮然正以为自己的话已经失效的时候,却突然又听阿容补充了一句道:“何况她也绝对不会在王爷面前说那样的话。” 苏芮然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不禁暗自琢磨。这她自然是指荆小容了,看来阿容是认识荆小容的,而且从他肯定的话语中来看,他对荆小容也是十分熟悉。 只是他说荆小容是绝对不会对南宫凌说这样的话的,那么他是否就是在这不经意间否认了他与荆小容的兄妹关系呢?若非如此,他二人容貌如此相像,那么便只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了,只是这么推断也同样没有绝对的证据。 而就在这时,阿容突然开口,对她道:“苏小姐,难不成你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了吗?”阿容望着她,双眉一挑,双目中透着一股冰冷的光。 苏芮然很快明白过来他话中所指,望着他的神色,心知他不是在开玩笑,看样子他是真的要讨回了。然而她脸上并无惧色,依旧神色如常道:“自不会忘,那么就请你动手吧。” 第172章 生死指间 没想到此时此刻对方竟能如此从容,阿容脸上的不禁露出些许惊讶之色,难道她当真一点也不怕吗?心中闪过这一丝疑惑,但很快阿容便自行打消了自己心中的这个念头,不,她根本不是不怕,她以为自己在开玩笑,更确切来说她以为自己不敢动手,因为这里是王府,而爷就在这里面。 想到此,阿容不禁冷冷一笑道:“既然你愿赌服输,那好,我自当成全你取了你的性命。”他话音刚落便忽一抬手,众人只瞧见他右手间寒光一闪,接着还没看清楚他的身形就已经见他挪动到了苏芮然面前,右手食指抵着苏芮然的脖子,轻薄锋利的指刀贴着那如细藕般白洁细腻的皮肤,只要稍一用力便可切断血脉。 阿容一脸玩味的打量着苏芮然的脸色,心中暗道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就偏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敢不敢。他说着手上又更用力了一分,却有恰到好处,卡着刀锋即将划破皮肉的瞬间,却又能让对方十分真切的感受到脖子上刀刃的锋芒。 他就是想看她紧张慌乱不知所措之色,甚至想听到她哭泣求饶之声。 然而却依旧见苏芮然一动不动,神色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反倒是尹荷吓得直扑过来,却被周围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虽然阿容不曾有明确的指示和吩咐,但周围的护卫也都清楚,一旦阻碍了这如恶鬼一样手段凶残的少年做事,那周围的人也全部会遭殃。 “小姐!小姐!你放开我家小姐!”尹荷挣扎不得,只能大声喊着,试图让周围的人听见来救。她更想要的是惊动淮王爷,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事了。 然而还不等她喊出声,突然一个护卫一拳毫不客气的落在她脸上,打得她口吐鲜血,头晕眼花。 “让她好好闭嘴!惊动了王爷你们应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是。” 一个护卫立刻将尹荷的嘴捂嘴。 苏芮然原本面色冷静,即便刀锋抵上脖子,也没有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只是此刻看到尹荷别打,才不禁蹙眉。她望向那几个正抓着尹荷要捂住她嘴的护卫,突然开口语气冰冷道:“你们放开她,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护卫闻声转头,看到说话的竟然是被阿容用刀抵着脖子的人,顿时不免心又不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顾别人吗?何况虽然她可以经这院子,但是阿容可是王爷的心腹,所以阿容要出手对付的也一定是王爷敌人。 所以他们恍若未闻一般,全然不把苏芮然的话放在眼里。 而苏芮然这一举动,放到让阿容心生不悦,指刀又抵近了一分,语气冰冷的对她道:“你专心一些,别忘了现在你的性命可全部掌握在我手中。你是生是死,可都全凭我一句话。” 他这一用力,指刀的刀锋瞬间划破苏芮然脖子上的皮肤,却也只是划破了皮肤而已,并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只是这一瞬间,一道如发丝般纤细的伤口中涌出血珠,从刀锋出渗出,沿着她脖子一路滑下。 刀口不大,但却血流不止。 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疼痛,苏芮然的目光这才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只是面对他指尖的刀锋之际,苏芮然脸上方才还有的担忧之色却顿时消失了,就连紧皱的眉头也一下子舒展。 她如此表情,反倒让阿容心里更加不悦,有种别轻视的耻辱之感。 他最无法容忍的便是被人忽视,尤其还是被这个女人。难道自己手握着她的性命,如此威胁也比不上一个奴婢吗? 阿容心里越想越气,但却不能就这样去转而挟持那奴婢来胁迫她。 “你快动手吧。”苏芮然突然开口,语气却是更加冷漠。 阿容眉头一紧,咬牙道:“你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吗?” “我信。”苏芮然回答的毫不犹豫,但神色却显得越发坚定起来。 阿容与她对视片刻,望着她的眼中并无丝毫惧色。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阿容突然间明白,这个女人并非是不相信自己,而是她根本无惧死亡。一时间,阿容心中有说不出的震惊,即便如王爷如他,对死亡也不敢说毫无畏惧。 他当然不知,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又如何会害怕死亡这一件事呢。 终于,阿容还是松开了手,收回了指刀。 “你走吧,这一次我就暂且饶过你。”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复杂,但却不等答复,自顾自的转身而去,甚至都不曾给周围的侍卫任何交待,不过这便是阿容一直以来的做事风格。 “小姐!”尹荷清醒过来,看到苏芮然脖子上的鲜血,吓得一声惊呼,更加用力的从护卫手中挣脱离开。 而这一次,仿佛是因为失了阿容这一个主心骨,护卫并没有太用力,很快便让尹荷如愿了。 尹荷已然忘记了自己嘴角的伤,飞快冲到苏芮然身旁,立刻取下手绢替她按压住脖子上正流血的伤口,急得差点哭出来,惊慌失措的口不择道:“这可怎么办啊……小姐,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行,我去找大夫……” 苏芮然赶忙拉住了她,柔声安抚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去了。” “可是小姐,你流了这么多血。” 听尹荷这么一说,她才将捂住伤口的绢子取下来一看,果然见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块手绢,一时间也吓了一跳。 她看不到自己的伤口,只能感觉到疼痛,却不想竟然能流出这么多血。 苏芮然当即点了自己脖子上的几处血脉,这才将血止住。她隔着绢子小心的触碰着伤口,好在并不深,也只不过是简单的皮肉之伤罢了。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暗想这阿容果然是高手,能让自己只伤及皮肉并流出这么多血来虚张声势,当真非寻常人可轻易做到的。好在方才他收手了,不然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其实刚才她虽然神色如常,但是心理却是七上八下,也害怕对方当真动手。 不过她很清楚一点,那就是以阿容的身手若是真的要杀自己,自己恐怕也真的没什么可以活命的机会。 他不过是想看自己慌张失措的样子,可若是自己毫无反应反而表现的不畏生死,对方就会全然失去兴味。 正因如此,她方才才一直保持着镇定之态。不过那也只是表面上而已,其实她后背早已经是一片冷汗。 “小姐,这次无论你说什么,奴婢都要将这件事告诉王爷。”尹荷愤愤道,一面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阿容三番四次要害小姐性命,即便小姐前次阻拦,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将事情说出去。 苏芮然在尹荷眼中看到了决心,看来她主意已定是轻易动摇不得的。 只是这一次苏芮然心中却同样还是不想将此事告诉给南宫凌,甚至不想将此事说给其它局外人听。 她并不想让阿容就这样被处置,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她知道,阿容之所以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甚至不惜冒着会触目南宫凌的危险来针对自己,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心中的不复。 若是自己不能让他彻底的心服口服,光凭旁人来将他惩治,恐怕这样的事并不会就此断绝,相反还会让他更加不甘心。 想要驯服一只野兽,就要彻底打败他,否则他便不会承认你的存在。想来当初南宫凌将阿容收入“刺”时,也同样是如此费了一番心思驯服的吧。毕竟快刀虽好用,但却也有划破手指的危险。 “你们快走吧。”这时一旁的侍卫突然冲着二人开口了。 虽然二人的身份还不明确,但是刚才的一番事情下来,阿容都已经不管离去了,他们也实在没必要再冒险非要对二人盘根问底。否则二人若真是什么得罪不起的,到时候恐怕王爷也同样会怪罪。 尹荷闻言拉着苏芮然,身子略微向一旁倾了一些,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要走的准备。然而苏芮然却一下子拉住了她,同时拉开了她正拉着自己的手。 “小姐……” 苏芮然并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让她不必担心。 此时因为她及时封住了穴脉,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有鲜血不停留下。 苏芮然索性松开按在伤口上的手绢,垂下手,朝着几个护卫就走了过去。 她突然朝着这边而来,倒是让几个护卫一时间都吃了一惊,却一下子都变得警惕起来。虽然几个人都武功高强,何况苏芮然从外表上看去也是一副十分柔弱的样子,似乎不堪一击。 但是因为先前阿容好似对她也无可奈何的样子,这就让几个护卫不敢再轻视苏芮然了。 苏芮然走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尹荷也很快跟了过来,停在她身边。 “你要干什么?”一护卫终于忍不住开口,言语中尽是一种紧张之意。 苏芮然注视着他们,开口道:“方才是谁对尹荷动的手?” 几个护卫皆是一愣,似乎也没想到她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然而还不等他们回答,便听苏芮然又冷冷道:“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可惜啊,你们并没有把我的忠告放在心上。” 苏芮然说着,浑身上下突然散发出一阵凛冽之气来。 几个护卫俱是一惊,不放手就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吗?哼,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人了,别忘了这里可是淮王府,他们可不怕。 一护卫冷冷道:“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来已经让你们走了,既然你们不识抬举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们的教训。” 他一说完,几个人仿佛一瞬间有了底气一样,朝着苏芮然围了过来。 第173章 无话可说 阿容站在门外,望着门前的景象,顿时眉头微皱。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一人所为吗?自己离开也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啊。 心里有些许的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意外之感。阿容面色沉凝,思索许久后终于迈开了脚步,穿过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护卫,朝着庭院内走去。 地上的护卫都闭着双眼,倒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并没有什么明确的伤痕,地上也同样没任何血迹,但却也让人分不清是生是死。 凝视着地上的护卫,阿容突然间停下了脚步,心中暗想,苏芮然她当真就能做到如此吗? 虽然自己一早就知道这个女人身怀武功,而且武功不低,可是这里的护卫可也算是王府中精挑细选的啊,也绝非是等闲之辈。 阿容一面想着,不禁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探了探脚下的护卫的颈脉。还好,还没有死。他脑海中刚一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露出一脸惊讶神色,不禁喃喃自语道:“不,这怎么可能?” 他忙又抓起那护卫的手腕,又仔细的把了一次脉,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弄错,但却也因此更觉得惊讶。 从脉搏上来看,这护卫的内息并没有乱,也就是说没有收到一点内伤的样子。 只是地上也没有明显的血迹,若非如此,苏芮然又有如何制住他们的呢? 阿容又依次将倒在地上的几个护卫的脉搏都探了探,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如此,气息平稳的仿佛睡着了一般,根本察觉不出丝毫受伤或异样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 阿容越想越费解,原本也没打算在这些人身上浪费太多功夫,毕竟他之所以会回来,也是因为要去见爷。但现下疑惑一来,他却忽然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肯罢休,甚至也不急着要进去了。 他将一仰面朝下的昏迷侍卫的身体翻转过来,直接开始在他身上检查起来。 然而这一查更是找不到一点伤口,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而很快,阿容注意到一个细节,侍卫的右手手腕上透出一道很细的红线,若不仔细看还根本察觉不出来。 “这是……”阿容喃喃自语,提起他的手腕仔细一看。 随后又将他的手腕放下,并很快挨个查看了在场的护卫,果然人人手腕上都有这么一道细线。 阿容顿时心下了然,沉默了一下,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没想到堂堂的苏家大小姐竟然会用毒,还是这样稀罕的毒物。若是自己猜得没错,这毒叫槿棉,原是杀手刺客所用,无色无味,一般涂抹在暗器上,对方一旦触碰到暗器,哪怕只是衣物,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渐渐中毒。不过槿棉也有不同的种类,按照颜色可分为三类,依次是红绿黑,毒性由弱到强。 而如今看来,苏芮然所使用的也不过是红槿棉而已,所以这些人也不过是昏睡几个时辰,醒来之后的三日之内四肢酸软无力,并不会危及到性命。 阿容想到此不免觉得有趣,虽说槿棉对杀手刺客而言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可是若非在此行当之中,旁人对此也是不得知的。那么苏芮然又是如何有这种东西并且还会使用呢?这同她为何身怀武功一样同样让人忍不住好奇啊。 阿容想到此,脸上突然间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 这个苏大小姐当真是不简单啊,她身上总有这么多让人惊讶的秘密。难怪爷会对她念念不忘,就连自己也忍不住想对她一探究竟,恐怕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个男人能经得住这种诱惑吧。 阿容想到此又不禁一笑,不再看躺在地上的侍卫一眼,也不叫人将他们抬走,仿佛全然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一般,径直往庭院中走去。 他在这时回来,并非是南宫凌传唤,而是觉得是时候了,所以才应该回来一趟。 而想来这个时候,苏芮然也已经随同那群大夫一起离开了吧。 阿容走到门外并不急着将门推开,而是站在门外恭敬的敲门请示,声音如常道:“爷,是属下回来了。” 门中并没有响起任何回应的声音,但是很快,门却“咯吱”一声主动打开了。 阿容并不奇怪,就这么走了进去,他刚一进屋,房门又自行关了起来。 爷如今腿伤并未痊愈,下半身仍瘫痪没有知觉,所以对爷来说如今王府中最安全的便是此处了。即便双腿不能前行,爷也同样可以凭借着机关牵引自行挪动而控制周围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功劳。 想到此,阿容脸上突然间多了一丝难得一见的肃然。 若说这王府之内,不,应该说这普天之下,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并不多,除了王爷之外便只有顾斐了。 若论及武功,顾斐未必就在他之上,不过那也只是寻常情况下的,他也曾见过一次顾斐丧失理智发狂的时候,而扪心自问,若真到了那时,别说是自己了,恐怕这世上也没人能制得住他。 所以对顾斐,他始终心存着一丝警惕和敌意。 再说除此之外,顾斐在暗器机关上的造诣也是非比寻常。“刺”中诸人各有所长,而顾斐的机潢之术觉得程度上是天下第一,至少时至今日,他也不曾听闻有谁在此的造诣在顾斐之上。 这座宫殿就是最好的证明,除此之外,还有宫殿地下连接的密道暗室都是出自顾斐一人之手。为了确保绝对的安全,很多机关甚至连他也不知道,只有爷和顾斐两人心知肚明。 不过顾斐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大的名气,毕竟这淮王府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地方,所以这宫殿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运气看到的。 想到此,他已走到了南宫凌面前,于是他当即掐断思路,半跪行礼。 南宫凌略微抬头瞥了他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别处,然而却一反寻常并没有叫他起来,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一般。 阿容并不说话,也不追问什么,爷不发话,他就这么跪在地上便是,没有丝毫怨言。 就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儿,南宫凌才终于开口道:“说说今日的事吧。”他话中虽带询问,但目光却并不在阿容身上,仿佛只是随口一句一般。但即便如此,阿容也十分认真的回答道:“回爷的话,属下不知爷所指,苏小姐如今已经回去了,还请爷放心。” 南宫凌突然间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望向他。 阿容虽然还跪在地上,也并没有抬头,但却已经感受到爷此刻正看着自己。不过他依旧不动声色,头也不抬,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只要爷没有发话,他就什么多余的事也不必做,什么多余的心情也不必有,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跟在爷身边所谨守的准则,如今自也不例外。 终于没过多久,他听到爷开口了:“你就不想再说些其它的吗?” “还请爷明白示下,爷若想知道什么,属下定当知无不言,绝不敢有丝毫隐瞒。”他回答的果断,毫不犹豫,甚至连一点迟疑的神色都没有。 南宫凌注视着他,他如何不清楚阿容是何等性子。只是若非必要,他也实在不想就这件事向阿容问罪和责罚,只是凡事若宽纵的太多也终成祸患。 想到此他终于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虽只是淡淡一句,言语之中却已经透露出如二月寒冰般的冷漠。 气氛仿佛在一时间变得凝固起来,阿容方才还对答迅速,如今突然就变得沉默了。 南宫凌注视了他片刻,突然间又低下头,开始继续看着眼前的公文。他竟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对方想好了再来同自己说,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他并不抬头,甚至连看也不看阿容一眼,自然也无法知道对方此刻的表情。而他自己就好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全然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阿容亦沉默,却并不开口为自己辩解分毫,只是就这样渐渐跪地,却依旧什么话也不说。 南宫凌同样不抬头,但即便如此,少年的一举一动他全都了然于胸。他面上虽然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禁叹了口气,暗道:“还是这个样子,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为自己说吗。” 想到此他不禁缓缓抬头,目光这才落到面前,跪在书案前的少年身上。片刻之后,他才不禁开口道:“你就当真无话可说吗?” 阿容听到他的话,这才说了一句:“但凭爷责罚。”然而却是语气平平,听不出一丝情绪,甚至语速也是十分平缓,察觉不出分毫异样的感觉。 南宫凌闻言心中更是无奈,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有此一问,明知道即便自己问了他也会如此回答。想了想,只觉得心情略微有些复杂,但到最后也实在不忍再苛责,也只能道:“也罢,让她知道了也无妨。不过你日后也应该有所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听到爷提到苏芮然,原本神色平平的阿容顿时面露一丝不悦之色,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心里却自行嘀咕着,爷竟然如此放心她吗?即便让她进了王府中如此隐蔽之处也毫无关系吗?爷何尝是会轻易相信谁的人,对她竟能如此全无防备吗? 想到这里,阿容只觉心头更加不悦,却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明白苏芮然的确有她的过人之处,何况他自己还几番败于她之手。只是不曾想自己一直崇敬的爷竟然能如此心念牵挂者一个女人,而正因有了这一份牵挂,才会让向来雷厉风行决策果断的爷有那么多顾虑和犹豫。 第174章 韩嬷嬷到底是谁的人 “你先起来吧。”南宫凌又开口,语气中显然已没有方才的冷漠和半分责怪的意思。 然而阿容听闻此言,却突然咬了咬牙,依旧跪在地上毫不动弹。 半响之后,察觉到他依旧没有动静,南宫凌这才又缓缓抬头,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然而看到阿容的瞬间,他又忍不住蹙眉。阿容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如今光从他的神色南宫凌便已经可以猜出他心中所想,此刻的神色,分明是他不甘心的样子。南宫凌沉默片刻,失踪注视着阿容的神色,终于人忍不住道:“怎么?难道连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属下不敢。”他虽如此说,但依旧低着头,脸上的神色也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南宫凌闻言,面色却没有半分缓和,然他却不再言语,只是就这么注视着阿容。 二人就这般沉默了片刻,突然间,阿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开口道:“属下自知有错,还请爷千万不要姑息,狠狠责罚。”他说完突然俯身在地,朝着南宫凌叩了个头。 他如此所为,显然是为了证明他方才的话并非玩笑。 知道他是认真的,南宫凌神色凛然,然到了最终却并不曾阻拦。只见他原本紧皱的眉头突然间舒展,收回目光低下头,语气平平道:“随你吧。” 阿容拳头一紧,目光微沉,但却也不再说话,就这么跪在地上。 “小姐,方才你进去究竟瞧见了什么?” 颠簸的马车上,尹荷终于忍不住发问了。其实方才她一直想问的,只是因为还在德王府所以始终不便开口。此时车中只有自己和小姐两人,她便再无所顾虑,于是就问了出来。 此事本应隐瞒,可是对于尹荷苏芮然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就将在房中所遇都同尹荷说了一遍,只是说完之后还有意叮嘱尹荷,千万不要将此事外传,这可是淮王府中的秘密,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恐怕会对南宫凌不利。 尹荷自知其中事关重大,于是也十分慎重的点头点头,回答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当然知道小姐既然已经告诉了自己,那么也定然会告诉王嬷嬷,所以自己也无需多言。 只是听了小姐所说,她也同样忍不住好奇,心想这世上当真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而且还是一男一女。想到此,她有突然间明白为何小姐从拿宫殿里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问阿容的去处,想来是为了弄清楚阿容和那个少女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吧。不过结合小姐先前所言,尹荷心中也自下结论,对小姐道:“奴婢倒是觉得他们不像是一个人,小姐不是说了吗?他们二人的性子毫不相同。奴婢倒是觉得他们更可能是兄妹,只是王爷为何要瞒着小姐,那是因为……”尹荷说到这里顿时语塞,并非是她有所顾虑,而是她想来想去也实在猜不透其中缘故。 尹荷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小姐的神色,瞧见小姐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忍不住道:“小姐,奴婢以为王爷定是有什么不便说明的原因。不过奴婢觉得,若是小姐当真向王爷询问,王爷最终对小姐还是不会隐瞒的。” 苏芮然闻言却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怀疑,你不用担心。” 尹荷虽听她如此说,但瞧着她的神色,心里却始终无法真的安心。 她知小姐向来如此,始终喜欢逞强,即便心里也疑惑也不愿说出口叫人担心。 不过既然是小姐不愿意说的事,她也不多询问什么。 就这样二人回到了相府,苏芮然同尹荷回到了房中,便立刻换下了便装的衣服,换上了自己平日时常穿的衣裙。 一边换衣服的时候苏芮然发现自回来以后就不曾见过王嬷嬷,甚至欧不曾见王嬷嬷来接自己,这着实让人觉得奇怪,她不禁对尹荷道:“你去问问嬷嬷去哪里了。” “是。”尹荷替她拉好了裙摆,便立刻出去打听王嬷嬷的事了。 其实小姐这么一说她心里也同样有疑惑,王嬷嬷应该就在府中等着小姐的,只是若当真如此,她又为何会不来接小姐呢? 尹荷出去打探了一阵,很快就回来了,告诉苏芮然说:“回小姐的话,奴婢刚才已经出去打听过了,她们说嬷嬷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偏院。” 又去了偏院吗?苏芮然沉思片刻,不禁追问道:“莫不是严氏的病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谁知道呢,严氏惯会用这样的伎俩,不过是为了反复装可怜博取老爷同情罢了,好在老爷并不上当,所以任凭她怎么折腾都是白费功夫。不过小姐你放心,王嬷嬷在偏院一定会像从前一样把事情安排妥当的。”尹荷说着,一边倒了被茶水端过来,这茶水是方才她回来时命人沏的,现下放了一会儿也刚好凉了。 苏芮然接过茶水,小饮一口,却又陷入了沉思。 若是寻常这种情况,王嬷嬷去了偏院她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担心的,只是而今恐怕也有一些小小的不同了。 毕竟前次自己亲自去偏院,韩嬷嬷曾表明要亲自尝试在严氏饮食中下毒。 虽然韩嬷嬷已经说了,为了安全起见毒她会分几次下进去,而毒药也是无色无味,大夫是根本诊断不出的。这样的情况就好似南宫铭宣对德王一样,可是饶是南宫铭宣势力广宽,也终于不能绝对的保证所用之药无色无味且不会被大夫诊断出来,否则又为何会出现前次德王突然醒来的意外呢? 南宫铭宣尚且都不能做到的事,韩嬷嬷当真会如此有把握吗? 实际上从偏院回来的时候,她就曾经想过这个问题。 原本让韩嬷嬷先亲自去尝试,目的也是为了检验她对自己是否真的忠心耿耿,可是如今看来,若是韩嬷嬷一个不慎当真东窗事发,那严氏和苏嫣然也必定会利用此事来大做文章,一定不会让自己轻易脱手。 想到此她突然心头略微一惊,“哐当”一声将茶盏几近仍的放在了桌子上。 若是这一切都是个局呢?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她一时间开始紧张起来,心跳也不禁跟着加速。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尹荷瞧着她突然异常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小姐身子向来不来,她张罗着立刻要去请大夫,却被苏芮然给拦了下来,苏芮然摇摇头对她道,“我没事,你不用着急。” “可是小姐……” “我都说了我没事!”苏芮然陡然间一声怒呵,倒是让尹荷也吃了一惊,一下子愣在那里,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瞧见小姐的脸色难看,额头上也有细微的汗珠渗出,尹荷突然间开始更加意识到情况的不妙,不过倒了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敢在随便开口了,生怕再次打乱小姐的情绪。 苏芮然双手撑着桌子,才使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因为太过紧张而摇晃。她渐渐双拳紧握,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开始一点点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更加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疏忽。 是的,她一直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从韩嬷嬷来找自己表明忠心的时候,她就下意识觉得在如今的局面下对方一定会依附自己,也就根本没有考虑过,对方所说的可能是假话。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太过自负,才让自己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若是韩嬷嬷早就被严氏或苏嫣然收买,那此次她们也只不过是联合起来设下一个局而已,就等着自己往这个局里钻。而自己一时大意竟全无防备,不错,也只有通过这样迂回婉转的手段,才能让自己放心让韩嬷嬷自己先去做此事,而对她全然没有半分怀疑,还津津乐道以为对方是在别自己试探。 如果自己猜想的没错,那恐怕很快就会东窗事发,到时候韩嬷嬷若是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那么自己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她内心再不能如此淡然,突然间开口对一旁提心吊胆的尹荷道:“快准备马车,我要立刻去一趟别院。”然她才刚一说出口,又顷刻间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我不能去,你立刻派人去叫王嬷嬷回来,顺便让她想办法阻止韩嬷嬷对严氏做任何事,最好把韩嬷嬷也给我一并带回来。“ “可是小姐……”尹荷眉头紧皱,小姐脸色难看的沉默了那么久,突然开口竟是着急的说了这些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见小姐如此,她心里就不免更加担心了。她心系着小姐的安康,自然就没有立刻行动。而苏芮然虽然表面上说的十分着急,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催促尹荷,因为她刚一说完又立刻自行陷入了沉思之中。 心中稍微冷静了一下,苏芮然也意识到,韩嬷嬷是严氏或者苏嫣然安排的这毕竟也只是自己的一个猜想而已,毕竟也没有绝对的证据。只是存在着这么一丝可能,一丝也许会带给自己危险的可能。 所以正因如此,自己就更不能慌张和轻举妄动了,不然打草惊蛇或冤枉了人就得不偿失了。 心中如此想,苏芮然又开始渐渐平息了情绪,突然一下子又变得十分冷静了起来。 尹荷不明所以,只是瞧着小姐一下子安静了,刚才脸上的慌乱之色也顿时消失不见,就像是平日里思索问题时的一样,一脸的沉着与冷静之色。 第175章 反常 然而即便如此,尹荷却依旧不觉得有丝毫宽心。至少在没弄清楚小姐刚才是怎么了之前,她始终不能绝对的安心。 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终于又开口了,只是不同于刚才,这一次她的语气中显然多了几分沉稳,只听她道:“尹荷,你先偷偷派人去打探一下偏院里的消息。”她似又觉得不够很快又补充强调了一句:“记住一定经要掩人耳目,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包括王嬷嬷在内,你明白吗?” 尹荷仍旧不明所以,虽然此刻小姐的语气与刚才不同,但小姐很少会这样突然改变主意。何况为什么自己去偏院打探消息还要瞒着王嬷嬷呢?单是这一点尹荷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尹荷沉默了一下,瞧着小姐似乎并不打算继续把话说下去,这才忍不住问道:“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小姐明示。” 苏芮然这才转头望向她,本想开口但却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决定就此作罢,也就并没有告诉尹荷什么,而只是道:“这件事我回头再给你解释,总之事情紧迫,你先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事实上并非是她不想告诉尹荷,而是这件事本就是她的揣测,更何况一时之间她内心思绪万千,更是不知道究竟该从何说起才是。 与其自己胡乱说了一通尹荷也听不明白,倒不如先把事情弄清楚,等自己理清了头绪再向尹荷解释,如此一来也比现在就说要好得多。 尹荷听到小姐如此说,心里虽仍有疑惑,但最终却没有再多追问什么,毕竟小姐已经说了有她的安排,自己又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所以她很快便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按照小姐吩咐的去。” 苏芮然微微颔首,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惊讶之色,事实上尹荷会依从自己早已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她也并不觉得意外。 瞧着尹荷立刻动身按照她的吩咐离去,苏芮然的心中却一下子又忍不住开始泛起嘀咕,先让尹荷去偷偷派人探听消息,然后自己再以此做出应对和打算,如此计划原本看起来也是天衣无缝的,可是这样真的来得及吗?说不定此时此刻韩嬷嬷也已经动手了。 只是她告诉过自己,会用药性相对缓慢的药物,让毒素在严氏体内一点点积累,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毒发身亡。 韩嬷嬷既然在自己面前曾这么说过,那必定也不会这么急着发难,也就是说并不会来不及了。 她如此一想,心中却反倒没有半分宽慰之感,突然眉头一皱,似想起什么一样突然脱口叫住了尹荷:“等等!” 尹荷此刻也已经走到了门口,然而听到小姐的呼声,便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过来。瞧着小姐眉头渐蹙,她以为小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就站在那儿仔细的等着,然而等了片刻却也不见小姐开口,尹荷心中就不免更加犯嘀咕了,平日里小姐做事向来果断,而从现在小姐的神色看来,显然她方才之所以叫住自己是因为心有犹豫。 想到此尹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苏芮然摇了摇头,事实上她也是方才才想到,若是韩嬷嬷当真是严氏和苏嫣然的人,那么她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对自己不利,所以韩嬷嬷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未必能全部当真。 如此一想,尹荷此去又不免危险重重了。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小姐回答,尹荷也不禁跟着皱眉,再也耐不住性子索性继续道:“虽然奴婢不知道小姐在担心什么,不过小姐不若先让奴婢偷偷派人去瞧一瞧吧,事情能弄清楚也好过小姐在此胡乱猜想的好。” 事实上虽然小姐闭口不答,但她却也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小姐此刻之所以反复多变,多半是与偏院的事有关,而一说到偏院,便可想而知其中定有严氏的缘故。除此之外小姐还会为何事如此伤神,犹豫不决呢? 苏芮然听到尹荷的话,却并没有开口。 “小姐。”尹荷又蹙眉轻唤了一声。 苏芮然忍不住侧目望向她,虽然心中仍有犹豫,但仔细一想也觉尹荷说的不无道理,自己在此胡乱猜想终究没有丝毫益处。想到此,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尹荷得到许可,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刻转身依言离去。 这一次她离开时刻意加快了脚步,似乎害怕是大小姐再反悔,然而再动摇信心。 好在这一次,苏芮然也只是沉默的看着尹荷的背影,并没有再多说出一句话。 原本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心中也应该安定下来,好好等待着尹荷派人去偷偷探听回来的消息。只是她虽如此想,但最终事与愿违,她脑海中仍旧忍不住浮现此事,一颗心也根本无法就这么安定下来。 她决定自己要安静下来等待着结果,等待着尹荷带回来的消息,不能再这么一个人胡思乱想下去,否则可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想到此,她突然决定要做一些别的什么事来转移注意。 不如抄诗好了,想到此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恰好落在房中书案上,的确如今也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了。 苏芮然想到此便走了过去,尹荷此刻不在,她身边的东西又实在不放心让别人插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动手吧。 苏芮然朝着书案走了过去,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刚只走了三四步,突然门外一下子冲进来一个人。 苏芮然大吃一惊,可还没有等到她呼出声来,便已经先看到了对方的脸。 “尹荷?怎么是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芮然惊讶不已,但她转念一想,尹荷会就这么突然回来,这其中也定然是有什么缘故的,否则也不会让她做出如此反常之举。 尹荷喘着气,显然因为赶的匆忙,面对苏芮然的疑问竟也一时间没有及时的回过神来。 苏芮然虽没有立刻追问,但却也忍不住上前,走到她面前。等她走的很近的时候,尹荷却突然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袖子。苏芮然吃了一惊,可望着尹荷的神色之色,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丝毫慌乱之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终于,尹荷开口了:“小姐,奴婢刚一出去不久就听到了一个消息,所以立刻来向小姐禀报了。” “什么消息?”苏芮然的语气中不免透着些急切,尹荷如此重视还特地去而复返回来告诉自己,那么可想而知也定然是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她虽还不知道究竟是何事,但心里却不禁跟着开始有些紧张。 尹荷立刻回答道:“奴婢听说二小姐去了偏院。” “苏嫣然?她去做什么?”苏芮然闻言虽也面露惊讶,但得知是此事后,很快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好在不是韩嬷嬷那边突然出了什么问题,她虽然心里松了口气,但是苏嫣然突然在这个时候去偏院的确让人觉得奇怪。 只听尹荷也道:“小姐说的是,奴婢也觉得奇怪呢,虽然说二夫人这些时日经常隔三差五的生病,但是二小姐也一次不曾去探望过,怎么今日就突然要去了。不过奴婢很快听说,二小姐这次去似乎是背着老爷的。” “此事当真吗?”苏芮然一时间也更觉诧异,只见尹荷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小姐安排在二小姐那里的人说的,十有八九了。奴婢急着回来禀报小姐,所以也并未去仔细查问过,小姐若是不放心,可等奴婢先派人去仔细查看一番。”她说到此突然停顿了一下,面露一丝犹豫之色,还不等苏芮然说话,又很快接着道,“只是奴婢怕这么一查问会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时机?”苏芮然不禁反问,但她隐约猜到尹荷想说什么,因此脸上并无诧异之色,这么一问也只是想确认自己的想法而已。 尹荷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二小姐私自出府去探望二夫人,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恐怕会雷霆大怒,到时候也一定会对二小姐从重处置的。”尹荷说到此眼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期望之色,若真如此,小姐只需再稍稍动一动手脚,那么二小姐这一次恐怕就再无翻身之地了,小姐也算是彻底除去了一个隐患,想到此她就忍不住心生一丝激动之情。 然而当她再看小姐的脸色时,却发现小姐一脸的平静,脸上也毫无半分喜悦可言。更让她不解的是,也就是在这一时之间,她却突然看见小姐微微蹙起了眉头。 “小姐……”尹荷本想问些什么,可却突然间说不下去了,也不知该如何问起。 苏芮然听到了她的声音,微蹙的眉头在一时间舒展了开来,然而脸上细微的焦虑忧思之色却没有缓解分毫,但她却开口道:“此事颇为蹊跷,苏嫣然并不是傻子,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如此做的后果。” “奴婢倒是觉得二小姐或许只是以为可以瞒过小姐,不动声色就去看了二夫人。奴婢也是听闻二小姐偷偷出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尹荷的话虽然听起来也不无道理,然苏芮然闻言却摇了摇头道:“虽然也有这种可能,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苏嫣然并不傻,她不会不清楚她如今的处境。所以她恐怕也一定猜得到在这相府之中,即便她做的再隐蔽,她的一举一动也绝对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何况我总觉得,这件事恐怕与韩嬷嬷一事有所牵连。” 第176章 突然召见 “什么牵连?”尹荷也吃了一惊,韩嬷嬷为向小姐表示忠诚要暗中了解了严氏,这件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如今突然听小姐说二小姐一事可能和韩嬷嬷有牵连,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若是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也就意味着韩嬷嬷可能会背叛小姐。难怪小姐要让自己去偏院打探消息,莫非也是与此有关吗? 想到此,尹荷也急了,正想开口,却突然在这时听小姐道:“这也不过是我的揣测而已,还说不准,所以苏嫣然这件事我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很有可能别对方法反将一军。” “奴婢明白了,奴婢都听小姐的。”尹荷立刻点头,小姐都如此说,她何尝不知其中的厉害,若是让二小姐或二夫人一旦抓住机会,反败为胜,那么她们为报今日之辱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小姐,而自己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苏芮然微微颔首,但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之色。其实她还没有告诉尹荷一件事,那就是苏嫣然休养生息了如此之久,如今好不容易终于有了动静,恐怕不会是坐等着自己上钩这么简单,她如此做定然还会有安排。只是如今自己尚且没有将事情完全弄清楚,仍心有慌乱,若是再让尹荷知道,恐怕她会比自己还要更担心。所以如今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尹荷看到一点慌张的样子。 若是尹荷因担心不已做起事来没有了底气,那边很容易坏事。 想到此她很快恢复了一脸淡然之色,又对尹荷道:“好了,既然如此你快按照我先前吩咐的去打探一下消息吧,既然苏嫣然也去了别院,那也顺带连她一并留意就好了。” “是,奴婢明白。”尹荷立刻行动起来,她心里也知此事耽误不得,因此刚一转身就立刻大步朝门口走去。 尹荷到了门槛,抬起前腿,裙摆也跟着从门槛上面扫过。而就在她这一步正要跨出去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事却一下子发生了。 就在她面前的一旁,突然间毫无防备的蹿了个奴婢出来。 尹荷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不禁退后一步,险些别绊倒。 苏芮然本要转身回书案旁,听到尹荷的叫声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回头,想到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尹荷前面突然站着个神色匆匆的奴婢,双手扶着门框,十分焦急的样子。 苏芮然看见她不免心有揣测,这个时候突然有奴婢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看着这奴婢的模样,看来此事还有些着急了。 尹荷回过神来顿时恼羞成怒,冲着那奴婢厉声斥道:“你干什么?这可是在大小姐这里,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奴婢闻声也面露惧色,却一步跨进门槛,冲着苏芮然就普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求饶道:“奴婢知错,还请小姐饶过奴婢。” 她说此话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好似刻意绕过了尹荷,这不免让尹荷心中有些许的不快。她打量着那个奴婢,突然间觉得眼生,不禁心生一丝疑惑,没好气道:“你是哪里的奴婢?我怎么瞧着你这么眼生?” 苏芮然同觉如此,只是在那奴婢刚一出现之时她便已经觉得眼生了。只是因为她平日里见过的奴婢虽多,但真正记得的没几个。毕竟不光是相府,光是自己这庭院之中负责照顾自己的下人就有上百个,若非是近身伺候,即便她曾见过也未必会有什么映像。如今恰好尹荷问了,也算是把他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她便索性不开口,等着看对方的回答。 只听那奴婢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的确并非是大小姐院中伺候的,所以大小姐才会觉得奴婢眼生,不过奴婢是奉老爷之命,让大小姐立刻过去一趟不得有误。” “这是为何?”苏芮然不免心生疑惑,又继续追问道,“爹爹如此急着叫我过去到底是为了何事?” 然那奴婢并没有摇头,也不知是不说还是不知道,总之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见她如此,苏芮然心中就不免有更多疑惑了。但是她很清楚,想要在这个奴婢身上问出什么结果是不可能的事了。既知如此,她自是不会再浪费口舌的。 她一时间选择了沉默,这到让地上的奴婢觉得有几分不安起来,不时偷偷抬头瞥着她的脸色,但却很快又低下头,不敢就这么注视她太久。 尹荷见此也同样沉默不语,她知道此事小姐定然是在思索判断着什么,所以用沉默来拖延时间而已。不过她心中仍有一丝不解,老爷召小姐过去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为什么小姐却要犹豫揣测这么久?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尹荷暗中思索了片刻,但却终究没有想出什么答案,也只能感叹自己资质有限,不能如小姐一般敏锐洞察,只能就此作罢,好好的等待着小姐的计划。 而就在此时,那来传话的奴婢终于耐不住了,似鼓起了勇气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大小姐,老爷还在等着呢,所以还请大小姐快些前去,若是让老爷等太久恐怕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苏芮然回答的很快,但却语气平平,言语之中依旧没有给出对方一个准确的答复。 那奴婢一听大小姐仍是如此态度,终于也急了,但却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催促是好,顿时显得坐立不安起来。最终仿佛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终于忍不住开口对苏芮然道:“大小姐,奴婢请您快些起身。” 苏芮然并不回答。 尹荷瞧见小姐的反应,心中顿时有所会意,她本一直沉默,这下突然开口,对那奴婢道:“你急什么?小姐要去见老爷当然要好好准备了,不然岂不是在老爷面前失礼吗?你这个奴婢如此催促,难不成是想看到小姐因失礼而被老爷责罚吗?你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 那奴婢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如此质问,倒是让她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慌忙解释道:“不,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 “好了。”尹荷好不留情的打断了她,根本不顾她一脸的慌乱之色,冷冷道,“小姐都说了知道了,难不成这样还不够吗?你且先去外面等着,小姐准备好了自会出来。我警告你,你若是敢在外随便嚼舌根胡乱说小姐的不是,到时候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奴婢显然也吓着了,忙道:“是,奴婢不敢。”接着楞楞起身,瞧着大小姐并没有发话,她心里也隐约猜到,大小姐虽没有亲自开口,但这一番训斥或许便是大小姐自己的意思。 想到此,她虽心有不愿,但也更不想就这么得罪了大小姐,于是也只能迟疑着退了出去。 尹荷毫不犹豫,瞧见她出了门,立刻上前过去将门死死的关上。 苏芮然默然不语,心里却在不停的思索着事到如今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尹荷关了门立刻快步到她身边,低声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苏芮然没有立刻回答,尹荷也并不催促,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耐心的等待着答案。 苏芮然暗想,如今这个情况,看样子爹爹那里是断然不能明拒了。 可是苏嫣然才刚一离开相府,爹爹就突然召见自己,若说这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那倒未免太过巧合。但若说当真有什么联系,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一切都只不过是仅凭猜测而已。 想到此,苏芮然突然之间下了决定,她对尹荷道:“尹荷,你依旧还是按照我先前吩咐的行事,只是偏院若当真有什么情况,如果可以你让王嬷嬷先拿主意,然后你们尽量阻拦。” 尹荷吃了一惊,没想到小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原先小姐让自己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禀,可如今竟然说让自己先同王嬷嬷一起拿主意。难不成小姐她……想到此尹荷吓了一跳,立刻摇头道:“不,奴婢绝不会让小姐一个人有什么危险。” 苏芮然摇摇头,对她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只要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 “可是小姐……为何要如此?小姐为什么不让奴婢一有发现就立刻回来禀报,然后等小姐来拿这个主意?小姐如此吩咐,恐怕不光是奴婢,就连王嬷嬷听了也不免会为小姐担心吧。” 苏芮然微微一笑,望着尹荷一脸担忧的神色道:“我当真没事,你不必担心。我也只是怕可能会事出突然,你来回禀报之后恐怕会来不及应对,所以也让王嬷嬷先看准情况对付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也一并告诉王嬷嬷一声,让她不必担心。” 尹荷闻言半信半疑,仍不能完全放心,忍不住对苏芮然道:“可是奴婢去了之后小姐又有何打算呢?” 苏芮然淡淡一笑,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尹荷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去见爹爹了。你放心,虽然还不知道爹爹找我究竟所谓何事,但是去了爹爹那里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尹荷听小姐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的确,小姐是去老爷那里,毕竟老爷心里也是十分看重小姐的,自然不会对小姐如何。 想到此,她才略微宽心了一些,这才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小姐放心就是。” 苏芮然亦点点头,又多嘱咐了一句:“你此去也要万事小心啊,记得转告王嬷嬷,一定要多留意韩嬷嬷,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轻易掉以轻心。” 第177章 疑点不断 “是,奴婢明白。”尹荷说完也不耽搁,便要立刻离开然后去按照小姐的吩咐行事。只是她走到门口,正要伸手开门时却突然忍不住回头,望着苏芮然,似仍有不放心般的又多嘱咐了一句,“小姐,你也一定要万事小心啊。” “我明白。”苏芮然点点头,就这么看着尹荷推门离开。 其实她心中何尝不是有万千烦恼与愁绪,其实之所以让尹荷到时同王嬷嬷商量着另作决定,其最关键的原因是她并不确定这一次爹爹叫自己过去会耽误上多长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尹荷当真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回来,而自己却还在爹爹这里不得脱身。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她也只能先嘱咐尹荷,若是有什么要紧的情况就让她们先自行拿主意了。 尹荷虽然性子直白有时也易冲动,但毕竟还有王嬷嬷在,王嬷嬷做事老成她倒是十分放心。何况她也已经让尹荷给王嬷嬷带去了那句话,想来以王嬷嬷的聪明,一定会参透自己的意思,对韩嬷嬷更多加防备。 虽然,韩嬷嬷也未必绝对对自己有异心,但这种事还是多小心一些的为好,她宁愿多心也不愿就这么被人算计。 “来人啊。”她轻唤了一声,门口守着的两个奴婢立刻一前一后的进来,垂手恭敬的立在她面前,等候着吩咐。 “替我梳妆更衣,我要去见爹爹。” 庭院深深,碧草几许,鸟鸣轻柔婉转,微风轻柔细腻,长廊风景如画,原本是好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然在那长廊之上,却有一妇人来回踱步,一脸焦急忧虑之色,与周围的景致全然不符。 王嬷嬷一边来回走着,一边拽着手中的卷子,眉头紧蹙不解。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她也是才知二小姐突然来了,似乎还是偷偷瞒着外人的人。她当时便已揣测,这件事恐怕老爷也并不知情。原本她知道此事之后应该立刻让人回府去通知小姐,可是她仔细一想,二小姐是从府中出来的,而她身边也安插了小姐的人手,所以即便她做的再如何掩人耳目,也不可能会逃得过小姐的眼睛。 既然如此,小姐为何会没有一点动静呢?竟也不阻拦吗? 王嬷嬷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再静下来仔细一想,更是觉得二小姐如此做也实在是让人不解。显然有种自投罗网的意思,可是二小姐却并不是这般愚蠢之人,所以这么看来二小姐这么做一定还有其它的目的。 而告诉她二小姐到此的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嬷嬷。韩嬷嬷不光将此事告诉她,还似有意说服她将此事公布,派人回府通知大小姐,然后让大小姐想办法告诉老爷,如此一来就可以让老爷顺理成章的处置了二小姐了。 原本韩嬷嬷如此说也并无不对,但因为方才的犹豫和仔细思考,王嬷嬷心里也已经决定,这件事若无小姐的吩咐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但是她也知韩嬷嬷并不知道小姐在二小姐身边安插了人手,或许韩嬷嬷猜到了,但是自己也不能就这么明言承认。想到此,她知如实解释未必解释得通,也只能先点点头对韩嬷嬷道:“你说的不错,只是我还想再看看二小姐突然到此来偷偷见二夫人究竟有何目的,然后才好一并回禀了小姐。” 韩嬷嬷听了并没有反驳,反倒点点头,自告奋勇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替大小姐去打探一番消息吧。” 王嬷嬷略觉惊讶,虽然说只是去打探消息,而且二小姐也是一人只身前来,但此事说到底也是有一定危险在的。毕竟如今二小姐和严氏的身份仍是主子,若是窥探别察觉,恐怕这一状告到老爷那里去,到时也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何况自己是小姐的亲信,若是别她们抓住了把柄定然会再添油加醋的添上许多。 自己都觉得危险的事,韩嬷嬷竟然自告奋勇。 只听韩嬷嬷道:“二小姐和二夫人知道你是小姐的亲信,若是你去了反倒会坏事,倒不如让我去她们也不会有太多的防备之心。” 王嬷嬷一听也觉得十分有到底,的确如她所说,若是自己去了多半什么都探听不到,还反倒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毕竟韩嬷嬷不一样,韩嬷嬷虽然已经暗地里向小姐以示诚意,但到底外人是未必知道的。 何况在大小姐和严氏母女的问题上,韩嬷嬷在外人看来一直是保持着一种两边都不开罪的中立的态度。 如此一想,如今韩嬷嬷果然是最适合去探听消息的人。 想到此,王嬷嬷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去了。只是却还是人忍不住对她叮嘱再三,让她一定要多加留意,万事小心。 韩嬷嬷离开之后,王嬷嬷就一直在此等待着消息,可是如今算来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韩嬷嬷却还没有回来,也同样没让人传话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王嬷嬷越想越担心,只是盼望着她可千万别真出了什么事才好。 她正想着,突然间瞧见一奴婢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王嬷嬷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那奴婢所吸引,瞧着那奴婢正是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的,而此刻这周围除了自己外便无旁人,所以这十有八九也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那奴婢很快就到了她身边停下,朝着她扶了扶身子,口中道:“嬷嬷请跟我来吧。” 韩嬷嬷点点头,也没有多问便跟着她前去,因为待到这奴婢走近之后,王嬷嬷也很快认出,这奴婢是韩嬷嬷身边的人。所以她并没有担心什么,便跟着对方而去了。 果然王嬷嬷跟着那奴婢,很快就到了一处客房,离严氏的住处不近不远,而韩嬷嬷就在房中等着她,瞧见她来了立刻迎了过来。 不过还不等韩嬷嬷开口,王嬷嬷就抢先一步问道:“怎么样了?” 韩嬷嬷当即道:“二小姐偷偷去见二夫人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让下面的人都装作没有发现。” 王嬷嬷一听也是吃了一惊,眉头一紧道:“这么说二小姐现在……” “不错,二小姐现在就在二夫人的房中。”韩嬷嬷立刻接下她的话,脸上也同样有担忧之色。 王嬷嬷听闻此言沉默了一下,立刻道:“不行,我要去过去。”她说完就要转身而去,韩嬷嬷却立刻快步上前,一伸手便拦住了她道:“不可!现在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还没有弄清楚二小姐此次前来的目的,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王嬷嬷何尝不明白她话中所言,但却道:“可是难道就这么纵容她们私下相见吗?”也不知二小姐会同严氏说什么,总之若是什么对付小姐的计划,那恐怕就不好了。 所以即便此事疑点重重,但王嬷嬷还是不能冒这个险,让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小姐的事发生。 “我自然知道你的担心,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偷听监视她们的对话了,一有情况就会立刻来向我们禀报。” 王嬷嬷听闻此言,先是望了韩嬷嬷一眼,果然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 韩嬷嬷见此又对她道:“你放心吧,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王嬷嬷这才点了点头,如此的确要妥当许多。但是她却依旧没有丝毫松懈,因为此刻她心中更担心的是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又是否真的知道此事。 想到这里,王嬷嬷还是觉得派人回一趟府比较妥当,只要要弄清楚小姐是否出事了。 王嬷嬷刚一做了决定,而就在这时突然有奴婢闯了进来。 瞧着那奴婢行事匆匆的样子,王嬷嬷一时间也不禁紧张起来,心中暗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但见那奴婢是韩嬷嬷的人,她才忍着没有先开口,只等着韩嬷嬷说话。 只听韩嬷嬷当即对那奴婢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奴婢回答:“回嬷嬷的话,府中来人了。” “什么人?”王嬷嬷和韩嬷嬷几乎是异口同声,彼此对望一眼,眼中都各有诧异,虽然那奴婢只是说“府中”,但二人都明白那奴婢话中的府中所指,除了相府自然不会再有别的地方。但是二人并没有对望多久,很快又都将注意力落到那奴婢身上,等着听她如何说。 只听那奴婢回答:“好似是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 听闻此言,韩嬷嬷忍不住侧目望向王嬷嬷,王嬷嬷立刻又向那奴婢追问道:“可是尹荷吗?” 在她看来,小姐身边能称得上贴身伺候的,除了自己与尹荷之外也并无旁人了。虽然想到这个可能时她也觉得奇怪,不明白尹荷为何会亲自到这里来,难道她应该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吗?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虽知尹荷做事十分易冲动,但却也同样清楚,尹荷再如何也是不会轻易离了大小姐的。 那奴婢点了点头,却道:“应该如嬷嬷所说,只是那姑姑却不肯留下姓名,只是说要见王嬷嬷而已。” 那多半是尹荷了,听了她的话,王嬷嬷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她在哪儿?带我去见她。”心中已经大致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王嬷嬷也自是毫不犹豫。尹荷来见自己,相比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想到多半与小姐有关,王嬷嬷也不免有些心急担忧之感。 毕竟二小姐突然来偏院偷偷探望二夫人也已让她觉得十分蹊跷,切莫当真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才好。 那奴婢正要当即应答,谁知却顿时被韩嬷嬷给拦了下来,韩嬷嬷对王嬷嬷道:“不行,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离开,你忘了二小姐还与二夫人在一处吗?”韩嬷嬷说这话时并没有加重语气,只是微微蹙眉,让自己的态度显得更加严肃起来。 第178章 闯门 王嬷嬷亦沉默,是啊,这个时候二小姐和严氏那边一有任何动静都可能是至关重要的,自己的确要紧紧的叮好了,否则恐怕当真会出什么意外,那样就不妙了。想到此,她又对那奴婢道:“你去将她带过来,让她来见我。” 然而她话音刚落,却又被韩嬷嬷给拦住了。 韩嬷嬷道:“不可,若是就这么把尹荷姑娘带进来,恐怕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若是惊动了二小姐或是二夫人恐怕就不妙了。” 韩嬷嬷如此一说,王嬷嬷听着也觉得同样有理,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去做的好了。既然韩嬷嬷思虑的如此周全,王嬷嬷心想倒不如问问她有什么主意,于是对她道:“那么你觉得该如何呢?” 韩嬷嬷回答:“我看不如你就在这儿等着消息,既然来得是尹荷姑娘,那么不如由我替你去吧。反正尹荷姑娘随同小姐来过,也自是认得我的。到时若当真有什么要紧事,我便立刻让人来通知你,总之为了不打草惊蛇,尹荷姑娘暂时是不便进偏院的。” 王嬷嬷闻言也觉她说的有理,何况这法子也的确稳妥,想了想她点点头,又对韩嬷嬷道:“这样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那么若是有什么消息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韩嬷嬷点头回答:“你放心吧。” “那么便万事小心了。” “你也要当心才是啊。” “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王嬷嬷说了这一句之后,韩嬷嬷便带着奴婢离开了。 韩嬷嬷走后,王嬷嬷一门心思更是全部落在了苏嫣然和严氏身上,更是让去打探消息的人每隔一刻钟来回禀一次,并告诉自己严氏和苏嫣然所谈话经的内容。不过从这些奴婢回报的内容看来,苏嫣然也似乎只是关心着严氏的病情,对严氏嘘寒问暖之类的,二人之间甚至连一句抱怨大小姐的话都没有。若是说苏嫣然因为是偷偷摸摸前来所以步步为营格外小心,那么严氏却向来不惧于此,所以她每日对小姐的咒骂也是接连不断。虽然老爷听闻此事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处置,但明里却显然对她十分疏远。所以如此一来,严氏心中对大小姐的怨怼也就越来越深了。 所以难得这样一个机会,她母女二人好不容易才见一面,竟对大小姐只字不提,如此反常之举,倒不免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何况若只是简单的问候,只为担心严氏的病情而来,苏嫣然也的确不必要如此冒险。难道她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腔孝意便可打动老爷吗?若是平日或许可以,但严氏之所以被遣送到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爷怀疑她与德王府的人有所勾搭,所以苏嫣然此时的孝心也只会让老爷觉得她们母女同心而已,对她们母女二人也并没有一点好处。 王嬷嬷想着,不禁眉头渐蹙,既然苏嫣然如此做了,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而小姐之所以没有阻拦她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府中小姐出了事,二是小姐也同自己所想的差不多,也觉得对方的所作所为有些奇怪,所以在静待着时机,准备看清楚对方究竟是有何目的,然后再作打算。 不错,小姐一定是这么想的。 王嬷嬷心里很快有了如此肯定的答案,那是因为若非如此,府中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尹荷一定不可能还会有机会到这里来。 想到小姐安然无恙,她仿佛吃了一记定心丸一样,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既然如此,那么事到如今自己只要安心对付二小姐和严氏这边就行了,若是奴婢去偷听听不到什么,那么她们之间要传递什么信息便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此,王嬷嬷脸上顿露一丝恍然大悟之色,立刻叫了声“来人”,随即立刻吩咐闻声赶来的奴婢:“你先在这儿守着消息,我要亲自去二夫人那里看看。” 凡事只有自己亲眼看过和亲耳听闻过之后才可以做出判断。 此时,尹荷在便院向东的侧门外焦急的等着。她还记得这里,也只有这南门才是王嬷嬷自己的“地方”。偏院和寻常府院的构造一样,也是分为东安西北四个门,其中向南是正门,而自己此刻所在的东门,正是王嬷嬷平日到此所走之处,这门外的看守也大多是自己人。 这一点王嬷嬷也曾对她说过,让她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奴婢来传话时也最好从东门进入。只是此刻,进去传话的下人已去了多时了,可却依旧还是不见有人出来,也没有半点消息。 尹荷是随同小姐到过偏院的,虽然并不曾将整个院子里都走完,但对偏院里面的大小她心中也大致有数。 依照这大小算来,也已经足够那去传话的下人两个来回了,只是却为何还依旧不见人影。 尹荷越等越着急,终于再也耐不住了,不禁又对那门外看守的下人道:“已经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也不知该如何回头,转头朝着院内望了一眼,的确视线所能及的地方没有瞧见半个人影。他心中同样也觉纳闷,的确按理来说去通传也早该回来了,也实在不该到此时还看不到一点人影。 只是他虽如此想,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又不想胡言惹事,所以也只能对尹荷道:“姑姑再等等,想必很快就会回来了。” 尹荷默然,虽然心里焦急万分,但毕竟此处是偏院,何况她也是奉小姐之命偷偷来探听消息的,所以也不愿惊动旁人。考虑到这些之后,她虽心有焦急但却也只能继续一声不吭的装作耐心的等下去,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如今小姐可还独自在府中情况未卜,她还盼望着能早些将事情弄清楚,然后好立刻回到府中。若非自己亲自跟在小姐身边,或是对小姐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也实在是没办法就这么真的放心。 就这样在焦急中她又等了近半个时辰,依旧还不见有人出来,这下子尹荷也再也耐不住了,焦急之色也立刻毫不掩饰的呈现在脸上,对着门外的下人便道:“怎么还没有动静,你立刻先进去看看。” “这……”那下人犹豫了一下,毕竟身为这门外的是守卫是不能擅自离开的。只是他瞧着尹荷也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而且毕竟也是因为进去通传的人许久不曾有消息,也是有原因在先,也不怪对方着急,自己也同样觉得奇怪,按理说人也早就应该出来了。 然而尹荷本就着急,一听对方话中还带着犹豫,一时之间就更加不悦了,先前因等待而积攒的情绪顿时爆发而出,冲着那下人便道:“怎么?难道你们还不肯吗?我告诉你我找王嬷嬷可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若是耽误了你们觉得有这个能耐能担当得起吗?” 果然听到她语气一变,对方虽然仍有顾虑,但却也立刻就不敢再怠慢了。毕竟虽不知她口中所说究竟是何事,但谁也不想担这个责任。 只听那下人立刻应言对尹荷道了声:“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随后便按照尹荷的吩咐,小跑着进去通传了。 尹荷见他依照自己的吩咐去了,也就不再如一开始时一般急躁,也只能耐着性子再继续等下去。而这一次她试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进去通传的人之所以会这么久不回来,那么也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心中的预感告诉尹荷,这偏院此时的局势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她必须先冷静下来,也只有如此才不至于先自乱阵脚。 王嬷嬷她该不会也出了什么事吧? 尹荷心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一时间也把她给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自行打消了这个念头,安慰自己王嬷嬷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何况小姐能将这里的事都交给她,也说明她是轻易不会出问题的。自己千万别胡思乱想才是,否则也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就这样尹荷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可这一次,那去通传的下人也同样不见回来。 终于,尹荷再也耐不住了,沉默了一下,微一咬牙,突然间竟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朝着院中冲了进去。 剩余三个看守的下人吃了一惊,但回过神来立刻齐刷刷的过来将她拦住。 “姑娘不可啊!” “没有命令小的们是断然不敢放姑娘进去啊!还请姑娘留步!” …… 面前有三个人拦住了去路,尹荷也只能停下了脚步。尹荷望着他们,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因为此刻尹荷心中只全神贯注的盘算着一件事,那便是自己若就这么冲进去会有几成把握。 虽然这几个下人都是男子,而且身体健壮,自己一个弱女子是断然抵不过他们的。 不过他们似乎有意避让自己,虽然拦住了自己的道路,但是却并不敢跟自己靠的太近,更不用说有什么接触了。而这一点对自己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那么就赌这一次吧。 尹荷咬了咬牙,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一颗心因为紧张而剧烈的跳动着,差点从胸腔中跳出。 然而即便在害怕她也不曾退却半步,心中念着小姐与王嬷嬷,就这么奋勇直前的又迈进了脚步。 那三个下人吃了一惊,但却都不约而同的下意识退后,与尹荷保持着距离。 就这样,几个人渐渐退到了门槛前。 第179章 让她进来吧 终于三个下人也意识到不能再退了,也没办法了,只能停下脚步,挡在尹荷前面。 他们本准备再劝,谁知刚一停下脚步正想对尹荷开口,谁知尹荷竟就这么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似要用力将他们撞开。 三个人都吃了一惊,一时间没有立刻回过神来,竟就这么被尹荷给冲了过去。 然而好在三人眼疾手快,立刻反应过来之后忙追了过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两人将尹荷抓住,一左一右的将她给架了起来,限制了她的行动。 “放开我!”尹荷一脸怒气,依旧毫不示弱的冲着三人大喊道,“你们可知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若再不放手回头我告诉了王嬷嬷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闻言皆脸色一变,但却仍旧没有人松手。 的确如尹荷所说,他们得罪不了王嬷嬷,但是若是就这么轻易将尹荷放进去,坏了规矩他们也同样无法交差。 尹荷瞧着他们依旧还不松手,顿时眉头微蹙,她心知对方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只知道自己是从府中来的,恐怕还并不知道自己是大小姐身边的人。若是自己打出大小姐的旗号,那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拦着自己,只是如此一来恐怕有不妥。 虽然自己离开之时小姐并没有说过对此要保密,但是尹荷却觉得,既然自己亲自跟来了,而不是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派人前来,说到底也是无法对旁人绝对的信任,同样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一次的行动。 若非如此,自己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跟来。 所以若是因为不能进去而暴露自己的身份将小姐抬出来的话,那么自己先前所做不都是徒劳无功吗? 尹荷正犹豫不决之际,只听一下人道:“姑娘,还请你千万不要为难我们,若是没有上面的吩咐,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姑娘就这么进去的。” 尹荷沉默,看到对方的态度和神色,看来他们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里面没有消息传来就绝对不会让自己进去了。 尹荷眉头紧皱,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不曾舒展。 方才她也已经试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她也已经失去了冲进去的先机。显然此刻对方对自己的防备之意已十分明显,何况对方还是三个男子,自己想要再故技重施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意识到这一点,尹荷突然开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也不再挣扎反抗。 瞧着她突然不再有所动作,对方眼中的警惕却依旧没有减少分毫。 尹荷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你们先放开我。” 她说的冷静,让原本为保险起见不打算松手的对方竟也在不经意间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只是三人脸上依旧保持着警惕之色,没有因她的冷静而松懈分毫 尹荷却不顾上他们的猜疑和揣测,只是自顾自的暗自沉思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事到如今强行进去是不行了,那么便也只有智取了,只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要既能进去见到王嬷嬷还不惊动旁人,最好也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尹荷想到此,不禁缓缓抬头,她此正站在门槛前。虽然还没有跨进去,但是对门里的光景却还是看得十分清晰。 门中时而可见匆匆而过的奴婢,却也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快步前行。偶有余光瞥向这边,但却也只是停留了一眨眼的功夫,很快又低下了头,自顾自的前行。 到底是韩嬷嬷有手段,在她的管制下奴婢们都格外守规矩,哪怕心里再好奇也能做到头不抬脚不停,当真是难得。 尹荷心里正感慨着,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便有了主意。 她的目光突然又落到了面前的三个下人身上,那三人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一般,顿时又开始紧张起来。 然而尹荷望着他们,却突然间微微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淡淡,并不夹杂太过情绪。但在那三人看来却是十分的诡异,不免更加小心起来。 而尹荷却并不管他们心中如何作想,开口对他三人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不为难你们,就听你们所言好好在外听着便是。” 三人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尹荷便已突然转身,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转身又望向这边。 三人依旧还愣愣的站在那里,而尹荷同他们之间已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下,尹荷的确不大可能又突然冲过来。至少等她冲过来的这段时间,已经完全足够来防备阻拦。 三人如此一想,本应觉得放心一些,只是心中却仍不免觉得疑惑。 方才还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甚至还不惜抬出王嬷嬷来相要挟只为了要进去的女子,怎么仅仅这片刻的功夫就好似转了性子一般? 他们越想越觉得此事奇怪,但见尹荷泰然自若的站立在外面,神色如常,无论是从行为还是表情上,都瞧不出一丝异样,当真是叫人无可挑剔。而此时此刻,对方既已退让,他们也不能再不依不饶的追问究竟。 三人面面相觑一番,但都是各自心怀疑惑,无人能解,因此无奈之下也只能退居门外,继续如一开始一般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即便如此,三人的目光都是目不转睛的落在尹荷身上的。 无论尹荷此刻露出多么平静的样子,他们三人之中也没有谁会绝对的放心。 此刻偏院中的另一处厢房内,韩嬷嬷独自坐在紫檀木祥云三脚圆桌旁,她面前摆着一壶才沏好不久的新茶,还有徐徐热气向上不停的升腾而出,好似那香炉中的缕缕青烟一般。 一奴婢安静的站在她身边,垂首不语,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又好似与周围的摆设融为了一体,不动不响。 韩嬷嬷抬手拨动发髻上的素银簪子,片刻后才垂下手,又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她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倒是如平日里一般闲适自在,仿佛这偏院之中一切变故都不曾发生一样,一切还是如平日一般。只是这静谧的气氛中透露着些许诡异,宛如大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一样。 韩嬷嬷端起茶杯淡然喝了一口,待这一口饮罢放下茶杯,外门才忽有奴婢来禀报,原来是那府中的来人见半响未曾有人出去在外面等的急不可耐了,所以现下才又让人进来传话。 韩嬷嬷闻言默不作声,半响不见有任何表示,等她再开口之时却是问:“二夫人那边如何了?” “回嬷嬷的话,王嬷嬷不放心已经自己亲自去盯着了。” “哦,也难得她如此用心,这样的事也的确要亲力亲为的好,也难怪小姐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去做。”韩嬷嬷语气平淡,好似平日里的闲聊一般,语气中不夹杂丝毫情绪,更让人一时间猜不透她的心思,只从她说话的语气之中感觉到一丝阴冷和难以捉摸的味道。 这时,原本站在一旁如木雕泥塑般沉默的奴婢突然开口了,低声对韩嬷嬷道:“嬷嬷,我们要不要拦着她?这么下去恐怕对我们会不利。” “为何要拦住她。”韩嬷嬷不以为然道,“何况弄清楚二夫人到底同二小姐说了什么不是正好吗?何况连二小姐千辛万苦来此却只是为询问二夫人的病情,这样的话我们都不信又更何况是王嬷嬷呢?别忘了她可是如今大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人啊。”她说到此目光突然微微一垂,停顿了片刻后又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又接着道,“不用担心,即便她被二夫人或者二小姐发现了也牵扯不到我们分毫,所以我们完全没必要插手。” 那奴婢听闻此言也明白其中道理,一时间陷入沉默,不再多话。 韩嬷嬷这才将注意力落到那来传话的奴婢身上,只听她对那奴婢道:“你去把她带进来吧。” 那奴婢也吃了一惊,方才自己也为此事来通传过一次,不过韩嬷嬷当时态度坚决,似乎并不打算见那府中来人的意思,甚至让自己扣留下来传话的下人,对外面的动静也无需理会。 可谁知就这么短短的时辰之内,韩嬷嬷竟不知怎么的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即便如此,那奴婢也很快应了声“是”便退下了,没有再多说一句其它的话。韩嬷嬷虽然平日里态度温和,好似从不会动怒一般,但是偏院中人都知道她是何等狠辣的角色,所以即便她云淡风轻的随口一言,偏院中也无人敢不认真对待。 那奴婢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顺带带上了半边房中,屋中顿时又恢复到了一片寂静之中。 "嬷嬷当真打算要见那府中的人吗?"这时在一旁的奴婢才终于开口询问。 韩嬷嬷却并不回答,只是垂下目光,似若有所思一般,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中喝剩的茶水。过了许久才开口,却又神思游离,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她到底也是大小姐派来的人,我到底是不能就这么避而不见的,这终不是办法,何况若是王嬷嬷问起此事我也无从解释。” 那奴婢闻声却顿陷沉默,二人仿佛都各自领会了对方话中的意思一般,竟都不曾再多言一句。然没过多久,韩嬷嬷又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突然开口对那奴婢道:“你去派人看着王嬷嬷那边,一有什么动静记得立刻过来回话。当心切莫打草惊蛇,若是被她察觉了便说是我派去询问那边的情况的,想来她也不会怀疑什么。” 第180章 突然回府 “是,奴婢明白,还请嬷嬷放心,这个人手奴婢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那边若是一有什么动静他们便一定会立刻回来禀报的。” 韩嬷嬷微微颔首,虽然事情都没有出乎意,但到底还是多留心的好。毕凡事只要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绝对的放心,而她之所以会突然如此决定派人去看着,说到底还是王嬷嬷提醒了她这个道理。 否则一不留神棋差一招就很有可能会落入别人的陷阱之中,她虽有意跟随大小姐,但却也并不想与她生死与共。只不过是依附强势以求安定而已,若真有一日树倒了,她也只是会想办法自保而已。 她虽在偏院但也知相府表面上的一汪宁静池水中的斗争有多么激烈,所以既然如今自己已置身其中,那自然也要学会自保才是。想到此,她突然开口对身旁的奴婢道:“另外若是王嬷嬷问起这里的事就告诉她一切无恙,切莫让她知道这里的情况。” “是,奴婢明白,奴婢先前已经吩咐过他们了,虽然说如今王嬷嬷也有人手在这里,但这里到底还是咱们的人居多。所以今日之事她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不会泄露出去分毫。”那奴婢说到此突然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开口道,“只是若等她与王嬷嬷相见恐怕也瞒不住了。” 她话只到此,说完便望着韩嬷嬷也不急着再多说什么,只等着韩嬷嬷发话。 韩嬷嬷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然而她依旧面色如常,甚至不见一丝慌张之色,只听她道:“无妨,这个我自有办法。” 听她如此说,那奴婢道了声“是”便不再多言,脸上甚至连一丝怀疑也没有。 韩嬷嬷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自己根本就不必多做什么,哪怕尹荷见到了王嬷嬷,恐怕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各自的情况。还有那独自在府中的大小姐吧,二小姐既然敢就这么来了,甚至不怕老爷可能会因此动怒,那么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二小姐在府中自然还留有什么后手。 想到此,韩嬷嬷原本平静的脸上才露出些许担忧之色,若真的如此那就不好办了。看来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这个时候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可能关系到自己和前程性命,所以要慎之又慎才好啊。 想到此,韩嬷嬷一下子抓起桌上的茶壶,满满倒了一杯,仿佛渴极了的人一般一饮而尽。接着“砰”的一声,毫无预兆的突一用力将杯子砸在桌子上。 她这一举动反倒将一旁的奴婢给吓了一跳,但那奴婢瞧着她脸色不好,顿时心下了然也不再吭声。 就这样没过多久,那奉命前去将尹荷带进来的奴婢终于回来了。 韩嬷嬷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虽然还未见人影但却也已经知道她们来了。韩嬷嬷理了理衣领站了起来,毕竟尹荷也算是大小姐身边的红人了,所以对方虽然只是个小丫头,但自己也应客气一些,毕竟也是顾及到大小姐的颜面,否则一个小小的奴婢岂能让她站起来相迎。 很快那奉命去带人的奴婢先进来,韩嬷嬷看到了她先跨进了屋子,顿时抬起目光往她身后望去。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奴婢身后竟然没有半个人影。 韩嬷嬷等着那奴婢走进来,走到自己面前施礼,却依旧不见还有其它人跟在她后面进来。这一次韩嬷嬷也不禁皱眉,终于忍不住追问道:“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是因为……”那奴婢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下弄得韩嬷嬷也不禁跟着急了,但终究是碍于身份没有将心中的焦急表露出来,只是脸色一沉对那奴婢道:“到底是什么事,为何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 韩嬷嬷虽然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从她的语气中已经可以听出有强烈的不悦。那奴婢一听顿时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不再起来,慌张道:“嬷嬷息怒,嬷嬷息怒,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奴婢去的时候那府门外已经没人了。” 韩嬷嬷一愣,顿时面露惊讶之色。她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怎么会没人呢?她盯着那奴婢,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没人?” 那奴婢更不敢怠慢,慌忙道:“奴婢当真去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奴婢问了门口的守卫,说是因为对方等的太久也不见有结果,所以终于决定先回去了。” 韩嬷嬷脸上依旧带着惊讶之色,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原本以为尹荷今日不见着王嬷嬷是誓不罢休,可她却不曾想尹荷竟然能就这样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 这一瞬间她心里也不免有几分怀疑,这到底是真是假?尹荷当真就这么走了吗? 想到此,她又顿时觉得还不能就这么轻易下定论,一定要先把事情弄清楚才行。她低头望向跪在地上的奴婢,用平淡的语气对对方道:“你起来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把你在门外看到的再从头到尾的给我说一遍。” “是。”那奴婢虽没有立刻站起来,但却还是先将自己在门外的所见全都仔细的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便十分紧张的看着韩嬷嬷的神色,试图从中知道她心中所想。 韩嬷嬷面色微沉,但却始终不发一语,却也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 那奴婢看到此,却更不敢擅自从地上起来了,只能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跪着,等着韩嬷嬷发话。 韩嬷嬷自顾自的独自沉思着,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联一般,她脑海中全是用刚才那奴婢的话语所堆积的画面,仔细想来这其中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但却是疑点重重。 比如尹荷原本是急着要冲进去的,为什么会突然间收手作罢退到门外。 还有后来,为什么尹荷站着站着突然就说要先回府了。而且从那奴婢口中所描述的可以得知,尹荷是当真就这么离开的,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韩嬷嬷反复推敲着这句话,只觉得越发奇怪,但却也让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新发现,王嬷嬷也只能就此作罢。 瞧着韩嬷嬷的脸色越来越沉,原本站在一旁的沉默的那个奴婢好似意会到什么,偷偷对着地上跪着的奴婢使了个眼色。那奴婢一瞧便立刻会意,屏住呼吸十分轻手轻脚的起身,然后瞧瞧退了出去。 韩嬷嬷的视线虽不在她身上,但对她的一举一动却是了如指掌。 韩嬷嬷没有说话,如此也算是默许了。那奴婢一离开此地才算是松了口气,虽然韩嬷嬷也同样没说要对外守口如瓶,但她方才也已经支会过门口的守卫不得胡言乱语,就更不用说她自己了。 哪怕是被人逼问,只要韩嬷嬷不曾示意她也不会将今日之事透露出去半个字。 倒不是因为她对韩嬷嬷何等忠诚,而是她心中清楚,若是自己背弃了韩嬷嬷,那韩嬷嬷定然会让自己付出比这更加惨痛的代价。 因为但凡在别院做事的人,尤其是在韩嬷嬷身边的。多少都有那么一两个不可告人的把柄在韩嬷嬷手中,这也是韩嬷嬷为何能镇得住这么多人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要想让人安心为自己做事,单靠忠诚是远远不够的。 那奴婢一走,房中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气氛之中。 那奴婢等了片刻,见韩嬷嬷依旧蹙眉不语,好似问题都得不了任何实质性的解决办法一般。想到此,她心中也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试探着对王嬷嬷道:“嬷嬷,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是否要将此事告诉给王嬷嬷?” 韩嬷嬷摇摇头,也不说话,但她的依旧却已十分明确。 那奴婢瞧着话说不下去了,沉默了一下,又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又开口道:“嬷嬷,你说若是她真的回了相府那么定会将此事告诉大小姐。你说大小姐知道了会不会禀告给老爷,到时候老爷又会不会亲自派人到此呢?” 韩嬷嬷依旧沉默,微蹙的眉头依旧没有半分舒展。而她脸色依旧低沉,不见有任何惊讶之色。其实并非她已经想到了这奴婢口中的问题,反倒是这奴婢一提她才恍然大悟,只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阻拦,还是对此毫无用处。 也正是因为这样,苦思压过了惊讶,她才能如此平静。 然而韩嬷嬷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她便做出了决定,退口而出便道:“这件事就暂且如此,她既说是因不愿多等候而离开,那我们也无从多问,就且先信了她的话。” “可是嬷嬷……”那奴婢本还想说什么,但却被韩嬷嬷顿时怒而打断,“我都说了先就如此,我们如今也没有再多的功夫去为别的事分心,你派人注意着偏院四周的动静就是了,只要没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就不必在意。” 那奴婢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毕竟她做不了主,所以在这些问题上还是听韩嬷嬷的好,否则别真就出了什么岔子也是害人害己。 王嬷嬷如此一说,尹荷的事算暂且告一段落了,她虽没有对此完全的放心,但却也已经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王嬷嬷身上。于是她又忍不住问道:“王嬷嬷那里现在如何了?可有人回来传话吗?” 第181章 不慎惊动 那奴婢摇了摇头,如实回答道:“没有,若是底下的人有什么消息传来的话也是直接来此见嬷嬷您的,定不会绕开嬷嬷只同奴婢说明。” 韩嬷嬷暗自沉思,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却还没有消息吗?她不免觉得奇怪,不光是王嬷嬷如此怀疑,换做旁人若是只听闻二小姐来此是询问二夫人的病情,也同样会心有怀疑,势必要亲自去看一看。只是王嬷嬷亲自去了这么久,按理说也应该有消息了。 那奴婢见此,略微会意,试探的对韩嬷嬷说道:“嬷嬷,不然奴婢立刻派人过去询问?” 这法子本也妥当,然而韩嬷嬷闻言却略微沉默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摇了摇头,断然回绝了此刻派人过去的做法。 那奴婢不免觉奇怪,正想询问为何,谁知还不等她开口便听韩嬷嬷道:“这一次不用再派别人,我要亲自过去。” 韩嬷嬷一做出决定也不耽搁,立刻就要行动。 然那奴婢先是一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弄明白韩嬷嬷为何要如此决定,便已见韩嬷嬷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那奴婢吃了一惊,立刻过去将她拦住,急道:“嬷嬷不可啊,嬷嬷这个时候过去恐怕会被卷入其中,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韩嬷嬷神色凛然,却比刚才更加坚决,只听她道:“你错了,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我便已置身其中,从二夫人到这里开始,我便从来都没有在这些是非之外过。” 那奴婢闻言默然,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何尝不知韩嬷嬷话中的道理。 韩嬷嬷虽然说的是她自己,可是又何尝不是这偏院中的所有人。大家都不过是跟随着韩嬷嬷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到此那奴婢突然咬了咬牙,一时间也做出了决定一般垂下了拦着韩嬷嬷的手,只听她道:“奴婢与嬷嬷一同去吧,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韩嬷嬷点点头,二人也不耽误,立刻朝着严氏的住处而去了。 一路上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和平日里不同的地方。 韩嬷嬷心下了然,因为自己刻意封闭着消息,所以此刻这偏院之中知道二小姐突然到此的也没多少。 等到到了严氏的住处,韩嬷嬷老远就瞧见门外看守的奴才,还是平日里安排的人手,还是按照平日里看守的方式站立在门外。 韩嬷嬷瞧着,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瞧见她来了,看守的下人立刻上前施礼,口中殷勤道:“嬷嬷,您怎么也亲自来了?” 韩嬷嬷并不接他们的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王嬷嬷呢?” “回嬷嬷的话,还在里面呢。”那下人说到此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之色。 韩嬷嬷瞧着心中明白,看来王嬷嬷依旧如计划中的一般在亲自偷听严氏和二小姐的对话,并没有什么变动。如今离自己和王嬷嬷分开也已经过了近半个时辰了,这么久的功夫依旧只是在偷听,看来王嬷嬷这边当真是没什么进展啊。 想到此,韩嬷嬷自行朝着院子里走了进去。 那两个看守的下人正要跟上,却被跟随韩嬷嬷来的奴婢给拦住了。 那奴婢低声对二人道:“你们就在外面仔细看守好你们的差事,切莫出什么岔子,否则有你们好看。其余的事你们无需过问。” “是,凝姑娘。”那两个下人立刻应声,不再跟着,重新回到自己原先看守的位置上去了。 偏院中无人不知,凝姑娘是韩嬷嬷身边最被看重的人,所以凝姑娘的话也等同于韩嬷嬷,自无人敢质疑。 别看凝姑娘只有十来岁的样子,相貌平平,身形十分瘦弱,脸色也略微偏黄。但一双大大的眸子却十分精明有神,实在与她的年岁不相符合。 凌姑娘做起事来也颇有韩嬷嬷的作风,这也是偏院中那么多奴婢,却唯有她被韩嬷嬷所器重。 而也正是因为这几分与韩嬷嬷的相似,才让这偏院中的男女老少都不敢轻视她。 凌姑娘跟着韩嬷嬷身后进了严氏禁足的院子,二人很快便瞧见趴在木窗上仔细听着房中动静的王嬷嬷。 韩嬷嬷见到王嬷嬷之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王嬷嬷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趴在外面偷听。 要知道一开始得到的消息,二小姐可并非独自一人前来的,还带了个随行的奴婢。 韩嬷嬷略微一瞥四下,果然没瞧见其它陌生人的身影,韩嬷嬷心下了然,看来那奴婢如今也已经被王嬷嬷给打发了吧。为了探听到最准确的消息,王嬷嬷也算是铤而走险了吧。 韩嬷嬷想到此,却突然一反常态的停下了脚步,并不上前。 凝姑娘也随即跟着她停下,却是沉默的站在她身后,随着她的目光一并望向严氏的屋外,正聚精会神的偷听着的王嬷嬷。 王嬷嬷眉头微蹙,大半张脸是紧贴在房门上的。凝姑娘心中暗想,看王嬷嬷这个样子恐怕是当真什么消息都没有听出来了。 二人就这么站在这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那边,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依旧不见王嬷嬷的动作有丝毫的改变。王嬷嬷依旧十分专注的趴在门边,仿佛已经对周围的一切全然视而不见一般,竟也没有发觉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来人。 韩嬷嬷这才示意让凝姑娘上前,凝姑娘立刻会意,朝着王嬷嬷走了过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紧张,这屋外守候的奴婢虽不少,但却都十分安静,除了窸窣的草木与风声外,这里仿佛荒野一般听不到一点其它的人声,甚至连呼吸声也听不到分毫一样。 凝姑娘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越是靠近越是小心谨慎,渐渐的连走路也开始不由得踮起了脚尖,似乎是生怕会破坏周围的宁静一样。 凝姑娘很快到了王嬷嬷身后,周围的奴婢瞧见她都不约而同的转头,这偏院之中又有谁不认识凝姑娘呢?只是她们虽都瞧见了凝姑娘来了,却也没有一个人敢擅作主张的开口。 众人望了望凝姑娘又望了望王嬷嬷,王嬷嬷此刻依旧十分专注的沉浸在屋中的动静中,甚至连双眼也是透过门窗的缝隙努力往里望去。 所以这一时间,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来人。 加之周围的奴婢也不敢随便提醒,怕是惊扰了王嬷嬷自己担当不起。而凝姑娘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让王嬷嬷注意到自己。 若是自己做的太突然,恐怕会突然惊扰王嬷嬷,若是真因此弄出什么动静来,那还会反倒惊扰到房中的人。若真如此,那可就十分不妙了。 韩嬷嬷在这边瞧着,瞧着她虽到了王嬷嬷身后,却许久不见有动作。韩嬷嬷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不免心想她到底在磨蹭和犹豫什么。 凝姑娘犹豫许久,最终选择一声轻咳。 她虽刻意让自己的声音极轻,但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是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王嬷嬷仿佛触电一般猛然回头,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但瞧见是她之后,王嬷嬷的脸色才一下子缓和了许多。王嬷嬷眼中转而有一丝疑惑,凝姑娘怎么来了?她记得凝姑娘是跟在韩嬷嬷身边的,十分受韩嬷嬷器重,平日里若是传话之类的小事,韩嬷嬷都会交由其它的奴婢去做,是断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动用凝姑娘的,只是此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很快,王嬷嬷又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韩嬷嬷,心中更是凭添了几分惊讶。 按照约定韩嬷嬷不是去见尹荷了吗?怎么会也来了这里?她再一看韩嬷嬷身边,也并没有瞧见尹荷的身影,她心里就不免更觉得奇怪了。 然而就在此时,还不等王嬷嬷心中的疑惑有所解释,就突然听房中传来了声音:“外面好像有声音?”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苏嫣然,王嬷嬷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心里暗道不好,连忙一把拉过凝姑娘,躲到屋子的侧面。 这下可不好,要是惊动了严氏母女可没什么好事。 王嬷嬷将凝姑娘拉到身后,自己却贴着屋子仔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试图判断严氏母女的下一步动作。只听房中又传来的严氏的声音,语气倒是十分平静的说道:“不过是外面的奴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王嬷嬷听到严氏这话,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却又听苏嫣然断然道:“不行,女儿这一次来得突然,凡事还是要多小心些的好。” 接着还不等王嬷嬷反应过来,便突然听“咯吱”一声,显然是门被从里面推开的声音。 二人都吃了一惊,凝姑娘身子往里一锁,王嬷嬷也一下子贴近了门窗,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王嬷嬷屏住呼吸,脑海中先是一片空白,但是很快她便让自己冷静下来。苏嫣然的声音还没有传过来,如今是何等情形她也不得而知。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想到此,王嬷嬷先摒弃了心中的慌乱,很快便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若是当真别苏嫣然发现了那该如何应对才好。 若真如此岂不是等同于打草惊蛇吗? 更何况她刚才在此偷听了这么久,苏嫣然和严氏在里面说了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这其中却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苏嫣然所言也不过是关心严氏的病情而已,其余不过是寻常母女间的闲话几句,与一开始奴婢来禀报的并没有什么差异。正因如此,王嬷嬷反倒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第182章 没看见吗 无论如何,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的。 王嬷嬷一开始也尝试过透过门窗的缝隙往房间里面看,或许有些话二小姐不会就这么同二夫人直接说出口,但却完全可以写在纸上,用外人无法瞧见的方式交流。 王嬷嬷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所以一开始她也曾尝试着往房间里面张望,但最终却只是瞧见二小姐站在二夫人面前,虽然也能瞧见二人之间有什么动作,但却也因为隔着太远而并非什么都看得清。 王嬷嬷也尝试了几次变化自己的位置,从不同的角度看进去,但依然是什么也看不清。 尝试了几次没有什么进展之后,王嬷嬷也只能放弃了。 只能一边不时看着里面一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对话,试图从中听出些什么。 王嬷嬷一边想着,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虽然苏嫣然一直不曾开口,周围的气氛也顿时变得沉浸紧张起来,不过她一想到苏嫣然此次前来见严氏表面上是掩人耳目的,所以苏嫣然不可能会自行把事情闹大,即便发现了自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改变先前的谋划而已。 想到此,王嬷嬷的心不禁安定了几分,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慌张不已。 而就在此时,苏嫣然的声音突然又传到了她的耳中,只听苏嫣然道:“刚才外面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听着苏嫣然的声音,立刻便可以判断出,苏嫣然这个时候应该就是站在门口的,看来她虽开门但到底还是有所顾忌,所以并不敢走太远,也害怕惊动旁人。 而她此言,显然是在询问严氏门外看守的奴婢。 然而很快,还不等那奴婢开口,突然严氏的声音又传入了王嬷嬷耳中,只听严氏道:“没什么事,外面风大你快进来把门关上。”严氏说完还刻意咳嗽了两声。 王嬷嬷听闻此言心下明白,看来方才苏嫣然是一时冲动之下才走了出来,而严氏之所以刻意如此说,也是为了不暴露苏嫣然的身份的。 看样子她们二人虽有怀疑但却仍有顾忌,想到此王嬷嬷心中更是宽心了不少。 原本以为苏嫣然会听了严氏的话立刻进去,谁知却突然听苏嫣然问道:“奇怪,方才同我一并来的人呢?” 王嬷嬷一听顿时也提高了警惕,虽然她很清楚苏嫣然问的是门外守着的奴婢,她也自然知道这些奴婢是不会随便开口的,毕竟在此之前自己和韩嬷嬷也都曾暗地里打过招呼,她们自然也不会明知故犯。 何况王嬷嬷也是笃定即便她们不开口苏嫣然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什么,毕竟苏嫣然穿了身下人的便装,加之苏嫣然又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所以如此一来,其它奴婢自然要将她视作普通奴婢来对待才属常理之中,自然也没有一定要回答她问题的必要。 何况她虽然跟着严氏,哪怕其它人将她当做是严氏看重的奴婢,但以严氏如今的地位,她们也同样没有必要对严氏身边的一个下人有问必答。 王嬷嬷虽然并不担心这一点,只是听苏雅然刚才的口气,似乎已经对此事生了疑了。不过,那奴婢的确是自己让人打发的,目的也是为了方便自己在外面偷听而已。 如此一来王嬷嬷心里又不免开始揣测,苏嫣然会不会就此继续追究下去呢?若是如此也难免会让她发现这其中的破绽。 王嬷嬷刚一如此想,却突然听到严氏的声音又再度传来,只听见严氏道:“一个奴婢随便打发人去找就是了,我渴了你快进来给我倒杯水喝。” 王嬷嬷听闻严氏此言,心里想着既然严氏都已经开口了,那么看来苏嫣然暂时也不会继续再追究下去了吧,果然她很快有听到“咯吱”一声关门声,周围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苏嫣然已经进去了吗? 王嬷嬷如此想,却不能绝对的放心,所以也没有急着立刻出来,她显示趴在门窗上,仔细的听着房中的动静。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听见屋子里传来了苏嫣然的声音。 王嬷嬷这下才终于可以确定,苏嫣然是真的跟着严氏进屋了。 然而她正准备出去,还不等她松一口气,便突然听见房中苏嫣然道:“娘亲,你方才为何要如此?” 王嬷嬷听闻此言不免一下子打起了几分精神,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她还会听到什么不一样的话。于是王嬷嬷也不急着立刻出去,而是就这么趴在门窗上仔细的听着。 凝姑娘一直在她身后,虽然从头到尾始终一言不发,但却一直十分仔细的注意着王嬷嬷的一举一动,并从中揣测出她的意图。此刻瞧见王嬷嬷不急着出去而是趴在门窗上偷听时,凝姑娘也跟着依葫芦画瓢的将耳朵贴在门窗上偷听了起来,果然听到房中传来严氏的声音:“你急什么,难不成你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吗?” 王嬷嬷听到此,顿时又提高了几分注意力,更加专注的听着房中的动静。 房中安静了片刻,终于才又听到了苏嫣然的声音,苏嫣然并没有直接回答严氏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难道娘亲都不觉得奇怪吗?” 王嬷嬷听闻此言心下了然,看来苏嫣然果然还是没有对那奴婢不见的事彻底放松警惕。苏嫣然尚且如此怀疑,那么严氏就更不用说了吧。 王嬷嬷正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应对,而就在这时突然听严氏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何必为此坏了事呢?” 严氏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果决之意,果然她说完之后苏嫣然便没有再立刻接话了。只是王嬷嬷听闻此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更生疑惑。以严氏的心思和谨慎难道当真一点都不怀疑吗? 王嬷嬷一边想着一边心怀着疑惑继续听着房中的动静,然而房中却迟迟不再有声响。王嬷嬷并不着急,稍微侧转了一下身子,试图换一个姿势。然而她这一侧身不要紧,视线也顺带着跟着朝院中望了一眼,而这一望之下王嬷嬷顿时大吃一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庭院中,韩嬷嬷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正是刚才自己望向她时她站的地方。 王嬷嬷一下子直起身子,也顾不得房中严氏母女再说些什么了。 王嬷嬷一脸诧异的直勾勾的望着韩嬷嬷,心中揣测不断,难道方才二小姐从房中出来韩嬷嬷都不曾躲避吗?那为何二小姐竟然没有提到她? 韩嬷嬷此刻自然也察觉到她的目光,然而韩嬷嬷神色如常,只是就这么与她对望,眼中没有丝毫逃避之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心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一时间只想弄清此事,竟忍不住朝着韩嬷嬷走了过去。 凝姑娘也为她突如其来的行动给吃了一惊,抬头望向她的背影,但是瞧着她是朝着韩嬷嬷走过去的,而韩嬷嬷依旧还站在庭院中刚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凝姑娘隐约间明白了什么,却也一句话也不多说,站起身来默默的跟在王嬷嬷身后走了过去。 王嬷嬷走到韩嬷嬷面前,眉头微蹙,然她刚想开口,却突然被韩嬷嬷一个手势给拦住了。 韩嬷嬷并不多言,只是指了指院子外面。 王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首,眉头却依旧不见舒展。 韩嬷嬷也不多耽搁,当先朝着院子外面走了出去,王嬷嬷自然也紧随其后。 凝姑娘也同样不说话,就这么跟在二人后面。 很快三个人就出了院子,韩嬷嬷这才停下脚步,然而她才刚一转身,就立刻听到王嬷嬷追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站在那里?” 王嬷嬷也不顾自己的语气如何急切,此刻她只是紧紧的盯着韩嬷嬷的脸色,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她倒是想听韩嬷嬷究竟要如何解释此事。 王嬷嬷紧紧的盯着对方,然而却听韩嬷嬷道:“方才的事王嬷嬷你也看在眼里了,只是不知回房后二小姐可曾同二夫人说了什么吗?” 韩嬷嬷突然如此问,倒是当真一下子把话题给岔了开去。 王嬷嬷本来正想回答,但却一下子突然意识到对方有意岔开话题,因此一时间话到嘴边却又立刻迟疑了。她谨慎思索着对方的意图,微微侧目发现凝姑娘果然是跟着自己一并出来的,于是韩嬷嬷对王嬷嬷道:“凝姑娘也同我一并在那里,凝姑娘向来细心,为怕我听得不完全,不如让凝姑娘说与韩嬷嬷听吧。” 韩嬷嬷并不排斥,随即将目光落到了凝姑娘身上。 凝姑娘上前一步,也不犹豫迟疑什么,立刻将自己方才所听到的房中的对话都如实说了一遍。 王嬷嬷一听,凝姑娘所听到的与自己大致无异,看来自己当真没有漏掉什么重要的事。她始终注意着韩嬷嬷的脸色,等到凝姑娘的话刚一说完,还不等韩嬷嬷开口说什么,王嬷嬷就立刻又就刚才的问题再追问道:“这下韩嬷嬷知道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吧,那么还请韩嬷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何刚才韩嬷嬷会站在那里?难道二小姐推开房门之时也不曾看到韩嬷嬷吗?这未免也太过奇怪了吧?” 她这一次刻意把话说得十分明确,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韩嬷嬷再想到其他敷衍过去的法子。 然而却听韩嬷嬷语气如常的回答道:“不管你信或不信,二小姐的注意力只在门前,的确没有瞧见我在那里。” 第183章 信不信由你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答,王嬷嬷岂肯就这么轻易罢休,正要再开口,然而还不等她说话,却突然听韩嬷嬷又道:“虽然我也知道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就这么说出去也不会有人轻易相信,不过还请王嬷嬷你相信我,二小姐方才之所以没瞧见我当真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她说的恳切,目光也没有半分的闪烁,倒是当真叫人无从怀疑。 王嬷嬷原本已经打算好被问出个所以然来才肯罢休,但是现在突然听到她如此说,王嬷嬷一时间之间也不禁迟疑了。虽然对方这样的回答仍旧让她心生疑惑,但是对方的态度又让人无法怀疑,一时之间她也当真不知该如何抉择才好,一下子又陷入了犹豫之中。 王嬷嬷正在犹豫不知该如何抉择之际,突然又听韩嬷嬷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二小姐之所以到此是有何目的,毕竟二小姐和二夫人也才是我们要共同对付的人。王嬷嬷你深受大小姐信赖,想必也是十分清楚其中利弊的,自然不会辜负大小姐对你的一番期望。” 王嬷嬷闻言沉默,的确如韩嬷嬷所说,现在当务之急也应该是在严氏和苏嫣然身上,只是没弄清方才韩嬷嬷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那么对韩嬷嬷的立场也就有些无法判断。 虽然小姐也是说那时之所以答应韩嬷嬷,同意她的计划让她给严氏下毒,但到底小姐将此事交与她去做也不过是考验她的忠心而已。 其实小姐背地里也曾对自己和尹荷嘱咐过,无论何时对偏院中的人都要多怀一个心眼,毕竟这里的人无论是韩嬷嬷还是旁人,攀附讨好小姐也不过是见形势所驱而已,根本谈不上有多少忠诚可言。 但是明面上,除非有确切的证据来证明韩嬷嬷会对小姐不利,否则自己也的确不能与她当众撕破脸皮。 所以即便王嬷嬷心里仍有疑惑,但听闻对方此言,也不知对方是否是有意将小姐抬出来,不过既然对方都如此说了,她自也不便再反驳什么。 王嬷嬷在心里简单的分析了一通利弊,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既然对方都如此说了,那么自己何不先顺水推舟,不再多问什么便先假装自己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话,到时候再在后来的行动中留意着对方的动静然后再行打算。 想到此王嬷嬷正想开口,然而她才刚微微一张嘴,突然话到嘴边又一下子凝固了。 王嬷嬷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还忘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必须要先向韩嬷嬷确认才行。想到此她立刻要开口询问,然却听韩嬷嬷在她前面抢先一步开口道:“王嬷嬷若是还有不放心不如这样,接下来再有什么事都一并听从你的吩咐,包括我还有这偏院中我能号令的下人。如此一来王嬷嬷也可绝对安心,不会再担心我有什么异心而动什么花招了吧。” 王嬷嬷闻言微微一愣,但却很快明白过来,原来韩嬷嬷看自己刚才欲言又止,误以为自己还不相信她,所以才会有此一说吧。 原本按照往日王嬷嬷会立刻解释,然后此刻王嬷嬷转念一想,突然觉得不解释似乎要好上一些。如今自己尚且不明韩嬷嬷到底有没有在对自己说谎,那么就姑且让她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吧。 王嬷嬷想到此故作沉默了片刻,她心知对方正看着自己,但她却有意没给出对方明确的答案。 这个时候除了等待对方对自己全然没有一点办法,虽然她余光瞥见韩嬷嬷一脸神色淡然如常,但她知道对方心里一定在十分迫切的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王嬷嬷虽然刻意拖延,但却也并没有耽误太久,很快便开口道:“韩嬷嬷哪里的话。”然而她却只就对方刚才的问题说了这么一句,其余便不再多言了。但韩嬷嬷也并不急着开口,似乎在等着她,以为她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然王嬷嬷很快就再开口了,只是这一次开口她却并没有接着把刚才的话说完,而是转移了话题道:“我方才不是同韩嬷嬷商量好了吗?由韩嬷嬷替我去接尹荷,只是为何此时只见韩嬷嬷一人而不见尹荷呢?” 王嬷嬷话音一落,凝姑娘不免抬了抬头,但很快又垂下了目光,只是用余光偷偷瞥着韩嬷嬷的神色。 好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因此也没怎么察觉到她这一微小的动作。 凝姑娘虽没有抬头,也同样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不免有些诧异,诧异的是王嬷嬷会突然转移话题问到这一件事上。 尹荷的事她同韩嬷嬷心知肚明,只是如此一来也不知韩嬷嬷究竟会作何解释。凝姑娘心里虽有担心,但却也不免有几分好奇。 其实方才韩嬷嬷站在那里为何没有被二小姐察觉,她也同样觉得奇怪。因为她也是与王嬷嬷同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的,因此韩嬷嬷话中真假一时间她也同样判断不出。 此时透过眼角的余光,凝姑娘瞥见韩嬷嬷神色如常,并没有过多久,韩嬷嬷便开口回答了,只听她道:“尹荷姑娘已经回相府了。” “回相府了?”王嬷嬷闻言也不免吃了一惊,很快又继续问道,“那么尹荷来此究竟所谓何事呢?是不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韩嬷嬷一时间又沉默了一下,这一次沉默倒是又引来王嬷嬷心中揣测不断,竟然尹荷都来这里了,那么想必也是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只是她竟就这么轻易回去了吗?还是因为尹荷觉得将此事告诉了韩嬷嬷之后就可以绝对的放心了。 若是尹荷来此是大小姐亲自吩咐的,那么以大小姐的小心谨慎,一定也还吩咐过尹荷,定要亲自将此事告诉自己,还有也一定会提醒尹荷要地方偏院中的人,对她们都留一个心眼。 如此才是大小姐平日里的作风,否则就太过奇怪了。 王嬷嬷正想着,这问题的关键就在尹荷来此到底所谓何事上。而这时韩嬷嬷终于开口了,只听韩嬷嬷道:“尹荷姑娘来此自是大小姐的吩咐,是大小姐知道了二小姐来此,所以才让尹荷姑娘来打探情况。” 王嬷嬷听着她的话,倒也觉得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她很快又继续问道:“那么不知韩嬷嬷是如何同尹荷说的呢?” 凝姑娘在旁听着,不禁心中暗自唏嘘,王嬷嬷如此一问,显然对韩嬷嬷刚才的说法并没有太大的怀疑了。可是凝姑娘心里清楚,韩嬷嬷并没有见过尹荷,所以刚才所谓的尹荷说的话,十有八九是韩嬷嬷根据如今的情形分析而来的。 所以也就是说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不过即便如此,韩嬷嬷也能同样说得跟真的一样。如此凝姑娘不免好奇,想知道这一下子韩嬷嬷又该如何回答。 毕竟王嬷嬷也不是那种寻常好打发的角色,要瞒过她可要慎之又慎了。想到此,她也不禁在心里暗自为韩嬷嬷捏了把汗。 韩嬷嬷依旧面不改色,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来,很快便听她回答道:“自是将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尹荷姑娘了,想必也正因如此,尹荷姑娘才会急着回去向大小姐禀报吧。尹荷姑娘一走,我才立刻来这里找嬷嬷你的。” 她这一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倒是让不明实情的人更加无法判断了。 王嬷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如此说来小姐也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了。不过这么一来是不是也意味着小姐在府中安然无恙呢,毕竟若非如此尹荷又如何回去同小姐禀报。 想到这里,王嬷嬷心里这才总算觉得安心了一些。 至少小姐是平安无事的,如今也没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个更让人宽慰了。 瞧着王嬷嬷的脸色稍微“松懈”一些,韩嬷嬷心里明白,看来王嬷嬷是大致相信自己方才所言了。然而想到此,韩嬷嬷却没有一点松一口气的感觉。 毕竟相信也只是暂时的,后面她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 而就在这时,王嬷嬷又突然开口问道:“韩嬷嬷,这件事你现在打算如何?” 她突然问及自己的主意,韩嬷嬷一时之间心中也略有惊异,虽然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忍不住暗自盘算,王嬷嬷如此问究竟是有何盘算?莫不是想借此机会试探自己,又或者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吗? 想到此,韩嬷嬷回答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为了让王嬷嬷安心,这偏院里的人手都可尽数听从王嬷嬷的差遣。更何况王嬷嬷跟在大小姐身边时日最长,自然比我们更加清楚大小姐的心思了,也知道大小姐究竟是如何打算,所以这样的事自然是应该由王嬷嬷来拿主意的。”她刻意将问题又退了出去,同样目的也是要试一试对方的态度。 然而王嬷嬷听了她的话,心知她有意推诿,王嬷嬷自是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混过去,从一个人所出主意的好坏上,也同样可以判断出这个人诚心与否。王嬷嬷如此想,于是才对韩嬷嬷道:“你又何须妄自菲薄呢?小姐自然也是十分看重你的,何况若说实话,这偏院中的事小姐可是还要完全仰仗你才是,你又如何会不知小姐的心思呢?” 王嬷嬷说完此言便望着她,不再多话。 原本她以为二人之间要经过一番推诿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谁知她这么一说韩嬷嬷却并不再推回过来,而是就这么索性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无需再卖关子了,我以为而今之计是先弄清楚二小姐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虽然也只是‘老生常谈’了,而且我们偷听了这么久也什么都没听到,不过要先弄清楚这也同样是目前为止所最重要的。” 第184章 原来是对方的设计 王嬷嬷点点头却也不说话,的确也是”老生常谈”了。 韩嬷嬷又道:“虽然如今没有偷听到什么结果,但是你我都是确定二小姐的目的不会就这么简单。所以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王嬷嬷一听不免诧异道:“如何主动出击?” “让二小姐把本来要说的话提前给说出来。” “你的意思是……” 韩嬷嬷并不立刻回答,而是冲着王嬷嬷轻轻的招了招手,等到王嬷嬷靠近她才附耳而上。 韩嬷嬷在王嬷嬷耳朵旁说了一阵,声音小到只有二人可以听闻,甚至连站在一旁的凝姑娘都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她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不免跟着好奇起来,也不知道嬷嬷到底同对方说了什么。 王嬷嬷听完之后顿时面露惊讶之色,一下子直起身子,为难道:“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韩嬷嬷脸色如常,显得格外平静,只听她道,“若是一旦出了什么事后果由我一个人来承担,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再立一个字据给你。” 王嬷嬷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既然小姐都能将这里的事交给你,那么对你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说也就是……” 王嬷嬷点点头,已然表明已同意了她的做法。事实上如此情形之下她也别无选择了,虽然大小姐也曾说过对韩嬷嬷要仍留一丝提防之心,但是韩嬷嬷方才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看来自己也只能试一试才知道了。 不过这却并不代表自己对韩嬷嬷绝对的放心,她心里有数,一会儿自己也一定要仔细观察韩嬷嬷的一举一动,若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便会立刻做出应对。尹荷突然回府仍让她觉得疑惑,所以也还要想个能应对突然事情的万全之策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王嬷嬷一时间又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此刻相府中苏晁的书房内,气氛也依旧是沉浸。 父女二人对坐,苏芮然在一旁安静的品茶,苏晁则在一旁自顾自的看书。 如此情况从苏芮然到这里开始,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了。 苏芮然低头望着手中的茶盏,望着茶盏上漂浮的碧绿色的茶叶,她表面上虽依旧是一脸淡然,但心中却已是思绪万千,暗自着急不已,只是碍于爹爹在旁她无法表露出来。 事实上自从她一到此,就立刻询问爹爹为何让自己来此,然而爹爹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下人给她沏了杯茶,接着就自顾自的低头看书,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她虽然心里急切的想知道爹爹让自己来此是否与苏嫣然有关,但碍于表面她也不便露出十分急切的样子,于是便只是等着爹爹开口。然而没过多久,爹爹终于开口了,却是先反问她道:“你难道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苏芮然闻言也不禁略觉诧异,但是爹爹如此一问,她还是很快便回答道:“女儿凡事但凭爹爹吩咐就是,其余之事不敢随便多言。”她如此一说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话,然而爹爹听了她的话之后却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接着便又沉默不语。 苏芮然瞧见爹爹的目光又再度落到了手中的书卷上,她顿时心下了然,知道爹爹是又不打算把话继续说下去。只是如此一来她不免也有些着急,毕竟如今已过去了这么多,自己对事情的发展也是毫无情况。想到此,她索性豁出去了,直接又开口将苏嫣然离府之事如实禀报给爹爹。 原本她如今管着府中的事,即便是没有私心这样的事也是应当立刻向爹爹禀报的。 然而她注意到听完自己禀报后爹爹的神色,并不见一丝诧异和惊讶,即便爹爹对事态再如何洞若观火,也不会当真如此听闻了这样一个消息之后还能不动声色。想来想去,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想到此,苏芮然索性直接道:“爹爹睿智英明,自然是什么事也逃不过爹爹的眼睛,所以爹爹是否一早便知此事?” 苏晁闻言沉默了片刻,许久之后方才将实情告诉了她。 苏芮然听到了实情之后也是吃了一惊,因为爹爹说苏嫣然今日一早来找爹爹,然后口口声声告诉爹爹说自己意图谋害她们母女。只是关于自己究竟会如何谋害她也不曾细说,只是告诉爹爹她会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罪行,而这其间唯一的条件就是让爹爹看着自己,不让自己随便离开他视线中半步。 苏芮然惊讶不已,脑海中下意识想到莫不是韩嬷嬷的行动已经被对方识破了。否则若非如此,苏嫣然又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指控自己意图谋害她们母女二人呢? 然而很快,她便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苏嫣然就这么去往偏院并让爹爹想办法看住自己,那么即便她不知道韩嬷嬷的事,那么就凭着这中间的空档想要捏造一个证据来诬陷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苏嫣然去偏院一定会立刻去见严氏,这究竟要如何诬陷自己,想来严氏的法子也不会少。 苏晁说完不禁打量着她,神色复杂的问了一句:“你可知你二娘和妹妹为何会如此说吗?” “女儿不知。” 苏晁听她如此说,也没有再继续多追问什么,只是语气平淡如常的道了句:“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且先等着嫣然回来吧。既然她如此一口咬定,想来最后也定会拿出什么东西来。你放心,我既不会冤枉了你,你不会让意图冤枉你的人逍遥法外。” 苏芮然虽然听闻爹爹如此说,但她心中却没有半分宽慰之感,但却也只能道了句:“多谢爹爹。”她很清楚,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抗拒,反倒会惹人怀疑,倒不如表现得顺从平淡一些。 就这样,她也只能这么老实的待在这里,随同爹爹一起等到了现在。 只是如此漫长的时辰内,她心中也不免开始千头万绪,各种想法不时冒出。首先她明白了今日这一切都是苏嫣然所设下的一个局,其中说不定还有严氏的参与,而自己虽然先前已经对苏嫣然的种种异常举动有所怀疑,但却也是到此刻才真正确定这是个圈套。紧接着,她又不免开始担心起尹荷和王嬷嬷的处境来,也不知她二人此刻在偏院中是否仍安然无恙。 想到此,苏芮然就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在此坐以待毙。 于是她先开口,试图说服爹爹去偏院,只听她突然开口道:“爹爹,女儿倒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还请爹爹听听看女儿的想法是否妥当。” 苏晁闻声抬头,目光虽落在了她身上,但却就这么看着她并不说话。但从爹爹的眼神中,苏芮然明白爹爹是让自己把话继续说下去,于是她又继续道:“女儿倒是觉得与其就在这里等着,倒不如随着二妹去偏院看一看。否则二妹一个人在那里也不知是否能应对的过来,更何况爹爹不是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那么爹爹是否也好奇二妹口中的证据究竟是什么呢?”她说到此停顿了一下,打量着爹爹的脸色,只见爹爹的脸色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她却瞧见爹爹略微挑了挑眉。 苏芮然心中一喜,知道爹爹十有八九是被自己说动了,所以她又立刻继续道:“何况二妹一个人在偏院也不知是否能应对的过来,女儿虽然十分好奇,但却也忍不住担心二妹啊。毕竟二娘也同在偏院,二妹去偏院自然会是去找二娘商量,只是女儿听闻二娘的身子一直不曾好,也不知是否会被二妹此举给叨扰。” 苏晁闻言亦沉默,苏芮然心下了然,爹爹多半是已经开始在考虑自己的提议。所以她并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等着爹爹做出决定。 果然没过多久,便听爹爹开口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苏芮然听闻此言,以为爹爹已经被自己说服了,然而她刚心中一喜,突然便听爹爹又接着道:“只不过我们即便去了也并没有什么益处,相反若是嫣然以此为由说因此打乱了她的计划失了证据,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苏芮然闻言顿时又陷入了沉默了之中,虽然心里十分不情愿,但却也一下子想不出其它理由反驳,于是也只能有些泄气的道了句:“还是爹爹考虑的周全,都是女儿太过疏忽。” 苏晁接着也不再说什么,转过头,继续将注意力又放到了自己手中的书卷上。 苏芮然心中不免有些沮丧,然而想到王嬷嬷和尹荷此刻可能在危险之中,苏嫣然也随时可能会回来,她顿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不行,自己可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有了前一次的失败,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再开口就要更加的小心了,否则若是自己反复提议很可能会惹得爹爹诸多怀疑。所以她一时间也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断然决定为了完全起见必须要先放弃让爹爹带着自己去偏院这一想法。 她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想法。她伸手去端自己面前的茶水,然而突然装作一不小心将面前的茶盏碰翻在地摔成碎片。紧接着,还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她便慌忙试图去地上将碎片捡起,然而“一不小心”便被茶盏的碎片划破了手指,一时间血流不止。 苏晁忙叫人传来大夫,她虽一边用手绢裹着伤口,但当爹爹吩咐去请大夫之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爹爹,女儿的身子一直是由赵大夫在照看,可否请赵大夫前来?” 苏晁点了点头,立刻吩咐给下人。 第185章 移到偏厢 没过多久,下人便领着赵大夫来了。赵大夫一进屋,便用余光从苏芮然身上一瞥而过,随后仿佛不曾看见一般先朝着苏晁行礼,口中道:“小的见过老爷。” 苏芮然心知他突然被传召于此必定心有疑惑,但是一时之间她也没有机会能同赵大夫解释。 “不必多礼。”苏晁开口,接着便立刻催促赵大夫去给苏芮然瞧瞧。 既是苏晁吩咐,赵大夫自然也不耽搁,立刻二话不说的到了苏芮然身旁,放下药箱便开始为她处理伤口和包扎。 苏芮然并不急着示意他什么,等到他将伤口包扎好之后,又要替苏芮然诊脉。 苏芮然同样听从他的安排,略微挽起袖子,将右手手腕枕放在他搁置在自己面前的软垫上。瞧着他在自己的手腕上盖上了一张绢子,接着才开始为自己诊脉。苏芮然先去虽并不着急,但是也就是等到了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隔着丝绢,她偷偷的右手食指在赵大夫手腕内侧写道:“告诉爹爹我需要安静的环境,让我回房。” 她的手指刚一触碰到赵大夫的手腕,便近距离的瞧见赵大夫的脸色有些许的诧异之色,只是赵大夫掩藏的极好,除了她之外旁人并不能察觉。 紧接着她瞧见赵大夫目光微抬望向自己,她无法点头,便也只能用眨眼示意。 赵大夫似若有所领会,但却并无半分表示,只是很快又垂下了目光。 苏芮然并不担心,因为赵大夫对她而言也算不上是什么外人。虽然这相府之中的大夫也有好几个,但平日里给她瞧病最多也是最受她信赖的便只有赵大夫了。想当初严氏利用那霖丝糜竺纱帐与茉莉之间混合有毒来加害她之时,也是赵大夫替她诊断出端倪,并帮着她一并隐瞒和设计。若非如此,当初在那件事上她也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反将严氏一军,否则恐怕被严氏害了害不知缘故。 而也就是自那次以后,她的身体便一应交给赵大夫来调理。其它大夫来给她瞧病她也同样来者不拒,毕竟也是爹爹的安排,但是暗地里她都会将其它大夫的方子全部交由赵大夫过目一遍,等到赵大夫也确定并无大碍之后,她才会吩咐下去让底下人照方抓药。 赵大夫已经帮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所以此刻他们二人也同样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苏芮然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他,直到片刻之后,赵大夫把完了脉这才特地起身向苏晁回禀道:“回老爷的话,大小姐素来身子虚弱,加之方才受伤又有惊惧失血之状,所以小的以为大小姐此时不宜再受其它叨扰,最好能回房好生修养。” 苏晁闻言眉头微蹙了一下,目光又落到了苏芮然身上。 苏芮然自然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爹爹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她立刻道:“女儿无妨,爹爹不必为女儿担心,女儿在此也同样可以好生修养,切莫因为女儿而坏了爹爹与嫣然间的约定。若是爹爹当真不放心,可以让女儿房中平日里伺候的奴婢过来伺候。”她语气诚恳,如此便显得更加体贴懂事。 果然苏晁闻言面色微一舒展,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你如此说,那么你就到一旁的厢房歇息吧。” “多谢爹爹。”苏芮然正要起身拜谢,然而却被苏晁给出言阻拦。 苏晁立刻吩咐奴婢送她到一旁的厢房,另外还吩咐下人去她房中将平日里伺候她的奴婢给找来。那下人倒是乖觉,走之前还特地来向苏芮然询问请教究竟要找何人。苏芮然告诉他只需叫上乐竹和白珍便是,其余无需再兴师动众。 那下人闻言立刻按照吩咐而去。 就这样苏芮然被奴婢搀扶着送往厢房,赵大夫也紧随其后。只是赵大夫眼神中有一丝不解,苏芮然察觉到他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刚才分明是自己先让他告诉爹爹送自己回房,但后来却同样又是自己先提议不必兴师动众的回去。 不过苏芮然并不急着立刻解释,因为这本来也是她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的一部分。 她虽那般吩咐了赵大夫,但她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毕竟有同苏嫣然的约定在先,所以爹爹也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自己回去的。而她自己一开始真正的目的,也在于让爹爹把自己送到一旁稍微安静的厢房之中。 虽然说厢房与爹爹的书房只有一墙之隔,中间只需过一道门便可以到达,甚至说厢房中的声音还很有可能会传入爹爹所在的书房之中。 但是只要爹爹不在场就好,只要如此她就可以有其它打算。 苏芮然在奴婢的搀扶下在厢房中的内室坐定,厢房虽不大,但却也是分为内外两室,内室专门设有小榻,供休息只用。 苏芮然刚一坐下来,赵大夫便朝着她走了过来,似也瞧见老爷并不在此,虽然一旁还有其它奴婢,但看赵大夫的样子似正准备开口说什么。不过在他开口之前苏芮然却偷偷做了个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苏芮然漫不经心的指了指一旁的墙壁,她这一动作也只有赵大夫看见而已。 她用目光瞥着赵大夫,看赵大夫不再开口,便知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故作头晕的扶了扶额头,很快她身旁的奴婢就紧张起来。 “大小姐你没事吧?” “大小姐……” 她当即摇了摇头,也不刻意压着音量,用比平常稍微略带虚弱的语气道:“我没事,只是刚才没站稳,你们去给我倒杯茶来。” “是。”两个奴婢闻声而去,如此一来房中的下人就只剩下一个了。 苏芮然清楚旁边书房的爹爹或许能听到这里的动静,所以她冲着赵大夫又偷偷使了个颜色,赵大夫顿时明白过来,立刻开口对她道:“大小姐,为了完全起见还是让小的再请一次脉吧。” 她点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大夫了。” 就这样,在她的刻意举动下,赵大夫终于又替她把上了脉。因为此刻房中只有一人,所以她依旧按照先前的把戏,一边出声装作回应赵大夫的寻问,一边隔着绢子在赵大夫手臂内测偷偷写下一行字:“你以取药为名带白珍离府。” 她瞧见赵大夫面带一丝疑惑和诧异之色,心知对方定是诧异自己口中的白珍究竟是何人。 毕竟平日里赵大夫来自己院中诊脉问安时,在一旁伺候的都是尹荷又或者是韩嬷嬷,其余虽也奴婢同在房中,但大多是不起眼的寻常的下人,赵大夫对她们定然不会有其他特别深刻的印象。 想必赵大夫第一次听到白珍这个名字,也是方才自己提议爹爹去找来自己房中的奴婢时所提到的吧。她正想再多作解释,而就在这时,下人已经将白珍和乐竹给领来了。 于是无奈之下,她只能暂且先将注意力从赵大夫身上移开,落到了二人身上。 白珍和乐竹一进来,先是按照平日里的规矩同她行礼,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般道:“奴婢参加大小姐。” 苏芮然亦语气如常叫她二人起来,并道:“这一路过来想必你们都已经听说了吧。” 她虽未指明,但两个奴婢都十分有默契的再次机会异口同声般回答:“奴婢都知道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这时将目光落在房中的闲杂人等身上,对她们道:“既然这里有乐竹和白珍伺候,你们就先去忙你们那里的事吧,这里若是与什么需要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让你们进来。” “是大小姐。”房中下人顺从依言,相继退去。 苏芮然虽瞧不见外室如何,但却并没有听见“咯吱”一声关门声响,所以她心里料定,向来对方就推到了门口,也并没有走太远,说不定这附近还有什么人躲在暗处偷偷观察着和听着房中的动静。 想到此她不禁四下侧目偷偷查看,果然在自己右边的窗户上看到了外面映进来的人影,也不知是外面本来的守卫还是特地来监听的,总之她只能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对乐竹道:“我手脚有些凉了,你先去暖个汤婆子进来吧。” “是大小姐。”乐竹闻言便去,此刻房中便只剩下她和赵大夫还有白珍三人了。 她很快注意到,乐竹一走,赵大夫的目光便毫无顾忌的落在白珍身上。想必是瞧着白珍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还有些青涩稚嫩,穿着鹅黄色罗裙,身材瘦弱倒是和大小姐有几分相似,但却依旧也是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甚至看上去也并不怎么灵巧的样子,也不只知道大小姐为何会突然让自己带她离府。 苏芮然自然懂得赵大夫的疑惑,的确白珍表面上给人便是如此印象,不过白珍只有旁人所没有的好处,这一点恐怕此刻在这里也只有苏芮然知道了。 白珍从方才开始一直垂首低头立在一旁,甚至连赵大夫就这么直勾勾的打量着她时,她眼中也不曾出现过一丝异样之色来。 苏芮然并不急着吩咐她做什么,而是先又隔着手腕上的绢子在赵大夫手臂上写下:“白珍有咳疾,所以……”后面的还不等她写完,而就在这时外面却突然有了动静。 有人进来了。 三人都听到了脚步声,一时间各自也都变得拘谨起来。 苏芮然虽没有直接转头,但却是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外面,想第一时间看清楚究竟来的是何人。她从脚步声来判断觉得应该是一个女子,果然很快就瞧着乐竹走了进来。 第186章 替身 苏芮然注意到她手中拿着的套着云锦套子的汤婆子,瞧着乐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便立刻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自己,并对自己道:“大小姐快暖暖吧,还热乎着呢。” 苏芮然摸着手中的汤婆子,的确十分暖和,和刚烫出来的一样。只是她心里不禁疑惑,对乐竹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烫个汤婆子不是少说都要一盏茶的功夫吗?” 乐竹笑着回答:“大小姐说的对,只是奴婢才出去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这汤婆子,奴婢瞧着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就收下了。” “什么人?”她不禁询问,心中也略有惊讶。 只听乐竹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奴婢想着既是在这儿遇到的,那多半是老爷这边的人,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张的接下了。” 苏芮然沉默,从乐竹的话中不难看出一点,爹爹一直是在派人注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的,否则为何自己才刚一说要汤婆子就立刻会有人送来。 而最让她觉得摸不透和不安的是,爹爹似乎并不打算瞒着自己,否则如此举动不是显然想让自己察觉到吗?也不知当真是爹爹对自己的信赖,还是爹爹对自己另有安排。更让她揣测不已的是,是否爹爹已经看透了自己先前故意所为,所以如此一来又是否会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呢? 想到此,她突然开始犹豫起来。 “大小姐可还有什么不适吗?”乐竹最先察觉到她脸色的不对。 苏芮然只摇了摇头,心中又再次有了计划和盘算,于是她对乐竹道:“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你再去找外面的人拿些吃的来吧,你是知道我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的。” 乐竹听了立刻点头,并没有半分怀疑便立刻按照大小姐说的去了。 苏芮然心中有数,即便爹爹真的已经安排人在外,并且也已经吩咐好了一切,要去取些吃的来毕竟也需要花上些功夫。而自己若真想要做什么,那便也只能趁着这一空档的时间了。 她望向赵大夫,瞧着赵大夫的表情也似有疑惑,自己方才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却也不知道赵大夫究竟能明白多少。不过她也管不得这么多了,想到此她望向白珍,仅一个眼神示意,白珍便立刻明白她心中所想,对赵大夫道:“还请大夫在外面去候着,大小姐想要休息一下。” 赵大夫虽不是十分明白,但却还是点了点头,依言起身走了出去。 赵大夫一离开,苏芮然也不耽搁,立刻又用眼神示意白珍,白珍三步并作两步立刻到她身侧。为保完全起见,苏芮然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当即抓着白珍的手,在她手臂上写下一行字:“你同我换一身衣服。” 白珍知道了大小姐的吩咐,想也不想立刻宽衣解带同她调换,竟连一个多余的字也不多说。 苏芮然不禁暗叹这便是白珍的好处,虽然表面木讷,但内心对周围的一切却洞若观火。她聪明却不招摇,更重要的是并不喜欢多问没有必要的东西,只会按照主子的意思去做事,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苏芮然对她赞赏有加。何况人若是要一直隐忍着性子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也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再说苏芮然也十分清楚,如今这相府之中,除了王嬷嬷和尹荷之外,白珍也算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选择了。 二人对换好衣服之后,苏芮然便又示意白珍装成自己的样子躺在床上休息,又为她将床边的纱帐放下,这才用随身的丝绢捂着口鼻,一面咳嗽着出去。 她们二人身形本就有些相似,如此一来她穿着白珍的衣服又不露相貌,倒是当真让人瞧不出真假。 虽然她也很清楚如此十分冒险,但如今除此之外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苏芮然就这样走出了内室,刚一出去就瞧见乐竹已经端着准备好的吃食回来了。 乐竹一进屋子没瞧见大小姐,却瞧见她用绢子捂着口鼻从里面走出来,乐竹不免心生疑惑,放下手中的吃食,冲着她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小姐呢?” 苏芮然并不回答,她心知此刻贸然开口的危险有多大,说不定会被乐竹当即识破声音有异。事实上她也没有料到乐竹会回来的如此一快,原本她还打算自己出来之后再同赵大夫细说几句,让赵大夫替自己将乐竹那边遮掩过去,但是此刻显然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故作咳嗽以此来拖延回答,右手一直不曾放下捂着口鼻的绢子,目光却不禁朝着赵大夫望了过去。 赵大夫注视了她一下,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 苏芮然一时间不免有些心急,正思索着是否还有别的办法,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赵大夫开口对乐竹道:“大小姐突然有些乏了,所以才进了里屋休息,姑娘还是先不要进去打扰才是。至于白珍姑娘我看不过是虚火上升患了咳疾,为了不影响大小姐的病情,便让她随我去医治吧。” 乐竹闻言点了点头,赵大夫的话她自是没有怀疑的,只是却又不禁朝着“白珍”望了过来,眼中仍有一丝疑惑不定之色。 苏芮然明白,是白珍这咳疾患的突然,先前也并没有什么预兆,所以也难怪乐竹会多疑了。 她不禁低头又是一阵咳嗽,也不再看乐竹一眼,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赵大夫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这里。 二人就这么离开了爹爹的书房,苏芮然就这么跟在赵大夫身后,心中也是紧张不已。她瞧见赵大夫也不时偷偷回头望向自己,从赵大夫的神色和额头上渗出的细微的汗珠来看,赵大夫也是同自己一样紧张的不行。 苏芮然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情,毕竟这是随时可能被揭穿的事。 二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府门口。 一路上过来,苏芮然凭借着知觉,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和赵大夫背后有什么人正跟着,这也总算是让她悬着的心略微放宽下了一些,至少这说明自己这一番举动并没有引起爹爹的怀疑。 于是二人就这样如常走出相府,赵大夫毕竟是时常出入相府的,所以即便二人在府门外也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二人一出府门就立刻上了赵大夫的马车,等到马车开始向前行驶之际,苏芮然才终于听到赵大夫开口对自己道:“白珍姑娘,不知大小姐让你随我离开究竟是为何事?” 苏芮然闻言才明白过来,原来赵大夫一直还未曾识破自己的身份。于是她放下了掩住口鼻的绢子,将自己的脸露在了对方面前,果然瞧见赵大夫看到她的瞬间露出一脸惊异之色,震惊之余也半响说不出话来。 苏芮然心知赵大夫定是万万也没有想到跟着他出府的不是白珍竟然是自己吧。 半响之后,赵大夫才终于回过神来,眉头紧锁的问道:“大小姐,你为何要如此冒险呢?” 苏芮然本正要开口回了她的话,却突然间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眉头渐蹙,似十分专注且小心翼翼的听着什么。 赵大夫见她突然如此神色,心知定有事发生,顿时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然而他也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却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之处,不禁疑问道:“大小姐,到底怎么了?” 苏芮然并不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在此之前她必须先确认自己听到的是否属实。只见她背靠着马车车窗的位置,偷偷将窗帘掀开一个很小的角落,紧接着便透过这个角落望了出去。果然不出她所料,很快她便瞧见马车后面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跟着。 赵大夫瞧见她的举动,也同样掀开另一边窗帘的一角,往外望去。 他也同样只掀开了很小的一个角落,所以苏芮然瞧见他有所动作也并不阻拦。果然赵大夫瞧见后面有人跟着之后,顿时就不免变得紧张起来,他一脸慌张的放下窗帘,对苏芮然道:“大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别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何况看样子应该不是爹爹派来的人。”苏芮然语气如常,听不出半分慌张的意思。她心中已有揣测,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苏嫣然或者严氏一行安排的,目的也不过是监视府中的一举一动,看来她们此番也是多重防备,害怕自己真的找到什么脱身的机会。 而她虽如此说,赵大夫却依旧一脸担忧道:“大小姐,你将白珍一个人留在那里若是被人识出破绽那该如何是好啊?” 苏芮然心中何尝不清楚他口中所言语,他也知对方担心的也不过是被自己牵连。不过她却依旧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对赵大夫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相信白珍,她一定会有办法应对的。” 赵大夫欲言又止,大小姐说得如此肯定,他实在不能再做质疑,也只能一叹作罢。 反正如今事情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若是要再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如此,那么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他如此想苏芮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白珍是否能真的完全应对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她之所以敢用白珍也不过是因为白珍的隐藏身份。其实这相府之中,除了她与王嬷嬷外便没有人知道,其实白珍是王嬷嬷的远房侄女。 王嬷嬷最开始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自己的侄女在府中受到重用,但是后来当苏芮然知道此事后,本有意要提拔王嬷嬷的侄女到自己房中来做事。只是她却意外发现这个少女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心思深沉办事得力,最重要的她懂得表面装傻以掩饰自己的实际实力,如此女子当真是十分难得啊。 第187章 潜入偏院 所以苏芮然同王嬷嬷一商量顿时决定,暂时不要公布白珍的身份,也不给她任何超过旁人的优待。不过白珍当真也没有辜负她和王嬷嬷的期待,没过多久便也靠着自身的实力进入了自己的府院之中做事。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苏芮然才突然觉得,对自己而言白珍或许日后会成为一个比王嬷嬷和尹荷还得力的奴婢。 苏芮然正想着,马车很快就到了赵大夫的住处,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老爷,到了。” “知道了。”赵大夫应了一声,却并不急着出去,而是转头先望向苏芮然。 苏芮然依旧如方才一般先掀开车帘的一个小角,果然透过这个小角望去,街角仍旧可见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赵大夫发问了。 苏芮然并不回答,而是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依旧如同计划中的一样带着自己先进入府中。 赵大夫点了点头,但是从他的神色上苏芮然可以看出,赵大夫依旧是在担心即便自己就这么跟着他进去,恐怕这府门外依旧有看守,想要轻易从府中出来并摆脱这些眼线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赵大夫一言不发的下了车,苏芮然紧随其后,出来时又顺带用手中的丝绢捂住了抠鼻,让旁人无法轻易看出她的相貌,其中还顺带咳嗽了几声,以此来掩人耳目。 赵大夫领着苏芮然进了府,到了自己的书房,又将旁人都遣了出去,这才对苏芮然道:“大小姐放心,这里是安全的。” 苏芮然点了点头,这才将捂住口鼻的丝绢拿开。 赵大夫正想请她坐下,然而还不等开口,便听大小姐抢先一步道:“赵大夫,立刻替我准备一身普通家丁的衣服,要快,否则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听闻她如此着急,赵大夫一时间也不敢耽误,立刻按照她的吩咐让底下人去将她要的衣服给准备好。 苏芮然很快将衣服换好,又吩咐赵大夫装作若无其事在府中,其余的无需操心,又让赵大夫领着她去了府院的侧门,她最终从侧门而出。 她瞧见赵大夫一脸的担忧之色,也不论对方究竟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为他自身担心,总之这紧要关头,她也没什么多余的功夫再解释了。 她出了赵大夫的府院便立刻去往偏院,虽然她换了一身男装,一路上也刻意遮挡容貌,但一出赵大夫的府院还是立刻被人给盯上了。 好在她身怀武功,很快便绕到了一个人多的集市,最终将跟踪自己的人全都甩开。等到确定不再有人跟着,她才施展轻功立刻赶去偏院。 等她到了偏院门口已是近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她并不急着直接潜入偏院之中,而是先在一旁仔细的观察。偏院外面一切守卫如常,并不见什么异常的地方,甚至她若不是知道严氏和苏嫣然在里面,倒是当真从这外表中看不出一丝端倪来。 看来得要先进去看一看才能将事情弄清楚。 苏芮然刚一这么想,为了保险起见她当即撕下一截衣袖,正准备先将自己的脸给遮住。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苏芮然顿时警觉起来,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她方才来时已打量过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是拐角的一个小巷道,用来堆积杂物所用。而方才她并没有看到这巷道中有什么人,那么这脚步声又是。 她听见这声音越来越近,相反频率更加急促,似乎就是冲着自己跑了过来。 苏芮然一下子就耐不住了,以为是对方突然发动了攻击,当即回头顺带拔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顿时抵上了对方的脖子。 只听对方“啊”了一下,在要发出声音的时及时制住了情绪,才并没有让自己当真就这么喊出来。 苏芮然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匕首的锋芒抵着的并不是别人竟是尹荷。 苏芮然一惊,手中的匕首顿时从尹荷的脖子上垂了下来。然而尹荷刚要开口,却被她突然掩住了嘴。苏芮然先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确定这里的动静没有惊动到旁人,这才将手中的匕首重新收入袖中的刀鞘里,拉着尹荷又往巷道的深处走了几步,这才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尹荷闻言却是反问道:“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你别管这么多,先告诉我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荷瞧着小姐的语气有些着急,这才把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原来尹荷瞧见派去通传的奴婢一去不回,而她想要强行闯入也被人阻拦之后,也开始觉得这偏院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她想到自己与其就这么冲进去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倒不如暂时先以退为进。于是她便假装回府,实际上是躲到了附近偷偷观察着偏院的情况。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但却竟然等来了大小姐。 苏芮然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不免心中有一丝庆幸,对尹荷道:“也还好你没有进去,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还有小姐你怎么会来了?还这身打扮?”尹荷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从上往下打量着她的穿着。这虽是奴才的衣服,可怎么看也不像是相府中奴才穿的。 “这个日后有空再同你解释。”苏芮然并不多言,探出身子又朝着偏院门外望了一眼,这才又回过身对尹荷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尹荷闻言如何能放心,立刻出言阻拦道:“可是小姐,这里面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我怕……” 苏芮然还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没事的,我一个人去不会惊动旁人。我快去快回,你不用担心。” 尹荷虽然仍不放心,但是瞧着小姐心意已决的样子,也就只能先依从她的吩咐了。 苏芮然也不同她再多言,瞧准时机当即施展轻功翻入偏院之内。 偏院她也来过几次,所以这里面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原本她应当先去找王嬷嬷,然而当她进入偏院中时,却发现这院中也同院外一样平静如常,看不出丝毫异常的地方。而也就是在这片刻之间,她突然做出了决定,顿时便朝着严氏的住处而去。 苏嫣然到此必然会立刻去见严氏,而王嬷嬷和韩嬷嬷若知情也同样会立刻赶过去。所以如此一想也可以说,如今这偏院中所有问题的关键,都是集中在严氏的住处那里。 苏芮然施展轻功,在这偏院中自是畅然无阻。她很快便到了严氏的住处,只是她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那庭院外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着这里的情况。 严氏住处周围依旧是一切如常,并瞧不出丝毫与往日不同的地方。就连门口看守的下人的数量也同往日一样没有丝毫消减变化,这就不免让她也觉得奇怪了。 在来此之前,她也曾在心中构想过无数偏院的景象,却断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倒着实让人有些意外,但却更加肯定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掩藏在这平静的一汪池水之下。 她在庭院外驻留片刻,依旧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之处。虽然她心中仍存有一丝疑惑,但却也明白不能就这么耽误时间。想到此,她便索性纵身一跃,翻过高墙跃进了庭院之中。 庭院中依旧十分安静,少有奴仆走动,她仔细观察了片刻,倒是当真也同平日里没有半分异常之处。 严氏的房门外依旧有奴婢看守,而一众奴婢皆是一脸如常之色,如此一来就更让人觉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苏芮然的目光绕过那门外看守的奴婢,落到了严氏房门外的门窗上,只是透过门窗并不能看清房中的动静。即便这房门外四面都有看守,苏芮然却依旧还是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先探一探这房中的动静才是。 她将目光落到屋顶之上,如今这屋子四周都有看守,那么自己若想不惊动旁人就潜入这房中,那便只有从屋顶入内了。 想到此苏芮然也不再耽搁功夫,她趁着看守的下人不防,当即施展轻功绕着矮墙越上屋顶。 等到她刚一在屋顶上站稳便立刻趴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好在她刚才一番行动快速,所以也并没有引起看守下人的注意。苏芮然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她趴在屋顶上,身子却是紧贴着瓦片。她根据自己的判断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片,却为了谨慎起见并不立刻将瓦片完全揭开,而是先挪开了一半,让自己稍微能瞧见房中的情形。 只是她这一望之下却反倒心生疑惑,因为她触目可及之处并不见半个人影。 房中一切陈设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似全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一般。难道严氏和苏嫣然不在这里?她不免心生揣测,联想到方才门外守卫如常,倒是一点也不似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如此向来也完全有这个可能。 然而她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视线并不完全,所以才没能看清房中的景象。 想到此她便立刻将瓦片完全移开,顺着瓦片的空隙朝房中望去。谁知她这一望不要紧,恰好撞见房中有视线突然抬头。她下意识一个快手,立刻用瓦片将自己挪开的地方给堵住,一时间心惊不已。 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吧? 她只听见自己一颗心砰砰直跳,她就这么趴在屋顶上,半响也不曾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第188章 背叛 然后四周庭院之中依旧安静如常,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响动,严氏房中之人也没有出来或突然叫来人的举动。她这才略微松了口气,扪心自问方才多亏自己眼疾手快,否则恐怕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只是虽然方才她只看了一眼,但她却清楚的看到了房中的人。除了严氏母女之外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了,而方才猛然间抬头的也便是此人。 不错,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偏院的管事韩嬷嬷。 韩嬷嬷怎么会和严氏还有苏嫣然单独在一起? 苏芮然心中一时间揣测万千,她对韩嬷嬷本就心存一丝疑虑,加之此刻也并没有瞧见王嬷嬷在场,韩嬷嬷单独在此,就不免让她心中的疑惑顿时更深了。何况她若是记得没错,方才那一眼望下去,屋中除了三人之外并不见有奴婢在旁伺候,如此屏退旁人,看来是当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了。 想到此,苏芮然又再度挪开瓦片,小心翼翼的朝着房中探头望去。只是有了方才的经验,这一次她没有将瓦片整个全部挪开,而是先挪开了半指来宽的缝隙,也恰好能让她看清楚房中的情景。 她又再瞧见了翰墨墨,虽然从这个位置瞧不清韩嬷嬷的脸色,但只见韩嬷嬷注视着严氏,而严氏则坐在一张四方靠背的雕八宝云纹的梨花木椅上,而苏嫣然正站在她身侧,与她一并面对着韩嬷嬷。 虽然从苏芮然这个角度严氏和苏嫣然的表情也同样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她也隐约能察觉出严氏表情略微有些凝重,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终于听韩嬷嬷开口了:“奴婢方才所言二夫人可想好了?” 苏嫣然闻言侧目,望向身旁的严氏,口中不禁一声呢喃道:“娘亲……” 她欲言又止,然而还不等她想好把话说完,便听严氏开口对她道:“嫣然你先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苏嫣然闻言顿时又陷入了沉默,只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苏芮然听着不免心中揣测不断,苏嫣然方才虽只说了两个字,但从她语气中已透露出明显迟疑的味道。看来韩嬷嬷是在她们母女二人面前提议了什么,否则也不会惹得她母女二人如此犹豫。 苏芮然刚一这么想,便听严氏又开口对韩嬷嬷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她话音刚落又立刻自行补充道:“即便先前在某些事上你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奴婢,但此事事关重大,你也不要怪我多长了个心眼了。” “二夫人说笑了,二夫人所作所为在奴婢看来也都是合情合理的事,何况奴婢又怎么敢怪二夫人呢?” 苏芮然趴在房顶上,听着韩嬷嬷语气如常应答,心中不禁一凉。从严氏方才所言不难听出,韩嬷嬷恐怕已倒戈相向了。只是不知道王嬷嬷此刻在哪里?莫不成已被她们所害了吗? 她想到此心里不免开始为王嬷嬷担心起来,但却也只能先沉住气,继续听着屋中的动静。 “既然如此,那你不妨有话直说。”苏嫣然突然开口了,但语气之中已有明显的警惕之意,她眉头微蹙接着便道,“你若真有诚意又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呢?反倒让人觉得你另有图谋,你……” “嫣然,你先别急着妄下定论。”严氏突然打断了苏嫣然的话,她注视着韩嬷嬷,一副神色自若的模样,倒不是苏嫣然那略带焦躁的神色。她仿佛全然不急一般,制止了苏嫣然之后也并没有急着立刻开口,而是先就如此同韩嬷嬷对视片刻,方才不慌不忙的开口对韩嬷嬷道,“嫣然还年轻不懂事,说话若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还望嬷嬷不要放在心上。” 她虽如此说,但言语间却是不卑不亢的语气。 韩嬷嬷忙道:“二夫人严重了,二夫人和二小姐是主子,如何同奴婢说话都是应该的,奴婢洗耳恭听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放在心上呢?何况二小姐虽有老爷的应允,但毕竟也是十分冒险之举,若是不能及时拿出什么证据来,恐怕不光是二小姐连二夫人你也要被牵连啊。” 苏芮然听着明白,看来韩嬷嬷已经知道了苏嫣然来此的目的了。如此不是更加确信了她与严氏母女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吗?看来如此已经足够将韩嬷嬷定论为严氏母女的人了。 严氏听闻她所言,反问道:“你说你有办法可助我们一臂之力,不知是何办法?” 苏芮然听到严氏如此问也不免想知道,韩嬷嬷究竟是如何打算对付自己,何况她此刻更想听到的是王嬷嬷此刻的情况,说不定能从韩嬷嬷和严氏的对话中探听到什么线索。 只听韩嬷嬷直截了当的回答道:“二夫人和二小姐也应该很清楚,大小姐跟你们早已是水火不容,但如今二夫人身陷于此,二小姐在府中又时常受压制,便难免有那么些惯于见风使舵的下人上赶着去巴结讨好大小姐。”她说到此目光突然微微一转,顿时就落到了苏嫣然的身上,只听她继续道:“想来二小姐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所以才会不惜如此冒险来对付大小姐。” 苏嫣然沉默,将目光转过到一旁,但却轻咬着嘴唇,显然是一脸愤恨难平的样子。 韩嬷嬷见此也并不等着她回答,她转过头,又继续对严氏道:“奴婢知道二夫人智谋过人,奴婢也不是那习惯于拜高踩低只贪图眼前的小人。奴婢记得二夫人的恩德,二夫人还有此境遇之前也一直不曾为难过奴婢,奴婢也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 严氏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只听她道:“向来雪中送炭难,不曾想你到了今日也还有此心,也当真是难得啊。倒是一时间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了,竟不想你对我母女竟有这一番心意,实在是突然。” 严氏如此说,表面上似乎还对韩嬷嬷此番言辞略有赞许之意。但实际上在苏芮然听来严氏这一番话中似乎另有深意,若说是赞许,倒不如说更像是对韩嬷嬷此番言行的质疑。 果然不光苏芮然如此想,没过多久便听韩嬷嬷道:“奴婢知道二夫人还不能完全放心,不若先听听奴婢这一番延迟再行决定也无不妥,于二夫人和二小姐而言也不会有丝毫不利。” 严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神色,点了点头道:“好,你且先说说看。” 严氏话音一落,趴在屋顶上的苏芮然又忍不住将头低了低,让自己更靠近移开瓦片的缝隙,以便能听清楚韩嬷嬷到底同严氏说了什么。 其实从刚才严氏母女和韩嬷嬷的对话看来,似乎她母女二人对韩嬷嬷并不是十分信任,否则又如何会言语中尽透着质疑呢?不过二人既然也能当着韩嬷嬷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质疑说出口,这也足以见得她们母女二人对韩嬷嬷也并非完全不信,似乎也是在同苏芮然一样在旁观望着,而这可以用来判断和决定的关键与重点,便是韩嬷嬷的法子呢。 苏芮然倒也想听听,韩嬷嬷到底打算伙同严氏来怎么对付自己。 而就在这时,只听韩嬷嬷对严氏母女道:“二夫人一定还不知道,其实以大小姐如今的聪慧过人和洞察秋毫又怎么会就这么眼睁睁的放任二人就禁足于此呢?大小姐她可是正十分警惕的盯着这儿的呢。” 苏芮然闻言不禁浑身上下直冒冷汗,虽然明知韩嬷嬷并非是当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在这里偷听,但却还是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好像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心虚的感觉。 “你说什么?你这个奴婢当着我和娘亲的面也怎的故弄玄虚不把话说清楚,当心我回去禀报了爹爹说你办事不周治了你的罪。”苏嫣然显然有些急了。 苏芮然知道她既如此说,并非是一定都没有猜透韩嬷嬷话中的深意,相反她定然是猜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如此着急。 “二小姐恕罪,并非是奴婢卖弄玄虚,而是……”韩嬷嬷说到此有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一下子落到了严氏身上,又接着道,“大小姐对奴婢早有吩咐,让奴婢在二夫人饮食中做下手脚,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让二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抱病而亡。” 苏芮然闻言心中一惊,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冷静。她咬了咬牙,在心底告诉自己,既然已知韩嬷嬷背叛了自己,那么韩嬷嬷将自己同她的计划告与严氏母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想不通的。 苏芮然强行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慌张,反复告诉自己自乱阵脚只会让自己更快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她稳定了心神又再想房中看去,想先看严氏母女是何反应,只见严氏闻言眉头紧蹙,双手紧握着椅子的扶手,却不说话。 倒是苏嫣然闻言顿时气急败坏,嚷嚷着要回府去讲此事告诉爹爹。 韩嬷嬷立刻阻拦,告诉她不可轻举妄动。然苏嫣然知自己娘亲性命受到威胁,还是苏芮然那贱人动的手脚,她哪里肯就这么轻易罢休,更是不顾韩嬷嬷劝说执意要去。 而就在二人正争执不下之际,原本沉默的严氏陡然间暴怒,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 只听“哐当”一声轻响,苏嫣然和韩嬷嬷也都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朝着严氏望了过去。 不光她二人,苏芮然在房顶上陡然听闻此声也不禁吓了一跳,也不由得同二人一样朝着严氏望了过去。 第189章 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严氏渐渐抬头,目光中尽带着寒意,然而她却并不理会苏嫣然,而是先紧紧的盯着韩嬷嬷,对她一字一句道:“你说你是受苏芮然嘱咐来害我,如今可也算是幡然悔悟所以才将此告诉我母女吗?”她说到此停顿了一下,但却依旧注视着严氏的神色,紧盯着对方神情的变化。然而韩嬷嬷神色如常,没过多久,严氏又继续开口质问道:“可我凭什么信你?” 苏芮然断没料到二人的关系竟是如此,看来韩嬷嬷投诚也是临时起意。不过如此一来苏芮然心里也不免有一丝疑惑,韩嬷嬷不像是如此轻率之人,怎么严氏母女的计划尚且不明的情况下她会轻易投诚呢? 不怪严氏不相信,就连自己也不由得心存几分疑惑。 不过也或许是韩嬷嬷早已看透了事的结局,所以才会先做出对策吗? 这么说来在韩嬷嬷的想法里,这一次自己是一定会输给严氏母女吗?想到此,苏芮然不禁眉头渐皱,韩嬷嬷可一向是个眼光极准的人啊。 然她很快又咬了咬牙,继续听着屋中的对话,仿佛刚才的担心全然不存在一般。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韩嬷嬷从前的直觉和眼光再怎么准,自己也从不相信注定这一回事。即便如今的局面看起来的确对自己有百弊而无一利,但是只要没有到最后一刻,自己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的。 房中气氛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韩嬷嬷道:“奴婢知道今日突然前来二夫人定有疑虑,事实上奴婢方才也已经对二夫人说过了,奴婢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所以正因为念及二夫人从前的恩德,所以一直以来奴婢都不曾真的遵从吩咐对二夫人下手。” 严氏略微点了点头,这一点她的确不可否认。 苏芮然闻言心中又是一惊,自己从前只是听闻韩嬷嬷说要对严氏使用慢性的毒药,所以一直不曾在意过严氏的真正情况。何况严氏一直病弱,平日里找大夫瞧病也是十分寻常之事,她也从不曾怀疑过,所以也就更没想到韩嬷嬷会没有动手这一种可能。 看来韩嬷嬷计划着今日之事而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当真是自己糊涂,竟然如此疏忽大意。 想到此,她不禁眉头渐蹙,心里更是自责不已。 屋中韩嬷嬷的声音又继续传来,只听她道:“奴婢虽不知二夫人和二小姐究竟又何计划,但是二小姐只要将大小姐意图谋害二夫人之事告诉老爷,到时候老爷自会为二夫人主持公道。而且奴婢也愿意出面作证,只是为保万全,还请二夫人和二小姐能将计划完全告诉奴婢。当然二夫人和二小姐若有什么顾虑也大可不必说,只是奴婢也只不过是以防万一所以才有此一问,并非是故意探听此事。” 苏嫣然闻言不仅望向严氏,似在等待着严氏开口。 严氏一直注视着韩嬷嬷,从她神色来看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但却也不能对此人完全放松警惕,想到此严氏道:“你既已将你的计划如实告知,也并无不妥,所以我们的计划告诉你也无妨。你方才已经知道了嫣然为何会来此,但却不知道嫣然来此之事实际上是经得老爷同意的。” 韩嬷嬷脸上露出些许的诧异之色,但却并不急着追问而是十分耐心专注的听着严氏继续把话说下去。 苏芮然瞧着韩嬷嬷的反应并不意外,而且严氏所说与她目前已经知道的并无太大差异,看来严氏是已经决定将事情真相告诉韩嬷嬷了,这便是意味着严氏言语用韩嬷嬷的法子并同她联手了吧。 严氏同韩嬷嬷所言与爹爹有关的都是她一早便已经知道的事,而唯一让她意外的便是严氏和苏嫣然事实上针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已经计划好的打算。或者说苏嫣然是唯一可以行动自如的人,而一切计谋又要由严氏来谋划才能确保妥当,但是因为在自己的有意促成下爹爹并不允许二人见面,所以这也就成为为何已到了如今严氏对自己都不曾有过什么太大的举动的根本原因。 而苏嫣然虽然几次设计陷害自己,但最终都无果而终,这也让她明白自己的不好对付,所以这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目的是为了能来此同严氏谋划。 为了对付她二人不惜如此冒险,看来她母女二人也当真是狠毒了自己啊。 苏芮然目光从母女二人身上移开,瞧见韩嬷嬷的神色。隔得太远她只瞧见韩嬷嬷只是认真的听着严氏的话,即便知道她母女二人事先并没有什么周全的计划,只是为临时来考虑计划而已,韩嬷嬷脸上也没有露出些许惊讶和诧异之色。 不过或许是隔得太远,苏芮然总觉得韩嬷嬷听闻此事不可能心中会没有丝毫的波动。 不过此刻,苏芮然也同样心乱不已,并没有太多心神来顾及到韩嬷嬷的心情。 因为照此形势看来,严氏母女十有八九会听从韩嬷嬷的话,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又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先前自己想方设法的想要知道严氏母女的盘算,可如今知道,却发现对于她们此计自己似乎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芮然很清楚以韩嬷嬷的性子,既能来此将这一番计划告诉严氏,想必也是准备充分,加之偏院本来又是韩嬷嬷的地盘,她想要随便拉出个什么证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到时候必定会让自己无从抵赖。 想到此,她便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不过既然自己在此听到了这个计划,那么就还有机会。在她们还没有向跌得告状之前,自己还可能有机会挽回局面,而且…… 她注视着房中,注视着韩嬷嬷,目光陡然间变得冰冷起来。 她虽对韩嬷嬷仍旧心有怀疑,可也不曾想韩嬷嬷当真会这么快就做出背弃旧主的事。不过既然是韩嬷嬷你不仁在先,那么就别怪我日后不义了。 她在心里下定决心,自己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所以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试图伤害和背叛自己的人。 不过现在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呢? 她正想着还没有主意,房中严氏母女便已经同韩嬷嬷达成了合约。 苏嫣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请韩嬷嬷同我一并回府去见爹爹。” 苏芮然听了暗道不好,对方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而苏嫣然话音刚一落,还不等韩嬷嬷表态,就在这时又突然听严氏开口道:“我也随同你们一起前往吧。” 苏芮然吃了一惊,严氏尚在修养和禁足之中,她如此不是自行坏了规矩吗? 不光是她,苏嫣然和韩嬷嬷也同样吃惊,只听韩嬷嬷道:“此事二夫人还是不要去的好,毕竟老爷也曾有话在先,没有他的许可二夫人是绝对不能离开偏院一步的。” 严氏神色不改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若无我亲自前往,途中若是遇到什么恐怕仅凭嫣然一人也难以对付。” 韩嬷嬷脸色微异,心中不免揣测二夫人此话是否是对自己有所怀疑。 然而她并没有多想多久,便听严氏又开口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是对你不信任,只是有些时候一个人的身份便可以高过一切。你哪怕再聪明在苏芮然面前到底不过是一个奴婢,她有时说什么你也不得不依从。” 韩嬷嬷顿时明白了严氏的意思,原来对方是怕大小姐用身份来压制自己。 苏芮然自然也听懂了严氏这话中的深意,看来这一次对方是心意已决啊,不将自己扳倒是誓不罢休了。不过严氏离开偏院她们虽多了一个出谋划策的人,但到底有开罪爹爹的风险,只是也不知道韩嬷嬷最终会如何判断了。 她正想着,便见韩嬷嬷点头同意了严氏的话。 韩嬷嬷向来谨慎小心,如此倒让苏芮然也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严氏虽要离开偏院,但三人商量着为了避开自己的耳目,所以还是让严氏换了身奴婢的衣服,跟在苏嫣然旁边。这一次,韩嬷嬷决定要亲自送她们二人回去。 就这样三人离开了严氏房间,严氏母女二人都跟在韩嬷嬷身后,二人都低着头,又都穿着寻常下人的衣服,加之方才只严氏房中又都刻意在脸上的妆容上下了一番功夫,所以此番跟着韩嬷嬷出来也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苏芮然见此也立刻偷偷跃下房顶跟了上去,在还没有想出办法之前,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跟紧对方了。 严氏母女跟着韩嬷嬷一路上更是畅通无阻,很快便离开了严氏的住处。 韩嬷嬷带着她母女二人朝着西南方而去,苏芮然识得这是通往后门的道路,苏芮然心中暗想,恐怕事到如今自己唯一的机会也就是在三人去相府的途中做手脚了。 自己目前暂时是没有什么有利的条件当面说服韩嬷嬷的,更何况此刻在韩嬷嬷没有向爹爹陈述情自己的罪状之前,严氏也不会给她机会同自己单独见面。 不过自己究竟要选择何事动手才是最佳的机会呢? 偏院之中耳目众多,看来也只有在她们去相府的途中了。 苏芮然顿时下定了决心,继续偷偷跟着三人前行。 三人穿过一条长廊,路过一扇门之后,却突然撞见一人直立在门前,好似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一般。 苏芮然瞧见这站立在门外之人就更是吃了一惊,这不是王嬷嬷又是谁呢? 第190章 小姐这都是误会 她顿时停下了脚步,躲到一根粗大的立柱之后,接着再偷偷探头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她首先望向王嬷嬷,见王嬷嬷神态穿着如常,好似并无什么大碍的样子。 苏芮然不免心中生疑,若是韩嬷嬷当真要来投靠严氏,她不会不知道王嬷嬷对她而言是一个心腹大患,必定首先要想办法对付了王嬷嬷才是,怎么此刻王嬷嬷却还能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王嬷嬷朝着三人望了过来,好似有话要说一样,脸上也同样带着惊讶之色。 严氏和苏嫣然也同样如此,她母女二人同时望向韩嬷嬷,惊讶中又带着几分质疑的味道。 苏芮然明白她母女二人同自己是一个想法,既然韩嬷嬷已投诚,那么自己的人就不应该还安然无恙在此。 然而还不等严氏母女发问,便听韩嬷嬷神色自若低声对母女二人道:“二夫人、二小姐可否在此稍候片刻,待我过去同她说几句话,这件事我一会儿在路上定会完完整整的同二夫人和二小姐解释清楚。” 严氏听闻她如此说,虽然心中仍满腹疑惑,但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韩嬷嬷这便朝着王嬷嬷走了过去。 苏芮然知道韩嬷嬷刚才的话声音恰到好处,本只有与她隔得近的严氏母女才能听到,连王嬷嬷也不能听闻。而自己也只不过仗着身怀武功耳力过人,才能听清楚一二。而此事韩嬷嬷虽走到了王嬷嬷面前,与自己距离也远了一些,但她只要稍微凝神定气,也同样能听到二人的对话。 只听王嬷嬷语气中带着略微焦急的味道,但却依旧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先对韩嬷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虽不指明,但韩嬷嬷自然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然而这一次韩嬷嬷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同她先低声耳语了一阵。 这一下即便苏芮然耳力再好也听不清二人究竟在说什么了。 苏芮然不禁望向王嬷嬷,却只见王嬷嬷眉头渐蹙,虽一脸好似犹豫紧张的样子,但当听了韩嬷嬷在她耳边说完之后,王嬷嬷却点了点头对她道:“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吧。” 苏芮然这一听就不禁更加疑惑了,王嬷嬷所就按韩嬷嬷所说的又究竟是什么事呢?难不成王嬷嬷至今还没有发现韩嬷嬷已经背叛了自己?王嬷嬷在自己身边向来谨慎小心,难道她当真会犯下如此粗心大意的错误吗? 苏芮然不禁又望向二人,韩嬷嬷听到了王嬷嬷的回答之后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同她多言,转身朝着严氏母女而去。而王嬷嬷就站在那里,注视着韩嬷嬷离去的背影,并不多说一句也没有什么动作。 苏芮然就这么看着韩嬷嬷重新回到严氏母女面前,显然对方才之事严氏母女也同样心存疑惑,只听韩嬷嬷一走进,便听苏嫣然就立刻忍不住追问道:“你方才同她耳语了什么?” 韩嬷嬷并不回答,而是示意她母女二人先行跟着自己离开。 苏嫣然见此本不肯轻易罢休,然而她刚要开口却突然被严氏给拦了下来,严氏拉着苏嫣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韩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前面带路。 韩嬷嬷二话不说便走到了前面,严氏母女跟随而去。 这个时候苏芮然本来也应该立刻跟上去的,只是看到王嬷嬷依旧还站在那里,注视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无动于衷。苏芮然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先去找王嬷嬷问清楚。 她瞧准了一个时机,等到周围没有其它下人之际立刻冲了出去。 一手捂着王嬷嬷的嘴,毫不分说的将她快速拖拽到没人的墙角。 王嬷嬷吃了一惊,但当刚想呼救挣扎之际却惊讶的发现挟持自己的人竟然是小姐,王嬷嬷顿时放弃了挣扎,等再定眼一眼确定是苏芮然没错,王嬷嬷不禁眉头一蹙,不禁追问道:“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尹荷呢?” 她还记得一早听闻韩嬷嬷说尹荷已经离去,想来早就已经回到府中。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小姐会突然亲自前来,还是这一身的打扮。 苏芮然并不急着开口,而是先环顾四周一眼,确定自己刚才的举动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她这才回头,将目光落在了王嬷嬷的身上。瞧着王嬷嬷正要开口,她便立刻打断道:“你先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便是。韩嬷嬷她们马上要离开这里,我必须尽快跟上去,所以时间来不及了。” 谁知还不等她继续开口,王嬷嬷却突然打断她道:“小姐先不用着急,韩嬷嬷带着二夫人和二小姐离开也不能这么走着去,总要准备马车才是,所以自然也就会耽误上一会儿的功夫。” 苏芮然本是急着立刻把话说完好追上去,但听王嬷嬷这么一说也突然那觉得很有理,顿时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不再如一开始一般焦急。 王嬷嬷见大小姐的神色安定了一些,这才忍不住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次:“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小姐不是应该在府中吗?” 苏芮然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嬷嬷且先别问这个,日后等有时间我一定会同嬷嬷解释清楚,嬷嬷首先要告诉我刚才韩嬷嬷到底同你耳语了些什么?” 王嬷嬷听小姐如此一问略微一愣,但很快回答道:“韩嬷嬷只是告诉奴婢她已经打听到了二小姐来此的目的。” “她怎么跟你说?” “她说二小姐来此是为了同二夫人合谋来陷害大小姐,所以让我先不要先轻举妄动,方才便装作没瞧见二夫人和二小姐的样子,这件事她自有打算,自会想办法。” 苏芮然闻言脸色一沉,冷冷道:“这么说她是没有告诉你她到底想的是什么办法了?” 王嬷嬷摇摇头,眼中却闪着诧异之色,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会突然如此说,难不成小姐是怀疑韩嬷嬷她……” “不是怀疑。”苏芮然望向她,神色更加冰冷,一字一句道,“是肯定。” 王嬷嬷吃了一惊,片刻后回过神来却立刻摇头道:“不不,小姐是否是误会了,韩嬷嬷怎么会背叛小姐呢?韩嬷嬷这么做都是为了小姐啊,韩嬷嬷是故意取得严氏母女信任然而去打探她母女二人的动静,最后也是为了帮着小姐对付她们母女啊。” 苏芮然闻言也吃了一惊,韩嬷嬷此番之举是故意取得对方信任获取消息。若非听王嬷嬷如此一说,她倒是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但现在想来也是无不可的。 她思索片刻,突然决定还是要把一些事同王嬷嬷说清楚。于是她将自己方才在房顶偷听到的严氏房中的对话大致同王嬷嬷说了一遍,当然也是挑选了其中比较重要的部分。她瞧着王嬷嬷越听越诧异,然而即便如此,王嬷嬷的看法却依旧没有改变分毫,依旧是坚持道这件事或许是一个误会。 苏芮然不禁眉微蹙,她同样也无法绝对判断此事的事实到底是如何。 而就在这时只听王嬷嬷又道:“其实自二小姐突然来此奴婢就一直心存疑惑,但二小姐一来便立刻去了二夫人那里,两人关着房门却又不知在里面说什么,奴婢虽有意在外偷听了许久,但却始终也听不清楚里面的对话,韩嬷嬷听闻此事,这才和奴婢商量出了这个法子,由她进去假意投诚然后从二夫人和二小姐口中掏出话来。” 苏芮然听了脸上的表情便更加惊讶了,如此听王嬷嬷将事情详细一说,倒是让人觉得更加可信了。不过她仔细一想之后,却还是觉得此事存有疑点,若韩嬷嬷当真只是假意投诚为套严氏母女的话,但也有必要真的要说到那种程度吗?想到此她不禁又问王嬷嬷:“那她离开之前你们可曾商量过她究竟要用什么法子去向严氏母女投诚?” 王嬷嬷听大小姐如此一问,思索了一下便立刻摇头。 苏芮然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王嬷嬷见她如此,又仔细一想刚才大小姐告诉自己她偷听到的严氏房中的对话,突然间她也觉得韩嬷嬷若真的只是想去假意投诚,那也的确没必要将大小姐与她合谋要给严氏下毒的事也说出去,而起王嬷嬷也同样觉得,韩嬷嬷给严氏母女出的的确是一个好法子。 想到此王嬷嬷顿时慌了,忙对苏芮然道:“奴婢方才仔细一想或许小姐顾虑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若是韩嬷嬷当真是骗了奴婢那这么一来小姐岂不是有危险了?” 苏芮然不答,她自是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所以她此刻正一门心思思考着应对之策。 然而就在此刻,也就是王嬷嬷方才话音刚落后没多久,王嬷嬷突然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自行便推翻了自己的说法,只听她突然道:“不对!小姐可还记得方才韩嬷嬷同奴婢说过话吗?” 苏芮然听王嬷嬷如此一说,也陡然想起放才之事,自己方才的确不曾听闻她二人耳语的内容,想到此她不禁立刻追问道:“你是说让你假装没有看见然后不动声色吗?” 王嬷嬷点点头。 苏芮然想了想又道:“你是想说她若真的有背叛之心也没有必要将此事告诉你?” 王嬷嬷同样又点了点头。 苏芮然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怎么可以绝对呢?想到此她终于拿定了主意,神色凝肃的对王嬷嬷道:“嬷嬷,你我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允许任何一点可能的风险存在。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我必须要跟上去,我要想办法阻止他们回府,阻止她们见到爹爹。” 第191章 错失良机 王嬷嬷闻言却皱眉道:“可小姐也只能懒得住一时啊,除非……”她说到此突然停了下来,脸色越发暗沉,她打量着小姐并不开口,但她心里清楚小姐未必丝毫都不懂自己的意思,终于她还是开口道:“小姐应该明白,想要永除后患那便只能斩草除根,小姐千金之躯不能沾染这污浊,奴婢愿为小姐做此事。” 然而苏芮然却摇了摇头,只听她道:“不可,还未到那个时候。何况即便韩嬷嬷死了,严氏母女也未必不会借此生事,到时候我们的处境依旧不会比让她们去见爹爹要好上多少。” “是奴婢糊涂了。”王嬷嬷不禁有些泄气,因为如此一来她倒也是当真没有办法了。难道真的要就这么顺从小姐的安排就在这儿等着,她可也同样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因为谁都知道等待的功夫是最难熬的。她正想开口,话才刚到嘴边便突然听小姐道:“嬷嬷,在我离开之后这恰好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何事?” “到时请嬷嬷命人替我去偏院外给尹荷传个话,就说一切安好,让她立刻回府不要耽搁。” 王嬷嬷闻言亦吃惊,不禁道:“尹荷还在偏院外?她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苏芮然自知她会有如此反应,不过此刻她也没心思同王嬷嬷多解释,此刻她心中想的全是如何阻拦严氏母女还有韩嬷嬷的事,于是也只是对王嬷嬷道:“你先不要多问,到时候尹荷自然会告诉你,你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不要让人知道尹荷还在附近,否则我恐事情会有什么变故。” 王嬷嬷见小姐说得如此认真,自然也知道是怠慢不得的,因此也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小姐放心便是。” 苏芮然既已同王嬷嬷吩咐好了,也就不再耽搁,要继续追着韩嬷嬷和严氏母女三人而去。 王嬷嬷见此虽心中仍有担忧,但到底是小姐决定好的好事,她也不能多说什么,便也只能依从小姐的性子去安排了。 王嬷嬷执意要送她一段路,她虽担心这偏院之中人多眼杂,但也最终拗不过王嬷嬷,心想自己身着便装跟着王嬷嬷也不是十分引人注目,想到此她便只能同意了。 王嬷嬷领着她正要朝韩嬷嬷以及严氏母女所在的地方而去,其间王嬷嬷先让一个奴婢去偷偷探路,然而谁知那奴婢却早早归来,王嬷嬷一问之下才知,原来韩嬷嬷和严氏母女竟已经提早离开了。 原来韩嬷嬷和严氏母女一开始本是要去安排马车的,谁知苏嫣然来时便有一辆马车在偏院外等着,原本这三人同乘是有些拥挤的,但却不知为何三人放弃了再行另作准备,就挤着这辆马车离去。 苏芮然一听,如此算来三人已经离开了很长一段时辰了。 她当即也不再同王嬷嬷多言,索性直接施展轻功翻墙过院,朝着严氏母女与韩嬷嬷三人离开的地方而去。 苏芮然一路上施展轻功快步追赶,因为白日里太过招摇,所以她即便在房顶上穿行也是小心翼翼,速度也根本不能太快,否则若是被人发觉就不妙了。 苏芮然一心只想着要追上三人,所以一离开偏院想也没想就朝着官道而去。然而追了一边,她却连个马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苏芮然顿时停下了脚步,心中恍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对。 此刻她心头慌乱不已,加之一路匆匆而来并无所获,心中就更是焦虑难安了。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这么仔细冷静一想,一下子就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从偏院到相府要经过好几条街,而官道并不是其中最近的一条,只是其中最为好走最为安全平坦的一条,所以平日里来此她都毫无疑问的走的这一条路,所以方才才会想也不想就从这里追起。 但现在自己追了这么久也没瞧见半个人影,那便足以见得是自己追错了方向。 苏芮然心中一凉,若是如此自己一开始计划在路中阻止三人前往相府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吗?不行,自己绝对不可以就这么坐以待毙,只是她们三人此刻究竟走的是哪一条路呢? 苏芮然正全神贯注的想着,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风声。 苏芮然知道有什么朝着自己飞了过来,顿时警觉回身避开,她这一转身便立刻看见街角有一人影闪过。 苏芮然顿时大吃一惊,难不成自己刚才一路竟然被人跟着,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感觉呢? 她知即便自己此刻追上去也不一定能追到对方,方才虽只是一眼,但她却只瞥见对方一身深褐色的衣服。毕竟她也是身怀武功,眼力自然也不同常人,就连她也没法看清对方的相貌,可见对方的身手了得,速度如此之快让人根本无法看的明白。 只是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刚才那一下显然并没有伤到自己,而对方若一开始就偷偷跟着自己,那么想来也是要掩人耳目的,而自己此刻也只不过是停了下来,并没有再做什么其他的事,而对方却突然出手,这无异于是要将身份暴露给自己看。 只是如此一来,她就更弄不清对方的真正用意了。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低下头,开始在地上寻找自己刚才躲开的暗器。 果然很快她便寻到了暗器的踪影,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这所谓的“暗器”竟然是一张纸团。 苏芮然捡起纸团将它展开,只见纸团上写着两个字:西南。 苏芮然眉头微蹙,忍不住又再抬头环顾四周一眼,并没有再看到什么形迹可疑之人,她的目光又再度落到手中的纸团上。 这纸团上所写难道是严氏母女与韩嬷嬷所走的方向? 苏芮然不免心里泛起了嘀咕,且不论这上面所写是真是假,方才那身手不凡的神秘人又是谁呢?他又是从何时开始跟着自己的呢? 而从这字迹上来看下笔十分工整,倒是十分寻常,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也就更难判断是谁的笔迹了。 这一连串疑惑顿时充斥了她的心头,然而事态紧急,苏芮然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将手中的纸团又捏在了一起。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改变方向朝西南而去,而是直接朝着相府前行。 苏芮然已经想好了,此刻尚不能确认这纸团上的内容是真是假,若是自己就这么茫然跟从,反倒会更误了时辰。其实自己想在途中阻拦严氏母女和韩嬷嬷三人的这个法子,早在她们三人提前离去之时便已经失效,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孤注一掷再赌一次呢? 想到此,她不禁紧捏着双拳。 没错,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再赌一次了,这也是唯一可能让时局逆转的机会。 苏芮然就这么顺着官道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相府门口。 在她的计划之中,原本是打算等到了相府门口先观察一番,主要是为了先探看严氏母女还有韩嬷嬷三人是否已经提前到达。 因为实在是不确定严氏母女还有韩嬷嬷三人是如何赶路,所以这一路上她也只能用最快的轻功前行,只求能赶在她们前面到达。果然她到了相府门外,府门外并未瞧见有马车停放,她便因此判断严氏母女还有韩嬷嬷三人也并不曾到达,这才总算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盘算,既然无法在途中想办法拦住她们三人,那么要是再想拦住她们那么也只能在相府门外了。 而刚才在来的路上,她也已经想好了主意,现在自己只要稍作准备,只等着她们三人到来就好了。 想到此,苏芮然不禁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向身后以及四周的角落都瞥了一遍,却依旧不见先前的那个神秘人。 苏芮然很清楚,若非是对方还跟着,自己对方武功太高让自己无法察觉他的行踪。要么就是对方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而已,既然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所以就没必要再跟着自己。 不过苏芮然很清楚,无论是哪种可能她都必须多一重警惕,告诉自己在背后的暗地里还有个人正盯着自己。 她就这么在府门外等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依旧不见严氏母女还有韩嬷嬷三人回来。 苏芮然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若是按照先前的估计,她们三人即便不慌不忙的到此,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除非是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说这个意外已经发生了。 想到此她突然心中一惊,难道…… 她突然抬头,目光透过院墙朝着相府中望去。 她突然间意识到一种可能,不禁眉头紧蹙,心里越想越焦急。终于她不再犹豫,趁着门外守卫不备终身一跃进了相府。 她一进相府就立刻施展身法朝着爹爹的书房而去,严氏母女和韩嬷嬷这么久不曾有动静,那么便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便是她们此刻还不曾到相府,而这另一种可能便是她们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到了,而且也已经进入了相府之中。 那么照此推断,他们此刻十有八九是在见爹爹了,只是不知此刻爹爹是否已经传了自己过去。 白珍虽然心思细腻,若真有什么情况也是会随机应变应付得当的,可若是爹爹执意传召她最多也不过能拖延片刻,最终也还是要去的。 想到此,苏芮然心里不免就更加紧张,暗自祈祷着但愿她们三人是没到,爹爹也还没有发现自己偷偷离府,否则一切都遭了。 第192章 先到一步 苏芮然很快便到了爹爹书房外的院墙附近,小心避开守卫潜入书房之中。 她瞧着书房外有五六个下人候着,于是便趁其不备跃上房顶。环顾四周并未有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她才小心翼翼的趴了下来,屏住呼吸揭开房顶一片砖瓦朝屋内望去。果然她这一望之下便见发现严氏母女以及韩嬷嬷三人当真在这书房之中。 确定了三人的踪迹之后,苏芮然便二话不说趁守卫不备从房顶上跃下,直接朝一旁的厢房而去。她偷偷从北窗翻入内室,顿时只觉厢房之中格外寂静,好似空无一人一般。 苏芮然并不多想,立刻快步到床边,准备叫白珍起来,然当她掀开纱帐时却惊讶发现床上只有凌乱的锦被,并不见白珍的踪影。 苏芮然吃了一惊,一时间猛然回头。 房中依旧是空无一人,并无半分异常之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自己没有回来之前白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擅自离开的。 她感觉到一丝不妙,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人从后面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苏芮然吓了一跳,惊起回头,却瞧见白珍突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苏芮然惊讶之余顺着白珍背后望去,目光最终落到房中那一人多高的黄花梨立柜上,她瞧着那立柜有开合的痕迹,顿时明白了过来。想来自己许久不归,白珍为防事情败露便先躲了起来。白珍当真聪明,若是他们瞧不见人,爹爹也最多不过责罚自己随意离开。若真让他们抓住白珍,自己离府之事也会败露,众人皆会受牵连。 白珍张口欲言,苏芮然却竖起一指横在唇边,对她道:“先同我把衣服换过来,剩下的事我容后再同你细说,否则恐怕会来不及了。” “是小姐。” 白珍一个字也不多问,立刻宽衣解带同小姐把衣服给换了过来。 苏芮然本想让白珍离开,可院中虽混乱却不时来下人来回走动回禀火情,若是这个时候让白珍出去恐有不妥。权衡之下,她只能拉着白珍的手对她道:“此等情况也是万不得已,你只能再躲入那立柜之中了。只是这一次你在里面的时辰可能会长一些,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切莫轻举妄动。” 白珍点头道:“大小姐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藏好白珍,外面喧嚣渐止。 苏芮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立刻跳上床拉下纱帐,盖上锦被面朝里,装作熟睡的样子。 很快那来传唤的下人便与乐竹一并进入房中。 那下人在离床榻四五步距离处停了下来,乐竹径直而前,走到床边,俯身冲着帐中轻语道:“大小姐,大小姐。” 乐竹唤了两声,苏芮然才应了一句:“什么事啊?”声音中带着一丝惺忪慵懒之意。 乐竹回答道:“老爷差人来请您过去。” 苏芮然故作沉默一下,缓缓起身道:“我知道了,替我梳头吧。” “是。”乐竹双手撩开纱帐,伺候她穿好鞋袜。 苏芮然揉了揉眼睛,这才从床上起来走到一旁的妆台旁坐下,乐竹又立刻为她重新梳理鬓发。等到这一番收拾打扮完已是一盏茶后的功夫,那来传话的下人也同样静候在旁,并不催促。 苏芮然一面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面思索着一会儿要如何应对。等到她梳妆完毕到了书房之际,一进门便瞧见严氏母女与韩嬷嬷三人依旧还跪在地上。她顿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禁脱口而出道:“二娘、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竟我不知二娘何时回府,怎么也不叫人来告诉芮然一声呢?” 严氏冷眼道:“芮然你现在今非昔比,操持着整个府中家事,我这点小事哪里还能劳你费心。” “二娘何出此言?对二娘之事芮然没有敢不用心的。” 苏嫣然掩嘴一笑,嘲讽道:“姐姐自是用心的,只可惜姐姐这心思尽在歪处,若论起害人的功夫,敢问这府中又有何人能及得上姐姐了?” 苏芮然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嫣然不再理会她,而是转而对苏晁道:“爹爹,既然罪魁祸首已经来了,那么还请爹爹为娘亲做主。女儿有证据证明长姐的确指使人在娘亲的饮食中下毒,这件事王嬷嬷可以为女儿证明。” 苏嫣然话音一落立刻转头朝韩嬷嬷望去,韩嬷嬷当即道:“回老爷的话,此事奴婢的确可以作证,确实有人意图在二夫人的饮食中下毒。” 苏嫣然顿时面露得意之色,对苏晁道:“爹爹你也听到了吧,事已至此人赃并获,还请爹爹对下毒之人严惩不怠以好还女儿和娘亲一个公平。” 苏芮然眉头一蹙,不禁紧咬嘴唇,果然该来的还是自己,自己当真不该对韩嬷嬷存那么一丝侥幸。她望向爹爹,只见爹爹端着青瓷茶盏靠坐在四方八仙靠背椅上,沉默不言,右手却反复揭合着茶盏的盖子,发出接连不断的“砰、砰”声。她一脸委屈道:“爹爹,女儿不知二妹和二娘为何会误会成这样,只是女儿从不曾有害人之心,还请爹爹明察,切不可单凭人一面之词来定。” 苏嫣然冲着她目光轻蔑道:“早料到姐姐不会轻易认罪,所以我还有其他的证据。”她对苏晁道:“还请爹爹立刻派人去查看娘亲的饮食汤药,看是否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苏晁沉默一下,最终语气冰冷对下人道:“按照她说的去查。” “是老爷。” 下人立刻依吩咐而去,因为是紧赶着前去,所以还不到一个时辰便返回。只是这回来之际,那下人还带有一个偏院的奴婢随行。 苏芮然方才一直在想着对策,此刻抬头瞧着这奴婢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却又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看到过。 只听派去调查的下人回禀苏晁道:“回老爷,奴才按照老爷的吩咐去调查了二夫人的饮食,在二夫人的饮食中果然发现有掺入鱼银粉的痕迹,只是这分量稀少,看来是分许多次加入的。” “鱼银粉?”苏晁面露一丝诧异之色,还不等那下人开口,苏嫣然便抢先道,“爹爹,这鱼银粉性极寒,而娘亲经大夫诊断为寒毒体虚,若被人将此混入饮食,长时间实用便会加重病情。而据女儿所知,这鱼银粉原产自极北之地,极不易得,更何况保存期限也只有六个月。而女儿记得爹爹三月前刚得皇上赏赐,而爹爹也尽数给了姐姐入药。”苏嫣然说到此有意停顿了一下,打量着苏晁的神色道:“那鱼银粉每次用量不多,想必如今长姐那里仍该有剩余,只是却不知是否还能找到。” 苏芮然闻言心中暗自一惊,这鱼银粉虽说她每日入药,但却也的确不是什么十分稀罕的东西。即便每日由王嬷嬷和尹荷吩咐下人自己看管着,但因自己院中人多眼杂,也多半会有看走眼的时候,难保不会让人趁虚而入借此利用。 果然苏晁听了苏嫣然的话,立刻派人去苏芮然房中查问鱼银粉的下落,而那负责看管鱼银粉的奴婢竟当着苏晁的面道这鱼银粉早在几日之前丢失了。 苏嫣然道:“这鱼银粉虽珍贵,但却又不似金银,只能拿来当做药物使用。寻常人谁会去偷这个,长姐这东西丢的未免太过蹊跷了吧。“ 苏晁脸色微沉,转而望向苏芮然问道:“芮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看着那奴婢心知此人多半已被严氏母女买通,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会由着人这么轻易诬陷自己,于是她一脸镇定回道:“爹爹,这奴婢的话也可疑的很,若是这鱼银粉早就丢了,那为何这奴婢今日才来禀报?“ 那奴婢吞吐道:“那是……那是因为奴婢害怕被小姐责罚,何况鱼银粉混入药中本就无色无味,即便少了小姐也察觉不出来。“ 苏芮然冷冷道:“大胆奴婢!你竟敢欺瞒主子!如此你还敢强持夺理吗?“ 那奴婢被她这么一呵,顿时受惊说不出话来。 苏嫣然见此立刻道:“姐姐何必和一个奴婢置气?姐姐如此较真只会让人觉得姐姐心里有鬼,还是被戳中了什么要害才会如此恼羞成怒。“ “行了,你们都不要再争了。“苏晁显然有些不悦,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沉默不语。 苏晁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苏嫣然身上,他道:“如此证据还不能说一定是芮然所为,除此之外你可还有其它证据吗?“ 苏嫣然不说话,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那从偏院而来的奴婢一眼。 那奴婢立刻会意,当即对苏晁道:“老爷,奴婢也可以证明大小姐有意指使王嬷嬷给二夫人下人,奴婢有证据。“ 苏晁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不禁问道:“你是何人?” 那奴婢回答:“奴婢雪桃,是在偏院负责二夫人饮食的。奴婢前些时日亲眼瞧见大小姐身边的王嬷嬷在膳房转悠,奴婢起初也不曾留意,只是后来又一次,奴婢在膳房中发现了这个。”她说完立刻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锦袋子。 苏芮然一眼便瞧见是王嬷嬷的东西,而那雪桃,自从听闻她姓名之后苏芮然便想起她是谁了。看来这奴婢已经被严氏收买,等着向自己报仇呢。 雪桃道:“老爷请看,这锦袋中残余的粉末正是鱼银粉,老爷若不信可再让几个大夫来看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实在不敢欺瞒老爷。” 眼见对方竟拿出王嬷嬷的贴身之物作为证据,实在是最有利不过的证明了。苏芮然心中一急,一时间也再不能坐以待毙,她当即对苏晁道:“爹爹明鉴,王嬷嬷的确于好几日前丢失了这个锦袋,也不知是被谁人给捡了去。丢失锦袋事小,只是女儿却不曾想竟会别人拿去大做文章。” 第193章 人证物证俱在 苏嫣然闻言一笑道:“姐姐这个时候再来提及此事恐怕有亡羊补牢之嫌,只是爹爹英明是断然不会被你几句话给蒙蔽的。更何况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恐怕姐姐你也狡辩不得了。” 这时,原本一直沉默的严氏也终于在这时开口,对苏晁道:“老爷,妾身以为为了芮然的清白着想所以必须将此事调查清楚。” 苏晁沉默片刻,望向苏芮然,终于道:“芮然,看来这件事也只有先委屈你了。你要相信为父,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所以在没有证据能证明你无辜之前,为父就只能先将你禁足了。” 苏芮然心中一凉,如此一来岂非任人摆布,可是自己一时之间的确无从辩解。 她还没开口,只听苏嫣然又趁机道:“爹爹,娘亲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如今体内余毒未清,若是长此以往在外恐怕也对身体不利,还请爹爹念在与娘亲的情分上恩准娘亲回府治病吧,等到娘亲医治好了再回偏院也不迟。” 苏芮然心里着急,苏嫣然这是缓兵之计,严氏一旦回来又哪里会就这么轻易再回去。更何况她瞧见爹爹听闻此也面露动摇之色,的确面对苏嫣然如此说法,爹爹又怎能不动摇呢?她张口欲言,然而苏嫣然仿佛已料到她会说什么一般,竟抢先道:“爹爹,女儿以为在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之前恐怕不光要委屈长姐禁足,恐怕这罪魁祸首也要先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才是。那些奴婢多是贱骨头,不好好拷打一番她们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招供呢?若是王嬷嬷不招那便再拷问尹荷便是,总一个会耐不住松口。” 苏芮然一听心中顿急,立刻对苏晁道:“爹爹,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若是在这时严氏拷问,恐怕重刑之下必出冤案,爹爹在朝中多年,恐怕比女儿还要更清楚这个道理。” 苏嫣然如何肯松口,立刻又道:“爹爹,女儿并不认同长姐的说法,自古刑狱之事那里不是要严刑拷问之后才会招供的,若是就那么容易认罪还要衙门里的公差做什么?” 苏芮然亦不肯松口,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顿时争执不下,最终还是由苏晁叫停。 苏晁最后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对她二人道:“既然这件事是指认的王嬷嬷,那王嬷嬷就必须要抓起来,而尹荷就随同芮然你一并禁足。王嬷嬷可不用重刑拷问,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向她问罪吧。” 苏芮然才沉默,最终也只能应道:“女儿遵从爹爹安排。”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她若是不抢在苏嫣然面前开口,恐怕苏嫣然还要坚持对王嬷嬷施以重刑呢。 苏晁便让人将她送回,苏芮然走时心中还念着厢房中的事。白珍此刻还在那立柜之中,只是如今自己这么一回去便立刻会被禁足,这又该如何是好?不光如此,爹爹最后还同意了苏嫣然的提议,让严氏暂时先回府养病,等到好一些之后再行搬离。 苏芮然很清楚,这不过是她们的第一步而已,严氏只要回来又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她们一定都会为此想尽办法、不折手段。 苏芮然一回到住处,四面八方立刻有守卫将这里团团围住。 苏芮然对此并不与理会,心中所想所念皆是如何将白珍给救出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尹荷回来了。 尹荷一脸惊惶之色尚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进房门瞧见苏芮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苏芮然瞧见是她,立刻起身上前。 尹荷拉着她的手,用余光瞥了一眼门外,不禁低声问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芮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尹荷朝内室而去。等到了内室后她又拉着尹荷在床沿坐下,放下床帘这才对尹荷道:“你先别急着问我,我问你偏院的事到底怎么样了?王嬷嬷呢?” 尹荷摇摇头回答:“奴婢也不知,王嬷嬷让奴婢立刻回来,说是小姐吩咐的。所以奴婢也一刻都不敢耽搁,只是谁知奴婢刚一回府就立刻被人给抓了起来,然后就送回到这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芮然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尹荷大吃一惊,但却又愤愤不平道:“老爷怎么会轻信那雪桃的话!那奴婢分明就是因上次之事记恨在心所以才伙同严氏陷害王嬷嬷陷害小姐的。不行,我要去告诉老爷!” 尹荷说去便去,苏芮然却一下子拉住了她,摇摇头道:“没用的,若是有证据我当时便已经说了,可惜我们没有,你若此刻再去恐怕还会被严氏母女反咬一口诬陷。王嬷嬷已经被关起来,我可不想你再有什么事。” “可是小姐……”尹荷戛然而止,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也不在此同小姐多争论,而是道,“那现在小姐打算如何?” 苏芮然道:“首先有一件事你必须先替我做了。” 尹荷疑惑道:“何事?” 听到尹荷询问,苏芮然立刻将白珍的事说了一遍。刚才她只选取重点说给了尹荷听,所以其中并没有提到白珍的事。 尹荷听了又惊又怕,她很清楚如今严氏和苏嫣然已经在诬陷算计小姐了,而若是白珍的事再一暴露,严氏母女也肯定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想到此她立刻道:“奴婢愚钝不能替小姐分忧,不过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奴婢立刻去办,一刻都不会耽误。” 苏芮然也不再耽搁,立刻道:“如今你我虽都被困于此处不能动,但却不代表别人不行,王嬷嬷平日里安插培养的心腹你可还记得有哪些吗?” “记得。”尹荷点了点头。 苏芮然又道:“你立刻去告诉外面的守卫,就说我的香囊丢在厢房了,然后再多派几个靠得住的奴婢去寻找,到时只要趁人不备就可以让白珍从立柜中出来混入你们之中。白珍今日也是一身寻常奴婢的装扮,并不会引人怀疑,更何况若是你们人多想来进去时守卫也不会留意具体数目。” 尹荷一听立刻点头道:“小姐这当真是个好法子,奴婢立刻就吩咐下去。” 苏芮然又提醒了她一点道:“你要记住安排让白珍混在人群中,毕竟白珍今日和赵大夫出府一只,我们可不能在这上面疏忽。只要你如此安排,白珍她定然会明白,也不会轻易让别人看见她的脸。” “是。”尹荷说去便去,比之苏芮然她仿佛还要更担心此事一般。 尹荷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去时还一副严肃之色,回来就怒气冲冲的,一见到苏芮然便道:“小姐你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 苏芮然道:“怎么了?” 尹荷回答:“奴婢方才出去按照小姐的吩咐给门外的守卫说了,谁知他们竟然说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奴婢询问缘由,他们若是说老爷吩咐的也就算了,谁知她们竟然说是二小姐的吩咐。奴婢气不过就更他们吵了起来,如今老爷可没说府中的事全部由二小姐做主,这府中做出的还不是小姐。谁知他们竟也不听我说话,反倒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苏芮然闻言不语,这的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尹荷瞧着小姐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触动了小姐的愁绪,不禁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芮然摇了摇头,既然尹荷也出不去,那么就只能先不动声色了,等天黑之后自己再想办法去将白珍给带出来。 她正想着,突然外面有奴才进来。 瞧着那奴才眼生,主仆二人顿时都不再说话。 尹荷本对门外的守卫颇有怨言,此刻瞧见那奴才便顿时没好气道:“大小姐的房间也是你一个奴才说进来就进来的吗?难不成这也是二小姐的规矩,我竟不知如今这府中竟是二小姐做主,待我禀明老爷看不治了你们的罪。” 苏芮然制止了她道:“尹荷,不得不无理。”她目光落到那奴才身上,显然那奴才听了尹荷的话也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但很快还是对着苏芮然道:“大小姐,奴才刚才听闻大小姐丢失了一个香囊。” 苏芮然心中略有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 只听那奴才又继续道:“大小姐不必着急,大小姐身边的人虽不能离开,但奴才们已经派人去给大小姐寻了。” 苏芮然一听大吃一惊,但最后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没有当众失态。 尹荷也吓了一跳,抢在她前面脱口而出道:“你们去找了?” 那奴才回答道:“大小姐的事奴才自不敢轻易糊弄,还请大小姐放心,一旦找到奴才会立刻让人给大小姐送回来。”那奴才说完也不顾苏芮然是否在听,朝着她一拜,随后便自行离开。 尹荷想要叫住他:“喂,你等等,我话还没问完呢?” 然那奴才却仿佛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尹荷一着急便要追上去,苏芮然却一下子拦住了她。 “小姐。”尹荷一脸焦急诧异之色,略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她。 然苏芮然却只是冲着她摇了摇头道:“没用的,若你此刻追问太多或者多加阻拦,恐怕会让对方生疑。他们未必会找到那立柜里面,我们若冲动反倒会坏事。”她虽如此说,但内心何尝不是焦急万分。 只是守卫的态度突然间判若两人,恐怕此刻严氏母女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寻找香囊的事,恐怕她们揣测到以自己如今的处境不会无端为一个香囊如此费神,所以才会如此接手此事,若是自己再轻举妄动,那恐怕…… 第194章 不见踪影 “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尹荷终究还是耐不住就这么空等着,想要去打听消息,但苏芮然却依旧还是阻止了她。此刻已经被对方察觉出端倪,若是再表现的过于在意此事,那对自己恐怕也没有半分好处。 瞧着尹荷坐立不安的样子,她便想着用另外的事情转移尹荷的注意力,于是说自己饿了,让尹荷去叫人送来饭菜。 尹荷虽仍有担心,但却还是二话不说的照着她的吩咐出去传膳。 苏芮然在房中思索着对策,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争执之事。 苏芮然听声音是尹荷,不免起身过去查看。 她走到门口,果然见尹荷再同那传膳的姑姑争执,尹荷道:“这饭菜分明是嗖的,而且还放得这么凉哪里是人吃的啊。” 那传膳姑姑双眉一挑,冲着尹荷不动声色道:“姑娘这是什么话,这好端端的饭菜非说是馊的,敢问在场除了姑娘之外还有谁会这么觉得?我看分明是姑娘因大小姐被关在这里而心生不满,所以才在这里故意找事。” “你血口喷人,我说的分明是事实。”尹荷怒火中烧。 苏芮然瞧着,这周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看来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奴婢都已经被调换过了,没想到苏嫣然竟如此雷厉风行,难怪这些奴婢的态度会转变如此之快,恐怕都道是这府中已经变了天色,正上赶着去讨好严氏母女呢。 原本如此情形之下她当避不见人才好,然而苏芮然却还是走了出去。 那奴婢瞧着苏芮然出来,却只是冲着苏芮然微微扶了扶身子,十分敷衍的行了一礼,再无平日的恭敬谨慎之色。不光如此,她还反而先开口对苏芮然道:“大小姐来了,大小姐也恰好也评评,尹荷姑娘竟然平白无故冤枉奴婢,若是姑娘觉得这饭菜不好奴婢就带回去便是了。只是饿着了大小姐可不关奴婢的事,到时候就还要请姑娘自行担待了。” 尹荷更是气不过,正要开口同对方争论,然而苏芮然却一下子拦住了她。 苏芮然道:“姑姑是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观晓这府中的气候。只是却不知姑姑此举是奉了谁的指示?是爹爹还是二娘?” 那奴婢微微一笑道:“奴婢知道大小姐是府中最会说话的人,只是奴婢也是奉命行事,所以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奴婢多担待才是。”她显然是不愿再此多磨嘴皮子,竟就这么吩咐人将饭菜放在地上。 瞧见苏芮然脸色大变,那奴婢却反倒道:“正如大小姐所言,今日不同往日,二夫人和二小姐一旦沉冤昭雪,那恐怕老爷必定会严惩那始作俑者,所以大小姐还请多担待吧。” 那奴婢说完带着底下人转身而去,神色之中皆是不屑。 尹荷气得只跺脚,再转头一看却发现大小姐正沉默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尹荷顿时也没心思再管那无礼的奴婢,立刻过来询问:“大小姐你还好吧?” 苏芮然并不回答,而是反道:“尹荷,你老实告诉我,是否如今这相府之中的人都觉得我此次会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尹荷沉默,但瞧着小姐望着自己,她最终还是没有说谎点了点头。 果然吗……苏芮然心中顿生冷漠,她突然一声冷笑,转身回房。但却一直双手紧握成拳,强压着心中的怒气。 她很清楚,若是坐以待毙这也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严氏母女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尹荷望着放在地上的饭菜,不禁皱眉。看样子对方是不准备再送别的东西进来了,而自己也出去不得不能为小姐寻来其他的吃食。小姐的身子本就虚弱,若是什么都不吃也不行。想到此她犹豫在再三,只能将放在地上的饭菜先端到小厨房去。 这些饭菜到底还能挑拣一些,何况小厨房或许还有一些吃的,先对付过去再说吧。 尹荷拿定主意,便立刻端着饭菜往小厨房而去。 苏芮然一个人回房,满心想着要如何脱困,竟也没有察觉尹荷没有跟着自己回来。 此刻她身边也只有乐竹一人在伺候,似乎也是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乐竹在旁伺候一直沉默外加小心翼翼的,苏芮然不说话她更是不敢轻易开口。 没过多久,突然又有奴才闯了进来。 苏芮然瞧见是原先来通传香囊一事之人,心中不免也有些紧张。 虽然按照她原先揣测他们即便是去为自己寻找香囊也是搜不到立柜的,何况自己今日离开厢房之时,为了完全起见是刻意将香囊留在妆台之上,若是去找寻也应当不是什么难事。何况白珍的事若真暴露,恐怕此刻来这儿的人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了。 苏芮然想到此不免定了定神,果然见那奴才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璎珞彩线绣牡丹花的香囊呈递而上,对她道:“大小姐的香囊已经找到了,还请大小姐看看是否是此物。” 乐竹立刻过去将香囊接过,呈递到苏芮然面前。 苏芮然接过一看,很快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此物,你们有劳了。” “大小姐哪里的话,能为大小姐做事是奴才们的荣幸。”那奴才说完刻意瞥了苏芮然手中的香囊一眼,不禁道,“只是奴才瞧着大小姐如此宝贝这香囊,也不知这香囊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苏芮然听闻他如此一问,心中多少猜到,恐怕是严氏母女以为这香囊上有什么文章,找到之后再三查看却没有发现丝毫端倪,这才打发人过来试探。不过如此一来,她同样不用多问也可明白一事,那就是白珍并没有被她们发现,否则又何必再在这里多此一举呢。 苏芮然略微宽心了一些,对他道:“其实这香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我特别喜欢这上面绣的牡丹,只觉若是这么丢了就可惜了。” “原来如此,那么东西既已寻回奴才也要回去复命了。”那奴才的话中夹杂着几分失望之意,显然要赶着回去回话,朝着苏芮然躬身一拜便要离去。 苏芮然也不拦着他,只是那奴才一拜之后却无意中开口说了一句:“既是珍贵之物还望小姐好生保管,切莫再丢失才是。为了寻找大小姐的香囊,二夫人和二小姐可是还特地请命了老爷,将厢房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连床后和立柜中都没有放过。” 苏芮然闻言吃了一惊,不禁脱口而出:“你说都找过了?” 那奴才显然是以为她是为惊动了老爷而不安,回答道:“不错,二小姐下令将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找了一遍。为了大小姐一个香囊便如此兴师动众,老爷和二夫人、二小姐心里都不痛快呢,所以还请大小姐好自为之吧。” 那奴才满腹怨言,显然在严氏母女那里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乐竹瞧着他对大小姐如此态度也心有不满,正要训斥却被苏芮然给拦了下来。 那奴才虽已离去,但此刻苏芮然心中却是千头万绪杂乱万分。 白珍分明就躲在那立柜之中,若真是让人里外搜查又怎会全无踪迹呢?若非是对方亲口所言,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便是事实,也的确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心中一乱便想与人商榷,抬头一看却也只瞧见了乐竹,不见尹荷的踪影。她刚要命乐竹将尹荷找来,却发现尹荷已经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了。 尹荷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喜色的进来,只因刚才她在小厨房发现了红枣燕窝,虽不能当饭吃但依旧是极好的滋补品,那燕窝是血燕,不同于普通燕窝要大火熬煮,只需要烧开水的功夫便可食用,所以她便立刻熬煮之后端了回来。 尹荷一进屋放下手中燕窝就瞧见苏芮然神色有意,不禁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快来尝尝这燕窝吧,一会儿放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苏芮然哪里还有心思品尝燕窝,她立刻将乐竹叫退,等到房中没有外人,方才将白珍一事说与尹荷听。 尹荷不曾想自己离开之际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即也吃了一惊。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换做是谁都不能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面对尹荷这接连而来的两个问题,苏芮然心中一时间也更加杂乱不安,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便自己真要去查看此事也只能等到入夜之后,否则贸然行动非但会打草惊蛇还势必会招来祸事。 “小姐……”尹荷越发不安,被禁足于此本就抑郁纾,再加上入境的处境也没有半分可利之言,实在是让人不免丧气。 苏芮然瞧见她如此,心知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先丧志恐怕就更难成事了。 想到此她望向桌上尹荷才端上来的燕窝,那燕窝是刚出锅的,上面还冒着阵阵热气,苏芮然见此对尹荷道:“行了我也饿了,既然你找到了血燕这么好的东西,那么也不要浪费了,我也赶紧趁热尝尝吧。” 尹荷一听果然顿时转移了注意力,立刻将燕窝端到苏芮然面前。 苏芮然从她手中接过汤匙,正准备二品尝,突然几个奴婢破门而入。 主仆二人俱是一惊,然而还不等苏芮然和尹荷反应过来,只见当先一个奴婢手指着苏芮然手中的燕窝道:“就是这个,如今人赃并获了,我看你们还如何狡辩。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偷东西的奴婢给拿下!” 第195章 铤而走险 几个婢子立刻过来将尹荷架住。 苏芮然吃了一惊,忙道:“住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为首奴婢仿佛此刻才瞧见她一般,神色却略带着不屑,只见她微微一笑,也不施礼便就这么对苏芮然道:“原来是大小姐啊,奴婢只是听闻这里有人偷了东西所以才来秉公办事。”那奴婢说完走到桌边,望着桌上的血燕立刻道:“不错,就是这血燕,这本事给二夫人调养身子,你这奴婢倒是大胆,竟敢指使人去偷取。” 尹荷惊讶不已,立刻分辨道:“不!这是我从小厨房找到的,并不是偷的二夫人的东西!” “还敢狡辩,看来是不用点刑你是不会招了。”那奴婢说完挽起袖子,冲着尹荷就要一巴掌。 苏芮然双眉一挑,当即呵止了她:“住手!” 那奴婢倒是停下了动作,只是侧目望着苏芮然,抬着的手还悬在半空,看样子是不打算放下,她道:“如今人赃并获难不成大小姐还想包庇纵容一个奴婢吗?” “我没有偷东西!”尹荷又再开口为自己分辨。 然而那奴婢却根本不顾苏芮然便吩咐道:“把她的嘴给堵住,省得她一会儿再胡言乱语打扰到二夫人养病。” 她话音一落,几个奴婢立刻七手八脚捂住尹荷的嘴。似全部把苏芮然放在眼里一般,根本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苏芮然紧咬着牙,严氏母女行动如此之快倒是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她们不会让自己好过也同样是情理之中。就这短短功夫她母女二人就如此迅速的撤走了自己院中大部分人手,囚禁王嬷嬷之余又想对尹荷下手。看来她们是要趁着自己还没有回过神来便立刻出手,以免夜长梦多自己再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那奴婢眼瞧着就要把尹荷抓走,全然不顾苏芮然的意思,只是要离开前随意的对着苏芮然说了一句:“既然如此奴婢就回去复命了,大小姐还是好生修养吧,等到这胆大包天的奴婢招供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奴婢到时候恐怕还要再来叨扰大小姐呢。” 苏芮然冷冷一笑,虽然此刻处境于她毫无半分可利之言,但却还是听她道:“你们今日谁都不许走!谁也别想带尹荷离开!” 那奴婢一愣,想到这些时日里大小姐掌管府中事物的一些雷厉手段不免还心生惧意。只是转念一想大小姐此次恐怕已再难翻身,心中唯一一丝惧怕也顿时烟消云散。那奴婢望着苏芮然冷冷道:“大小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大小姐是刻意要同二夫人和二小姐作对吗?” 苏芮然直入正题道:“你说尹荷偷了东西你可有什么证据?” 尹荷也立刻道:“对啊对啊,府中血燕又不止二夫人才有,大小姐昔日也曾有过血燕,何况我也是从小厨房中找到的。” 那奴婢道:“那么可曾有谁见着了吗?” 尹荷一时语塞,当时她何曾想到过这么多。只是好不容易找了这样的好东西又害怕那些奴婢再来使坏,所以还刻意躲着人熬煮的,只是却不曾想今日竟为此百口莫辩。 那奴婢见她如此又道:“这就对了,看来也无需我多言你自己也无法为自己分辨。” 尹荷心中一急,突然间想到什么立刻道:“我被禁足于此如何能偷到二夫人的东西?” 那奴婢一笑,有恃无恐道:“你不行自是可以买通旁人的,只可惜你买通那人已经招工了,所以这一点你全然无需担心。” “你……你们分明是一早有准备诚心诬陷!”尹荷着急辩驳一时满脸通红,但对方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仿佛任凭她说什么也一点用处也没有,最终依旧还是会被落实成证据确凿的罪名。 那奴婢见尹荷已无从分辨,便望向苏芮然,瞧着苏芮然也不说话,一时间露出得意之色,她对苏芮然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大小姐还请好自为之吧。”她说完便要带人离去,然而刚一转身,却又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大小姐的声音:“站住。” 那奴婢不耐烦的回头,却惊讶触碰到苏芮然寒冷如冰的目光。 那奴婢心头一颤,说话一时间竟有些结巴:“大……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苏芮然一字一句道:“今日谁都别想带尹荷离开。”她紧握着双拳,事到如今她也唯有如此。 那奴婢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依旧有些心惊道:“这恐怕就由不得大小姐了,毕竟证据确凿,大小姐若是要包庇这奴婢让老爷知道了恐怕对大小姐……” 苏芮然根本不等她说完,一下就打断了她:“你此刻尽管去告诉爹爹,让爹爹来主持公道便是。” 那奴婢又是一愣,显然不曾想她竟会如此说,一时间惊讶不已。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应对,便又听苏芮然冷冷道:“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除非今日爹爹亲自派人来带尹荷去审问,否则谁也别想就这么把尹荷带走。” 那奴婢道:“这恐怕就由不得大小姐了吧。”说完朝着周围人使了个颜色,那几个奴婢立刻便要带着尹荷离开。那奴婢心想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苏芮然都已经落到如此地步,她不信她还当真有什么能耐。 那奴婢带人转身离去不愿多言,然她刚一转头,却突然感觉到耳边一阵疾风传来。 等到她再一回过神,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直抵她喉咙。 苏芮然的声音又再度在她耳后响起:“嬷嬷若是再走一步,恐怕今日就要命送于此了。”苏芮然的语气依旧如刚才一般冰冷,只是配合着刀刃上阵阵寒光,却只让人越发胆战心惊。 那奴婢额头上直冒冷汗,却也一动不敢动,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僵硬,她紧张道:“大小姐若是杀了奴婢恐怕也难独善其身。” 苏芮然道:“那便要看我与嬷嬷谁是更爱惜性命之人了。”她说完凑了上去,在那奴婢耳边道:“嬷嬷回去尽可将罪责推到我身上,将我的话原封不动转诉便是。嬷嬷既说自己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那若为此赔上性命也是不值得的。若是嬷嬷不信我会动手那便尽可试试,我既然是相府嫡女,无论所犯何事爹爹也犯不上会让我为一个奴婢偿命,所以嬷嬷可当真要想清楚啊。” 她一字一句如同尖刀般直刺人心,对方一时间脸色苍白。 然而没过多久,那奴婢终于道:“既然大小姐执意不肯奴婢也不强求,今日奴婢就先回去向二夫人禀报此事。” “多谢嬷嬷。”苏芮然松开了手,对方立刻带着人逃也似的离开,临走时一奴婢还故意打翻了那碗血燕。 尹荷伸手要去接,却不小心烫伤了手。 苏芮然垂下手,后退两步,扶着桌子才终于没摔下去。 方才举动也是铤而走险,还好对方终究是有所顾忌没有带着尹荷。她望向尹荷,看着尹荷跪在地上犹自心疼那血燕,一面还不禁道:“分明是我在小厨房发现的,这下弄成这样让小姐吃什么好?”尹荷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哭了起来。 苏芮然看着她如此也不免心中委屈,但她强忍着眼泪对尹荷道:“没关系,她们送来的饭菜中也总还有能吃的,你去挑拣些过来也是一样的。” 尹荷抬头望着她,心里却不免更加委屈,然而她又不禁开始担心起刚才的事来,她道:“小姐刚才不该为奴婢出头,若是一会儿她们当真找来了老爷小姐尽可将错都推到奴婢身上,奴婢愿为小姐顶罪。” 苏芮然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紧紧的握着她的双手不松开,只听她坚定道:“尹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我若就这么轻易瞧着她们害了你,那下一个也必定是我自己。” “小姐……”尹荷闻言眼泪又不住而下,反握着苏芮然的手。 苏芮然道:“你放心,她们还不敢惊动爹爹。她们虽然这么急着折辱我,但也同样担心行动太快会惹来爹爹的怀疑。尹荷你放心,这一次我也同样不会让你们有事。” 尹荷望着她的目光,突然间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抬头抹干脸上的泪水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吃的。” 苏芮然点点头,尹荷立刻就去准备了。 实际上经历刚才的事之后,再加上王嬷嬷还在严氏母女手中,以及白珍神秘始终,苏芮然是当真没有一点吃东西的心思。只是她也清楚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吃,恐怕尹荷也不会真的宽心。 所以当尹荷把东西端上来之后,她也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却也索然无味。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那些奴婢们果然没有惊动苏晁。 苏芮然耐着性子焦急等待着,眼见着终于天色渐晚。她一早便让尹荷倒来热水给自己洗漱,装作自己要早早休息的样子骗过旁人。实则在尹荷的帮助下偷偷换上了夜行服,准备趁着天色渐晚再去爹爹的厢房一探究竟。 然而她刚换好衣服正要出去之际,却突然觉得一阵腹痛,想来是因为那饭菜吃坏了肚子。 尹荷瞧着她不适立刻扶着她坐下,关切道:“小姐今晚还是不要去了,奴婢还是立刻让人去请大夫吧?” 苏芮然摇摇头,捂着肚子,感觉腹痛稍微缓和了一点才道:“没事的,已经好多了。即便你此刻出去,恐怕又要受那外面的人刁难了。并没有大碍,你放心吧。” 尹荷依旧担心不已道:“那小姐先歇歇再出去,奴婢立刻去为小姐倒点热水来。” 第196章 腹痛不止 苏芮然点了点头,尹荷立刻去倒水了。 苏芮然自行给自己把了把脉,确认不是中毒当真是吃坏了东西而已,这才又宽心了一些。 只是却不知是何缘故,她反复腹痛不止,稍有缓和情况又再度加重。如此反复之下,她额头上也不禁有汗珠落下,然尹荷却迟迟不归。 她从椅子上起来,想去门口看看尹荷到底回来没有,谁知刚一走到门口,还不等她的手碰到门框,腹中又突然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有一把刀剑正搅弄着她的五脏六腑一般。 她疼痛难耐,一下子竟摔倒在地。 尹荷端着烧好的热水回来,那些奴婢当真好生怠慢,连小姐喝的热水都没有备好,还要等自己亲自动手去烧。 尹荷本心有不快,但一念到小姐还身子不适,所以也就没功夫在与那些奴婢争执。 想到小姐身边没人,她只恨不得腿上长了翅膀能立刻飞回到小姐身边。 尹荷端着一壶热水,小跑着回来,却也不敢跑的太快,害怕里面的水洒出来。 她回到房门外,立刻将手中的热水放到地上推开门。 然而这一推门,她却惊讶的发现苏芮然倒在门口。 尹荷下了一跳,立刻过去将苏芮然扶起来,然而却发现苏芮然面色铁青,额头上虚汗不止。 尹荷急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芮然微微张嘴,虽能应答但却已是气息缓缓道:“我没事,只是……”她一句话未说完,腹中又一阵绞痛。她立刻捂住肚子,眉头紧皱,疼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尹荷立刻扶着她坐下,但苏芮然的痛楚却没有丝毫缓解,尹荷更加着急道:“小姐难不成是吃了那些饭菜才会这样?都怪奴婢不好,奴婢这就去找大夫。” 尹荷说完便朝着门外跑去,苏芮然本想拦住她,但奈何腹中又是一阵绞痛。 她尝试着调整内息,但刚一运气却发现血脉不畅,丹田气息涣散。 怎会如此? 她立刻替自己把脉,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竟然有另一股滞怠之气。 她眉头一蹙,刚一想难不成是……便听外面传来尹荷和守卫的争执声,显然是尹荷急着要去为自己寻大夫而被守卫给拦住了。 她心中一急,虽仍腹痛不止,但却扶着桌子起身,一面捂着肚子一件扶着触手可及之物朝门外而去。 门外,尹荷要冲出去,却别几个奴才强行拦住。 尹荷奋力挣脱,焦急不已道:“你们快让开!让我去请大夫!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然对方却显然不屑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已经告诉姑娘了,这请大夫一事需得等到禀明二夫人和二小姐再行定论。这府中也自然也府中的规矩,哪怕是大小姐也不能例外,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们的好。” 尹荷依旧争论道:“大小姐如今腹痛不止,你们既说要二夫人和二小姐同意为何不立刻就去?” 对方道:“如今时候不早了,二夫人和二小姐想必在用晚膳,奴才可不敢为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打扰。更何况二夫人是经老爷应允在府中养病,自然不能劳心劳力,所以这用完了晚膳之后也当休息,所以还是等到明日再禀报吧。” “这怎么可以!”尹荷一边挣脱一边道,“你们让我出去!我亲自去禀报!” 对方看了她一眼却不禁皱眉道:“真是麻烦,为了不让姑娘再闹事就只有得罪了,来人啊!给我把她关起来,省得吵吵嚷嚷的惊扰了主子。” “是。”几个奴才立刻要押着尹荷下去。 苏芮然立刻开口阻拦:“且慢!” 她一开口,众人这才注意到她。 那奴才看到她却并不立刻心里,而是先转头带着一丝不屑对尹荷道:“姑娘说大小姐危在旦夕,如此看来也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已。你看大小姐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吗?所以就更不能轻易放姑娘了,若是让姑娘再到处去造谣生事可怎么是好。” 他说完竟也只瞥了苏芮然一眼,立刻又吩咐下去道:“把这个造谣生事的奴婢好好关起来,等到明日一早交给二夫人和二小姐审问。” “是。” 苏芮然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听着他们的话,这些下人如今已经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但她却还是强撑了口气道:“慢着!尹荷并非造谣,我也的确身子不适。”她说完望向那下令关押尹荷的奴才,缓了口气才又对他道:“我知你是奉命看守这里,可是你也要知道一旦我真出了什么事那这未及时禀报的责任就第一个落在你身上,爹爹也不可能对此毫不追究,毕竟无论这里被禁的再密不透风,若真出了什么事消息也一定会传到爹爹那里。” 她瞧见对方脸上有一丝动摇之色,虽然自己强撑着疼痛说话已经喘气不断,可她还依旧坚持道:“我若是你便不会做这擅自拿主意之人,这样即便到时当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那奴才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命人放开了尹荷。 尹荷得以松绑,立刻过来将苏芮然扶住,瞧着苏芮然已经脸色苍白,尹荷更是着急,对面前人道:“你们都看到了!小姐都已经病成这样了,你们快去叫大夫!” 然对方却只是道:“该说的我们方才都已经说了,叫大夫一事无论如何都要等到明日一早回禀了二夫人和二小姐之后再说。姑娘既已脱身,那还是先好自为之吧。”说完对方便不再理会尹荷。 尹荷如此肯轻易作罢,还要过去理论,然苏芮然却突然一抬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尹荷回头瞧见小姐,她抓着自己的手已在不停的颤抖。 尹荷吓了一跳,连忙用双手扶住她,谁知苏芮然却突然浑身一软,昏迷在地上。 “小姐……小姐……” 尹荷的声音渐渐模糊,苏芮然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到她好不容易再有了直觉时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尹荷在床头伺候,瞧见她醒来顿时面露喜色,立刻道:“小姐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苏芮然不说话,她望着屋中有不少忙碌的陌生奴婢的身影,想着自己昏迷之前的种种,不禁心生疑惑。 尹荷见此,立刻叫退了房中奴婢。 苏芮然这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又是何人?” 尹荷这才回答道:“小姐不用担心,小姐昨晚突然昏迷,许是那些奴才害怕了,立刻去通传了,所以马上有大夫来给小姐瞧病,这些奴婢也是跟着一起来的。” 苏芮然不禁疑惑道:“他们可是去告诉的严氏和苏嫣然?” 尹荷道:“其实奴婢一开始也想过,但觉得二夫人和二小姐不会这么好心,所以想来这件事是已经惊动老爷了,所以还请小姐放心吧。” 苏芮然听她如此一说,才略觉宽心。不过她心中仍有一丝不解,这件事又是如何传到爹爹那里的呢?想起昨日之事,她目光又忍不住环视房中,她记得自己腹痛出事昨日吃剩下的饭菜还放在房中的,只是现下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尹荷瞧着她四下张望不禁道:“小姐在找什么?” 苏芮然道:“昨日剩下的饭菜呢?” 尹荷突然起身,将藏起来的残羹剩饭端了出来,端到苏芮然面前道:“其实奴婢昨日也觉得奇怪,即便小姐甚至弱,即便吃了不太新鲜的饭菜,也不至于腹痛从那样甚至昏迷过去,所以昨日奴婢趁她们不备偷偷将这些剩下的饭菜藏了起来。不过奴婢也觉得奇怪,但凡是小姐要入口的东西奴婢都用银簪先验过的,并不没有什么问题才敢端上来,小姐看看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苏芮然拿起一旁的筷子,在一叠青菜中翻找了几下,终于用筷子夹着一个融化了大半的白豆出来。 “这是什么?”尹荷不禁问道。 苏芮然回答:“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不过应当是类似于泻药之类的。这些饭菜本就不新鲜,若再加上这个便会让人腹中绞痛不止。只是这东西并非毒药,所以即便用银簪也验不出来。” 尹荷恍然大悟,愤愤道:“她们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明知道大小姐身子虚弱,这分明是想要了大小姐的性命。不行,我要去告诉老爷,定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等等。”苏芮然拦住了尹荷,她从袖子中取出一块方巾将那残留的白豆包入方巾之中,又重新收入袖中。 尹荷见此不解道:“小姐留它做什么?为什么要拦着奴婢?” 苏芮然道:“这饭菜经过多少人之手,若真查起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我们心知肚明,但这也就是她们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原因。” 尹荷虽明白她所言,但却仍不甘心道:“难不成就这么任由她们如此吗?” 苏芮然道:“如今王嬷嬷还在她们手中,我们要做的也的确只有先忍过这一时才行,我必须要立刻想法子为自己脱罪才行。” 尹荷闻言沉默一下,最终道:“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 尹荷话音刚落,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芮然忙示意尹荷,尹荷立刻将手中的饭菜又藏了起来,等藏好后尹荷方才去应门:“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奴婢的声音道:“大小姐,药已经熬好了我是特地给大小姐送来的。” 尹荷望向苏芮然,并不急着立刻应答门外,而是先低声对苏芮然道:“小姐放心,来诊脉的是赵大夫。而且奴婢已经吩咐过他们了,他们一会儿也会把新鲜的饭食送来。” 第19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芮然点了点头,却还是低声对尹荷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尹荷点点头,偷偷拔下自己头上的素银簪子,暗暗藏入袖中,这才过去开门。 只见一奴婢蹲着汤药而入,紧随其后的还有三四个奴才,而他们手中端着的托盘中都盛放着各种山珍美味,香气四溢扑鼻。 尹荷一愣,目光便直勾勾的落在那些美味上。 她这些日子跟着大小姐一起禁足,每日里吃的都是给大小姐挑拣过后剩余的饭菜。 不光是她,就连苏芮然瞧见那些美味也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肚子顿时便开始咕噜噜直叫。 为首奴婢带人放下饭菜,便走到苏芮然面前朝着苏芮然扶了扶身子道:“这些饭菜是膳房特地为大小姐准备的,大小姐若有什么吃不惯的,奴婢立刻下去叫人重做便是。” 尹荷闻言一喜,对苏芮然道:“太好了大小姐,这一定都是老爷听说了这里的事特地为大小姐准备的,这下有那些刻意怠慢咱们的人好受了。”尹荷说着便要过来搀扶苏芮然起来。 苏芮然闻着那香气扑鼻的饭菜,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果真如此,为着一口吃的哪怕顷刻间死去也在所不惜。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人们常说,宁做饱腹鬼不作挨饿人了。 她在尹荷的搀扶下起身,刚要从床上站起来,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苏芮然和尹荷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朝门外望去,只见苏嫣然在一干奴婢的簇拥下大步而来。 苏芮然不禁皱眉,心中暗想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苏嫣然侧目望向苏芮然主仆二人,似早已料到她会有如此表情一般,脸上的笑更加肆意。 她走到苏芮然面前,尹荷立刻回过神来,上前挡在她生前。 这时还不等苏嫣然开口,苏嫣然身边的一个奴婢就立刻对尹荷呵斥道:“大胆奴婢!竟敢对二小姐不敬!” 尹荷不说话,却依旧挡在苏芮然面前不肯退让。 苏嫣然的目光透过尹荷望向苏芮然,苏芮然也同样望着她,只听苏芮然道:“尹荷你退下,妹妹既有心来看我,你又如何能失礼呢?” 尹荷回望苏芮然一眼,瞧着小姐并无大碍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小姐的吩咐退到了一旁。 苏嫣然望着苏芮然,这才道:“听闻姐姐昨日身子不适,妹妹想着姐姐一向是身强力壮,所以一开始还当是谣传呢。现在看来姐姐果然并无大碍,姐姐可当真如烧不尽的杂草一般啊。” 苏芮然明白她话中所指,然她却神色如常的冲着苏嫣然微笑道:“多谢妹妹关心,姐姐自然是不会让那些想要害我的人轻易得逞。还好如今爹爹已知晓原委,想来那些心存歹念之人就更不容易得逞了。” 然苏嫣然听了她的话之后去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前赴后继,直用绢子掩面。 苏芮然不禁微微蹙眉,对方笑得的确太过奇怪。 苏嫣然笑了一会儿突然不笑了,面色突然一沉,与方才仿佛判若两人一般,只听她对着苏芮然冷冷道:“姐姐当真是天真啊。” 苏芮然眉头微蹙道:“你这是何意?” 苏嫣然冷冷一笑,但却并不回答她,而是突然走到桌边单手端起桌上的药碗走到她面前。 苏芮然望着她,眉头更紧。 苏嫣然目光冷漠,突然冲着她冷冷一笑,右手一倾,竟当着她的面将整碗药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尹荷吃了一惊,本想来阻拦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尹荷一急冲着苏嫣然便道:“这药是老爷吩咐人熬的,二小姐如此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恐怕二小姐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苏嫣然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主子尚且不敢在我面前叫嚣,哪里还有你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儿。” 尹荷刚要再说什么,苏芮然却突然间拦住了她。 苏芮然越发冰冷,她望着苏嫣然,强忍着心中的屈辱,一字一句对尹荷道:“事情已经早清楚不过了,这一切不过都是她们的安排而已,爹爹根本还不知道此事。” 苏嫣然听她如此一说,嘲讽笑道:“果然还是姐姐聪明明理,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能清楚自己的处境,我只不过想让姐姐知道受人施舍和摇尾乞怜的感觉。不过没想到姐姐的脸皮竟能如此厚,还当是爹爹眷顾。”她说完又不禁笑了起来,而在她周围的奴婢也是跟着一阵哄笑。 苏芮然沉默不语,双手却紧紧抓着铺在床上的锦绣床单。 苏嫣然见她如此反而更加得意道:“这样吧,既然我们姐妹一场我也不忍心赶尽杀绝。若是姐姐肯求我,当众朝着我叩头赔罪,我便可以考虑将这些饭菜留下。” 苏芮然手上又一用力,差点没将身下的床单抓破。 尹荷见此突然跪地,冲着苏嫣然道:“二小姐,小姐身子还没好全,还是让奴婢替小姐认错吧。” “你是什么东西。”苏嫣然一脚便将尹荷踹倒在一旁。 苏芮然本眉头紧蹙,强忍着心中的屈辱,然突然间她紧握着自己的衣袖,紧蹙的眉头竟一下子舒展开来,她对苏嫣然道:“妹妹要将这些饭菜端走便端走就是,只要我瞧不见有人在我面前吃喝也无妨,都可以忍耐而已。姐姐无论落到何等地步这点心性还是有的,如何会为一点吃喝而求于别人呢?”她说完,目光还往桌上的饭菜上都一瞥而过,露出一副略微眼馋的模样。 苏嫣然见此二话不说走到桌边坐下,命奴婢给自己盛菜。她本不饿,也是因为看到苏芮然如此,才决定要当着她的面吃给她看。 苏芮然心中冷冷一笑,但表面上却露出一副眼馋的模样,最后她实在不忍心再看了,竟转过了头。 不过她心中清楚,苏嫣然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果然苏芮然瞧着她如此,便道:“我今日是特地来看姐姐的,姐姐怎么能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呢。”说完她吩咐奴婢过去,强行将苏芮然抬到自己面前,就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看着自己吃喝。 苏芮然露出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但最终却还是耐不过几个奴婢被抬了过去。 尹荷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苏嫣然道:“二小姐若当真要用膳不如回自己房中,小姐还在病中身子还没有好全,怕让二小姐也沾染上了病气,还请二小姐三思。” 苏芮然清楚尹荷这是在以退为进,然而不出意料的是苏嫣然并不会这么轻易作罢,苏嫣然鼻子里一“哼”对苏芮然道:“这奴婢说的有理,妹妹瞧着姐姐这奴婢可比姐姐明理懂事多了。” 苏芮然不说话,就这么望着她,眼底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苏嫣然看着她好似一脸憋屈的摸样,心中便越发得意道:“不过嘛妹妹向来就不怕脏东西,所以即便姐姐这儿在怎么污秽,妹妹也是不会嫌弃的。”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顿时露出一副强忍着委屈的模样道:“既然妹妹要在这儿吃东西,姐姐陪着也是应当的。若只是妹妹姐姐尚能忍受,谁叫我们是亲姐妹呢。” 苏嫣然听了她的话,立刻吩咐身边的下人们也同自己一起来用膳。 苏芮然心中越发冷漠,苏嫣然正是要借此来羞辱自己,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尹荷又实在看不下去了,刚要再开口,苏芮然却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冲着她摇了摇头。 苏芮然并不刻意避讳,所以在外人看来,她如此举动更像是受了委屈却还要极力忍耐一般。 苏嫣然见此更是心情大好,一时间胃口大开,和随行的下人们很快便一起席卷了桌上的全部饭菜,当真是连一滴汤也不给苏芮然剩下。 苏嫣然吃完从奴婢手中接过绢子,轻拭着嘴,一边望着苏芮然还不忘道:“不知姐姐方才瞧着妹妹这一顿饱腹有何感想?” 苏芮然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依旧露出一种十分委屈不愿说话的样子。她瞧着苏嫣然得意之色,心中的戏弄之意却越发浓烈。 苏嫣然身旁一奴婢瞧着苏芮然吃瘪,似讨好一般也道:“奴婢猜大小姐心里定是百般滋味羡慕得很吧,想来若是能换过来,恐怕即便是摇尾乞怜也心甘情愿了。”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尹荷实在听不下去了,刚要开口,但却依旧被苏芮然给拦住了。 尹荷不免疑惑,以小姐的性子可断然不是这么任人羞辱的。然而等她低头看向小姐的时候,却发现小姐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微微一挑。 而就在这时,那刚才嘲弄苏芮然的奴婢突然一皱眉,接着捂着弯腰捂着肚子。 周围奴婢也相继变了脸色,但却都如此弯腰捂肚。 苏嫣然吃了一惊,刚想问怎么了,突然间腹中一阵绞痛,好似有刀在肚子里割一般。 苏嫣然立刻捂着肚子,很快便疼得直冒冷汗。 接着方才食用过饭菜的下人无一例外全都腹痛不止,有的甚至疼得倒在地上直打滚。 周围并未食用过饭菜的奴婢都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 眼看苏嫣然疼得神志不清,一下子倒在地上。 苏芮然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早知苏嫣然心情如此,所以她才可以偷偷将那白豆加入饭菜之中,才让苏嫣然也尝一尝自己昨日的痛。 害人终害己,苏嫣然这也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不过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她立刻露出一脸慌张之色,趁着苏嫣然痛的神志不清说不出话来之际立刻吩咐一旁吓傻的奴才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若是二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如何同爹爹和二娘交待。” 第198章 梦中人 几个奴才一听如此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立刻有一人去找大夫。 苏芮然亲眼瞧着他走后,又对另外的奴才道:“你们还不快把二小姐和她们带回去,难不成让二小姐在这里给大夫瞧吗?” 几个奴才回过神来立刻照做。 瞧着苏嫣然和她几个随行的奴婢被抬头,苏芮然嘴角微微一扬,但却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并未让任何人察觉。 尹荷还一脸茫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此刻二小姐走了,尹荷转头望向苏芮然正想询问,却突然间苏芮然又对那几个剩下的奴才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二妹和那些奴婢突然同时腹痛不知这一定不是意外,所以想必是有人要害二妹。” 几个奴才面面相觑。 苏芮然早就料到他们会如此反应,又继续道:“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这里的,所以你们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些饭菜是从外面送进来的,我尚在禁足周围伺候的也唯有尹荷一人,而尹荷也是离不开这里的。所以即便追究起来也与我无关,但你们就不同了。你们若想自保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今日这里之事告诉爹爹,求以此撇清关系。” 那几个奴才一听立刻恍然大悟,忙点头应“是”,立刻按照苏芮然的法子去了。 尹荷这下瞧着似有些明白了,等到那几个奴才都走了房中不再有旁人,方才对苏芮然道:“奴婢明白了,大小姐是想借此让老爷知道这里的事,然后借此惩治了二小姐。” 苏芮然摇了摇头道:“我们并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们动的手。” 尹荷不解道:“小姐不是已经在饭菜中找到那证据了吗?” 苏芮然望着她却反问道:“你方才也看到了,证据不是已经被她们给吃了吗?” 尹荷一下子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瞧着苏芮然的神色片刻,突然间恍然大悟,笑道:“奴婢明白了。” 苏芮然亦一笑,对自己来说没有证据,那对苏嫣然来说又何尝不是没有证据呢? 所以今日自己借此让她自食恶果,她也只能打落牙自己往肚子里吞了,这个亏苏嫣然是吃定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小姐还要让他们去告诉老爷呢?” 苏芮然张口正要回答,却突然间眼前一黑,突然间昏了过去。 “小姐,小姐……”耳边尹荷的声音越来越远。 …… 耳边有窸窣的脚步声,来回穿行。 苏芮然渐渐有了意识,却不知已过了多久。那种沉浸许久的空白感,仿佛前世死去之后的感觉一般。 可周围还是一片黑暗,迷迷糊糊听见有哭声,但却听不清楚。 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上竟一丝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又渐渐安静下来,好似房中的下人全都离开了一般。 而就在这时,她却突然听见一个脚步声,朝着自己一点点靠近。 床头纱帐被掀开,发出微弱的窸窣声。这平日里本是听不到的声音,此刻在她耳中却仿佛被放大了许多倍一般。 是尹荷吗? 她试图睁开眼睛,但身体却当真没有丝毫气力。 周围顿时又恢复了寂静之中,她隐约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但却也只是感觉而已。 周围的安静实在让人觉得太过异常。 突然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庞。那掌心传来的细微粗糙之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很快又有另一只手用方巾轻柔的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 苏芮然吃了一惊,尹荷跟随她身边照顾她如此之久,此刻她虽没有睁眼,但却也能十分肯定这绝对不是尹荷的手。 那么这到底是谁? 苏芮然试图睁开眼睛,然而几次尝试都没有结果,她感觉到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有种全然不受控制的感觉。 那分明不是寻常女子,可相府之中能在自己身边照顾的又有何人呢? 那人如此细致,一点点替她擦去额头的汗珠,又一口口喂她喝下汤药。 那极苦的温热留荡在唇边,如此真实的感觉告诉着她,这并不是在做梦。 苏芮然渐渐放松了下来,心生倦意。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虽未看清是谁,但这人在身边她竟有种说不出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可以不用担心,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一定是安全的。 她沉浸在这细致如春风般的温柔之中,所有烦恼一时间也似烟消云散了一般。 终于那人突然收手起身,看似要转身而去。 苏芮然顿时惊觉,心中竟没来由的开始慌乱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下子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人陡然回头,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只见一袭翩翩如雪的白衣,一双冷漠如冰的眸子。 “是你。”她一声惊呼,顿时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一眼看到便是雕花的床顶。 苏芮然就这么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愣愣出神许久,似还未从方才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周围一片明朗,床边唯有尹荷一人守护,见她突然醒来也是又惊又喜,不由得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苏芮然还有些发愣,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她朝着房中四下一望。房中并无旁人,还是自己的房间,摆设依旧如常。 尹荷拍了拍胸口似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道:“太好了,小姐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苏芮然低头瞧见尹荷身旁,放置在床榻旁的一张小几上的药碗,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些,她道:“爹爹已经派人来过了吧?” 尹荷面露一丝惊讶,但却也很快点头道:“老爷已经吩咐了,从今日起小姐这里的饮食全部由老爷亲自命人送来,也是为了防止再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混进来。” 苏芮然听了点了点头,脸上却并无半分意外。 这一切和她原本的计划并无偏差,即便爹爹知道了这里的事,但因为没有证据也不能威胁到严氏母女什么。只是如此一来让爹爹以为有人要害自己而派人盯着这边,那严氏母女向来也不好动手了。 尹荷道:“小姐才服了药不久,还是多多在床上歇息吧。” 苏芮然点了点头,听尹荷提到“药”,原本她只当是梦,但现下却忍不住又多问道:“尹荷,我到底昏迷了多久了?我昏迷之间可有什么人来过?” “小姐昏迷有一日了。”尹荷果断回答了她这个问题,然而对于第二个问题尹荷却并没有急着立刻开口,若说有人来过,那小姐昏迷期间来往的人的确太多了。只是尹荷知道,小姐所问的显然没这么简单。 瞧着尹荷没有回答,似乎是以为自己问的不够清楚,苏芮然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比如在晚上的时候,可有人来送药?” 尹荷听了更是一头雾水,然却摇头道:“大夫白日就已经来给小姐诊治过了,而晚上小姐一直在房中休息,而奴婢也在外面候着,并没有什么人来过。” 尹荷瞧见苏芮然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与茫然之色,不禁又道:“小姐才刚醒过来,难免有糊涂的时候。奴婢熬了肉羹,大夫说了小姐如今这情形是不能吃不易消化的东西的。小姐先歇着,奴婢去看看火,若是好了就立刻给小姐端过来。” 苏芮然点点头,或许当真是自己多心了吧。 尹荷端来熬好的滚烫肉羹,还不等放凉,苏芮然就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烫的她直伸舌头。 多日不曾饱食,如今突然沾了肉味,她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幸福与满足感,仿佛一下子到了天堂一般。 尹荷担心她烫着,一边在帮她吹一边道:“小姐别急,奴婢熬了很大一锅,小姐想吃多少都可以。” 但是此刻苏芮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很快风卷残云般将碗中的肉糜喝完,长舒一口热气躺在床上。觉得这一碗肉糜胜过万千汤药,让她顿时有种如获新生之感。 尹荷收起碗,还要为她再去盛。 苏芮然却拦住了她。 苏芮然让她坐到床边,这才道:“有几个问题我要先问你,首先是苏嫣然怎么样了?” 尹荷回答道:“奴婢也不是十分清楚她现在的情况,不过听说她昨日回去也是腹痛不止,然而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呢。”尹荷想到这里不禁得意一笑道:“奴婢想到这个心里就痛快,她原本是要来害小姐,谁知竟然自己吃下那药,当真是恶有恶报。而且果然如小姐所料,二小姐并没有把事情闹大,也没有向老爷多说什么。” 苏芮然道:“她自是不会多言,否则岂不是等同于不打自招了吗?” “所以小姐放心便是,先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芮然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等到自己再稍微修养一日便可再想办法将王嬷嬷给救出来,还有到底要如何才能洗刷自己的冤屈。 尹荷收拾着碗正准备离开,离去前又替她小心掖好被子。为了不让旁人打扰,尹荷走时还特地带上了门。 苏芮然躺了下去,正准备好好休息,谁知她刚一闭上眼睛不久,突然只听“咯吱”一声,门突然又从外面被推开了。 苏芮然睁眼一看,却发现尹荷又回来了。 她开口刚想询问,却突然瞧见尹荷面色有异。 尹荷一进屋就立刻将门关上,还用后背抵着门,仿佛还是见了鬼一样。只见她眉头微微蹙起,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异之色。 意识到事情不对,苏芮然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99章 活见鬼 尹荷望着她,迟疑道:“奴婢刚才出去在外面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苏芮然听了心里不免更加疑惑,尹荷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尹荷又迟疑了一下,才终于开口对她道:“是……是……是白珍。” 苏芮然大吃一惊,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你是说白珍回来了?” 尹荷虽然同样不敢相信,但却还是对着苏芮然点了点头。 这件事的确太过匪夷所思,小姐先前特地想去厢房将白珍换出来,但却发现白珍已经不在那里。而自那之后白珍就不知所终,加上她与小姐都一同被禁足,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再去寻白珍了。 如今小姐的病好不容易才刚一有所救治,白珍竟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方才尹荷出去瞧见她,差点还以为是见鬼了。 苏芮然也对此事吃惊不小,若非是瞧着尹荷如此肯定的神色,也不像是看花了眼,她也是根本不会相信的。苏芮然心想,既然尹荷说看见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只要让尹荷出去把白珍给带回来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她刚要吩咐尹荷,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声有就在尹荷背后响起,吓得尹荷立刻转后,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终于稳住了心神。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小姐,奴婢白珍病愈归来,想当面向小姐谢恩,还请小姐见奴婢一面。” 苏芮然与尹荷对望一眼,这的确是白珍的声音,看来白珍当真是已经回来了无疑了。 苏芮然正了正色,对尹荷道:“她既已经来了,你快去开门吧。” “是。”尹荷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将门打开。 门打开了,白珍低头垂手而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嬷嬷。 苏芮然一眼便认出那是严氏身边的人,心中了然,恐怕这一次白珍突然从府外回来,严氏母女恐其中有诈,这才派一个人来看着。 她虽明白,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朝着白珍与那嬷嬷一并走到自己面前,见了自己又冲着自己扶了扶身子,口中几近异口同声的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苏芮然的目光在白珍身上轻轻一扫,瞧着她一切安然,于是便不动声色道:“你回来了,你的病可好全了吗?” 白珍恭顺回答道:“多谢大小姐记挂,奴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既然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伺候吧。”苏芮然刚一说完,又瞥了她身边站着的嬷嬷一眼,只见那嬷嬷方才还低着头,这下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刻抬头道,“大小姐这恐怕有所不妥吧,如今大小姐尚在禁足之中,身边还是要清净一些的好。何况白珍刚才从外面回来,对府中的事还不甚了解,二夫人和二小姐的意思是既看在她是大小姐的奴婢,那边让她来给大小姐打声招呼,至于之后嘛,二夫人和二小姐决定还是要对这奴婢进行一番调教之后方能让她来伺候大小姐。” 苏芮然明白,严氏和苏嫣然的意思莫不是看不惯自己身边有多的人伺候。 苏嫣然在这番才遭了自己的道,恐怕现在对自己更是越发咬牙切齿呢。 苏芮然望着那奴婢,依旧神色淡淡道:“二娘尚且在病中,二妹又才因吃坏了东西伤了身子,如此我又怎敢再劳烦她们替我调教奴婢。何况爹爹有命让二娘和二妹好生修养,我又怎可坏了爹爹的命令呢?” 那嬷嬷还要说什么,然还不等她开口苏芮然便立刻打断道:“好了,白珍我自会费心调教的,你快回去给二娘她们复命吧,二娘如此关切我也不忍让二娘再多为我担心。”说完她瞥了尹荷一眼,尹荷立刻会意,过去对那嬷嬷道:“嬷嬷快请吧,小姐服药的时辰也到了。这大夫可说了,小姐这药必须按时服用,否则就药效全无呢。奴婢可不敢再耽搁,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奴婢也担待不起。” 那嬷嬷面上虽仍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悻悻而去。 尹荷立刻前去关上了门,却不免有些担心道:“小姐这么当众拒绝了她,等同于不给二夫人脸面,到时候不知道二夫人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小姐呢,” 苏芮然目光冷冷,嘴角微微一挑道:“即便我不做她也会想尽法子来对我,何况这里是我的地方,难不成还要容忍她手下的奴婢造次。” 尹荷听闻此言也不说话了。 苏芮然目光落在白珍身上,这才上前拉住白珍的手,脸上留着一些歉意道:“还好你没事,否则我要怎么同王嬷嬷交待啊。说到底王嬷嬷被她们关了去,都是我一时疏忽。” 白珍立刻摇头,眼中含泪道:“姑母的事奴婢也听说了,都是她们心狠手辣怪不得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也已经尽力了。” 苏芮然拉着她的手,笃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王嬷嬷给救出来,不会让她有一点闪失。” 白珍点了点头,复又立刻道:“对了小姐,奴婢之所以一回来就立刻来见小姐,就是为了同小姐说那日之事。” 苏芮然闻言,目光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她冲着尹荷使了个眼色,尹荷立刻会意在门外守着,苏芮然拉着白珍朝里屋走去。 放下密如细雨的水晶珠帘,房中便再无旁人。 苏芮然拉着白珍的手,十分认真的道:“我问你,那日可是有人带你离去?” 白珍先是一惊,但很快点了点头:“不错,那日奴婢本依照小姐的话在立柜里守着,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奴婢吓了一跳,可还没等回过神来立柜的门就突然开了,一个人从外面将奴婢拽了出去。” 苏芮然一听也吃了一惊,眉头微蹙了一下。 白珍又接着道:“奴婢摔在地上,还不等看清那人的相貌便立刻被点了哑穴,接着便被那人扛着离开了。奴婢瞧的真真的,那是个男人,虽然蒙着面看不清相貌,但武功去非常高。他就这么扛着奴婢不一会儿就出了府,途中竟没一个人发现。” 白珍有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为了突出那人的身手不凡。 苏芮然点了点头,神色平平,似早有预料一般。这人是谁,她已猜到了十有八九了。 白珍又接着说道:“那人带着奴婢出了府,没走多久外面就突然来了辆马车,他将奴婢扔上马车就不见了。” “那便是赵府的马车吗?”苏芮然问道。 白珍点了点头,眼底却不免有一丝惊讶,小姐是如何猜到的呢?然而很快她又道:“奴婢上了马车那马车就立刻开动了,奴婢被点了穴手脚也动弹不得,等到那马车停了便已到了赵大夫的府中。” 苏芮然听到此道:“这么说你已经见过赵大夫了?” 白珍又点了点头:“见过了,还是奴婢问过赵大夫,赵大夫却对那挟持奴婢之人一无所知,不过……”白珍说到此有些吞吐。 “不过什么?”苏芮然望着她,她可不行赵大夫说的一无所知的话。 白珍道:“赵大夫说小姐会明白的,还说小姐与那人也算是旧相识了。” 旧相识……苏芮然暗自思量着,若真仔细论起来,在她认识的人中能做到这些的可不止一个呢,不过此人想必与她那日在回府路上给她通风报信的是同一个人。 “小姐可当真知道是谁吗?”白珍不禁问道。 苏芮然沉默一下,最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既已经回来,那对此时也当闭口不言,否则让外人听去了,不光是我,也会给你自身招来麻烦。” 白珍听了神色慎重道:“奴婢明白。”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苏芮然亲送白珍到外面,尹荷瞧着她二人出来,白珍要离去,尹荷立刻开了门。等到白珍走后,尹荷又再将门给关上,回到苏芮然身边。 苏芮然坐在桌边,尹荷立刻过来替她倒茶,等到茶水交到她手中,尹荷方才问道:“小姐,方才白珍可同你说了什么?” 苏芮然也不隐瞒,将方才白珍所言都说与尹荷听。 尹荷听完微微蹙眉,但很快便道:“小姐,既然那赵大夫知情不报,那奴婢立刻去让人将他找来,就说小姐身子突然不适要让他来诊治。因为前次的事已经惊动了老爷,想来二夫人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对小姐这需求也不会阻拦。” 苏芮然听了却摇了摇头道:“不可,即便严氏和苏嫣然不会阻拦,但是如今赵大夫已经被她们怀疑了,我若这个时候再让赵大夫来此,恐怕日后若真有什么需要赵大夫去做便就不方便了。” 尹荷闻言点了点头,她自是明白小姐所说的。 苏芮然又道:“不光是我提醒了白珍,你也同样如此,这些事情暂不可透露出去半个字,你一定要记住了。” 尹荷又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尹荷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大小姐,奴婢是来给大小姐送药的。” 苏芮然双眸微抬,尹荷会意,立刻过去将门打开。 只见一个奴婢端着碗药恭敬的走了进来,呈到苏芮然面前道:“大小姐,这是按照大夫的方子抓的药,大小姐请趁热喝吧。” 尹荷几步过去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低头一看,只见那药汤清澈,竟好似茶汤一般一眼见底。 尹荷见此皱眉,正要发作,苏芮然却一手拦住了她。 苏芮然示意她将药碗放下,尹荷虽不情愿但却也只能如此。 第200章 又梦到了他 那奴婢原本有些紧张,但见大小姐并没有多说什么,神色才稍微没那么紧张。心想大小姐如此处境到底还是要敬畏二夫人和二小姐的,心里对苏芮然不免生出几分轻蔑来。 她既已了了差事也不多逗留,冲着苏芮然扶了扶身子便要告退,口中道:“既然如此,奴婢就先出去了。” 苏芮然也不拦着,微微颔首,目光都落在自己面前的药汤上。 她心里不免冷哼一声,严氏母女竟这般黔驴技穷了吗?竟用这等法子来对付自己,当真是可笑。 这药汤分明是稀释了的,如今有爹爹的人看着自己这里。她母女二人不敢轻易下毒,所以便想出这等下作的法子。 尹荷见那奴婢离去,方才愤愤道:“大小姐为什么不让奴婢质问她?这么清的药汤不是明摆着糊弄呢,我看她们是巴不得大小姐这病永远都不要好。当真是太可恶了!” 苏芮然听着尹荷的话,唇边却露出一抹微笑,只听她道:“她们如此恐怕也是考虑许久的万全之策,这样即便我告到爹爹那里,她们也大可推脱是下人疏忽,毕竟这不是下毒。与其这么不痛不痒的问责,倒不如让她们好生吃个大亏。别看她们此刻不得奈何我,那不过也是因为爹爹的眼睛尚且在我身上,不过我的冤屈到底是没有被洗刷,时日一长爹爹自然也不会再多注意到我这里。” 尹荷微微蹙眉:“小姐的意思是?” “既然要动手,就一定要戳中她们的痛处才是。”苏芮然目光凛凛,透着一股与年纪全然不符的寒意。 尹荷点点头,她自是明白小姐的意思,可却不禁担心起来:“只是如此一来小姐的药要如何是好呢?小姐总不能不服药吧。” 这倒是个问题,苏芮然顿时陷入了思索之中。 尹荷瞧见不禁道:“既要避开二夫人和二小姐的耳目,又要让小姐能喝上大夫开的汤药,除非此刻府中有人能做我们的内应,而且这个人还必须要能避开二小姐和二夫人的耳目,出入相府不被怀疑才是。”想到此她不禁皱眉:“只是当真有这么一个人吗?” 尹荷原本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恰好触动了苏芮然心中的某种思绪。 先是暗中提点自己,接着又是将白珍送出去,如此说来这府中……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微微侧目往窗户前望了过去。 尹荷也不禁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雕花窗栏紧闭,并无丝毫异常之处。等她再望向苏芮然,却见苏芮然已经换了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好似就在刚才这短短的一瞬间,小姐便已有了主意。 入夜,相府中灯火渐渐熄灭。 服过了今日最后一剂“清淡”的汤药,苏芮然便在尹荷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准备着上床歇息。 苏芮然咳嗽了两声,尹荷立刻关切道:“小姐没事吧?” 苏芮然摇了摇头,轻抚着心口对她道:“只是才服了药觉得胸中气闷而已,你去把窗户打开吧。” “是。”尹荷面带忧色,过去将离小姐最近的窗户打开,但却也只是打开了一半。 等到她回到小姐身边时,却忍不住又关切道:“小姐当真无恙吗?要不奴婢再去让人将大幅给请来。” 苏芮然立刻摇头道:“不用了,都已经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惊动旁人的好。” 尹荷却愤愤道:“奴婢瞧着小姐就是病没有好全,都是这每日送来的汤药太过清淡的缘故,这样的汤药和喝水又有什么区别呢?” 尹荷越说越委屈,苏芮然听着也不禁垂下头,露出几分委屈之色。 然而片刻之后,她终于轻轻一叹,对尹荷道:“好了我困了,熄灯吧。” “是。”尹荷只能依照小姐吩咐行事。 苏芮然躺在床上,一开始目光是望向尹荷的,而直到尹荷将床头的纱帐放下的瞬间,苏芮然的目光才飞快朝着窗户外面一瞥。虽只是一眼,但隐约之中她瞧见窗外飞快闪过一袭衣摆,随即而逝,让人怀疑是否是错觉一般。 苏芮然瞧着却也只是微微一扬唇角,竟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躺在帐子里静静回去。 想必等到明日,那暗中相助之人就会主动送上门来。 想到此她一个翻身,闭上眼睛安心睡去。 睡梦中晃动的纱帐发出十分轻微的窸窣声,好似微风拂过清澈的湖面。 她感觉到自己置身于阴影之中,顿时眉头微蹙,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仿佛贴在一起一般,只能眯缝着瞧见漆黑之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谁? 她本想问出来,但却张不开嘴。 那人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她闻到一阵扑鼻而来的淡淡龙涎香的味道,这只有非富即贵之人才能用上的香料。 这香味是那样熟悉,好似曾经也曾出现在自己的梦中一般。 她知道那人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苏芮然试图挣扎着,然而身体却丝毫也不听使唤,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那人伸出手,按在她额头上,似在感受着她的体温。 那手掌传来的阵阵触感,还是依旧那般熟悉。 她又再次尝试着睁开眼睛,但身体却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一般。她感觉自己周围轻飘飘的,灵魂也好似浮在了云端上一般。 难道这也是梦吗?自己竟两次都梦到同一个人? 她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前胸紧贴着对方温暖宽厚的胸膛。 她吃了一惊,但对方那样霸道的簇拥根本不容她有丝毫抗拒。何况……她根本没有想过要挣脱。 她只觉那怀抱如此温暖,如同罂粟花一般,致命又让人甘心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苏芮然被这一拥弄得头脑有些发懵,突然间对方松开了手。苏芮然只模糊瞧见他手中拿着什么,还不等看清,两只细长的手指就已经钳住了自己的下颚,强行让自己的嘴张开。 苏芮然微微吃痛,但即便如此身体也没有完全回复直觉,意识也还有些氤氤氲氲之感。 然而还不等她回过神来,突然一个东西塞入她口中,接着对方强行将她嘴一合,就要强迫她将东西吞下去。 苏芮然差点没被噎死,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挣扎了几下。 挣扎中她好像碰到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但眼圈却依旧是一片模糊。 既然已经能动了,苏芮然便要试图大喊出声,突然眼前一黑,她又顿时陷入了没有知觉的状态之中。 她就这样沉睡了不知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了尹荷的声音:“小姐,小姐,小姐……” 她听到这声音才试图缓缓睁眼,而这一次她毫不费力就睁开了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白晃晃的看不清楚。 难不成还是在做梦吗? 她定了定神,才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原来此刻都已经天亮了。 苏芮然瞧见尹荷的脸,瞧见她正俯身在侧俯视着自己。 苏芮然愣了好久,终于才回过神来,然而她却是突然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顿时把尹荷也给吓了一跳,身后也不由得向后一倾。 “小姐你没事吧?”尹荷瞧着苏芮然面上竟隐隐有红晕之色,昨日小姐还是大病未愈脸色苍白的,怎么今日脸色竟成了如此?莫不是发烧了? 尹荷说着,忍不住伸手探了探苏芮然的额头,好像的确是有点烫。 苏芮然瞧见尹荷的神色,想起自己昨晚经历的一切,那说是梦但却又好像是十分真实,可若说不是梦,却也有些匪夷所思。想到此她不禁问尹荷道:“尹荷,你昨晚可有瞧见什么?” 她拉着尹荷的袖子,目光中带着几分急切之色。 昨晚她刻意让尹荷留宿在自己房中,名义上是为了好好照顾自己,但实际上也是为了让尹荷瞧着自己房中的动静。 然而尹荷却摇了摇头,一脸失落之色道:“奴婢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奴婢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奴婢一开始还担心是奴婢睡得太沉漏掉了什么,所以奴婢还特地去门口问过在外面守夜的下人,他们同样什么都没有听到。” 苏芮然自是明白尹荷的话,这门外守着十有八九都是严氏母女派来监视自己的。 所以若是说自己房中当真有什么动静,他们可比尹荷还听得更清楚。 想到此她不禁微微抬头,环视四周,只见房中寂寂,一切摆设如常,与她睡去之时并无太大区别。 难道那真是一个梦吗? 她垂下眸子,原本应该让人感到宽心的结果,她却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隐隐的不安。 尹荷察觉到她神色有异,不禁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昨晚出了什么事吗?” 苏芮然沉默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毕竟只是一个梦,如此子虚乌有的事也实在不必说出来让尹荷也跟着自己担心。然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抬头朝窗户过去,昨晚睡前她特地命尹荷打开的窗户,此刻已经完全紧闭上了。 苏芮然吃了一惊,脑海中顿时又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她立刻指着那扇窗户吩咐尹荷道:“你快过去看看。” 尹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扇窗户,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却并不有所动作,而是对她道:“小姐,那扇窗户是奴婢今日一早关上的。” “哦,是吗……”听尹荷这么一说,她心中不免有几分失望。 看来不光是梦,自己原本想等的人也没有来。 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气,便要吩咐尹荷过去将那扇窗户打开,尹荷正要依命前去,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201章 相克的药材 苏芮然与尹荷对望一眼,尹荷犹豫了一下,最终去到门外一看。 苏芮然瞧着尹荷的背影,瞧见她看门又与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那声音不大,苏芮然听的也不是十分清楚。 尹荷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走到苏芮然面前对她道:“小姐,是大夫来诊脉了。” 苏芮然闻言点了点头,示意尹荷将人带进来,既是赵大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恰好白珍的事她也想同赵大夫问问,虽不便主动去请,但这也恰好是个时机。 然而尹荷却并没有立刻依照她的吩咐而去,苏芮然瞧见尹荷面带些许为难之色,不免心中疑惑道:“怎么了?” 尹荷眉头微蹙,似有所防备般故意压低声音道:“小姐,来的是林大夫。” 苏芮然吃了一惊,不禁朝着门外望了一眼,果然瞧见门外一个身穿长袍胡须过肩的老爷带着一个皮肤白嫩的小小药童在外等候。苏芮然不禁也眉头微蹙,也忍不住低声问尹荷道:“怎么会是他?” 苏芮然如何不知林大夫往日里都是在严氏母女身边照看的人。 尹荷摇了摇头,亦低声道:“奴婢方才便已经问过了,可是他们说是二夫人特地关照的,还说替小姐诊脉之后他们还要回去回禀二夫人,所以奴婢也不便多说什么。”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对方所说的要回禀的人中只有严氏并无爹爹,那么事情也就再清楚不过了。 尹荷审视着苏芮然的神色,不禁道:“若是小姐不想见奴婢就以小姐还没醒为原由把他们给打发走。” 苏芮然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在身上,这才对尹荷道:“既然是二娘她们特地安排的,我又怎么能不见呢?” 尹荷明白了,立刻依照小姐所言过去将人给领了进来。 苏芮然也不下床,就这么坐在床边。 床头有纱帐垂下,将外面的一切挡着,让外面的人一时间瞧不清这床里面的一切。 然而对苏芮然来说,外面的一切她却是瞧得清清楚楚。 林大夫带着药童进来,走到床前五步的地方停下,先朝着苏芮然躬身一拜行礼,口中道:“小的是奉命来给大小姐诊脉。” “林大夫不必客气,尹荷快给林大夫搬来张凳子。”苏芮然的声音淡淡从帐中传来。 尹荷立刻按照吩咐搬来凳子在床边,接着又很快搬了张矮几过来,也同样放在床头。 那药童立刻放下药箱,从中取出软垫放在矮几上。 苏芮然瞧着他放好了,还不等林大夫开口,便自行挽起袖子,将右手从纱帐中伸了出去,就放在矮几上的软垫上。 林大夫立刻取出一张绢子盖在她手腕上,这才开始替她诊脉。 尹荷本站在一旁,突然想起什么,不禁道:“奴婢也真是的,小姐方才叫奴婢开窗奴婢也忘了。” 林大夫闻言道:“小姐如今病没有好,的确应该多多开窗透气,如此这房中的病气才能散出去。” 尹荷二话不说到窗边,伸手推窗。然她刚一将窗户推开,突然目光一落,她看着窗框外面,顿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尹荷微微回头侧目,望向苏芮然所在的方向,只见林大夫正在为苏芮然安心诊脉,而房中其他人的目光这时也全都落在了苏芮然身上,根本不曾有人注意到自己。 尹荷眉头微微一蹙,又再往那窗框外望了一眼,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朝着林大夫走了过来。 尹荷听在床边,望着林大夫在诊脉也不曾多言。 然她就这般静候在一旁,片刻之后突然道:“奴婢替林大夫去沏壶茶吧。” 她虽突然开口,但房中却并不曾有人怀疑。 尹荷坚持悄然退去。 苏芮然注意到她的离开,目光忍不住朝着她望了过去。 尹荷离去了好一阵才回来,手中端着茶水。 苏芮然瞧着她回来,也只是多望了她几眼,并不开口多说什么。 尹荷将手中的茶放在桌上,这才对林大夫道:“林大夫,茶水已经备好了,还请大夫替小姐诊过脉之后来喝点吧。” 林大夫微闭着双眸,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根本不答尹荷的话。 苏芮然不免有些惊讶,若是说府中的下人攀高踩低也是寻常之事,可府中的大夫大多并不住在府中,即便他受命于严氏母女,也不当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怠慢无礼。 尹荷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她索性捧着茶水亲自递送到林大夫身旁。其间她一直注意着林大夫的神色,却瞧着他紧闭双眼,仿佛睡过去了一般。 尹荷将茶水端到,不禁抬头望了帐中的苏芮然一眼,方才试探性的又对林大夫说了一句:“林大夫,茶水在这里。” 然而林大夫依旧还是一动不动。 这下子不光是尹荷,连苏芮然也不免吃了一惊。 苏芮然当即要抽回露在帐子外面的右手,然而她刚一动手,林大夫却好似大梦初醒一般一下子回过神来,猛的睁大双眼。倒是将苏芮然和尹荷都吓了一跳。 苏芮然见他如此反应也不禁蹙眉,这林大夫不会当真是睡着了吧? 且先不论是否当真如此,苏芮然光是如此一想便已觉得匪夷所思。 林大夫似才回过神来一般,面带一丝疑惑的望向尹荷,尹荷耐着性子又对他重复了一遍道:“林大夫,茶水已经端过来了。” 林大夫低头望见尹荷手中的茶盏,竟就这么“哦”了一声,然后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苏芮然在帐子里瞧着,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她不禁抬手掀开纱帐,瞧见林大夫喷着茶盏,面上却是一副略显失魂的模样。 苏芮然意识到定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禁问道:“林大夫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林大夫望着苏芮然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最后却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他终究还是道:“没什么,只是大小姐的身子已日渐好转,这是好事。” “哦,是吗……”苏芮然面色平平,心中却不由得暗想,林大夫既受严氏母女所托,那不可能不知道她们稀释了自己的汤药的事。既已如此竟还说自己日渐大好,当真是可笑。 林大夫又道:“小姐今日容光满面,是否也觉得身子更有力气了呢?这便是小姐已渐渐大好的表现,恭喜小姐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口是心非,但表面上苏芮然却还是淡淡一笑,也回应道:“有劳大夫费心了。” 尹荷听着也一脸疑惑,但见小姐没有开口,她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在林大夫起身之际她才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林大夫,这么说小姐每日便不用再服那汤药了吗?” 林大夫神色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微笑着回答道:“大小姐的身子虽已大好,但到底是还没有好全的,所以这汤药嘛自是断不得的。” “我知道了。”尹荷应了一声,便送林大夫出去。 苏芮然这才起身将鞋穿好,又自行从床边的雕花架子上取下一件披风,走到桌边坐下。 她刚一坐下尹荷就已经回来了,瞧着她起身不免吃了一惊,立刻回声将门关上,以防外面的冷风将她给冻着,一边道:“小姐怎么起来了?” 苏芮然不说话,瞧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方才问了句:“林大夫回去了吗?” 尹荷回答:“已经回去了,奴婢亲自送走的。”尹荷说到此又不禁道:“不过奴婢瞧着那林大夫说话奇怪,小姐每日都喝着那么稀释的汤药,怎么会如他所说反而还大好呢?奴婢看这其中必有古怪。” 苏芮然沉默不答,只听尹荷若有所思又道:“这林大夫是二夫人派来的……二夫人……”尹荷突然捂住嘴,面露一丝惊恐之色:“莫不是二夫人有意让他说小姐的病好了,然后再借此克扣小姐的药材吧?” 苏芮然微微侧目望向她,其实尹荷这个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她觉得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尹荷抵过茶水,苏芮然接过低头望着茶汤中映照出的自己的影子。 瞧着那面色也的确红润了许多,她又不禁望向自己的左手,动了动左手的手指,的确也不似前几日那么疲软无力了。 “二娘她们若是想克扣就克扣好了。”她突然轻哼一下,眼中泛起一丝冷意,这反倒让尹荷更加摸不清头脑,心想莫不是小姐已有了主意。 而正当尹荷疑惑之际,突然发现苏芮然朝着自己望了。 那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打量,并不似随意瞥来。 尹荷被她望着不免有些不自在,她道:“小姐看着奴婢做什么?” 苏芮然就这么望着她,语气淡淡道:“你就当真没什么别的事想同我说的吗?”她信心满满,虽然语气是询问,但字句之中已透着肯定。若她猜的没错,恐怕从此之后自己的汤药也不用再依仗严氏了,严氏再想从中作梗恐怕也难了。 尹荷起初面带一丝疑惑,还不禁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然她话音刚落突然想到什么,不自禁往门外望了一眼,确定门外守着的奴婢并没有什么异动,这才对苏芮然道:“小姐跟我来。” 说完尹荷起身朝窗前走去。 苏芮然转头望了过去,也一句话也没说便跟了过去。 其实方才尹荷去开窗时迟疑了片刻,她虽在帐中但却是也已经察觉到了的,只是方才林大夫在此她不能点明而已。何况尹荷突然外出去给林大夫斟茶,想必也是为那窗前的古怪而去的。 苏芮然清楚记得,这扇窗户后是一片草丛,平日里并不会有什么人经过。窗下草木丛生,连看守的下人也不曾有。 第202章 送药人 “小姐你看。”尹荷先将头给探了出去,然而脸上却突然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苏芮然走到她身旁,望着她的目光,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便立刻也跟着从窗户探了出去。 窗外依旧是一片及膝的草木,虽好几日不曾修剪显得有些杂乱,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苏芮然不禁转头望向尹荷,只见她仿佛是愣住了一般。 苏芮然心中生疑,又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出去,但却见她触目可及的不过是一片低矮的草丛,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芮然不禁也心生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荷这才似回过神来,望向苏芮然,脸上不免有几分焦急之色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刚才来开窗的时候分明瞧见这窗户外面放着一个东西的。” 苏芮然定了定神,再一看窗外的确什么都没有,不禁对尹荷道:“你可看清楚了,是什么样的东西?” 尹荷回答:“奴婢虽只看了一眼但却绝对错不了,是一个比手掌大一点的包裹,用黄纸包着的,上面还绑着草绳呢。” 苏芮然听她说的如此细致,倒当真不似看错了的样子,她不禁又问道:“你方才突然出去可是为着那窗外的东西。” 尹荷经她这么一提醒顿时想到什么,立刻道:“奴婢本是为着那东西出去的,只是奴婢出去之后发现四下都有人看着,奴婢实在不得脱身去那窗下,所以奴婢思前想后,为不打草惊蛇最终还是先回来了。” 苏芮然听她如此说,微微点了点头,尹荷说的不错,的确不能惊动了旁人。 现在外面都有人守着,看来只有等晚些时候出去看了。 苏芮然亲自动手将窗户关上,心中更是思绪万千,她刚一转身,突然耳边一道风声一闪而过。 苏芮然吃了一惊,知那风声是从背后袭来,连忙拉着尹荷到一旁躲避。 主仆二人没有站稳顿时双双摔倒在地,尹荷还未回过神来,苏芮然便已警惕的朝着房中四下望去。 那扇窗户…… 苏芮然吃了一惊,原本她刚才才亲自动手关上的窗户,此刻却不知怎么的竟开了手掌来宽的口子。 苏芮然还犹在惊讶之中,突然听见尹荷惊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小姐你快看!” 苏芮然当即转头,果然瞧着尹荷一脸惊讶的指着一处。 苏芮然的目光立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尹荷指的是屋中的圆桌,而此刻圆桌上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黄纸包裹。 苏芮然望了尹荷一眼,隐约猜到了什么。 尹荷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桌子小跑了过去,还险些撞到了桌角上。 她将桌上的黄纸包拾起,放在两手间仔细看了一下,很快十分确定的回头对苏芮然道:“小姐,就是这个,奴婢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个。” 苏芮然一愣,然等她回过神来却是立刻起身,一把拉开窗户朝着窗外望去。 场外杂草微微摇曳着,然而周围却是四下无风,寂静如常。 苏芮然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许久,直到尹荷走到她身边,试探着轻唤了声“小姐”,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苏芮然可以确定,刚才一定有人在这窗户外。 那东西肯定不会平白出现,定是有人从窗外扔进来的。 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能在相府中能做到这一点的,那必定是武功极为高强的人。 “小姐,你看这个。”尹荷捧着那黄纸包放在她面前。 苏芮然单手接过,觉得稍微还有些重量。 她一手解开纸包上的草绳,打开一看,纸包中装着的竟然是杂七杂八的药草。 苏芮然才刚一打开,尹荷“咦”了一声便立刻过来,从苏芮然手中的黄纸包中拿出一块药材方才鼻子下闻了闻。 苏芮然望着她不说话。 而没过多久,尹荷便突然抬头望向她,对她道:“小姐,这是赵大夫给小姐开的药。奴婢见过这药渣,是一样的。” 苏芮然瞧着她神色肯定,心想为防人动了手脚,尹荷是日日经手自己的汤药之事的。所以她既能说的如此肯定,那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苏芮然手捧着那一包药材,不禁朝着窗外望了一眼。 窗外一片寂静,依旧不见丝毫人影。 苏芮然将那一包药递到尹荷手中,又吩咐尹荷将窗户关上。 尹荷按照小姐说的做了,但当关了窗后,瞧着自己手中的一包药又不禁为难了。她抬头望见苏芮然正坐在软榻上,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尹荷走了过去,一边将手中的黄纸包重新包好,一边对苏芮然道:“小姐,这药该怎么办啊?” 苏芮然微微抬头望向她收间,只听尹荷又道:“二夫人她们每日刻意克扣小姐的汤药,若是奴婢能用这些药材加进去再重新熬煮一次,那想必小姐会很快药到病除的,只是这药……”尹荷说着,也不禁面露一丝为难之色。 苏芮然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在尹荷看来这药毕竟来路不明,又怎能贸然使用。 不过关于这药的来历,她心中大抵有数,只可惜对方终究还是不曾露面,这与她原本计划的还差了一步。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啊?”尹荷不禁又问了一次。 这下苏芮然才终于回答道:“扔了它。” 尹荷一愣,似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望着苏芮然,不禁确认般的问道:“小姐是说把这药给扔了?”尹荷说着又不禁看了看手里,神情显然有些不舍。 虽说这药来历不明,可却是小姐如今正需要的啊。 然而苏芮然态度果决,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她道:“你偷偷去扔了,不要让其他人瞧见。” 尹荷仍面带犹豫之色,但听小姐如此肯定,也只能先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将黄纸包收入袖子里。 苏芮然心中暗自盘算着,恐怕这也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尹荷拿着黄纸包小心翼翼的朝门口走去,然而她的手才刚一扶上门框不久,突然耳边传来“咻”的一声,才刚被她推开一个小口子的大门突然下“砰”的一声又关了起来。 尹荷吓得“啊”了一声,不禁后退一步。 只见一颗珍珠大小的石子落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终撞到桌脚才停了下来。 “什么人!”尹荷脱口而出,吓得脸都白了。 门外陡然有奴婢嬷嬷们闻声冲了进来,尹荷虽受惊讶,但却也反应过来立刻将手中的黄纸包藏入袖子里,双手背于身后。 苏芮然由始至终看着这一切,神色却是十分淡然,好似早有预料一般。 苏芮然冷眼望着那领头冲进来的嬷嬷,这嬷嬷是严氏身边的人,不光成日里帮着严氏监视着这里,还时常对自己的日常所需多加克扣。 她如此一想,心中越发冷漠,面上却只是神色如常。 那嬷嬷带人闯了进来,第一眼先落在了苏芮然的身上,瞧着苏芮然一副并无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方才道了句:“大小姐,奴婢在外面听到了动静,不知是怎么了?” 还不等苏芮然开口,尹荷却抢先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奴婢刚才不小心踢到了门框而已。” 那嬷嬷转头望向尹荷,脸上却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小心踢到了门框,就凭你这么一个小小的丫头会有多大力气,怎会弄出那么大的东西。 那嬷嬷一低头,目光很快又落到了尹荷背在身后的双手上,不禁道:“姑娘手里拿着什么?” 尹荷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袖子,不让藏在袖子里的黄纸包掉歘来。 那嬷嬷瞧着她没有回答,便一点点的朝着她走了过去。 尹荷不禁后退一步,口中忙道:“没什么,不过是奴婢刚才打翻了茶盏,然后用来擦拭茶水的抹布而已。” 那嬷嬷突然停下脚步,但脸上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听她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啊。” 而就在此时,苏芮然突然发话了:“既然我没什么事,那嬷嬷就请先出去吧,我不喜欢有太多人在身旁吵闹。” 那嬷嬷望了她一眼,又望了望尹荷,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但最后她却只是冲着苏芮然扶了扶身子,口中也十分顺从的道了一句:“是大小姐。”说罢就带着手下的奴婢们离开了。 她们才刚一走,尹荷立刻过去将门从里面锁上。 转过头再望向苏芮然之际,尹荷脸上已有掩饰不住的慌张之色。 她快步到苏芮然面上,低声道:“小姐,她们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看来奴婢不能带着这个出去了。” 尹荷一慌,说不出来的话中也夹杂着几分混乱。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却是神色淡然,似乎完全不担心她所说的一般,只是微微摇头道:“不必,你还是依照原先的计划,将这东西带出去丢掉。” 尹荷吃了一惊,不免道:“可是奴婢总觉得刚才那嬷嬷瞧奴婢的眼神有些异常,似乎已经被她发觉了什么一般。”尹荷说到此不禁眉头紧蹙,已然是一副事态严重之色。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神色依旧不见有丝毫慌乱,仿佛毫不担心的样子,对尹荷道:“你无需担忧,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尹荷一愣,瞧着小姐的神色,好似已经成竹在胸一般。 她不禁暗想,这种事连自己都已经意识到了不妙,以小姐的聪慧又怎会不知道呢。 想到此,尹荷的神色顿时变得坚定起来,她不禁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什么都听小姐的。” 第203章 利用这个机会 苏芮然闻言却不答话,目光略微有些游离的朝着那扇窗望了过去。 尹荷按照她的吩咐去偷偷扔了那黄纸包回来,对她道:“小姐,奴婢已经将那包东西扔到池塘里了,为了不让人发现,奴婢还特地在上面绑了石头。” 苏芮然闻言微微颔首,却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她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然尹荷眉头微蹙,却又不禁压低声音道:“可是却并没有人跟着奴婢。” 苏芮然听闻此言却不禁微微一笑,尹荷如此说,想必也是仔细留意过周围的。这丫头虽然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了,但到底还是觉得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所以对方才会派人跟着她。不过经过了那么多教训,换做是谁多少也会长些教训不会再轻举妄动的。 尹荷看着小姐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疑惑更深,不禁问道:“小姐笑什么,奴婢可当真仔细留意过。” 苏芮然侧目望向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几分笑意,最后只听她喃喃道:“我自是相信你说的。” 尹荷闻言却一时间接不上话,不知怎么的,她心中突然有种直觉,觉得对于今日发生的一切,小姐都自有安排。 尹荷不禁道:“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如今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尹荷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苏芮然低头望向手中茶盏,只见碧绿的茶叶漂浮在清澈的水面上,她仿佛若有所思般,对着那清澈碧绿的茶水,最终朱唇轻启,却也只不过是吐出了一个字:“等。” 她沉默一下,突然又接着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尹荷心中略微一惊,不知怎么的,她听着这话却觉得一切仿佛都在小姐的安排之中一样。 虽然如今小姐被禁足于此,每日还要受到二夫人和二小姐的钳制动弹不得。 接连几日,每日一早,苏芮然房中的桌子上都会出现一个黄纸包。里面无一例外的同第一次一般,包着她每日所需的药材。 然而每一日,苏芮然同样都是看也不看便让尹荷偷偷扔出去。 尹荷每次去了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今日她回来,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对苏芮然道:“小姐你不知道,今日可吓死奴婢了。奴婢今日拿东西出去的时候在路上撞到了岳嬷嬷了。” 苏芮然头也不抬,仿佛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般。 她自然知道尹荷口中的岳嬷嬷是谁,正是严氏母女安排过来看管自己的人手。 那日也是她听到房中动静带着人冲进来,后来被自己给叫了出去。 自己被禁足的这些时日,岳嬷嬷可没少克扣自己给严氏母女献殷勤。 尹荷却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依旧惊魂未定道:“她还追问奴婢去哪里呢,不过好在被奴婢搪塞了过去,当真是吓死奴婢了。”尹荷说到此,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才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小姐,如此下去也总不是个办法啊。奴婢总觉得若是这件事让她们知道了,不知道到时候还会借此机会如何对付小姐呢。” 苏芮然闻言只是微微扬了扬唇畔,似笑非笑道:“正是如此呢。” 尹荷听着她话中竟没有丝毫担忧之色,更是心中疑惑。然而还不等她再开口,却突然听小姐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句:“都这么多时日了也不献身,他倒当真是沉得住气啊。” 尹荷闻言不禁眉头一蹙,后来她虽也明白了小姐每日命自己将药材丢出去,目的也是为了逼迫对方现身。想到此,尹荷眉头更紧,因为从如今的情况看来,更要紧的似乎并不是这个每日送药的神秘人的身份。 因为无论再怎么说,这个人显然也不是要害小姐的。 尹荷想到此突觉不行,自己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此事同小姐说清楚,否则她总觉得不安心。 想到此尹荷立刻开口:“小姐……” 然而她刚说出两个字,房门突然“咯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岳嬷嬷带着几个奴婢一下子冲了进来,一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指着尹荷便道:“就是这个奴婢,给我拿下。” 当即立刻有几个奴婢过去,不由分说的将尹荷给架了起来。 尹荷脸色大变,刚要开口,立刻有奴婢掰开她的嘴,将一块帕子塞入她口中。 尹荷挣脱了几下,但是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只能就这么朝着苏芮然望了过去。 苏芮然望着这群突然闯入的奴婢,眼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但她却神色如常,脸上也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岳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鄙夷,但很快还是换上了一脸平静之色,也不行礼,便直接走到苏芮然跟前,对她道:“大小姐,还请跟奴婢走一趟吧。” 苏芮然抬眸望着她,却是不卑不亢的答道:“上次的事还未查清,我还尚在禁足之中,所以除非有爹爹之命,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岳嬷嬷眼中很快又闪过一丝轻蔑之色,但面上却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大小姐还是先跟着奴婢过去,至于老爷那边嘛,到时候等到落实了罪证,也自会有人去禀报的。” 苏芮然望着那奴婢的神色,瞧着对方的样子,似乎已经笃定了什么一般,言语之中也带着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苏芮然面色平平,心中却陡然又升起几分冷意。 尹荷不知怎么的突然吐出了口中的帕子,立刻冲着苏芮然大喊:“小姐不要去啊!” 岳嬷嬷顿怒,立刻斥责底下奴婢:“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连个小丫头都看不好!” “嬷嬷恕罪。” 几个奴婢一慌,立刻又将帕子重新塞入尹荷口中,而这一次似乎怕她再挣脱,便塞得更紧了,还不忘死死抓住尹荷的胳膊,让她更加动弹不得。 岳嬷嬷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对着苏芮然冷冷道:“大小姐还是不要耽搁时辰的好,毕竟大小姐如今是戴罪之身,若是再加上一个不尊主母,恐怕老爷知道了也同样会怪罪。” 不尊主母。 苏芮然心中冷冷一笑,爹爹不过是瞧着严氏病重,所以才允许她暂时留在府中养病,她何时竟又成了主母了。爹爹并未曾出言饶恕她从前的罪责,但这些奴婢竟然能这么快便见风使舵。 想到此,她面上竟微微一笑,一副恭敬顺从的模样道:“嬷嬷哪里的话,既然是二娘要见我,我也自然是要去的。何况二娘一直在病中,我也不曾有功夫去探望,心里也实在是愧疚的不行啊。” 岳嬷嬷见她如此反应却不由得一愣,心中暗想这大小姐的演技当真是了得,府中谁人不知她同二夫人二小姐早就势如水火。何况她此次禁足还是因为二夫人和二小姐的缘故,她竟还能当众说出这种话来。 这个大小姐果然不简单。 岳嬷嬷眉头微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对苏芮然道:“既然如此,大小姐请吧。” 尹荷听闻吃面露慌张,不停挣扎摇头,然却因为双手别缚,动弹不得。 苏芮然看也不看她,就这么神色自若的跟着岳嬷嬷走了。 她料定岳嬷嬷不会在途中做什么手脚,毕竟此刻对方恐怕已自觉有可以置她于死地的万全之策,所以也觉得不需要再浪费其它的精力。 尹荷被押着紧随其后,苏芮然一路上头也不回,甚至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岳嬷嬷领着她一路前行,很快苏芮然便发现,这路并不是朝着严氏的住处而去的,这是去往大堂的路。 苏芮然心中很快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盘算,不由心头冷冷一笑。 这一次,恐怕只叫她母女二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果然在岳嬷嬷的带路下,苏芮然到了大堂。 苏芮然不动声色的跟着岳嬷嬷进去,一进屋便瞧见严氏坐在大堂右侧最前面的位置上,一旁还站着苏嫣然。 严氏脸色微白,虽已经可以坐起来,但依旧难掩面上的病容。 只是经过这几日的调养,严氏的病情虽不见痊愈,但也较之刚从偏院里来时要好许多。 苏芮然见到此,嘴角却不禁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她走到严氏母女面前,还不等岳嬷嬷开口,她便先行朝着严氏扶了扶身子道:“见过二娘。” 严氏望着她一脸恭顺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如今这般都是拜她所赐,偏生她表面上如此,自己还当真是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想到此,她也只能先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对苏芮然道:“芮然,上次的事还没查清楚,你也原本尚且在禁足之中,今日我本不应该叫你来的。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你贴身的奴婢,所以也不得不让你来这一趟了。” 苏芮然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依旧恭顺道:“二娘哪里的话,既是二娘的吩咐女儿没有说不来的道理,只是爹爹那边……”她有意停顿了一下,面露一丝担忧之色又继续道:“若是让爹爹知道二娘不顾身子还特地让我来此,想必是要怪罪了。” 严氏闻言脸色微变,偏巧还望见苏芮然睁大眼睛,用一副当真是十分担忧的神色望着她。 严氏瞧着不免心中有气,她何尝不清楚,苏芮然表面上的担心实际上是在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推。她是想说自己不顾老爷吩咐将她带到这里,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也无从抵赖。 苏嫣然冷冷道:“娘亲既让姐姐过来,那必定是先请示过爹爹的,这一点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姐姐若真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第204章 用意 苏芮然迎上她的目光,却是面不改色道:“妹妹这话是何意?姐姐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苏嫣然语气冷冷道:“姐姐很快就会明白了。”她说完冲着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立刻明白过来,转头望向后面几个押着尹荷的奴婢。 那几个奴婢顿时会意,将尹荷给推了过来,推到了严氏面前跪下。 尹荷被推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却因为嘴被堵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严氏目光冰冷的望着地上的尹荷,却也并不着急说什么,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苏嫣然的目光始终是落在苏芮然身上的,而她的脸上却不禁浮现出一丝冷笑。 苏芮然依旧面不改色,望着对方如此笃定的模样,她心中的戏谑之情反倒更加浓厚。 她很清楚她们在等什么,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着急呢。 严氏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吹开面上的茶叶,慢慢的啜着。 苏芮然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亲眼看着她耍不了什么花招,何况自己手里已是证据确凿。 这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传话道:“夫人、小姐,老爷来了。” 严氏这才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相迎。 屋中众人亦不约而同的面向门外,躬身迎候。 苏晁身穿一件赤金朝服,头上还束着青玉冠,显然是刚从朝堂上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更衣便到了这里。 苏晁一进屋便朝着正中的位置走了过去,坐下之后才开始环顾屋中众人,望向苏芮然时,苏晁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严氏立刻冲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赶忙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奉上。 苏芮然瞧着严氏亲自将茶水递了过去,苏晁接过时望着她,不禁道:“你身子还没好全,何必再如此操劳呢。” 严氏立刻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忙道:“能为老爷做事是妾身最大的福分,除此之外妾身不敢再奢求什么。” 苏晁微微颔首,并没有再表态,却只是低头啜了口茶几。 苏芮然瞧在眼里,心中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以严氏如此手段,若没有意外,恐怕再要不了多久就会让爹爹点头重新让她回来。 当然,前提是若没有意外。 苏晁放下茶盏,目光便落到了苏芮然身上,不禁道:“这是怎么回事?” 严氏自然知道老爷是在问自己,立刻冲着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马上明白了,一下子跪倒在苏晁的面前道:“老爷,奴婢是大小姐禁足之后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嬷嬷。” 苏晁微微抬头望着她,神情却十分淡漠,他又重复问了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嬷嬷冲着一旁奴婢使了个眼色,几个奴婢立刻将尹荷架到了苏晁面前。 岳嬷嬷当即指着尹荷,对苏晁道:“就在今日,奴婢发现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于是派人跟了过去,果然发现这丫头偷偷进入二夫人的药房。” 尹荷听了她的话,嘴里立刻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极力想分辨,却奈何什么也说不出来。 岳嬷嬷望着她目光中满是寒意,又接着道:“这丫头在里面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后匆匆出来将一包东西扔进了池子里,奴婢已经派人偷偷去那池子里打捞过了。”岳嬷嬷说完挥了挥手,立刻有奴婢上前将一个浸湿的黄纸包拿了进来。 尹荷望着那包黄纸,面露一丝惊恐之色,但却依旧无法开口分辨。 严氏神色如常,苏嫣然的目光却始终在苏芮然身上,面上有一丝止不住的得意之色。 苏芮然,这一次任凭你有再大的本事恐怕也难逃一劫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苏芮然身上,企图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惊恐,好以此来满足自己心中的怒火,然她触及到的却是一汪平静如水的眸子,眸底泛过突然间一丝涟漪,好似一抹如寒冰般的笑意。 苏嫣然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立刻眨了眨眼,对方脸上那一抹笑意好似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苏嫣然不禁皱眉。 岳嬷嬷当着苏晁的面打开那个黄纸包,又立刻争得苏晁允许让大夫来验,大夫很快验过后对苏晁道:“回禀老爷,这纸里包着的不过是一些药渣而已,有石香、北豆根、布荆、白胶香等,总不过十余种,全部都是十分寻常的药材。” 尹荷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且不说自己从不曾偷偷去过二夫人的药房,自己按照小姐吩咐偷偷扔出去的黄纸包中包着的也应该是小姐的药才是,而她清楚的记得,赵大夫给小姐开的药中并没有石香、北豆根、布荆、白胶香等物。 苏晁道:“这些可有毒?” 大夫回答:“回老爷的话,并无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晁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在言语之间,眉头不禁微蹙了一下,显然是在压制着心头的不快。 只听大夫又道:“这些药材虽无毒,但却与二夫人的用药相冲。” 大夫话音刚一落,苏嫣然顿时脸色一变,指着苏芮然便道:“姐姐,母亲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歹毒,竟然指使奴婢在母亲的药中下毒,你是想至母亲于死地吗?姐姐,我真没想到你竟能如此狠心。” 苏芮然望着她,却也并不急着开口分辨。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冷静,只是就这么看着,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是啊,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好戏呢? 苏嫣然突然间扑跪到苏晁面前,一时间声泪俱下:“爹爹,娘亲受人冤枉在偏院中吃了那么多苦,女儿不孝却也愿代娘亲受苦。”她说完转头望向苏芮然,双目含泪好一副委屈的模样,倒当真是让见着动容,她道“姐姐若是因为上次被告发的事对娘亲怀恨在心,也不应该害娘亲性命啊。姐姐若有什么不开心想要出气,就尽管冲着我来就是了,只要姐姐能消气,我便毫无怨言。”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心底更生一丝冷漠。前次之事尚未找到足够证据证明与自己有关,苏嫣然便这么迫不及待的当众落实自己的罪名吗?她望着苏嫣然,淡淡道:“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如今事情还未定论,妹妹就怎能说得如此肯定,莫不是妹妹一早便已知事情会如此吗?” 苏嫣然一时语塞,还想在说什么,严氏却在暗地里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 苏嫣然这才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但眼底的冷漠却越发浓烈,她心里是太想看到苏芮然倒霉了。 严氏抬头用绢子掩嘴轻微咳嗽了一声,站在她身旁的嬷嬷立刻道:“老爷,二夫人这段时日虽按照大夫的吩咐用药,但病却一直不见好,反倒还有加重的情况,为此奴婢和大夫都还觉得奇怪呢,想不到问题竟然是出在这里。” 苏芮然听着心中不禁冷笑,严氏的病不好,不过是为了拖延着不回偏院而已,如今反倒成了她们用来诬赖自己的证据了。 她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岳嬷嬷又接着道:“是啊老爷,这二夫人的病总不见好,府中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啊。何况奴婢也有人证,可以证明的确看到大小姐身边的奴婢进了二夫人的小厨房。” 岳嬷嬷说完,立刻有两个奴婢被带了上来,跪在苏晁面前分别道: “老爷,奴婢的确瞧见尹荷进了二夫人的小厨房。” “对啊对啊,奴婢也瞧见了,尹荷姑娘鬼鬼祟祟的,足足在里面待了有半个时辰呢。” 苏嫣然听闻这两个奴婢的供词,望着苏芮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道:“姐姐,如今这也算是证据确凿了吧,妹妹方才所言也不是诬陷了吧。”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脸上却陡然浮现出一丝让人看不透的微笑,只听她道:“这是自然。” “芮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苏晁觉得这件事不大可能是自己的长女所为,但在这么多证据面前他也不由得心生一丝疑惑。 苏芮然却不慌不忙道:“爹爹,可否容女儿问大夫几个问题?” 苏晁点了点头。 苏芮然冲着方才查看药材的大夫走了过去,那大夫缓缓低头。 苏芮然停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突然道:“这位大夫瞧着眼生,不知怎么称呼?” 那大夫回答:“小的姓卢,是被二小姐请入府中为夫人瞧病的。” “原来如此。”苏芮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间道,“卢大夫既是二妹特地从府外请的,想必也医术高明,那方才那包黄纸中的东西卢大夫也必定仔细查看过了吧。” 卢大夫眼中闪过一丝莫名,虽不知大小姐为何突然这么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都已经查清楚了,大小姐若不信可再让别的大夫来验。” 苏芮然闻言却是一笑,反道:“我为何不信?”说完她目光一扫,落在放在尹荷面前方几上的黄纸包上。还不等卢大夫回过神来,她边朝着那黄纸包走了过去,最终在方几前停了下来。 苏嫣然瞧见她朝着那黄纸包伸出了手,一时间有些紧张,脱口便道:“长姐,难不成你还想当众毁灭证据吗?” 苏芮然微微侧头望向她,却是微微一笑,突然一扬手,直接将整个黄纸包掀翻在地上。 众人都吃了一惊,实在不敢相信大小姐竟当真有这番举动。 严氏也坐不住了,一声“呵斥”道:“芮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真老爷的面如此。” 然而严氏的话音刚落,便听周围一阵哗然。 只听有奴婢指着地上散落的黄纸包,一脸惊讶道:“快看啊!那是什么?” 第204章 用意 苏芮然迎上她的目光,却是面不改色道:“妹妹这话是何意?姐姐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苏嫣然语气冷冷道:“姐姐很快就会明白了。”她说完冲着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立刻明白过来,转头望向后面几个押着尹荷的奴婢。 那几个奴婢顿时会意,将尹荷给推了过来,推到了严氏面前跪下。 尹荷被推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却因为嘴被堵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严氏目光冰冷的望着地上的尹荷,却也并不着急说什么,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苏嫣然的目光始终是落在苏芮然身上的,而她的脸上却不禁浮现出一丝冷笑。 苏芮然依旧面不改色,望着对方如此笃定的模样,她心中的戏谑之情反倒更加浓厚。 她很清楚她们在等什么,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着急呢。 严氏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吹开面上的茶叶,慢慢的啜着。 苏芮然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亲眼看着她耍不了什么花招,何况自己手里已是证据确凿。 这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传话道:“夫人、小姐,老爷来了。” 严氏这才放下手中茶盏,起身相迎。 屋中众人亦不约而同的面向门外,躬身迎候。 苏晁身穿一件赤金朝服,头上还束着青玉冠,显然是刚从朝堂上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更衣便到了这里。 苏晁一进屋便朝着正中的位置走了过去,坐下之后才开始环顾屋中众人,望向苏芮然时,苏晁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严氏立刻冲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赶忙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奉上。 苏芮然瞧着严氏亲自将茶水递了过去,苏晁接过时望着她,不禁道:“你身子还没好全,何必再如此操劳呢。” 严氏立刻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表情,忙道:“能为老爷做事是妾身最大的福分,除此之外妾身不敢再奢求什么。” 苏晁微微颔首,并没有再表态,却只是低头啜了口茶几。 苏芮然瞧在眼里,心中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以严氏如此手段,若没有意外,恐怕再要不了多久就会让爹爹点头重新让她回来。 当然,前提是若没有意外。 苏晁放下茶盏,目光便落到了苏芮然身上,不禁道:“这是怎么回事?” 严氏自然知道老爷是在问自己,立刻冲着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马上明白了,一下子跪倒在苏晁的面前道:“老爷,奴婢是大小姐禁足之后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嬷嬷。” 苏晁微微抬头望着她,神情却十分淡漠,他又重复问了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嬷嬷冲着一旁奴婢使了个眼色,几个奴婢立刻将尹荷架到了苏晁面前。 岳嬷嬷当即指着尹荷,对苏晁道:“就在今日,奴婢发现这丫头鬼鬼祟祟的,于是派人跟了过去,果然发现这丫头偷偷进入二夫人的药房。” 尹荷听了她的话,嘴里立刻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极力想分辨,却奈何什么也说不出来。 岳嬷嬷望着她目光中满是寒意,又接着道:“这丫头在里面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后匆匆出来将一包东西扔进了池子里,奴婢已经派人偷偷去那池子里打捞过了。”岳嬷嬷说完挥了挥手,立刻有奴婢上前将一个浸湿的黄纸包拿了进来。 尹荷望着那包黄纸,面露一丝惊恐之色,但却依旧无法开口分辨。 严氏神色如常,苏嫣然的目光却始终在苏芮然身上,面上有一丝止不住的得意之色。 苏芮然,这一次任凭你有再大的本事恐怕也难逃一劫了吧。 她的目光落在苏芮然身上,企图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惊恐,好以此来满足自己心中的怒火,然她触及到的却是一汪平静如水的眸子,眸底泛过突然间一丝涟漪,好似一抹如寒冰般的笑意。 苏嫣然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错,立刻眨了眨眼,对方脸上那一抹笑意好似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苏嫣然不禁皱眉。 岳嬷嬷当着苏晁的面打开那个黄纸包,又立刻争得苏晁允许让大夫来验,大夫很快验过后对苏晁道:“回禀老爷,这纸里包着的不过是一些药渣而已,有石香、北豆根、布荆、白胶香等,总不过十余种,全部都是十分寻常的药材。” 尹荷闻言不禁吃了一惊,且不说自己从不曾偷偷去过二夫人的药房,自己按照小姐吩咐偷偷扔出去的黄纸包中包着的也应该是小姐的药才是,而她清楚的记得,赵大夫给小姐开的药中并没有石香、北豆根、布荆、白胶香等物。 苏晁道:“这些可有毒?” 大夫回答:“回老爷的话,并无毒,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苏晁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在言语之间,眉头不禁微蹙了一下,显然是在压制着心头的不快。 只听大夫又道:“这些药材虽无毒,但却与二夫人的用药相冲。” 大夫话音刚一落,苏嫣然顿时脸色一变,指着苏芮然便道:“姐姐,母亲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歹毒,竟然指使奴婢在母亲的药中下毒,你是想至母亲于死地吗?姐姐,我真没想到你竟能如此狠心。” 苏芮然望着她,却也并不急着开口分辨。她目光中带着一丝冷静,只是就这么看着,仿佛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是啊,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好戏呢? 苏嫣然突然间扑跪到苏晁面前,一时间声泪俱下:“爹爹,娘亲受人冤枉在偏院中吃了那么多苦,女儿不孝却也愿代娘亲受苦。”她说完转头望向苏芮然,双目含泪好一副委屈的模样,倒当真是让见着动容,她道“姐姐若是因为上次被告发的事对娘亲怀恨在心,也不应该害娘亲性命啊。姐姐若有什么不开心想要出气,就尽管冲着我来就是了,只要姐姐能消气,我便毫无怨言。”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心底更生一丝冷漠。前次之事尚未找到足够证据证明与自己有关,苏嫣然便这么迫不及待的当众落实自己的罪名吗?她望着苏嫣然,淡淡道:“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如今事情还未定论,妹妹就怎能说得如此肯定,莫不是妹妹一早便已知事情会如此吗?” 苏嫣然一时语塞,还想在说什么,严氏却在暗地里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 苏嫣然这才没有开口继续说下去,但眼底的冷漠却越发浓烈,她心里是太想看到苏芮然倒霉了。 严氏抬头用绢子掩嘴轻微咳嗽了一声,站在她身旁的嬷嬷立刻道:“老爷,二夫人这段时日虽按照大夫的吩咐用药,但病却一直不见好,反倒还有加重的情况,为此奴婢和大夫都还觉得奇怪呢,想不到问题竟然是出在这里。” 苏芮然听着心中不禁冷笑,严氏的病不好,不过是为了拖延着不回偏院而已,如今反倒成了她们用来诬赖自己的证据了。 她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岳嬷嬷又接着道:“是啊老爷,这二夫人的病总不见好,府中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啊。何况奴婢也有人证,可以证明的确看到大小姐身边的奴婢进了二夫人的小厨房。” 岳嬷嬷说完,立刻有两个奴婢被带了上来,跪在苏晁面前分别道: “老爷,奴婢的确瞧见尹荷进了二夫人的小厨房。” “对啊对啊,奴婢也瞧见了,尹荷姑娘鬼鬼祟祟的,足足在里面待了有半个时辰呢。” 苏嫣然听闻这两个奴婢的供词,望着苏芮然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道:“姐姐,如今这也算是证据确凿了吧,妹妹方才所言也不是诬陷了吧。” 苏芮然听着她的话,脸上却陡然浮现出一丝让人看不透的微笑,只听她道:“这是自然。” “芮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苏晁觉得这件事不大可能是自己的长女所为,但在这么多证据面前他也不由得心生一丝疑惑。 苏芮然却不慌不忙道:“爹爹,可否容女儿问大夫几个问题?” 苏晁点了点头。 苏芮然冲着方才查看药材的大夫走了过去,那大夫缓缓低头。 苏芮然停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突然道:“这位大夫瞧着眼生,不知怎么称呼?” 那大夫回答:“小的姓卢,是被二小姐请入府中为夫人瞧病的。” “原来如此。”苏芮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间道,“卢大夫既是二妹特地从府外请的,想必也医术高明,那方才那包黄纸中的东西卢大夫也必定仔细查看过了吧。” 卢大夫眼中闪过一丝莫名,虽不知大小姐为何突然这么一问,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都已经查清楚了,大小姐若不信可再让别的大夫来验。” 苏芮然闻言却是一笑,反道:“我为何不信?”说完她目光一扫,落在放在尹荷面前方几上的黄纸包上。还不等卢大夫回过神来,她边朝着那黄纸包走了过去,最终在方几前停了下来。 苏嫣然瞧见她朝着那黄纸包伸出了手,一时间有些紧张,脱口便道:“长姐,难不成你还想当众毁灭证据吗?” 苏芮然微微侧头望向她,却是微微一笑,突然一扬手,直接将整个黄纸包掀翻在地上。 众人都吃了一惊,实在不敢相信大小姐竟当真有这番举动。 严氏也坐不住了,一声“呵斥”道:“芮然,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真老爷的面如此。” 然而严氏的话音刚落,便听周围一阵哗然。 只听有奴婢指着地上散落的黄纸包,一脸惊讶道:“快看啊!那是什么?” 第205章 反击 众人闻声望去,目光都落在地上,散落一地的药材上。 只见那药材下露出一截金灿灿的发簪。 “那是什么?”一奴婢话音一落,立刻上前从药材中将那发簪取出,递到苏晁面前。 苏嫣然瞧着那发簪,顿时脸色一变。 那簪头雕刻的亦然是一大一小在花间飞舞的两只金灿灿的蝴蝶,花蕊是由红宝石镶嵌而成,与赤金相辉映,露出耀眼的光芒。 苏晁望了那发簪一眼,眉头一蹙,目光便冷冷的落在了苏嫣然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苏嫣然张口忘言,竟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作何解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根簪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太邪门了。 严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忙道:“老爷,这簪子虽然是嫣然的,但嫣然早就在前段时间不小心将此物遗失了,所以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面。” 苏嫣然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忙也跟着对苏晁道:“对啊爹爹,女儿早在前段时日遗失了这根簪子,所以女儿对此完全不知情。”她目光突然落到苏芮然身上,咬了咬牙道:“定是有人刻意将这根簪子放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女儿。” 是啊,这黄纸包中的东西被证明是会危害到二夫人病情的药材,而二小姐的发簪却又在这时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禁会想到,这里事与二小姐有脱不了的关系。 苏芮然听闻她们的分辨却只是淡淡一笑,却也不理会二人,而是先转头对卢大夫道:“卢大夫,你方才说你已经仔细查看过这包药材了,为何这药材底下藏着一根金簪你却能视而不见?” “这……”卢大夫脸色一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严氏母女的目光不禁落在卢大夫身上,眼中满是猜疑。 是啊,这根金簪若真是一开始就藏在这药材下面的,为何卢大夫查看药材的时候会视而不见呢?难不成他…… 严氏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寒意,苏芮然当真有那样的本事,在禁足之中尚且能买通自己的人吗?严氏望着卢大夫冷冷道:“卢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如芮然所说,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这根金簪?” 卢大夫额头上顿时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芮然望着他,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盛,但她却并没有给她们太多时间,她转过头目光顿时落在了苏嫣然身上。 苏嫣然本就有些心慌,被她突然这么一望,顿时竟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她竟忍不住一个哆嗦,立刻将目光望向别处。 然而她刚一转过头,便听苏芮然道:“二妹既说这簪子是一早丢失的,那么敢问是什么时候?这簪子是二妹十二岁生辰时父亲特地命人为二妹打造的,二妹一向小心保管,甚至连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佩戴,敢问若真是丢了,二妹为何会一言不发呢?” “我……我这也不是一直心系娘亲的病情,所以才不曾察觉。”苏嫣然为自己分辨道,我心想只要自己咬死这簪子是丢了的,那苏芮然拿自己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嬷嬷在这时开口道:“老爷,既然这包东西是从大小姐身边的奴婢身上搜查来的,那么想必她身上必定还有其它的证据,不如让奴婢当众搜一搜她的身便知道了。” 岳嬷嬷话音一落,严氏母女立刻会意,严氏也开口对苏晁道:“是啊老爷,还是让岳嬷嬷搜一搜吧,这样芮然若真是冤枉的,也好同她有个交待啊。” 苏晁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被捆绑且堵住嘴巴的尹荷身上。 岳嬷嬷立刻朝着尹荷走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却听苏芮然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苏芮然走到尹荷面前,对众人道:“既然二妹丢了金簪,说明这事有蹊跷,若真要搜查也不能只搜尹荷一个人,在场众人也都应该搜一搜才是。” 苏嫣然脸色一变,冲着她道:“长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也怀疑我和娘亲吗?” 苏芮然微微一笑道:“正如方才二娘所说,我也是为了二娘和妹妹的清白着想,妹妹可千万不要误会我的一片苦心啊。” 苏嫣然望着她,目光仿佛要喷出火一般。但她最终咬了咬牙,对苏芮然道:“好,搜就搜,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反正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她不信苏芮然还能从中玩出什么花样。 尹荷眼中透露出惶恐之色,苏芮然侧身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必紧张。 苏芮然这才抬头,看到岳嬷嬷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看来已经做好准备搜查了。苏芮然微微一笑,从尹荷面前让开,走到苏嫣然身旁。 苏嫣然侧目望了她有意,有意朝旁边挪了一下,却一不小心差点摔倒。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芮然却恰好扶着她的右手胳膊,微笑着对她道:“妹妹可要当心啊。” 苏嫣然摆脱她的搀扶,虽然心中已是十分厌恶,但却也不便表露的太明显,只是向一旁走了几步,走到严氏身后站着,与她保持着距离。 苏芮然面上依旧带着平静的微笑,似乎对这一切全然视而不见一般。 岳嬷嬷已经开始当众搜尹荷的身,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所以她十分肯定,一定能从尹荷身上搜到些什么。然而将尹荷从头到脚都搜了一遍之后,岳嬷嬷傻眼了。 这……这怎么可能? 岳嬷嬷有些难以置信,又再次更加仔细的将尹荷从头到脚搜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岳嬷嬷一下子愣住了,东西呢?刚才在来的路上,自己明明吩咐奴婢偷偷放到尹荷身上的一个装有药材的香包怎么不见了?自己一路上都紧盯着,绝对不可能出什么意外啊?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也会消失不见,这也实在是太邪门了吧! 苏芮然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淡淡道:“岳嬷嬷也应该搜完了吧,那么现在也该轮到其它人了吧。” 岳嬷嬷望向她,微微一愣,但却很快回过神来,当着老爷的面也不能改口。于是她也只能又当众将这房中的奴婢一一搜查过,同样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最后便只剩下苏嫣然和严氏了。 岳嬷嬷刚一走到苏嫣然面前,苏嫣然便立刻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些许慌张之色道:“大胆,我身上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会和谋害娘亲的事有什么牵连。” 岳嬷嬷面露一丝为难之色:“这……” 此刻严氏和苏嫣然心中同样是满腹疑惑,分明已经吩咐好了的事,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如此一来,她们也不禁开始怀疑起岳嬷嬷了。 严氏望着苏芮然平静如一汪秋水的面容,心中越觉忐忑,既然已经有言在先,不搜是不行了,但也同样不能落入对方的诡计之中。 想到此她突然望向苏晁,似一下子有了主意一般,开口对苏晁道:“老爷,嫣然既是你的女儿,那自然不能同那些奴婢一样了,还请老爷让您身边的人来亲自搜查。” 她想苏芮然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连同老爷身边的人也一并买通。 苏晁犹豫了一下,却听苏芮然道:“爹爹,女儿也觉得二娘说的有理,二妹娇贵之躯如何能同那些奴婢相比呢?所以还请爹爹让身边得力的奴婢来搜查吧。” 严氏闻言吃了一惊,苏嫣然也面露些许惊讶之色,目光一直停留在苏芮然身上,不曾离开半步。 苏晁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吩咐,站在他身旁的奴婢立刻会意,朝着苏嫣然走了过去。 苏嫣然下意识想后退,但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小姐得罪了。”那奴婢头也不抬,走到苏嫣然身边便直接开始搜查,一副老练的样子。 苏嫣然心中狂跳不止,但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即便让人来搜那也定是什么都搜不到,等到时候自己再反咬一口,说苏芮然是故意诬陷。 她拿定了注意,心中就巴不得那奴婢快点搜完,自己也好快一点看到苏芮然倒霉。 那奴婢双手移到苏嫣然的衣袖间,轻捏了一下,动作突然间停了下来。 苏嫣然略微吃惊了一下,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那奴婢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右手一抖,一个手掌大小的精致香囊便一下子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众人都吃了一惊。 岳嬷嬷似受到了惊吓,竟一下子捂住了嘴。 怎么可能!这香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二小姐身上? 苏嫣然一时间也惊呆了,但本能让她意识到这件事一定与苏芮然有关,她不禁转头恶狠狠的朝着苏芮然瞪了过去。 苏芮然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神色,没有丝毫惊讶,只听她吩咐一旁的奴婢道:“还不快把这香囊捡起来给爹爹过目。” 那奴婢一愣,但随后还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苏晁望着那香囊并不接过,站在他身旁的奴才立刻回意,过去将香囊打开。只见香囊中装着的是满满一袋药材,大约有数十种之多。 苏晁立刻吩咐卢大夫过来查看,卢大夫看过之后面色铁青,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老爷,这香囊中的药材和那黄纸包中的是一样的。”卢大夫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带着几分哆嗦,忍不住朝着严氏望了过去。 此刻严氏同样面色铁青,右手紧握着紫檀木雕花圈椅的扶手,似要把它给捏碎一般。 第205章 反击 众人闻声望去,目光都落在地上,散落一地的药材上。 只见那药材下露出一截金灿灿的发簪。 “那是什么?”一奴婢话音一落,立刻上前从药材中将那发簪取出,递到苏晁面前。 苏嫣然瞧着那发簪,顿时脸色一变。 那簪头雕刻的亦然是一大一小在花间飞舞的两只金灿灿的蝴蝶,花蕊是由红宝石镶嵌而成,与赤金相辉映,露出耀眼的光芒。 苏晁望了那发簪一眼,眉头一蹙,目光便冷冷的落在了苏嫣然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苏嫣然张口忘言,竟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作何解释。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根簪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太邪门了。 严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忙道:“老爷,这簪子虽然是嫣然的,但嫣然早就在前段时间不小心将此物遗失了,所以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面。” 苏嫣然闻言立刻明白过来,忙也跟着对苏晁道:“对啊爹爹,女儿早在前段时日遗失了这根簪子,所以女儿对此完全不知情。”她目光突然落到苏芮然身上,咬了咬牙道:“定是有人刻意将这根簪子放到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女儿。” 是啊,这黄纸包中的东西被证明是会危害到二夫人病情的药材,而二小姐的发簪却又在这时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凡有点头脑的人都不禁会想到,这里事与二小姐有脱不了的关系。 苏芮然听闻她们的分辨却只是淡淡一笑,却也不理会二人,而是先转头对卢大夫道:“卢大夫,你方才说你已经仔细查看过这包药材了,为何这药材底下藏着一根金簪你却能视而不见?” “这……”卢大夫脸色一变,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严氏母女的目光不禁落在卢大夫身上,眼中满是猜疑。 是啊,这根金簪若真是一开始就藏在这药材下面的,为何卢大夫查看药材的时候会视而不见呢?难不成他…… 严氏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寒意,苏芮然当真有那样的本事,在禁足之中尚且能买通自己的人吗?严氏望着卢大夫冷冷道:“卢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如芮然所说,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这根金簪?” 卢大夫额头上顿时渗出豆大的汗珠,他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苏芮然望着他,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盛,但她却并没有给她们太多时间,她转过头目光顿时落在了苏嫣然身上。 苏嫣然本就有些心慌,被她突然这么一望,顿时竟有种如坠冰窟之感。 她竟忍不住一个哆嗦,立刻将目光望向别处。 然而她刚一转过头,便听苏芮然道:“二妹既说这簪子是一早丢失的,那么敢问是什么时候?这簪子是二妹十二岁生辰时父亲特地命人为二妹打造的,二妹一向小心保管,甚至连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佩戴,敢问若真是丢了,二妹为何会一言不发呢?” “我……我这也不是一直心系娘亲的病情,所以才不曾察觉。”苏嫣然为自己分辨道,我心想只要自己咬死这簪子是丢了的,那苏芮然拿自己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嬷嬷在这时开口道:“老爷,既然这包东西是从大小姐身边的奴婢身上搜查来的,那么想必她身上必定还有其它的证据,不如让奴婢当众搜一搜她的身便知道了。” 岳嬷嬷话音一落,严氏母女立刻会意,严氏也开口对苏晁道:“是啊老爷,还是让岳嬷嬷搜一搜吧,这样芮然若真是冤枉的,也好同她有个交待啊。” 苏晁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被捆绑且堵住嘴巴的尹荷身上。 岳嬷嬷立刻朝着尹荷走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却听苏芮然道:“且慢。”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苏芮然走到尹荷面前,对众人道:“既然二妹丢了金簪,说明这事有蹊跷,若真要搜查也不能只搜尹荷一个人,在场众人也都应该搜一搜才是。” 苏嫣然脸色一变,冲着她道:“长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也怀疑我和娘亲吗?” 苏芮然微微一笑道:“正如方才二娘所说,我也是为了二娘和妹妹的清白着想,妹妹可千万不要误会我的一片苦心啊。” 苏嫣然望着她,目光仿佛要喷出火一般。但她最终咬了咬牙,对苏芮然道:“好,搜就搜,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反正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她不信苏芮然还能从中玩出什么花样。 尹荷眼中透露出惶恐之色,苏芮然侧身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必紧张。 苏芮然这才抬头,看到岳嬷嬷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看来已经做好准备搜查了。苏芮然微微一笑,从尹荷面前让开,走到苏嫣然身旁。 苏嫣然侧目望了她有意,有意朝旁边挪了一下,却一不小心差点摔倒。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苏芮然却恰好扶着她的右手胳膊,微笑着对她道:“妹妹可要当心啊。” 苏嫣然摆脱她的搀扶,虽然心中已是十分厌恶,但却也不便表露的太明显,只是向一旁走了几步,走到严氏身后站着,与她保持着距离。 苏芮然面上依旧带着平静的微笑,似乎对这一切全然视而不见一般。 岳嬷嬷已经开始当众搜尹荷的身,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所以她十分肯定,一定能从尹荷身上搜到些什么。然而将尹荷从头到脚都搜了一遍之后,岳嬷嬷傻眼了。 这……这怎么可能? 岳嬷嬷有些难以置信,又再次更加仔细的将尹荷从头到脚搜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岳嬷嬷一下子愣住了,东西呢?刚才在来的路上,自己明明吩咐奴婢偷偷放到尹荷身上的一个装有药材的香包怎么不见了?自己一路上都紧盯着,绝对不可能出什么意外啊? 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东西也会消失不见,这也实在是太邪门了吧! 苏芮然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淡淡道:“岳嬷嬷也应该搜完了吧,那么现在也该轮到其它人了吧。” 岳嬷嬷望向她,微微一愣,但却很快回过神来,当着老爷的面也不能改口。于是她也只能又当众将这房中的奴婢一一搜查过,同样是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最后便只剩下苏嫣然和严氏了。 岳嬷嬷刚一走到苏嫣然面前,苏嫣然便立刻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些许慌张之色道:“大胆,我身上怎么可能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会和谋害娘亲的事有什么牵连。” 岳嬷嬷面露一丝为难之色:“这……” 此刻严氏和苏嫣然心中同样是满腹疑惑,分明已经吩咐好了的事,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如此一来,她们也不禁开始怀疑起岳嬷嬷了。 严氏望着苏芮然平静如一汪秋水的面容,心中越觉忐忑,既然已经有言在先,不搜是不行了,但也同样不能落入对方的诡计之中。 想到此她突然望向苏晁,似一下子有了主意一般,开口对苏晁道:“老爷,嫣然既是你的女儿,那自然不能同那些奴婢一样了,还请老爷让您身边的人来亲自搜查。” 她想苏芮然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连同老爷身边的人也一并买通。 苏晁犹豫了一下,却听苏芮然道:“爹爹,女儿也觉得二娘说的有理,二妹娇贵之躯如何能同那些奴婢相比呢?所以还请爹爹让身边得力的奴婢来搜查吧。” 严氏闻言吃了一惊,苏嫣然也面露些许惊讶之色,目光一直停留在苏芮然身上,不曾离开半步。 苏晁点了点头,他并没有吩咐,站在他身旁的奴婢立刻会意,朝着苏嫣然走了过去。 苏嫣然下意识想后退,但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二小姐得罪了。”那奴婢头也不抬,走到苏嫣然身边便直接开始搜查,一副老练的样子。 苏嫣然心中狂跳不止,但却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即便让人来搜那也定是什么都搜不到,等到时候自己再反咬一口,说苏芮然是故意诬陷。 她拿定了注意,心中就巴不得那奴婢快点搜完,自己也好快一点看到苏芮然倒霉。 那奴婢双手移到苏嫣然的衣袖间,轻捏了一下,动作突然间停了下来。 苏嫣然略微吃惊了一下,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那奴婢突然一把抓住她的右手一抖,一个手掌大小的精致香囊便一下子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众人都吃了一惊。 岳嬷嬷似受到了惊吓,竟一下子捂住了嘴。 怎么可能!这香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二小姐身上? 苏嫣然一时间也惊呆了,但本能让她意识到这件事一定与苏芮然有关,她不禁转头恶狠狠的朝着苏芮然瞪了过去。 苏芮然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神色,没有丝毫惊讶,只听她吩咐一旁的奴婢道:“还不快把这香囊捡起来给爹爹过目。” 那奴婢一愣,但随后还是按照她的吩咐行事。 苏晁望着那香囊并不接过,站在他身旁的奴才立刻回意,过去将香囊打开。只见香囊中装着的是满满一袋药材,大约有数十种之多。 苏晁立刻吩咐卢大夫过来查看,卢大夫看过之后面色铁青,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老爷,这香囊中的药材和那黄纸包中的是一样的。”卢大夫说到最后,语气中已带着几分哆嗦,忍不住朝着严氏望了过去。 此刻严氏同样面色铁青,右手紧握着紫檀木雕花圈椅的扶手,似要把它给捏碎一般。 第206章 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苏芮然注视着她们,唇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严氏母女不知自己身怀武功,自然也不知刚才那轻轻一碰,就足以让自己移花接木,将东西从尹荷的身上换到苏嫣然的身上。她们自以为胜券在握,自己也只能任凭她们摆布,所以才会如此掉以轻心,却不想到头来不过是自食恶果而已。 苏芮然淡淡道:“爹爹,如今事情也再清楚不过了,女儿尚在禁足之中不能外出,想吃些新鲜的果子所以才命尹荷去取,想必是尹荷途径二娘的小厨房,却不知怎么被旁人颠倒黑白,诬陷尹荷给二娘下毒。” 苏晁目光冷冷,顿时落到方才指证尹荷的两个奴婢身上。 那两个奴婢见如今事情变成这样,顿时吓得抖似筛糠,忙叩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的确只是看到尹荷朝着二夫人的小厨房方向去的。” “对啊对啊,奴婢也是,至于尹荷进没进去奴婢就……” 苏芮然微微一笑,此刻不用她多言,想必爹爹心中已十分明白了吧。 苏晁目光阴沉,突然间将手中的茶盏掷到地上,冷冷道:“来人啊!把这两个奴婢拖出去各打八十大板!这种捕风捉影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二夫人!二小姐救我啊!” …… 两个奴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再也顾不得旁的,立刻过去拽严氏和苏嫣然的裙摆。 严氏和苏嫣然脸色难看,却也只能不动声色,任凭这两个奴婢被拖下去。 八十大板,老爷这么吩咐,那便等同于是要了她们的性命啊。 门外惊呼声一片,听得人不寒而栗。虽然渐渐停止,但也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 卢大夫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他便立刻在地上跪好,额头上豆大的汉纸不停滴落在地,却也一个字也不敢说。 从前也只是听人说起,今日自己亲自经历了这大户人家门房争斗,才知什么是惊心动魄。 在这些大人物眼中,要人性命也不过是随口之间的事。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自己头上传来:“卢大夫,你怕什么?那两个奴婢捕风捉影做了伪证,爹爹才自然是要处置她们的。只要你在爹爹面前说的都是实话,那么爹爹自然会是非分明的。” 卢大夫忽一抬头,一下子对上了苏晁冰冷且带着几分审视味道的目光。心中陡然一寒,一时间愣在那里,张了张嘴好似要开口说什么。 然就在这时,严氏却突然出声抢先道:“卢大夫,你可要想清楚啊,千万不要在老爷面前失言才是。” 被严氏这么一呵,卢大夫一时间回过神来,立刻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老爷若不相信可派其它大夫来查看,看这些药材是否真的与二夫人所用相冲。” 苏芮然心中冷冷一笑,她的目标本就不在卢大夫身上。 苏晁听闻卢大夫的话,脸上的冷意却并没有消减吩咐,他突然转头,将目光落在了苏嫣然身上,语气更加冰冷:“你干的好事!为了诬陷你姐姐竟然连你娘亲都不放过!实在是可恶!” 苏嫣然吓得忙跪在地,泪水立刻从眼眶中涌出,忙解释道:“女儿冤枉啊!奴婢怎么会害自己的娘亲呢!爹爹你要相信女儿啊!” 严氏也要开口为苏嫣然解释,然她才刚开口:“老爷……”便立刻被苏晁打断:“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早知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你留在府中养病。” 严氏听闻此言心知老爷动怒不轻,当即也跪了下来,哀求道:“老爷,嫣然是冤枉的,老爷可以尽管责骂妾身娇女无妨,但却也切不可就这么冤枉了您的亲生女儿啊。” 苏晁面露一丝不耐烦之色,也不再听严氏多说,当即就吩咐人把苏嫣然带下去先好生看管起来。 严氏见老爷执意如此,没有半分转还的余地,顿时也心知肚明,不再多言,只是用一种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的目光望着苏芮然。 事情既已有了结果,一行人也就此散去。 苏芮然带着被松绑的尹荷离开,路过卢大夫身边时,她脚步突然间停了下来。 卢大夫低着头,顿时却不免又开始紧张起来,只听一声清冷的嗓音从自己头顶划过:“卢大夫,今后你可要好生照顾二娘的身子才是。” 卢大夫答道:“那是自然,即便大小姐不吩咐小的也自当尽力。” 苏芮然微微一笑,却也不再同他继续说下去。 岳嬷嬷此刻正站在门边,瞧着她走了过来不免向后退了一步。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虽然这些时日她已经领教了大小姐的本事,但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小姐竟还能化险为夷。她心中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跟大小姐沾边就一定会邪门,所以才下意识的避开。 苏芮然路过她身边,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却又重新迈开了步子,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一路上,尹荷一边揉着刚才被抓疼的手腕,一面心有余悸道:“小姐,刚才可吓死奴婢了,多亏小姐能及时应对。” 尹荷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也很明白,那香囊突然出现在二小姐身上一定是小姐从中做了什么。 想到此,尹荷脸上露出一丝愤愤之色,不禁道:“不过小姐当真不该就这么放过岳嬷嬷。虽说小姐一早知道她是二夫人派来的,可是她平日里也得了小姐不少好处。即便她不能帮着小姐,也不该帮着二夫人她们如此诬陷,当真是可恶!”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秀眉一挑冷冷道:“谁说我要放过她。” 尹荷一愣,不由得转头望向她,只见苏芮然目光阴冷,一字一句道:“不光是她,今日参与到这件事里来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苏芮然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辈,既然对方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就必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游离,仿佛若有所思般道:“走吧,他也该来了。” 尹荷抬头,还没完全弄明白刚才的事,便已经见小姐迈步离去。 尹荷刚忙跟了过去。 苏芮然回到自己的院子,外面的守卫如常,她进门时发现自己房间西南面的窗户开了一道一指来宽的口子,若非仔细查看根本不易察觉。 苏芮然心知肚明,走到房门前突然停了下来,对随行看护她回来的奴婢道:“行了,让尹荷一个人陪我进去吧,我也累了。” “是小姐。” 两个奴婢态度恭敬,经历了方才的事,谁还敢在大小姐面前掉以轻心。 奴婢们推开门,苏芮然看也不看便朝着房门中走了进去,尹荷紧紧跟随。 二人一进屋,尹荷便在苏芮然的示意下将房门关上。 她本等着小姐接下来的吩咐,谁知却见苏芮然径直走了过去坐在桌边,取出两只茶杯,分别倒上桌上有些微凉的茶水,然后她拿起其中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尹荷走了过来,刚想开口,突然见苏芮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尹荷一下子不再吭声,一时间房中开始变得寂静起来。 苏芮然两指转动着茶杯,目光却始终落在桌面上,好似不经意的低声自语道:“既然已经来了又何不露面呢?” 尹荷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给吃了一惊,这时突然听见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苏小姐当真是料事如神。” 那声音沉稳,一听便是男子。语气极轻,却也字词分明,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尹荷朝着那屏风后望去,只见一袭黑衣一晃而过,好似一阵清风拂过,屏风后不知何时走出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周围虽是白日,可他站在那里却让人不免有种错觉,仿佛他与周围的一切都融为了一体一般。 那种不起眼,却也让人的目光一旦被他吸引就再也挪不开分毫。 尹荷顿时警觉,朝着他走了过来,尹荷慌忙挡在苏芮然面前:“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尹荷。”苏芮然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抬头,脸上全然不见半分慌乱和意外之色,她望着那黑衣人淡淡道,“不得无礼,先生可是我的贵人。” 那黑衣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只是因为遮着面纱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来。 他不禁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对方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奇怪,可是对方竟然能猜到自己是谁吗?他不禁道:“听苏小姐的语气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苏芮然抬头望着他,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相对,竟没有丝毫退让,只听她淡淡道:“王爷手下高手如云,但却也没有一个能及得上顾斐顾公子。出入相府如入无人之境,公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苏小姐谬赞了。”顾斐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并不带半点感情,只见他一抬手,面巾瞬间落下,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脸。 长长的疤痕从左脸嘴角一直延伸到左眼下,让那一张原本俊美的脸上添了几分恐怖诡异之色。 尹荷“啊”了一声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来。 苏芮然则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瞧见一般。 顾斐更是一脸淡然,与他而言也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见到自己时的这种反应。相反苏芮然如此镇定,反倒勾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还请替我多谢王爷。”苏芮然的语气依旧平淡。 第206章 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苏芮然注视着她们,唇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严氏母女不知自己身怀武功,自然也不知刚才那轻轻一碰,就足以让自己移花接木,将东西从尹荷的身上换到苏嫣然的身上。她们自以为胜券在握,自己也只能任凭她们摆布,所以才会如此掉以轻心,却不想到头来不过是自食恶果而已。 苏芮然淡淡道:“爹爹,如今事情也再清楚不过了,女儿尚在禁足之中不能外出,想吃些新鲜的果子所以才命尹荷去取,想必是尹荷途径二娘的小厨房,却不知怎么被旁人颠倒黑白,诬陷尹荷给二娘下毒。” 苏晁目光冷冷,顿时落到方才指证尹荷的两个奴婢身上。 那两个奴婢见如今事情变成这样,顿时吓得抖似筛糠,忙叩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的确只是看到尹荷朝着二夫人的小厨房方向去的。” “对啊对啊,奴婢也是,至于尹荷进没进去奴婢就……” 苏芮然微微一笑,此刻不用她多言,想必爹爹心中已十分明白了吧。 苏晁目光阴沉,突然间将手中的茶盏掷到地上,冷冷道:“来人啊!把这两个奴婢拖出去各打八十大板!这种捕风捉影的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二夫人!二小姐救我啊!” …… 两个奴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再也顾不得旁的,立刻过去拽严氏和苏嫣然的裙摆。 严氏和苏嫣然脸色难看,却也只能不动声色,任凭这两个奴婢被拖下去。 八十大板,老爷这么吩咐,那便等同于是要了她们的性命啊。 门外惊呼声一片,听得人不寒而栗。虽然渐渐停止,但也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 卢大夫双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他便立刻在地上跪好,额头上豆大的汉纸不停滴落在地,却也一个字也不敢说。 从前也只是听人说起,今日自己亲自经历了这大户人家门房争斗,才知什么是惊心动魄。 在这些大人物眼中,要人性命也不过是随口之间的事。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自己头上传来:“卢大夫,你怕什么?那两个奴婢捕风捉影做了伪证,爹爹才自然是要处置她们的。只要你在爹爹面前说的都是实话,那么爹爹自然会是非分明的。” 卢大夫忽一抬头,一下子对上了苏晁冰冷且带着几分审视味道的目光。心中陡然一寒,一时间愣在那里,张了张嘴好似要开口说什么。 然就在这时,严氏却突然出声抢先道:“卢大夫,你可要想清楚啊,千万不要在老爷面前失言才是。” 被严氏这么一呵,卢大夫一时间回过神来,立刻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老爷若不相信可派其它大夫来查看,看这些药材是否真的与二夫人所用相冲。” 苏芮然心中冷冷一笑,她的目标本就不在卢大夫身上。 苏晁听闻卢大夫的话,脸上的冷意却并没有消减吩咐,他突然转头,将目光落在了苏嫣然身上,语气更加冰冷:“你干的好事!为了诬陷你姐姐竟然连你娘亲都不放过!实在是可恶!” 苏嫣然吓得忙跪在地,泪水立刻从眼眶中涌出,忙解释道:“女儿冤枉啊!奴婢怎么会害自己的娘亲呢!爹爹你要相信女儿啊!” 严氏也要开口为苏嫣然解释,然她才刚开口:“老爷……”便立刻被苏晁打断:“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早知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你留在府中养病。” 严氏听闻此言心知老爷动怒不轻,当即也跪了下来,哀求道:“老爷,嫣然是冤枉的,老爷可以尽管责骂妾身娇女无妨,但却也切不可就这么冤枉了您的亲生女儿啊。” 苏晁面露一丝不耐烦之色,也不再听严氏多说,当即就吩咐人把苏嫣然带下去先好生看管起来。 严氏见老爷执意如此,没有半分转还的余地,顿时也心知肚明,不再多言,只是用一种几乎要将人生吞活剥一般的目光望着苏芮然。 事情既已有了结果,一行人也就此散去。 苏芮然带着被松绑的尹荷离开,路过卢大夫身边时,她脚步突然间停了下来。 卢大夫低着头,顿时却不免又开始紧张起来,只听一声清冷的嗓音从自己头顶划过:“卢大夫,今后你可要好生照顾二娘的身子才是。” 卢大夫答道:“那是自然,即便大小姐不吩咐小的也自当尽力。” 苏芮然微微一笑,却也不再同他继续说下去。 岳嬷嬷此刻正站在门边,瞧着她走了过来不免向后退了一步。 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蹊跷,虽然这些时日她已经领教了大小姐的本事,但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小姐竟还能化险为夷。她心中下意识的觉得,只要跟大小姐沾边就一定会邪门,所以才下意识的避开。 苏芮然路过她身边,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却又重新迈开了步子,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一路上,尹荷一边揉着刚才被抓疼的手腕,一面心有余悸道:“小姐,刚才可吓死奴婢了,多亏小姐能及时应对。” 尹荷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却也很明白,那香囊突然出现在二小姐身上一定是小姐从中做了什么。 想到此,尹荷脸上露出一丝愤愤之色,不禁道:“不过小姐当真不该就这么放过岳嬷嬷。虽说小姐一早知道她是二夫人派来的,可是她平日里也得了小姐不少好处。即便她不能帮着小姐,也不该帮着二夫人她们如此诬陷,当真是可恶!”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秀眉一挑冷冷道:“谁说我要放过她。” 尹荷一愣,不由得转头望向她,只见苏芮然目光阴冷,一字一句道:“不光是她,今日参与到这件事里来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苏芮然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辈,既然对方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她就必定要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游离,仿佛若有所思般道:“走吧,他也该来了。” 尹荷抬头,还没完全弄明白刚才的事,便已经见小姐迈步离去。 尹荷刚忙跟了过去。 苏芮然回到自己的院子,外面的守卫如常,她进门时发现自己房间西南面的窗户开了一道一指来宽的口子,若非仔细查看根本不易察觉。 苏芮然心知肚明,走到房门前突然停了下来,对随行看护她回来的奴婢道:“行了,让尹荷一个人陪我进去吧,我也累了。” “是小姐。” 两个奴婢态度恭敬,经历了方才的事,谁还敢在大小姐面前掉以轻心。 奴婢们推开门,苏芮然看也不看便朝着房门中走了进去,尹荷紧紧跟随。 二人一进屋,尹荷便在苏芮然的示意下将房门关上。 她本等着小姐接下来的吩咐,谁知却见苏芮然径直走了过去坐在桌边,取出两只茶杯,分别倒上桌上有些微凉的茶水,然后她拿起其中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尹荷走了过来,刚想开口,突然见苏芮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尹荷一下子不再吭声,一时间房中开始变得寂静起来。 苏芮然两指转动着茶杯,目光却始终落在桌面上,好似不经意的低声自语道:“既然已经来了又何不露面呢?” 尹荷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给吃了一惊,这时突然听见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苏小姐当真是料事如神。” 那声音沉稳,一听便是男子。语气极轻,却也字词分明,让人听得十分清楚。 尹荷朝着那屏风后望去,只见一袭黑衣一晃而过,好似一阵清风拂过,屏风后不知何时走出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周围虽是白日,可他站在那里却让人不免有种错觉,仿佛他与周围的一切都融为了一体一般。 那种不起眼,却也让人的目光一旦被他吸引就再也挪不开分毫。 尹荷顿时警觉,朝着他走了过来,尹荷慌忙挡在苏芮然面前:“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尹荷。”苏芮然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抬头,脸上全然不见半分慌乱和意外之色,她望着那黑衣人淡淡道,“不得无礼,先生可是我的贵人。” 那黑衣人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只是因为遮着面纱一时间让人看不出来。 他不禁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对方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奇怪,可是对方竟然能猜到自己是谁吗?他不禁道:“听苏小姐的语气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 苏芮然抬头望着他,与他深不见底的眸子相对,竟没有丝毫退让,只听她淡淡道:“王爷手下高手如云,但却也没有一个能及得上顾斐顾公子。出入相府如入无人之境,公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苏小姐谬赞了。”顾斐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并不带半点感情,只见他一抬手,面巾瞬间落下,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脸。 长长的疤痕从左脸嘴角一直延伸到左眼下,让那一张原本俊美的脸上添了几分恐怖诡异之色。 尹荷“啊”了一声立刻捂住自己的嘴,险些叫出声来。 苏芮然则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瞧见一般。 顾斐更是一脸淡然,与他而言也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见到自己时的这种反应。相反苏芮然如此镇定,反倒勾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还请替我多谢王爷。”苏芮然的语气依旧平淡。 第207章 梦中人 顾斐闻言心中明了,看来这个少女已经洞察了一切,他不禁道:“只是不知小姐口中的谢,是谢王爷关心小姐的病情,还是谢王爷给小姐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听出对方话中的质疑,苏芮然却淡淡一笑。 的确,若非是南宫凌命人送药,自己也不会让尹荷出去,岳嬷嬷她们也不会盯上尹荷,自己也不会借机设计将苏嫣然拉下水,给严氏母女很好的一次反击。说起来自己的确也应该好好谢谢南宫凌呢。 然她却并没有说话,只听顾斐又道:“王爷担心小姐的安慰,不过在我看来以小姐的聪明恐怕王爷的担心也只不过是多余而已。” 顾斐一双眸子审视着她,虽然苏芮然从前也曾见过鬼面人不少次,按理说对对方的目光也应该是熟悉的。 而这一次,顾斐褪去了鬼面后就这么望着她,反倒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对方的眼睛似乎透过皮肉直望向自己心底一般。 她面色平静道:“我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王爷竟也能派公子前来,这一份情我也是记在心底的。” 顾斐注视着她,半响后才道:“王爷听闻你出了事,特地让我过来在你身边保护,便是怕有人会趁机害你。” 苏芮然听闻这话却不尽想笑,不错,南宫凌派顾斐过来的确可以防止人刺杀自己。可南宫凌到底是男人,对这家宅妇人间的争斗恐怕还不甚了解。 要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哪里还用得着动用刺客这样的手段。 不过她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还是领情道:“多谢王爷,也有劳公子了。” “苏小姐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受命于人而已。”顾斐语气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他说完便打算离开,对苏芮然道,“小姐若有危险,我自然会出现。”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苏芮然的目光中陡然闪过了一丝复杂,但很快又接着道:“那药我还是会每日送来,小姐要按时服用才能痊愈。” 苏芮然闻言点了点头,却也只是十分平淡的道了句:“我知道了。” 不知怎么的,对方的态度越是平静,顾斐心中的猜疑便又增加了几分,他隐约觉得,这少女分明是故意将那药丢弃,目的就是为了逼自己现身而已。 不错,自己一开始的确没有要现身的打算,只是准备在暗中保护而已。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当真如此呢?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这么做又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顾斐心中正揣测不定,突然听苏芮然道:“公子既已经来了,那不妨帮我个小忙。” 顾斐闻言更是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苏芮然竟还会主动向自己提要求。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有一丝不悦,要知这个世界上除了南宫凌外还没有人能随意差遣他。 苏芮然显然已经料到他心中所想,毫不畏惧的接着道:“既然王爷命你来此是为了护我周全,我若一直被困于此,恐怕也很难有真正的安全可言。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毒死了。” 顾斐听闻此言不禁想笑,他今日可是跟着去了的,也见识到了苏芮然到底是何等手段,所以想要让她中毒,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淡淡道:“苏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苏芮然心中不免也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会受到许多波折。但对方既已开口,她也不脱离带水,立刻道:“我是想请你去帮我看着一个人。” “什么人?” 苏芮然并不开口,而是将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倒了一点在桌面上,然后就着桌面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 顾斐看着她所写,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芮然写完,也不顾他如何想,当即对他道:“那么就有劳顾公子了。” 顾斐沉默了片刻,脸上带着一丝让人猜不透的笑意,但很快他扬了扬嘴角,对苏芮然道:“苏小姐无需客气。” 显然,二人也已经达成了协议。 原本顾斐是没有必要一定要答应的,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对眼前这少女一时间有了一种浓厚的兴趣,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一次她到底要如何脱身。 顾斐转身而去,很快便又隐藏于暗处,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桌上的三个字已随着水渍的干涸渐渐消失不见,但尹荷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桌上,脸上反倒升起一丝疑惑,现下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要让他帮这个忙?” 苏芮然笑而不语,一时间竟也没有给出她任何答案。 这桌上写的三个字不是别的,真是“韩嬷嬷”。 当日韩嬷嬷背叛小姐转投严氏,尹荷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而此刻,小姐仅仅是在桌上写下这三个字,顾斐也没有多问便好似已经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一般,小姐究竟是要让他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要杀了韩嬷嬷吗? 尹荷心中暗暗吃惊,但一想若真如此恐怕会将事情给闹大,即便顾斐身手不凡,但这相府之中平白有奴婢死于非命,老爷为了这府中的安全也一定会好好调查下去的。 尹荷百思不得其解,苏芮然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全然没有听见她刚才的问题一般,对她道:“尹荷我累了想先睡一会儿,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人来,就一律推说我病情未痊加积劳成疾,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什么人都不见。” “什么人?”尹荷反问一句,小姐的话中显然透露着一会儿会有什么人来见她。 但苏芮然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解释,朝着床边而去。 尹荷虽心有疑惑,但见小姐如此,也只能上去替小姐宽衣解带。 苏芮然躺在床上,倦意顿时涌了上来,想到今日她也的确有些累了,加之自己的病情是当真没有痊愈,虽然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尹荷替她放下床边的纱帐,也是寂静无语。 苏芮然闭上双眼,很快便又陷入了睡梦之中。 喉咙传来一阵温热且苦涩的味道,一双温热的手抚过她脸庞。 她猛然一惊睁开眼睛,身体却仿佛全然失去了知觉一般动弹不得。 她只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身边有人,那人一身素色长袍,长发用一根墨色的玉簪挽于头顶,坐在床沿上,手中端着一个青瓷药碗,此刻正十分小心细致的一口口喂她喝着药。 “你……你是谁?” 她听见自己喉咙中挤出这几个字,不知怎么的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仿佛是耗费了身体的全部力气,她一时间竟觉疲惫的仿佛要丧失知觉。 而对方却依旧还是在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喂着她喝药,竟仿佛全然不曾听见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若是是梦,可这喉咙中划过的苦涩和温度又是那么熟悉。 她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对方的神情,但却依旧还是在身体的极度疲惫中一点点失去了知觉,最终又再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 她睁开眼睛,而这一次面前出现的却已是尹荷的面容。 她缓缓从床上起身,神情还有些恍惚的环视着周围,只见周围一切如旧,并没有半分异常的地方。 “我睡了多久?”她突然问道。 尹荷回答:“小姐睡了有两三个时辰了,奴婢瞧着小姐睡得沉,于是也不忍心打扰。” 两三个时辰……苏芮然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听尹荷的口气她似乎一直不曾离开过一样。可是刚才那梦,却又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现在甚至还觉得喉咙中还泛着一丝哭味。 尹荷察觉到她表情有略微的不对,不禁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方才我睡着时可有什么异样吗?”苏芮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尹荷面露一丝疑惑,却终究摇了摇头。 苏芮然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而正在这时,尹荷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道:“对了小姐,在小姐休息的时候岳嬷嬷带人来过。”她说到这里指了指桌上摆放的三四个精致的青花小盅,又接着道:“说是小姐身子骨虚,所以特地命人给小姐炖的补品。” 苏芮然闻言朝着桌上望去,神情却是极度的淡漠。 尹荷鼻子里一“哼”,道:“不过奴婢瞧着她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打发她出去了。这种墙头草才在老爷面前指证过小姐,一转眼就又眼巴巴的过来讨好,当真是让人恶心。” 苏芮然闻言淡淡道:“她哪里是墙头草,若非今日陷害我不成让她发觉得厉害,她如此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她送来的是补品不是汤药,既不得罪严氏又能向我示好,当真是老狐狸啊。” “小姐难道就这么打算放过她?”尹荷面露一丝不甘。 苏芮然望见却也只是淡淡一笑,最终却也不答,只是突然问道:“岳嬷嬷现在在何处?” 尹荷吃了一惊,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问到岳嬷嬷,然还不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小姐又道:“我要见她。” 大约半个时辰后,尹荷带着岳嬷嬷进屋,而此刻苏芮然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边手捧一杯温热的茶水静静的等候着。 尹荷走在前面,岳嬷嬷紧随其后,与平日里不同,此刻的岳嬷嬷,脸上明显有几分敬畏忐忑之色。 今日之事也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大小姐实在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这样的人她又怎么敢轻易得罪呢。 第207章 梦中人 顾斐闻言心中明了,看来这个少女已经洞察了一切,他不禁道:“只是不知小姐口中的谢,是谢王爷关心小姐的病情,还是谢王爷给小姐提供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听出对方话中的质疑,苏芮然却淡淡一笑。 的确,若非是南宫凌命人送药,自己也不会让尹荷出去,岳嬷嬷她们也不会盯上尹荷,自己也不会借机设计将苏嫣然拉下水,给严氏母女很好的一次反击。说起来自己的确也应该好好谢谢南宫凌呢。 然她却并没有说话,只听顾斐又道:“王爷担心小姐的安慰,不过在我看来以小姐的聪明恐怕王爷的担心也只不过是多余而已。” 顾斐一双眸子审视着她,虽然苏芮然从前也曾见过鬼面人不少次,按理说对对方的目光也应该是熟悉的。 而这一次,顾斐褪去了鬼面后就这么望着她,反倒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对方的眼睛似乎透过皮肉直望向自己心底一般。 她面色平静道:“我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王爷竟也能派公子前来,这一份情我也是记在心底的。” 顾斐注视着她,半响后才道:“王爷听闻你出了事,特地让我过来在你身边保护,便是怕有人会趁机害你。” 苏芮然听闻这话却不尽想笑,不错,南宫凌派顾斐过来的确可以防止人刺杀自己。可南宫凌到底是男人,对这家宅妇人间的争斗恐怕还不甚了解。 要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哪里还用得着动用刺客这样的手段。 不过她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还是领情道:“多谢王爷,也有劳公子了。” “苏小姐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受命于人而已。”顾斐语气冰冷,不带有丝毫感情,他说完便打算离开,对苏芮然道,“小姐若有危险,我自然会出现。” 他停顿了一下,望着苏芮然的目光中陡然闪过了一丝复杂,但很快又接着道:“那药我还是会每日送来,小姐要按时服用才能痊愈。” 苏芮然闻言点了点头,却也只是十分平淡的道了句:“我知道了。” 不知怎么的,对方的态度越是平静,顾斐心中的猜疑便又增加了几分,他隐约觉得,这少女分明是故意将那药丢弃,目的就是为了逼自己现身而已。 不错,自己一开始的确没有要现身的打算,只是准备在暗中保护而已。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当真如此呢? 若真是如此,那么她这么做又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顾斐心中正揣测不定,突然听苏芮然道:“公子既已经来了,那不妨帮我个小忙。” 顾斐闻言更是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苏芮然竟还会主动向自己提要求。想到此他心中不免有一丝不悦,要知这个世界上除了南宫凌外还没有人能随意差遣他。 苏芮然显然已经料到他心中所想,毫不畏惧的接着道:“既然王爷命你来此是为了护我周全,我若一直被困于此,恐怕也很难有真正的安全可言。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毒死了。” 顾斐听闻此言不禁想笑,他今日可是跟着去了的,也见识到了苏芮然到底是何等手段,所以想要让她中毒,恐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淡淡道:“苏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苏芮然心中不免也有些惊讶,原本她以为会受到许多波折。但对方既已开口,她也不脱离带水,立刻道:“我是想请你去帮我看着一个人。” “什么人?” 苏芮然并不开口,而是将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倒了一点在桌面上,然后就着桌面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 顾斐看着她所写,脸上不免浮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苏芮然写完,也不顾他如何想,当即对他道:“那么就有劳顾公子了。” 顾斐沉默了片刻,脸上带着一丝让人猜不透的笑意,但很快他扬了扬嘴角,对苏芮然道:“苏小姐无需客气。” 显然,二人也已经达成了协议。 原本顾斐是没有必要一定要答应的,只是不知怎么的,他对眼前这少女一时间有了一种浓厚的兴趣,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一次她到底要如何脱身。 顾斐转身而去,很快便又隐藏于暗处,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桌上的三个字已随着水渍的干涸渐渐消失不见,但尹荷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桌上,脸上反倒升起一丝疑惑,现下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要让他帮这个忙?” 苏芮然笑而不语,一时间竟也没有给出她任何答案。 这桌上写的三个字不是别的,真是“韩嬷嬷”。 当日韩嬷嬷背叛小姐转投严氏,尹荷早就对她恨之入骨。 而此刻,小姐仅仅是在桌上写下这三个字,顾斐也没有多问便好似已经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一般,小姐究竟是要让他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要杀了韩嬷嬷吗? 尹荷心中暗暗吃惊,但一想若真如此恐怕会将事情给闹大,即便顾斐身手不凡,但这相府之中平白有奴婢死于非命,老爷为了这府中的安全也一定会好好调查下去的。 尹荷百思不得其解,苏芮然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全然没有听见她刚才的问题一般,对她道:“尹荷我累了想先睡一会儿,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人来,就一律推说我病情未痊加积劳成疾,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什么人都不见。” “什么人?”尹荷反问一句,小姐的话中显然透露着一会儿会有什么人来见她。 但苏芮然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解释,朝着床边而去。 尹荷虽心有疑惑,但见小姐如此,也只能上去替小姐宽衣解带。 苏芮然躺在床上,倦意顿时涌了上来,想到今日她也的确有些累了,加之自己的病情是当真没有痊愈,虽然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尹荷替她放下床边的纱帐,也是寂静无语。 苏芮然闭上双眼,很快便又陷入了睡梦之中。 喉咙传来一阵温热且苦涩的味道,一双温热的手抚过她脸庞。 她猛然一惊睁开眼睛,身体却仿佛全然失去了知觉一般动弹不得。 她只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身边有人,那人一身素色长袍,长发用一根墨色的玉簪挽于头顶,坐在床沿上,手中端着一个青瓷药碗,此刻正十分小心细致的一口口喂她喝着药。 “你……你是谁?” 她听见自己喉咙中挤出这几个字,不知怎么的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都仿佛是耗费了身体的全部力气,她一时间竟觉疲惫的仿佛要丧失知觉。 而对方却依旧还是在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喂着她喝药,竟仿佛全然不曾听见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若是是梦,可这喉咙中划过的苦涩和温度又是那么熟悉。 她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对方的神情,但却依旧还是在身体的极度疲惫中一点点失去了知觉,最终又再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 她睁开眼睛,而这一次面前出现的却已是尹荷的面容。 她缓缓从床上起身,神情还有些恍惚的环视着周围,只见周围一切如旧,并没有半分异常的地方。 “我睡了多久?”她突然问道。 尹荷回答:“小姐睡了有两三个时辰了,奴婢瞧着小姐睡得沉,于是也不忍心打扰。” 两三个时辰……苏芮然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疑惑,听尹荷的口气她似乎一直不曾离开过一样。可是刚才那梦,却又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她现在甚至还觉得喉咙中还泛着一丝哭味。 尹荷察觉到她表情有略微的不对,不禁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方才我睡着时可有什么异样吗?”苏芮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尹荷面露一丝疑惑,却终究摇了摇头。 苏芮然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而正在这时,尹荷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道:“对了小姐,在小姐休息的时候岳嬷嬷带人来过。”她说到这里指了指桌上摆放的三四个精致的青花小盅,又接着道:“说是小姐身子骨虚,所以特地命人给小姐炖的补品。” 苏芮然闻言朝着桌上望去,神情却是极度的淡漠。 尹荷鼻子里一“哼”,道:“不过奴婢瞧着她也没安什么好心,就打发她出去了。这种墙头草才在老爷面前指证过小姐,一转眼就又眼巴巴的过来讨好,当真是让人恶心。” 苏芮然闻言淡淡道:“她哪里是墙头草,若非今日陷害我不成让她发觉得厉害,她如此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她送来的是补品不是汤药,既不得罪严氏又能向我示好,当真是老狐狸啊。” “小姐难道就这么打算放过她?”尹荷面露一丝不甘。 苏芮然望见却也只是淡淡一笑,最终却也不答,只是突然问道:“岳嬷嬷现在在何处?” 尹荷吃了一惊,不知小姐为何会突然问到岳嬷嬷,然还不等她回过神来,便听小姐又道:“我要见她。” 大约半个时辰后,尹荷带着岳嬷嬷进屋,而此刻苏芮然早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边手捧一杯温热的茶水静静的等候着。 尹荷走在前面,岳嬷嬷紧随其后,与平日里不同,此刻的岳嬷嬷,脸上明显有几分敬畏忐忑之色。 今日之事也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大小姐实在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这样的人她又怎么敢轻易得罪呢。 第208章 收买 想到自从大小姐被禁足开始,自己一直对大小姐的种种行为,岳嬷嬷额头上就不禁直冒冷汗。想到今日那两个作伪证奴婢的下场,岳嬷嬷心中更是紧张不已,行动也更加拘谨。 “奴婢见过大小姐。”岳嬷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栗之色,这一次行礼竟是直接跪地。 这还是从没有过的。 苏芮然瞧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却不禁冷冷一笑。要知道平日里岳嬷嬷见到自己,最多也不过是扶身行礼。 她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嬷嬷何必如此客气行此大礼呢?” 她语气中有意加重了“大礼”两字,在岳嬷嬷听来只觉是一种莫名的嘲讽,岳嬷嬷干笑一声,表情也有些尴尬道:“大小姐哪里的话,奴婢给大小姐是应当的。”她目光一瞥,恰好落在桌上的青瓷盅上。瞧着自己送来的的东西大小姐纹丝未动,岳嬷嬷额头上的汗珠又渗出了许多,一时间有些局促道:“可是奴婢送来的东西不和大小姐胃口,奴婢再立刻找人去重做。” 她说完瞧着苏芮然不动声色,便当即吩咐手下奴婢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出去。 岳嬷嬷很清楚这东西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大小姐不肯动那多半是还嫉恨着今日之事了。想到此,岳嬷嬷不禁背心一寒,吞吞吐吐道:“今日之事都是奴婢糊涂,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 “嬷嬷说这些做什么?”苏芮然突然打断了她,却是语气平淡,一双如古井般幽静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的打量着她。 岳嬷嬷满脸急切之色,似乎极力想要苏芮然立刻相信自己一般,竟十分郑重的对她叩了个头。 这一下尹荷在旁瞧见也不免吃了一惊。 苏芮然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神色,双眸好似泛不起丝毫涟漪的湖面,就这么注视着岳嬷嬷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只见岳嬷嬷抬起身子,方才对她道:“若是大小姐肯原谅奴婢一时糊涂,奴婢今后愿意为大小姐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苏芮然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却不免觉得有些玩味。 怎么?岳嬷嬷这是要背叛严氏站到自己这边吗?这奴婢看上去好歹也是有些资历的,怎么竟如此胆小,两个奴婢的死就把她给吓成了这样。 岳嬷嬷紧紧的盯着苏芮然神色,却见她一言不发,仿佛全然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一般。岳嬷嬷急了,又立刻道:“奴婢方才所言全都是出于真心,其实奴婢一开始到这里来伺候小姐,也是得了二夫人和二小姐的嘱咐,所以在一些事上才会对大小姐诸多刁难,那都是奴婢太过糊涂,大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苏芮然注视着她,瞧着她一脸的急切与诚恳之色,倒当真是让人难以怀疑啊。 苏芮然就这么望着她,片刻之后,苏芮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亲自过去将岳嬷嬷扶起,口中道:“嬷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快先起来吧。” “大小姐……”岳嬷嬷望着她,竟觉得她的笑是那般捉摸不透。自己好歹也是阅人无数,今日却竟然看不透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嬷嬷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苏芮然望着她,脸上依旧是微笑。 岳嬷嬷听她这么一说,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下。 苏芮然命尹荷替岳嬷嬷斟茶,尹荷想说什么,但最后却还是欲言又止,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了。 岳嬷嬷接过茶杯却捧在手里,根本不敢喝下去。 原本以为大小姐会立刻吩咐她去做什么事,谁知去只是听大小姐道:“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嬷嬷既有心那么还请嬷嬷帮我多多留意这府中的动静,尤其是二娘和二妹那边,若是有什么情况还请嬷嬷一定要告诉我。” 岳嬷嬷忙应了声“是”。 苏芮然道:“既然如此,那么嬷嬷就先请回吧,若是让二娘和二妹知道嬷嬷在我这人待了这么久,恐怕就不好了。” “是,奴婢先告退。” 岳嬷嬷说完便带着几个奴婢离开,苏芮然冲着尹荷使了个眼色,尹荷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小姐的按时从床头架子上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牡丹雕花的方盒,从中取出一只通体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 岳嬷嬷望见尹荷打开那盒子的瞬间,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 尹荷随后将镯子递到她手中,岳嬷嬷接过顿时喜笑颜开,她在府中待了也不是一两日,自然是识得这些好东西的,连忙冲着苏芮然连声道谢:“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苏芮然淡淡道:“嬷嬷无需客气,我禁足于此做不得什么,不过王嬷嬷那边还请嬷嬷帮着我多多打点,我自不会亏待嬷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姐放心便是,王嬷嬷虽被关着但却并没有大碍。” 苏芮然听得她如此说,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稍微放下了一些。 自从她被禁足开始,她心中一直最担心的便是王嬷嬷了。好在那件事有爹爹看着,严氏母女才不得对王嬷嬷严刑逼供。 否则,以她们恨毒了自己的心思,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岳嬷嬷揣着镯子喜滋滋的离开了,尹荷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屑,等到岳嬷嬷离开之后,尹荷便立刻过去将大门关上,这下尹荷才终于忍不住对苏芮然道:“小姐,你当真相信了岳嬷嬷的话吗?依奴婢看这岳嬷嬷背主忘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可一定要小心啊。” 苏芮然望着她一脸警惕的模样,却不禁笑了起来,若有所思道:“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有时候这背弃主人的狗并不是最可怕的,怕只怕这条狗根本喂不熟。” 尹荷犹自还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苏芮然的目光便落到了尹荷手中的木盒上,方才尹荷将木盒拿下来,取出镯子后交给岳嬷嬷,现下还没来得及将盒子放上去。 苏芮然望着那盒子,淡淡道:“你可要仔细些,将这盒子收好了。” “是,奴婢一定会小心的。”尹荷紧握着盒子,这里面可是如今小姐最值钱的东西,可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黄昏时分,苏芮然正在桌边用着晚膳,突然外面进来个小丫头通传:“大小姐,韩嬷嬷在外面求见。” 尹荷正替苏芮然盛着汤,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她还有脸再来,你去把她赶走,以后都不许她再踏入小姐院中一步。” “这……”小丫头面露一丝为难之色,不禁望向苏芮然。似在等着她说话。 苏芮然一脸平静,过了片刻才不慌不忙道:“你去告诉她我身子不适,今日不能见人。” “是。”小丫头听到她这般吩咐,才多少松了口气,连忙按照她所说去做了。 尹荷不免心有不悦,不禁道:“小姐何必对她那么客气,小姐如此信任韩嬷嬷,可没想到她最后竟然还伙同二夫人和二小姐来陷害小姐,想要置小姐于死地。这样她还有脸来,要是奴婢定狠狠的赏她个耳光,良心狗肺的东西。” 苏芮然闻言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正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看着尹荷满脸的奴婢,她最终却不过只是道:“她今日已来了第三次,想必当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尹荷道:“凭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姐都切莫理她,更不要再相信她一个字。” 苏芮然目光微微垂落,看似漫不经心道:“凡事都不能太早定论,有些事情要到了最后才知道。” 这一夜,苏芮然很早便睡下了。 睡梦中,她又再度见到了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男子。 这一次,她终于睁开眼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你是谁?”她喃喃的问着,依旧没有力气起身。 对方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十分认真仔细的一口口喂着她喝药。 她瞧见那张俊美如天人般的脸上,那双如黑夜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月光透过窗户落到他脸上,勾勒出那张脸上的轮廓更为冷峻。 苏芮然感觉到脸上带着温热和粗糙的触感,浑身竟有种说不出的酥麻之感。 然就在这时,对方转身而去。 苏芮然竟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别走。” 那白衣俊美的男子一愣,回头望着她,眼中竟带着一丝从没有过的暖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滞,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 她不知怎么的竟听不见一点声音,但却也瞧见对方张合的嘴唇,隐约突出三个字:“我不走。” 眼前陡然间一黑,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窗外已是白日。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那梦中经历的一切好似历历在目,她不禁有些出神,听着窗外起此彼伏的鸟鸣,才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就这么在床边呆坐了许久,等到心神略微安定了一些,才终于冲着门外唤了声“尹荷。”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尹荷手捧着篆刻有祥云暗纹的黄铜脸盆进来,盆中是用今早才刚采集的露水煮沸兑入新鲜花汁调配好的洗脸水。 苏芮然本想开口,却发现尹荷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岳嬷嬷。 苏芮然望着她,眼底陡然间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寒意。 这么一早前来,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尹荷与苏芮然眼神相对,脸上透着些许无奈。 岳嬷嬷瞧见苏芮然起身,满脸堆笑的走过来,一边道:“大小姐起身了,奴婢瞧着大小姐的气色好多了呢。” 第208章 收买 想到自从大小姐被禁足开始,自己一直对大小姐的种种行为,岳嬷嬷额头上就不禁直冒冷汗。想到今日那两个作伪证奴婢的下场,岳嬷嬷心中更是紧张不已,行动也更加拘谨。 “奴婢见过大小姐。”岳嬷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颤栗之色,这一次行礼竟是直接跪地。 这还是从没有过的。 苏芮然瞧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却不禁冷冷一笑。要知道平日里岳嬷嬷见到自己,最多也不过是扶身行礼。 她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嬷嬷何必如此客气行此大礼呢?” 她语气中有意加重了“大礼”两字,在岳嬷嬷听来只觉是一种莫名的嘲讽,岳嬷嬷干笑一声,表情也有些尴尬道:“大小姐哪里的话,奴婢给大小姐是应当的。”她目光一瞥,恰好落在桌上的青瓷盅上。瞧着自己送来的的东西大小姐纹丝未动,岳嬷嬷额头上的汗珠又渗出了许多,一时间有些局促道:“可是奴婢送来的东西不和大小姐胃口,奴婢再立刻找人去重做。” 她说完瞧着苏芮然不动声色,便当即吩咐手下奴婢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出去。 岳嬷嬷很清楚这东西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大小姐不肯动那多半是还嫉恨着今日之事了。想到此,岳嬷嬷不禁背心一寒,吞吞吐吐道:“今日之事都是奴婢糊涂,是奴婢该死,奴婢不该……” “嬷嬷说这些做什么?”苏芮然突然打断了她,却是语气平淡,一双如古井般幽静的眸子就这么静静的打量着她。 岳嬷嬷满脸急切之色,似乎极力想要苏芮然立刻相信自己一般,竟十分郑重的对她叩了个头。 这一下尹荷在旁瞧见也不免吃了一惊。 苏芮然依旧是一脸淡然的神色,双眸好似泛不起丝毫涟漪的湖面,就这么注视着岳嬷嬷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只见岳嬷嬷抬起身子,方才对她道:“若是大小姐肯原谅奴婢一时糊涂,奴婢今后愿意为大小姐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苏芮然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却不免觉得有些玩味。 怎么?岳嬷嬷这是要背叛严氏站到自己这边吗?这奴婢看上去好歹也是有些资历的,怎么竟如此胆小,两个奴婢的死就把她给吓成了这样。 岳嬷嬷紧紧的盯着苏芮然神色,却见她一言不发,仿佛全然没有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一般。岳嬷嬷急了,又立刻道:“奴婢方才所言全都是出于真心,其实奴婢一开始到这里来伺候小姐,也是得了二夫人和二小姐的嘱咐,所以在一些事上才会对大小姐诸多刁难,那都是奴婢太过糊涂,大小姐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苏芮然注视着她,瞧着她一脸的急切与诚恳之色,倒当真是让人难以怀疑啊。 苏芮然就这么望着她,片刻之后,苏芮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亲自过去将岳嬷嬷扶起,口中道:“嬷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快先起来吧。” “大小姐……”岳嬷嬷望着她,竟觉得她的笑是那般捉摸不透。自己好歹也是阅人无数,今日却竟然看不透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嬷嬷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苏芮然望着她,脸上依旧是微笑。 岳嬷嬷听她这么一说,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下。 苏芮然命尹荷替岳嬷嬷斟茶,尹荷想说什么,但最后却还是欲言又止,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了。 岳嬷嬷接过茶杯却捧在手里,根本不敢喝下去。 原本以为大小姐会立刻吩咐她去做什么事,谁知去只是听大小姐道:“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嬷嬷既有心那么还请嬷嬷帮我多多留意这府中的动静,尤其是二娘和二妹那边,若是有什么情况还请嬷嬷一定要告诉我。” 岳嬷嬷忙应了声“是”。 苏芮然道:“既然如此,那么嬷嬷就先请回吧,若是让二娘和二妹知道嬷嬷在我这人待了这么久,恐怕就不好了。” “是,奴婢先告退。” 岳嬷嬷说完便带着几个奴婢离开,苏芮然冲着尹荷使了个眼色,尹荷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小姐的按时从床头架子上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牡丹雕花的方盒,从中取出一只通体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 岳嬷嬷望见尹荷打开那盒子的瞬间,眼中闪过一道贪婪的光芒。 尹荷随后将镯子递到她手中,岳嬷嬷接过顿时喜笑颜开,她在府中待了也不是一两日,自然是识得这些好东西的,连忙冲着苏芮然连声道谢:“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苏芮然淡淡道:“嬷嬷无需客气,我禁足于此做不得什么,不过王嬷嬷那边还请嬷嬷帮着我多多打点,我自不会亏待嬷嬷。”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姐放心便是,王嬷嬷虽被关着但却并没有大碍。” 苏芮然听得她如此说,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稍微放下了一些。 自从她被禁足开始,她心中一直最担心的便是王嬷嬷了。好在那件事有爹爹看着,严氏母女才不得对王嬷嬷严刑逼供。 否则,以她们恨毒了自己的心思,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岳嬷嬷揣着镯子喜滋滋的离开了,尹荷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不屑,等到岳嬷嬷离开之后,尹荷便立刻过去将大门关上,这下尹荷才终于忍不住对苏芮然道:“小姐,你当真相信了岳嬷嬷的话吗?依奴婢看这岳嬷嬷背主忘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可一定要小心啊。” 苏芮然望着她一脸警惕的模样,却不禁笑了起来,若有所思道:“我自是知道的,不过有时候这背弃主人的狗并不是最可怕的,怕只怕这条狗根本喂不熟。” 尹荷犹自还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苏芮然的目光便落到了尹荷手中的木盒上,方才尹荷将木盒拿下来,取出镯子后交给岳嬷嬷,现下还没来得及将盒子放上去。 苏芮然望着那盒子,淡淡道:“你可要仔细些,将这盒子收好了。” “是,奴婢一定会小心的。”尹荷紧握着盒子,这里面可是如今小姐最值钱的东西,可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黄昏时分,苏芮然正在桌边用着晚膳,突然外面进来个小丫头通传:“大小姐,韩嬷嬷在外面求见。” 尹荷正替苏芮然盛着汤,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她还有脸再来,你去把她赶走,以后都不许她再踏入小姐院中一步。” “这……”小丫头面露一丝为难之色,不禁望向苏芮然。似在等着她说话。 苏芮然一脸平静,过了片刻才不慌不忙道:“你去告诉她我身子不适,今日不能见人。” “是。”小丫头听到她这般吩咐,才多少松了口气,连忙按照她所说去做了。 尹荷不免心有不悦,不禁道:“小姐何必对她那么客气,小姐如此信任韩嬷嬷,可没想到她最后竟然还伙同二夫人和二小姐来陷害小姐,想要置小姐于死地。这样她还有脸来,要是奴婢定狠狠的赏她个耳光,良心狗肺的东西。” 苏芮然闻言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正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看着尹荷满脸的奴婢,她最终却不过只是道:“她今日已来了第三次,想必当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尹荷道:“凭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小姐都切莫理她,更不要再相信她一个字。” 苏芮然目光微微垂落,看似漫不经心道:“凡事都不能太早定论,有些事情要到了最后才知道。” 这一夜,苏芮然很早便睡下了。 睡梦中,她又再度见到了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男子。 这一次,她终于睁开眼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你是谁?”她喃喃的问着,依旧没有力气起身。 对方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十分认真仔细的一口口喂着她喝药。 她瞧见那张俊美如天人般的脸上,那双如黑夜般深不见底的眸子,月光透过窗户落到他脸上,勾勒出那张脸上的轮廓更为冷峻。 苏芮然感觉到脸上带着温热和粗糙的触感,浑身竟有种说不出的酥麻之感。 然就在这时,对方转身而去。 苏芮然竟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别走。” 那白衣俊美的男子一愣,回头望着她,眼中竟带着一丝从没有过的暖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滞,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 她不知怎么的竟听不见一点声音,但却也瞧见对方张合的嘴唇,隐约突出三个字:“我不走。” 眼前陡然间一黑,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窗外已是白日。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那梦中经历的一切好似历历在目,她不禁有些出神,听着窗外起此彼伏的鸟鸣,才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就这么在床边呆坐了许久,等到心神略微安定了一些,才终于冲着门外唤了声“尹荷。”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尹荷手捧着篆刻有祥云暗纹的黄铜脸盆进来,盆中是用今早才刚采集的露水煮沸兑入新鲜花汁调配好的洗脸水。 苏芮然本想开口,却发现尹荷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岳嬷嬷。 苏芮然望着她,眼底陡然间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寒意。 这么一早前来,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尹荷与苏芮然眼神相对,脸上透着些许无奈。 岳嬷嬷瞧见苏芮然起身,满脸堆笑的走过来,一边道:“大小姐起身了,奴婢瞧着大小姐的气色好多了呢。” 第209章 玉佩 “嬷嬷这么早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吧。”苏芮然从床上起来,岳嬷嬷立刻取下一旁架子上的披风,十分殷勤的替她披上。 苏芮然也不拒绝,任由她为自己系好披风的带子。 想来是昨日在自己这儿捞了好处,让岳嬷嬷“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岳嬷嬷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竟如此开门见山,很快回过神来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大小姐,奴婢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说与大小姐听的。” “哦?”苏芮然微抬了抬双目,淡淡道,“不知是什么要紧事,竟还要这般劳烦嬷嬷?” 岳嬷嬷上前一步凑近了一些,苏芮然下意识对她心生几分嫌恶,但却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听岳嬷嬷在她耳边道:“小姐,奴婢瞧见了韩嬷嬷偷偷出入二夫人的小厨房,而且还特地选在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苏芮然闻言又抬了抬眸子,神色却依旧是十分平静道:“是吗?” 她这一问却也是如此云淡风轻,仿佛也正问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 岳嬷嬷立刻打了保票道:“奴婢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岳嬷嬷一边压低着声音,一边先信誓旦旦道:“奴婢知道这韩嬷嬷是帮助二夫人和二小姐对付大小姐的人,奴婢也相信大小姐是冤枉的,所以大小姐若是要指证韩嬷嬷,奴婢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只要韩嬷嬷被指证有罪,那么大小姐也能借此机会推翻她先前的作证,到时候也同样可以证明二夫人和二小姐是在陷害你,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 苏芮然微微颔首,意味深长道:“这当真是个不错的计划啊。” 如此滴水不漏的安排,若非寻常人等哪里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苏芮然不禁望向岳嬷嬷,自己从前还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奴婢了。 岳嬷嬷听闻苏芮然的赞同,顿时也面露喜色道:“那么奴婢这就去为小姐安排?”她说完这话望着苏芮然,好似生怕她不答应一般。 苏芮然依旧神色平平,半响不曾开口。 岳嬷嬷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焦急之色,双手不经意拽着衣摆。 苏芮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过了良久,才听她开口道:“既然如此,一切就照嬷嬷说的去做吧。” “是。”岳嬷嬷脸色一喜,总算松了口气道,“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为大小姐安排妥当的。” 苏芮然微微颔首道:“有岳嬷嬷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岳嬷嬷话虽如此,但却并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只是目光落在床头的书架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苏芮然心中冷哼一声,她如何不知道岳嬷嬷的意思,正因为在自己这里得了极大的好处,所以才会紧赶着为自己送来这样的消息。 “尹荷。”苏芮然轻唤了一声,尹荷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心中虽有不愿,但却还是按照苏芮然的吩咐从床头书架上取下那个牡丹雕花的盒子,这次她从这盒子里取出了一颗通体乳白手掌大小的东珠交到岳嬷嬷手里。 岳嬷嬷手捧着东珠顿时笑容更盛,她在相府中待了这么久,是不是好东西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禁道:“大小姐何必如此客气,奴婢为大小姐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芮然道:“嬷嬷哪里的话,嬷嬷为我劳心劳神,这一点东西也自是嬷嬷应得的。嬷嬷无需再对我客气,我向来恩怨分明,对我有恩的人尚且如此,若是对我有仇那也必定是睚眦必报。” 岳嬷嬷一愣,不知怎么的听到大小姐这话竟然突然心生一阵寒意,不免有些心虚。 苏芮然笑颜浅浅,一脸温婉和煦的模样,完全让人难以想象刚才那样的话是出自她之口。 岳嬷嬷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告退。 岳嬷嬷离开之后,尹荷方才对苏芮然道:“当真是贪得无厌啊!”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有时候贪未必是一件坏事。” 尹荷面露一丝疑惑,苏芮然却不再多言,走到铜盆前,将双手浸入热水之中。 尹荷忙过来服侍她洗脸更衣,等之后又为她整理床铺。 苏芮然正坐在桌边用着早膳,她正喝着一碗小厨房新送来的薏米山药粥,才喝了两口突然听耳边传来“哐当”一声。 苏芮然闻声望去,却见尹荷一脸惊讶的站在床边,而在她身边竟然掉落着一块青色玉佩。 苏芮然面露一丝惊讶。 尹荷立刻弯腰将玉佩拾起,过来递到苏芮然手中。 苏芮然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玉质古朴,上面雕刻着祥云龙纹。 龙纹……苏芮然心里一沉,但再一仔细看却发现那龙纹并非是五爪,而是四爪的蟠龙。 尹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禁道:“能用这四爪蟠龙纹的只有亲王了,这玉佩……” 尹荷当然知道,这玉佩并非是小姐所有,只是这样一块玉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苏芮然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是那梦中照顾自己的男子,不错,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凌。 若以此推断,说这玉佩是南宫凌照顾自己时不慎落下的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南宫凌的腿伤尚且没有痊愈,而自己梦中那人分明双腿健全还能正常行走。 如此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 何况那不过只是梦而已,虽然真实了一些,但却也不能说就一定是真的。 苏芮然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很快她明白,要想弄清楚这一切恐怕还得从一个人身上下手。 想到此,苏芮然顿时有了打算,开口道:“尹荷,这玉佩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尹荷自知此事不同寻常,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 只听苏芮然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见一个人。” 还不到半个时辰,顾斐就出现在了苏芮然面前。 按照一开始的预定,苏芮然若有什么事要找顾斐便让尹荷在房门口多点上一盏灯笼,无论是白天黑夜,顾斐瞧见了就自然会过来,选准适当的时机出现。 “尹荷,你先下去吧。” 听到小姐的吩咐,尹荷的目光不禁落在那神秘的黑衣人身上,想到那面巾后被可怕疤痕占据的面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似仍有些不放心,脚步也有些迟疑,但最终却还是按照小姐的吩咐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顾斐的目光在尹荷身上一瞥,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随后对苏芮然道:“不知小姐叫我来有何事?” 他语气十分平淡,让人听着不免有冷漠疏远之感。 苏芮然却不以为意,淡淡道:“公子快人快语,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有几件事我想请教公子。” “苏小姐若有什么但问无妨。”顾斐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补充了后面一句,“但是否要回答便是我的事了。” 面对对方如此冷傲的态度,苏芮然却只是淡淡一笑,突然她一抬手,手中亦然出现了一块玉佩。 顾斐瞧见那玉佩的瞬间顿时吃了一惊,却很快掩饰了眼中的情绪,又恢复了一脸淡然之色,仿佛什么也不曾瞧见一般。 苏芮然道:“敢问公子,何人能用这四爪蟠龙的纹饰?” 顾斐望着她,目光泠然道:“苏小姐岂非明知故问。” 苏芮然闻言微微一笑,对方既有意避开,那么就更说明问题了。 顾斐见她许久不语,也不想同她久耗,正准备快些离开这里,然还不等他开口,却突然听苏芮然道:“那么再请问公子,这玉佩可是王爷之物?” 顾斐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这个问题。 虽然明知对方心有怀疑,但他却以为对方也不过是会绕着圈子试探,到时候自己只要想办法避过就好了。 对方如此一问,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苏芮然似乎已经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她心中虽十分焦急的想要知道实情,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也不接着追问,而是十分耐心的等着对方开口。 顾斐在心中纠结了许久,终于才开口道:“苏小姐为何会这么问?” 苏芮然心知对方是可以把问题又推了回来,然而她神情淡淡的又将问题反推了回去:“顾公子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我为何这么问了。” 顾斐眉头一蹙,也知对方不好对付,纠结片刻,他终于道:“恕我不能回答苏小姐的问题。” 苏芮然闻言却一笑,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味道:“多谢公子。” 顾斐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若是自己说不知情对方尚且没有法子,可偏偏自己顺着对方刚才的思路,说的是无法回答。这不等同于告诉对方自己心虚吗? 以对方的聪明,自然已经从中猜到了答案。 苏芮然也不追究他为何隐瞒,只是道:“我想知道王爷的腿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斐不免一头冷汗,对方竟如此敏锐,这么快便已经联系到了南宫凌的伤势上。 不过有了前面的教训,这一次顾斐再开口明显就要比先前谨慎许多。 他仔细一想才发现,苏芮然的这个问题里面同样是带着陷阱的。 自己若避而不答,她恐怕能从中猜到事有蹊跷,可是自己若就这么回答了又如何同王爷那边交代呢? 除非是说谎,可若是说谎又当真能瞒得过这少女的眼睛吗? 想到此顾斐更觉得左右不是,最终索性道:“苏小姐若有什么疑惑何不亲自去问王爷?” 第209章 玉佩 “嬷嬷这么早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吧。”苏芮然从床上起来,岳嬷嬷立刻取下一旁架子上的披风,十分殷勤的替她披上。 苏芮然也不拒绝,任由她为自己系好披风的带子。 想来是昨日在自己这儿捞了好处,让岳嬷嬷“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岳嬷嬷一愣,显然没想到她竟如此开门见山,很快回过神来也不兜圈子,直接道:“大小姐,奴婢今日前来是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说与大小姐听的。” “哦?”苏芮然微抬了抬双目,淡淡道,“不知是什么要紧事,竟还要这般劳烦嬷嬷?” 岳嬷嬷上前一步凑近了一些,苏芮然下意识对她心生几分嫌恶,但却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听岳嬷嬷在她耳边道:“小姐,奴婢瞧见了韩嬷嬷偷偷出入二夫人的小厨房,而且还特地选在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苏芮然闻言又抬了抬眸子,神色却依旧是十分平静道:“是吗?” 她这一问却也是如此云淡风轻,仿佛也正问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一般。 岳嬷嬷立刻打了保票道:“奴婢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岳嬷嬷一边压低着声音,一边先信誓旦旦道:“奴婢知道这韩嬷嬷是帮助二夫人和二小姐对付大小姐的人,奴婢也相信大小姐是冤枉的,所以大小姐若是要指证韩嬷嬷,奴婢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只要韩嬷嬷被指证有罪,那么大小姐也能借此机会推翻她先前的作证,到时候也同样可以证明二夫人和二小姐是在陷害你,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 苏芮然微微颔首,意味深长道:“这当真是个不错的计划啊。” 如此滴水不漏的安排,若非寻常人等哪里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苏芮然不禁望向岳嬷嬷,自己从前还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奴婢了。 岳嬷嬷听闻苏芮然的赞同,顿时也面露喜色道:“那么奴婢这就去为小姐安排?”她说完这话望着苏芮然,好似生怕她不答应一般。 苏芮然依旧神色平平,半响不曾开口。 岳嬷嬷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焦急之色,双手不经意拽着衣摆。 苏芮然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过了良久,才听她开口道:“既然如此,一切就照嬷嬷说的去做吧。” “是。”岳嬷嬷脸色一喜,总算松了口气道,“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为大小姐安排妥当的。” 苏芮然微微颔首道:“有岳嬷嬷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岳嬷嬷话虽如此,但却并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只是目光落在床头的书架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苏芮然心中冷哼一声,她如何不知道岳嬷嬷的意思,正因为在自己这里得了极大的好处,所以才会紧赶着为自己送来这样的消息。 “尹荷。”苏芮然轻唤了一声,尹荷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心中虽有不愿,但却还是按照苏芮然的吩咐从床头书架上取下那个牡丹雕花的盒子,这次她从这盒子里取出了一颗通体乳白手掌大小的东珠交到岳嬷嬷手里。 岳嬷嬷手捧着东珠顿时笑容更盛,她在相府中待了这么久,是不是好东西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禁道:“大小姐何必如此客气,奴婢为大小姐做事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芮然道:“嬷嬷哪里的话,嬷嬷为我劳心劳神,这一点东西也自是嬷嬷应得的。嬷嬷无需再对我客气,我向来恩怨分明,对我有恩的人尚且如此,若是对我有仇那也必定是睚眦必报。” 岳嬷嬷一愣,不知怎么的听到大小姐这话竟然突然心生一阵寒意,不免有些心虚。 苏芮然笑颜浅浅,一脸温婉和煦的模样,完全让人难以想象刚才那样的话是出自她之口。 岳嬷嬷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告退。 岳嬷嬷离开之后,尹荷方才对苏芮然道:“当真是贪得无厌啊!” 苏芮然闻言却只是浅浅一笑道:“有时候贪未必是一件坏事。” 尹荷面露一丝疑惑,苏芮然却不再多言,走到铜盆前,将双手浸入热水之中。 尹荷忙过来服侍她洗脸更衣,等之后又为她整理床铺。 苏芮然正坐在桌边用着早膳,她正喝着一碗小厨房新送来的薏米山药粥,才喝了两口突然听耳边传来“哐当”一声。 苏芮然闻声望去,却见尹荷一脸惊讶的站在床边,而在她身边竟然掉落着一块青色玉佩。 苏芮然面露一丝惊讶。 尹荷立刻弯腰将玉佩拾起,过来递到苏芮然手中。 苏芮然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玉质古朴,上面雕刻着祥云龙纹。 龙纹……苏芮然心里一沉,但再一仔细看却发现那龙纹并非是五爪,而是四爪的蟠龙。 尹荷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禁道:“能用这四爪蟠龙纹的只有亲王了,这玉佩……” 尹荷当然知道,这玉佩并非是小姐所有,只是这样一块玉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苏芮然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是那梦中照顾自己的男子,不错,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凌。 若以此推断,说这玉佩是南宫凌照顾自己时不慎落下的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南宫凌的腿伤尚且没有痊愈,而自己梦中那人分明双腿健全还能正常行走。 如此一想她又觉得不可能。 何况那不过只是梦而已,虽然真实了一些,但却也不能说就一定是真的。 苏芮然在脑海中快速思索着,很快她明白,要想弄清楚这一切恐怕还得从一个人身上下手。 想到此,苏芮然顿时有了打算,开口道:“尹荷,这玉佩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尹荷自知此事不同寻常,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奴婢明白。” 只听苏芮然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见一个人。” 还不到半个时辰,顾斐就出现在了苏芮然面前。 按照一开始的预定,苏芮然若有什么事要找顾斐便让尹荷在房门口多点上一盏灯笼,无论是白天黑夜,顾斐瞧见了就自然会过来,选准适当的时机出现。 “尹荷,你先下去吧。” 听到小姐的吩咐,尹荷的目光不禁落在那神秘的黑衣人身上,想到那面巾后被可怕疤痕占据的面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似仍有些不放心,脚步也有些迟疑,但最终却还是按照小姐的吩咐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顾斐的目光在尹荷身上一瞥,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随后对苏芮然道:“不知小姐叫我来有何事?” 他语气十分平淡,让人听着不免有冷漠疏远之感。 苏芮然却不以为意,淡淡道:“公子快人快语,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有几件事我想请教公子。” “苏小姐若有什么但问无妨。”顾斐说到此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补充了后面一句,“但是否要回答便是我的事了。” 面对对方如此冷傲的态度,苏芮然却只是淡淡一笑,突然她一抬手,手中亦然出现了一块玉佩。 顾斐瞧见那玉佩的瞬间顿时吃了一惊,却很快掩饰了眼中的情绪,又恢复了一脸淡然之色,仿佛什么也不曾瞧见一般。 苏芮然道:“敢问公子,何人能用这四爪蟠龙的纹饰?” 顾斐望着她,目光泠然道:“苏小姐岂非明知故问。” 苏芮然闻言微微一笑,对方既有意避开,那么就更说明问题了。 顾斐见她许久不语,也不想同她久耗,正准备快些离开这里,然还不等他开口,却突然听苏芮然道:“那么再请问公子,这玉佩可是王爷之物?” 顾斐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出这个问题。 虽然明知对方心有怀疑,但他却以为对方也不过是会绕着圈子试探,到时候自己只要想办法避过就好了。 对方如此一问,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苏芮然似乎已经意料到了对方的反应,她心中虽十分焦急的想要知道实情,但表面上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也不接着追问,而是十分耐心的等着对方开口。 顾斐在心中纠结了许久,终于才开口道:“苏小姐为何会这么问?” 苏芮然心知对方是可以把问题又推了回来,然而她神情淡淡的又将问题反推了回去:“顾公子是聪明人,自然不会不知道我为何这么问了。” 顾斐眉头一蹙,也知对方不好对付,纠结片刻,他终于道:“恕我不能回答苏小姐的问题。” 苏芮然闻言却一笑,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味道:“多谢公子。” 顾斐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若是自己说不知情对方尚且没有法子,可偏偏自己顺着对方刚才的思路,说的是无法回答。这不等同于告诉对方自己心虚吗? 以对方的聪明,自然已经从中猜到了答案。 苏芮然也不追究他为何隐瞒,只是道:“我想知道王爷的腿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斐不免一头冷汗,对方竟如此敏锐,这么快便已经联系到了南宫凌的伤势上。 不过有了前面的教训,这一次顾斐再开口明显就要比先前谨慎许多。 他仔细一想才发现,苏芮然的这个问题里面同样是带着陷阱的。 自己若避而不答,她恐怕能从中猜到事有蹊跷,可是自己若就这么回答了又如何同王爷那边交代呢? 除非是说谎,可若是说谎又当真能瞒得过这少女的眼睛吗? 想到此顾斐更觉得左右不是,最终索性道:“苏小姐若有什么疑惑何不亲自去问王爷?” 第210章 病故 苏芮然闻言淡淡一笑,心知顾斐能说到这里已是极限,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她心里多少能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南宫凌的腿伤中一点有什么蹊跷。 想到此她开口,问的却已经是另一件事:“多谢告知,不知我请公子相助的事如何了?” 顾斐一愣,却不想对方竟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他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回答道:“苏小姐放心,我已经按照小姐说的把东西放好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顾斐瞧见眼里不知怎么的,竟陡然间心生一阵莫名的寒意,然还不等他细问,便听苏芮然道:“时候不早了,以免被人察觉,还请公子先行离开。” 顾斐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去。只是离开时他始终心怀疑惑,只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全然不在意料之中,一个小小的少女竟也让人感觉到一丝深不可测。 第二日一早岳嬷嬷又来了,一进屋子瞧见苏芮然正在用晚膳,岳嬷嬷便很自觉的叫退了房中的奴婢,只留尹荷一个人在屋中,这才对苏芮然道:“大小姐,奴婢昨晚又瞧见韩嬷嬷去了二夫人的小厨房,这一次奴婢是证据确凿了。” 岳嬷嬷说完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湿润的黄纸包,当着苏芮然的面打开来看。 只见纸包中装着的是湿漉漉的药材,有的都已经煮拦到不成形状。 岳嬷嬷道:“奴婢昨日趁韩嬷嬷离开之后特地进了小厨房,在小柴堆下找到的,奴婢偷偷找大夫看过,这些药材与二夫人所用的药物相冲。奴婢前几日还误以为是大小姐让二夫人久病不愈的,现在看来这罪魁祸首是韩嬷嬷。” 苏芮然打量着她的神色,脸色平静道:“照嬷嬷所说韩嬷嬷应该是与二娘为敌了,可是要知道韩嬷嬷如今可是二娘身边的人啊,嬷嬷可不能胡言。” 岳嬷嬷正色道:“大小姐不知,韩嬷嬷是靠着诬陷大小姐您才得到二夫人的重用的,只可惜大小姐只是被禁足而已,事情并没有查清楚老爷也没有治大小姐的罪。韩嬷嬷害怕大小姐有朝一日出来对她多加报复,所以才想着对大小姐赶尽杀绝。大小姐您看,奴婢前次不是就差点冤枉到大小姐头上了吗?说起来多要怪那韩嬷嬷。” 苏芮然闻言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一笑反而让岳嬷嬷有些拿不定注意了。 岳嬷嬷轻咬了一下追问,掩饰着眼底闪过的一丝紧张,很快道:“大小姐以为如何?” 旁边尹荷听着眉头微蹙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岳嬷嬷不怀好意,或许是因为岳嬷嬷那种贪婪的目光,让人想起之余总难对她全然信服。 尹荷正想说话,苏芮然却在她前面开口道:“嬷嬷说的话我自然是没什么不信的,只是不知道嬷嬷有何打算?” 尹荷眉头又微蹙了一下,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相信了她吗? 岳嬷嬷听了苏芮然的话,这才略微松了口气道:“奴婢以为既然证据确凿小姐不妨向老爷告发韩嬷嬷,明晚奴婢会让手下人将韩嬷嬷抓个正着,到时候只要惊动了老爷,韩嬷嬷人赃并获也不得不承认了。” 苏芮然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可当真是个好法子,如此就有劳嬷嬷安排了。” “小姐那里的话。”岳嬷嬷面上一喜,突然又听苏芮然开口道,“不知如今二娘的病情如何了?” 岳嬷嬷脸上笑意一散,神色凝重的回答道:“二夫人的身子骨还不见好,不过想来都是这韩嬷嬷的缘故,只要提早让韩嬷嬷的恶行败露,想来二夫人的身子也会很快见好的,到时候奴婢一定会在二夫人面前提及大小姐的功劳,到时也好让大小姐和二夫人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苏芮然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这样的话不要说别人,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不过此刻她的笑在岳嬷嬷看来,确实一种欢喜的神情。 岳嬷嬷道:“大小姐尽管放心,奴婢会尽心为小姐谋划的。” 苏芮然道:“如此便有劳嬷嬷了。” “大小姐哪里的话,何必对奴婢如此客气呢。”岳嬷嬷满脸含笑,目光转了一圈,很快又落到了苏芮然床头的书架上。 苏芮然望着她的目光,脸上的微笑却是半分不减,她突然开口问尹荷:“尹荷,明日你何时去取药?” 尹荷面露一丝诧异之色,她也没想到小姐会突然问这个,不过瞧着小姐的模样,似乎另有深意一般,于是便如实回答道:“奴婢明日一早便要去取。” 苏芮然道:“我身子乏得很,所以明日你去取药回来之后再叫醒我。你去时记得让奴婢进来给房中的水仙换水,切忌让她们不要吵醒我。” 尹荷听着纳闷,小姐休息时除了自己之外向来不要其它奴婢进来打扰,怎么如今竟然如此吩咐。她虽心有疑惑,但却还是先应了声“是”。她不禁望了岳嬷嬷一眼,只见岳嬷嬷一脸平静,等到苏芮然吩咐完了之后,岳嬷嬷便先告退了。 尹荷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起初她还以为岳嬷嬷会讨了赏赐才走的,没想到竟就这么离开了。 “小姐……”尹荷望着岳嬷嬷离开的背影正要说什么,突然转头一看发现苏芮然已经转身朝着内室而去,好似对此全然不曾在意一般。 午时过后,门外有奴婢来通传,韩嬷嬷来了。 苏芮然正在看书,听闻奴婢通传,翻动书页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头也不抬。 尹荷瞧见便对那奴婢道:“就说小姐身子不适不能见人,打发她离开吧。” “是……”奴婢领命正要离去,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突然开口了,而此刻她已抬头,目光落在桌上刚沏好的一杯茶上。 “把这把茶端出去赏给她吧。”苏芮然语气淡然,好似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一般。 “是。”那奴婢领命端着茶水退了出去。 尹荷不免心有诧异,但门外韩嬷嬷领了茶水好似并没有怀疑,似当真就这么离开了。 想到前几次韩嬷嬷到此都要反复求见数次,为何这一次就这么轻易罢休呢? 尹荷不禁若有所思,再偷偷瞥见苏芮然,只见她一脸沉着淡然之色,好似一切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尹荷,去让小厨房将今晚的菜色都换成素菜,这几日一律要如此清淡。”苏芮然突然如此吩咐,很快不顾尹荷一脸疑惑又继续道,“还有,替我去准备一套干净的素服来,想来很快就可以用到了。” “小姐要准备这些做什么?” 苏芮然并不回答,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手中的书卷上。 尹荷见此已心知肚明,暗自退下去按小姐的吩咐准备。 天刚一黑,相府各院便相继点上了烛火。 苏芮然喝完了药,穿着寝衣坐在床边,十分专注的用剪子剪着窗前蜡烛的烛心。 明暗不定的烛光映照在她清丽动人的脸上,让那苍白的面容一时间也增添上了几分血色。带着一丝动人的红润之感,好似春风里盛放的桃花,有种说不出的俏丽清雅。 尹荷过来替她披上一件碧绿色的披风,抬手便掩了木窗,不禁道:“天色不早了,小姐还是先歇着吧。” 苏芮然不答,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眼前的烛心上,似完全没有听到尹荷的话一般。 尹荷似猜到了什么,不禁又提醒道:“小姐,岳嬷嬷说的是明日行动,今晚府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手中的动作突然一顿,放下剪子。 尹荷本以为她要去歇息,谁知却听她道:“我不困。”说完又拿起一旁案上的书卷,从白日里折起的地方继续读下去。 尹荷不免心生一丝无奈,但却也只能任由她如此。 深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寂静中却又好似夹杂着几分不安的情绪。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周围还是一片寂静的模样,尹荷却已经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苏芮然依旧十分专注的看着书,甚至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终于尹荷到最后再也撑不住,靠着一旁的柱子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迷糊中,尹荷突然听到一阵吵杂和吵闹声,她心中一惊立刻睁开眼睛,整个人也顿时变得清醒起来。果然听到门外有喧嚣,而这时苏芮然也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卷注视着门外,只是与尹荷不同的是,她的神色十分平静,仿佛一切都已在意料之中一般。 “奴婢去看看。”尹荷回过神来,瞧见苏芮然不说话似默认,便立刻推门出去打探外面的情况。 没过多久尹荷回来,却是一脸震惊无比的模样。 苏芮然瞧见她的表情,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好似全然不奇怪她会有如此反应一般,只是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尹荷愣愣片刻,一时间好似还没回过神来,许久后方才道:“小姐,出事了。二夫人她突然重病发作,吐血身亡了。”尹荷说完还瞪大着眼睛,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实在不敢相信严氏竟然就这么死了。前几日还在老爷面前指证大小姐谋害的二夫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在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尹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这是讹传,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吧,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然苏芮然闻言神色依旧十分平静,她很清楚这一刻会来,而且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第210章 病故 苏芮然闻言淡淡一笑,心知顾斐能说到这里已是极限,于是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她心里多少能判断出一件事,那就是南宫凌的腿伤中一点有什么蹊跷。 想到此她开口,问的却已经是另一件事:“多谢告知,不知我请公子相助的事如何了?” 顾斐一愣,却不想对方竟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但他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回答道:“苏小姐放心,我已经按照小姐说的把东西放好了。” 苏芮然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顾斐瞧见眼里不知怎么的,竟陡然间心生一阵莫名的寒意,然还不等他细问,便听苏芮然道:“时候不早了,以免被人察觉,还请公子先行离开。” 顾斐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去。只是离开时他始终心怀疑惑,只感觉对方的一举一动全然不在意料之中,一个小小的少女竟也让人感觉到一丝深不可测。 第二日一早岳嬷嬷又来了,一进屋子瞧见苏芮然正在用晚膳,岳嬷嬷便很自觉的叫退了房中的奴婢,只留尹荷一个人在屋中,这才对苏芮然道:“大小姐,奴婢昨晚又瞧见韩嬷嬷去了二夫人的小厨房,这一次奴婢是证据确凿了。” 岳嬷嬷说完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湿润的黄纸包,当着苏芮然的面打开来看。 只见纸包中装着的是湿漉漉的药材,有的都已经煮拦到不成形状。 岳嬷嬷道:“奴婢昨日趁韩嬷嬷离开之后特地进了小厨房,在小柴堆下找到的,奴婢偷偷找大夫看过,这些药材与二夫人所用的药物相冲。奴婢前几日还误以为是大小姐让二夫人久病不愈的,现在看来这罪魁祸首是韩嬷嬷。” 苏芮然打量着她的神色,脸色平静道:“照嬷嬷所说韩嬷嬷应该是与二娘为敌了,可是要知道韩嬷嬷如今可是二娘身边的人啊,嬷嬷可不能胡言。” 岳嬷嬷正色道:“大小姐不知,韩嬷嬷是靠着诬陷大小姐您才得到二夫人的重用的,只可惜大小姐只是被禁足而已,事情并没有查清楚老爷也没有治大小姐的罪。韩嬷嬷害怕大小姐有朝一日出来对她多加报复,所以才想着对大小姐赶尽杀绝。大小姐您看,奴婢前次不是就差点冤枉到大小姐头上了吗?说起来多要怪那韩嬷嬷。” 苏芮然闻言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一笑反而让岳嬷嬷有些拿不定注意了。 岳嬷嬷轻咬了一下追问,掩饰着眼底闪过的一丝紧张,很快道:“大小姐以为如何?” 旁边尹荷听着眉头微蹙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岳嬷嬷不怀好意,或许是因为岳嬷嬷那种贪婪的目光,让人想起之余总难对她全然信服。 尹荷正想说话,苏芮然却在她前面开口道:“嬷嬷说的话我自然是没什么不信的,只是不知道嬷嬷有何打算?” 尹荷眉头又微蹙了一下,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相信了她吗? 岳嬷嬷听了苏芮然的话,这才略微松了口气道:“奴婢以为既然证据确凿小姐不妨向老爷告发韩嬷嬷,明晚奴婢会让手下人将韩嬷嬷抓个正着,到时候只要惊动了老爷,韩嬷嬷人赃并获也不得不承认了。” 苏芮然闻言微微一笑道:“这可当真是个好法子,如此就有劳嬷嬷安排了。” “小姐那里的话。”岳嬷嬷面上一喜,突然又听苏芮然开口道,“不知如今二娘的病情如何了?” 岳嬷嬷脸上笑意一散,神色凝重的回答道:“二夫人的身子骨还不见好,不过想来都是这韩嬷嬷的缘故,只要提早让韩嬷嬷的恶行败露,想来二夫人的身子也会很快见好的,到时候奴婢一定会在二夫人面前提及大小姐的功劳,到时也好让大小姐和二夫人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苏芮然闻言不禁笑了起来,这样的话不要说别人,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不过此刻她的笑在岳嬷嬷看来,确实一种欢喜的神情。 岳嬷嬷道:“大小姐尽管放心,奴婢会尽心为小姐谋划的。” 苏芮然道:“如此便有劳嬷嬷了。” “大小姐哪里的话,何必对奴婢如此客气呢。”岳嬷嬷满脸含笑,目光转了一圈,很快又落到了苏芮然床头的书架上。 苏芮然望着她的目光,脸上的微笑却是半分不减,她突然开口问尹荷:“尹荷,明日你何时去取药?” 尹荷面露一丝诧异之色,她也没想到小姐会突然问这个,不过瞧着小姐的模样,似乎另有深意一般,于是便如实回答道:“奴婢明日一早便要去取。” 苏芮然道:“我身子乏得很,所以明日你去取药回来之后再叫醒我。你去时记得让奴婢进来给房中的水仙换水,切忌让她们不要吵醒我。” 尹荷听着纳闷,小姐休息时除了自己之外向来不要其它奴婢进来打扰,怎么如今竟然如此吩咐。她虽心有疑惑,但却还是先应了声“是”。她不禁望了岳嬷嬷一眼,只见岳嬷嬷一脸平静,等到苏芮然吩咐完了之后,岳嬷嬷便先告退了。 尹荷不免觉得有些奇怪,起初她还以为岳嬷嬷会讨了赏赐才走的,没想到竟就这么离开了。 “小姐……”尹荷望着岳嬷嬷离开的背影正要说什么,突然转头一看发现苏芮然已经转身朝着内室而去,好似对此全然不曾在意一般。 午时过后,门外有奴婢来通传,韩嬷嬷来了。 苏芮然正在看书,听闻奴婢通传,翻动书页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头也不抬。 尹荷瞧见便对那奴婢道:“就说小姐身子不适不能见人,打发她离开吧。” “是……”奴婢领命正要离去,而就在这时苏芮然突然开口了,而此刻她已抬头,目光落在桌上刚沏好的一杯茶上。 “把这把茶端出去赏给她吧。”苏芮然语气淡然,好似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一般。 “是。”那奴婢领命端着茶水退了出去。 尹荷不免心有诧异,但门外韩嬷嬷领了茶水好似并没有怀疑,似当真就这么离开了。 想到前几次韩嬷嬷到此都要反复求见数次,为何这一次就这么轻易罢休呢? 尹荷不禁若有所思,再偷偷瞥见苏芮然,只见她一脸沉着淡然之色,好似一切都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尹荷,去让小厨房将今晚的菜色都换成素菜,这几日一律要如此清淡。”苏芮然突然如此吩咐,很快不顾尹荷一脸疑惑又继续道,“还有,替我去准备一套干净的素服来,想来很快就可以用到了。” “小姐要准备这些做什么?” 苏芮然并不回答,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手中的书卷上。 尹荷见此已心知肚明,暗自退下去按小姐的吩咐准备。 天刚一黑,相府各院便相继点上了烛火。 苏芮然喝完了药,穿着寝衣坐在床边,十分专注的用剪子剪着窗前蜡烛的烛心。 明暗不定的烛光映照在她清丽动人的脸上,让那苍白的面容一时间也增添上了几分血色。带着一丝动人的红润之感,好似春风里盛放的桃花,有种说不出的俏丽清雅。 尹荷过来替她披上一件碧绿色的披风,抬手便掩了木窗,不禁道:“天色不早了,小姐还是先歇着吧。” 苏芮然不答,注意力全然都放在了眼前的烛心上,似完全没有听到尹荷的话一般。 尹荷似猜到了什么,不禁又提醒道:“小姐,岳嬷嬷说的是明日行动,今晚府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 苏芮然听了她的话,手中的动作突然一顿,放下剪子。 尹荷本以为她要去歇息,谁知却听她道:“我不困。”说完又拿起一旁案上的书卷,从白日里折起的地方继续读下去。 尹荷不免心生一丝无奈,但却也只能任由她如此。 深夜里四周一片寂静,寂静中却又好似夹杂着几分不安的情绪。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周围还是一片寂静的模样,尹荷却已经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苏芮然依旧十分专注的看着书,甚至还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终于尹荷到最后再也撑不住,靠着一旁的柱子闭上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迷糊中,尹荷突然听到一阵吵杂和吵闹声,她心中一惊立刻睁开眼睛,整个人也顿时变得清醒起来。果然听到门外有喧嚣,而这时苏芮然也已经放下手中的书卷注视着门外,只是与尹荷不同的是,她的神色十分平静,仿佛一切都已在意料之中一般。 “奴婢去看看。”尹荷回过神来,瞧见苏芮然不说话似默认,便立刻推门出去打探外面的情况。 没过多久尹荷回来,却是一脸震惊无比的模样。 苏芮然瞧见她的表情,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好似全然不奇怪她会有如此反应一般,只是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尹荷愣愣片刻,一时间好似还没回过神来,许久后方才道:“小姐,出事了。二夫人她突然重病发作,吐血身亡了。”尹荷说完还瞪大着眼睛,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实在不敢相信严氏竟然就这么死了。前几日还在老爷面前指证大小姐谋害的二夫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在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尹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这是讹传,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吧,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然苏芮然闻言神色依旧十分平静,她很清楚这一刻会来,而且一早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第211章 提前行动 她透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冷,看来对方已经得手了,当真是没让自己失望啊? 其实严氏早就该死了,自己留了她这么久,她却依旧还像杂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真是让人厌烦之极。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尹荷还犹自愣愣沉浸在惊讶之中。 苏芮然放下手中的书卷,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用一种几近慵懒的口气道:“我困了,熄灯睡吧。” 她自然是很清楚,此刻严氏那边恐怕也已经了乱成了一团,自己可不愿意趁现在去挤这个热闹,更何况她还尚且在禁足之中,可不能因此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而她之所以会等到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为了亲自来确认一下这个消息而已? 窗外漆黑的夜色如一张染墨的宣纸,却也不抵她的眸子更加深色透彻,看不见底。 二娘,你可要走好了。 她心中暗道,好歹是前世宿仇,自己不能亲眼目睹她断气的瞬间,当真是可惜啊。 深夜,苏嫣然房中。 奴婢都被叫了出去,只剩下苏嫣然和岳嬷嬷两人单独在里面。 苏嫣然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但脸上却不见丝毫悲伤,而是一种慌乱之色。 岳嬷嬷面有悲切,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便只能选择沉默。 二夫人突然离世,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砰”的一声,苏嫣然突然重重一拳落在桌子上,震得桌面茶盏差点打翻在地。她面目狰狞,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娇弱柔美之态,咬牙切齿道:“苏芮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岳嬷嬷吓了一跳,听了二小姐的话也不免面露惊讶之色,虽然她听到二夫人的死讯之后也曾瞬间怀疑这件事与大小姐有关。但仔细一想二夫人真正的饮食都是在自己人手里,大小姐也当真没什么下毒的机会。何况大夫诊断二夫人也不是死于中毒,当真是死于病情加重,是名副其实的病故的。 如此一来,她即便再怀疑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 苏嫣然突然起身朝着岳嬷嬷走了过来,岳嬷嬷吃了一惊双手便已经被她牢牢抓住,只见苏嫣然十分专注道:“岳嬷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二小姐这么说当真是折煞奴婢了,二夫人对奴婢有大恩,奴婢自当回报。” 一时间,苏嫣然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急切道:“那么好,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不过,我们一定不能让娘亲白白牺牲。” 岳嬷嬷额头上不由得直冒冷汗,二夫人一死,二小姐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如何安葬,而是如何利用亲娘的死来对付仇人。要知道原先二夫人的病情并无大碍,所以也不曾准备棺材,如今突然去了,这棺材的时便成为了头号难题。 二夫人身份不一般,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女眷用寻常棺木,都是需要定做的。 可一口能符合二夫人身份的上好棺木,要定做起来可以说是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大半年啊。 然岳嬷嬷并不及多想,双手已经被二小姐捏得生疼,只能连连点头:“奴婢原本是听从夫人的,既然夫人走了奴婢自然万事都听二小姐的了。” 苏嫣然听了她的话,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重新做回到桌边。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那好,我要让那件事提前!我等不了了,一天都不行!”她语气急切,说话间双手竟忍不住隐隐有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着急。 严氏突然一死,她便仿佛是一下子失去了自己身边最大的靠山一般。 而这个时候,只有以最快的速度除掉苏芮然她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心。 岳嬷嬷却有些迟疑道:“可是那件事是夫人精心部署好的,若是提前恐怕……”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苏嫣然一拂袖,顿时“砰”的一声茶盏从桌子上落下,顷刻间摔成了碎片。 岳嬷嬷吓得一个寒战,不知怎么的心中竟一下子生出不知名的畏惧,尤其是在面对二小姐几近抓狂狰狞神情时,让她陡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要说一个不字,二小姐就会立刻冲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听到对方顺从了自己的意思,苏嫣然的情绪才稍微又稳定了一些。 听到岳嬷嬷刚才的话她也知道有道理,苏芮然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娘亲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布下了这次这个局,若是自己想要变动,那必定也要拿出一个万全的策略来。 想到此她对一脸惶恐的岳嬷嬷道:“一个晚上,我们用来重新计划安排,明日一早就是她苏芮然的死期。嬷嬷,可以吗?” 岳嬷嬷点了点头,却不禁抬袖拂过从额头滑落到脸颊下的汗珠。 这一晚苏芮然睡得十分安稳,梦中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旁人干扰。 第二日一早,苏芮然同样早早便起身等候,果然才刚用了早膳,便有苏晁身边的奴才来传她过去。 看到这一次来的竟然直接是爹爹身边的人,苏芮然不禁暗暗一笑,让她们稍等片刻,自己则命尹荷立刻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素服拿来换上。如今已过了一夜,府中是人人皆知严氏病故的消息,自己若再装作不知就不免显得刻意了。 尹荷取衣服时不免有些惊讶,小姐让她准备这些看来是早就意料到了。只是碍于一旁还有旁人,尹荷也没办法当面问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苏芮然到大堂的时候,整个大堂已沉浸在一片素白之色中,却唯独只差严氏的棺材和牌位没有摆放上去而已。 苏嫣然一身素缟,在奴婢的搀扶下哭得差点摔倒在地上,却是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当真叫人见之生怜。 然后苏芮然刚一踏进屋子,苏嫣然仿佛是拉扯了提绳的木偶,一下子从奴婢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子,一脸怨恨指着苏芮然便道:“长姐!你为何会如此狠毒!” 尹荷一愣,下意识挡在苏芮然面前,然苏芮然却在暗地里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然后很快绕到她面前。 “二妹这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伤心糊涂了。”苏芮然露出一脸惊讶之色,随后目光立刻转移到了苏晁身上,便全然不管苏嫣然是何表情,先冲着苏晁扶了扶身子,行了一礼道:“见过爹爹。” “你都听说了吧。”苏晁语气中带着些许伤怀之意,神色中却笼罩着一丝疲惫。 苏芮然语气平缓道:“女儿听闻二娘突然病故也十分悲伤,不过还请爹爹一定要保重身子才是。” 苏嫣然在旁瞧着她全然不理会自己,心中一团怒火更是不停翻涌,但碍于爹爹在场不好发作。只能暂且忍耐,等到苏芮然的话音刚落,她便立刻道:“爹爹,娘亲的病本已日渐痊愈,怎么可能会突然病故呢?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所为,爹爹你一定要为娘亲做出啊!” 苏芮然缓缓转头望向她,目光却是十分冰冷的。 她一言不发心中却冷笑不止,面上却故意露出惊讶之色,慌张道:“二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说有人故意谋害二娘?” 苏嫣然望着她不由得冷哼一声道:“长姐不是明知故问吗?除了长姐又还有谁能对娘亲下此毒手。” “二小姐你休要血口喷人。”尹荷忍不住道,她当然明白谋害二夫人是怎样的罪名,她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小姐就这么把脏水泼到小姐身上。 苏嫣然冷冷一笑,全然不把尹荷放在眼里,嘲讽道:“长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奴婢的吗?竟这么不顾尊卑,难怪连毒杀二娘的事都能做出来,还能教出怎样的奴婢?” 苏芮然面色平平,但眼底的冷意仿佛要将人穿透一般。 “爹爹,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一切都是长姐所为。”苏嫣然说完便立刻朝身边的奴婢使了个眼色,奴婢立刻会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岳嬷嬷、韩嬷嬷还有另外两个奴婢进来。 苏芮然的目光在岳嬷嬷和韩嬷嬷身上一扫,路过韩嬷嬷脸上时,恰好逢韩嬷嬷一抬头,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下,立刻都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 众人纷纷跪倒在苏晁面前,韩嬷嬷最先开口,对苏晁道:“老爷,奴婢是伺候大小姐的,老爷定然还记得奴婢,前次奴婢发现大小姐身边的尹荷鬼鬼祟祟,后来奴婢还以为是冤枉了大小姐,可谁知事后,大小姐竟然特地叫奴婢过去,并威胁奴婢不要声张。大小姐为了收买奴婢,还赏过奴婢一个玉镯和一颗东珠,以及不少好东西,那些东西奴婢如今都收在自己房中,老爷可派人去查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大小姐之物。” 苏晁面色一沉,片刻后冷冷道:“去她房中仔细搜查。” “是老爷。”立刻有奴才领命而去。 尹荷急得不行,正要开口分辨,苏芮然却在暗中拉住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岳嬷嬷见此得逞,又继续对苏晁道:“其实上次的事大小姐虽证明了她是清白的,可奴婢对此仍旧心有疑惑,尤其是二夫人为何一直久病不愈。后来大小姐以为奴婢已经是她的人,便告诉了奴婢她是如何下的手。” 苏嫣然在一旁瞧着,心里十分清楚,按照计划岳嬷嬷接下来要指证苏芮然是让身边的奴婢尹荷将药粉藏于发簪之中,所以才会神不知鬼不觉,而尹荷头上的发簪嘛,今日一早我已偷偷让奴婢掉包了。 第211章 提前行动 她透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冷,看来对方已经得手了,当真是没让自己失望啊? 其实严氏早就该死了,自己留了她这么久,她却依旧还像杂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当真是让人厌烦之极。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尹荷还犹自愣愣沉浸在惊讶之中。 苏芮然放下手中的书卷,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用一种几近慵懒的口气道:“我困了,熄灯睡吧。” 她自然是很清楚,此刻严氏那边恐怕也已经了乱成了一团,自己可不愿意趁现在去挤这个热闹,更何况她还尚且在禁足之中,可不能因此给人留下什么把柄。 而她之所以会等到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为了亲自来确认一下这个消息而已? 窗外漆黑的夜色如一张染墨的宣纸,却也不抵她的眸子更加深色透彻,看不见底。 二娘,你可要走好了。 她心中暗道,好歹是前世宿仇,自己不能亲眼目睹她断气的瞬间,当真是可惜啊。 深夜,苏嫣然房中。 奴婢都被叫了出去,只剩下苏嫣然和岳嬷嬷两人单独在里面。 苏嫣然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但脸上却不见丝毫悲伤,而是一种慌乱之色。 岳嬷嬷面有悲切,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便只能选择沉默。 二夫人突然离世,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砰”的一声,苏嫣然突然重重一拳落在桌子上,震得桌面茶盏差点打翻在地。她面目狰狞,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娇弱柔美之态,咬牙切齿道:“苏芮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岳嬷嬷吓了一跳,听了二小姐的话也不免面露惊讶之色,虽然她听到二夫人的死讯之后也曾瞬间怀疑这件事与大小姐有关。但仔细一想二夫人真正的饮食都是在自己人手里,大小姐也当真没什么下毒的机会。何况大夫诊断二夫人也不是死于中毒,当真是死于病情加重,是名副其实的病故的。 如此一来,她即便再怀疑也不过是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 苏嫣然突然起身朝着岳嬷嬷走了过来,岳嬷嬷吃了一惊双手便已经被她牢牢抓住,只见苏嫣然十分专注道:“岳嬷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二小姐这么说当真是折煞奴婢了,二夫人对奴婢有大恩,奴婢自当回报。” 一时间,苏嫣然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急切道:“那么好,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不过,我们一定不能让娘亲白白牺牲。” 岳嬷嬷额头上不由得直冒冷汗,二夫人一死,二小姐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如何安葬,而是如何利用亲娘的死来对付仇人。要知道原先二夫人的病情并无大碍,所以也不曾准备棺材,如今突然去了,这棺材的时便成为了头号难题。 二夫人身份不一般,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女眷用寻常棺木,都是需要定做的。 可一口能符合二夫人身份的上好棺木,要定做起来可以说是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大半年啊。 然岳嬷嬷并不及多想,双手已经被二小姐捏得生疼,只能连连点头:“奴婢原本是听从夫人的,既然夫人走了奴婢自然万事都听二小姐的了。” 苏嫣然听了她的话,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重新做回到桌边。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道:“那好,我要让那件事提前!我等不了了,一天都不行!”她语气急切,说话间双手竟忍不住隐隐有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着急。 严氏突然一死,她便仿佛是一下子失去了自己身边最大的靠山一般。 而这个时候,只有以最快的速度除掉苏芮然她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心。 岳嬷嬷却有些迟疑道:“可是那件事是夫人精心部署好的,若是提前恐怕……”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苏嫣然一拂袖,顿时“砰”的一声茶盏从桌子上落下,顷刻间摔成了碎片。 岳嬷嬷吓得一个寒战,不知怎么的心中竟一下子生出不知名的畏惧,尤其是在面对二小姐几近抓狂狰狞神情时,让她陡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只要说一个不字,二小姐就会立刻冲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听到对方顺从了自己的意思,苏嫣然的情绪才稍微又稳定了一些。 听到岳嬷嬷刚才的话她也知道有道理,苏芮然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娘亲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布下了这次这个局,若是自己想要变动,那必定也要拿出一个万全的策略来。 想到此她对一脸惶恐的岳嬷嬷道:“一个晚上,我们用来重新计划安排,明日一早就是她苏芮然的死期。嬷嬷,可以吗?” 岳嬷嬷点了点头,却不禁抬袖拂过从额头滑落到脸颊下的汗珠。 这一晚苏芮然睡得十分安稳,梦中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旁人干扰。 第二日一早,苏芮然同样早早便起身等候,果然才刚用了早膳,便有苏晁身边的奴才来传她过去。 看到这一次来的竟然直接是爹爹身边的人,苏芮然不禁暗暗一笑,让她们稍等片刻,自己则命尹荷立刻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素服拿来换上。如今已过了一夜,府中是人人皆知严氏病故的消息,自己若再装作不知就不免显得刻意了。 尹荷取衣服时不免有些惊讶,小姐让她准备这些看来是早就意料到了。只是碍于一旁还有旁人,尹荷也没办法当面问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苏芮然到大堂的时候,整个大堂已沉浸在一片素白之色中,却唯独只差严氏的棺材和牌位没有摆放上去而已。 苏嫣然一身素缟,在奴婢的搀扶下哭得差点摔倒在地上,却是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当真叫人见之生怜。 然后苏芮然刚一踏进屋子,苏嫣然仿佛是拉扯了提绳的木偶,一下子从奴婢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子,一脸怨恨指着苏芮然便道:“长姐!你为何会如此狠毒!” 尹荷一愣,下意识挡在苏芮然面前,然苏芮然却在暗地里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然后很快绕到她面前。 “二妹这说的是什么话?莫不是伤心糊涂了。”苏芮然露出一脸惊讶之色,随后目光立刻转移到了苏晁身上,便全然不管苏嫣然是何表情,先冲着苏晁扶了扶身子,行了一礼道:“见过爹爹。” “你都听说了吧。”苏晁语气中带着些许伤怀之意,神色中却笼罩着一丝疲惫。 苏芮然语气平缓道:“女儿听闻二娘突然病故也十分悲伤,不过还请爹爹一定要保重身子才是。” 苏嫣然在旁瞧着她全然不理会自己,心中一团怒火更是不停翻涌,但碍于爹爹在场不好发作。只能暂且忍耐,等到苏芮然的话音刚落,她便立刻道:“爹爹,娘亲的病本已日渐痊愈,怎么可能会突然病故呢?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所为,爹爹你一定要为娘亲做出啊!” 苏芮然缓缓转头望向她,目光却是十分冰冷的。 她一言不发心中却冷笑不止,面上却故意露出惊讶之色,慌张道:“二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说有人故意谋害二娘?” 苏嫣然望着她不由得冷哼一声道:“长姐不是明知故问吗?除了长姐又还有谁能对娘亲下此毒手。” “二小姐你休要血口喷人。”尹荷忍不住道,她当然明白谋害二夫人是怎样的罪名,她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小姐就这么把脏水泼到小姐身上。 苏嫣然冷冷一笑,全然不把尹荷放在眼里,嘲讽道:“长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奴婢的吗?竟这么不顾尊卑,难怪连毒杀二娘的事都能做出来,还能教出怎样的奴婢?” 苏芮然面色平平,但眼底的冷意仿佛要将人穿透一般。 “爹爹,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一切都是长姐所为。”苏嫣然说完便立刻朝身边的奴婢使了个眼色,奴婢立刻会意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岳嬷嬷、韩嬷嬷还有另外两个奴婢进来。 苏芮然的目光在岳嬷嬷和韩嬷嬷身上一扫,路过韩嬷嬷脸上时,恰好逢韩嬷嬷一抬头,二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下,立刻都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 众人纷纷跪倒在苏晁面前,韩嬷嬷最先开口,对苏晁道:“老爷,奴婢是伺候大小姐的,老爷定然还记得奴婢,前次奴婢发现大小姐身边的尹荷鬼鬼祟祟,后来奴婢还以为是冤枉了大小姐,可谁知事后,大小姐竟然特地叫奴婢过去,并威胁奴婢不要声张。大小姐为了收买奴婢,还赏过奴婢一个玉镯和一颗东珠,以及不少好东西,那些东西奴婢如今都收在自己房中,老爷可派人去查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大小姐之物。” 苏晁面色一沉,片刻后冷冷道:“去她房中仔细搜查。” “是老爷。”立刻有奴才领命而去。 尹荷急得不行,正要开口分辨,苏芮然却在暗中拉住了她的袖子,示意她先不要轻举妄动。 岳嬷嬷见此得逞,又继续对苏晁道:“其实上次的事大小姐虽证明了她是清白的,可奴婢对此仍旧心有疑惑,尤其是二夫人为何一直久病不愈。后来大小姐以为奴婢已经是她的人,便告诉了奴婢她是如何下的手。” 苏嫣然在一旁瞧着,心里十分清楚,按照计划岳嬷嬷接下来要指证苏芮然是让身边的奴婢尹荷将药粉藏于发簪之中,所以才会神不知鬼不觉,而尹荷头上的发簪嘛,今日一早我已偷偷让奴婢掉包了。 第212章 藏毒 所以此刻尹荷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头上戴着的正是装着药粉的簪子。 岳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一下子落到了身旁的韩嬷嬷身上。 韩嬷嬷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般。 苏嫣然见此,不知怎么的心中却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岳嬷嬷突然抬手指向韩嬷嬷道:“老爷,大小姐正是收买了二夫人身边韩嬷嬷,然后利用韩嬷嬷来给二夫人下毒。”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谁不清楚韩嬷嬷正是前次指证大小姐的人啊,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和大小姐联手来对付二夫人呢? 苏芮然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有半分惊讶之色,再瞧韩嬷嬷也同样如此。这两个被岳嬷嬷当众指证的人,如今却反倒像是与这件事最无关联的人一般。 苏嫣然脸色一变,对着岳嬷嬷一字一句道:“嬷嬷,你可要想清楚了,在爹爹面前可不能胡言乱语,你先前如何同我说的现在只需要再同爹爹说一遍就好。” 她刻意强调了“就好”二字,其用意也是在提醒岳嬷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其实她何尝不知,岳嬷嬷早就是娘亲的人了,在娘亲身边做事多年也一直忠心耿耿。而韩嬷嬷不过是因为上次的事才被娘亲所用,岳嬷嬷却因为韩嬷嬷的突然被器重而对她心有不满。 只是苏嫣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奴婢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公报私仇,竟然想着还要将韩嬷嬷也一并拉下水。 她可不管韩嬷嬷怎么样,她只要苏芮然死就好。 若是这个奴婢敢坏了她的事,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韩嬷嬷好似全然没发现她的怒气一般,依旧坚持对苏晁道:“老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小姐不光想收买奴婢还收买了韩嬷嬷。大小姐还给了韩嬷嬷一个雕牡丹花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珠宝,大小姐平日都是藏在床头的书架上,轻易不曾拿来示人,老爷若不信可派人去韩嬷嬷房中搜查。” 苏嫣然听岳嬷嬷这么一说,顿时渐渐冷静下来。看来岳嬷嬷不是临时起意,看来她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没关系,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她全然不在乎到底还会拖几个人下水。 想到此她突然也改了口道:“爹爹,岳嬷嬷的确也曾同娘亲提过此事,只是娘亲一直不相信长姐是如此狠心之人,还不曾来得及向爹爹禀报就已经被害死了。”她说完眼泪又顿时如注,又是一副无比凄然悲伤的模样。 苏晁沉着这脸,脸色已十分难看。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身旁的奴才立刻会意,吩咐人去韩嬷嬷的住处查看。 岳嬷嬷又道:“老爷,不光如此,奴婢还有人证可以证明,接连好几日都瞧见韩嬷嬷大半夜偷偷到二夫人的小厨房,而就在昨晚二夫人突然病故。”岳嬷嬷说完一脸得意的望向韩嬷嬷,却见韩嬷嬷一脸平静道:“我想岳嬷嬷恐怕是弄错了,我这几日何曾去过二夫人的小厨房。” “早知你不会承认。”岳嬷嬷说完指着身后的两个奴婢对苏晁道,“老爷,她们两个就是奴婢说的人证。” 苏晁望向岳嬷嬷身后,不禁眉头微蹙,心中不免有迟疑。 其实前次的事他也不相信是苏芮然所为,只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苏芮然是清白,所以自己才不得不让她禁足。而这一次看来,好似证据确凿,即便他心里不相信,但证据的确如此。 一旦证明了韩嬷嬷和芮然有联系,并且的确在严氏的汤药中动了手脚,那就等同于落实了芮然的罪名了。 瞧见他脸上的犹豫,苏嫣然当即道:“爹爹,娘亲也是跟随你多年的人啊,您一定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啊。” 苏晁听了她的话,心中似又有了动摇,不禁朝苏芮然望了过去,却见苏芮然一脸平静,自己竟也不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来。 苏嫣然偷偷冲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明白过来顿时又道:“老爷,除了那个盒子还有这两个奴婢外,奴婢还有证据可以证明韩嬷嬷的确在夫人的药中动了手脚。”她说完转身指着韩嬷嬷头上的铜簪道:“韩嬷嬷便是将那药粉藏在这根簪子里的,老爷不信可派人搜查。” 那桐簪的样式十分普通,若非她所说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到这个上面。 岳嬷嬷一时间掩盖不住面上的得意之色,韩嬷嬷的桐簪她自然是早就命人替换过的,而若是自己能以此指证了韩嬷嬷,同样还可以按照原先计划指证尹荷同样是将药粉藏在发簪中,这么一来手法相同便又可以证明她们之间的勾结了。 自己如此周全筹划,布置下这一箭双雕的天罗地网,就不信她们还能有法子全身而退。 苏嫣然听闻韩嬷嬷这么一说,顿时也有所领会,立刻道:“来人啊,快将这奴婢头上的发簪取下来好生查看。” 她身边的两个奴婢立刻上前,然而就在还要接触到韩嬷嬷的时候,却突然听韩嬷嬷不痛不痒的道了句:“奴婢若是没有记错,二小姐如今应当尚在禁足之中吧。” 两个奴婢一愣,顿时停了下来。 苏嫣然脸色一变,不由得朝着苏晁望了过去。 苏晁铁青着脸冷冷不说话,更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作何想。 韩嬷嬷不慌不忙的注视着苏嫣然和韩嬷嬷,她方才的话便是在提醒老爷,二小姐身上前次的罪名尚且还没洗干净,就急着来控告旁人。 苏芮然闻言唇畔微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嫣然紧咬着嘴唇,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再让奴婢过去夺过发簪。苏晁始终不开口倒让她捉摸不透,不过她相信只要看到发簪中的药粉,证实了岳嬷嬷的话,苏晁也不会说什么了。 韩嬷嬷平静的目光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只听她淡淡道:“岳嬷嬷既怀疑这簪子有什么蹊跷何必亲自同我说呢?何必要劳烦二小姐。”她说完竟自行伸手将头上的桐簪取下。 苏嫣然身边的奴婢见势正要过去接过铜簪,谁知韩嬷嬷竟忽的一下用力将铜簪掷到地上。 原本那铜质的簪子应当十分牢固,谁知这一掷之下竟不知怎么的突然摔成了两段。 众人都吃了一惊,再仔细往地上一看,一时间不由得唏嘘不已,那铜簪竟然是实心的。 岳嬷嬷吃了一惊,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难以置信道:“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就……” 岳嬷嬷的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总不能当众说,我明明就让人把你的簪子换好了吧。 苏嫣然也同样脸色一变,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禁望向韩嬷嬷。 苏芮然见状只是唇边的笑意顿时若隐若现。 而就在这时,苏晁一开始派去搜查岳嬷嬷和韩嬷嬷房间的奴才回来了。 那奴才对苏晁回禀道:“回老爷的话,奴才已经搜过了韩嬷嬷的房间,除了一些寻常的衣物和普通的首饰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岳嬷嬷和苏嫣然更是愣在当场,这怎么可能,明明已经安排好的事,这也太邪门了吗? 然而就在她们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又听那奴才回禀道:“不过奴才倒是在岳嬷嬷的住处找到了她所说的玉镯和东珠……” 岳嬷嬷一听还不等那奴才说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刻对苏晁道:“老爷,定然是韩嬷嬷一早知道了消息所以提前将那盒子藏起来了,不过他们的确在奴婢房中搜到了奴婢所说的东西,这一点可以证明奴婢没有说谎,大小姐的确是要谋害二夫人,还借此想收买奴婢让奴婢不要揭发她。奴婢也是被逼无奈,但却总觉得良心不安不能纵容大小姐如此害人,所以今日才会同二小姐一起来揭发大小姐的恶行。” 苏芮然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她并不打算说什么,她倒是乐于看岳嬷嬷如何闹腾,因为对方闹腾的越厉害不过离死期越近而已。 这好戏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可不忍心就这么打断。 岳嬷嬷说完这一切正一脸期待的注视着老爷的神情,她觉得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老爷不可能一点都不被打动。只要老爷一有动容的迹象,她便有办法趁虚而入。 然而还不等苏晁开口,突然听那去搜查的奴才又道:“回老爷,奴才虽然找到了玉镯和东珠,但同时还找到了另一样东西。” 那奴才说着便从长袖中取出一个比手掌稍微大那么一点的木盒,那盒上雕着的两朵牡丹花已然栩栩如生。 岳嬷嬷看到那盒子的瞬间顿时愣住了,彷如遭到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彻底的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这个盒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奴才一面当众打开盒子一面道:“奴才发现那玉镯和东珠便是在这盒子里。” 岳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正要为自己分辨,但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转头立刻道:“老爷,这东西的确是大小姐给奴婢的,大小姐当真是要收买奴婢啊。” 苏芮然闻言嘴角再也掩饰不住嘲讽的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奴婢还不死心,她语气清冷道:“岳嬷嬷,你口口声声说我收买你,可如今你所有的证据都不成立,我反倒要问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才来诬陷于我?” 岳嬷嬷脸上的表情僵持了一下,但随后强忍着慌张道:“大小姐说笑了,这盒子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第212章 藏毒 所以此刻尹荷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她头上戴着的正是装着药粉的簪子。 岳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一下子落到了身旁的韩嬷嬷身上。 韩嬷嬷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一般。 苏嫣然见此,不知怎么的心中却顿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岳嬷嬷突然抬手指向韩嬷嬷道:“老爷,大小姐正是收买了二夫人身边韩嬷嬷,然后利用韩嬷嬷来给二夫人下毒。”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谁不清楚韩嬷嬷正是前次指证大小姐的人啊,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会和大小姐联手来对付二夫人呢? 苏芮然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有半分惊讶之色,再瞧韩嬷嬷也同样如此。这两个被岳嬷嬷当众指证的人,如今却反倒像是与这件事最无关联的人一般。 苏嫣然脸色一变,对着岳嬷嬷一字一句道:“嬷嬷,你可要想清楚了,在爹爹面前可不能胡言乱语,你先前如何同我说的现在只需要再同爹爹说一遍就好。” 她刻意强调了“就好”二字,其用意也是在提醒岳嬷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其实她何尝不知,岳嬷嬷早就是娘亲的人了,在娘亲身边做事多年也一直忠心耿耿。而韩嬷嬷不过是因为上次的事才被娘亲所用,岳嬷嬷却因为韩嬷嬷的突然被器重而对她心有不满。 只是苏嫣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奴婢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公报私仇,竟然想着还要将韩嬷嬷也一并拉下水。 她可不管韩嬷嬷怎么样,她只要苏芮然死就好。 若是这个奴婢敢坏了她的事,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韩嬷嬷好似全然没发现她的怒气一般,依旧坚持对苏晁道:“老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大小姐不光想收买奴婢还收买了韩嬷嬷。大小姐还给了韩嬷嬷一个雕牡丹花的盒子,里面装满了珠宝,大小姐平日都是藏在床头的书架上,轻易不曾拿来示人,老爷若不信可派人去韩嬷嬷房中搜查。” 苏嫣然听岳嬷嬷这么一说,顿时渐渐冷静下来。看来岳嬷嬷不是临时起意,看来她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没关系,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她全然不在乎到底还会拖几个人下水。 想到此她突然也改了口道:“爹爹,岳嬷嬷的确也曾同娘亲提过此事,只是娘亲一直不相信长姐是如此狠心之人,还不曾来得及向爹爹禀报就已经被害死了。”她说完眼泪又顿时如注,又是一副无比凄然悲伤的模样。 苏晁沉着这脸,脸色已十分难看。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身旁的奴才立刻会意,吩咐人去韩嬷嬷的住处查看。 岳嬷嬷又道:“老爷,不光如此,奴婢还有人证可以证明,接连好几日都瞧见韩嬷嬷大半夜偷偷到二夫人的小厨房,而就在昨晚二夫人突然病故。”岳嬷嬷说完一脸得意的望向韩嬷嬷,却见韩嬷嬷一脸平静道:“我想岳嬷嬷恐怕是弄错了,我这几日何曾去过二夫人的小厨房。” “早知你不会承认。”岳嬷嬷说完指着身后的两个奴婢对苏晁道,“老爷,她们两个就是奴婢说的人证。” 苏晁望向岳嬷嬷身后,不禁眉头微蹙,心中不免有迟疑。 其实前次的事他也不相信是苏芮然所为,只是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苏芮然是清白,所以自己才不得不让她禁足。而这一次看来,好似证据确凿,即便他心里不相信,但证据的确如此。 一旦证明了韩嬷嬷和芮然有联系,并且的确在严氏的汤药中动了手脚,那就等同于落实了芮然的罪名了。 瞧见他脸上的犹豫,苏嫣然当即道:“爹爹,娘亲也是跟随你多年的人啊,您一定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啊。” 苏晁听了她的话,心中似又有了动摇,不禁朝苏芮然望了过去,却见苏芮然一脸平静,自己竟也不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慌乱来。 苏嫣然偷偷冲岳嬷嬷使了个眼色,岳嬷嬷明白过来顿时又道:“老爷,除了那个盒子还有这两个奴婢外,奴婢还有证据可以证明韩嬷嬷的确在夫人的药中动了手脚。”她说完转身指着韩嬷嬷头上的铜簪道:“韩嬷嬷便是将那药粉藏在这根簪子里的,老爷不信可派人搜查。” 那桐簪的样式十分普通,若非她所说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到这个上面。 岳嬷嬷一时间掩盖不住面上的得意之色,韩嬷嬷的桐簪她自然是早就命人替换过的,而若是自己能以此指证了韩嬷嬷,同样还可以按照原先计划指证尹荷同样是将药粉藏在发簪中,这么一来手法相同便又可以证明她们之间的勾结了。 自己如此周全筹划,布置下这一箭双雕的天罗地网,就不信她们还能有法子全身而退。 苏嫣然听闻韩嬷嬷这么一说,顿时也有所领会,立刻道:“来人啊,快将这奴婢头上的发簪取下来好生查看。” 她身边的两个奴婢立刻上前,然而就在还要接触到韩嬷嬷的时候,却突然听韩嬷嬷不痛不痒的道了句:“奴婢若是没有记错,二小姐如今应当尚在禁足之中吧。” 两个奴婢一愣,顿时停了下来。 苏嫣然脸色一变,不由得朝着苏晁望了过去。 苏晁铁青着脸冷冷不说话,更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作何想。 韩嬷嬷不慌不忙的注视着苏嫣然和韩嬷嬷,她方才的话便是在提醒老爷,二小姐身上前次的罪名尚且还没洗干净,就急着来控告旁人。 苏芮然闻言唇畔微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嫣然紧咬着嘴唇,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再让奴婢过去夺过发簪。苏晁始终不开口倒让她捉摸不透,不过她相信只要看到发簪中的药粉,证实了岳嬷嬷的话,苏晁也不会说什么了。 韩嬷嬷平静的目光上突然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只听她淡淡道:“岳嬷嬷既怀疑这簪子有什么蹊跷何必亲自同我说呢?何必要劳烦二小姐。”她说完竟自行伸手将头上的桐簪取下。 苏嫣然身边的奴婢见势正要过去接过铜簪,谁知韩嬷嬷竟忽的一下用力将铜簪掷到地上。 原本那铜质的簪子应当十分牢固,谁知这一掷之下竟不知怎么的突然摔成了两段。 众人都吃了一惊,再仔细往地上一看,一时间不由得唏嘘不已,那铜簪竟然是实心的。 岳嬷嬷吃了一惊,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难以置信道:“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就……” 岳嬷嬷的话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总不能当众说,我明明就让人把你的簪子换好了吧。 苏嫣然也同样脸色一变,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禁望向韩嬷嬷。 苏芮然见状只是唇边的笑意顿时若隐若现。 而就在这时,苏晁一开始派去搜查岳嬷嬷和韩嬷嬷房间的奴才回来了。 那奴才对苏晁回禀道:“回老爷的话,奴才已经搜过了韩嬷嬷的房间,除了一些寻常的衣物和普通的首饰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岳嬷嬷和苏嫣然更是愣在当场,这怎么可能,明明已经安排好的事,这也太邪门了吗? 然而就在她们还没有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又听那奴才回禀道:“不过奴才倒是在岳嬷嬷的住处找到了她所说的玉镯和东珠……” 岳嬷嬷一听还不等那奴才说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刻对苏晁道:“老爷,定然是韩嬷嬷一早知道了消息所以提前将那盒子藏起来了,不过他们的确在奴婢房中搜到了奴婢所说的东西,这一点可以证明奴婢没有说谎,大小姐的确是要谋害二夫人,还借此想收买奴婢让奴婢不要揭发她。奴婢也是被逼无奈,但却总觉得良心不安不能纵容大小姐如此害人,所以今日才会同二小姐一起来揭发大小姐的恶行。” 苏芮然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她并不打算说什么,她倒是乐于看岳嬷嬷如何闹腾,因为对方闹腾的越厉害不过离死期越近而已。 这好戏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可不忍心就这么打断。 岳嬷嬷说完这一切正一脸期待的注视着老爷的神情,她觉得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老爷不可能一点都不被打动。只要老爷一有动容的迹象,她便有办法趁虚而入。 然而还不等苏晁开口,突然听那去搜查的奴才又道:“回老爷,奴才虽然找到了玉镯和东珠,但同时还找到了另一样东西。” 那奴才说着便从长袖中取出一个比手掌稍微大那么一点的木盒,那盒上雕着的两朵牡丹花已然栩栩如生。 岳嬷嬷看到那盒子的瞬间顿时愣住了,彷如遭到晴天霹雳一般,一时间彻底的回不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这个盒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奴才一面当众打开盒子一面道:“奴才发现那玉镯和东珠便是在这盒子里。” 岳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正要为自己分辨,但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转头立刻道:“老爷,这东西的确是大小姐给奴婢的,大小姐当真是要收买奴婢啊。” 苏芮然闻言嘴角再也掩饰不住嘲讽的笑,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奴婢还不死心,她语气清冷道:“岳嬷嬷,你口口声声说我收买你,可如今你所有的证据都不成立,我反倒要问你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才来诬陷于我?” 岳嬷嬷脸上的表情僵持了一下,但随后强忍着慌张道:“大小姐说笑了,这盒子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第213章 一网打尽 苏芮然脸上的笑意更盛,岳嬷嬷看在眼里却如同坠入千年寒冰之中,竟忍不住一个寒颤,就听尹荷道:“嬷嬷成日忙着来往二夫人和二小姐那里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这盒首饰小姐前日就已经丢了,院子里的其它管事林嬷嬷和周嬷嬷都知道这件事,还四处搜查过,都没有找到,不曾想竟是被你给偷了去!”尹荷说到最后语气突然转厉。 岳嬷嬷一愣,连连摇头:“这……这不可能,这首饰盒分明是……” 她说到这里话就说不下去了,事实上她原本是一时贪念,趁着尹荷去取药,命自己人以为水仙换水为名到大小姐房中将盒子偷了出来。后来决定要借此扳倒韩嬷嬷,才命人偷偷将这盒首饰藏入韩嬷嬷房中。 瞧着苏芮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岳嬷嬷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自己这一两日一直在二夫人和二小姐处,也不曾留意到大小姐院中的事,所以才会被对方钻了个空子。 苏芮然望着岳嬷嬷,语气淡然道:“岳嬷嬷,你在爹爹面前实话实说,我相信只要你说了实话,爹爹还是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是包庇这背后的罪魁祸首,那恐怕性命难保。” 苏晁默然,显然是同意她这话。 岳嬷嬷一愣,顿时陷入极大的犹豫之中。 “你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苏芮然的问题又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响起,岳嬷嬷一下子愣住了,鬼使神差的张了张嘴,然而还不等她开口,突然听苏嫣然一声呵斥道,“长姐说的对!岳嬷嬷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开口啊!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岳嬷嬷一下子回过神来,才知自己刚才差点失言。 苏嫣然瞧着她眉头紧蹙的模样,真是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原本是胜券在握的计划,一时间局面突然完全扭转,怎能让她心中不慌乱。 苏嫣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岳嬷嬷,你方才不是说尹荷身上也有证据吗?” 岳嬷嬷一下子明白过来,立刻道:“二小姐说得对,尹荷头上的银簪中也同样藏着药粉,和韩嬷嬷用的是同一种手法,说明她们根本就是早有勾结。” 苏嫣然立刻道:“来人啊,将尹荷头上的发簪取下来。”她现在急于找到证明来落实苏芮然的罪名,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且慢。”然而这一次,却被苏芮然给拦了下来。 “尹荷是我贴身的奴婢,可不能让人说搜就搜。”苏芮然态度肯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苏嫣然死死的盯着她,眼中满是恨意。 她突然转而对苏晁道:“爹爹,若不搜查一下也无法证明长姐的清白。” 苏芮然淡淡一笑道:“怎么?在二妹看来是笃定我必定与这件事有关了?怎么二妹好似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竟能如此肯定。” 苏嫣然亦毫不退让道:“长姐这么说莫不是心虚?”她如今既然已走到这一步,那么便没有其他什么再退让的理由了。 何况苏芮然如此拦着,更她觉得这簪子有鬼。 虽然她并不知道韩嬷嬷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若是韩嬷嬷自行换掉了簪子那便与苏芮然没什么关系了,这么说尹荷头上的簪子还是按照计划中的一般不曾被换掉。 何况尹荷的簪子也是在她们来的路上动的手脚,她笃定苏芮然不可能会如此快速的动手。 韩嬷嬷也盯着尹荷,目光灼灼。 然而这一次,苏芮然却毫不退让道:“二妹若想搜也是可以的,只是若搜不到又当如何呢?” 苏嫣然一愣,但很快道:“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这府中的二小姐,难不成搜一个奴婢的资格都没有吗?不然长姐想如何?” 苏芮然闻言却不回答,却是望向苏晁。 苏晁冷冷道:“芮然,她既坚持如此你便让她搜一下吧。” “是。”苏芮然不再多言,退到一边。她并不觉得苏晁是不相信他,苏晁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苏嫣然彻底死心而已。 何况有刚才自己的话在先,苏嫣然若是搜不出什么爹爹定不会轻饶。 苏芮然一让开,苏嫣然突然冲了过去,期间还可以推了苏芮然一下。但苏芮然侧身一避,苏嫣然一个踉跄,一下子扑倒在尹荷面前。 尹荷故作惊讶道:“二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奴婢可受不起二小姐这大礼。” 苏嫣然从地上爬起来,她全然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想撞到苏芮然竟反而摔倒了。她这么一摔头上的发髻顿时散落,那只她平日里最爱的芙蓉金簪也掉到了地上。 不过当她一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的尹荷,一时间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一把扯落尹荷头上的发簪。 她这一扯太过用力,竟将尹荷的整个发髻都扯乱了。 苏嫣然散落着头发,急切之中透露着几分疯狂,她用力徒手要掰断发簪,但根本无济于事。她将银簪重重的摔在地上,簪子只是弯曲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并没有断开。 苏嫣然一时间更急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情急之下竟抓起桌上苏晁的茶碗朝着地上的簪子摔了上去。 只听“哐当”一声,茶盏碎成两半,苏晁面色已十分难看。 苏嫣然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瞧见那银簪终于断成了两半,立刻欢喜的上前去捡,然而当她捡起银簪时整个人却一下子愣在了哪里。 这银簪同样是实心的。 然还不等她回过神来,突然听奴婢惊呼一声:“快看啊!那是什么?” 耳边有细碎的“丝丝”声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腐蚀一般。 苏芮然只感觉手臂和脸上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自己双手上被溅落的茶水喷溅到的地方竟然开始在一点点被腐蚀。 “这茶水有毒!” 一个奴婢惊呼一声,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苏嫣然一声惊讶,连忙用衣袖拂去自己脸上沾到的茶水,奈何她太过用力,竟连带着刺啦一声从脸上撕下一大块皮。然而她脸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她双手不停的在脸上抓着,脸上的皮肤一块块被她自己不停的扯下来。顿时那一张原本美丽的脸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肉,最后甚至连眼皮都被她自己给撕扯下来了。 岳嬷嬷见到二小姐如此惨状也吓了一跳,正想跑,谁知苏嫣然却突然伸手死死的拽住她。 双手乱舞着撕扯着她身上的皮肉,最后只见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缠绕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厚的血腥味。 苏晁立刻命人将两人分开,侍卫将苏嫣然打晕,再一看岳嬷嬷已经断气了。 苏晁立刻吩咐人将苏嫣然送下去救治,而方才慌乱之中,有奴婢捡到二小姐掉落的芙蓉金簪,送到苏晁面前。 苏晁一看这金簪顿时勃然大怒,一把将原本已经断裂的金簪狠狠的掷到地上:“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苏晁没这样的女儿!” 那金簪落地,簪头的凤凰花顿时断裂成几块,妆点作花蕊的各色宝石顿时散落一地。 而从那金簪断裂的切口,已然可以看出金簪是空心的,而那金簪中已然有白色的粉末掉落出来。 苏芮然一面捂着胸口,一面露出一种受惊的表情,心中却冷笑不断。 苏嫣然,你怎么也没有想到,你自己费尽心思寻找的罪证就在你自己身上吧。 她当然知道苏晁之所以如此动怒并仅仅是因为发现苏嫣然的发簪里藏着毒药,而是他认出这金簪中的毒药与那茶水中的毒药是同一种,而那杯茶本来就是他自己的。 苏嫣然为了陷害自己的长姐不光杀母,如今甚至要弑父。 这样的女儿换做是谁也是容不得的。 其实这件事若苏晁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会发觉其中破绽,可是人就是如此,一旦涉及到自身性命安危就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 而苏芮然设此局也正是看重这点,她很清楚若要置苏嫣然于死地那必定要让苏晁对她起了杀心,否则自己做再多也没用。 原本严氏的计划也算是周全,岳嬷嬷这边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严氏母女再行告发之事。如当真如此自己倒是真的不能动什么手脚,只可惜严氏一死苏嫣然和岳嬷嬷完全乱了手脚。苏嫣然沉不住气太过心急,而岳嬷嬷则是太有主意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把苏嫣然放在眼里。 而至于严氏的死嘛,苏芮然目光落在韩嬷嬷身上,混乱之中二人四目相对,但却只是寥寥一瞥,又各自望向别处。 岳嬷嬷说的未必都是假的,至少韩嬷嬷的事她说的是真的。 也不枉费自己同韩嬷嬷合谋这么久,为的就是彻底将严氏母女置于死地。 苏芮然装作呕吐不止,苏晁才让尹荷带她先行离开。 苏芮然在尹荷的陪伴下回到房中,一进屋突然又干呕了几下,尹荷连忙给她端了杯水来,一边轻轻替她拍着后背一边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小姐不用再装了。” 苏芮然摇了摇头,喝了好几口水方才觉得心中的闷气缓和了一些。 想到刚才苏嫣然那一脸血肉模糊的惨状,她觉得对方是自食恶果之余却也不免有些反胃。 “只可惜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尹荷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不甘。 苏芮然自然知道她话中所指,然她却并没有露出丝毫惋惜之色,只是道:“谁说我们没能成事呢?” 相府这一出事,苏晁首先下令封锁消息。 对外只是称二夫人重病不愈故去,而二小姐因为思念母亲伤心过度,一时间想不开竟也神情恍惚一病不起。 第213章 一网打尽 苏芮然脸上的笑意更盛,岳嬷嬷看在眼里却如同坠入千年寒冰之中,竟忍不住一个寒颤,就听尹荷道:“嬷嬷成日忙着来往二夫人和二小姐那里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的,这盒首饰小姐前日就已经丢了,院子里的其它管事林嬷嬷和周嬷嬷都知道这件事,还四处搜查过,都没有找到,不曾想竟是被你给偷了去!”尹荷说到最后语气突然转厉。 岳嬷嬷一愣,连连摇头:“这……这不可能,这首饰盒分明是……” 她说到这里话就说不下去了,事实上她原本是一时贪念,趁着尹荷去取药,命自己人以为水仙换水为名到大小姐房中将盒子偷了出来。后来决定要借此扳倒韩嬷嬷,才命人偷偷将这盒首饰藏入韩嬷嬷房中。 瞧着苏芮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岳嬷嬷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自己这一两日一直在二夫人和二小姐处,也不曾留意到大小姐院中的事,所以才会被对方钻了个空子。 苏芮然望着岳嬷嬷,语气淡然道:“岳嬷嬷,你在爹爹面前实话实说,我相信只要你说了实话,爹爹还是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是包庇这背后的罪魁祸首,那恐怕性命难保。” 苏晁默然,显然是同意她这话。 岳嬷嬷一愣,顿时陷入极大的犹豫之中。 “你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苏芮然的问题又一字一句的在她耳边响起,岳嬷嬷一下子愣住了,鬼使神差的张了张嘴,然而还不等她开口,突然听苏嫣然一声呵斥道,“长姐说的对!岳嬷嬷你一定要想清楚再开口啊!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岳嬷嬷一下子回过神来,才知自己刚才差点失言。 苏嫣然瞧着她眉头紧蹙的模样,真是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原本是胜券在握的计划,一时间局面突然完全扭转,怎能让她心中不慌乱。 苏嫣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岳嬷嬷,你方才不是说尹荷身上也有证据吗?” 岳嬷嬷一下子明白过来,立刻道:“二小姐说得对,尹荷头上的银簪中也同样藏着药粉,和韩嬷嬷用的是同一种手法,说明她们根本就是早有勾结。” 苏嫣然立刻道:“来人啊,将尹荷头上的发簪取下来。”她现在急于找到证明来落实苏芮然的罪名,所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且慢。”然而这一次,却被苏芮然给拦了下来。 “尹荷是我贴身的奴婢,可不能让人说搜就搜。”苏芮然态度肯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苏嫣然死死的盯着她,眼中满是恨意。 她突然转而对苏晁道:“爹爹,若不搜查一下也无法证明长姐的清白。” 苏芮然淡淡一笑道:“怎么?在二妹看来是笃定我必定与这件事有关了?怎么二妹好似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竟能如此肯定。” 苏嫣然亦毫不退让道:“长姐这么说莫不是心虚?”她如今既然已走到这一步,那么便没有其他什么再退让的理由了。 何况苏芮然如此拦着,更她觉得这簪子有鬼。 虽然她并不知道韩嬷嬷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若是韩嬷嬷自行换掉了簪子那便与苏芮然没什么关系了,这么说尹荷头上的簪子还是按照计划中的一般不曾被换掉。 何况尹荷的簪子也是在她们来的路上动的手脚,她笃定苏芮然不可能会如此快速的动手。 韩嬷嬷也盯着尹荷,目光灼灼。 然而这一次,苏芮然却毫不退让道:“二妹若想搜也是可以的,只是若搜不到又当如何呢?” 苏嫣然一愣,但很快道:“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这府中的二小姐,难不成搜一个奴婢的资格都没有吗?不然长姐想如何?” 苏芮然闻言却不回答,却是望向苏晁。 苏晁冷冷道:“芮然,她既坚持如此你便让她搜一下吧。” “是。”苏芮然不再多言,退到一边。她并不觉得苏晁是不相信他,苏晁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苏嫣然彻底死心而已。 何况有刚才自己的话在先,苏嫣然若是搜不出什么爹爹定不会轻饶。 苏芮然一让开,苏嫣然突然冲了过去,期间还可以推了苏芮然一下。但苏芮然侧身一避,苏嫣然一个踉跄,一下子扑倒在尹荷面前。 尹荷故作惊讶道:“二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奴婢可受不起二小姐这大礼。” 苏嫣然从地上爬起来,她全然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明明想撞到苏芮然竟反而摔倒了。她这么一摔头上的发髻顿时散落,那只她平日里最爱的芙蓉金簪也掉到了地上。 不过当她一抬头看到自己面前的尹荷,一时间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一把扯落尹荷头上的发簪。 她这一扯太过用力,竟将尹荷的整个发髻都扯乱了。 苏嫣然散落着头发,急切之中透露着几分疯狂,她用力徒手要掰断发簪,但根本无济于事。她将银簪重重的摔在地上,簪子只是弯曲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并没有断开。 苏嫣然一时间更急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情急之下竟抓起桌上苏晁的茶碗朝着地上的簪子摔了上去。 只听“哐当”一声,茶盏碎成两半,苏晁面色已十分难看。 苏嫣然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瞧见那银簪终于断成了两半,立刻欢喜的上前去捡,然而当她捡起银簪时整个人却一下子愣在了哪里。 这银簪同样是实心的。 然还不等她回过神来,突然听奴婢惊呼一声:“快看啊!那是什么?” 耳边有细碎的“丝丝”声传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被腐蚀一般。 苏芮然只感觉手臂和脸上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自己双手上被溅落的茶水喷溅到的地方竟然开始在一点点被腐蚀。 “这茶水有毒!” 一个奴婢惊呼一声,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苏嫣然一声惊讶,连忙用衣袖拂去自己脸上沾到的茶水,奈何她太过用力,竟连带着刺啦一声从脸上撕下一大块皮。然而她脸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她双手不停的在脸上抓着,脸上的皮肤一块块被她自己不停的扯下来。顿时那一张原本美丽的脸变成了一片模糊的血肉,最后甚至连眼皮都被她自己给撕扯下来了。 岳嬷嬷见到二小姐如此惨状也吓了一跳,正想跑,谁知苏嫣然却突然伸手死死的拽住她。 双手乱舞着撕扯着她身上的皮肉,最后只见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缠绕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厚的血腥味。 苏晁立刻命人将两人分开,侍卫将苏嫣然打晕,再一看岳嬷嬷已经断气了。 苏晁立刻吩咐人将苏嫣然送下去救治,而方才慌乱之中,有奴婢捡到二小姐掉落的芙蓉金簪,送到苏晁面前。 苏晁一看这金簪顿时勃然大怒,一把将原本已经断裂的金簪狠狠的掷到地上:“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苏晁没这样的女儿!” 那金簪落地,簪头的凤凰花顿时断裂成几块,妆点作花蕊的各色宝石顿时散落一地。 而从那金簪断裂的切口,已然可以看出金簪是空心的,而那金簪中已然有白色的粉末掉落出来。 苏芮然一面捂着胸口,一面露出一种受惊的表情,心中却冷笑不断。 苏嫣然,你怎么也没有想到,你自己费尽心思寻找的罪证就在你自己身上吧。 她当然知道苏晁之所以如此动怒并仅仅是因为发现苏嫣然的发簪里藏着毒药,而是他认出这金簪中的毒药与那茶水中的毒药是同一种,而那杯茶本来就是他自己的。 苏嫣然为了陷害自己的长姐不光杀母,如今甚至要弑父。 这样的女儿换做是谁也是容不得的。 其实这件事若苏晁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会发觉其中破绽,可是人就是如此,一旦涉及到自身性命安危就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 而苏芮然设此局也正是看重这点,她很清楚若要置苏嫣然于死地那必定要让苏晁对她起了杀心,否则自己做再多也没用。 原本严氏的计划也算是周全,岳嬷嬷这边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严氏母女再行告发之事。如当真如此自己倒是真的不能动什么手脚,只可惜严氏一死苏嫣然和岳嬷嬷完全乱了手脚。苏嫣然沉不住气太过心急,而岳嬷嬷则是太有主意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把苏嫣然放在眼里。 而至于严氏的死嘛,苏芮然目光落在韩嬷嬷身上,混乱之中二人四目相对,但却只是寥寥一瞥,又各自望向别处。 岳嬷嬷说的未必都是假的,至少韩嬷嬷的事她说的是真的。 也不枉费自己同韩嬷嬷合谋这么久,为的就是彻底将严氏母女置于死地。 苏芮然装作呕吐不止,苏晁才让尹荷带她先行离开。 苏芮然在尹荷的陪伴下回到房中,一进屋突然又干呕了几下,尹荷连忙给她端了杯水来,一边轻轻替她拍着后背一边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小姐不用再装了。” 苏芮然摇了摇头,喝了好几口水方才觉得心中的闷气缓和了一些。 想到刚才苏嫣然那一脸血肉模糊的惨状,她觉得对方是自食恶果之余却也不免有些反胃。 “只可惜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尹荷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不甘。 苏芮然自然知道她话中所指,然她却并没有露出丝毫惋惜之色,只是道:“谁说我们没能成事呢?” 相府这一出事,苏晁首先下令封锁消息。 对外只是称二夫人重病不愈故去,而二小姐因为思念母亲伤心过度,一时间想不开竟也神情恍惚一病不起。 第214章 丧礼 为了让她好生养病,苏晁下令将她送入偏远的乡下庄园。 “竟然还是让她给跑了,真是太可惜了。”尹荷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修剪茉莉花的花枝,语气中夹杂着愤愤不满之意。 苏芮然从她手中接过剪下的茉莉花,放在鼻子下轻嗅了一下,顿时香气扑鼻。 “谁说她跑了,难道你忘了昨夜还有大夫在为她诊治吗?” 尹荷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苏芮然却是笑而不语。 以爹爹那日对苏嫣然的态度,又怎会再让大夫去为她看诊,爹爹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斩草除根。 她忽然明白自己如今的狠辣有很大一部分恐怕都是源自遗传。 尹荷将这个消息告诉苏芮然的时候更是一脸的甘心 自己的这位位居丞相高位的父亲,何尝不是一位在朝中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人物。 顾斐已经去调查过了,什么医治都是借口,昨夜苏嫣然已经被爹爹秘密处死了。也不怪爹爹狠心,那日苏嫣然容貌尽毁,就她现在的模样只会让人恶心厌恶,哪里还能生得出半分怜惜。 至于送入乡下庄园的到底是谁,轿帘一遮谁也不知道。 谁会来查丞相家的轿子。 阳光落在雕刻着整齐菱纹的木窗上,带着一种显示恬静的味道。 突有一人翻窗而入,整个动作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手格外矫健。 尹荷瞧见顾斐来了,立刻很自觉的退到门外守着。 顾斐倒是很少大白天就这么出现,不过苏芮然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今日顾斐一定会来。即便不是为了他主子,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如果她猜得没错,南宫铭宣也应该下手了。 苏芮然抬头望着他,淡淡道:“顾公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语气十分客气,毕竟顾斐也帮了他不少忙,若没有顾斐她又如何能那么轻易掉包呢? 顾斐脸色沉沉,似犹豫了一下,终道:“德王死了。” 苏芮然闻言,清冷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与玩伴谈论着闺阁趣事一般,云淡风轻道:“看来南宫铭宣终于忍不住了,也对,以他的性子能忍到如今也当真是十分不易吧。想来他一定很好的利用了这段时间,啃透了那些效忠德王站在德王世子那边的老骨头吧。” 顾斐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当真是大门不出的闺阁小姐吗?竟然两三句话将局势说的如此明白。 没错,的确如今德王的部署全都或明或暗效忠于南宫铭宣,不肯效忠的在这段时日里早已经被南宫铭宣用各种各样的“意外”给除掉了。 苏芮然之所以知道这一切,也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因为她太清楚南宫铭宣了。 太清楚他的野心,太清楚他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果决。 莫说是弑父,恐怕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南宫铭宣是没有人,有的只是膨胀的欲望。 她曾为这个男人的欲望不惜付出性命,竟还可笑的自诩为是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 可笑,当真是可笑之极。 严氏和苏嫣然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南宫铭宣了吧。 而正因为前世不顾性命的追随,让她这一世更加明白怎么才能给他最大的打击。 南宫铭宣毕竟和严氏、苏嫣然不同,自己要动她需要一个合理的时机,而如今机会也到了。 顾斐注视着她,正思索着另一件事要如何开口。 苏芮然望向他,不知怎么的,顾斐竟有一瞬间的心虚,不免低下头有意避开少女的目光。 然而苏芮然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直接交到顾斐手里。 顾斐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她。 那玉佩质地温和,颜色淡青,上面盘旋的潘龙纹栩栩如生。 “这本是王爷之物,如今也要物归原主了,何况如今王爷也正需要这个东西。” 顾斐望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竟有些愣愣出神。 不错,德王突然病故,亲王按理要去王府吊唁,而这一次皇帝同样要去。 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次南宫铭宣提议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亲王必须凭鱼牌入内。 而这玉牌正是南宫铭宣所有,材料特殊无法伪造。但凡是皇室有男子出生,必有一块,也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只是苏芮然本就怀疑到那梦境的事,如果自己再开口要了这玉佩苏芮然一定会追问下去,那势必将南宫凌的事给暴露出来。 可是若让人知道王爷遗失了玉牌,再让有心之人用此事来做文章,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顾斐正犹豫着要如何解释,突然听苏芮然道:“既然是王爷着急着要的东西,你还是快些送回去给王爷吧。” 顾斐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瞧着苏芮然神情淡然,却似乎并不打算追问什么,顾斐心里的疑惑顿时又加重了几分,只觉眼前的少女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苏芮然望着顾斐翻窗而出的背影,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知道南宫凌瞧见那玉佩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而好戏好在后头呢,德王丧礼这样的“好事”,南宫铭宣又怎么会忘了自己了。 她对南宫铭宣太了解了,甚至了解到胜过自己。 这让她不免心生一丝自嘲,看来自己前世的一片痴情也不算是全无用处。 南宫铭宣你不是如此喜欢不择手段利用别人吗?那么我便让你尝尝成为别人踏脚石的滋味。 顾斐离开后没多多久苏芮然便交了尹荷进来,尹荷一进来没瞧见顾斐的人影,不禁道:“小姐,他走了吗?” 苏芮然点了点头,一门心思全然不在房中。 方才嘱咐了顾斐那么多,她却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让南宫凌也要自行保重才是。 这德王的丧礼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许多。 王嬷嬷回来了,这无疑是让苏芮然最高兴的一件事。 瞧着王嬷嬷安然无恙,苏芮然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柔和下来。 “嬷嬷你受苦了。”苏芮然瞧着她神色苍白,好似一瞬间老了许多,不禁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落下。 虽然知道王嬷嬷没有受到皮肉上的折磨,但她也很清楚,严氏母女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她好过。 “小姐你怎么哭了,奴婢没事,害小姐担心了。”王嬷嬷说着自己竟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尹荷同样也高兴的不行,但却也跟着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模样竟有些滑稽。 苏芮然立刻吩咐奴婢送王嬷嬷下去好生休息,自己身边的事如今有尹荷在,让王嬷嬷不必为自己操心。 如今苏芮然的禁足也已经被解了,府中大小事也都又由她做主。 苏嫣然一被“送走”,韩嬷嬷立刻出来指证前次是严氏和苏嫣然合谋胁迫她来诬陷大小姐,而她前次所谓的证据也在这一瞬间被自己全然推翻。反倒列举出严氏母女对她威逼利诱的种种证据。 苏晁大怒,但碍于颜面不好声张此事,不过背地里却命人将严氏葬于别处,并将她的名字划出族谱。 苏芮然很清楚,爹爹如此做便是等同于将严氏逐出家门了。 想必自己这位二娘若是在九泉底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转眼间便到了德王的头七那日,也就是包括皇上、亲王还有众文武大臣要去德王府祭拜的时刻。 苏晁身为丞相是朝中重臣,也是理应去的,只是苏芮然去与不去并不是十分要紧。 苏晁一开始并没有要带苏芮然的打算,然而当帖子送来时德王府却指明要苏大小姐同往。 苏芮然并不意外,这德王府的意思就是南宫铭宣的意思。 尹荷不免有些担心,小姐与德王府的关系本就不睦,如今人家却偏偏指明要小姐过去,这不是典型的不怀好意吗? 不过瞧着小姐为去丧礼仔细的打扮着,似乎是十分看重的样子。 尹荷向来相信苏芮然的判断,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苏府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王府,毕竟这次是跟着苏晁一起出行,与往常时日跟随相府女眷出行的阵仗是不一样的。 只是一路上一片寂静,听到丝毫平日市井中的喧嚣嘈杂之声。 尹荷撩开车帘一看,只见城中四处都挂着白帆,各家门口也都挂着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的白灯笼。 道路上来往行人都身着素服、头戴白巾,走路也都是低着头。 皇上有命,京都全城举哀七日,所以四处望去才是这般凄然的光景。 但这又何尝不是大事将临之兆,就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一般。 苏芮然这并不是第一次来德王府了,只是从前几次不同,一下马车就望见满目的素白之色,整个王府依旧如往日般威严而立,只是肃然中又凭添了几分凄然的味道。 奴仆们垂手而立,皆是白衣白巾,四下马车云集,马车的外帐一律换成了低沉的墨绿、深蓝之色。 众人相继无言,缓缓进入王府,气氛一时间变得更为低沉。 苏芮然跟在苏晁身后,一言不发,很快到了大堂。 大堂中此刻已候满了人,诸位亲王们都来了,唯独不见皇上。 苏芮然望见南宫凌,只见他虽一身素服但却是坐在轮椅上的,苏芮然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望向了别处。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看也不看便已才到是谁,除了南宫铭宣又会有谁呢。 只是她却装作毫不察觉,甚至都不曾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宾客中有窸窣的谈话声,却是极轻的问候,在这样的场合下众人也不禁跟着压低了声音。 苏芮然百无聊赖的跟在苏晁身边,只是默默的听着其它大臣来同他问好招呼。 而就在这时,周围的声音突然全部停止,整个堂中顿时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一般。 皇帝来了。 苏芮然跟在苏晁身后,朝着门口跪拜行礼,口中与众人一起齐呼“万岁”。 皇上坐定后方才道了声“免礼”,众人才纷纷从地上起来。 皇上到来之后整个祭奠才终于正式开始了,整个过程中,苏芮然都是跟随者苏晁在礼官的长音下冲着德王的棺椁起身、跪拜、再起身、再跪拜,好不容易等到正式的祭奠结束,到席间的时候苏芮然才借故小解带着尹荷出去透气。 她本想借此向顾斐询问这王府周围的情况,顾斐既受南宫凌所命保护她,自然也是跟在她身边的。 谁知她带着尹荷才刚一到人烟罕至的园中便立刻被人拦住了去路,偏巧这个人还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 这里并没有旁人,苏芮然自然就冷冷道:“三爷不在前厅招呼众人做好表率,跑到这里来拦着我的去路做什么?” 南宫铭宣双眉一挑,饶是蹙眉的模样也显得清俊动人,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盯着苏芮然:“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他的意思便是要让立刻回避。 第214章 丧礼 为了让她好生养病,苏晁下令将她送入偏远的乡下庄园。 “竟然还是让她给跑了,真是太可惜了。”尹荷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修剪茉莉花的花枝,语气中夹杂着愤愤不满之意。 苏芮然从她手中接过剪下的茉莉花,放在鼻子下轻嗅了一下,顿时香气扑鼻。 “谁说她跑了,难道你忘了昨夜还有大夫在为她诊治吗?” 尹荷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苏芮然却是笑而不语。 以爹爹那日对苏嫣然的态度,又怎会再让大夫去为她看诊,爹爹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斩草除根。 她忽然明白自己如今的狠辣有很大一部分恐怕都是源自遗传。 尹荷将这个消息告诉苏芮然的时候更是一脸的甘心 自己的这位位居丞相高位的父亲,何尝不是一位在朝中叱咤风云心狠手辣的人物。 顾斐已经去调查过了,什么医治都是借口,昨夜苏嫣然已经被爹爹秘密处死了。也不怪爹爹狠心,那日苏嫣然容貌尽毁,就她现在的模样只会让人恶心厌恶,哪里还能生得出半分怜惜。 至于送入乡下庄园的到底是谁,轿帘一遮谁也不知道。 谁会来查丞相家的轿子。 阳光落在雕刻着整齐菱纹的木窗上,带着一种显示恬静的味道。 突有一人翻窗而入,整个动作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手格外矫健。 尹荷瞧见顾斐来了,立刻很自觉的退到门外守着。 顾斐倒是很少大白天就这么出现,不过苏芮然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今日顾斐一定会来。即便不是为了他主子,也是为了另一件事。 如果她猜得没错,南宫铭宣也应该下手了。 苏芮然抬头望着他,淡淡道:“顾公子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她语气十分客气,毕竟顾斐也帮了他不少忙,若没有顾斐她又如何能那么轻易掉包呢? 顾斐脸色沉沉,似犹豫了一下,终道:“德王死了。” 苏芮然闻言,清冷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似与玩伴谈论着闺阁趣事一般,云淡风轻道:“看来南宫铭宣终于忍不住了,也对,以他的性子能忍到如今也当真是十分不易吧。想来他一定很好的利用了这段时间,啃透了那些效忠德王站在德王世子那边的老骨头吧。” 顾斐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当真是大门不出的闺阁小姐吗?竟然两三句话将局势说的如此明白。 没错,的确如今德王的部署全都或明或暗效忠于南宫铭宣,不肯效忠的在这段时日里早已经被南宫铭宣用各种各样的“意外”给除掉了。 苏芮然之所以知道这一切,也并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因为她太清楚南宫铭宣了。 太清楚他的野心,太清楚他那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果决。 莫说是弑父,恐怕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南宫铭宣是没有人,有的只是膨胀的欲望。 她曾为这个男人的欲望不惜付出性命,竟还可笑的自诩为是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 可笑,当真是可笑之极。 严氏和苏嫣然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南宫铭宣了吧。 而正因为前世不顾性命的追随,让她这一世更加明白怎么才能给他最大的打击。 南宫铭宣毕竟和严氏、苏嫣然不同,自己要动她需要一个合理的时机,而如今机会也到了。 顾斐注视着她,正思索着另一件事要如何开口。 苏芮然望向他,不知怎么的,顾斐竟有一瞬间的心虚,不免低下头有意避开少女的目光。 然而苏芮然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直接交到顾斐手里。 顾斐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她。 那玉佩质地温和,颜色淡青,上面盘旋的潘龙纹栩栩如生。 “这本是王爷之物,如今也要物归原主了,何况如今王爷也正需要这个东西。” 顾斐望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竟有些愣愣出神。 不错,德王突然病故,亲王按理要去王府吊唁,而这一次皇帝同样要去。 原本这也没什么,只是这一次南宫铭宣提议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亲王必须凭鱼牌入内。 而这玉牌正是南宫铭宣所有,材料特殊无法伪造。但凡是皇室有男子出生,必有一块,也是皇室身份的象征。 只是苏芮然本就怀疑到那梦境的事,如果自己再开口要了这玉佩苏芮然一定会追问下去,那势必将南宫凌的事给暴露出来。 可是若让人知道王爷遗失了玉牌,再让有心之人用此事来做文章,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顾斐正犹豫着要如何解释,突然听苏芮然道:“既然是王爷着急着要的东西,你还是快些送回去给王爷吧。” 顾斐一愣,顿时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瞧着苏芮然神情淡然,却似乎并不打算追问什么,顾斐心里的疑惑顿时又加重了几分,只觉眼前的少女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苏芮然望着顾斐翻窗而出的背影,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知道南宫凌瞧见那玉佩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而好戏好在后头呢,德王丧礼这样的“好事”,南宫铭宣又怎么会忘了自己了。 她对南宫铭宣太了解了,甚至了解到胜过自己。 这让她不免心生一丝自嘲,看来自己前世的一片痴情也不算是全无用处。 南宫铭宣你不是如此喜欢不择手段利用别人吗?那么我便让你尝尝成为别人踏脚石的滋味。 顾斐离开后没多多久苏芮然便交了尹荷进来,尹荷一进来没瞧见顾斐的人影,不禁道:“小姐,他走了吗?” 苏芮然点了点头,一门心思全然不在房中。 方才嘱咐了顾斐那么多,她却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让南宫凌也要自行保重才是。 这德王的丧礼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危险许多。 王嬷嬷回来了,这无疑是让苏芮然最高兴的一件事。 瞧着王嬷嬷安然无恙,苏芮然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柔和下来。 “嬷嬷你受苦了。”苏芮然瞧着她神色苍白,好似一瞬间老了许多,不禁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眼泪落下。 虽然知道王嬷嬷没有受到皮肉上的折磨,但她也很清楚,严氏母女一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让她好过。 “小姐你怎么哭了,奴婢没事,害小姐担心了。”王嬷嬷说着自己竟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尹荷同样也高兴的不行,但却也跟着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模样竟有些滑稽。 苏芮然立刻吩咐奴婢送王嬷嬷下去好生休息,自己身边的事如今有尹荷在,让王嬷嬷不必为自己操心。 如今苏芮然的禁足也已经被解了,府中大小事也都又由她做主。 苏嫣然一被“送走”,韩嬷嬷立刻出来指证前次是严氏和苏嫣然合谋胁迫她来诬陷大小姐,而她前次所谓的证据也在这一瞬间被自己全然推翻。反倒列举出严氏母女对她威逼利诱的种种证据。 苏晁大怒,但碍于颜面不好声张此事,不过背地里却命人将严氏葬于别处,并将她的名字划出族谱。 苏芮然很清楚,爹爹如此做便是等同于将严氏逐出家门了。 想必自己这位二娘若是在九泉底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转眼间便到了德王的头七那日,也就是包括皇上、亲王还有众文武大臣要去德王府祭拜的时刻。 苏晁身为丞相是朝中重臣,也是理应去的,只是苏芮然去与不去并不是十分要紧。 苏晁一开始并没有要带苏芮然的打算,然而当帖子送来时德王府却指明要苏大小姐同往。 苏芮然并不意外,这德王府的意思就是南宫铭宣的意思。 尹荷不免有些担心,小姐与德王府的关系本就不睦,如今人家却偏偏指明要小姐过去,这不是典型的不怀好意吗? 不过瞧着小姐为去丧礼仔细的打扮着,似乎是十分看重的样子。 尹荷向来相信苏芮然的判断,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苏府一行车队浩浩荡荡的前往王府,毕竟这次是跟着苏晁一起出行,与往常时日跟随相府女眷出行的阵仗是不一样的。 只是一路上一片寂静,听到丝毫平日市井中的喧嚣嘈杂之声。 尹荷撩开车帘一看,只见城中四处都挂着白帆,各家门口也都挂着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的白灯笼。 道路上来往行人都身着素服、头戴白巾,走路也都是低着头。 皇上有命,京都全城举哀七日,所以四处望去才是这般凄然的光景。 但这又何尝不是大事将临之兆,就像是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一般。 苏芮然这并不是第一次来德王府了,只是从前几次不同,一下马车就望见满目的素白之色,整个王府依旧如往日般威严而立,只是肃然中又凭添了几分凄然的味道。 奴仆们垂手而立,皆是白衣白巾,四下马车云集,马车的外帐一律换成了低沉的墨绿、深蓝之色。 众人相继无言,缓缓进入王府,气氛一时间变得更为低沉。 苏芮然跟在苏晁身后,一言不发,很快到了大堂。 大堂中此刻已候满了人,诸位亲王们都来了,唯独不见皇上。 苏芮然望见南宫凌,只见他虽一身素服但却是坐在轮椅上的,苏芮然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望向了别处。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一双炙热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看也不看便已才到是谁,除了南宫铭宣又会有谁呢。 只是她却装作毫不察觉,甚至都不曾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 宾客中有窸窣的谈话声,却是极轻的问候,在这样的场合下众人也不禁跟着压低了声音。 苏芮然百无聊赖的跟在苏晁身边,只是默默的听着其它大臣来同他问好招呼。 而就在这时,周围的声音突然全部停止,整个堂中顿时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一般。 皇帝来了。 苏芮然跟在苏晁身后,朝着门口跪拜行礼,口中与众人一起齐呼“万岁”。 皇上坐定后方才道了声“免礼”,众人才纷纷从地上起来。 皇上到来之后整个祭奠才终于正式开始了,整个过程中,苏芮然都是跟随者苏晁在礼官的长音下冲着德王的棺椁起身、跪拜、再起身、再跪拜,好不容易等到正式的祭奠结束,到席间的时候苏芮然才借故小解带着尹荷出去透气。 她本想借此向顾斐询问这王府周围的情况,顾斐既受南宫凌所命保护她,自然也是跟在她身边的。 谁知她带着尹荷才刚一到人烟罕至的园中便立刻被人拦住了去路,偏巧这个人还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 这里并没有旁人,苏芮然自然就冷冷道:“三爷不在前厅招呼众人做好表率,跑到这里来拦着我的去路做什么?” 南宫铭宣双眉一挑,饶是蹙眉的模样也显得清俊动人,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盯着苏芮然:“我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他的意思便是要让立刻回避。 第215章 全盘计划 苏芮然面上的冷意依旧没有分毫消减,只听她道:“抱歉,我同三爷并没有这么深的交情,所以有什么话也的确没必要私下里多说。”说完她便也不顾南宫铭宣如何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南宫铭宣两步上前,伸手又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芮然心里已经是十二万分的不耐烦,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三爷还有别的事吗?” “我会娶你做我的正妃,我是真心的,所以请你不要与我为敌站在我这一边好不好?”南宫铭宣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透着足以让天下绝大部分女人动容的温柔。 当时,她苏芮然例外。 因为她太了解南宫铭宣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明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南宫凌这边,可却还站在这里来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他是何居心当真是让人再清楚不过了。 南宫铭宣紧紧的注视着她的双眸,他不信在自己的这番话之下还有女人能不动心。 他不相信凭借自己的“真心”还换不来一个女人的死心塌地。 然而他却在苏芮然的脸上看到一抹笑意,最终渐渐放大,竟化作了一丝嘲讽。 “三爷,这些话你可以对任何女子说,却惟独不应该对我说。”苏芮然注视着他,一双透彻如湖水的眸子中带着一丝彻骨的冷漠,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又继续一字一句道,“因为在我眼中,三爷那所谓的真心根本一文不值。” 南宫铭宣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里看来竟然如此可笑。 他虽没有高贵的嫡出身份,可向来哪个女人对他不是讨好顺从。 她苏芮然怎么敢!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苏芮然冲着他扶了扶身子,也不顾他的脸色此刻已变得十分难看。 “小姐。”尹荷快步跟了过来,示意她望向假山那边。 苏芮然一眼便瞧见顾斐藏在假山之中注视着自己,他站的角度刚刚好够自己和尹荷瞧见,南宫铭宣是根本瞧不出什么的。 顾斐冲着苏芮然做了个手势,苏芮然却仿佛什么也不曾瞧见一般连眼皮也不多眨一下。 南宫铭宣望着苏芮然离开的背影,双手暗自紧握成拳。 是的,刚才那一番话虽夹杂着目的性,但至少他也是用了真心的,不过现在看来在苏芮然眼里,他的真心却是一文不值。 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对自己的轻视,既然自己得不到的那别人也休想触碰分毫。 苏芮然,你以为你可以顺利的嫁给南宫凌吗?我要让你知道你自己的选择是有多么的愚蠢,你一定会后悔的。 苏芮然带着尹荷回到大堂,一路上多不曾停留,南宫铭宣的出现将她原本的计划已经完全打乱,所以她当机立断取消了要与顾斐偷偷见面的决定。 何况她想知道的事顾斐也已经告诉她了。 苏芮然回到席间,南宫凌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到了她身上,她与南宫凌对视一眼,很快便又转过了目光。 酒过三巡便开始奏乐,因为是丧礼不能行歌舞,但又因为有皇帝在场也不能安排的太过简单。南宫铭宣便特地寻了一支丝竹班子来演奏清曲小调,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一眼便瞧见那吹笛子的女子,只见那女子生得眉目清秀,相貌虽不是一等一的,但在那一身素白的纱衣的衬托下倒是有一番别具一格、清丽脱俗的美态。皇帝平日里见惯了后宫里锦衣华服的宫妃,乍一见这清丽之色,顿时犹如一阵清风扑面,有种说不出的新鲜之感。 曲罢,皇帝特地传唤那吹笛子的少女上前,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吕单名一个筠字。” 吕筠,当真是名如其人秀丽温婉。 皇帝心里这么想,只是毕竟是在德王的丧礼上,他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道:“你的笛子吹的不错,朕听闻你的笛声倒是不免思念起皇叔了,既然如此你便顺朕回宫,这么一来朕想念皇叔时便可从你的笛声中排解。” “是。”吕筠顺从回应,轻音袅袅倒是让皇帝听了也不禁心头一荡。 盘算着等到一回宫今晚就让她侍寝。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旁太监拉长着嗓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 只见吕筠手中的竹笛顿时从中分开,笛中寒光四射,顿时化作了两把短刀。 吕筠双手持刀便朝着皇帝的喉咙刺了过来。 皇帝大吃一惊,只是吕筠离她如此近,周围的侍卫都已经来不及护驾。 情急之中,皇帝一把抓过身边的太监挡在面前,吕筠一把短刀快准狠的刺入那太监的咽喉,甚至连一滴多余的血也不曾飞溅出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南宫铭宣吃了一惊,立刻忙叫人护驾。 立刻有王府护卫朝着皇上冲了过去,但吕筠的第二刀已落下,手法之快根本就只在呼吸之间,丝毫不给那些护卫们足够的时间赶来。 南宫铭宣惊惶之余脑海中充满了疑惑,不对啊,自己虽然也计划在今日动手,但自己计划的不过是逼宫而已,并没有行刺这一安排。今日接着德王的丧礼,皇帝、皇子,还有朝中重要的大臣都赶到了。 只要他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困于王府之中,那他们还不是要任凭他摆布。 他根本不怕惊动城中的禁军,因为在外人看来皇帝来此吊唁画上一日的功夫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他能保证这德王府从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事才好。 可若是在此刻有了刺客,那必定会惊动外面的人,那么他的计划岂不是要全然被打乱了。 南宫铭宣注视着这一时间乱成一团的局面,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却已找不到苏芮然的踪影,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苏芮然一定有脱不了的干系。 南宫铭宣当机立断,决定转换策略,自己首先要先将这眼前的波澜给压下来。 苏晁见到有刺客出现,虽然他进王府自不会佩剑,但情急之下也抓住案上用来切肉的短刀冲了上去。 苏芮然见了也不拦着,虽知危险,但这个时候父亲不得不出手,否则事后恐怕还会有大麻烦。 苏芮然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却是一脸冷静的注视着御座上皇帝的一举一动。尹荷则是十分紧张的拉着她,四周不时有躁动的人群推推嚷嚷的逃走,但南宫铭宣已经下令封锁住四下的出口,不让任何人擅自离开。 苏芮然一早便料到此等情况下南宫铭宣会有如此举动,到时候事后追究起来,他大可以推脱说因为怕刺客混迹在人群之中,不能就这样放走刺客。 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的安慰着想,也自然是合情合理了。 苏芮然目光冲着人群中望去,只见南宫凌同样也不慌不忙的坐在那里注视着一切,身旁跟着的阿容同样是一脸冷漠之色。 皇帝连拉了两三个宫人在面前地方,南宫铭宣这才带领护卫抵达,瞬间将吕筠围了个团团转。 南宫铭宣望着吕筠蹙眉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皇上。” 他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弄清楚对方身份的机会。 然而吕筠望着南宫铭宣,眉目中竟夹杂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愫,仿佛恋人之间相互对视的目光。 南宫铭宣一愣,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吕筠突然冲着他凄然一笑,抬手用手中的短刀抹脖自尽而亡。 这一幕旁边的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她与南宫铭宣之间那说不出道不明的目光。 就在吕筠的身体倒地瞬间,她依旧拼劲最后力气朝着南宫铭宣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摆一般。脖子上血如泉涌,吕筠却仿佛全然不察脖子上的痛疼一般,冲着南宫铭宣用最后一点力气缓缓道:“奴婢没能完成……”话只说到一般就戛然而止,周围人立刻小心上前一探她的脉搏,确认她已经死了。 南宫铭宣后退一步,他虽然还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直觉已告诉他这件事不妙,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众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离开他的身侧,皇帝也用一种猜疑忌惮的目光望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南宫铭宣上前一步正要解释,苏晁却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望着苏晁手中的短刀,南宫铭宣一时间不敢上前,他自然知道苏晁在军中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即便如今已不再征战,但他的身手依旧不容小觑。 这时人群中陡然传来一个声音:“德王三子南宫铭宣意图弑君谋反,按律当就地诛杀!来人啊!” 众人闻声望去,却惊讶的发现南宫凌竟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南宫铭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南宫凌,尤其是当他看到苏芮然正站在南宫凌身边时。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原本的惊恐竟在一瞬间全都化作了愤怒。 南宫凌一声令下周围顿时涌现出许多身着黑衣的暗卫。 南宫铭宣目光渐冷,忽然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极其冷漠的笑。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只能提前动手了。 他一抬手,王府周围顿时涌来大批护卫,其数量之多足足是南宫凌身后暗卫的三四倍。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皇帝面色铁青,指南宫铭宣呵斥道:“大胆!你竟敢在王府中暗藏如此多的暗卫!难不成你想弑君谋反吗?” 南宫铭宣的脸上此刻已没有方才的慌张,反而换上了一副从容之色。 面对皇帝的怒斥他只是淡淡一笑,又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儒雅道:“皇上误会我了,我自不敢对皇上不敬,只不过想请皇上拟两个旨意而已,这对皇上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皇帝眉头紧蹙道:“什么旨意?” 南宫铭宣脸上的笑意更加肆意,他可不信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他,至于南宫凌身边的那些个暗卫,他可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么区区几个人难道他这么多人马还对付不了吗? 南宫铭宣的目光落在皇帝的那一身九龙黄袍上,脸上满是贪婪之色,只听他道:“这第一个旨意便是让我继承德王之位,而这第二个嘛,还请皇上将皇位禅让给德王。” “大胆!”皇帝怒不可遏,“来人啊!替朕把这个叛逆之人拿下!” “哈哈哈哈哈。”南宫铭宣闻言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转头望了一眼南宫凌身为那数量少得可怜的几个暗卫,又望着皇上道,“请问皇上要如何将我拿下?就凭淮王身边那几个少得可怜的护卫吗?任凭他们是何等高手,都休想抵得过我的人马。” 南宫铭宣面色一沉,目光再而转向南宫凌和苏芮然所在的方向,眼中已透着杀气,只听他语气阴沉道:“不过我虽不要皇上的性命但却要拿点报仇,我要的报仇那边是德王的人头。” 南宫铭宣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女子清丽的笑声。 苏芮然突然笑了起来,而这笑声在如今的情形下显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南宫铭宣眉头一拧,紧盯着苏芮然。 苏芮然注视着他脸色淡然,眸子中却有一种透人心扉的冷意,只听她清冷的声音在南宫铭宣的耳边响起,对他道:“我笑你死到临头却还忽然不知。” 南宫铭宣一愣,随后猛然一惊,似乎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间睁大眼睛朝着南宫凌身后那几十个暗卫身上望去。 只见他们通体黑衣,微风吹过渐渐撩起他们的衣襟,有些人身体的各个部位隐约透露出若隐若现的暗金色刺青。 那是一个字,一个让人风丧胆的字——刺。 南宫铭宣脸色大变,而就在这时,南宫凌身边的阿容突一抬手,微微扬起的唇畔吐出一个字:“上。” 王府中,一时间厮杀声混合着惨叫声不断。 天佑二十七年,德王三子南宫铭宣意图弑君谋反,被淮王南宫凌带人当场诛杀。 事情过去足足有三个月,整个进度却依旧停留在对那次谋反事件的议论之中,其中多为对南宫铭宣的诟病。 相府中,苏芮然趴在凉亭的栏杆上望着湖中的红黄二色的金鱼出神,尹荷则站在她身旁手捧着用青瓷罐装着的鱼食。 苏芮然心想自己这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如今严氏、苏嫣然还有南宫铭宣都已经死了,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却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一旁尹荷道:“小姐若是觉得无趣,不如我们去请了老爷外出游湖?” “你这丫头就知道往外跑,其实啊,如今对我来说这府里府外的都一样,都是一样的无聊,一点盼头都没有。”苏芮然一边说着一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听见尹荷发出“噗哧”一声轻笑。 苏芮然转头刚想问你笑什么,却陡然发现一个长袍冠冕的男子站在他身后,依然是一身常服丰神俊逸的南宫凌。 苏芮然瞧见他微微一愣,却见他面上有难得一见的笑容,对她调侃道:“怎么如今的日子就当真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吗?” 苏芮然听了他的话不知怎么的竟突然间脸上一红,忍不住低下头。 尹荷见此掩嘴偷笑,却悄然退了出去。 南宫凌上前一步,突然拉起她的手:“我已经向父皇请旨,今日是正式来向苏晁提亲的。”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听着对方温柔的话语就在头顶,她缓缓抬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如澄澈的溪水,她只是淡淡道:“敢问王爷是想让我做你的正妃还是侧妃?” 南宫凌注视着她神情专注,但却摇了摇头:“都不是。” 不是正妃又不是侧妃?那又是什么?难不成是让自己做她的侍妾吗?要知道是否嫁给南宫凌她仍在考虑一种。 苏芮然试图抽回手,然南宫凌却紧紧抓着不放,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突然用力一扯将对方拉入怀中,顿时制止住了对方的反抗。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南宫凌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想起,苏芮然听到这声音,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时间不再挣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脸庞上悄然滑落。 第215章 全盘计划 苏芮然面上的冷意依旧没有分毫消减,只听她道:“抱歉,我同三爷并没有这么深的交情,所以有什么话也的确没必要私下里多说。”说完她便也不顾南宫铭宣如何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南宫铭宣两步上前,伸手又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芮然心里已经是十二万分的不耐烦,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三爷还有别的事吗?” “我会娶你做我的正妃,我是真心的,所以请你不要与我为敌站在我这一边好不好?”南宫铭宣注视着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透着足以让天下绝大部分女人动容的温柔。 当时,她苏芮然例外。 因为她太了解南宫铭宣是什么样的人了,他明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南宫凌这边,可却还站在这里来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他是何居心当真是让人再清楚不过了。 南宫铭宣紧紧的注视着她的双眸,他不信在自己的这番话之下还有女人能不动心。 他不相信凭借自己的“真心”还换不来一个女人的死心塌地。 然而他却在苏芮然的脸上看到一抹笑意,最终渐渐放大,竟化作了一丝嘲讽。 “三爷,这些话你可以对任何女子说,却惟独不应该对我说。”苏芮然注视着他,一双透彻如湖水的眸子中带着一丝彻骨的冷漠,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又继续一字一句道,“因为在我眼中,三爷那所谓的真心根本一文不值。” 南宫铭宣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行为在对方眼里看来竟然如此可笑。 他虽没有高贵的嫡出身份,可向来哪个女人对他不是讨好顺从。 她苏芮然怎么敢! “若没有别的事我先告退了。”苏芮然冲着他扶了扶身子,也不顾他的脸色此刻已变得十分难看。 “小姐。”尹荷快步跟了过来,示意她望向假山那边。 苏芮然一眼便瞧见顾斐藏在假山之中注视着自己,他站的角度刚刚好够自己和尹荷瞧见,南宫铭宣是根本瞧不出什么的。 顾斐冲着苏芮然做了个手势,苏芮然却仿佛什么也不曾瞧见一般连眼皮也不多眨一下。 南宫铭宣望着苏芮然离开的背影,双手暗自紧握成拳。 是的,刚才那一番话虽夹杂着目的性,但至少他也是用了真心的,不过现在看来在苏芮然眼里,他的真心却是一文不值。 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对自己的轻视,既然自己得不到的那别人也休想触碰分毫。 苏芮然,你以为你可以顺利的嫁给南宫凌吗?我要让你知道你自己的选择是有多么的愚蠢,你一定会后悔的。 苏芮然带着尹荷回到大堂,一路上多不曾停留,南宫铭宣的出现将她原本的计划已经完全打乱,所以她当机立断取消了要与顾斐偷偷见面的决定。 何况她想知道的事顾斐也已经告诉她了。 苏芮然回到席间,南宫凌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到了她身上,她与南宫凌对视一眼,很快便又转过了目光。 酒过三巡便开始奏乐,因为是丧礼不能行歌舞,但又因为有皇帝在场也不能安排的太过简单。南宫铭宣便特地寻了一支丝竹班子来演奏清曲小调,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皇帝一眼便瞧见那吹笛子的女子,只见那女子生得眉目清秀,相貌虽不是一等一的,但在那一身素白的纱衣的衬托下倒是有一番别具一格、清丽脱俗的美态。皇帝平日里见惯了后宫里锦衣华服的宫妃,乍一见这清丽之色,顿时犹如一阵清风扑面,有种说不出的新鲜之感。 曲罢,皇帝特地传唤那吹笛子的少女上前,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吕单名一个筠字。” 吕筠,当真是名如其人秀丽温婉。 皇帝心里这么想,只是毕竟是在德王的丧礼上,他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道:“你的笛子吹的不错,朕听闻你的笛声倒是不免思念起皇叔了,既然如此你便顺朕回宫,这么一来朕想念皇叔时便可从你的笛声中排解。” “是。”吕筠顺从回应,轻音袅袅倒是让皇帝听了也不禁心头一荡。 盘算着等到一回宫今晚就让她侍寝。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一旁太监拉长着嗓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呼。 只见吕筠手中的竹笛顿时从中分开,笛中寒光四射,顿时化作了两把短刀。 吕筠双手持刀便朝着皇帝的喉咙刺了过来。 皇帝大吃一惊,只是吕筠离她如此近,周围的侍卫都已经来不及护驾。 情急之中,皇帝一把抓过身边的太监挡在面前,吕筠一把短刀快准狠的刺入那太监的咽喉,甚至连一滴多余的血也不曾飞溅出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南宫铭宣吃了一惊,立刻忙叫人护驾。 立刻有王府护卫朝着皇上冲了过去,但吕筠的第二刀已落下,手法之快根本就只在呼吸之间,丝毫不给那些护卫们足够的时间赶来。 南宫铭宣惊惶之余脑海中充满了疑惑,不对啊,自己虽然也计划在今日动手,但自己计划的不过是逼宫而已,并没有行刺这一安排。今日接着德王的丧礼,皇帝、皇子,还有朝中重要的大臣都赶到了。 只要他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困于王府之中,那他们还不是要任凭他摆布。 他根本不怕惊动城中的禁军,因为在外人看来皇帝来此吊唁画上一日的功夫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他能保证这德王府从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事才好。 可若是在此刻有了刺客,那必定会惊动外面的人,那么他的计划岂不是要全然被打乱了。 南宫铭宣注视着这一时间乱成一团的局面,目光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却已找不到苏芮然的踪影,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与苏芮然一定有脱不了的干系。 南宫铭宣当机立断,决定转换策略,自己首先要先将这眼前的波澜给压下来。 苏晁见到有刺客出现,虽然他进王府自不会佩剑,但情急之下也抓住案上用来切肉的短刀冲了上去。 苏芮然见了也不拦着,虽知危险,但这个时候父亲不得不出手,否则事后恐怕还会有大麻烦。 苏芮然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却是一脸冷静的注视着御座上皇帝的一举一动。尹荷则是十分紧张的拉着她,四周不时有躁动的人群推推嚷嚷的逃走,但南宫铭宣已经下令封锁住四下的出口,不让任何人擅自离开。 苏芮然一早便料到此等情况下南宫铭宣会有如此举动,到时候事后追究起来,他大可以推脱说因为怕刺客混迹在人群之中,不能就这样放走刺客。 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的安慰着想,也自然是合情合理了。 苏芮然目光冲着人群中望去,只见南宫凌同样也不慌不忙的坐在那里注视着一切,身旁跟着的阿容同样是一脸冷漠之色。 皇帝连拉了两三个宫人在面前地方,南宫铭宣这才带领护卫抵达,瞬间将吕筠围了个团团转。 南宫铭宣望着吕筠蹙眉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皇上。” 他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弄清楚对方身份的机会。 然而吕筠望着南宫铭宣,眉目中竟夹杂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愫,仿佛恋人之间相互对视的目光。 南宫铭宣一愣,然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吕筠突然冲着他凄然一笑,抬手用手中的短刀抹脖自尽而亡。 这一幕旁边的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她与南宫铭宣之间那说不出道不明的目光。 就在吕筠的身体倒地瞬间,她依旧拼劲最后力气朝着南宫铭宣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摆一般。脖子上血如泉涌,吕筠却仿佛全然不察脖子上的痛疼一般,冲着南宫铭宣用最后一点力气缓缓道:“奴婢没能完成……”话只说到一般就戛然而止,周围人立刻小心上前一探她的脉搏,确认她已经死了。 南宫铭宣后退一步,他虽然还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直觉已告诉他这件事不妙,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 众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离开他的身侧,皇帝也用一种猜疑忌惮的目光望着他。 “不,不是这样的,陛下……”南宫铭宣上前一步正要解释,苏晁却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望着苏晁手中的短刀,南宫铭宣一时间不敢上前,他自然知道苏晁在军中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即便如今已不再征战,但他的身手依旧不容小觑。 这时人群中陡然传来一个声音:“德王三子南宫铭宣意图弑君谋反,按律当就地诛杀!来人啊!” 众人闻声望去,却惊讶的发现南宫凌竟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南宫铭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南宫凌,尤其是当他看到苏芮然正站在南宫凌身边时。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原本的惊恐竟在一瞬间全都化作了愤怒。 南宫凌一声令下周围顿时涌现出许多身着黑衣的暗卫。 南宫铭宣目光渐冷,忽然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极其冷漠的笑。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只能提前动手了。 他一抬手,王府周围顿时涌来大批护卫,其数量之多足足是南宫凌身后暗卫的三四倍。 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皇帝面色铁青,指南宫铭宣呵斥道:“大胆!你竟敢在王府中暗藏如此多的暗卫!难不成你想弑君谋反吗?” 南宫铭宣的脸上此刻已没有方才的慌张,反而换上了一副从容之色。 面对皇帝的怒斥他只是淡淡一笑,又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儒雅道:“皇上误会我了,我自不敢对皇上不敬,只不过想请皇上拟两个旨意而已,这对皇上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皇帝眉头紧蹙道:“什么旨意?” 南宫铭宣脸上的笑意更加肆意,他可不信还有什么能拦得住他,至于南宫凌身边的那些个暗卫,他可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么区区几个人难道他这么多人马还对付不了吗? 南宫铭宣的目光落在皇帝的那一身九龙黄袍上,脸上满是贪婪之色,只听他道:“这第一个旨意便是让我继承德王之位,而这第二个嘛,还请皇上将皇位禅让给德王。” “大胆!”皇帝怒不可遏,“来人啊!替朕把这个叛逆之人拿下!” “哈哈哈哈哈。”南宫铭宣闻言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转头望了一眼南宫凌身为那数量少得可怜的几个暗卫,又望着皇上道,“请问皇上要如何将我拿下?就凭淮王身边那几个少得可怜的护卫吗?任凭他们是何等高手,都休想抵得过我的人马。” 南宫铭宣面色一沉,目光再而转向南宫凌和苏芮然所在的方向,眼中已透着杀气,只听他语气阴沉道:“不过我虽不要皇上的性命但却要拿点报仇,我要的报仇那边是德王的人头。” 南宫铭宣话音刚落,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女子清丽的笑声。 苏芮然突然笑了起来,而这笑声在如今的情形下显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南宫铭宣眉头一拧,紧盯着苏芮然。 苏芮然注视着他脸色淡然,眸子中却有一种透人心扉的冷意,只听她清冷的声音在南宫铭宣的耳边响起,对他道:“我笑你死到临头却还忽然不知。” 南宫铭宣一愣,随后猛然一惊,似乎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间睁大眼睛朝着南宫凌身后那几十个暗卫身上望去。 只见他们通体黑衣,微风吹过渐渐撩起他们的衣襟,有些人身体的各个部位隐约透露出若隐若现的暗金色刺青。 那是一个字,一个让人风丧胆的字——刺。 南宫铭宣脸色大变,而就在这时,南宫凌身边的阿容突一抬手,微微扬起的唇畔吐出一个字:“上。” 王府中,一时间厮杀声混合着惨叫声不断。 天佑二十七年,德王三子南宫铭宣意图弑君谋反,被淮王南宫凌带人当场诛杀。 事情过去足足有三个月,整个进度却依旧停留在对那次谋反事件的议论之中,其中多为对南宫铭宣的诟病。 相府中,苏芮然趴在凉亭的栏杆上望着湖中的红黄二色的金鱼出神,尹荷则站在她身旁手捧着用青瓷罐装着的鱼食。 苏芮然心想自己这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如今严氏、苏嫣然还有南宫铭宣都已经死了,不知怎么的,她心中却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一旁尹荷道:“小姐若是觉得无趣,不如我们去请了老爷外出游湖?” “你这丫头就知道往外跑,其实啊,如今对我来说这府里府外的都一样,都是一样的无聊,一点盼头都没有。”苏芮然一边说着一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却突然听见尹荷发出“噗哧”一声轻笑。 苏芮然转头刚想问你笑什么,却陡然发现一个长袍冠冕的男子站在他身后,依然是一身常服丰神俊逸的南宫凌。 苏芮然瞧见他微微一愣,却见他面上有难得一见的笑容,对她调侃道:“怎么如今的日子就当真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吗?” 苏芮然听了他的话不知怎么的竟突然间脸上一红,忍不住低下头。 尹荷见此掩嘴偷笑,却悄然退了出去。 南宫凌上前一步,突然拉起她的手:“我已经向父皇请旨,今日是正式来向苏晁提亲的。”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听着对方温柔的话语就在头顶,她缓缓抬头,一双清亮的眸子如澄澈的溪水,她只是淡淡道:“敢问王爷是想让我做你的正妃还是侧妃?” 南宫凌注视着她神情专注,但却摇了摇头:“都不是。” 不是正妃又不是侧妃?那又是什么?难不成是让自己做她的侍妾吗?要知道是否嫁给南宫凌她仍在考虑一种。 苏芮然试图抽回手,然南宫凌却紧紧抓着不放,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他突然用力一扯将对方拉入怀中,顿时制止住了对方的反抗。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南宫凌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想起,苏芮然听到这声音,身体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时间不再挣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脸庞上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