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蛋回大都市》 第一章 兵虫的回归 “关小莹!关小莹,你听我给你解释!” 祝御直挺挺的站在一座三层豪华别墅下扯着脖子大叫,脚下绿草茵茵。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上午时分太阳就十分的毒辣,他的额头脖颈大汗淋淋,完全暴晒在半人高的木栅栏外,表情又焦急又无奈。 “关小莹,你下来听我给你解释!”祝御抬起胳膊擦了一下额头,不小心汗珠挤进了眼里,又痛又涩,扶住栅栏不住的揉眼睛。 清水荡漾的泳池边,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头戴草帽,扶着剪草机,叼着半只牙签,不胜其烦的斜睨向祝御。他已经关掉了剪草机的引擎,摇头苦笑:“小伙子,你站在这里喊了半个钟头了,声音都盖过了我的机器声,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祝御还在揉眼睛,另外一只则向大叔怒目而视:“你那是机器,我这是人嗓子,怎么就不让你干活了?要不是你那破玩意一个劲的突突,我还要和它比赛,犯得着这么嚷吗?” 他趁着这会清静,赶紧的又抬头大叫:“关小莹!” “呵呵。”草帽大叔继续摇头苦笑:“小伙子,我都和你说过几遍了,别做无用功了,关小姐真的不在,她最近报了一个舞蹈班,每天上午都去练习的,今儿一大早就走了。” “你少来骗我!”祝御放下了手:“那个舞蹈班我去过了,这两天都休课,据说领舞老师意外怀孕了,做了人流手术在家静养呢,关小莹不在家里还能去哪?” 草帽大叔哈哈大笑:“我也真服了你,为了关小姐,居然把她所在的舞蹈班老师都摸清了底细,人家怀孕流产这样的事你都知道,调差工作做的真周密,哈哈!” 祝御执拗的挺直了身体,忿忿道:“大叔,我知道你是关老板的随从加司机,我和关小莹谈恋爱,她爸爸现在死活都不同意,你也和他穿一条裤子的,就是不待见我对不对?” “年轻人!”草帽大叔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脸:“这个罪名太大,你不要乱扣啊,我可担当不起。老板和关小姐的私事,轮不到我来过问,咱就是一个司机加跟班的,从来不发表意见。” 话音未落,别墅正门突然洞开,一个五十余岁的秃顶男人满面怒容的快步而出。 他身穿华贵的条纹居家服,手腕上的大金表熠熠发光,脚上趿拉着高档的真皮拖鞋,手里倒捏着一把扫帚,遥遥指向栅栏外,粗声喝道:“祝御!小兔崽子,看在咱们是同一个村里出来的,看在你表叔的份上,你现在马上滚蛋还来得及!再要鬼哭狼嚎的死赖在这里,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老关大叔……不不,关老板!”祝御紧张起来,双手抓住栅栏苦着脸哀求:“我和小莹一直在谈恋爱,从村里那时候我们就好,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表叔还找过你商量我俩的事,当时你也没有反对意见的对不?小莹和我是真心相爱,我只不过当了几年兵而已,才一回来您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怎么滴?”关老板把扫帚举得老高,咬牙切齿:“我们家闺女让你包产到户,定下来了?这辈子就铁定是你的人了?你是有契约啊还是有结婚证啊,拿出来给我看看!还有脸说你当了几年兵……小兔崽子!你要真把这个兵当的好好的,最后光荣转业回到地方,我还能考虑考虑。可是你个怂兵蛋子这几年在部队是咋表现的?窝窝囊囊、不求上进,好好的一个汽车兵愣是被你当成了养猪做饭的后厨兵!你丢的是自己的脸吗,丢的是你表叔的脸,丢的是全村老少爷们的脸!” “养猪做饭怎么了?”祝御的脸涨的通红,据理力争:“部队有上千官兵,那就是上千张嘴,一日三餐都得吃饭得喝水吧?再牛的首长和战士,也不能靠喝西北风活着!做饭喂猪的活计是不咋滴,可是也不能没人干!” “你放屁!”关老板怒意更盛,猛的把扫帚狠狠丢了过来,额头的青筋根根崩起:“你还舔着脸犟嘴!我问你,就算是养猪做饭总得有人干,你祝御又伟大无私,又不怕牺牲,非要干这些脏活累活也行!可是最后呢,最后你干出个啥名堂来?一个连的战士出去抢险救灾,几天几夜没命的奋战在第一线,好不容易回到部队了,你给做了一顿加餐,好嘛,一百多人吃的上吐下泻……你就是这样款待英雄战友的?” 祝御闪身躲开了扫帚,无奈的低下了头,满脸羞愧。 “还有!”关老板占了上风,不依不饶:“眼看着要离开部队了,你却连最后一班岗都没站好。清洗个猪场,那活能有多难?你就愣是拿着水管佌水,佌掉了房梁上的高压线……六十多头膘肥体壮的大猪啊,活活被电死了二十多头!这还算老天爷开眼,主电流没碰到你,水里的余电把你电昏过去!要是当时你没那么好的运气,早就搭上了小命,到阴曹地府继续喂你那二十多头白白胖胖的大肥猪去吧!” “高压线是自己掉下来的!”祝御亢声争辩,眼里已经转起了泪花:“不是被我佌下来的!二十多头猪损失掉是可惜,可那不是我的错!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是吧?”关老板怒道:“你看看部队是怎么处理你接连犯下的这两处错误的,算不算意外!当个养猪做饭的兵已经够窝囊的了,最后还被开除军籍,别说转业了,连个复原你都不算,回到地方整个一无业小青年!这几年兵算是白当了!” 祝御的泪水终于没能忍住,无声的滑落下来。 关老板陈述的这些事实,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的戳在他心窝里,残酷而又无奈。 部队召开大会,当众向全体官兵宣布开除祝御这个决定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懵住了,如遭雷击。 那瞬间的感觉,甚至比猪场积水里袭来的余电,把他击溃到昏厥、近乎窒息还要恐惧,还要可怕。 无论如何,这样的处罚决定,是不是太过了? 一百多人吃了祝御做的饭集体食物中毒,好在抢救及时,并无大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二十多头大白猪固然被电死了,造成了经济损失,但毕竟是“猪命”,不是“人命”。 何况祝御也差点被电到灰飞烟灭,赔上自己的小命。部队首长们,难道就不能做出一个宽容点的处罚决定吗?六年的兵龄,四年风雨无阻的养猪做饭,默默无闻的埋头奋战在后厨里,没有功劳至少也有一份苦劳,部队这样对祝御,是不是太残忍点了,一点活路和机会都不给他? 事实上,不论祝御相信与否,这个处罚决定生效了,并且马上执行。 首长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严肃,一个比一个发黑,他们显然是不打算给祝御任何挽救机会了。 最后,祝御是怎样离开部队的,已经无从想起。他的记忆都很模糊很朦胧,好像没有太多刻骨铭心的伤痛,那几天他精神恍惚,不吃不喝,有的只是无边的麻木和迷惑。 一直到回归地方,置身于茫茫人海和这个匆忙的社会上,祝御才一点一点复苏,清醒。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被开除军籍给他带来的痛苦是何其强烈,何其难承。 不单单是失落和孤寂那么简单,他觉得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天下之大,却无处容身。 看看曾经的伙伴和战友,人家回归的时候,谁不是兴高采烈,意气风发的? 就算不是“衣锦还乡”,至少他们也还能找到那份心安理得的归属感。 可是自己呢?哪里有什么心安理得,有的只是无边的委屈、愤懑,孤单和无助。 如果戏剧点说,很多“兵王”回归都市,不是保持着深藏不露的大高手风范,就是怀着一颗远大抱负的决心,在接下来多姿多彩的生活里,大显神威、大展身手,斗强敌泡美女,成就他们的一番人生伟业。 同样的,祝御也是个当兵的……好吧,曾经是。 现在他也回归到了都市,那么他算不算“兵王”呢? 肯定不算! 要是知道他的底细以后,十个人里有十个人都坚决不会认同祝御是什么“兵王”,只能算“兵虫”。 因为别的“兵王”都有足够的资本,要么在曾经的枪林弹雨中九死一生,要么在危险的腥风血雨下杀敌荡寇。练就了一身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强本领和钢铁般的意志,想恣意花都似乎并不是一件多困难的事……可是祝御就太惨了点,他只是一个养了四年猪、做了四年饭的“兵虫”。 积年累月下来,他除了最开始学会了开车,其他的特长跟“兵王”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挨边。 有做的一手好饭,喂得一手好猪,却既不懂拳脚也不熟悉枪械,还对军事知识一无所知的“兵王”吗?这简直能把人笑掉大牙。 众多的美女少妇都肯定青睐无所不能的“兵王”,却绝不会赏识祝御的喂猪做饭。 一个炊事兵,没上过战场没打过仗,混到被开除军籍,恐怕那些“逃兵”的命运都比他要强很多。 祝御就连现在想见一见青梅竹马、一个村子长大的恋人关小莹,恐怕也成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奢愿。 第二章 我叫你别动 关老板看到祝御沮丧、悲苦的神情,激动的情绪也有所缓解。 他略略降低了语音:“祝御,咱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不是我要存心为难你,拜托你也替我想想吧。就算你不为我想……如果你真心喜欢小莹,总也得为她想想吧?甭管你犯的那些错误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你是被冤枉的还是罪有应得,部队的处理决定终究是事实吧?” 祝御无言的低下头,拳头紧紧攥住,指节苍白颤抖。 “我关向东以前是个种地的农民,”关老板拍了拍胸脯:“不过我不觉得这有啥丢人的,就算现在我搞石材生意成了个暴发户,仔细想想这身份还不如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走到哪里,总有些人在背后对着我指指点点,说我只是个有钱的土鳖……” 祝御沉默的倾听着,草帽大叔也微笑着看向关向东,表情平淡从容。 关向东一扬手腕上的大金表,满不在乎的接着说:“不过这没什么,我绝对能接受。咱知道自己从小没念过书,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文化没素质没修养什么的,那又怎么滴了?我只知道,暴富不暴富,赚来多少钱,起码那都是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没去偷没去抢,我还知道上进,知道自己拼搏!” 他说到这里,情绪又激昂起来:“现在轮到小莹这一代人身上了,我绝不能让她走我的老路!做个暴发户的千金小姐,从农村来到城市就为了每天享福,为了玩乐?不行!我得让她明白,人这辈子靠谁都靠不住,自己的老子也一样!必须得靠自己。我不但要她学会知识,提高文化,还要教育她明白这个道理,树立那个什么来滴……树立那个价值观,嗯,是价值观。” 祝御忍不住道:“老关大叔,你说的这些都没错,我也希望小莹越来越好……可是我不明白,这和你横档竖拦着不许我见她,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谈恋爱又有什么错?” “问得好!”关向东把眼珠子瞪的溜圆:“你们想谈恋爱、处对象,这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你本人!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开除军籍、无业游民,不思进取,自暴自弃!回来有段时间了吧,除了这些,你有没有做出一丁点改变?你自己说!一个满脑子只知道迷恋你情我爱,其他的正事一点不想、一点不作为的废物,你叫我怎么能放心把女儿交到这种人手上,啊!?” 他愤怒的瞪着祝御:“你哪怕是随便找份工作,想想怎么上班,怎么赚点钱,也算是有从头再来的意思,一个大老爷们不但没有作为,还没有担当,小莹和你过日子,吃啥?喝啥?你靠什么保障她将来的幸福?就靠着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情意绵绵,屁事不干?” “老关大叔!”祝御咬紧了牙,毅然抬头:“只要你同意我和小莹继续交往下去,你说的这些正事我一定会去做,找工作赚钱都没问题……” “我不想和你谈条件!”关向东截住了他的话:“说来说去,你还是从根本上没明白我的意思,不同意你见小莹就对了!要知道,你祝御肯不肯干正事,肯不肯工作赚钱,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奥,小莹和你继续下去你就做点事;从今以后不见你了,你还是混吃等死呗?” 祝御一怔,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说废话!”关向东急躁起来:“同样的道理,我不想再和你这个窝囊加混蛋的怂兵蛋子说第二遍!你要是听明白了,就赶紧去做你该做的;听不明白也不要再每天来罗里吧嗦!不然我真对你不客气了!”说罢转身怒气冲冲的离去。 祝御呆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草帽大叔点起了一支烟卷,饱饱的吸了一大口,喷出烟雾,笑眯眯的看向祝御:“小伙子,关老板的火气虽然挺大,不过他说的话可是句句在理啊,你别告诉我你没听明白,其实就算傻子也应该知道他的意思了吧?” 祝御无言的转身,机械的迈动步子。没走出多远,口袋里的手机传来短信声音。 他掏出一看,是关小莹发来的:老爸说的没错,你应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而不只是为了我。一个自身没有任何价值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索取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呢? “小莹!”祝御飞快的转过头来,发现别墅三楼的一扇窗子微微晃动了两下,里面乳白色的纱帘随风舞动……“小莹!”祝御扯起嗓子大叫:“求你下来见我一面吧!我知道你在的!” 那扇摇晃的窗棂里,再没有传来任何声息,一片寂静。 草帽大叔看了看祝御,皱眉摇了摇头,俯身再次启动了剪草机的引擎…… 关向东家的别墅区以西,两里地之外紧挨着劳动公园,全市最大的休闲消遣露天场所。 祝御汗透重衣,拖着疲倦的身体一头扎入了茂密的树林,在树荫下的长凳上歪歪斜斜躺倒,无力的仰天长叹。过了一会,他突然拿出手机,调出关小莹发来的那则短信,翻来覆去的看。 正在出神间,密林外的羊肠小道上传来急促而绵密的脚步声,最后渐渐形成了快速奔跑,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喊声。 一声既威严又娇嫩的呵斥自更远处传来:“站住,不许跑!” 祝御暗暗诧异,缓缓的坐直身体。这时前面的人已经跑到了长凳边,仔细看去,是个不到三十岁的普通男子,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他的神情极为惶恐,满头大汗,不时的回头张望。 那个小女孩不停的大哭大叫,悬空的双脚乱踢乱蹬。猛然间发了狠,环抱住那男子的手臂,张开小嘴一口咬了下去! “哎呦!”男子感到了一阵剧痛,裂嘴大叫一声。仓皇中再也顾不得抱住女孩,发现祝御坐在长凳上正直直的看过来,一把将小女孩朝他掷了过去,嘴里喊道:“给你!” 祝御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小女孩,满脸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那男子不答话,回头又看了看身后,几个箭步蹿入林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小女孩似乎是吓的失去了神智,感觉到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张开粉嘟嘟的小嘴朝着祝御的手臂再次狠狠咬落! “哎呀!”祝御猝不及防,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他怕伤到小女孩,强忍着剧痛要把她慢慢放在长凳上,谁知小女孩十分顽强,死死的纠缠住他手臂,看样子还要张嘴再咬。 “你再敢乱动一下,我马上开枪!”一直追赶的人终于现身,在离祝御和小女孩十几米远的地方站稳脚步,双手托住黑洞洞的枪口,遥遥瞄准。 来人是个一袭正装的年轻女警,头戴妩媚的贝雷式女帽,黑色平跟皮鞋,面容姣好,英姿四射。因为持续奔跑,气息略显凌乱,高耸的胸口起伏不定,几缕绯红印在她滑嫩凝白的脸颊上。 这名女警可能未必会对祝御造成什么威胁,要命的是她手上那把枪!那才是真家伙,看着瘆人! 在祝御的印象里,女警察很多都“不靠谱”,尤其是遇见像今天这样第一线执法的。小心谨慎和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往往决定她们会在局势危急时,比男同事提前开枪,以期控制住局面。 祝御在部队再不长进,他还是见过枪的;回到社会上,他也是见过女警的。 现在把单独存在的女警和枪结合到一起,问题就严重了,不由得他不害怕,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这位姑奶奶,千万不要开枪啊!就算我是部队上一个喂猪做饭的怂兵,那也是兵啊,没机会上战场卫国杀敌,回到祖国的后花园里却吃枪子,这绝对是一件十分划不来的事情。 这名女警再次出言示警,根据声音分析,刚才的那句“站住,不许跑”也正是发自她的口中。 “孩子!别伤了孩子!”祝御焦急的喊叫着,小心翼翼的想挣脱下女孩的纠缠。 “我说过了,请你不要再乱动一下!”女警娇声呵斥,高度紧张的端住枪托:“别逼我拿你当移动靶子,这项测试成绩我是前三甲!”说着单眼瞄准,进入了最后的要射击状态。 祝御吓的魂飞天外,只觉得头皮发炸。慌乱中出声争辩:“警察美女,千万别开枪!我不是不想配合你……可是我要不动,这孩子,这孩子她咬人啊!” “咬人?咬你就对了!”女警恨恨的咬着嘴唇,瞄准的姿势一点不变:“她怎么不咬我?你要是好人,不去干那些诱拐儿童的坏事,怎么会挨咬?” “你开什么玩笑!”祝御叫起撞天屈来:“谁诱拐儿童了?我只是刚才坐在这里……” “我叫你别乱动!”女警丰满的胸口起伏更剧烈,枪口也在微微发颤:“我会给你申辩的机会,但不是现在!按我说的不要动,小孩子咬一口死不了人,起码比挨一颗枪子要舒服多了,听到没有?” 祝御果断的不再争辩,他意识到美女警察的话很有道理,这个时候多说无益。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原地保持住了一动不动。 小女孩老实不客气,抓住他的手臂,忘情的闭上眼睛,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祝御呲牙咧嘴,强忍剧痛,发出一声他所能控制到最低的申银,像一个忍受着极刑的犯人,痛苦的闭紧了眼睛。 第三章 美丽警花 漂亮女警慢慢蹲下身子,腾出一只手朝小女孩伸出:“小妹妹,不要怕!大坏蛋已经不敢乱动了,快到姐姐这边来!” 祝御哭笑不得,闭着眼睛只想,自己从怂兵蛋怎么就变成大坏蛋了,这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小女孩终于放脱了祝御的手臂,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来回眨动,站在长凳上迟疑,要不要离开。 女警更加焦急,她无法确定祝御到底是不是犯罪份子之前,这个小女孩一直停留在他身边,无疑是非常危险的,谁也不敢保证祝御突然暴起发难,再次劫持住她充当人质。 “姐姐会领着你去找妈妈,快点过来。”女警尽量使自己的语音温柔起来,女性的温婉与亲和油然而生,那句“找妈妈”无疑也对小女孩有了巨大的吸引力,匆匆沿着长凳倒转身体爬了下来,随后张开小手一路小跑,向女警奔了过来。 这一刻,祝御观察到漂亮女警的枪口不再指向他,而是倾斜对天。 这说明这位女警十分有经验,是个货真价实的第一线警察。人质在回归的过程中,夹在女警和祝御之间。她果断抬高了枪口,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避免手枪走火误伤到孩子。 很快,女警面对这个小女孩,露出纯美娇艳的笑容,唇红齿白,眉黛传情,比之刚才面对祝御的柳眉倒立、杏眼圆睁已经判若两人,美到了极致。 祝御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伤处,看得竟似呆住了。 这一刻,他不知怎么想的,反倒觉得这位貌美如花的女警笑起来固然娇艳不可方物,方才如临大敌时表现出来的坚毅果敢才更好的衬托出她那份惊心动魄的唯美。 无论她的静动之中,都蕴含着一抹撩人心弦的惊艳,一份与众不同的芳姿,令人心旌神摇。 原来女性的美,还可以表现出这样一种饱满的张力,真的是超凡脱俗,美的独一无二。 小女孩终于投进了女警的怀抱里,很幸福的搂住了姐姐的脖颈。 女警在她稚嫩的小脸蛋上轻轻一吻,小声说道:“小妹妹乖,站在这里不要动,看姐姐怎么样抓大坏蛋!”说着站起了身,恢复了冷峻的表情,遥遥注视着祝御。 祝御回过神来,双手乱摇:“警察美女,你说过给我机会解释的,我刚才也很配合你了对不对?” 女警干脆把手枪收起,放进了后臀上的枪套里,随手亮出一副手铐,挑了挑眉毛:“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回局里去解释……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意一个好人。” “不行!不行!”祝御盯着缓缓走来的女警慌了神,语言组织能力打了折扣:“我绝对不能戴上这玩意……我本来就是一个好人……我还是一个退伍战士……这孩子我根本就不认得!” “小孩子的意识都很浅薄。”女警一步步逼近,那抹绝美的英姿刻画在她凝脂般的脸上,缓缓道:“不是你试图伤害到她,她绝不会做出想咬你的行为……如果你真想说明一切,我劝你最好还是和我回去局里说,另外,查起你的档案资料来也会方便得多。” 祝御心底里蹿起了一股子邪火,突然指着身后的树林大喝:“是那个人,先前抱着孩子跑来的那个人,他被你追的急,又挨了那个小家伙第一下咬,就糊里糊涂的把孩子突然扔给了我……小丫头发了狠,以为我也是掳走她的坏人,于是就不管不顾的继续抓咬!我充其量就是个路过打酱油的,还不明不白的挨了她两下咬,并且被你用枪指着脑门……我……我简直是倒霉到了家!” 女警不为所动,纯美的眸子扑簌簌眨动,冷静而理性:“这一带的密林里人迹罕至,为什么别人不来,偏偏就你喜欢坐进来乘凉?还有,即使如你所说,劫持孩子的犯罪份子另有其人,我也无法确认你和他是不是同伙,面对着无路可逃的绝境,用这样的手段演戏给我看,装作一副无辜委屈的样子,意图扰乱我们办案的思维逻辑……” 祝御越听越怒,忍不住高声喝道:“你说谁是犯罪份子的同伙?我不过就是路过这里,顺带歇歇脚,怎么就变成他们的同伙了?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做警察做的可以去当电影编剧了!” “请注意你的措辞!”女警靠的更近了,死死的盯住他的脸,一字一字道:“我只是说怀疑,并没有认定你就是犯罪份子的同伙!你这种人的猪脑子认为我的推断怀疑不合常理,其实恰恰相反,每一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就是一个完美的电影编剧!任意一起犯罪行为,都有着成百上千种的可能跟蛛丝马迹,学会怀疑和推断,只是我们工作的第一课而已。” 祝御圆睁双目,无言以对。突然指着那副手铐向后退了一步:“总之我不能戴上那玩意!你这是在利用职权侮辱践踏守法公民的人格和权利!我要去投诉,我要去找你们的领导!” “可以啊!”女警把手铐提了提:“现在我不就是给你机会去投诉吗,只要和我回去,要怎样申辩怎样解释,找警督找局长随便你……前提是,你得和我回去,这个幽静的树林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她再迈进了一步,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祝御像触电一样扶住长凳退缩,脸上的表情气急败坏:“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不认识那个小女孩,也不是什么犯罪份子同伙!” “你首先要做到不会逃跑!”女警十分自信的看过来,英挺的美眸中晶莹剔透:“然后坦然和我回去警局,我就相信你!否则一切免谈,你就是真的没事,如果逃跑和反抗,都会生出事来!” “不行!”祝御又退了一步,保持着和女警的一步距离,情绪有些激动:“我已经够倒霉透顶的了,绝对不能再蒙受不白之冤!戴着那副手铐,被你押解进去警车里……我最后的形象就全毁了!关老板更不会让我去找小莹了……这绝对不行!” 他的耳畔,此刻又传来了关向东怒喝的声音:“你不思进取,不求上进,自暴自弃,无业游民,我怎么能放心把女儿交到这种人的手里?!” 好吧,自暴自弃无所谓,无业游民也无所谓,这些指责就算成立,也断然不能和戴上手铐被押进警局相提并论!一旦被人知道以后,前者最多算颓废;后者直接就是报废了。 关老板和关小莹本来就恨铁不成钢,他们父女俩要是知道自己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又被警察带进了局子里,无论事后能不能澄清自己遭受的冤屈,对于他们来说,也肯定不会有好印象就是了。 如果说祝御见义勇为,在歹徒手里救下了小孩子,那另当别论;现在是歹徒主动把孩子“交给”了他,漂亮美艳的女警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抓了个“现行”,能把来龙去脉解释清的话,他也无功无过,顶多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打酱油路过的身份。 祝御心底里始终对关小莹是念念不忘的,他很害怕失去这段感情,哪怕是再次追求她的机会! 可是他今天不但遭受到了关向东的当头棒喝,也收到了关小莹的短信。他不认为心上人的短信是在向自己告别,反而觉得那是关小莹在变向的激励自己,期待着他能勇敢的站起来,有所作为。 就像关向东说的那样,至不济先找一份工作,寻求安身立命才是他现在该有的态度吧? 可是就当祝御要下决心做出些改变的时候,那个该死的歹徒引来了该死的女警,不,应该说是一个美艳绝伦的靓丽女警,还稀里糊涂的扔给了他一个孩子…… 于是一切都变的糟糕起来,祝御想坐实自己打酱油的身份,现在看来都很难。 因为漂亮女警无法相信他描述的事实,坚持要带他回去警局,详细调查。而祝御固执的认为,哪里都可以去,唯独不能进到警局里!那样一来,他的“清白”可能就会被玷污了。 女警不再和他拖延时间,突然欺身而上,一把抓住了祝御的左手,奋力扭转180度…… 祝御疼痛难忍,身不由己的倒转过去。女警一个绊子使出,他脚下不稳,结结实实的扑地便倒,跌了个狼狈至极的狗吃屎! 女警合身压上,扣住他的手臂反拢于后背,低下头喘息:“我很怀疑你每句话的真实性,退伍士兵……难道就是你这样的身手吗?” 祝御觉察到女警性感的芳唇就停留在耳边,吐气如兰。臀股上被她牢牢的骑住,虽然双方都隔了一层衣物,可是这位惊艳的美女大腿两侧,在摩擦之际还是传来了惊人的弹性,酥软消魂,让他在“被捕”之际,还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心猿意马。 不过女警的这一句质疑,显然带来了极为不利的弦外之音,祝御的可疑程度在她的心目中增加了!堂堂一个刚退伍的青年军人,一招之间就被一个女警制服,说起来也确实有点不合情理。更何况祝御没有主动“束手就擒”的态度,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是明显的抵制和不配合,甚至是反抗! 第四章 亲密接触 祝御又急又怒,顾不得享受和美女警察的“亲密接触”,猛的躬起腰身,挣扎道:“我就是个退伍士兵!一个做饭喂猪的士兵,怎么滴吧?” 女警多少有些大意,她正吃惊于祝御如此“不堪一击”,并且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疏于防范。被祝御这一下“野狗翻身”险险掀翻出去,身子猛的前倾压下。 危急时刻,女警伸出手一下摁在他的后脑勺上,堪堪挡住了自己砸下来的势头,不至于把娇嫩的脸庞直接撞向这家伙的后脑门。 祝御则更惨了点,高高翘起的臀部虽然多少夺回了点主动,可惜还是被女警全面压制住,尤其是他的头被死死摁入泥土里,杂草细沙吃的满嘴都是,鼻子里也吸入了不少,呛咳不止。 因为反抗来的突然,女警也很狼狈,精致的警帽滚落在地,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瞬间像开闸的瀑布一样散落飘下,不但盖住了自己的头,把泥土里祝御的头也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女警高耸挺拔的前胸,也像贴在锅底的大饼,避无可避的牢牢挤压摊开在祝御的后背上!这种力度的贴合,要说祝御再没有任何感觉,那他就是个死人了。 饱满、浑圆,而且温热、挺拔,祝御没吃过猪肉也见到过猪跑,这一对紧紧贴在后背的大坨坨到底是什么,不言而喻。这位靓丽女警不但人长的漂亮,居然还大有“胸府”,底料实足! 这种重度的“负距离”接触,让祝御的挣扎为之一顿,他都有些犹豫了,到底是需要继续反抗还是保持住姿势再“享受”一会。这一刻他的头扎入泥土里,不能及时观察到女警的样貌,可是稍作思忖,马上就在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位靓丽警花之前瞬间的唯美惊艳。 再感受到来自后背女警双烽强有力的挤压贴合,祝御甚至都觉察到了她罩罩上包边的铁环硌的自己肩胛骨隐隐生疼……这一下或许自己还没什么,可能作为女性,这名警花吃到的苦头恐怕很大了。 果不其然,女警低低的申银了起来,充满了痛苦和不适。 要害部位受到这般撞击,疼的她秀眉紧蹙,咬住了嘴唇,娇美的容颜变的一片苍白,瞬间失去了血色。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摁在祝御脑后的手险险错落抚地。 度过了最初的不适,女警微微恢复了状态。快速的挺直上身,同时用膝盖狠狠的顶在祝御躬起的腰上!“啊呦”一声,祝御吃痛不住,肚腹着地,直接塌了架。 女警怕他憋在泥土里的时间太长,略略薅住祝御的头发提起一寸,以保障他能及时呼吸到空气。同时十分懊恼的瞄了一眼自己的胸前。 要命的一对冤家,干嘛发育的这么好,让身下的臭小子占足了便宜不说,还险险把自己疼岔了气! 她也明白,祝御匆忙间的反抗毫无目的性,只是本能。而且他背对自己,怎么说都不算“袭胸”,要细致点说,得算她以胸“袭人”。更不能说是祝御要占便宜,而是自己把“便宜”送了上去。 哎,做女人难,做个女警就更难!抓捕过程里发生这样的尴尬事,除了咬牙强忍,又能埋怨谁去? 这些作奸犯科的家伙,可不会顾忌到抓他们的人是男还是女。 祝御“噗”的一声吐出满口细沙草屑,扭动着脖子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女警脸上一红,在背后麻利的把他双手铐在一起,缓缓起身,拎住祝御的脖领扶起,没有了方才的正气凛然,翻了个白眼骂道:“有什么话回去警局说吧,你这个大色狼!” 祝御生平第一次被警察用手铐锁住,羞愤交加,跳着脚无所顾忌的大叫:“谁是大色狼?你胸大了不起啊!胸大……就可以为所欲为的乱抓人啊!” 女警的脸涨的更红,偷眼去瞄远处的小女孩,凑近祝御耳边低声威胁:“你再当着孩子面胡说八道,有你的苦头吃!”抓住他倒背的手臂轻轻一挒,祝御一个踉跄。 “小玉!小玉!”一迭声焦急的喊叫从甬路尽头传出,一大群人匆匆赶来。最前面的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女,披头散发,在一个男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小跑,一脸的鼻涕眼泪,哭天喊地。 小女孩听到了声音,回头望去,展颜欢笑:“妈妈!妈妈!小玉在这里和姐姐抓大坏蛋呢!” “小玉!小玉!”那妇女蓦然看见孩子,欣喜若狂,一把挣开旁边搀扶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奔来,把小女孩紧紧的抱入怀中,忘情的抚摸孩子的头发、后背,喜悦的泪水奔涌流淌。 随后赶来的男子也是双眼红肿,俯下身抱住了小女孩和那妇女,连连感叹:“小玉,你可吓死爸爸妈妈了!今天如果找不到你,爸爸妈妈就没法活了!” 再之后赶到的人,多是这家人的直系亲属,听小女孩的称呼还有外公外婆之类的,显然这是一大家子来公园游玩,无意间小女孩小玉被刚才那个男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诱拐劫持,等到大家发现孩子失踪,已经为时已晚,这才发疯一样的寻遍了整个公园。 小玉的爸爸和孩子亲昵了一会,这才意识到女警和祝御的存在。 他观察到祝御头发蓬乱,衣衫不整,满脸的杂草污渍,双手被手铐自后背锁住;而他的身边,站着一名英姿飒爽、美丽惊艳的女警察,顿时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这男子眼里燃起愤怒的火焰,低头像豹子一样冲了过来。 女警看出势头不妙,但是又不能用散打擒拿的手段对付寻常百姓,闪身挡在了祝御身前,急道:“这位大哥……千万不要乱来,你听我把话说完……” 那男子红了眼,哪里肯听女警的劝告,使出蛮力一下子把她推搡开,朝着祝御的脸抡拳就是一记重击!“嘭”的一声闷响,祝御被这一拳打了个满脸开花,鼻子里瞬即鲜血飞溅,仰头便倒。 “你这个禽兽!败类!”那男子被女警和家里人拼命的拦阻住,挣扎着怒吼:“诱拐别人家的孩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大的孽!会遭天打五雷轰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应该抓到一个枪毙一个!老子今天掐死你……” 女警奋力摁住他的肩头:“这位大哥,你听我说句话好不好!” 男子一把抓住女警的手,愤然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把这个败类带回去严办!让他在监狱里坐一辈子牢,永世不得翻身!要知道……他们拐走的是孩子,留下的却是我们当家长的心都被刀子戳烂一样的感觉!” 女警不住的点头,安抚道:“这位大哥,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请控制住情绪好不好?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十分理解!我是市局刑警队的警员江雪婍,警号251……需要你们的帮助和配合。” “江警官!”小玉的妈妈从地下站起,愤愤的遥指躺倒在地的祝御:“这个家伙,是不是诱拐我女儿的犯罪份子?你说,他是不是?” “这正是我要和你们说明的!”江雪婍拢了拢耳际的秀发,都顾不得去捡地上的警帽,沉声道:“这个人,很难说他就是诱拐儿童的犯罪份子,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怀疑他有作案的可能,或者说是犯罪份子的同伙,因为当我赶到现场的第一时间,只有他和小孩是在一起的……但是我们缺少必要的证据和他的供述,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取证,过早的下结论不利于办案审案,希望大家高度密切的理性配合,支持公安机关严厉打击诱拐儿童的犯罪行为!” 祝御躺倒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刺眼的阳光火辣辣的晒下,鼻孔处血迹斑斑,疼痛难耐…… 一小时后,市局刑警队审讯室,铁门“桄榔”一声响动,江雪婍和一名男性警员走进来,端坐在祝御的对面桌后,面无表情的摊开了记录卷宗。 “江警官!”祝御有气无力的开口:“你的目的达到了,总算是把我带回警局审讯了,现在你满意了吧?我的身份证和档案,你们也都看过了吧,部队上是不是也取得联系了?你就告诉我,你们还要怎样才开心,才能放我走?” “祝御!”江雪婍头也不抬,快速的写着字:“请你保持冷静,这里是刑警队。我和你说过,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意一个好人!” “哼!”祝御一生冷笑,举起戴着铐子的手:“我真替你臊得慌,坐在你们面前的,明明就是一个受了冤枉的好人,这案子就像1+1那么简单,你们该调查的全都查完了,为什么还不放我走!江警官,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投诉你!不但抓错了人,还保护不力……我鼻子挨的这一拳,只能记在你的头上!” 江雪婍闻言放下了笔,抬起头轻轻的叹了口气,柔美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大概是她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吧?沉默了几秒钟,她缓缓开口:“祝御,实话和你说,你的资料和档案我们核对过了,部队上也取得联系了,确实是有你这么一号人……不过现在有新的情况介入了,能证明你身份的这些东西,已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祝御皱眉问道:“什么新的情况?” 江雪婍冷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毫无表情的问道:“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把孩子扔给你,然后跑掉的那个陌生男子吗?” “怎么了!”祝御又急又气:“就是他,他才是犯罪份子!” “我们在半小时前抓到了他。”江雪婍依然静若处子:“在审讯中,他供述了你的姓名、年龄和家庭住址,并且承认,这起案件就是你们俩联手策划好了的!” 第五章 人贩子 “什么?这不可能!”祝御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蹭的一下蹿起身。 那名男性警员跟着站起,伸出手指着他厉声大喝:“坐下!马上坐下!” 祝御哪里肯听,情急之下对着江雪婍大喊:“江警官,你们搞错了,一定搞错了!我怎么可能和那小子是一伙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人在哪里?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我第一天当警察么?”江雪婍还是出奇的冷静,娇美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你而言,和另一名嫌疑人见面叫‘对质’;在我而言,你们的见面很有可能就叫‘串供’了,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我很怀疑你这样的智商是怎么做人贩子的!” “你放屁!”祝御近乎失去了理智,把手上的铐子晃的叮当作响:“我不是人贩子!我不是人贩子!你们这些吃屎的警察是怎么办案的……我的口供你们不信,那个含血喷人的家伙说的你们就信?” 男性警员离开了座位,来到祝御面前,“啪”的一下甩过一个本夹,冷冷道:“要申辩的机会一定给你,但不是现在。上了法庭吧……上了法庭,你想说什么没人拦你,再骂多几句‘警察吃屎’也不过就是加一条侮辱国家执法人员罪,比起拐卖儿童,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法庭?”祝御又呆愣住了,随即一把抓住那警员:“上什么法庭?我没犯罪,凭什么上法庭!该说的我都说了,那孩子是他强行扔给我的……” 男警员看着肩头的警服被祝御扯的变了形,勃然变色,锋利的眼神一凛,低喝道:“放手!马上把你的手放开!动嘴我们不能拿你怎么样……要是动手,信不信我有一百条法子对付你?” 祝御又是一愣,惊恐、错愕的眼神变的呆滞,无意识的颓然坐倒,霎时间只感到大脑里一片空白。 男警员指了指本夹,语气变回平淡:“把你的直系亲属和工作单位的联系方式写在上面,我们要逐一通知,另外你现在可以申请找律师辩护,填一张申请表;如果你放弃这个权利,公诉方会无偿的代你找一名律师辩护……还是那句话,你有天大的冤屈,去到法庭上说吧!” 江雪婍放下笔,默默的收起卷宗,起身直奔房门,目光连这边看都不再看一眼。 祝御突然又蹿了起来,冲着她大吼:“江雪婍!一定是你在搞鬼!你就是想整我对不对?就因为在公园我不肯配合你、得罪了你,你就要栽赃陷害、滥用职权,公报私仇的整我,是不是?!” 江雪婍已经打开了门,闻言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的表情冷艳高傲:“滥用职权,公报私仇?祝御,这两项罪名真的不小……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个法律常识,那就是无论你和我,有没有罪自己说的都不算,在我们国家,法庭最后的审判结果才说的算,明白了吗?” “桄榔”一声铁门关闭,走廊传来她匆匆离去的脚步。 “找律师!我要找律师!”祝御歇斯底里的狂吼在房间里传来:“找来律师,我第一个先起诉她!我要告到她脱下这层皮!” 男警员阴森森的目光斜睨过来,饶有兴趣的问:“你说谁穿在身上的衣服是皮?” 傍晚时分,沉默不语的祝御被带出了审讯室,走向刑警队的大院。这几个小时里,他渐渐平息了激动的情绪,仔细分析、回忆、总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件“奇事”,变的不再那么暴躁焦虑。 通盘来看,祝御遭遇的事情疑点重重,他就算是个不精通法律的门外汉,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警察们的办案,似乎少了一道或几道“程序”,生硬而牵强。就这样简而言之的认定他是人贩子,太不合乎情理了。尤其是那个江雪婍,她在背后捣鬼的可能性极大。 祝御在想,女人真是不能得罪,女警就不能得罪了。你看她对平头百姓和对自己这个“嫌疑犯”截然不同的态度,根本就做不到一视同仁嘛,心眼小的像针鼻儿。 不过要说江雪婍想公报私仇,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祝御只得到了一张刑拘令,而不是逮捕令。 这说明祝御只是“拐卖儿童”的嫌疑人,而没有被坐实他就是犯罪份子。 那名男警员告诉他,要在天黑前把他转往城郊的看守所,在那里度过一夜后,第二天再继续走相应的司法流程,不过字里行间透着冷淡,祝御问的其他问题和要求,他都爱答不理的。 期间江雪婍也来过一次,通知祝御,他想见女朋友关小莹和最好的哥们侯义飞这些要求都被回绝了,除了辩护律师,他在羁押这段时间不能见其他的亲属和朋友。 祝御对她怒目而视,肚子里早已经把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轮番痛骂个遍,最后还想冲口而出“你这个胸大无脑的败类警察”,想了想强行忍住了。 他怕惹恼了江雪婍,再下死手整治自己,事情就会越来越糟糕。 现在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一味的强硬对抗很不理智,还是应该低头想办法。 祝御就坚信一条,反正自己不是人贩子,也没干过那些诱拐儿童的事,查来查去一定能真相大白。 那么多复杂神秘的盗窃、抢劫、杀人之类的案件警方都能侦破,就自己这屁大点的“冤案”算什么啊?法律是公正神圣的,讲道理证据的,公安局刑警队也不是她江雪婍家开的,想把根本不存在的罪行强加在别人头上,那是痴心妄想。 祝御是真的被吓了够呛,现在就算自己给自己加油壮胆,也终究心里没底。 所以他再也顾不得怕丢人了,真的想通过关小莹找来一名律师为自己辩护。江雪婍再凶,只要律师向警方陈述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谅她也不敢再夹缠不清,只能乖乖的放人。 至于关老板和她的千金是不是因此更瞧不起自己了,祝御也顾不得了。蹲号子进警局,他生平第一次被关押进这鬼地方,实在有种毛骨悚然、生不如死的滋味,多一分一秒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他还想找一个村光屁股长大的好哥们侯义飞,让他把自己“受冤”的事和表叔解释一下,省的他老人家着急。在此之前,祝御被没收了手机,嫌疑人身上当然不能持有任何通讯工具。他把表叔的联系方式提供出来,估计警方一定先一步通知了他。 祝御的表叔其实和他的亲戚关系很远,向上追溯不知道要翻几代人才能捋的清。只不过这位张姓表叔后来也住进了他们家所在的屯子,大家才走动的频繁起来。 祝御出生之后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则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再无亲人。他从小被寄养在表叔家,逢年过节才能见到赶回来的父亲一面。表叔张典君是个乐观开朗、勤劳善良的人,比他父亲小了一岁,也是个单身汉。 爷俩相处的感情极好,张典君把祝御视为己出,如同亲儿子般对待。久而久之,祝御和聚少离多的父亲之间倒还不如同表叔处的亲近了。 十四岁那年,祝御和表叔接到了南方某公司发来的信函,通知他们祝御的父亲祝自强在公司打工期间乘坐没有正规营业执照的私人轮渡横穿当地水势险恶的乌龙江,中途遭遇风浪,船沉人亡。 这晴天霹雳一样的噩耗把爷俩一下子击懵了,醒过腔后抱头痛哭。 祝自强的尸身根本无从找起,那家公司信函里说经过多方打捞无果,其实有没有采取这样的措施都是个未知数。信函里还说,这次事故纯属意外,不是公司组织的集体渡河行为,祝自强和几个工友为了省钱才冒险坐的黑轮渡,完全是他们的个人意愿。 因此除了公司给每一个工人上的那点意外保险,不会赔付任何损失。 张典君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而祝御那时年幼无知,爷俩明明心中悲痛万分,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吞下这个苦果。一个星期后,张典君带着祝御来到南方这家公司,领取了三万块钱的保险费。 从那以后,爷俩相依为命,继续在村子里生活。知道底细的乡亲对他们都很同情,一些人敬佩张典君的无私伟大,带着小祝御苦熬度日,常常伸手帮助接济这爷俩。 关小莹的父亲关向东就是其中一个,他敬重张典君这条汉子的性情,愿意主动和他结交。因此口口声声和祝御说“看你表叔的面子”,出处便在此。 后来祝御长大成人,中学、高中都在城里读完,张典君咬牙苦熬,辛苦赚钱,想供他再读一个普通大学,祝御却说什么也不干了。他说自己天生就不是读书那块料,看到表叔每天干活供他吃饭读书,心里面特别难受,能把高中将就下来已经很不错了,从现在起他要接过养家糊口的重担,让表叔好好歇一歇,自己伺候他,为他养老送终。 张典君语重心长的劝他,说你才20不到,就要接过锄把种地当农民,这一辈子困在山沟沟里,那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我怎么对得起你早死的爹娘?现在时代不同了,就算做农民也需要有见识、有知识、有技术,那才能做好。你小小年纪不出去历练一下,不见见世面,最后只能和表叔一样窝囊一辈子,走上一辈人的老路,我绝不同意! 机缘巧合之下,乡镇人武部把征兵告示发到了各个村部,张典君和祝御一商量,说当兵也是条不错的出路,去部队锻炼一下,将来回到地方,没准就能干一番事业。 祝御本意还是不想去,他舍不得把表叔孤零零的一个人留下,可是最后又拗不过张典君的软磨硬泡,只好背起行囊走上了参军之路。这一去,就是六年。 第六章 祸不单行 祝御是了解表叔的,他虽然十分渴望自己成才,有出息,但并不是恨铁不成钢、非此不可的那种强硬态度,在他心里,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包容和溺爱。 表叔是稳重、憨直的性格,把一切都看的很开,逆来顺受。他不管祝御真的成才与否,首先还是希望这孩子在外面闯荡,平安、健康,顺顺利利的。只要人好好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其他都好说。 因此祝御也能估计到,张典君在接到警方打去的电话后,会急成什么样子。 当个怂兵没什么,养猪做饭也没什么,咱对得起天地良心,怎么也算为部队做贡献了;可是刚来到社会上没几天,祝御摇身一变就成了“人贩子”,还被警察抓了起来,张典君肯定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定会抓狂发疯。 如果侯义飞能及时把实际情况转告给他老人家,相信张典君的情绪就会平复下来。祝御心里有数,表叔最听自己说的话,从小到大,他都十分信任这个侄子。 但是祝御现在偏偏就做不到!他联系不上关小莹,也联系不上侯义飞,眼瞅着夜幕降临,被困在审讯室急的团团乱转,就是无计可施。 他别说见,就是苦苦哀求那名男警员,能不能当着他的面给家里人打个电话,也遭到断然拒绝。 一直到后来,他被押出审讯室来到刑警队大院,准备送往看守所,祝御彻底灰心了。他意识到,今天不会出现什么转机了,去到看守所被羁押起来,至少也要过了今夜,明天再看情况了。 骂也骂了,吼也吼了,他有限的反抗变的那么徒劳无力,在强大的司法机关面前,渺小如一只蝼蚁。关向东说的真没错,要是早早的找份工作好好上班,总不会发生这样的倒霉事吧? 一辆破旧的警用面包车开了过来,发黄的车灯并不如何明亮,照出去前面一片灰突突。 江雪婍没有再出现,那名男警员无声的跟在祝御身后,等车停稳,一把打开后门,指了指里面:“进去吧。”说着还推了他一把。 祝御只戴了手铐,脚上倒没有被上什么桎梏,那是重大嫌犯才有的待遇。他慢吞吞的走到车门口,刚要跨步上车,猛然间看到角落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斜斜的靠在一旁。 这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穿藏蓝色的囚服,满脸胡渣,样貌十分凶悍,正恶狠狠的用狡诈、多疑的目光望过来。祝御迟疑了一下,回头向男警员看去。 “这是提审的一名嫌疑人。”男警员满不在乎的努了努嘴:“案子审完了,和你一趟车押回去。” 祝御又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钻进了车里。他看到那大胡子投来的目光不善,下意识的缩紧了身体,紧挨着门边,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嘭”的一声车门关闭,紧接着锁扣嘎达一响,男警员拍了拍车后门:“好了,注意安全。” 副驾驶的门打开,又钻进来一位中年警察,正了正警帽,一边拉车门一边说:“小王,开车吧。押完这一趟,咱俩今天没任务了,早点下班回家!” “好嘞!”开车的年轻司机小王乐呵呵的回答,麻利的挂档踩油门,车子缓缓启动。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街边已是华灯初上,城区路段内车水马龙,进入了下班晚高峰的末尾时段。 警用面包的后半段,完全被黑色的铁网封闭,四周开启的窗口边则焊接着手指粗细的钢筋棍。这是一辆超期服役的警车,无论从车况还是发动机声音,还有车内陈旧的安保设施,都很容易得出结论。 即便是这样,祝御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军车他坐过无数次,并且还是一名合格的驾驶员;警车嘛,坐上来却是头一遭,尤其是身处后段。从曾经的人民解放军战士一下转变成嫌疑之身的阶下囚,这滋味让他不胜唏嘘,难以接受。 一格一格的路灯,不时的把光线照射进昏暗的车厢内。大胡子一动不动,始终靠在那里,精光四射的眼神却在每一次照射下都清晰无比的被祝御观察到。 那家伙从车子启动,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祝御,一直盯着他看。 如果没有这些路灯,或许还能好些,祝御偏过头去给他来个不理不睬就行;可是随着车子的行驶,一段一段的灯光有规律的投进来,祝御每每不经意的抬头,都会看到大胡子冰冷、凶恶的眼神,瞅得他心里直发毛,忐忑不安。 前排的司机小王和警察大叔偏偏还不开言,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对话,车内的气氛愈发沉闷。 祝御的眼皮不停的跳动,被大胡子盯的难受之极,只想着什么时候快点到看守所,赶紧甩脱这双贼兮兮、恶狠狠的阴鸷目光,远远的躲起来。 再行一段,车子终于出城,外面喧嚣的环境骤然消失,沿途的路灯也终于排列的不那么紧密,好半天才路过一个,祝御在心里徐徐吐了口气,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已经发麻的大腿,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这才意识到,晚饭还没有吃,现在肚皮开始不满了。也不晓得看守所那边执法会不会人性化,给新来的老兄们预备点宵夜什么的,估计多半没有。 祝御摇头苦笑,自己想的是不是太美了点?今晚饿着肚子过夜,怕是板上钉钉了。 中年警察这时突然叫了一声:“当心那块石头!” 小王似乎也看到了路况,急切间匆忙打轮,面包车的方向稍稍变动,两个前轮堪堪避开了那块石头,后轮却难逃厄运,结结实实的压了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加震动,后车尾被颠起了老高,祝御和大胡子身不由己,一起向上飞蹿,脑门、后脊重重的撞在车顶,又被反弹下来! 小王和中年警察也被颠的够呛,险险在座位上弹射出去,工作台上的小电风扇、香烟盒、饮料瓶和移交卷宗横七竖八的滚落。小王脸色刷白,狼狈万分的死死把住方向盘,几秒钟后才调整好状态。 “操!”大胡子被撞的七荤八素,双手抱头低吼了一句,语气中十分不满。 中年警察显然没他那么大火气,也颇有工作经验,回头问道:“你们俩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 “嘴巴子没毛,办事不牢!”大胡子斜睨了一眼开车的小王,嘟囔了一句,轻轻揉着后脑勺。 中年警察不理他,又看向祝御,用目光询问。 祝御只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痛,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便缓缓的摇了摇头。 中年警察不再多话,又转过了身去。 这一瞬间,一盏路灯在窗口一闪而过,车内的一个角落里,一串金属物事被折射出了一丝光芒,晃过了祝御的眼前。 大胡子警觉起来,他看到了祝御的脸上好像被什么光线晃了一下,顺着角度偏头探寻,发现一串亮晶晶的钥匙,就跌落在自己的手边。 祝御借助暗淡的光线,也马上发现了那串钥匙,最外侧的一把又小又窄,那是开启手铐的警用钥匙! 一定是刚才的那一下剧烈颠簸,导致这把钥匙从哪里脱落下来,掉到了车后箱里! 它的主人,如果不是开车司机小王的,就应该是那名中年警察的! 祝御吃了一惊,刚待张嘴说话,蓦的看见大胡子凶狠、冰冷的目光投向自己,里面还蕴含着明显的威胁、恐吓意味,并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祝御闭紧了嘴巴,只觉得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口干舌燥。 大胡子的警示收到了效果,冷笑起来,看向手边的钥匙,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和躁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祝御看的心惊肉跳,目光在大胡子和钥匙之间来回徘徊,心里又怕又急,却苦于没有勇气出声。 司机小王惊魂未定,小心翼翼的把掉落的杂物一样一样放回工作台,低头去捡最后一本卷宗的时候,中年警察突然又暴喝起来:“小王,看车!” 祝御和大胡子双双抬头看去,一辆体积庞大的半挂车迎面而来,雪亮的车灯刺的人睁不开眼,车未到,震耳的高压汽笛声已经鸣响,穿破了整个车厢,分贝极高的噪音折磨着每个人的耳膜,不堪忍受。 大挂车的汽笛没有起到警示作用,反倒把刚刚抬起头的小王震的一愣,中年警察又喊了一句什么,却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中。 刹那间,面包车迎着大挂车那两盏雪亮的大灯直线冲了过去!车内的四个人齐齐露出惊骇欲绝的扭曲表情,张嘴大喊起来!小王吓的魂飞天外,被车灯晃的目不视物,拼尽全身力气向外打轮,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秒! 两辆车的车头堪堪交错而过,中间的缝隙仅余十几厘米! 开启的车窗内迅速的掠起一股激荡的气流,令人的呼吸为之一窒。老旧的面包车终究没逃过厄运,交叉而过的瞬间,车尾被大挂车的尾箱角轻轻一带…… 尖锐的轮胎摩地声传来,面包车马上失控,车头急速的变向,在并不宽敞的城郊路上打起了横!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小王的补救措施完全没有用,车子以漂移的姿态甩尾飞转,斜斜的扎向路边的浅沟! 祝御一颗心眼看就从嗓子眼要跳出来了,伸出手死死的抓住头顶扶手,把整个身体尽量蜷缩,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的漂浮离地! 那一瞬间,他还看到了一个细节,大胡子飞快的把手边的钥匙抓起来塞进怀里,然后抱紧头部,躬身伏下。这种险境下,他还不忘抬起头狡黠、玩味的看了祝御一眼…… 第七章 你是卧底 祝御脸色蜡黄,猛的感觉到车子高高蹿起,紧接着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不停的、无规则的旋转翻滚,旋转翻滚……他再也无力抓住把手,重重的跌落,跟着车厢的节奏一起翻滚,猛的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面包车终究因为速度保持的很慢,遇险之际没有引来更猛烈、更致命的撞击和解体,在浅沟下的草丛中翻滚了几周后,缓缓侧躺着静止下来,像一头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野兽。 万簌俱静中,祝御恢复了知觉,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只觉的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 他借助暗淡的星光环顾四周,努力分辨车内的情况,略微抬起左腿,登时感觉到一阵剧痛传来。 面包车尾部被大挂车的尾箱扫了一下,车后门已经严重的扭曲变形,半扇在之后的失控中被甩离了车身;另外半扇则向内凹陷,最后掉落,就压在了他的左腿上。 车内弥漫着刺鼻的机油、汽油混合气味,昏暗的前排上,司机小王和中年警察斜斜摞在一起,没有任何声息,生死不明;大胡子离的很近,紧闭着双眼不曾醒来,他的额头处鲜血迸溅,显然受伤不轻。 祝御一阵茫然,出现了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应对? 他喘着粗气勉强坐直了身体,费力的把半扇铁皮门徐徐挪开,接连几次努力下,终于得手,“哗啦”一声响,铁皮门顺着斜坡滚落,掉到了后车门外。 祝御的左大腿外侧血迹斑斑,裤子也被刮成了一条一条,小腿胫骨处钻心的疼,看来也是伤的不轻,是否断掉,尚未可知。 他的肚子再次传来咕咕的叫声,不过现在这种境况下,肯定是顾不上它的感受了。 祝御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随便打120还是110都行,只要来人就行。他自己的伤势不知道如何,其他三个人的情况就更一无所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来人援救。 可是该死的电话还被扣在刑警队,翻车的地点又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城郊密林,时值黑夜,他真的有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恐惧和无助占领了他大部分的情绪。 大概这就是“兵王”和“兵虫”的区别吧,一个养猪做饭的怂兵,怎么和身经百战、冷静沉着的超级战士相提并论?遇上这种情况,祝御能保证没哭出来,已经算不错了。 他随即想到,大胡子也是在押嫌犯,肯定身上不会有手机;但是前面开车的小王和警察大叔,一定会随身带着通讯工具。 祝御观察到车体是扬头侧卧的,前后半段不但形成了陡坡,中间的那层防护栏也还在。他无法在车内凑近到前面的人,好在后门已经洞开,可以绕到车外,去打开驾驶席的门救人找电话。 他勉强活动了一下左腿,还好,疼痛已经不是那么剧烈,可以缓慢的行动,那就说明骨头没断,最多只是被砸伤了。他拨开身边的杂物,吃力的溜向后门边,刚刚探出头来,眼前就飞快的闪过一只粗壮的铁肘,快速下落后把他的喉咙死死扼住! 祝御身不由己的仰头便倒,耳边先是传来大胡子恶狠狠的嘶吼:“他妈的想和我玩这套把戏,老子在电影里看的多了!说,你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随即一张凶恶彪悍的面孔浮现在祝御面前,瞪着牛眼,额头处鲜血殷然,月光下望去,极是阴森恐怖。 祝御拼命挣扎,双腿乱踢,猛的左手肘奋力反击,“嘭”的一声重重顶在大胡子受伤的额头,那家伙吃痛,“嗷”的一声惨嚎,扼住他的手力道明显减弱。 祝御趁机逃离束缚,狼狈万状的爬出车门外,回头警觉的看向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大胡子手抚额头,痛苦的申银:“死警察,露了底了吧!想用这招匡我,老子早就防着呢!” 祝御惊魂略定,迟疑道:“什么死警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和你无冤无仇的,干嘛一上来就想把人掐死?” 大胡子吃力的坐起身,用袖口擦拭额头的鲜血,惨笑道:“不用你装疯卖傻,卧底、离间?这招早就被用烂了,你以为你们制造这么一起意外,然后假装和我逃亡,就能骗得我信任你了,做梦!” 祝御听的一头雾水,无力的叹了口气:“你这个疯子,电影看多了!我懒得和你解释!”转身一瘸一拐的走向前车门。 大胡子追出车外,脚下也是踉跄虚浮,冷哼道:“老子不妨将计就计,这就远走高飞,但是绝不会照着你们设计的戏路去演,你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祝御头也不回,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一部手机横落在中年警察的脚底,绿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似乎是有未读消息或者是电话之类的提醒。 他小心翼翼的捡起了手机,随后把颤抖的手缓缓伸出,去探摞在一起两个人的鼻息……万幸,他们还都有呼吸,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胡子远远的站着,端详祝御脸上的表情,狞笑道:“死了最好!让你们演戏,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赔上两条人命,老子也算赚了!” 祝御二话不说,打开手机飞快的拨号,随即附在耳边。 大胡子吃了一惊,问道:“你干什么?你在给谁打电话?” 祝御斜睨了他一眼,还是不理不睬,突然开口道:“110吗?我要报警!我坐在警车里遇上了肇事……”冷不防大胡子一个虎扑上来,将他狠狠摁倒,手里的电话飞出老远。 两个人纠缠扭打,在地下滚来滚去,祝御恼怒道:“你疯了!我在打电话救人!” “要打电话可以!”大胡子嘶声低吼:“等老子走了以后,随便你怎么打电话救你的同事!他们死了也活该,反正不是我害死的……你现在找来警察,老子还怎么逃?” “我不管你!”祝御气喘吁吁:“你想怎么逃随便,反正我得先救人,然后自首。我本来就没犯罪,犯不着逃,到了明天一样能被放出来!” 大胡子占了上风,骑在祝御的身上,抡起双拳“嘭”的一下砸在他脸颊上,嘿嘿狞笑:“鬼才相信你说的话!总之不许打电话,乖乖的等老子走远!” 祝御挨了这一下好不沉重,迷迷糊糊的几乎失去了意识,彻底放弃了反抗,双手无力的垂下。 大胡子粗重的喘息着,从怀里拿出那串钥匙,哆哆嗦嗦的给自己的手铐解锁。之后把钥匙连同手铐远远的抛入乱草中,站起身走向车前门。 祝御的鼻子也被磕到了,流出热热的鼻血,趴在地下猛然翻身,惊道:“你要干什么?” 大胡子不答,在中年警察的后腰一阵乱掏,然后吃力的拔出一把手枪,桀桀怪笑。 祝御头皮发炸,颤声道:“你要逃就尽管逃,偷了警察的枪,再抓到你就不会是原来的罪名了!” 大胡子眼中喷出邪恶的火焰,粗声道:“老子已经被你们逼的无路可走了,偷不偷枪回去都是牢底坐穿,又有什么区别?起来,和我走!” “为什么要跟你走?”祝御悚然坐起:“你说过要自己逃的,你不是怀疑我是警察同伙吗?” “不是怀疑,是确认!”大胡子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他:“正因为这样,我才突然改变了主意,有你这个人质握在手里,也许逃亡起来反而会轻松很多,你的那些同事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祝御一天之内被人第二次用枪指着脑门,惊惧的双手乱摇:“不不不,你一定搞错了!我只是个做饭喂猪的退伍军人,今天才被他们在公园里带回去的,罪名是拐卖儿童……可我明明不是人贩子,那个小孩子是他扔到我怀里的,是江雪婍那个贱人要整我,不让我打电话,也不让我见外人……” 他情急之下说话颠三倒四,大胡子皱起了眉头断喝:“闭嘴!我听不懂你在胡嘞嘞什么!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赶紧起来和老子上路,不然我就先拿你这条命垫底,逃走逃不走,老子也先够本了!” 祝御闭紧了嘴巴,突然觉得自己的陈述真的毫无意义。大胡子穷凶极恶,而且明显很固执,他就只认定自己的判断和死理,如果再啰嗦下去,后果堪虞。 他无奈的爬起身,指了指远处的电话:“我和你走也可以,但至少得打个电话吧,这里还有伤者,他们必须得到救治,我们不找警察,找救护车和医生总行吧?” “不行!”大胡子倒似乎被提醒了,用枪指着他,慢慢挪到手机旁,突然抬脚狠狠的跺在手机屏幕上,跟着来回旋转践踏,恶狠狠道:“是死是活看他们造化,警察不能来,医生也不能来!”猛的想起方才祝御已经打过110报警,是中途被自己截断的,心里更加着急,大喝:“快走,马上走!” 祝御不敢再争辩,被人用枪指着,他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的配合。要救人、要洗脱罪名固然重要,可是总得先把命保住,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密林,沿着城郊公路的一侧蹒跚而行。祝御和大胡子的腿上都受了伤,前面的一瘸,后面的一拐,走起路来十分的辛苦。 祝御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 第八章 斗智斗勇 祝御忍痛咬紧牙关,突然想起自己在部队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枪械训练中,教官和他简单介绍过手枪的构造与发射原理。其中有一条很关键:一把手枪的保险如果不打开,是无法完成击发的,即使子弹已经上了膛。 普通警用手枪,应该不会是双动扳机,保险的制约肯定有效;就算那把枪是双动扳机,押车的警察也不会提前把子弹上膛……而大胡子只是简单的拿到了枪,后续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那就说明,手枪的保险既没有打开,子弹也没有压到膛里,那把手枪现在只是个摆设! 大胡子虚张声势,很有可能他也不懂手枪,只是觉得这玩意在手,就能对别人形成威慑。 祝御的眼珠紧张的转动着,他想赌一把,出其不意的突袭大胡子,或者制服他或者能逃掉! 这样被当做人质无休止的继续下去,还不如回到车里做嫌犯好受一些。天知道大胡子要去哪里,接着要做什么,他还有没有同伙,会不会找人接应。 祝御都不用成功制服大胡子,只要能安全逃掉,把情况如实反映给警方,就算立下了大功。他估计那时候自己是“人贩子”的嫌疑身份,就会不攻自破,真相大白于天下。 一个奉公守法,敢于同真正的犯罪份子勇敢搏斗,并且提供了线索的退伍军人,怎么可能是人贩子?江雪婍,你就等着打脸吧,在真相面前羞愧的无地自容,最后把头埋进你的大胸里! 祝御努力使自己放松下来,越是打定了偷袭制敌的策略,他就越需要冷静和放松。 不一定非得现在动手,他要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契机,来完成毕其功于一役的逆袭。只要大胡子一直不觉察到手枪的短板,祝御就一直有潜在的机会,他必须静静等待。 大胡子走的汗流浃背,脚底板钻心的疼痛,突然发现前面的祝御停了下来,紧张的一抬枪托:“怎么不走了?快走!” 祝御缓缓回过头来,举起了戴着手铐的双手:“我不能这样和你走下去,戴着这玩意走到哪里,被人看到一定会玩完!我要回去找钥匙,这样我们才能走的更远。” “少废话!”大胡子眼珠咕噜噜乱转,他觉得祝御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一个戴着手铐的人质,走到哪里随时都会有暴露的危险,控制他是方便了,可是隐蔽性就差了许多。 这还是在黑夜,如果换成白天,都不用走到城里,过往的车辆司机就可以看见祝御手上明晃晃的手铐。他们这样显眼的一前一后徒步行进,不被人怀疑到才怪呢。 可是大胡子绝对不想走回头路,翻车的浅沟尽管离这里不算远,他还是没勇气回去。 祝御的那个电话是最大的威胁,110已经拨通过了,说不定现在警察就在赶来的路上。这时候回去,等于撞上了枪口,自投罗网。 大胡子沉思了片刻,突然露出喜色,三下五除二的脱下外面的囚服,把里衬翻到了外面,朝着祝御抖了抖:“你的提醒很及时嘛!把这个套在你手上吧,这样一来,我也不是囚犯了,你也盖住手铐了,咱们各取所需,哈哈!” 他似乎为自己想到的妙计十分得意,三步两步走过来,把衣服胡乱在祝御的双手上乱裹,嘴里自言自语道:“一会你配合我截住一辆车,城里也不用回了,直接朝老爷庙那边去,躲几天风头,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说不定……” 一语未毕,祝御突然抬起双手,用钢铐的边缘自下而上狠狠的磕在大胡子的下颚上! 这一下祝御蓄谋已久,憋足了力气,要把大胡子彻底击溃,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大胡子毫无防备,仰天便倒,手枪甩出了老远。半声惨叫没来得及全喊出口,口腔里的上下牙齿直接咬在了正说话的舌头上,鲜血呈雾状喷射而出,弥散在夜空中! 祝御一不做二不休,跟上去朝着他的胸口和肋部一顿乱踢!谁知大胡子的抗击打能力真是强悍,挨了几脚后猛然死命抱住了他受伤的小腿,祝御吃痛一声大叫,脚下一软,登时单膝跪倒在地。 大胡子胡乱抓起一块土疙瘩,没头没脑的呼在了他面门上。祝御鼻子眼睛和嘴里全是土面,一时无法睁眼,慌乱中推搡开大胡子,转身夺路便逃! 他一面揉眼睛,一面分辨模糊的路线,跌跌撞撞朝着来时路飞奔。 大胡子环顾四周,一时找不到手枪丢在了哪里,爬起身吐出一口血水,含含糊糊的大叫:“老子今天宰了你!站住!”随后快步追来。 祝御也吐出大口的土渣,高声大叫:“你跑你的路,我做我的嫌犯,咱们谁也别拖累谁!警察要是问起来,我最多不出卖你,只说醒过来就没看到你,这样总行了吧?” 大胡子下颚和嘴里火辣辣的痛,发了狠性,恶声骂道:“放屁!你敢偷袭老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两个人一前一后,顺序没变,却转换了方向,在路基一侧高窜低伏的玩命狂奔。 祝御双手无法摆动,本来跑起来就吃亏不少,再加上他的小腿受伤,速度上更打折扣。大胡子虽然腿上也有轻伤,但是明显逼的越来越近。 一条青藤横在草丛中,祝御狂奔中看的真切,可惜腿脚不听使唤,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迟滞,终究没能避开,不偏不倚的拌在藤条上,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大胡子几个起落,赶过来飞扑到他身上,抡拳便揍! 这一番好打,祝御再也无从逃避,双手护头,后颈、背脊被雨点般的拳头捶落,痛入骨髓。 大胡子又一次打到他无从反抗,终于停住了手,呼哧呼哧的急喘,呸的一声再吐出口血水。一把薅住祝御的头发大喝:“给我起来!乖乖的回城!老子要去医院疗伤……都他妈因为你,老子差点把舌头咬掉!这次你再敢打鬼主意,我就把你的舌头剪下来!” 祝御鼻青脸肿,浑身草屑和浮土,颤巍巍的站起,一言不发。 大胡子看到杂草中有一颗寸许长的钢钉,一把捡了起来,在他太阳穴和眼球之间来回比划:“乖乖的听话,和我走!惹急了老子,给你穿个透明窟窿!” 两个人再次折返而回,像进城的方向徒步而行。 祝御浑身是伤,四肢百骸说不出的难受,虽然大胡子遗失了手枪,可是自己双手被缚,又被他用钢钉威胁,再行企图用武力对抗,说什么也没有勇气了,咬牙迈步。 不久后,大胡子和他在公路边截到了一辆出租车,双双钻进了后座,直奔城区。 出租车司机惊恐的眼神不时在后视镜看来,大胡子把钢钉抵在祝御的肋下,粗声道:“看什么看!警察办案,为了抓这个嫌犯车子翻在沟里了!先说好了,没钱给你啊,把我们送到医院!” 出租车司机哆哆嗦嗦的点点头,心中叫苦不迭。这两人灰头土脸,浑身血渍,显然倒是像经过一番剧烈搏斗的,可是究竟是不是真的“警察办案”,他也无法分辨。 那个大胡子长的凶神恶煞,怎么看怎么不像警察,要说是歹徒倒不用化妆,像了个十足十。这名司机暗暗祈祷,今晚这趟活白拉就白拉吧,不管这两个瘟神是什么关系,只要快点把他们载到医院,就算万事大吉。 大胡子想了想觉得不妥,又命令道:“先不去医院了……去那个……去他家!”摁住祝御的肩头喝问:“你家在哪?快点说,先拿了赃物取证,免得你偷偷通知别人做手脚!” 祝御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 大胡子把抵在他肋部的钢钉探进了一截,凑到祝御的耳旁低吼:“我在问你话!” 祝御感受到了一丝疼痛,看来钢钉还是有伤害性的,他不能吃眼前亏,万般无奈的开口道:“捉鼠巷18号筒子楼……” 大胡子阴阴一笑,对着司机道:“听到了吗,先去那里!”他刚才也觉察到,自己和祝御这身模样去到医院寻求医治,肯定会惹来麻烦,搞不好有人就会报警。如果想求稳,只能先找个地点藏匿起来,再做打算。 既然挟持了祝御,去他家就是首选。接连的斗智斗勇下来,大胡子并不傻,他已经分辨出祝御真的不是警察,也没有想“卧底”在他身边的意图。 一名一线上的警察,无论从语言、行为、神态,还是体能、拳脚、反应上,至少都不该是祝御这个样子。大胡子显然“经验丰富”,作为老鼠,他能靠天生的直觉准确分辨出他的天敌到底是真猫还是假猫。 更何况,祝御坚持要回去“自首”的决心非常强硬,他还扬言对大胡子“放任自流”。如果是卧底,他的目标就是和嫌疑人“同甘苦、共患难”,不离身边为准则,因为他要继续下去任务;可是这小子怂蛋的很,一心要回去报警自首,至于逃跑的嫌犯爱谁谁,跑到天边去也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 大胡子心中大定,知道自己的猜疑不成立。这样一来就更好办了,祝御只是个有案底的小瘪三,论起来和自己还算“同伙”,那就能免除很多不必要的后顾之忧。就算这小子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清白的,没有犯罪行为,说到家也只是个小平头百姓罢了。 只要不是警察,大胡子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第九章 警察同志快抓我 出租车在捉鼠巷18号筒子楼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0点多了。 这里属于待拆迁的棚户区,民房多为几十年的老旧平房和危楼,卫生、治安、居住环境都很恶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下水道恶臭味,四周一片黑灯瞎火,半个人影都不见。远处零散的几点灯火也十分昏暗,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出租车司机看到这两个人下车,如逢大赦,急踩油门一溜烟般逃离,生怕又被“警察”叫住。 大胡子一推祝御的肩膀:“走,先去你家,我要检查一下伤口!” 在车上,他再次逼问过祝御,家里是什么状况,几口人居住,得知祝御独居,大胡子又放了不少心。这样最好了,起码做个短暂的停留,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再顺手搜刮点钱财,应该都不成问题。 翻在沟里的警车被人发现,警员们再根据走失的嫌疑人资料找到这里之前,大胡子有足够的时间逃离,他现在只需要短暂的停留。 祝御接连两次被钢钉抵在腰间威胁,不敢不说实话,脑子也乱成一片……他认命了。 怂兵蛋就是怂兵蛋,怎么也变不成威武神勇的“兵王”。他不是没做过努力和挣扎,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现在别说洗清罪名,如何能在穷凶极恶的大胡子手下保障安全,都成了一个未知数。 胡同的尽头,突然亮起了两盏手电筒的光束,慢慢接近。两个人在强光的照射下,保持住了不动,艰难的以手遮眼,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脚步声逼近的同时,手电光束不再照来,祝御终于看清,来人是两名一身正装的值巡警察! 大胡子马上紧张起来,祝御和他无意间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时再想冲上去威胁他,肯定要露马脚。 祝御却看出了便宜,欣喜若狂。他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步扑向左首的年轻警察,口不择言的颤声大叫:“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快抓我!我是嫌疑人,我是人贩子,我刚从翻进沟的警车里逃出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快点把我抓回去好不好?” 大胡子做贼心虚,慢慢的挪动身子,靠向墙角,看样子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那两名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没等答话,祝御又气急败坏的回头指向大胡子:“你别跑!警察同志,这家伙也是个嫌疑逃犯,我们俩被关在一个囚车里,你们快抓他,快抓他啊!” 他一喊完,场中瞬间陷入了沉寂。两位警员看了看一脸祈恳的祝御,又看了看贼眉鼠眼的大胡子,突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祝御莫名其妙,愕然道:“你们……你们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快点抓人啊!” 被他扯住衣角的那名警员笑的尤为开心,朝着后面的大胡子遥遥伸指:“这位大哥,你的小兄弟喝成这样,满嘴胡话的寻我们开心,还妨碍我们执勤,你快来管一管吧。”说罢又是摇头大笑。他嘴里说的颇为严厉,可是看样子却没有一点想较真的意思。 大胡子如梦方醒,暗叫侥幸!祝御尽管说的句句是实话,可是却被这两位警员误认为是酒后胡言,大概他们看到自己还算蛮“清醒”,还叮嘱他赶紧劝诫住这位惹事的小兄弟。 他忙不迭的跑到祝御身前,一把将他扯起,为了力求逼真,兜头就是一个耳光,大喝道:“马尿喝多了,小兔崽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这两位是谁,是警察同志!吹牛也不分分人,真他妈欠揍!” 两名警员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左首那人拍了拍大胡子肩膀:“不早了不早了,左邻右舍的都睡下了,快点管好你兄弟回家去吧,大半夜的还撒酒疯,真有人投诉报案,我们可就不是这态度了!” 大胡子紧着点头哈腰,一脸媚笑:“是是是,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马上走,马上走!”一把扯起祝御,老鹰捉小鸡一般钻进了楼道,耳听那两名警员谈笑着渐渐远去。 祝御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最后一次机会算白瞎了,这两个该死的警察,居然不相信他说的话,真是糊涂加混蛋的白吃饱,他们是怎么混进执法队伍里的! 大胡子长吁了一口气,随即阴恻恻、冷冰冰的眼神在黑暗中如同鬼火般盯向祝御,森然道:“行啊,臭小子,还想耍滑头是吧?”随后改成了冷笑:“不过今天该着你诸事不顺,就算说实话,连警察都不相信你,注定你倒霉,老天都站在了老子这一边!哼哼,走!再耍花样,我一把掐死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挤进了狭窄的筒子楼,祝御看了看熟悉的房门,耸耸肩:“不是我不配合,钥匙都被扣在刑警队,我现在打不开门。” 大胡子眨了眨眼睛,端详着那把老旧的门锁,一把推开祝御道:“这是小意思,难不倒我!”低头从裤带头抽出一截细细的铁丝,随手绕了几个圈,投进了锁眼来回拨弄。 祝御看的直撇嘴,瞧大胡子这熟练的手法,当真是个惯犯。突然间怒火中烧:“江雪婍你这个小贱人!好人坏人都分不清,瞧瞧别的警察抓来的罪犯都是‘货真价实’;你糊里糊涂的把老子这样的好人抓起来,算什么能耐?” 咔哒一声,房门轻轻开启。大胡子撬门压锁的手法果然炉火纯青,不费吹灰之力。 小小的方厅内遍地是空酒瓶和方便面袋,一双又臭又脏的拖鞋横在角落里。祝御惊奇的发现,里屋的房灯是亮着的……这可奇怪了,早上离开的时候,他明明检查了所有的电灯开关,都确认关闭后才走的……他对于这个细节记忆犹新,房东孙阿婆几次三番的来催房费、电费,还说自己浪费的水电太多,为了“节能开源”和紧缩银根,祝御对孙阿婆的劝诫很虚心接受,已经做到了细致入微。 可是,一天没有回家,卧室的灯怎么就亮起来了呢?难道又有人来过? 祝御记得侯义飞倒是有自己房间的钥匙,不过他来之前都会先联系,确认祝御在家以后,才提着几个小毛菜和廉价酒来小聚……对了,今天他会不会联系不上自己,主动过来看个究竟了? 这样太好了!祝御一阵兴奋。只要义飞出现,合他与自己两人之力,不怕大胡子再嚣张狂妄!就算祝御不出手,侯义飞自己也能摆平大胡子。他在工地干活,可是出了名的“大力神”,身体壮的像头牛,大胡子再牛叉,也不会是侯义飞的对手。 祝御胡思乱想之际,房间里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的心怦怦跳动,突然被大胡子一把扼住喉头:“不是说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住吗?!”语调气急败坏。 “祝御吗?是你回来了吗?”一个柔柔的女声传来,紧跟着方厅的房灯亮起。 祝御被大胡子扼住,浑然忘了挣扎解释,万分诧异:“怎么不是义飞?我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女人?”待到灯光骤然亮起,他与身后的大胡子和走出来的女子一照面,双方齐齐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这女子浑圆修长的玉腿玲珑俏立,只穿了一件白色贴身三角裤,花边上还绣着萌萌的小熊图案;上身是一件粉色的无袖低胸纱衣,灯光照耀下,可以清晰的观察到她是真空上陈,除了两座丰满挺拔的山峰随时有破衣而出的声势,那两点激凸更加贴衣微翘,十分醒目! 可是这个身材足以让祝御喷血发狂的女子,蓦然间和他打了照面,她的容貌当即就把祝御刚积蓄起来的野性和欲望冲击的无影无踪! 这女子秀发披肩,唇红齿白,眉黛传情,靓丽娇容之间隐藏着一抹淡淡的惊艳英姿……她竟然就是那个亲手把祝御逮进了刑警队的女警察——江雪婍! 祝御险险一跤坐倒,眼珠子就要瞪出眼眶! 江雪婍不是那个女警吗,不是要存心整自己吗?这个戏法是如何变的,她怎么突然之间从高傲、冷艳的女警察摇身一变成了妩媚、性感的居家女了?而且……而且居然还是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江雪婍没当祝御是回事,可看到了他身后的大胡子,这才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尖叫!随手扯下衣架上的一件黑色T恤,没头没脑的往胸前遮盖。嘴里发飙一样大喊:“祝御你个死人头!带生人回家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祝御惊诧莫名,伸手勉强扶住了墙壁,张口结舌:“我……我……” “你什么你!”江雪婍连珠炮般呵斥:“昨天你还求我搬来你这里住,说自己一个人寂寞……人家好不容易今天想开了,想偷偷的给你一个惊喜,你干嘛深更半夜的才回家,还带回来你的狐朋狗友?” “我……你……”祝御结结巴巴,逐渐从惊愕中恢复过来。江雪婍说的话很耐人寻味,而且打扮成这样在他的家里,事先又没有透露给他一点信息,祝御就是再笨,也似乎突然明白点了什么。 “喝喝喝!天天就知道喝!”江雪婍看出了祝御的迟疑,一脚踢开了个空瓶子吸引两个人的注意力,说话的口气怨气冲天:“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模样?衣服怎么撕成这样?这脸上还有伤……啊,还有这么多血!你们这是去喝酒了吗,是不是去打架了?” 祝御现在确认了,他在江雪婍撒泼骂娘的疯狂眼神里,读到了一丝隐晦的提示! 自己遭遇的,还有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这些奇事,很有可能是个警方设的局,一个很大的局! 第十章 野蛮女友 江雪婍又没好气的翻了大胡子一眼,把黑T恤在胸前抱紧,冷冷道:“这位大哥,我不管你和祝御是什么关系,之前你们又一起做过了什么,至少从现在开始,这里非常不欢迎你,请你马上消失!”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卧室,留下一阵香风涌动。 大胡子松开了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闪过一抹淫邪,附在祝御耳边小声道:“臭小子,艳福不浅啊,找了这么个火辣的妞做女朋友,身材够劲,脾气也够劲,是不是在床上也够劲?” 祝御脑子里一片轰乱,不知该如何作答。犹豫间突然里面的江雪婍又娇斥了一句:“祝御,你是要我还是要你的狐朋狗友,自己选!今天他如果不走……我就走!” 祝御一凛,回头和大胡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瞬间想起,在翻车事故中,大胡子和他死里逃生,但是却对自己非常的不信任,口口声声说他是警察,是卧底,休想骗过他说出什么秘密…… 现在看来,卧底是有,但不是他这个倒霉蛋,而是女警江雪婍!而警方大费周章的如此精心设局,有很大可能就是为了对付眼前的这个大胡子! 祝御只不过是一颗深陷乱局中的棋子,浑浑噩噩,懵懂无知。 他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但却不明白为什么。回忆这一天的难忘经历,也不知道要从何时开始追溯,自己是被稀里糊涂拉下水的。从被安排上转押的囚车?还是被江雪婍强行带回警局?亦或是在公园里,那个人贩子把小女孩扔给他的那一刻…… 没有人提前点破或者是提醒他,也许设局的人就希望祝御保持这样一种“原汁原味”倒霉蛋的样子,并且做出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应该有的反应:被冤屈后表现出恐惧、无助、抓狂,歇斯底里和暴躁如雷。 和大胡子的不期而遇,以及之后发生的车祸、逃跑、厮打、纠缠,在祝御而言都是随机的、突发的事件,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可是这种种的遭遇变化,或许早已被人提前设定到了轨道上,算准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最后结局。 江雪婍穿的暴露性感,一改她端庄、冷傲的形象为刁钻、泼辣,提前守候到了祝御包租的房子里,然后以他现任女友的身份出现,就是明证!那些看不见的强大力量在幕后精密策划的局势已经初步形成。 江雪婍破口大骂祝御这个“不良男友”的同时,实际已经迎来了他和大胡子的“自投罗网”。 颇堪玩味的细节在于:假扮祝御女友的人选,偏偏就是江雪婍,而不是其他的陌生女警。这一点很重要,设局者仿佛也在考验祝御,或者说是给他出难题,甚至是有一种“赌一赌”的打算,看看祝御会不会醒过腔来,从一无所知向“恍然大悟”自然的过渡,配合江雪婍这个“临时女友”把戏演下去。 祝御在此前一直认为自己是被江雪婍“陷害”了,为了整自己,她公报私仇,设置了重重阻碍让他恨的咬牙切齿、七窍生烟。如此一来,这个设局表面上看似有明显漏洞,实则却是天衣无缝。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江雪婍正因为给祝御留下的印象十分恶劣,所以必然也十分深刻。从客观上说,他们已经认识了,是“熟人”了。那么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和场合安排两个人相见,在错愕的瞬间,祝御就应该能明白很多,也会在她的言行表现中产生疑问:原本这个冤家仇人,为什么突然跑到自己家里来冒充他的女友…… 江雪婍要做的很简单,她不需要和祝御有任何解释,只要单纯的“演戏”就行了。 只要祝御不是非常的笨,就能看得出这是在演戏,也会琢磨她演戏的目的。两个人因为有之前的交集,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有一点却是最关键的:大胡子看不出来。 还有一点也比较关键:祝御会不会点破。 按照局势发展,他现在处于大胡子和警方中间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上。不露声色的顺其自然配合,这“戏”就能演下去,他会得到两方面的双重信任;如果他不想趟这浑水,并且抱怨警方和江雪婍为了设局给他吃了那么多苦头,也很简单,只要戳破事实即可,那样大戏的序幕刚一拉开,就会宣布泡汤。 祝御并不是勇敢、坚毅、强大和无所畏惧的“兵王”化身,相反他只是个集“怯弱、平凡、卑微、懒惰”甚至是有些自私于一身的普通小人物,可这并不妨碍他也偶尔做个“英雄梦”。每个小人物,心中也都有他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和一片天地。 如果说能够帮到警方提供线索,破案立功这些正能量的事,他当然不介意做,还会引以为豪。 问题是,他现在遇到的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算是为了帮助警方,也并不是他自愿的,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都不知情,属于被强行“绑上战车”,现在又有强逼他“半路出家”的意味。 祝御实在是恶气难咽。别的不说,自己遭了这一天的罪,从最开始的提心吊胆、忐忑不安,到收获了灰头土脸,全身是伤,在车祸中险些丧生,还被大胡子几次三番的痛殴……现在江雪婍的出现虽然暗示明白了一切,可这口恶气又该如何发泄? 玩可以,带着我玩啊,只管起飞不管落地这种玩法,小命都差点玩进去,谁受得了啊? 大胡子的声音低低传来,打断了祝御的沉思:“你去和她说一声,我肯定会走,也不在这里过夜。我去卫生间检查一下伤势,你给我找两件干净衣服,再拿些钱,咱们就算两清,我保证不纠缠你!” 大胡子打定了主意,祝御既然不是警察,劫持他一起走就没有任何意义,反倒是个累赘。他凶固然是凶,但却不是杀人如麻的变态重犯,就算祝御知道他是嫌犯,也和他一起在事故警车里逃了出来,过后保不齐还会和警察供述经过,那也不能把他杀人灭口。 大胡子也知道,逃跑和杀人的概念,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的太远了。 祝御只是“适逢其会”的一个小混混,一段小插曲,并且没什么“出息”。这小子就在刚才,还哀求着夜巡的警员把他抓走,“奉公守法”是做的很彻底了,可一看就是成不了大事的窝囊废。 大胡子没时间和他再纠缠下去,也不打算再和祝御产生什么交集,只能选择自己远走高飞。 祝御沉默了好半天,在大胡子想来,他一定是在担心,要不要和女朋友吐露实情,但是又怕惹得自己发恼,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威胁到他们两个人的安全。 不过现在好了,大胡子已经把意图传达给了祝御,他为了尽快的甩脱这个恶棍,也为了女朋友的安全,舍几件衣服舍点钱财,肯定会痛痛快快的应承下来了。甚至为了保险起见,他也可以干脆将错就错,只说大胡子真是他的狐朋狗友,然后草草的打发走他,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如果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了主……”大胡子又凑在祝御耳边轻声威胁:“我恐怕只能改变主意,真的留下了。”他看出祝御怯弱不算,还很怕“老婆”,于是一再出言恫吓。尽管真没有留下的打算,但吓唬吓唬这小子还是有必要的,好让他乖乖的听话。 祝御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还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你等我一下。”默默的迈步进屋。 大胡子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轻蔑的撇了撇嘴,低声嘱咐了一句:“你有胆子就和你女朋友说实话,然后报警……到时候看看我是怎么对付你们俩的!”拉开卫生间的门一头钻了进去。 江雪婍斜卧在床上,单手托腮,凤眼里复杂、疑虑的目光马上看过来。那件黑T恤尽管还盖在她上身,可玲珑婀娜的体态还是尽显无遗,尤其露在外的玉腿,白皙修长,配合着她浑圆的俏臀和这样一个睡美人的姿势,令人血脉偾张,无限遐想。 祝御定定的看着她,没有马上开口。两个人互相对视,保持着沉默。 江雪婍似乎早有准备,玉腿一勾,把床头的手机向祝御推了过去,纤细凝脂般的美足小心翼翼的收回,十个小巧的指头上涂抹着点点殷红色的指甲油,光是看这双玉足,这个动作,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瞬间产生一种想犯罪的疯狂。 祝御收慑心神,凝目看向手机屏幕,上面已经打开了记事本软件,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留下他,我会和你解释。 果不其然,祝御知道自己都猜对了,江雪婍的出现,就是奔着大胡子去的! 可是江雪婍同时也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怎么留下大胡子?也许她还不知道,在此之前,祝御曾经拼了命的想甩脱大胡子,多一分一秒都不想和这个煞星呆在一起的。 现在江雪婍已经以“女主人”的身份发了话,要赶走大胡子,那只是“欲擒故纵”的一种手段;而变向留下他的艰巨任务,却要交到祝御的头上。殊不知,祝御就算现在想帮忙,总也得需要一条合适的理由吧?大胡子守在卫生间只等着拿衣服和钱,仓促间祝御能用什么办法把他留下呢?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江雪婍触电一般坐起,紧张的和祝御四目相视。 祝御皱起了眉头,颤声问道:“谁啊?” “祝御!我是关小莹,快点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女孩子娇柔的声音。 第十一章 两个选择 “啊?”祝御大吃一惊,立时慌乱起来。 关小莹怎么来了,而且是这个时候来?深夜十点多造访,当然不是她的风格,可事情好像都在往一起赶:她突然就想着这个时间来找祝御一趟,而房间里发生的事和存在的人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祝御都忘记了叫苦,只觉得手脚冰凉,全然没了主张。 他最怕的当然是关小莹一旦看到房间里的人,就麻烦了。大胡子是同性,随便怎么撒谎胡说倒还好办;要命的是眼前这位“女朋友”江雪婍,她不但是个女性,还是个千娇百媚的女性,又穿成这般模样横卧在床…… 男人看到她想法都会出奇的一致;女人要是看到她,衍生出来的意境就会层出不穷。放到关小莹身上,她会怎么想就不言而喻了。尤其是祝御就在上午还死乞白赖的在人家楼下苦苦哀求见一面,那叫一个动情,一个执着……转眼之间,深更半夜的他床头就躺着这么一个大美女,试问该作何解释? 江雪婍的反应奇快,突然坐起一把抓住祝御的手,给他打开了手铐,顺手把铐子塞进了枕下。 不过她只来得及做出这个动作,后面的情况更加糟糕,祝御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动脑筋想个什么说辞,房门嘎达轻响,关小莹的高跟鞋舞动,已经走了进来!祝御猛然记起,自己和大胡子被江雪婍骂懵了,忘记了锁门! “祝御,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我终于做通老爸的工作了,他答应先给你找份工作……”关小莹的语调很急,一脸兴奋的出现在卧室门口,猛然间看到屋子里的场景,惊愕的呆在原地。 江雪婍不愧心理素质奇佳,反而稳了下来,还自信的露出微笑。抬头打量这个女孩,娇俏的圆脸,质朴的马尾辫,一身米色的连衣裙,粉红色的高跟瓢鞋。 祝御手足无措,诚惶诚恐,颤声说道:“小莹,你听我说……” “这女人是谁?”关小莹根本就不理他的解释,芊芊玉指抬起,语调尖锐:“祝御,你告诉我,这女人是谁?她怎么会在你家?”一句话说完,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泪珠,浑身轻轻抖颤。 江雪婍索性把黑T恤拿开,还骄傲的挺了挺胸脯,笑意盈然:“祝御,这个女人又是谁?你告诉我,别说她是你前任女友啊,你可和我说过,你没谈过恋爱呢……” 祝御叫苦不迭!江雪婍这个死三八好阴毒,这尴尬的一幕本来就很难向关小莹解释清了,她可倒好,直接采取针锋相对的正面交锋,把屎盆子彻底扣到了自己头上!这下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看着江雪婍暴露的穿着,凝脂般的肌肤,傲人的上围,再加上她那两句恰到好处的“煽风点火”,关小莹受到的刺激果然更甚,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突然一步抢到祝御面前,“啪”的一声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祝御被打的头昏脑涨,捂住脸颊急道:“小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啪”又是一记耳光,这次是另一侧脸。关小莹怒极出手,毫不留情,尖声大叫:“祝御,你不是人!不要脸!把人都带到了床上,你还想怎么和我解释?!” 祝御眼冒金星,额头全是冷汗,脱口说道:“她不是……”猛的看见江雪婍严厉、坚决的眼神投过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幽怨,下面的话竟然无法说出,面红耳赤。 “哎!你怎么还打人啊?”江雪婍觉得不够劲,又适时的加了一句。 关小莹正眼都不看过去,盯着祝御的眼神愤怒、激动、恼火又迷茫,咬牙道:“我真是瞎了眼,还央求爸爸给你找工作……”凄然一笑:“现在我知道了,他说你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真的,只不过怨我自己,不但瞎,还傻的天真,没看清你这个败类的人面兽心!” 方厅里脚步声又传来,草帽大叔一脸讶异的出现在门口,乍一看见江雪婍的穿着,马上扭过了脸去,连连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小莹,你进了楼就大喊大叫的,我还听到有打人耳光的声音……”突然之间闭住了嘴,发觉这句话已经算是废话。 屋里的情形,他都看到了,四十多岁的大叔是过来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不需要多问了。 关小莹泪流满面:“祝御,我今天才知道你为什么当兵当的那么窝囊了,因为你本来就是一个龌龊肮脏的混蛋!你当面是人,背后是鬼,别说当兵,就是当驴当马当猫狗都是对它们的玷污!”转身小跑着掩面而去,痛哭失声。 草帽大叔一把没拦住她,焦急的要待追赶,随即又顿住了脚步,皱眉斜睨祝御:“唉,小伙子啊,可叫我说你点什么好!老板好不容易答应给你找份工作,小莹高兴的什么似的,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这么晚还非要缠着我送她来这儿告诉你好消息……你可倒好!就是这么对她的?”无奈又痛心的摇摇头,快步离去。 祝御一股子邪火突然在心底冒起,圆睁双目指着江雪婍就要喝斥,突然厨房里传来一声“哗啦”碎响,玻璃破裂,跟着一个沉重的事物闷声落地。 江雪婍一骨碌坐起,从枕头下摸出手枪,秀眉一蹙:“糟糕!你的正牌女友这么一闹,被赵子光识破了!”飞身而起,直奔后厨。 祝御一怔,跟着抢出去一看,卫生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厨房角落的小窗户玻璃尽碎,窗口大开……刚才那声响动肯定是大胡子,也就是江雪婍嘴里的“赵子光”察觉势头不对,破窗逃走了。 “该死!”江雪婍一声娇斥,想都没想,纵身就顺着窗口蹿了出去。谁知赶得不巧,只听“嗤”的一声,一小块碎玻璃勾住了她的纱衣吊带,随着这一跃之势,直接自中间断开,还浅浅的割伤了肩头皮肉。 落在地下的江雪婍这下不再是真空上阵了,吊带一断,半面白花花的胸脯后背再无遮挡,近乎于“全镙”上阵,她出于本能,撩起衣服紧紧掩住前胸,脸上一红,又羞又急。 好在时值深夜,胡同里没有过往路人,祝御也还在头顶窗口里,她这种程度的“春光乍泄”美则美矣,可惜却没人有这眼福。深遽的夜色笼罩着一切,也让江雪婍的羞急心理很快消散,捂住肩头向窗口轻喝:“祝御!快点下来,追人!”她的衣服破掉了,要是就这样明晃晃的去追赵子光确实不方便,突然之间便想到了向祝御求援。 祝御探出半个头看下去,皱眉道:“凭什么要我去抓人!你害得我还不够……” “少说废话!”江雪婍怒道:“你是希望我明天穿着警服去向你女朋友解释,还是穿着警服再把你送进看守所?自己选!” “你……”祝御恼怒之极,可是又被憋的说不出话,几番思量下慢吞吞的翻身跃下窗口。他是听到了江雪婍跃出时的“嗤拉”响动,不过没多想,暗夜之中也没看见她的吊带断掉,苦着脸道:“我们俩已经打了一路了,你没看见我全身上下都是伤么?就算追上大胡子,我也不是他对手!” 江雪婍咬牙道:“你只需要缠住他一会,我随后就能赶来!” 祝御撇了撇嘴:“那可先说好了,无论我追到追不到,你明天都要给我平冤昭雪……还有,你为什么不自己追?在公园里你不是追的那个人贩子很起劲么?” “你还废什么话!”江雪婍持枪的手狠狠的推搡了他一把:“一会人都跑没影了!” 祝御无奈,哼哼唧唧的转过身,伸长脖子朝胡同尽头看了看,拔步开跑。 本来按照耽搁的时间计算,祝御腿脚有伤,大胡子赵子光又是逃跑在前,两个人的距离应该已经拉开;可是因为在暗夜中,赵子光视线不清,而且还不认识路,横七竖八的小巷子比比皆是,他好几次都跑进了死胡同,祝御则不同,这一片地形他了然于胸,摸索着追起来驾轻就熟。 两个人的距离无形中在缩短,越来越近。 但是赵子光依然就快要逃出棚户区了,因为他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路灯,还有大街。 祝御已经赶到了他身后,奋力一个虎扑,堪堪够到了赵子光的肩膀,两个人站立不稳,一起跌倒。 赵子光反应很快,趴在地下回头就是一脚,正踹在祝御的肩膀,恶声骂道:“你个傻×,被条子利用了还蒙在鼓里,这会和我玩什么命?你不是要去自首吗!” 祝御急喘道:“不抓住你,我恐怕明天还得进看守所!你站住!” 赵子光奋力爬起来,几步奔到了胡同口,没头没脑的蹿上了大街。恰在此时,一辆出租车由南至北急速驶来,司机注意到了马路上有人横穿,一脚急刹车猛踩,四个轮子死死的抱住在地上拖行,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可是这种车速下的车辆即使踩死刹车,也只管慢不管站,“嘭”的一声把赵子光顶在了机盖上,随后几个翻滚掉到了车身的另一侧! 祝御随后赶来,看到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出租车撞完了赵子光,余势依然不减,并且车头变了方向,甩尾横扫向路边。一位痀偻着身子的拾荒老人,手执木棍,正在沿路艰难行进,出租车的路线如果不改变,马上就要把老人带倒! 车里的司机显然无法再控制车辆,拼命的摁响喇叭,想引起老人的注意,谁知那位拾荒老人不为所动,依然头也不回的颤巍巍行走着,看来他的耳朵多半有疾患,听不到声音。 第十二章 真的好大 祝御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场景:一个是大胡子赵子光被撞后好像并无大碍,已经挣扎着爬起;另外一个是拾荒老人眼瞅着就要被身后的出租车扫到还懵然不知。 同样的,祝御也有两个选择,他可以现在冲上去把赵子光摁住;也可以及时的拉住拾荒老人闪向路边,避免一幕眼瞅着就要发生的惨剧。 祝御的眼睛瞪的溜圆,被紧急的情势逼的忘记了呼吸,匆忙中再也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蹿出去抱住老人双双滚落到马路下的浅坡…… 出租车失控的车身呼啸而过,“嘭”的一声横撞在一根路灯杆上,止住了余势。悬空的右后轮就在祝御和拾荒老人的头顶,斜斜的空转着。 老人猝然被扯倒,吓得手足无措,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似乎明白了发生过什么事,满是皱纹的老脸朝着祝御绽开一个感激十足的微笑。 “祝御,人呢?追到了么?”江雪婍气喘吁吁的手捂肩头衣带,蹿出胡同口,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祝御探头从车轮下望去,大街上早已空空如也,赵子光消失了。 他颓然坐起,黯然道:“可惜了,还是晚了一步,被他逃了!” 拾荒老人的身子骨倒似十分硬朗,自己主动先站了起来,还俯身把祝御搀扶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啊啊的不停比划,连连鞠躬致谢。 祝御频频点头,握住老人的手,心想怪不得他对喇叭声无动于衷,原来是个又聋又哑的残疾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江雪婍远远的站住了脚步,没有靠过来,只是静静的凝视。微凉的夜风,拂起她柔美的发丝飘荡。 老人千恩万谢的离开了,祝御却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转身走了过来。借着路灯,他才发现江雪婍摁在肩头的手,还有那两截断掉的肩带,明白过味来。耸了耸肩,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 江雪婍居然不再“泼辣”,也没有发脾气,只是静静的看着祝御,眼里的神色很复杂。 祝御像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对了,这个先给你。”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递了过去,示意江雪婍盖在肩头和前胸。随即笑了笑:“就是沾上了血迹和土,你如果嫌弃就不用。” 江雪婍不说话,把枪别在了后腰,默默的接过衣服搭在胸前。 祝御又看了看马路,空旷寂静,搓了搓手低头叹道:“可惜……还是给他跑了。” 胡同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甫一露面,祝御就认出他们正是刚才经过他家楼下夜巡的警员。 那个年轻警员凑过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婍姐,对不起啊……我们守住了前面,没想到他从后窗逃跑。”又看了看祝御,调皮的眨了一下眼。 祝御恍然大悟,这两名警员并非真的恰巧在这片地区巡夜,而是江雪婍带来的“后援”。 这就能很好的解释之前发生的一切了,就算祝御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苦苦哀求警员们把他抓回去,也只会被这些“混入执法队伍里糊涂加混蛋的”警员误会和拒绝。 大计划需要的是祝御把赵子光带入自己的家中,这两名警员怎么可能去配合祝御,真的把他带走? 江雪婍轻轻叹了口气,用余光发现那名年轻警员正色眯眯的往她浑圆修长的双腿上瞄,抬手在他的后脑勺敲了个爆栗,斥道:“眼珠子掉出来了!犯人盯不住,看别的倒是精神头十足!” 年轻警员一把扶住要掉落的警帽,吐了吐舌头:“嘿嘿,婍姐……您老人家请息怒。按照之前的安排,我们在和赵子光碰面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手脚,不怕他跑到天边去,只是忘记了和你通报。” 江雪婍闻言如释重负,声音缓和了许多:“这还差不多!通知队里,天亮前一定要把他缉拿归案!”转头看了看祝御,语气更加柔和:“和我回你家里去一趟,有话和你说。” 祝御闻言愤懑难平,接道:“你不去我也打算要你去的,你们这么多人把我稀里糊涂的算计到现在,这笔账是该好好说一下了!” 江雪婍“嗤”的一声轻笑,娇美的容颜像冰封的大地被春风解冻,别样的娉婷油然而生。回头看了看那两名警员又板起了脸:“你们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要用手机把我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留念啊?” 看得出她这位师姐很有威信,两名警员一凛,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着,快步离去。 江雪婍仿佛心事重重,脸上的笑靥逐渐收敛,轻叹了口气:“走吧。”转身走向巷子口。 祝御默默的跟了上去,脚下一瘸一拐。江雪婍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伤的不轻吧,用不用去看医生?”祝御没好气的道:“不用你来假惺惺的猫哭耗子,我死不了!” 江雪婍又是一声轻笑,摇了摇头。两个人很快走回到了祝御的家里,看着满地狼藉,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一幕,祝御紧皱着眉头,一屁股坐进了沙发里。 江雪婍走到床边,很不客气的说道:“出去,在外面把门关上!” 祝御一怔,瞪眼道:“凭什么……这是我家!” “我要换衣服!”江雪婍的脸稍稍红了一下,没好气的啐道:“演戏是出于无奈,已经被你看了个饱,现在杀青了,难道你还想看?” 祝御明白了她的意思,忿忿的翻了个白眼,重重的“哼”了一声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屋里传来簌簌落落的声音,祝御背对着房门,突然道:“嗯,不错不错,真的好大!”呼的一下房门打开,江雪婍下身还是小内内加大白腿,上身已经套了件橘黄色的开领半袖衫,脸上的表情又气又急。 祝御装模作样的回过头来,讶异道:“怎么了,不好好的换衣服,冲出来又做什么?” 江雪婍知道上当了,凭她开门的速度,祝御要是偷窥一定会被抓个正着,这小子现在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连姿势都没改变过,显然是别有用心的在“耍嘴”吓唬人。 果然祝御看到她的表情后显得很开心,强憋住笑指了指卫生间:“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大蟑螂,真的好大好大啊,我都逮了它好几天了。” “嘭”的一声,江雪婍的拳头早落在他的肩头,喝斥道:“不要脸!”一把又关上了门,想了想不由自主的也轻轻一笑,祝御这么无赖的吓唬人,倒未必是他轻浮,很有可能是想针对性的报复下自己,用这样的手段一泄心中的愤懑。 她又套上了一条过臀的黑色步裙,拿过高跟鞋随手打开了门,一边穿一边道:“进来吧。” 祝御站立的姿势还是没变,缓缓转过身进到房间,又是一屁股砸进了沙发里,这次角度不大对头,大概是牵动了伤势,“啊呦”一声叫了出来。 江雪婍穿好了鞋,站起来低头抖了抖衣裙,如云的秀发垂下,性感高耸的胸脯十分吸引眼球,婀娜的体态和白皙修长的玉腿相得益彰,呈现出女性完美的黄金比例,瘦一分嫌纤弱;胖一分则浮臃,她的身材却偏偏居于正中,怎么看都无可挑剔。 祝御一直到现在,还是在痛恨她,不过依然看得有些心旌摇曳,直吞口水。应该说江雪婍更适合穿这样一身时尚的女性服装,能把她的气质、体态最大程度的诠释、发挥出来,比之刚才那身居家打扮又有着截然不同的一番韵味。 有时候男人的眼光基本就等同于美学标准。很多人都有过一种感觉:女性正规、修饰、掩盖的美才能勾起让人欣赏的欲望,那种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若隐若现才有更大的杀伤力,而且可以被公众和现实接受;反过来一丝不挂,不遮不掩的那不叫美,叫暴露、直接、涉黄。 你难受于一副油画上女性的要害部位被那些烂布、树叶挡住有碍观瞻,可是真拿下来从新处理了再看,反而没什么趣味了;你难受于一位性感惹火的摩登女郎穿着薄纱无法一窥全豹,可是当她真的衣无寸缕站在面前,也一样兴味索然。 当然所谓的人体模特、彩绘艺术之类的属于小众,肯定无法纳入到广义的男性审美范畴里。 祝御确实想不到,江雪婍白天被包裹隐藏在一身警服下的身材如此完美惹火,她换一身衣服,马上就有了出乎意料的天壤之别。原来威严、英挺的女警,想摇身一变成妩媚多姿的性感女郎,也不过就这么简单而已。 江雪婍拢了拢耳际的秀发,扬起了白璧无暇的脖颈,缓缓坐在了床头,很自然的翘起了二郎腿。高跟皮凉鞋里面十个脚趾上的一点殷红,还是那样撩人心弦。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有些事情……” 祝御登时打断了她:“有些事情,都是你们警察的事情,和我这个窝窝囊囊的老百姓无关!咱们不妨长话短说,今天的事就算我倒霉了,要是说的好听点就算我配合警方做贡献了,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江雪婍听着听着又笑了起来,娇美的容颜勾人心魄,抿了抿性感的小嘴唇:“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情。祝御,这个可以稍后再谈。对于你刚才表明的态度,我很感动,也很钦佩你。一天之内,我们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也造成了很多伤害,现在你说不追究,真的让我……很意外。我要代表办案的所有警员,向你表示感谢!” 她说着站起了身,朝祝御深深的鞠了一躬。 祝御撇了撇嘴,还想说两句什么风凉话,突然发现江雪婍俯下的开领衫里一片春色,两个饱满的大半球在罩罩里微微跳动,情不自禁的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第十三章 谜团 江雪婍送上了诚挚的道歉,还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的送上了开衫领里的诱人春色,姿态摆的倒是蛮端正,叫祝御想发狠也无处使力,心里空唠唠的无可奈何。 “还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江雪婍盯着祝御,淡淡道:“刚才你在大街上面临两种选择,最后没有去摁住赵子光,而是扑倒那个聋哑老人躲避危险……这样做很正确。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无辜群众的生命,要高于办案中其他的因素和利益。” “那么只要无辜群众不被害死,他们的利益和名声就可以和略不计?可以为所欲为的胡来对吧?”祝御突然抓住了她这句话,总算发出了一句针锋相对的声音。 江雪婍知道他的问话意有所指,默不作声的一笑,低下了头。 祝御这会顾不得怜香惜玉,接着泄愤:“江警官,你嘴里说的冠冕堂皇啊,不过要按这个逻辑,我恐怕还不如一个又聋又哑的拾荒老汉有价值对吧?别的不说,那起车祸险些就要了我的命!被大胡子逼着一起逃跑,又险些要了命!我真怀疑,你们要不要玩的这么真啊?退一万步说,我和大胡子死不足惜,难道你们车上的司机和警员,他们的命也可以拿来冒这样大的风险?” “车祸是一起超出计划的真实意外。”江雪婍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眸子里闪过焦虑和痛心:“原计划只是把手铐的钥匙掉落在后车厢,被你们发现;之后他们就会停车去树林里小解,给出你们逃跑的机会,但是我们办案的警员每一刻都身处在重重危险的环境中,真应了那句话,计划没有变化快!司机小王和孙健警官现在被送往了医院,还在抢救中,我们局里、队里的很多领导都赶过去了。” 祝御一怔,他没想到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里,还有这一幕鲜为人知的意外。 只不过车辆肇事出现的太巧合了,反而无形中衬托出了计划的真实性,把假戏演的更真。 “孙健警官是我来警队实习时的第一任教官。”江雪婍的眼眶有些湿润:“那一年的实习生涯里,我跟着他打的全是硬仗,破获的也全是大案要案,基本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实习,来到岗位上就冲到了第一线。而且,我记得非常清晰,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在深夜,也是一辆失控的汽车向我飞速撞来……关键时刻,正是他飞身把我扑倒,犯罪份子逃掉了,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祝御沉默下来,无言以对。 江雪婍侧过头擦了一把眼睛:“我本来也要赶往医院去的,可是沿途盯着你们的暗哨已经传递过来消息,所以只好先进到你的家里执行任务……祝御,我这样说并不是希望博得你的同情,只是想让你明白,干这一行,其实一点都不威风,我们比寻常百姓更没得选择,有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张警官的死活,并且还要穿成刚才那番模样,在午夜奔上大街去追捕逃犯……” 祝御眨了眨眼睛,闭上了嘴巴。 “所以我看到你救下那个拾荒老人,又感动又替你高兴。”江雪婍又露出了笑容:“因为你有得选,并且选对了。可是我没得选,我不能第一时间去医院看我的教官,我还要穿的媚俗性感被你和大胡子看……如果换做是你,试问这种感觉怎么样?” “好吧好吧,全算我倒霉总行了吧?”祝御无奈又苦涩的连连点头:“我也说过不追究了,明天你能和我女朋友把事情解释明白,让我快点过回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嗯,这也是我要和你谈话的重点。”江雪婍的脸色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我可以去和你女朋友解释,这很容易;但是你却暂时不能过回自己的生活了。” 祝御一愣,讶异道:“你说什么?我凭什么不能过回自己的生活啊!大胡子跑掉了,我和你都露了馅,我已经没有价值了,这我懂!” “祝御!”江雪婍盯着他的脸,沉声道:“我们会不会办一个糊涂案?譬如像这次不明不白的把你抓起来,然后就认定你是拐卖儿童的犯罪份子?” 祝御心下一凛,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这也正是他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警方缺少太多的证据和程序,怎么就会稀里糊涂的给他定性?太不符合法理了。 江雪婍一语道破关键的同时,祝御马上意识到更深一层的问题要摆在他面前了。 是啊,无缘无故的,警方干嘛要和他过不去呢?至少他们不是想找一个替罪羊。 江雪婍正容道:“我接到上级指示,已经盯了你两天了。去公园找你,刚巧碰到了那个人贩子偷偷抱走了小女孩小玉,并且把她扔给了你。这不是事先设计好的,而是真实发生的,只不过被我巧妙的利用了,我需要一个理由把你带回警局。” 祝御恍然大悟,果然一切“阴谋”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接下来对你的提审、供述等等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江雪婍淡淡道:“我们只是在拖延时间,在等对赵子光的审讯结束,然后把他和你押在一起上车,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计划启动。” 她看着祝御一脸无辜、醒悟的表情,禁不住“嗤”的一下轻笑,高耸的胸脯一阵抖动,歉然道:“所以你真的不需要担太多的心,所谓的通知单位和家属都是假的,你的女朋友和表叔根本就没接到过警方打去的任何电话。” “你等一下!”祝御长身而起:“我去洗把脸,有点晕。”大步走向卫生间。 江雪婍的话确实把他搞懵了,而很显然,要知道谜团背后的真相,就必须听她把话说完。警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针对祝御,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雪婍跟在了祝御后面,随口道:“你说咱们在赵子光面前已经露馅了,这话算说对了一半!如果他跑掉了,肯定非常糟糕……可惜他跑不掉,和你们在楼外接触的那两名警员,已经在他身上粘住了微型追踪器,天亮以前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抓获。” 祝御洗脸的动作突然停住,满脸水珠。他的脑海里一下子想起,那名警员乐呵呵的在大胡子肩头扶了一把……嗯,也就是那个瞬间,微型窃听器已经粘在了他的身上! 卧槽,警方的手段防不胜防啊,饶是大胡子奸似鬼,这也怀疑那也怀疑的,可是他终究没能逃出警方的手掌心。平日影视剧里的那些情节,无论是如何突出的刻画哪一方,都远没有今天自己亲身体会到的真切,原来在现实里的警察们果真都不是吃干饭的,手段和行事透着慎密、周全,无懈可击。一想到这里,祝御的心无故的束紧了一下,匆匆拿起毛巾擦脸。 他走进房间,把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沉着脸道:“江警官,你不妨一次把话都说明白了,不要再兜来兜去的绕圈子!我先告诉你啊,让我帮忙不是不可以,配合警方破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但是这次必须把话说到明处,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想利用我干一些我都不知道结果的事,休想!” “这次不会了!”江雪婍坐到床边微微一笑,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塑料袋,递给了祝御。里面是他被没收的钥匙、钱包、手机等杂物。跟着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向你保证!” 祝御接过塑料袋打开翻看,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回头扯过充电器连接,插上了电源。 江雪婍还待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皱紧了秀眉,接通道:“宋队!”接下来没了话,越听情绪越不对劲,突然蹭的一下站起身,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惊恐焦虑,浑身微微颤抖。 祝御吃了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孙健教官……”江雪婍的眼泪已经噙满,哽咽道:“刚刚在医院去世!车祸没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可是十几年来非常严重的心脏病突然发作,植入心脏的人工起搏器因为故障断电……”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用手紧紧的捂住嘴巴啜泣。 祝御站起身来,无言以对,只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雪婍抹了一把眼泪,把一张名片递给他,随后快步出门,只留了一句话:“明天找个时间见面,我们的谈话还没说完!”秀发飘舞,已经迅速的消失在门口。 祝御默默的走过去,朝黑色的楼道探头望了望,随即插好了门,反身靠在门板上,仰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还不算结束,江雪婍离去的太匆忙,留下了个谜团。要解开谜底,至少得等到明天了,而且听江雪婍的意思,显然她也不准备放弃接触祝御,还有很多话没说。 这一夜祝御失眠了,满脑子的猜疑,外加满身的伤,散了架的骨头到处都疼。 怪事出现在第二天早上,祝御迷迷糊糊的在黎明前才勉强眯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却感觉到身上的伤明显减轻了很多,最严重的小腿胫骨处,似乎疼的也不是那么剧烈了。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才睡醒,神经都被压麻了,翻身下床试探着活动一下,感觉却非常良好。那条几乎不敢沾地的左腿,已经能承受身体重量了,只是偶尔传来一丝隐隐的微痛。 除此以外,他还觉得精神、体力都出奇的好,完全不像前一天连番遇险、遍体鳞伤,一直折腾到深夜该有的反应。更何况,他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可状态却像美美的睡了一个通宵,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第十四章 折断的牙刷 祝御很疑惑的去卫生间盥洗,一边刷牙一边还是纳闷。 自己在部队倒是没怎么坚持锻炼过,体能也说不上优秀,只不过做饭喂猪的早起晚睡,或许能禁折腾点,一夜不睡问题不大,可是浑身是伤又能恢复的如此之快,却是从没发生过的怪现象。 他越想越不对劲,突然“嘎嘣”一声把牙刷摁断了,一半留在嘴里,一半执在手中。 祝御抬头看着镜子中一嘴牙膏沫的自己,又看了看手中的半截牙刷,满脸愕然。 好像哪里又不对劲了。刷牙这么个简单活,他每天都是早晚两次重复的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手法、力道都掌握的“炉火纯青”,怎么这牙刷就突然断了呢? 对了,是自己的手劲,好像无形中增大了。得出这个结论很简单:祝御是从部队回到地方才换的牙具,还特意买了一把质量不错的牙刷,用到现在堪堪半月左右,因为老旧断掉不大可能。而且,他明显觉得上牙膛火辣辣的痛,应该是被牙刷大力戳伤到了。 用和平时一样的力道刷牙,结果伤到口腔,崩断牙刷,这意味着什么?当然就是加诸到牙刷上的物理作用增强了呗,除此以外似乎没什么好解释的。 祝御匆匆漱口,胡乱擦了一把脸回到房间给电话开机,看着开启的屏幕呆呆出神:怎么手劲突然增大了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恨部队的首长们,恨关老板,恨那个江雪婍不假,可不会和自己的牙刷还有嘴巴过不去吧?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在刷牙时故意折断牙刷弄伤自己找虐。 手机充满了电,刚启动完毕,就闪出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上面写着“中午请你吃饭,算是赔礼,顺便详谈”下面也没留落款。 祝御环顾四周,在桌上找到了江雪婍留下的名片,核对后弄清楚了,发短信的人就是她。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见江雪婍一面,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不然想安心的过日子恐怕很难,这位美女警花的手段心机他算领教过了。 正沉思间,电话在手里叫了起来,是关小莹打来的。 祝御登时高度紧张,迫不及待的接通:“小莹!小莹你听我说,昨天的事……” “有话到楼门外来说!”关小莹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就在你家外面,出来吧!”挂断了电话。 祝御一怔,随即匆匆穿衣穿鞋,就要冲出门外。无论如何,关小莹至少是给了他一个见面的机会,这样解释起来也肯定比在电话里说效果好,祝御是等不及江雪婍出面了。 他才把门打开,电话又响了起来。屏幕上光秃秃的没显示任何号码,只有一个接听键。祝御皱起了眉头大为奇怪,这是什么来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迟疑着按了接听,把电话轻轻附在耳边,里面传来一个嘶哑低沉的男声:“小心江雪婍,她没对你安好心!”随后通话就断掉了,嘟嘟的盲音响起。 祝御听的一头雾水,看着电话屏幕发呆:这电话在哪里打来的,说话的人又是谁? 他一时想不明白,心里着急见关小莹,索性不去浪费脑细胞了,快步冲出楼口。 关小莹就站在楼道外,一袭长裙,浑身沐浴着圣洁的晨辉,像个女神。可惜的是她脸罩寒霜,沉的如一潭静谧的秋水,没有半分表情。 这个态度是在祝御意料之中的,昨晚的误会实在太深,关小莹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不过还好,她肯见面那就一切都有得补救。 祝御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除了关小莹,他还看到一个大纸箱堆在她的脚下,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工艺品、玩具熊、大头娃娃、手办和小礼物。祝御的表情凝重下来,这些东西他都认得,每一样都是他亲手买回来的,是自己和关小莹交往这么长时间以来逐一送给她的小礼品。 现在关小莹把这些小物件集中装在一个箱子里,送回到他面前,其意已经很明显,问题严重了。 “这是你以前送给我的所有东西。”关小莹语调冷的怕人:“现在全都还给你,从今天开始……不,应该是从昨晚开始,咱们之间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见了也互相不认识!” “小莹!”祝御喊了一声,突然感觉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努力发出声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给你解释。” “算了吧。”关小莹俏丽的脸蛋挤出一丝冷笑:“你的解释都留给那位大胸大屁股的新女友吧,我已经听了十几年,听够了!” “她是一个警察!”祝御急道:“昨晚去到我家里是为了执行一项任务,事先……事先连我也不知情的!还有,当时在场的人不止我一个,卫生间里还有一个在逃的嫌疑犯……” “祝御!”关小莹打断了他,突然怒斥道:“你想了一晚上,就编出这么个版本来,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呢,还是干脆自己的就不够用?喂猪喂傻了吧!” “我没撒谎!”祝御的语调也在提高:“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我承认你看到以后很难接受,听起来也匪夷所思,不过我可以和你说清楚……我可以从我在你家离开以后说起,只要你听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四个打扮花里胡哨的小青年出现在胡同一侧,慢步走了过来,个个眼里冒着不怀好意的邪光。 “哎呦,啧啧,小两口这是闹分手呢,哈哈!”带头的一个干瘦猴阴阳怪气的调侃着,走到两个人不远处站定,双手抱胸,吐出了嘴里的半截牙签。 祝御一肚子的话没机会说,很是着急,看了他们一眼不理,低声道:“这里太乱,小莹,和我回去家里说吧。”说着去拉关小莹的手。 关小莹一把甩脱他的手,脸蛋涨的通红:“别碰我!谁要去你那坑脏的狗窝!不怕沾一身晦气!” 祝御十分尴尬,看着地下的大纸箱,强行咽下了一口口水。 干瘦猴来了兴致,又迈进了一步,嬉皮笑脸:“哥几个,听到了吧?这小子想变着法把这位漂亮的小姐带回家去,一看就没安着什么好心!这位小姐不肯上当,咱们是不是得做点什么啊?” 关小莹有些紧张起来,终于壮着胆子说了一句:“这是我们的私事,不用你们管!”声音低如蚊蝇,一点也不像对祝御那般理直气壮。 干瘦猴更看出有便宜可占,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不行,这事我们管定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这小子欺负了吧?不如这样吧……”指着祝御说道:“你要是识相,就乖乖滚蛋!人家把你买的破烂都送回来了,肯定是要和你吹灯拔蜡了,我们哥几个带着这位小姐去前面的小酒馆吃早饭,顺便喝点酒散散心,帮忙开导她一下,怎么样?” 祝御大怒,和关小莹异口同声的骂道:“放屁!”一句话喊完,彼此对视了一眼。关小莹对着干瘦猴又加了一句:“请你们放尊重点!光天化日的还敢耍流氓,小心我报警!” 干瘦猴“嗤”的一声冷笑:“小妹妹,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嘛。现在是你要和他分手,这小子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放,我们路过的都看明白了,难道帮帮你还有错么?” 关小莹红着脸斥道:“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自己能解决!” 祝御若是放在平时,就算脾气再好肯定也要发飙了。他自己可以吃点苦受点屈,但是绝不能容忍关小莹吃亏,何况还是面对几个泼皮无赖的调戏。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就在他要上来火气的前一秒,突然脑海里灵光闪动,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分明意识到,有一个很朦胧的念头在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蒙蔽了,那几个小青年并不是冲关小莹去的,他们真实的目的其实就是奔他而来,而且这种挑衅的言行很夸张,就是故意在制造摩擦。 祝御悚然一惊,马上回味这个念头,愈发觉得这种分析很正确。 通常来说,即使有些“想法”的小流氓混混,垂涎关小莹的美色,想要动手动脚的讨些便宜,也有很多因素是要具备的。比如说,时间是在深夜,地点是行人稀少的暗巷,关小莹是孤身落单;再比如说,这些小流氓们涉入了大量的酒精,或者嗑药后兽性大发等等…… 现在的局面很有些不对头,大清早的艳阳高照,巷子里马上就会出现越来越多上班上学的行人,即使现在随便喊一嗓子,周围的住户也会很快打开门窗看过来……而这几个小青年明显是状态清醒,思维正常,他们明明知道继续调戏关小莹会出现什么结果。 因此祝御大致猜测到:虽然不排除他们真有心想骚扰关小莹,但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几个小混混真实的目的,多半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打击、刺激他,进而把矛盾集中过来。 祝御现在的感觉就很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冷静思考,让他窥探到了实质,也暗暗纳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肯“分心”如此细致的思考问题了?还有这几个小青年,他们为什么非要针对自己呢? 第十五章 群殴乱斗 果然,干瘦猴不再去理关小莹,而是盯着祝御不放,向他轻蔑的挑起了眉毛:“臭小子,给你十秒钟时间消失,不许再骚扰这位小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话音一落,其余三个壮汉也围了上来。 关小莹一开始的冷漠绝情不见了,眼里闪过担心、惶急的神色,不时的看向祝御,又看向呈四面包围之势欺近的几个小混混,突然冲着巷子口大喊了一声:“黎叔!” 干瘦猴听到关小莹喊救兵,瞄了一眼她,却并没有多少紧张的意思。祝御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不管这几个小混混的身份是真是假,他们想针对自己才是重点。 祝御突然又想起了江雪婍,心里直犯核计:她昨天挖了那么大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那么今天这一幕有没有可能又在故技重施?小混混们的眼神闪烁,怎么看都像演戏的成分大。 他干脆眯起了眼睛直视干瘦猴,想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出些蛛丝马迹。 关小莹则明显害怕多了,她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个混混们表达的态度很明确,要么是她自己倒霉,要陪着去“喝酒”;要么是祝御倒霉,不马上“消失”搞不好就会受皮肉之苦。 偏偏祝御做了那么“不要脸”的事,关小莹是今天找他来“决裂”的,这种情况下,两个人连同仇敌忾都做不到,至少她自己因为赌气,还不想对祝御稍假辞色或求援。 于是小混混们就觉察到“有机可趁”。最糟糕的结果是,祝御挨了皮肉之苦不算,关小莹还得被他们强行带走。一想到这里,她不自禁的浑身颤抖,焦急的看向胡同口。 黎叔找地方去停车了,不知这时候会不会听到她的求救。关小莹下车的时候,他是知道她今天来做什么的,年轻人的分分合合在他而言,真的不好给出什么意见,也怕关小莹因为自己在场说话行事不方便,估计都没有参加这幕“分手剧”的打算。 干瘦猴有些不耐烦,看到祝御瞄过来的眼光怪怪的,终于忍耐不住喝道:“看来你小子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突然抡起拳头,嘭的一声正中祝御的肩头! 关小莹大惊失色,伸手捂住了嘴巴,看向祝御的眼色已经变得温柔又同情,同时还有十足的担忧。 祝御这时候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反而陷入了刹那的吃惊和呆愣中。 干瘦猴的这一拳,应该说不算偷袭,因为他事先已经出声恫吓了。祝御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这一拳打来的时候,他却忘记了闪躲——对方的拳头,为什么打来的速度慢吞吞,力道软绵绵的啊? 干瘦猴是没吃饱,还是因为体质太差,嘴里喊的那么威风,动起手却如此怂包? 祝御一度以为这是他在运用战术,故意打出这么一拳试探虚实呢。他犹豫了再犹豫,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才好,那一拳还是义无反顾的打了过来,并且击中了他的肩头。 闷响声倒是不小,祝御的身体却只微微一晃,轻轻松松的就承受下来。 这又让人惊诧不已了,干瘦猴耍什么把戏,打人一拳如同小孩子过家家,清风拂体般不痛不痒,他要玩周星驰电影里的无厘头么? 干瘦猴的表情倒也和祝御的想法蛮搭配,三角眼瞪的溜圆,一脸狐疑。 这小子的身板不算多壮啊,怎么打一拳像打在了沙袋上,又重又硬,关节都隐隐作痛?两个人面对面一起露出讶异的表情,反倒把身边的另外三个混混和关小莹看懵了,一时没搞懂那一拳究竟打出了什么门道。 干瘦猴心里有鬼,不自然的扭头看向十几米外一道非常隐蔽的巷子口,又飞快的转过头来。 祝御在错愕中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巷子口没有一个人影,安静得很。不过显然这里面有猫腻,干瘦猴就是在演戏呢,他扮演的角色很有可能等同于昨天的江雪婍或者是车上的那两名警察。 祝御还待开口说话,干瘦猴突然飞起一脚踢开了地下的大纸箱。关小莹的一声尖叫中,里面的玩具、礼品等纷纷散落,铺开一地。 祝御勃然变色,这些东西都是他精挑细选买来的,价值未必有多贵,可意义非比寻常,倾注着他对关小莹的深情爱意。本来今天见到这些东西,又是关小莹亲自送还过来,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许多,干瘦猴这么一踢算是撞上了枪口,触动了祝御发怒的临界点。 窝窝囊囊被江雪婍折腾了一天,关小莹偏偏还不听他的解释,吵着闹着要分手,祝御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恶声道:“你干嘛踢翻我的东西?”恼怒的一拳抡出,直奔干瘦猴胸口。 这一拳到了中途,祝御的瞳孔猛的一下缩紧了。 他惊诧于,怎么突然之间自己的出拳如此迅速,身体的协调度如此轻盈,柔韧性又是如此完美?这一拳虽然是带着火气打出,可力道奇大、拳势严谨,厚重里不显丝毫的虚浮迟滞,宛如一个老拳师倾尽全力的奋发一击。 这一拳和干瘦猴打来的那一拳可没法相提并论,那小子甚至连拳影都没看见,转眼间已然中招,“嘭”的一声,小鸡子般纤瘦的身板凌空飞起,一路倒退着哇哇大叫,重重的撞在砖墙上,贴大饼一样软软滑倒,脸色苍白至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几人连同祝御一起大惊失色,那三个混混赶紧围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搀扶起干瘦猴,回头向他怒目而视。关小莹更是睁圆惊奇的大眼睛,满脸愕然的看向祝御。 祝御前一秒急怒攻心,打出这一拳收到了不可思议的效果,后一秒把自己都吓坏了,火气全消,张大了嘴巴全然合不拢,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点什么。 草帽黎大叔远远的从巷子口小跑而来,看到关小莹带来的纸箱翻到,里面的东西滚落满地,还以为祝御在和她耍脾气,高声喝道:“祝御!你在干什么呢?”刚才关小莹的那一声喊叫又尖又急,他刚刚锁好车门就听到了,心下十分着急,匆匆赶来。 一个混混愤怒的呸了一声,恨恨道:“臭小子装傻充愣,敢情练过几手是吧?把我们当猴耍!哥几个,一起上废了他!”剩余三人红着眼睛蜂拥而上,拳脚齐出,纷纷向祝御招呼过去。 祝御其实真的全无搏击散打经验,在部队甚至还没来得及得到这方面的训练,就先一步进到了伙房。刚才那一下,也是全凭怒气勃发愤然出手的,只不过结局大出所料。 眼瞅着三个混混疯狗一样围殴过来,他登时慌了手脚,斜斜的向后倒退。不料一步跨出,轻飘飘的挪出老远,没想到纵使是逃跑闪避,身体机能的莫名提升也表现的异常强悍,幅度和速度上都比平日里不知快出多少,完全把控不好,“嘭”的一声后背撞上了砖墙,一家小院养的几盆鲜花应声落地,摔的七零八散。 三个混混一起愣住,面面相觑。 祝御倒退闪避,居然比他们正面追击的速度还快,这家伙用了什么障眼法?怎么透着一股子邪气呢。 一个混混不信邪,俯身拾起一块砖头大骂:“我艹尼玛,你和兔子一样跑那么快干毛!” 恰在这时黎大叔赶到,顿足喝道:“祝御,这几个人是谁?” 祝御被他问的一愣,扭头引去了注意力,还没等答话,猛的听到耳边风声疾响,一块砖头呼啸着砸来,这下他事先没能防备躲避不及,脸颊被砖头结结实实的呼中!那砖头经历风吹雨淋,时日久远了些,内部中空风化,砸在他的脸上立时粉碎,砖沫崩飞四溅,散落的头脸、脖颈满满皆是。 祝御的眼睛最先睁不开了,里面融进了细小的砖面。要说脸颊上疼痛是有那么一点,可是被搞的狼狈状还远甚于这点微痛,抬起手还没等揉眼,面门正中一拳!紧跟着胸口被人一脚大力踹到,晃了几晃,勉强又倚在了砖墙上。 黎大叔吃了一惊,意识到这场面和自己想象的不一致,飞步赶来拉架,嘴里大喝:“住手!住手!你们这几个小崽子,下手忒黑了,不怕出人命啊!” 谁知祝御被接连暗算,又迸发出了一股狠性。他勉强睁开眼睛,感觉到里面的沙粒磨的眼皮火辣辣的疼痛,连带着恨意丛生,全然不顾章法的抓住一个混混的衣领,兜头就是一拳。 那混混是剩余三人里身材最为魁梧的一个,高着其他人一头。可是被祝御随手就挒了过去,挣扎力抗全然无用,更加躲避不开他快若疾风的拳头,“喀嚓”一声脆响,鼻梁骨被生生砸断,惨嚎着掩面就倒。 祝御势如疯虎,左手一抄拿住了另外一个家伙的后领,奋力向怀里带,那混混吓得魂飞天外,拼了命的缩头前蹿,“嗤”的一声后背的衣衫被扯破一大截,祝御五指森森,指甲里卷起了几条肉丝!他抓不到人着急,居然用上了“九阴白骨爪”,可怜那小子后背当时就被挠出五条血淋淋的印子,痛的呲牙咧嘴。 余下一人正是先前撇砖头偷袭的,祝御这时也看清了他的面目,咬牙切齿的直冲而上。那小子早被他的威势吓懵了,手脚冰凉,再看到己方四人之中已经挂彩了三个,情急之下掉头就跑。 他和祝御的距离隔的甚远,几个起落就蹿到一人高的砖墙前,纵身跳起,脚尖在中途蹬在墙面上微一借力,整个身体极为轻盈的翻墙而过。看不出来,这小子的身手颇为矫健,逃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第十六章 强悍的身手 黎大叔奔到了祝御身边,一把将他搀住,没等说话,被祝御一股大力推搡到了一边,险险没有站稳。惊道:“祝御,别耍疯,不要打了!” 祝御不理,几步追到砖墙前,如法炮制的纵身而起,打算采取和跑掉的那个混混一样动作翻过去。谁知这一跳毫无征兆的足足蹿起了接近两米,便似脚下安了弹簧一般。祝御人在空中吓了一跳,刚才那股怒火早被惊骇取代,等到身体自然下落之际因为毫无心理准备,忘了该如何应对,双脚斜斜的被绊在了墙头,“哎呦”一声惊叫中,扎手扎脚的一个倒栽葱折入到墙里…… 黎大叔和关小莹看着他“飞入”墙里的一幕齐齐惊呼,目瞪口呆。 之前挨揍的两个混混没看到这诡异的场景,被祝御一拳打飞的干瘦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先一步逃之夭夭;后背被挠的皮开肉绽的家伙勉力架起鼻梁受伤的大块头,互相搀扶着狼狈而去,头都没回。 栽入后墙的祝御半天不见动静,黎大叔十分着急,伸长脖子喊道:“祝御,祝御?”一边说一边走向墙头。关小莹嘴里不说话,可是眼里看向砖墙分明又是关注又是担心,轻轻咬住嘴唇。 祝御还是没有传出任何声息,黎大叔环顾四周,找来四五块转头摞在墙脚下,踩上去试了试牢靠与否,勉力双手扳住墙头向下探望,随即露出诧异的神色,转头和关小莹询问的目光相碰:“人不见了!” 关小莹一怔,脱口道:“怎么不见了?他不是……不是摔过去了吗?” 黎大叔又奋力探长身子查看,摇头道:“真的不见了,下面堆的全是秸秆,哪里有人啊?” 关小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来接听,关向东威严的声音传来:“小莹,怎么又不在家呆着,跑去哪里了?是不是去找祝御那个小兔崽子了?” 关小莹看了看大纸箱四周的一地狼藉,支吾道:“没有……我和黎大叔在一起,买东西呢。” 关向东道:“我回来就听保姆说,你昨晚十点多才回家,眼睛哭的红红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一大早又跑出去买东西……买什么东西?老黎在么,叫他听电话,我不放心!” 关小莹手捂话筒,朝走过来的黎大叔做了个央求的手势,随即递了过去。 黎大叔摇头苦笑,接过电话哼哼哈哈:“关老板……” “是啊,我和小莹在国贸商厦,买东西呢……是在买东西。” “知道,知道,您放心,我会看着她,很快就回去了,好的好的,您稍等。”把电话又递了过来。 关小莹双手合十调皮的朝他拜了一拜,接过电话,关向东问道:“把工作的事和祝御说了吗?这小子怎么表态的?你告诉他,我肯帮忙给他找工作,不是看你,也不是看他这个小兔崽子,我是敬重张典君大哥这么多年熬的不容易,不然我才懒得管他呢!” 关小莹低声敷衍:“我和黎大叔打算买完东西就去他家里,爸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关向东哼道:“总之咱们做的仁至义尽了,连工作我也帮他找了,这小子要是还不知道上进,马尾巴穿豆腐提不起来,那就谁都不怨了!你告诉他,机会只有这一次,要不要珍惜自己看着办!真是个怂兵蛋子,老子在他那个年纪一个人种三十亩地,都抗家过日子了!” “爸,我知道了!”关小莹无心再啰嗦:“等会我都和他说,中午就回家和你一起吃饭!” “嗯,好闺女!爸在家等你。”关向东口气换成慈爱,呵呵笑了几声挂掉了电话。 关小莹没有放下电话,马上又输入了祝御的号码,急急的贴在耳边。谁知几秒钟过去后,传来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黎大叔狐疑的问:“怎么样,有没有人接?” 关小莹恨恨的一顿足:“关机了!这个死人!” “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他能去了哪里啊?”黎大叔挠了挠头,又不甘心道:“我从那面绕进去看看,难不成祝御变成了土行孙,身子一沾地就能遁土消失么?” “算了,黎大叔。”关小莹委屈的一撅嘴:“他要是摔伤了走不动,咱们得管;可是我就在这儿戳着,几分钟前还被流氓欺负,他都能不闻不问,无声无息的走掉,干嘛还去寻他?我们走。” “小莹,别乱发脾气。”黎大叔无奈的摇摇头:“刚才他为了你和那几个混混厮打,那么拼命我都看见了。怎么能说对你不闻不问?” “那他……那他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的走掉!”关小莹气的直蹾足。 “我看只有一种可能,祝御打发了性,去追那个跑掉的小流氓了。”黎大叔推测道……不过我看他的身手很厉害啊,力气也好大,一个打四个都不怎么费力。就是章法太乱,好像有一身的能耐自己都不会用……这孩子在部队耽误了,本来是个好苗子嘛。” 关小莹想起了刚才的一幕,狐疑的望向那堵砖墙道:“黎叔,他刚才一下子蹿的那么老高……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好像他自己也很害怕的样子;和人动手打架也从来没有过,他那人胆子很小的……” 黎大叔微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部队呆过,嘿嘿,那时候痴迷的就是擒拿散打……祝御的身手我不会看走眼,他刚才的表现绝对是高手的底子,就是现在放到部队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纳闷就纳闷在,他不像是深藏不露隐瞒实力的样子,倒似自己也糊里糊涂的一无所知。” 关小莹沉思着点点头,美丽多情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疑惑。 黎大叔慢慢走进她,温言道:“小莹,黎叔怕是要和你多两句嘴了,说对说错的你多担待着点。” 关小莹一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黎叔,您说的哪里话,干嘛这么客气?有话尽管讲。” 黎大叔点了点头,正容道:“你自己也说了,祝御胆子很小,从来不曾惹麻烦打架。正因为这样,在你要受到流氓欺负的关键时刻,他肯毅然冲上去搏斗……为了你把一贯的本性颠覆改变,这说明了什么?这不正说明,你在他心目中无比重要的地位么?” 关小莹脸上一红,扭捏道:“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他是有胆子为我打架……也有胆子……有胆子背地里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我看这是两码事。” “昨晚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当时还训斥了他!”黎叔沉重的点点头:“但回去以后仔细一想,有些细节很不对劲。小莹,不知道你注意了吗,祝御当时的状态。” “什么状态?”关小莹狐疑的抬起头,努力回忆。却只记得自己当时被气昏了头,发了雷霆大怒,哪曾留意什么其他的细节? 黎大叔继续道:“我记得祝御的衣着十分凌乱,上面还沾满了脏兮兮的草屑、尘土,最重要的是他的头脸上有很多伤痕,就算是当时室内的光线不怎么明亮,也很容易观察到。那些伤都是新伤,明显是他刚刚经过了一番剧烈的缠斗或者厮打留下的……” 关小莹沉默不语,看着黎大叔,眼睛不住的转动。 黎大叔道:“小莹,试想一下,祝御真的要金屋藏娇和这个女人有染,那么在家中幽会的时候,他起码得保持个什么状态或者形象吧?浑身脏的不成样子,满头满脸的伤痕……就这副狼狈相跟幽会的气氛根本格格不入啊。” 关小莹愈发的迷惑起来,歪起了头不吱声。 黎大叔又道:“祝御的手机从你家离开后就没人接听了。也就是说这一天下来他失联了,在这段时间内他去做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值得人怀疑。你打去的电话他都不接,是很不正常的一件事。虽然我们可以认为这正是他和那个女人胡搞的直接佐证,但有必要连电话都不接吗?随便敷衍你几句又有什么难?所以极有可能真相完全是另外一码事,我们误会他了!” 黎大叔顿了顿,皱眉道:“还有,我昨晚临走的时候,看到他家的房门锁芯里插着一截细细的铁丝,当时非常纳闷,祝御要进门是有钥匙的,他干嘛投进去一截铁丝鼓捣门锁?除非他把钥匙弄丢了……但问题是,他啥时候练的这门手艺,用铁丝就能打开门锁?” 关小莹越听越觉得诡异,眼神变的亮晶晶,一把抓住了黎大叔的手:“黎叔,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很简单。”黎大叔自信的微微一笑:“找到祝御,然后耐心的听他解释,而不是一味的怀疑猜测,或者想当然的认定他就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大发脾气。” 关小莹的俏脸一下涨的通红,垂下了头,看向那个大纸箱…… 祝御在半空中身体失控翻到墙里,重重的砸在了一堆秸秆上,好在没有受伤。抬头看去,前面逃跑的混混已经不见了踪影。正在分辨方向的时候,西北角干瘦猴的身影一闪而过,显得鬼鬼祟祟,一头钻进了狭窄阴暗的陋巷。 祝御既惊诧于自己的行动能力为何突然间变的这么强悍,又十分挂念墙外的关小莹。放在平时,快点返回去见她是必然的第一决定,可是现在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马上去见关小莹于事无补,意义也并不大,要和她解释清误会有大把的机会;盯紧寻衅惹事的干瘦猴,看他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第十七章 升级的自我 干瘦猴走起路来十分辛苦,祝御的那一拳把他震飞后弹在墙面上真要命,五脏六腑都被撞的离了位,差点互换。一阵一阵的剧痛和不适传来,他甚至接连呕吐了两次,只觉得肚腹里翻江倒海。 一扇漆黑的门板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头,把干瘦猴吓了一跳,迅速止住了脚步。 “这是你们剩下的酬劳,每人100元。”一个低沉的男人嗓音响起,那只手里递出了四张百元大钞。 “大哥!”干瘦猴哭丧着脸讨价还价:“能多给点不?你是让我们去揍他,谁想到那小子发起疯来简直不是人,反把我们揍成这样……我和弟兄们差点把小命搭上,这点钱怕是还不够医药费。” “我只问你要不要?”那只手干脆的抖了抖,百元大票在空中哗哗作响:“我要是揍人,下手比那家伙还狠,你们想不想试试?” “要,要!”干瘦猴吓得有如惊弓之鸟,痀偻着身子接过钱,不敢再多说废话。 “滚吧!记住,不要和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那只手缩回到了门板后。 干瘦猴唯唯诺诺的点头,抚着肚子一瘸一拐的离去。 不远处的拐角,祝御背靠墙壁,听完这段对话后陷入沉思。他转了转眼珠,抬头看向斜对面第一家住户的门牌,悄没声息的站起,刚要离去,那个男子的声音又低低的传出,好像是在接听电话。 “我找了几个小混混去试探过他了……” “结果……结果很糟,比我们预想的要遭。”男声还加上了苦笑。 祝御心念电转,马上分辨出这个男人的声音,正是刚刚打过电话提醒他“当心江雪婍”的那个人,因为随着他说话次数的增多,祝御已经确认准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想再看一眼那个陌生的来电提示,一低头却暗暗叫苦,手机的屏幕已经横七竖八的碎裂,按下启动键没有任何反应……刚才的混战中,一定是谁碰巧出手打在了口袋里的手机上。 他默默的揣起电话,心里疑窦重重。 这个神秘的男人是谁?他背后又有什么势力? 想“试探”一下自己,却偏偏选择假几个混混泼皮之手,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祝御突然想到“试探”这个字眼,好端端的对方为什么要“试探”自己?试探他什么呢,态度?言行?心理?亦或是其他……对了!自己的能力!他们想“试探”的其实就是祝御的能力。 祝御从掰断牙刷开始,一直到奋勇打跑四个小混混,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变化,貌似从力量、敏捷、反应和行动力上都有了一个质的提升。 而作为当事人的他显然浑浑噩噩的不知情,等到觉悟后,偷窥到了神秘男子和干瘦猴的“交易”,并且还有之后的那个电话,这才意识到,有人早就预料到了他能力会发生“变化”,并且试图在暗中观察、掌控! “结果……结果很糟,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遭。”祝御反复的思索这句话,觉得自己正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神秘男子这句话不但表明了他们的目的,也说明在他“雇佣”了干瘦猴等人去找祝御的麻烦,接下来发生的打斗等一系列场面,都被他目睹了。 他就是要通过干瘦猴等几个混混对祝御的“试探”,观察他的表现,而得出的结果是“很糟”。 祝御满腹疑窦:自己一夜之间能力大幅提升,以一人之力打的四个泼皮无赖狼狈奔逃,这事放在以前确实想都不敢想。他自己什么斤两自己清楚,动手打架本就是最不擅长的,何况还以一敌四大获全胜? 尤其跳墙而起的瞬间,把他自己都吓得心惊肉跳,好端端的时候何曾蹦到过这种高度?势头非常不妙,祝御意识到这种能力的提升不但对神秘男子来说“很糟”,就是对自己来说也一样“很糟”。 因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能力提升是怎么回事?如何达到这种效果的?是谁在暗中要算计他,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深不见底的谜。 祝御的心底泛起无边的疑惑和紧张,可是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恐惧和怯弱,相反,这间离奇诡异的事甚至激发出了他的一丝兴奋、激动和跃跃欲试。 这又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或者说,祝御的本能反应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警醒的认识到:自己的心智和胆识似乎也在发疯一样的增强,有些不受控的逆袭了本来的性格。 窥破干瘦猴等几个小混混的故意“找茬”,摔入墙外后对干瘦猴当机立断的跟踪……这些都是改变,祝御心里很清楚,要是在以前,他的“心眼”不会这么多,分析推断的逻辑能力也相当低下,突然变的“聪明”了,一定和身体上能力的增强有莫大的关系。 这种感觉很不好,祝御每一个最新的决定和想法,仿佛都要经历两个完全不同的自己激烈交锋、火并后淬炼出来。尤为令人担心的是,那个“全新的自我”明显占据了上风,正在一点一点吞噬、取代原本平庸、寻常的“真身”。 以前他相信,很多奇怪的现象都是可以用严谨的科学态度解惑答疑的,因为他自己读书少嘛,他弄不明白的问题,不等于别人也弄不明白,不等于真相就是无解。但是今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祝御除了想破脑袋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以外,更想不到还有什么权威的部门或者专家可以解释得清。 难道自己遭遇了“改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从来没有印象?在此之前,发生的怪事就只有一遭,他稀里糊涂的被当做人贩子抓进了警局,又稀里糊涂的和大胡子赵子光在运押途中逃了出来。 这算是个稀奇事不假,可是最后江雪婍把真相都告诉他了,虽然她还有下文未出,可祝御起码大致明白了自己“遭遇陷阱”的来龙去脉,而且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神智清醒,可以说他清白的人生轨迹险些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是身体方面却未曾遭遇到什么毒手。 和赵子光斗智斗勇,祝御收获的只是遍体伤痕和最后完败,他清晰的记得,仅仅一夜之前,自己可没现在这“两下子”,智商和体能如此强悍。当时不但做了赵子光的手下败将,还被江雪婍和警员们轻松的玩弄于股掌之上。 再之后就是关小莹的突然出现,误会、麻烦接踵而来,愁的他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今早有了个当面“解释”的机会,干瘦猴等人又搅了局,变成现在这样。 祝御本来想“心乱如麻、痛苦万分”一番,可是一个清晰明确的想法又适时的出现在脑海中,他像中了魔一样,鬼使神差的掉头就走,钻入了另外一条小胡同中。 干瘦猴蹒跚着往他们的老据点——一家小型的台球馆方向行进,途经一个垃圾堆,被传来的污秽味道熏的恶心难耐,扶着墙又是一阵呕吐。 他艰难的直起了腰,用手抹了下嘴巴,猛然间眼前人影一闪,脖领子已经被来人死死薅住,跟着把他挤压向墙壁,轻轻一抬,干瘦猴的双脚就离了地,贴着墙被一点一点硬推上去。 “喂!喂!你干什么!”他吓的魂飞魄散,嘶声大吼,双手扼住那人的手臂拼命扳动,却哪里能摇撼分毫?蓦然定睛看去,这不是刚刚让他吃了大苦头的“被甩男”吗?一脸冷峻、刚毅的表情,眼里泛出森森的精光。 祝御伸出另外一只拳头,冷冷的逼问:“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说半句谎话。不然我就用拳头帮你说实话,刚才你挨过我的拳头了,应该知道滋味!”说着话,拳头上的骨节噼啪作响。 “大哥!大哥……”干瘦猴直接就吓尿了,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眼泪差点没掉下来:“你问就是……问就是了,我一定说,绝不敢撒谎!”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拳头,浑身打颤不已。 “用钱买通你们几个去找我麻烦的人是谁?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啊?” “嘭”的一声,干瘦猴稍一犹豫,祝御一拳挥出,毫不留情。可怜这小子中拳后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身体直接躬成了一只大虾米,要不是腰背后有墙顶着,估计早趴下了。鼻涕眼泪齐刷刷的喷薄而出,脸部的肌肉也因为剧痛几乎扭曲到了变形。 祝御的表情依然冰冷无情:“回答我的问题。” “是是……我说我说!”干瘦猴痛的死去活来,拼了命的发出声音,嘶声道:“是个中年男人,个子和你差不多。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长的很文雅的,短头发,白脸膛,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可是说起话来很凶,一早上他主动去台球馆找的我们,要我们早早的候在你家楼外,设法制造矛盾,然后海扁你一顿。” “他刚才给你钱的那家小院,是不是他居住的地方?” “这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干瘦猴的脸涨的通红,呼吸也开始困难:“他说事后会联系我们,之前先付了每人100元,教训完你再付100元,我刚才急着要赶回去,是半路被他截在那里的!” 祝御的手突然松开,干瘦猴像一滩烂泥般从墙上委顿在地,双手抚住喉咙,剧烈的咳嗽。 “不要和他提我来找过你,否则我发誓会打到你把肠子吐出来,记住了吗!” “不敢,不敢……”干瘦猴勉力的抬起一只手,痛苦的挤出眼泪:“我绝对不敢乱说,我们已经收完他的钱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十八章 善变的男人 祝御赶回楼门外的时候,关小莹和黎大叔已经走了,大纸箱和一地的礼物也都不见。 他逼问出了干瘦猴的实话后马上先回家,并没有轻举妄动。那个神秘男子的行踪,祝御却决定暂时不去打草惊蛇。既然没办法逃避,那就得面对。 神秘男子如果还以为祝御在明,自己在暗,这显然是件好事。祝御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存在,故意要引而不发,继续“不察”下去,不失为一个很高明的对策。 也许他们彼此都需要观察,静候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祝御想是时候该和关小莹把一切解释清楚了,可是回到楼下发现她和黎大叔已经先走了。 他掏出了手机,随即看到那块破碎的屏幕,无奈的叹了口气,三下两下打开后盖取出SIM卡,随后把报废的电话扔进了楼角的垃圾箱中。 随着这一转头,祝御愕然发现,江雪婍不知什么时候安安静静的站立在楼门口,看着他微笑。 “你好像最近不怎么走运。”她轻轻说道。 祝御并没有继续吃惊,表情平淡了许多:“和我上楼去,手铐还在家里,还给你。” “那不着急。”江雪婍的神色中略显憔悴:“说好的中午请你吃饭,也算赔礼道歉,不如吃完饭再回来拿吧。你看我今天的打扮,有地方别一副手铐么?” 祝御朝她端详,江雪婍穿了一件乳白色的雪纺连衣裙,高档名贵、轻薄透明,前胸美颈露出大片性感的肌肤,垂坠的纱料包裹住她傲人高耸的胸脯,在纤细的腰间骤然束紧,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动感体态,优雅又不失庄重;妩媚中平添万种风情。 让人受不了的,还是她那双雪白修长、浑圆笔直的玉腿。昨晚的跟鞋没有变化,纱裙的下摆在膝盖上几分处停留,短一些有嫌暴露;长一些则略显呆板,这种尺度适宜的养眼装扮透着令人愉悦的清凉。 祝御微微蹙眉:“请我吃饭?今天又设的什么鸿门宴,这次我是啥罪名?” 江雪婍慵懒的一笑,轻声道:“是谢罪宴,昨晚不就告诉你了么?不要怀疑我的诚意。” 祝御盯着她看了又看,爽快的道:“那就走吧,我险些就进了看守所,还怕你的一顿饭吗?” 江雪婍摇了摇头:“祝御,拜托你能不能再说话别带着刺了,请你理解下我的苦衷。” “我的苦衷又有谁理解?”祝御倒似不再怎么生气,语气也很平淡:“女朋友一大早来送还我以前给她买的所有礼物,整整一大纸箱……用你的话讲,这算‘不怎么走运’那么简单吗?” “我说过,这事包在我身上。”江雪婍走下台阶:“一定会向你女朋友解释清楚,只要把我们的谈话进行完,我随时可以和你去找她。” 她看到祝御不置可否,又淡淡一笑:“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天真很善良,昨晚那种情况下,你的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这样的细节她居然都没发现,火冒三丈的认定你没干好事……呵呵。” 祝御眯起了眼睛:“你是个天天接触犯罪案件的警察;她却是个平平淡淡的女孩,有可比性吗?” “我是在提醒你。”江雪婍微笑着望向前方:“要解释这个误会并不如何棘手,即使我不出面,相信你也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再加上家里的那副手铐,一定会更有说服力。” “我当着你男朋友的面啵你一口,你要和他解释清楚也一定很简单。”祝御恨恨的翻了个白眼。 江雪婍自嘲的一笑:“承蒙你看得起,我还没有男朋友,做我们这行的,恋爱难谈。” “这么说,”祝御突然狡黠的眨了眨眼:“我亲了也是白亲呗,不会有误会发生?” 江雪婍被噎的为之语塞,俏脸一红,啐道:“看不出你老实巴交的,怎么突然这么轻佻起来?男人啊……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祝御不接言,却觉得有种小小的满足感,这个害得他狼狈不堪的警花,总算找机会报复了她一下。 他突然感到自己真的被武装到了“牙齿”,胆子也大了许多,就算是用语言不怀好意的调侃,也变得犀利尖锐起来。以前的他,不会这么“机智”的试图去占一个女子的便宜。 江雪婍也没有再较真,叹了口气问:“想吃什么,尽管提要求,让你看看我的诚意。” “大闸蟹!”祝御脱口而出,几乎都没怎么思考。 江雪婍定定的望过来,表情很惊愕。祝御却偏过了头:“你自己说你有诚意的。” “大闸蟹就大闸蟹,我只是很惊讶……你怎么回答的这么快。”她蹙了下眉,有些狐疑。 祝御便有了点笑意,指了指楼后的大街:“前边不远就有一家海鲜自助餐,好吃又实惠,去那里就行。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让你多花钱的。” 江雪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轻轻哼了一声,迈步便走,祝御随后跟了上去。 “大胡子逮到了吗?”他随口问道。 江雪婍一怔,答道:“还在布控中,想看看他下一步有什么意图。” 祝御道:“他是个很特殊的犯人,对吗?” 江雪婍没有马上回答,脚步不停,想了想道:“去饭桌上谈吧,本来也打算和你说明一切的。” “抓住他就没意思了。”祝御淡淡的道:“不然你们还处心积虑的特意放跑他做什么?至少他现在还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掌控,不正是你们希望的吗?” 江雪婍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过来,说道:“想不到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孺子可教。” “嗯,可是我还没脱了干系。”祝御直视着她的美眸:“昨晚的a计划泡汤,你今天来找我就是说b计划的,而且一定还有一个很充足的理由,让我无法回避拒绝。” 江雪婍悚然一惊,站住了脚步:“你都知道了什么?”语气严肃下来。 祝御根本不停,一边走一边摆手:“猜的,你不用那么紧张,反正一会也要告诉我的,对不对?” 江雪婍的眼神变的迷离起来,她突然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了。就在昨天,在自己的威胁下,他还胆小如鼠、唯唯诺诺的无所适从,被无缘无故莫须有的罪名加身长叹短吁,被关在囚车里吓的心惊胆颤,被女朋友的误解搞的束手无策……十足的一个标准版小男人。可是怎么短短一天过去,祝御的身上已经很难再找到这些短板和影子,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就在这一刻,江雪婍出于职业的素养,非常敏感的察觉到祝御的状态与昨天确实截然不同了。他表现出了更多的冷静、镇定、从容和睿智,锋芒四溢,而且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特质。 那是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游刃有余的成熟。 江雪婍有些“认”不出他了,常听人说男人的善变在于喜新厌旧,难道品质和脾性也能随意的说变就变?上级安排的秘密计划,指定非此人参与不可,言之凿凿,现在看来真的充满蹊跷和谜团。 就在昨天,江雪婍强硬的“抓捕”了祝御后,还对他的表现和为人不屑一顾,觉得上级领导是不是把指令下达错了,这么个窝窝囊囊的家伙究竟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还要煞费苦心的安排一出他和赵子光出逃的戏码,太浪费资源了吧。 尤其是她自己还要身先士卒,为了执行命令假扮祝御的“女朋友”,穿着贴身的性感内衣横卧在床头,让他们乍一看到的时候眼珠放光……本来这一切江雪婍是发自心里的不想做,可是没办法,上级对她恩威并济、软硬兼施的下达了指示,不想做也得硬着头皮去配合,这是任务。 但是24小时过去后,她意识到局面变得更复杂了。自己的任务非但没有结束,而祝御的任务还没开启。并且这家伙出人意料的“反骨”,同昨天相比明显的判若两人,他是有意为之的深藏不露,还是上级没有交待明白细节?江雪婍如坠云雾里,稀里糊涂的搞不清状况。 祝御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用手指了指海鲜馆的招牌:“你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江雪婍缓缓的摇了摇头,快步跟了过去。 餐馆的服务员热情接待,点头哈腰。这里就餐是有规矩的,先付账,后吃饭。 江雪婍打开了小巧的坤包,想了想用现金付的账,并且要了发票。祝御站在一旁看着,低声道:“这顿饭不算,没看出你的诚意来,你这是慷公家之慨,推过来的人情。” 江雪婍转头找位子,态度稍许强硬:“钱我付了,东西吃到你嘴里了,这就是诚意。” 祝御不再争辩,低头拿起一个托盘,笃定的道:“我一定会再吃一顿你自己花钱请的饭,一定。” 江雪婍翻了他个白眼,刚待说话,突然看见门外走进来三个穿着得体的男士,谈笑风生。眉头皱了起来,转过身来面对吧台,想了想对服务生说道:“给我们找一个小点的包房。” “女士,最小的包房也有六个位子,而且我们要预留的,你们只有两个人……” “我是顾客,现在我有这个要求,你们必须满足!” …… “怎么,你是不是有难处?那我去找你们经理……” “女士,请等一等……”服务生确实很为难,支支吾吾道:“您非要去包房用餐,我可以满足您的要求,但是……需要加收15%的服务费,这是我能做主的最大限度了。” 江雪婍想都不想,随手又掏出50元钱拍在柜台上:“先记下了,多退少补。”拉了一把有些讶异的祝御,匆匆迈步:“走!” 第十九章 飞溅的橙汁 祝御面带笑容跟在江雪婍身后,压低嗓子道:“那五十元你没要发票,会不会赔上?” 江雪婍侧过半个脸,恶毒的看向他,祝御捂了捂嘴。 两个人进到一间六人小包坐定,祝御提起托盘要出去选菜,江雪婍皱眉道:“给我也随便选几份,一起带回来。人来人往的还要去挤,真麻烦。” 祝御探头看了看门口的三个男士,说道:“你是怕和熟人挤在一起吧?” 江雪婍又翻了个白眼,随即叹了口气,抿起嘴唇:“打头的那个是临河区分局的副局长,其余的两位是他的同事,他约了我半个月了,想……想处对象!” 祝御笑道:“这不是好事嘛,刚刚你还说做你们这行的不好找男朋友……我看那小子高大英俊、一表人才的不错啊,你干嘛不考虑考虑。” “考虑你个头!”江雪婍俏脸一红:“快去拿菜,我有点饿了。” 祝御无奈的一笑,刚要出门,江雪婍又叫住了他,神色间多少有些尴尬:“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一会万一被他们看见的话……我就说……我就说……” 祝御沉下了脸:“你就说我是你的男朋友,替你消灾挡难对不对?” 江雪婍嗤的一下笑了出来:“是这样,孺子可教。” “不行!”祝御立起了眼:“我在公园见你一面就成了人贩子,被关在警局一天;我在家里又见你一面,结果不但女朋友要和我吹,还得玩命帮你抓逃犯……遇见你注定就没有好事,现在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做别的还能商量,男朋友坚决不做!没得商量!” 江雪婍歉然哀求:“前两次都是为公,这次为私,是我自己求你……我都请你吃饭了,求求你就帮我一次吧。”说着还故作委屈的噘起了性感的小嘴,一脸无辜状。 她这样一副表情,和之前女警察身份流露出的那份英姿飒爽又截然不同,别有一番俏皮妩媚的邻家女孩模样。尤其江雪婍肯放下架子换上这种软软的口气央求,效果不同凡响,令人很难拒绝。 祝御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你尽可以不答应他嘛,感情的事不能强求,何必非要拿一个冒牌的男朋友做挡箭牌?” 江雪婍的嘴噘的更高:“我就是用‘有男朋友’当借口拒绝的他,谁知道他还是死缠烂打,好像不相信似的。正好今天要是被发现,你帮我圆一下谎,好彻底叫他死心。” 祝御想了想,不住摇头:“人家做的也不算过份,你有男朋友又怎么样,不还是单身吗?只要一天不进民政局领结婚证,他就还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把我拉出来也一样不顶用。” 江雪婍貌似也很心烦,突然从羞涩的小女孩又变回严厉的女警察,杏眼一瞪:“哎呀烦死了,你废什么话!快去选菜,快回来吃饭!”气鼓鼓的把坤包扔在了桌上。 祝御哼了一声,转身走出包房。不巧得很,门口的三个人正好走过来,打头的英俊青年一眼看到了里面的江雪婍,登时面露喜色,脚步似被吸铁石引住一般径直走向包间,夸张的惊呼:“雪婍?这么巧啊,你怎么也来这吃饭?” 其余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跟了进去。祝御听着那英俊青年的一声“雪婍”,只觉得脖颈子嗖嗖冒凉风,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不知道情况的会以为他和江雪婍一定很熟呢,知道情况的自然就是祝御这般反应了。这小子果然有着比城墙都厚的脸皮,死缠烂打的本事也一定炉火纯青,怪不得江雪婍一见到他,就像躲瘟神一样回避,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一男一女横档在祝御前面,占据了过道的全部位置。从后面看,男人已经秃顶,身材臃肿,但是衣着考究;女的身材玲珑颇为年轻,性感的一步裙堪堪盖过臀部,正卖力的为身边的老男人夹菜。 这两人的关系很不好确定,说他们是夫妻没问题,说另有隐晦和暧昧也不排除。现代人的社会关系复杂无比,祝御刚刚成形的慎密思维甚至灵光一闪,都预想到了这是一对父女也未可知。 不过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老男人举起托盘去接妖艳女郎夹来的菜肴,眼神里可没有父亲的慈爱,满满的全是色眯眯的目光。趁人不备,老男人甚至还用手肘假意推挤了一下女郎高耸的前胸,嘿嘿荡笑。那女子满脸娇羞,做出嗔怒状,略略后退了一步。 祝御皱起眉,转头看向身边的青菜。老男人收回托盘,似乎动作幅度大了些,裤子后面的口袋边轻轻掉落了一团事物。祝御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款很流行的杰士邦…… 十分钟后,他端着两大托盘海鲜、菜肴回到包房,江雪婍的脖子都望长了,蹭的站起身来接,十分甜蜜的朝他撒娇:“这么久!不知道人家饿了吗!快到里面来坐……我给你介绍我的同事认识。” 祝御暗暗叹气,面子上却只能装作一副愕然状,朝着另外三个男子礼貌的点头微笑。 江雪婍等他挨着自己坐稳,很自然的伸手挎起祝御的手臂,摊开雪白的手掌介绍:“祝御,这位是我的同行,临河区分局的副局长高远帆;这是他们局里的同事,曾咏涛、甘俊。” 祝御推开托盘,起身一一握手,矜持道:“各位好,各位好。” 江雪婍笑靥如花,搂住他的手臂介绍:“几位,这是我男朋友,祝御!怎么样,能入各位大警官的法眼不?”说着咯咯一阵娇笑。祝御暗暗咬牙,心想不愧是干警察的,果然演戏水准高明的很!领导派她去自己的家里卧底,当真没选错人。 高远帆直接省去了寒暄做作,只微微一点头,表情僵硬,显露出明显的敌意。 曾咏涛、甘俊无论是职位、身份都摆在那儿,自然一切唯高局马首是瞻,故而也不是太热情。 这他么可是情敌啊,直接竞争对手,哪能有什么好脸子? 祝御不以为忤,顺口胡诌:“久仰几位领导大名了,今天这么巧,难得难得。” “祝先生做什么职业的?”高远帆黑着脸开了口,语调压迫力十足,仿佛是在审问犯人。 “我啊……”祝御转了转眼珠,随口道:“厨师,是个厨师,通俗点说就是饭店的伙夫,嘿嘿。” “奥,厨师?”高远帆若有所思,又问道:“祝先生说的客气了吧?您肯定不是一般的厨师,雪婍的眼光高着呢,又是我们市局里国宝级的大美女,长的这么漂亮,不能真的看上一个伙夫吧。您开着饭店做老板,名下有不少产业吧?” 祝御心头微微有气,他自己说“伙夫”一词自嘲无所谓,可是高远帆也一口一个“伙夫”,言辞间对这个职业极为不屑,可真让人不爽了。祝御在部队做了四年饭,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伙夫,他却从来没瞧不起过自己司职的工作,相反却非常热爱。 追溯到前一天,他和未来的“老丈人”关向东都敢红着脸争辩,实在是因为他从没觉得自己做饭的工作如何丢人,如今遑论一个装逼嗖嗖的高远帆? 他不怒反笑,淡淡道:“没有什么产业,真的就是一个做饭的。曾经呢……倒是掌管着一千多张嘴,一天早中晚三顿都要吃我做的饭,现在……不需要了。”他无意中说起了伤心事,情绪有些提不起来。 高远帆不再发问,局面有点冷场。江雪婍说道:“高局,祝御也说今天遇见你们几位难得,这里还有位子,不如你们出去选菜吧,大家一起吃好不好?” 高远帆摆了摆手,沉着脸道:“那就不必了吧,我们几个坐在这,不成了电灯泡……”话没说完,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端着店里赠送的果汁快步进屋,谁知走的太急脚下一个踉跄,托盘里的一大杯橙汁应声飞出,直奔祝御而去! 生榨新鲜的橙汁并没有盖子,大杯飞到半空的时候,里面的汁水已经喷洒而出,祝御看得真切,还没等反应,旁边的江雪婍手疾眼快,突然推了他一把,大半杯橙汁随后泼到,“哗啦”一声浇的满桌满地皆是,随即一只有力、粗壮的手臂凭空伸出,稳稳的握住了飞行中的杯口! 高远帆长身而起,关键时刻抓住了杯子。 他保持姿势不变,冷冷的看了一眼祝御,眼里的神色很复杂。江雪婍花容失色,分别看了看两个人,吁道:“好险啊,高局好身手!” 女服务员吓的脸色都变了,慌乱的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各位,都怪我不小心。”掏出腰间大口袋里的餐巾纸,忙不迭的在桌面上擦拭,不住的扭头看向面沉似水的高远帆。 祝御已经站起了身,胸襟上还是被少许橙汁溅湿了一小片,微笑着摇摇头,朝女服务员摊开手:“给我几张,凳子也湿了。”女服务员胆怯的看了他一眼,递上纸巾:“先生,实在对不起。” “下次走路当心点。”高远帆先开了腔,随手把杯子递还给她,眉头紧皱:“搞的乱成一团。” “是是是,对不起各位顾客……”女服务员低下头一脸歉然:“我给大家再从榨一杯。” “不用了。”祝御微笑着扯过凳子,淡淡道:“要是高局不介意,您就花钱再买一杯吧,我可以当做你赔礼道歉……这位服务员小妹妹辛苦干活不容易,何必难为她呢?” 第二十章 愤怒的醒狮 “祝御,你说什么呢?糊涂了?”江雪婍惊诧又好笑的看着他:“是服务员不小心弄撒的橙汁,赔礼道歉的应该是她,高局帮着解围,怎么还有错了?” 祝御缓缓的坐下,盯着高远帆戏谑而笑:“高局,我女朋友说我错怪你了,是不是这样啊?” 高远帆俊美的脸上蒙了一层铁青,眼观鼻、鼻观心,沉声道:“祝先生如果喜欢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的含血喷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可惜啊,将来哪位姑娘嫁给您这样刚愎自用的主,有得倒霉喽……祝御瞄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小家子气,一杯果汁都舍不得出血!不说了,吃饭!”拽过托盘,抓起一只鸡腿狠狠的咬下一口,大嚼起来。 江雪婍看出气氛不对,刚待说话,高远帆又摆了摆手,说道:“我突然改变主意了,祝先生,不如我们哥仨就留下来吧,大家一起吃怎么样?” 祝御吃的满嘴是油,连连点头,含含糊糊道:“欢迎欢迎,一起吃一起吃。”突然侧头趴在了江雪婍的耳边,小声道:“你就算现在把我甩了,也不能找这个败类做男朋友,刚才那个女服务员本来走的好好的,是这王八蛋偷偷的伸脚绊了人家一下,他算准了那杯果汁一定会泼向我。” 这句话说的声音极低,只有江雪婍勉强听到,一下子愣住了,满脸惊愕的看向他。 祝御接连啃了两口鸡腿,扔下后又捞起了一只螃蟹扒壳,腮帮子不住鼓动,咽下食物又附在了江雪婍耳边:“我对面的墙裙光可鉴人,正好反射到桌子下,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雪婍吃惊更甚,心里已经信了大半,她是警察出身,这样的细节前后连贯着一想,已经了然于胸,看向高远帆的目光中便多了一分排斥和厌恶。 谁知祝御又凑了过来,这次声音提高了许多:“我有件事忘记和你说了。” 这句话一桌子人其实都听到了,江雪婍讶异道:“什么事?” 祝御这时的嘴巴还凑在她耳边,嘻嘻笑道:“你用的什么化妆品,好香!”顺势在她凝脂般的脸颊上重重的“啵”了一口,哈哈大笑。 江雪婍又羞又怒,想不到祝御当着高远帆等人的面公然和她“秀恩爱”。这么亲昵的举动虽说是恋人间不可避免的,可两个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祝御略带夸张的演绎出了个一石二鸟:既把高远帆狠狠的刺激一下,又不落痕迹的吃了江雪婍的豆腐,让她有苦难言。 果然碍于情势,江雪婍不能急,不能恼,又发作不得,抚着俏脸狠狠的翻出去个大白眼。随即又后悔不迭,这个动作也比较暧昧,等于变向的在回应祝御的“无耻”,无形中把戏演的更自然更真实了。 高远帆的脸色更加难看,那一片铁青干脆就没缓和过来,咬牙忿忿的转过了头,勉强压住怒气道:“甘股长、曾股长,麻烦你们二位去选菜吧,顺便给我带一份回来。” 曾咏涛和甘俊答应了一声,起身离座。 祝御刚把一个大蟹钳塞进嘴里,“嘎嘣”一声咬裂,右手一挥道:“对对,现在的海鲜肥,记得多取点啊!”一不小心,“啪”的一声碰到了身边江雪婍的小坤包。 包包的拉链口并没有合拢,倒下的瞬间,里面的钥匙、口红、眼线笔和手机等杂物一起跌了出来,其中一块四四方方的小薄塑料袋尤为醒目,那是曾经为我国计划生育国策做出重大贡献的东东…… 一桌子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那个小塑料袋,面面相觑。 江雪婍登时懵住了,伸手一下捂住了嘴巴,死死的盯着那物事看,随后猛的抬头看向祝御,慌乱中一张脸已经像红透的大苹果。 祝御也是错愕不已,尴尬的一把抄起杰士邦揣进裤兜,随后把剩余的杂物一股脑塞回包包里,嘿嘿讪笑:“各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毕竟还没结婚,所以总得采取点防护措施,见笑了,见笑了……江雪婍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摁住他的肩头,杏眼圆睁:“祝御!你……”说到一半,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丰满的胸口如山峦般跌宕起伏,银牙差点没咬碎。 祝御满不在乎的吐出蟹壳,找来纸巾擦手:“算了算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那么多顾忌。再说了,高局是警察嘛,常年奋战在大案要案的第一线,什么世面没见过啊,好了好了,快吃吧。” 高远帆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了,脸色转成了黑包公。蹭的一下站起身,随手掏出一个信封,重重的甩在桌上,粗声道:“江警官,你们发到分局的案子辩护人提供了最新的证据,我们经过鉴定分析,认为嫌疑人是无罪的……本想和你详细说一下案情,因为之前一直是你在跟进,现在……还是算了吧,我一点没心情!再见!”头也不回的愤然离席。 曾咏涛和甘俊对视一眼,也匆匆跟了出去,连个招呼都没再打。 祝御扬起手里的螃蟹叫道:“高局,高局!真的不留下一起吃吗,今天的海鲜味道确实不错耶。”猛的眼前一花,一只芊芊玉掌迎面挥来,江雪婍愤而出手,誓要把这个无耻之极的流氓扇个满脸开花! 祝御在间不容发之极,突然从容的举起一只手,后发先至,牢牢的叼在江雪婍的手腕处,迅疾的掌风呼啸而过,吹的他浓浓的眉毛根根倒伏,那只玉手,却停留在眼前,只有一寸之遥! 江雪婍大怒,奋力回夺,接连发了几次力,一只手臂却犹如被嵌在祝御的掌中,纹丝不动。 “那杯果汁。”祝御淡淡的看向她苍白而愤怒的脸:“本来我也可以躲过去的,只不过当时在犹豫要不要碰翻回去,让高远帆那个王八蛋出丑。” “祝御!你才是王八蛋!”江雪婍咬牙切齿的怒不可遏:“你从哪里搞来的那脏东西,偷偷塞进我包里……你这还是帮我吗,你毁了我的名誉,玷污了我的清白!” 祝御重重的一甩手,一股大力如山般压到,把江雪婍身不由己的带回到座位上,猛的站起了身:“没有你们昨天粗暴野蛮的执法,先毁了我的名誉,玷污了我的清白,会有今天的事发生吗?!江雪婍,你要想清楚,是你和你背后的部门始终站在强势的一端为所欲为,高高在上的俯览众生,把毫无反抗能力的小人物像蝼蚁一样踩在脚下!还美其名曰的找一千条、一万条借口,你现在的感受就是我昨天的感受,那么请你仔细品味一下,这滋味到底好不好受?” “我只是为了任务……”江雪婍委屈的挺起了胸脯,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住口!”祝御一声暴喝:“我就讨厌你这种说辞!你为了任务……我也要为了继续我的生活!任务怎么了?公安局又怎么了?国家哪条法令法规允许你们栽赃陷害,冤枉好人了?就为了你们所谓的任务,我就要被莫名其妙的抓起来,稀里糊涂的被你们利用?你们想没想过我的感受?耍大胡子可以,为什么要把我这个无辜的小市民也一起耍?” 江雪婍被他一连串的质问震懵了,眼前的祝御突然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看起来无比的恐怖和狰狞。她勉强震慑住心神,颤声道:“我已经初步和你做了明确的解释……” “可是你始终没把我和你放在一个高度上对话!”祝御断然截道:“你在骨子里就没打算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就像公园里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家人一样,他们都是受害者,是孱弱的老百姓,而我呢?我是你利用的工具,天打五雷轰的人贩子,交换条件的小瘪三,拿来挡箭的窝囊男友!” 他一只脚踏上了凳子,俯身面对已经花容失色的江雪婍,伸出了一只手指咬牙道:“江雪婍,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管是你还是你背后的那些人,必须正视我的身份、尊重我的人格,拿出一个你们该有的态度来!默默无闻、窝窝囊囊固然是我愿意坚持的本色;可貌美如花、专横跋扈也未必就是你的优势!如果不相信,你就再凶一个给我看!” 江雪婍整个人呆在了座位上,像做了一场噩梦,眼泪都忘记了流。 祝御的改变,实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范围,已经不知道如何应对了。他变得像座沉默了几百年突然爆发的火山,酝酿了整个仲夏后的狂雷暴雨,蛰伏已久蠢蠢欲动的噬人魔王,挣脱束缚后咆哮肆虐的毒狼! 面对这一切,江雪婍只剩下了震惊、错愕、悚惧和心悸。 在面对无数个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那一刻,经历无数次离奇涉险的办案瞬间,她一向都能习惯性的保持冷静、淡定,但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那些凝聚起来的本能几乎丧失殆尽。 祝御盯着江雪婍惊恐无助的大眼睛,缓缓站起了身,情绪似乎在发泄后逐渐平复,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不相欠。吃完饭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记住,不要再企图来打我的主意,我只想好好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说完这句话,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看向门外,老男人和摩登女郎再次离席,开始第二轮的夹取食物;回头瞅了一眼江雪婍,她白皙的脸颊上,无声的滑落两行清泪…… 第二十一章 坠亡的老人 祝御的心里,也有些暗暗不忍。 如果是放在原来,他不可能爆发出这种级别的雷霆震怒,连措辞都不会组织的这样清晰严密,咄咄逼人。譬如就在前一晚,他还是浑浑噩噩,面对突如其来的种种变化束手无策,好像鼻子被穿上了铁环的老牛,让人牵一步走一步。 可是今天就完全不同了,这通发火其实不是“原来”那个他的本意,明明是这个“新生”的自我在作祟。祝御无法控制住暴躁的情绪和那股野性,只想对自己遭遇一连串的不公和江雪婍的倨傲大肆发泄。 此外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隐忧在他心底里蔓延四溢,那就是对自己无端端发生在身体、思维、反应上的蜕变依然困惑不解。和被江雪婍抓进警局时的感觉一样,他到现在一无所知,不明所以。 人都会在困难与看得见的灾祸面前做出各自的反应,或直面正视,或逆来顺受,或退怯逃避;但令他们倍感压力、恐惧不安的往往却是那些看不见的、无法预料的潜在危机。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比如一个高考的学生,他在知晓分数前后的心理是完全不同的;再比如一个前去相亲的人走在途中,没见到对方之前始终是心怀忐忑,惴惴不安。 祝御已经猜到江雪婍肯定还会再找来,并且有没说完的“后一半话”。或许这才是整件事的关键,没有她后面的解释,前面发生的一切始终都是个谜。 可是他今天就很莫名其妙的排斥这“后一半话”,既不想听,也不想掺合。越接近事实真相,他越容易再次被人牵住鼻子。就像此前跟踪受雇于人的干瘦猴,引出了那个神秘男子。他也越来越接近了真相,可是危机感也随之而来,对于下一步即将出现的吉凶祸福,无法预知。 祝御真心不想要这样的生活,他中意的日子是去找关小莹卿卿我我,去找份工作踏踏实实,今天就可以计划明天的事。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本来在人行道上优哉游哉的骑着自行车,然后突然置身到了大马路上一辆疯狂逆行的跑车里。从潇洒惬意到刺激玩命,从安逸从容到紧张狂飙,节奏上的急转而下,让他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江雪婍想当然的就是祝御第一个发泄愤怒的出气筒。 他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这份难受不适很痛苦,可没法和江雪婍说的明白。而且,刚刚对着人家一顿怒吼,再回过头去解释?时机完全不对。 “祝御。”江雪婍拿起纸巾擦了擦眼睛,低着头道:“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去找你的女朋友,把昨天的事说清楚,消除你们之间的误会。也许你说的对,我的态度是有些问题,但不论你爱听与否,我都会把上级领导指示的话和你说清楚,然后马上离你远远的,要怎么做随你自己选择……我回去继续跟原来的案子,不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祝御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没办法,怕什么来什么。江雪婍如果一味的强硬,他多少还会觉得好受些;可是现在一服软,就无论如何狠不下心了。 在心里,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男人,还曾经是个战士。哪怕是喂猪做饭的战士。而江雪婍把警花刚毅、果敢的一面表现的再强烈,她始终也是个女人,在弱势的范畴里。 现在吼也吼了,骂也骂了,她干脆就隐忍的退让到这个程度,祝御没辙了。 还能怎么样?杰士邦塞进了人家包里,尽管是恶作剧兼报复吧,总也够了吧?尽管他相信“清者自清”,江雪婍早晚能澄清真相,可眼下造成的后果对一个单身未婚女子而言,不可谓不严重。 祝御承认自己的心里有一丝丝悔意了,江雪婍来执行的这个任务实在不怎么样,双方没有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和愉悦的默契,反而全是误会、猜疑和满满的不愉快,进而两败俱伤,尽皆倒霉。 他坐回了位子,沉着脸吁了一口气:“说吧,快点说。把你的话一次全都说完,我真的不想再和你们打任何交道,说完你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江雪婍默默的拿起高远帆临走留下的信封,倒转着朝桌面一抖,除了倒出一张薄薄的照片,就再空无一物了。祝御瞄了一眼,照片上是个穿着一身运动服的青年男子,笑容满面的站在草坪上的留影。 江雪婍端详着照片,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放在了信封上。 祝御低声道:“你放弃了原来跟的案子,就是接到了上级的命令和我接触,对吗?” 江雪婍点点头,幽幽道:“只是个小案子,还没转入刑事侦缉。一位年过七旬的单身老太太半个月前在自家的十三层楼上坠亡,怎么摔下来的原因不明,当时家里也没有人。” 祝御歪着头又看了看照片:“这种案情也要你们管?” “是有人正式报案了,提出了疑点。”江雪婍拢了拢耳际的秀发,眼窝处犹有泪痕,低声道:“老人没有儿女,只有两个侄子。13楼的房子是她自己的,不过和二侄子夫妇一起住。大侄子离得远,在首都工作,听说老人曾经立过遗嘱,死后的房子、存款都留给二侄子,于是她突然死亡后大侄子起了很大的疑心,专程从首都赶回来……” “你的意思是,老大怀疑老二故意害死了老人,要提前得到她的财产?”祝御问道。 江雪婍点头道:“所以老大特意报了案,他原本就和弟弟的感情不好,声称是老二夫妇要谋财害命,故意把老人弄死的,要求警方介入调查。” 祝御饶有兴趣的盯着照片看,然后指了指:“照片上的人是谁?我可以看看吗?” 江雪婍无力的点点头:“反正高远帆他们调查完了,案情也会公布的,不是啥机密,随便看吧。” 祝御拿起了照片,凝神细看。 江雪婍道:“其实我跟这案子的时候就看到过这张照片了,上面的人是赡养老太太的二侄子。事发当天他说他不在家里,和妻子一起去采风。他们夫妻是狂热的摄影爱好者,也喜欢旅游。不过他们两人只能互相为对方作证当时不在场,没有第三者的证词。按照法律程序,嫌疑人直系亲属的证词很难被采纳,老太太的大侄子,也就是这个人的大哥猜疑是成立的。” 祝御用左手指了指照片:“听高远帆说,这是辩护人提供的证据,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 “是物证。”江雪婍昂了昂头,雪白的玉颈完美无瑕,说道:“他们夫妻的证词效力很低,但是这张物证的可信度还是极高的。法医鉴定老人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左右,但这张照片刚好拍摄于当天下午的三点,是老二的妻子为他拍摄的,地点在市火车站后身的广场草坪。除了照片本身有时间记录以外,远处的火车站钟楼也能清晰的看到,时针刚好指向下午三点……他们夫妻俩回家的车程足足有一个小时还多,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们作案的可能了。” 祝御歪起了头,再次凝视照片。 江雪婍补充道:“老人的二侄子夫妇被收审的时候情绪很激动,都嚷嚷着被冤枉了,多亏喜欢摄影,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作为证据,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们把照片交给了辩护人,市局技术科随后进行了真伪鉴定,得出的结论是这张照片是真实的,没有被p过的痕迹。” 祝御的眉毛挑了一下,淡淡道:“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很难过,为了老人的死?” 江雪婍叹了口气:“我后来才确认,这位老人曾经是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只是时间有些久远了,记忆有些模糊。既然不是他杀,为什么老人要选择跳楼呢?我真的很纳闷。” 祝御放下了照片,注视着她道:“算了,饭要一口口吃,案子要一件件办,还是先说我的事吧。把你的意图和想法都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江雪婍立即纠正道:“不是我的意图,是上级领导的,我只是个执行者。” 祝御点头苦笑:“好好好,是我口误,你说吧。” 江雪婍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缓缓道:“大胡子赵子光因为入室抢劫罪行,被判刑期十年,一直在市第二监狱服刑。怎么说呢,警方这次设局想造成他逃跑的假象,是因为另有一件大案与他有关。可是一直关住他对我们来讲毫无意义,想利用他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放出来。他不是重点,却是关键。” “谁是重点?难道是我?”祝御又有点沉不住气:“我只想知道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耐心的听我说完。”江雪婍一脸肃容:“十二年前,一个叫‘铁叔’的人伙同他的几个弟兄,在我国境外做了一票黑吃黑的大案,他们中途打劫了境外一个走私集团的运输团队,一共抢到了整整一吨黄金!这个人的真实姓名警方现在也无从知晓,通过很多途径,包括上报国家人口档案中心,还是查不出明细。也就是说,这个铁叔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空白人,不在我国自然生存公民之列,非常神秘。” 祝御这次不插话,静静的聆听。 江雪婍接着道:“铁叔带领着他的同伙押着黄金经过千辛万苦向内陆逃窜,闻讯赶来的走私集团爪牙在他们的身后穷追不舍。在逃亡过程中,他们遇到的最大敌人并不是后面的追兵,而是彼此之间的尔虞我诈和互相猜疑。因为黄金已经到手,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于是越往下逃,他们内部的矛盾越加剧升级,终于在途经我们川江市境内的时候,铁叔和他的团队内讧爆发。” 第二十二章 黄金大劫案 “铁叔和他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无法再谈得拢,为了保护黄金不被哄抢,不得不和他们兵戎相见。”江雪婍接着陈述:“这时警方也接到了消息,加入了混战的行列,除了为那一吨黄金,更主要的原因是双方的火并在我们川江境内已经累及到了很多无辜群众,有十几个百姓因此无缘无故的丧生。” 祝御淡淡笑道:“黄金肯定没被警方抢到,否则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对吧?” 江雪婍觉得他说这句话好笑,有点忍俊不禁:“一般的故事不都这样吗?可是我讲的都是事实。铁叔到底技高一筹,老谋深算,他摆脱了三方面的追兵独自开着拉黄金的车消失了,半个月后他在企图混上南下的火车时被警方当场抓获,可是身边已经空无一物,那整整一吨黄金,不知被他藏到了哪里!” 祝御道:“我越听越糊涂,十二年前的铁叔、黄金,走私集团,这究竟关我什么事啊?那时候我还在山沟里流青鼻涕抓鱼捕虾,你们该不是怀疑我参与进去了吧?” 江雪婍摇头一笑:“怎么会?别说是你,就是当年参与追捕的很多警员前辈,现在都退休在家颐养天年了。你再耐着性子听我说一会吧,很快就会你出场了。” 祝御点了点头,随即瞪眼道:“什么叫我很快出场了,这里面压根就没我什么事!” 江雪婍噗的笑出声,朝他摆了摆手:“铁叔的罪行很严重,虽然没有任何身份,但还是被判了无期。说的露骨点吧,也许就是因为他掌握着那批黄金的下落,所以才没被判死刑……一吨黄金啊,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杀了铁叔的话,这个秘密就会和他的尸身永远被掩埋在地下,留下他说不定还有机会寻到。” 祝御撇嘴道:“警方有够怂的,居然搜不到。那是一吨黄金,不是一两棉花,就是把川江掘地三尺,也应该能找到吧?难道铁叔是神,还能牛叉到施展魔法把黄金变没?” 江雪婍无奈的摊开手:“借用你的话,要是掘地三尺找到黄金了,今天也就没你什么事了。事实上就是令人费解,警方投入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最后也没能找到。那么问题来了,想从落网的铁叔嘴里挖出黄金的下落,你猜他会不会说?换做是你,你会不会说?” 祝御盯着她的目光,半晌不开言。 江雪婍叹道:“十二年来,铁叔被关在川江最严密最牢固的监狱,那里服刑的犯人刑期最少的都是十年以上,警方和他整整斗智斗勇了十二年,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那家伙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宁可被困死在监狱里,牢底坐穿,也不吐露出半点信息,警方一筹莫展。” 她见祝御还不说话,继续道:“不过我们最后还是有了收获。监狱里的线人放出可靠消息,铁叔十二年来几乎从不和其他人提及起自己的罪行与历史,其实背地里的情况并不是这样。随着时间的延续,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休想再走出监狱的大门了,那一吨黄金他是有命得到却没命享受,于是便在暗中偷偷的培养传人。” 祝御一皱眉:“培养什么传人?” 江雪婍凝目注视他,正容道:“重点来了,你仔细听好。他利用了五年的时间,物色了四个人选,都是监狱里和他一起服刑的犯人。区别在于,每隔一年,就有一个人刑期已满,然后被释放出来。通过线人的举报和我们的详细观察,铁叔确实逐个和已经释放出去的四名犯人有过频繁的接触。” 祝御听到这里眉头紧皱,脑子里在飞快的思索。 江雪婍继续道:“这是很反常的事,前七年的刑期里,他每天就是吃饭睡觉,一个月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孤僻另类的像个怪物,更别说和别的犯人有什么交流了。突然在七年之后蠢蠢欲动,警方有理由相信他是要采取什么大动作了。于是经过市局领导磋商指示,一批各具特长的专业从警人员联合组成审讯小组,开始对铁叔进行突击审问。” 祝御又开始调侃:“这次一定有了不小的收获,不然还是没我什么事了对吧?” 江雪婍说到关键,顾不得和他计较,挥了一下手:“经过审讯后,几名经验丰富的罪犯心理学家一致认定:铁叔是按捺不住了,已经把黄金的秘密透漏出来。推断下去,这里面还有两种可能。第一,知情的人被锁定在前面五年间接连释放的四个犯人中,他们里面的某一个得到了黄金被隐藏的准确地点;第二,就是这四个人全知情。” 祝御一怔,问道:“四个人全知情?这是什么逻辑?” “铁叔太狡诈了!”江雪婍答道:“根据他的高智商和之前的犯罪记录,专案团队经过反复分析,还得出了一个更出人意料却更靠谱的结论,那就是铁叔把信息分成了不同的段落,分别告诉了和他过从甚密的四个狱友。这样一来,每个人知晓的信息都只是一段,如果只针对这一个人掌握的东西肯定还是破解不出黄金的下落,但是把四个人分别掌握的信息汇总、合成……” 说到这里,江雪婍抬起头凝视祝御,晶莹的眸子里湛然纯净。 祝御淡淡道:“这很好理解,最笨最直白的解释就是他不想把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既想通过这几个人的协作达到自己的目的,又想最大程度的规避警方勘破他计划的危险。” “可能还不止此。”江雪婍脸上显现出忧虑:“我们认为,铁叔其实是制定了一个非常复杂深奥的游戏规则,即便是警方,如果不识破这套规则的关窍和漏洞,也照样会四处碰壁,一无所获。而这几个知情的人,真的踏上了寻找黄金之路,也必然要做到互相协助帮衬,同时却又彼此形成钳制。” 祝御叹了口气,刚待说话,江雪婍立马截住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干系,对不对?听我说完,为了验证铁叔心里是不是真的有鬼,专案团队里有一个人提出建议:通过外界向监狱里传递一个假消息,就说国家公安部特别下令,本月中旬将会提审铁叔,随后会安排他的转监事宜,也就是说,他不会再继续于川江监狱服刑了……” 祝御点头道:“这个办法真高明!” 江雪婍脸色一沉,不悦道:“你知道是谁提出这个建议的吗?” 祝御怔道:“是谁?” 江雪婍微微噘嘴:“高远帆!他当时是专案组的一员。” 祝御愕然,叹道:“想不到这小子人品不咋滴,业务水平还是不含糊的。” “所以我干脆就不敢面对他的追求。”江雪婍咬了咬嘴唇:“他这人就是太工于心计了,根本没法让人放心,太没有安全感。你想想,他都有能力算计一下老奸巨猾的铁叔,要是骗起我来还不就是吃盘嫩豆芽?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祝御苦笑着点点头,心里想起高远帆刚才气呼呼的走掉,似乎倒没江雪婍说的那么厉害。不过之前暗中绊了一下服务员摔杯子,还真和她的描述能对上号,是够阴险的。大概也就是高远帆对江雪婍出于真心吧,所以自己连番的利用“男朋友”这个优势刺激他,才导致这小子急怒攻心,思维短路。 江雪婍扭动了一下香肩:“算了,不提他了!说着说着还跑题了,真是的。这条对策果然应验如神,铁叔得知自己即将要被转狱的消息后就沉不住气了,明显的坐立不安起来。” 祝御笑道:“你们这是釜底抽薪,要把他制定的计划和游戏规则拦腰斩断,铁叔的如意算盘才打到一半,能不着急吗?他的人一旦被转走,就意味着此前做的工作全都白费了。” 江雪婍点头道:“这话不错,我们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同时也断定,他采取的方式就是后一种,把不同段落的信息告诉了不同的人,之所以着急起来,是因为最后一步,他还没来得及实施!也就是他的计划里,还有第五个人!” 祝御微笑道:“这下等不到第五个人出狱,他老人家却要先走一步了,呵呵,糟糕至极。” 江雪婍突然对他眨了眨眼:“最糟糕的是,这第五个人就是大胡子赵子光!” 祝御一下愣住了,瞪起了眼睛,随即若有所悟。 这下轮到江雪婍有些得意,总算说到了眉目处,笑吟吟的看向他。 祝御随即两手一摊,做了个询问状。 江雪婍笑道:“高远帆的计策很毒辣,铁叔尽管计划周密,可还是被逼上了绝路,只能走险棋了。如果他转狱的事实不能改变,就必须在赵子光身上做个终结,把剩余的、未完的所有计划和盘托出,而没有机会再去‘培养’第六个、第七个人了。只有这样才能保障赵子光和之前的四个人完美契合,形成一整条寻找黄金下落的线索链。” 祝御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江雪婍接道:“也正因为局势仓促,铁叔已经没法保障绝对的隐蔽性,他告诉赵子光的部分信息被我们掌握到了。但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按照时间推断,赵子光出狱就在明年初,或许对他来说曙光越来越近了,可是我们没办法再等大半年的时间,而他又是最关键的突破口,上级领导最后决定,提前行动!” 第二十三章 关键第五人 祝御沉思道:“后面的事我知道一些,不过有一点很纳闷。赵子光明明还有六个月就可以出狱了,就算你们制造的假象再逼真,他也没必要动心吧?要知道半年前后的这两种出狱,在本质上截然不同,他九年半的刑期都蹲下来了,干嘛还冒那个险?” 江雪婍神秘的一笑,说道:“巧的很,不久前和他一起作案的另一个同伙在北方落网。昨天抓住你的同时,我们也在提审他。其实所谓的提审都是走过场,只是向他宣布了这条消息,基本和对付铁叔的办法大同小异。” 祝御淡淡道:“你们想把他……” “留下!”江雪婍赞许的点点头:“那命同犯交待了许多赵子光一起参与却没供述的其他罪行,所以别看他已经在服刑了,这样的刑事责任我们是会追究的。赵子光昨天得到了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噩耗:刑期增加五年!原本看到了曙光的他,可想而知当时会有多么绝望。” “嗯。”祝御道:“所以他就有充分的理由逃跑了,再加上他本来就带着铁叔留下的秘密,指望他再继续遵纪守法,恐怕不可能了。怪不得他当时十分痛苦的大喊大叫,说已经被你们逼的走投无路了。” 江雪婍坐直了身体,肃容道:“言归正传,现在谈你的事情。你会出现在囚车里,我会出现在你家里,其实原因很简单,就一句话:最高领导的秘密指示。在盯住你之前,市局一把手邓远山局长单独和我做过一次长谈,部署了这些方案。他一再强调,这是涉案最高机密,除了可以告诉你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知情。” 祝御听完,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这就完了?还有么?” “没有了。”江雪婍开始整理坤包,低声道:“邓局要求,我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你和赵子光面前,然后偷偷的把计划透漏给你,既要稳住你,又要稳住赵子光,力争赢得你的配合跟赵子光的信任,盯紧他下一步的行动。换句话说,邓局要我保证督促你全程参与到赵子光接下来联系其他四个出狱人、寻找黄金的过程里。” “为什么是我?”祝御疑惑不解:“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原因,要找黄金、要盯住赵子光你们警方有的是人手有的是办法,我算哪根葱?” “我不知道原因。”江雪婍拿起纸巾擦拭坤包:“邓局没有提及到任何原因,只是下达命令……而我只有无条件的服从命令。现在你知道的已经跟我一样多,咱们两不相欠了。”说着站起了身。 祝御一脸愕然,摆手道:“你等等!” “对了。”江雪婍转身挺起傲人的胸脯:“今天上午参加孙健警官的葬礼,我把突发的情况和邓局做了扼要汇报,他委托我再次和你联系,说可以做一笔交易。” “交易?”祝御一怔。 江雪婍道:“就像你说的那样,赵子光识破了我,你也毫无价值了。邓局的意思是现在赵子光依然在我们的布控中,随时可以抓捕,因此可以实施b计划,由你出任‘赵子光’,假扮他从囚车里逃了出来,然后开始寻找黄金的漫长征程。” 祝御蹭的也站了起来:“我就问为什么非得是我?” 江雪婍摇摇头:“条件是,找到的黄金你可以留下10%作为奖励,其余的上缴国家。邓局的态度很坚决,除了你来办这件事,其他的人选和方案一律不予采纳。” 祝御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死死的注视着江雪婍,恨不得从她的眼里再多挖出点真相。 可惜江雪婍毫无退缩的和他对视,纯美晶莹的眼睛里,淡定的若一潭池水,波澜不惊。 良久良久,祝御开了口,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开玩笑!” 江雪婍从坤包里拿出手机,轻轻的摆了摆:“如果你能想通,同意做这笔交易,可以随时打电话联系我,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另外,你要是数学不太差的话,可以算一算,一吨黄金的10%是个什么概念,你的女朋友和未来的老岳父瞧不起你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跷臀轻摆,盈盈走出几步,又淡然的看向祝御:“我要回去局里换警装,然后去找关小莹小姐谈谈,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 祝御沉默不语,缓缓跟了上来。 江雪婍颇堪玩味的微微一笑,走出包房。祝御快走两步,说道:“我要去旧货市场买一个手机,一个小时后在你们单位正门等你。” 江雪婍不屑的冷笑一下,凑过来小声道:“如果你有那10%的黄金,买手机还用去旧货市场吗?” 祝御针锋相对,冷冷道:“铁叔有100%呢,可是他这辈子连买手机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江雪婍被噎的翻了个白眼:“你……”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愤愤的跺了一下脚。 这里和旧货市场的距离不远,仅有一街之隔。祝御很快在市场上买到了一款破旧的直板非智能手机,成交价格是50元。他也知道买的贵了些,不过无心介意了。 看看手机还有电,直接安上了SIM卡,打给了关小莹:“小莹,你在哪里呢?千万别挂电话,听我给你解释……我找到了那个……那个女人,她的名字叫江雪婍,是个警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俩现在就去找你,她昨晚真的是为了执行任务,也答应把一切都和你说清楚……” 关小莹柔柔的语音传来:“我不要见她,也不要听她的解释!” 祝御急道:“小莹……” “我只听你的解释就够了,祝御。”关小莹的口风突然一转:“我们去你家见面吧,你不要……不要带那个女人。” “真的吗?”祝御又惊又喜:“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肯相信我了?” 关小莹俏皮的笑出了声:“一个山沟沟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胆子么?快回家去等我,有什么话见面再说,正好我把老爸给你找工作的事也谈谈。” “好啊好啊。”祝御喜形于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直到听见盲音嘟嘟传来,才下意识的收起电话。关小莹的态度突然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着实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本以为狂风暴雨来袭,做好了满目疮痍的思想准备,谁知雷声大雨点小,掉下来的却是和风细雨,而且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没什么事了,完全一个雨过天晴的节奏。 江雪婍接到了祝御的电话,说他正等在市局的门外,看了看小巧精致的腕表嗔道:“不是说一个小时吗?你着什么急?” 祝御不紧不慢的回答:“和我女朋友解释的事,不用你亲自去了,我自己能摆平。但是我还想再见你一面,有话要说,你快点过来吧。” 江雪婍挂了电话,歪头凝思。随即对着镜子把风纪扣整理好,拽了拽警服下摆,来回转了几下,抄起警帽扣在头上,匆匆下楼。 祝御老远的看到江雪婍从楼门走出来,藏蓝色的警服英挺得体,警帽上的徽章熠熠闪亮。那股熟悉的飒爽英姿和一抹惊艳又回来了。几次的接触下来,祝御感觉到江雪婍的正装被她穿的极有范儿,隐隐间并不是那么刻板臃肿,婀娜丰满的体态还是没能被警服完全包裹住,依然诱人勾魂,韵味和风情兼备。 祝御不知怎的,很为她这身打扮着迷,觉得越看越耐看。比起流行时尚的女装,他更喜欢看到江雪婍的“制 服 诱 惑”。至于原因,他自己也很难言,也许就是莫名的钟情吧。 为此他居然也不吝惜夸赞,向走近身边的江雪婍由衷的挑起大拇指:“江警官,我还是喜欢看你穿成这个样子,比那些别的衣服强多了。” 江雪婍做了一个“你没病吧”的表情,略微绷着脸:“是你自己穿军装穿傻了,一时抹不过劲来。”说着还真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制服,随即把手被拢在身后,歪头问:“怎么了,女朋友肯原谅你了?是她自己想开的,还是你花言巧语说通的?” 祝御摇了摇头:“这个还是不和你说了……我找你来,是想当面和你道个歉,刚才在餐馆里我的情绪很暴躁,说了些过份的话,请你原谅。本来也可以打电话说,不过我考虑那样没有诚意,还是亲自见面能好一些。” 江雪婍第一反应是轻轻的“切”了一下,满不在乎的侧过了头。一缕微风拂过她柔美的发梢,雪白的脸颊上细密紧致,好像是已经补了一层淡淡的妆。 祝御道:“你不说话,我当你接受道歉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江雪婍转头道:“等一等!谁说我就原谅你了?”四下瞅了瞅,压低声音道:“黄金的事,你到底做不做?邓局还在等我的回复。” 祝御淡淡笑道:“我不是回复过给你了吗,就三个字:开玩笑。还是有劳江大警官亲自出马吧,你这么威武霸气,身手高强,慢说找点破金子,就是去找外星人也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祝御!你混蛋!”江雪婍顿足骂道:“我告诉你,机会就这一次,是你自己放弃的……回去做你那窝窝囊囊的伙夫吧,和你女朋友卿卿我我结婚生子去吧,哼!从现在开始,咱们两不相欠!”扭头就走。 “等一等!”祝御在背后突然叫住了她:“谁说咱们两不相欠了?” 第二十四章 小小伎俩 江雪婍停步转过身来,秀眉紧蹙:“不然还能怎么样?我请你吃饭了,你给我道歉了,下面的合作吹了,不各走各的路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可以不欠你的,但是想你欠我点人情。”祝御淡淡笑着踏上一步,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和你再说件事。说完了,下次要是在街上见到,你就请我吃饭;在局子里见到,你就高抬贵手,怎么样?” 江雪婍迷惑起来,美丽的双眸闪过戒备之色,狐疑道:“你神神秘秘的,要说什么?”嘴里是这样讲,也不知怎的,好像祝御的话充满魔力一样,不自禁的就凑过来几步。 “你是想打高远帆的脸,还是想为小学的启蒙老师昭雪鸣冤?”祝御压低了嗓子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江雪婍闻言把眼睛睁的老大,又是好奇又是吃惊。 祝御微微一笑,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那张二侄子的照片,被做了手脚!” 江雪婍一怔,半信半疑的侧头看他:“在哪里有手脚?” 祝御道:“我只知道,相机里的时间是可调的;而这张照片应该是采取底板冲印的方式提取出来的。只不过存在着一个最容易被人忽略的细节:就是底板翻转着冲印的……实际上,远处火车站钟楼的时针,当时指向的是上午九点,而不是下午三点!” 江雪婍大吃一惊,急促的呼吸起来,性感娇俏的嘴唇一下张开,无法合拢。 祝御继续道:“你们技术科的检验人员都喝了迷魂汤,被这样的小伎俩骗过了。照片里的花草、景物都没有问题,那位二侄子因为穿着对称的运动服也没有问题……可是他身后右上角刚好经过一位穿着西装的路人,不知道江警官对男性西装了解多少,你见过一件装饰口袋被缝制在右胸前的西装吗?” 江雪婍恍然大悟,脱口道:“是反着的!”急急的摸了摸身边,发觉下来的匆忙并没有携带装照片的坤包,随即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向祝御。目光里除了吃惊诧异,还隐隐流露出钦佩拜服的神情。 祝御朝她微微点头,又凑了过去:“如果感兴趣,江警官可以回去再好好端详那张照片吧,这算是我对你道歉的一部分内容。” 江雪婍刚待说话,祝御又摁住了她的肩膀,附过来谑笑道:“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到底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真香!”突然后撤几步,哈哈一笑,朝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江雪婍下意识的把手抚在了他刚刚凑近的耳边,脸颊上飞起一层红晕,却再也张不开嘴呵斥,定定的看着祝御的背影,呆在原地。 附近的两名保安在传达室里互相对视,发觉到市局“第一警花”,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江雪婍小姐很不对劲,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献殷勤”,负责晚上值班的看门大爷却捷足先登,端着脸盘经过她身边,呵呵微笑:“小江啊,新谈的男朋友吧?看得出来你们很合拍啊,嗯,小伙子人不错,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家庭里出来的……就是喜欢嚼耳根,你以后得提醒着他点,毕竟这是单位门口嘛。” “梁大爷!”江雪婍脸上的红晕更甚:“您说什么呢!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您误会了。”说完一顿足,快步走向大院里。 梁大爷哈哈大笑,哗的泼出一盆水,摇摇头自语道:“谈个恋爱呗,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我老头子倒退几十年前,还不是也一样谈过?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 江雪婍刚刚回到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掏出一看这个号尽管不是常联络,还是“颇有印象”的,正是祝御的手机号码。 她飞快的划开接听键,附在耳边:“喂,祝御……”下面的话没说出来,却突然想起:怎么这么快就接了这家伙的电话?好像心里还隐隐充斥的一种期待感。 祝御的声音传来,这次似乎是很严肃:“江警官,我看我还是好人做到底吧,有个情况不得不提醒你。照片的事你要慎重,既然我能看得出来,相信高远帆那小子其实也早就看出来了,搞不好技术科的检验结果他都插过手,什么目的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之前一直跟这个案子,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借此故意多亲近你,何去何从自己想好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江雪婍“喂、喂”的喊了两声,听见了盲音,一赌气把电话扔在桌子上,嘟囔道:“有什么好神气的。”随即呆呆出神,越想祝御刚才说的话,越觉得十分合理。 关小莹终于在祝御家的楼下等到了他,两个人相视一笑,走进了楼道。祝御一边开门一边回头解释:“小莹,昨天的事有些离奇,说出来不但你无法相信,我到现在也迷糊着呢。”他感觉自己的口齿和逻辑能力明显比以前好很多,索性趁热打铁,把昨天发生的来龙去脉一股脑如实描述了一遍。 关小莹就抿着嘴笑,静静的聆听,最后歪头看着他,突然伸手在祝御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谁说这事离奇了?我听着可信度很高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看来黎大叔没有说错。” 祝御一怔,问道:“黎大叔说过什么?奥,他是不是看出了些门道,然后帮我说好话了?” 关小莹点头甜甜的一笑,凑近他的脸颊蜻蜓点水般的印上一个轻吻,红着俏脸笑道:“是我错怪了你,这下算是补偿吧。想不到你昨天受了那么多苦,还被吓了够呛,我却不明就里的大发脾气……” 祝御嘿嘿笑道:“说什么呢,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如果不是在乎我,也不用生那么大的气吧?这么考验一下你对我的感情,现在看倒似也不是坏事……” “胡说!”关小莹嗔道:“这种事可以胡乱考验的吗,那个女警察穿的又性感又暴露,就这样软软的卧在床头,你们这些色男人贼兮兮的眼睛可愿意少看一眼吗?恨不得把假戏演成真才好,是不是……祝御苦笑道:“你别乱吃醋了,我又不是那样的人,这辈子只对你一个好。要是不信,你现在也穿成那样,躺在这床上,我保证只盯着你看,不会看上别人一眼……” 关小莹粉拳袭来,重重的砸在他胸口:“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贫了,讨厌!” 祝御嘿嘿干笑,捉住她柔腻细滑的小手不住摩挲。 关小莹哼了一声,抽出手来打开坤包,取出一张表格交给他,嘱咐道:“这是爸爸的生意伙伴张泰尧张叔叔公司的面试表格,你现在就把它填好,明天带上去张叔叔的公司,和他提老爸的名字,就一切OK了。” 祝御接过表格,看到最上面写着:泰鼎建筑材料销售公司。讶异道:“建筑材料?这位张老板开的公司是销售建筑材料的?” “不然他能做什么?”关小莹噘起了嘴:“你不想想,我老爸做石材生意,能结交认识的朋友伙伴,多数还不是这个圈子里的?这就不错了,张叔叔答应接纳你,爸爸还特别关照过,让他安排你从一些简单的基础的工作干起,第一步应该是做档案管理员吧,就是偏向文职内勤之类的那样……” 祝御皱眉道:“这种活一般不都是女的才干吗?我一个大老爷们……” 关小莹柳眉倒立:“你还废话!到底干不干?这话要是被老爸听到,又得骂你不争气没出息。档案文职怎么了,谁规定就一定得是女的干,大老爷们不能干?祝御,拜托你不要挑三拣四的再好高骛远了,老爸肯给你找份工作,已经很给面子了,他的脾气你总知道吧?只要你用心把这份工作干好,先不说它是什么工种,起码也算个进步啊!” 祝御连连挠头,盯着表格端详。 关小莹一把抓住他的手来回摇动:“就算我求求你行了吧,为了我,至少你也得去尝试下吧?不然我在老爸面前,还怎么替你说话?” 祝御叹了口气,咬牙道:“干!我听你的。档案就档案,不用去搬砖,坐在办公室吹凉风,这样的工作哪找去?享福喽!” 关小莹抿嘴娇笑:“嗯,你要是这样想不就都好了?这次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干出点名堂来。咱以后也不做饭、也不喂猪了……”一语未毕,看到祝御脸色不善,闭紧了嘴巴。 祝御无言的握了握她的小手,涩声道:“小莹,不提这个,不提以前了,我努力做好不好?” 关小莹柔声道:“我的意思也是和你一样,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你抓住现在,那不等于也抓住了我们的将来吗?别叫我失望,别叫爸爸失望。他嘴里骂的你凶,可是毕竟看着你长大的,又和典君表叔那么好,对你是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祝御默默的点头:“我知道!” 送走了关小莹,这天晚上祝御埋头在桌前,把表格工工整整的填写上,随后翻箱倒柜,凑合了一套还算过得去的干净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又把唯一的一双皮鞋取出,精心的打上鞋油蹭亮。 眼看着过了九点多,祝御早早的就躺下了,想睡个安稳觉,迎接明天的新工作。谁知心里有事,越想睡越是辗转难寐,一骨碌坐起来,披上衬衫踢上拖鞋,在地下来回转圈。 他猛的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房门,抄起桌上的钥匙,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十五章 刻舟求剑 楼门外,祝御驻足在早上和干瘦猴等几个混混厮打的那片空地,环顾左右。随后又来到了那堵一人高的砖墙面前,单手抬起,抚摸着墙沿,默默沉思。 夜沉似水,四下里一片寂静。棚户区居民们劳累了一天,大部分都早早的睡下。灯火稀疏,星光暗淡,一切都和昨晚归来时没什么两样。 祝御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轻跳了一下。这次他吸取了经验教训,只当是锻炼身体的那种蹦跳,并且集中精神,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果然,尽管做了防范,还是有令人吃惊的发现。他这轻轻一跳,已然超过了半米!放在平时,这种力度的弹跳仅仅能用来跳绳罢了。祝御的双腿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把眉头拧成了“川”字。 现在是有了提防;上午莫名的一跳,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接近两米高度的砖墙已经被自己完全超越,并且从空中俯视到了墙内外。如果早有准备,祝御甚至有时间调整身体下落姿势,不至于惊慌失措中双脚拌在了墙头,摔的七荤八素。 再次验证以后,问题来了。轻轻一纵就是半米高,控制不好力道就是两米多……祝御又不是跳高运动员,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其实就算是专业的跳高选手,直上直下的起跳而不是带助跑再背跃式过杆,也不可能达到这个高度,要知道世界男子跳高纪录不过才堪堪2米5左右。 尤其让祝御心有余悸的是,即使毫无准备的那一跳超越了这堵砖墙,还不是他的极限! 这双看上去和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的大脚,明显蕴藏着更强大更具爆发力的潜能!也就是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依然没有“全力施为”,依然还有不可思议的上升空间。 祝御眼里精光闪烁,俯身拾起一块完整的砖头,左手执稳,右手握成拳轻轻一挥……“噗”的一声闷响,砖头四散炸裂,粉末飞溅,如同一块豆腐般不堪一击。 祝御沉着脸毫无表情,这时已没有丝毫的惊奇跟讶异。扔掉半截砖头,缓缓的拍了拍手上的碎末。纵使那块砖没有新出窑时坚硬了,可是他已经在心底对自己的手劲有了分寸。 夜风拂来,多少有了一丝凉意。祝御背负双手,一路向棚户区的西面行进。低矮简陋的平房聚居区尽头,几幢巨大的烂尾楼静静的耸立,隔着街和这面遥遥相对,工地的入口处已经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这片毫无生气的工地始于何时开建,止于何时烂尾,他都无从知晓。听附近的居民说,开发商勉强建起了主体后,遭遇公司内部重大变故,工程也被政府叫停,于是一切后续施工戛然而止,几天之内撤走了所有的设备、材料,苦了那些不明真相的工人,三天两头的去政府讨要工钱。 时间一长,这片烂尾工区变的阴森荒芜,本就没有装修竣工的大楼看上去更显破败,斑驳的墙皮上水泥开裂掉落,露出里面粗滥的空心砖和黑灰的底料。白天还好点,附近有居民和蜗居在此的流浪汉出没,到了晚上连盏照明灯都没有,四周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工区愈发的瘆人。 祝御分开杂草快步而入,很快来到了大楼后的一个偏僻角落。他就是要找这么一个人迹罕至的“演武场”,想最终证实一下自己的能力到底提升到了什么程度。 今晚月黯星稀,烂尾楼后再无建筑物遮挡,借着自然光勉强可以看清一两米内的事物。 祝御抬头瞄了一眼上方,俯身拾起一块尖尖的石子,握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随后向四周环顾,确认安全以后,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体,猛的仰首蹿起,双脚已然蹬出了全部的力气! 这次他做足了各方面的准备,把眼睛睁得溜圆,憋着一口气不敢喘,随时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随着他身体的这一蹿之势,只感到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头顶风声飒然,冲向了无声无息、幕布般的暗夜!他察觉到这种速度,比之在部队和战友们嬉戏时乘坐的那个自制大秋千,不知要快过了多少。 战士们的体魄在经历了最初的新兵期以后,都逐渐得到了加强。于是在单调枯燥的军营训练、生活之余,他们自己动手定制了一个非常威武霸气的成人玩具:大秋千! 按照倾斜角和悠荡起来的幅度,这个秋千真不是常人可以“享受”的,一旦被战友们嘻嘻哈哈的推上去荡在半空,那感觉就和坐过山车没什么两样。 祝御勉为其难、战战兢兢的一共“爽”过两次,一次是被强行架起;一次是半推半就,从那以后就死了心,再也不敢走到大秋千方圆几十米内。他受不了!无法适应严重的失衡感和离心力给身体带来的巨大干扰,天旋地转的呕了小半天,险些连苦胆汁都吐出来,最后被送进了卫生所打点滴。 随着他现在这高高蹿起的势头,那股熟悉的、心惊胆战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凭直觉比较,明显要比大秋千极速俯冲、荡起的力道强多了。可奇怪的是,祝御没有了眩晕、恶心、呕吐的感觉,他觉察到自己居然能适应!曾经的“恐高”、“恐速”症状全都消失不见了! 大概两秒钟多一点,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势已经力竭,眼瞅着就要做下坠运动了,挥起拿着小石子的手奋力在平行的墙面上划出了一道印迹,衣衫随风鼓起,翩然落下。 祝御双脚落地的瞬间,迅捷的后退了两大步,每一步都消解了巨大的坠势,最后像生了根一样牢牢的定住,微微酸麻一下的骨骼、肌肉马上恢复了正常,那一刻他甚至都感觉到了血液强有力流淌的声音。 他呼的吐出一口长气,仰望黑漆漆的楼顶墙壁,可惜夜色太暗,那道印痕隐没在不知多高处,无法看见。祝御默默耸立,又站了一会,背负双手匆匆离去。暗夜中的大楼四周,一片静籁。 第二天一大早,祝御穿上了皮鞋和那套比较体面的衣服出门,第一件事就走向了烂尾工区。 来到昨晚“实验”的楼角,他举头凝神观望,终于发现了那道淡淡的印痕。 单纯的观察印痕,似乎无法准确定位它到底有多高,不过和印痕平行的不远处,二楼凸出的阳台顶棚,刚好做出了明确的对比。按照楼房的举架推算,二楼阳台的顶棚,正好也就是三楼门户的脚底,这之间的距离,至少不下六米!因为一、二层的建筑多为商网结构,祝御认为自己的估测还是保守的。 他的心底悚然一紧:全力一跃能达到六米的高度,简直匪夷所思!大概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自然人,找不出一个具备这样弹跳能力的吧?不借助其他的辅助设施,最强悍、最专业的运动员也做不到。 祝御皱紧了眉头,看向自己的双脚,铮亮的皮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时间有些发呆。 几分钟后,他已经出现在了拥挤的公交车上,脸上的表情冷峻、淡定,眸子中锋芒内敛,一份淡淡的自信弥漫周身。离奇的巨变发生在身上,祝御本该表现出的惊诧、不安全然不见,反而比原本沉着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发生变化的不单单是身体,还有情绪、思想和胆识。 不知什么原因,有一份强大的自信和勇猛的魄力,压制住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这种感觉在昨天就已经初现端倪,而到了今天更为强烈。需要补充的是,正是借助这种理性、敏捷的判断和心理演算,他还发现了藏在暗处企图“试探”他的人。也就是说,一个隐隐笼罩、包围而来的阴谋,已经先一步被他发现了,并且做好了防备。 察觉到高远帆绊倒服务员的“暗算”;窥破江雪婍跟踪案情的照片等事件,无不拜此所赐。祝御的脑细胞好像被打了鸡血,正在疯狂的开动,思维呈井喷状活跃爆发。 不能说他理所当然的“继承”了这种惊人的身体、脑域变化,客观恰当的推论,应该是变化本身导致了他的泰然处之。一个人用寻常的意识去面对、体会他十分罕见的事物,才会有差异性的情绪产生,诸如吃惊、恐惧、快乐和开心,反之则不然。教师天天上课,工人天天干活,这些都司空见惯。 可是让一个教师去火葬场当炼化员,一定会被无数推进来的死尸吓的毛骨悚然,天天都做噩梦;叫一个工人去教室给学生们上课,他也一定会感觉“卧槽这不是扯淡吗,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祝御因为变化衍生出来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意识,已经达到了和身体的神同步,习惯于消解吸纳各种最基本的情绪波动了。所以尽管他还对自身因何改变疑惑费解,对阴谋带来的巨大危机一无所知,但依然能保持稳定,无畏,甚至变得犀利、锐意,锋芒四射,迎难而上。 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既然要来的,就让它来吧!同时耳边又听到了一个声音:“你干什么?把你的脏手拿开!” 侧头看去,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文静端庄的年轻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一身深灰色职业套裙装,经典的白色大翻领衬衫再配上她黑色的眼镜框,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两个网络名词:职场白领、眼镜娘。 第二十六章 蛇鼠一窝 姑娘露出了十分厌恶、气愤的脸色,回头朝着身后的一个花格衫矮小男子喝斥了一句,随后抓紧头顶的扶手,微微趋动脚步,向祝御这边略略靠了一下。 祝御猜测这位靓丽的眼镜娘可能因为这身“制服诱惑”迎合了某些心理变态的口味,遭遇了咸猪手。探了探身子向她身后张望,刚好和花格衫男子四目相对。 这一刻祝御的表情没变,身材纤瘦、矮小的花格衫却激凛凛打了个突,眼里流露出极度的惊恐之色。他们彼此认出了对方,这小子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带着兄弟找祝御麻烦的干瘦猴。 祝御一言不发,身体随着公交车的颠簸来回晃动,弯刀一样的眼神瞟过去。干瘦猴下意识的要退后一步,谁知车上的人太多,他干脆就没挪动。无奈的抬起头,被祝御盯的直发毛,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两只手不自然的藏向身后。 祝御又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还给她,下个站点滚下去!” 干瘦猴登时哭丧起了脸,三角眼眨巴了几下,不情愿又极快的点点头。 附近的几个乘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放佛意识到了什么,纷纷看过来。干瘦猴哆哆嗦嗦的把右手递向祝御,摊开手掌,上面横放着一个小巧的钱包。 他慑于祝御的威势,不敢造次,把偷来的钱包没有还给失主,而是递到了他面前。 不过这一幕被很多人看的清清楚楚,那文静的姑娘也看到了。瞄了一眼钱包,突然惊诧道:“呀,这是我的钱包!”扭头看向干瘦猴,怒目而视。 “小姐,收好你的钱包。”祝御淡淡道:“我能保证他把钱包还给你,但是要不要报警你自己拿主意。”文静姑娘扭回头看了看他,一把抄起干瘦猴手里的钱包,犹豫了半天,终于轻轻叹道:“算了,我赶时间上班。” 围观乘客发出一阵唏嘘,纷纷看向猥琐的干瘦猴,面露鄙夷厌恶的神色。有几个壮一点的汉子干脆嚷道:“报警!抓这个不要脸的小偷!”“草尼玛的,剁了你的狗爪子!” 干瘦猴犯了众怒,又惶恐又害怕,身体不住的哆嗦。一名身材高瘦的灰夹克男子在车尾抬起手来喊:“司机师傅,前面望江站停车,我是望江派出所警员,可以直接押这个小偷去所里!” “好!”“太好了……”车里的乘客一片叫好声,还疏疏落落的鼓起了掌,有几个大妈朝着祝御和那名高瘦男子伸出大拇指,连连夸赞。 很快公交车在站点停下,那名高瘦警员挤过来一把扯住干瘦猴的手臂:“下车!今天开张早,上班就遇见个贼,真是晦气!”又用力的推搡了他一把,干瘦猴垂头丧气,和他一前一后下了车,十几名乘客又叫起好来。 司机关好气门,继续启动车子。文静姑娘扶了扶眼镜,鼓起勇气对祝御小声道:“谢谢你。” 祝御淡淡一笑,问道:“你怎么不一起跟着去派出所?应该去录一下口供。” 文静姑娘脸色一红,露出尴尬的表情:“上班会迟到的,迟到会扣全勤奖的。” 祝御看了看车窗外,叹了口气,略略凑过去一点小声道:“有时候一个决定真的不知是福是祸。刚才就算你不怕迟到,跟着下车去派出所,现在恐怕损失的就不单是全勤奖了。” 文静姑娘没听明白,扶了扶眼镜问:“为什么?” 祝御低声道:“那个派出所的警察根本就是假的,他和小偷是一伙。” 姑娘吃了一惊,迟疑道:“不能吧……” 祝御道:“刚才的停车点只是望江站,而望江派出所还要再向前走两站才是。那位‘警员’有必要提前押着小偷下车,步行两站地吗?” 文静姑娘恍然大悟,伸出纤细的手指捂住了嘴巴。 这时公交车过十字路口,略微的顿挫了一下,车里的人纷纷站立不稳。祝御单臂把住扶手,腾出另外一只手,稳稳的托在了挤过来的文静姑娘腰间,待到她保持好了平衡,又缓缓拿开。 文静姑娘的脸皮很薄,一下子又红了起来,朝着他矜持的一笑表示谢意,随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一路再无话,四站地以后,祝御和她一起在后门下了车。文静姑娘细声细气的问:“想不到你也在这里下车,是上班么?” 祝御沉思道:“是……去面试。”刚说完,电话响了起来,连忙去口袋里掏。 文静姑娘又扶了扶眼镜:“今天多亏你了,不但把钱包帮我要回来,还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真是太感谢你了!” 祝御看到了电话是关小莹打来的,匆匆点着头去摁接听键。 文静姑娘不再说话,看了他一眼点头致意,随即匆匆走开。 祝御接通电话,关小莹柔柔的声音传来:“祝御,到张叔叔的公司了吗?” “还没有,刚下车。我找完张总,第一时间就和你汇报情况。” “你要加油啊!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我知道,你放心吧,一会打给你。” 祝御挂断电话,抬头张望。老远的看到了“泰鼎建筑材料”的牌匾,横在街边一幢三层楼的房顶,加快脚步,走到门市前。 这幢建筑看布局应该是有后门和后院的,不过祝御没打算绕行,直接进到了门市大厅里,一个黑西服打领带的小伙子马上过来接待:“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麻烦你,我想找张泰尧张总。”祝御礼貌的回应。 “找张总啊。” 小伙子点点头,用手指着远处的楼梯:“三楼右转,最里面的办公室,刚好他在。” 祝御说了声“谢谢”,快步走向楼梯上楼。 在三楼的转角,他停住了步伐,稳稳的轻吐口气,又整理了下衣服。来到最里面的办公室,伸出手刚要礼貌的敲门,谁知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怀抱文件夹的女职员,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这位女职员,竟然就是公交车上险些丢掉钱包的文静姑娘。 祝御眼尖,已经看清了她挂在左胸的胸牌,上面写着“财务部”,下面是三个小字:唐君琢。 这应该是她的名字,虽然读起来看起来都有些特异,不过刚好和她文静、淡雅、散发出浓浓的知性气质很相配,这女孩自身的文科功底如何尚不得而知,不过估计给她起名字的父母若不是书香门第的才子佳人,便是饱读诗书的骚客大家。 唐君琢明显对祝御的帮忙和好感记忆犹新,文文静静的甜美一笑,关上门扶了扶眼镜轻声问:“这么巧,你说要面试……不会就是这家公司吧?” 祝御也淡淡一笑,但是不回避的点点头。 唐君琢脸上一红,很兴奋的说:“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不但帮了我,咱们还可能有幸成为同事……对了,我姓唐……”说着去口袋里翻找名片。 祝御指了指她的胸牌:“不用介绍了,我看见了……唐君琢么,呵呵,很雅韵的名字。”说着主动伸出手:“我叫祝御,祝福的祝,防御的御。” 唐君琢的脸又一红,伸手轻轻和他搭了一下,扶了扶眼镜:“你的名字……也很有趣。” 祝御微笑点头,看了看张泰尧紧闭的办公室房门,说道:“会不会和你成为同事,还要看我能过去这一关么。现在知道你是财务部的了,如果我侥幸留下来,一会再去拜访你如何?” 唐君琢点点头,很知趣的闪到了一边,低声道:“张总今天的情绪很高兴,祝你顺利过关。” 祝御朝她一笑,伸手刚要敲门,唐君琢又加了一句:“因为我昨晚辛苦做的报表今天如期交给他了,总算完成了任务……张总很满意。要知道,这张表刚才就在我的钱包里放着,里面还有证件、钥匙好多东西,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现在会有多惨,总之还是要再次感谢。” 祝御道:“不用总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君琢抱紧了文件夹,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你能顺利过关,公司里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说完又矜持的扶了扶眼镜,快步走向楼梯。 祝御“嗯”了一声,注视着她婀娜轻盈的背影,察觉这套职业女装果然被她穿的极有韵味,雅而不俗,媚而不艳,黑色的高跟鞋和黑色的丝袜搭配的特别自然,给人的感觉又期待又神秘。怪不得自己在公交车上“英雄救美”以后,旁边的几名男士投来艳羡妒忌的眼神。 他收回目光,收慑心神,缓缓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请进!” 祝御轻轻拧动把手,慢慢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紧靠窗口宽大豪华的老板桌后,端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宽额方脸,眉毛浓密,顾盼之间不怒自威,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过来。 祝御礼貌的点了点头:“张总您好。” 这人自然就是张泰尧了,也友好的点了点头,略带讶异的问:“你是……” “我叫祝御。”祝御很自然的走到老板台前,掏出了早已填好的表格徐徐递出:“是同村的关向东关大叔介绍我来的,可能要给您添麻烦了。” “奥!”张泰尧马上想起了这事,拍了拍铮亮的脑门:“知道了,知道了。向东昨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说你要来面试,坐坐,随便坐。”说着站起了身。 第二十七章 入职 祝御依言坐在了待客沙发上。 张泰尧离座走向茶几想取纸杯,嘴里说道:“你的情况向东都和我说了,是当兵回来的对吧?” 祝御起身抢先一步拿起了纸杯端在手里,回答道:“是的,在部队回来还没满一个月。”随即在老板台上端起了张泰尧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前续满了水放回。这才自己又主动接了一杯,坐回了座位。 张泰尧便露出一个很满意的微笑,还点了点头,豪爽的道:“小伙子待人接物透着利落嘛,真不明白向东非要你从一些基本的工作干起是为什么……嗯,咱们不考虑他,你自己说说在我这想干点什么?之前有没有啥想法?” 祝御淡淡一笑:“张总,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来就是给您添麻烦了,要干什么还是您看着安排吧,说实话这个圈子里的业务我从来不曾接触过,哪里有什么想法?” 张泰尧点头沉思,很快进入了实质性的斟酌,说道:“你说的也对,这个圈子的业务说难不难,说简单呢也未必简单,尤其做为一个新人,想很快上手除了天分以外,多学多看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样吧,难得向东求我一回,咱就按他的意思办,你从一些基础工作干起,以后对你也有好处,怎么样?” 祝御点点头,矜持道:“全听张总安排,我一定努力干好工作。” 张泰尧道:“那好,你拿着这张表格去财务部找小唐吧……唐君琢,是副主管。咱们公司没多大规模,所以财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销售报表、内勤、文案、打字之类的混在一起,她负责一些具体的工作,我这就把电话打过去,你去楼下找她吧。” 祝御站起来朝张泰尧微微一鞠:“谢谢张总!” 张泰尧摆了摆手,抄起了桌上的电话,随后对他道:“祝御,你的底细向东和我说过几嘴,好好干吧!可能吃苦受累你并不怕,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需要的是多积累多阅历,以后才能一步一步成熟起来,希望你在我这里多受些锻炼,快速的提高自身水平。” 祝御诚恳的点头:“谢谢张总,我一定牢记您说的话。”转身出门。 看得出来,张泰尧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并且多说了几句忠恳的勉励话语,这面试的第一关算是大功告成了。 祝御心里有数,关向东和张泰尧交待了自己的“老底”,不过他们俩的关系再好,也绝不会表态“这就是我未来的姑爷”,顶多说一句“乡里乡亲”的算是极限了。他那人死要面子,祝御怂兵蛋子一个,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没房没地没存款,养猪做饭的本事更加摆不上桌面,这样的人和关老板的千金谈恋爱,估计他一定对外人羞于启齿,瞒都瞒不过来。 不过这样也很好,没有太多需要顾虑的特殊“关系”,反而更有利于在新环境下生存发展。祝御现在就有充分的自信,凭实力放开手脚干工作,还真没什么好怕的。他隐隐憋着一口气,不管唐君琢安排下来一个什么差事,都非要干到最出色为止!就算不为了关小莹,把她老子的嘴堵上也是最低要求。 在以前,这样的决心他具备,但是能不能实现目标不好说;可是现在不同了,祝御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决心,他对自身强大的实力充满了信心,目标肯定要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唐君琢就守在楼下等着迎接祝御,老远的还朝他挥手。看来张泰尧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她显得很兴奋也很开心,这次非常大方的伸手欢迎:“祝大哥,欢迎你的加入。” 祝御微笑着和她握手:“唐主管,我即将是公司的一员了,以后请您多关照。” “我不是主管。”唐君琢腼腆的扶了一下眼镜纠正:“只是个干杂活的,财务主管是公司的副总毛伟毅,他还兼顾着一块销售的业务,所以很多事都是指示我来代劳罢了。” “都一样。”祝御谦虚道:“毕竟你是老员工,又对业务十分熟练,我向你学习总不会错。” 唐君琢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当,说起学习来,我今早刚从你那里学了很重要的一课。” 祝御哈哈一笑:“不提那些,唐主管,张总的电话打过来了吧,你看我应该做些什么工作合适?” “进屋谈吧。”唐君琢转身带路走进办公室。这是一个三十几平米的宽敞大厅,总共二十多个半封闭的写字台,每个桌子后都至少有一个员工在忙碌的工作着。西北角有两间单独的办公室,被明亮气派的落地玻璃间隔开;一侧的通道尽头还有走廊,不出意外应该是员工卫生间和饮水间、储物间之类的。 唐君琢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引来了房间内所有人的注意,扶了扶眼镜说道:“各位同事,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员工祝御祝先生,从今天开始他会和我们在一起工作,咱们欢迎一下吧。”说着带头鼓起了掌。 办公室内便跟着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有部分人甚至没有抬头,随意拍了两下手敷衍了事,眼睛却紧张的盯着电脑屏幕。 这种情况倒很好理解,一个原因是大家真的很忙,顾不上仔细观察祝御长的是丑是俊;还有一个就是在于心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真正的职场没有那么多虚伪和客气,员工未必分新老,今天是公司的一份子,可能明天就会跳槽走人,多谁一个少谁一个真的无关紧要。 祝御只是个报到的新人而已,既不是老板张泰尧亲至督促工作,也不是主管毛伟毅来布置任务,有这么几声鼓掌,已经算很不错了,这多半还是看唐君琢的面子。 祝御表情不变,跟着唐君琢象征性的鼓了几下掌,低声道:“初来乍到,同事们都很忙的。还是别占用大家的时间了,唐主管给我吩咐差事吧。” 唐君琢很隐蔽的叹了口气,随即点点头。看来她也对大家的态度略显不满,可是无从责怪。指了指远处的单独办公室说:“来我办公室谈吧。”祝御依言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唐君琢进到房间里,在桌案上拿起个文件夹交给祝御,嘱咐道:“张总刚才在电话里交待过,打算让你初步负责公司所有产品的销售记录登记,以天为单位,以周为小结,以月为大结,以季度为总结,以年为最终核算……说实话,这是一项很枯燥但是工作量又很大的工作,挺辛苦的。” 祝御接过文件夹打开,看到里面是十几页的花名册表格,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排印着若干销售产品名称,后面是类别、品质、规格、产地、出货量、零售价等等明细。 唐君琢凑过来给他详细解释:“所以除了周六周日,你每天可能都要登记这些销售记录,运气好一些的话,会两三天接到一次销售部打过来的单子;不好的话就天天都有……一切都以你接到单子为准,必须马上登录,因为价格跟着市场走,不是一成不变的,越挤压的多越容易乱套,最后往往就会忘记哪批货是哪个价格,没法交差了。” 祝御皱着眉头接连翻看十几页产品单,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缓缓的合拢本夹,一言不发。 唐君琢小声道:“张总还说你会开车,他的意思是你从事这个工作之余,再负责开后院那台小面包车,陪着我一起跑跑银行的业务和财务结算……不过我想好了,这些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应付得来。在工作初期,你就专心干好销售表登记,别的事什么都不要管。张总那里,我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祝御淡淡一笑,把本夹随手塞在了腋窝下,说道:“既然是张总有吩咐,我就一定要把他吩咐的工作都干好,不能让你为难。再说了……有专车去银行办事提款什么的,总也是相对安全些,我能当司机也能当个假保镖,要是你带着一大笔现金再去挤公交车……” 话没说完,唐君琢禁不住“嗤”的笑出声来,扭捏道:“再去挤公交车,你怕我被小瘦子那样的人算计,之后还傻乎乎的不知情呢对不对?” 祝御摇头笑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这是公事,不代表你个人出行,做的万无一失只是恪尽职守;可真出了什么闪失责任都是你自己承担……既然有条件为什么不用呢?” “我的事特别多特别乱。”唐君琢很忧虑的抿着嘴唇:“有时候老板一个电话要提现金,我就得放下手头的事去跑银行,非常不规律。如果你次次都跟着,肯定要影响到现在的工作,我怕你应付不来。” 祝御摆了摆手,微笑道:“不妨先试一试吧,我也不说大话。要是真的吃不消,自然就会向你求饶,到时唐主管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怎么样?” 唐君琢的脸红了一下,低声道:“你说的真客气,我像那种要把别人置于死地的管家婆么?” 祝御哈哈一笑:“总之你的好心我领就是,可工作也照样得干。” 唐君琢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心道:“你不要掉以轻心,觉得这份工作真的很好干,原来负责登录销售的小王就因为天天不务正业,经常喝的酩酊大醉,最后被张总一怒之下开除了,害得我们加了几天的班,才把他没登记好的销售单整理完毕。” 祝御笑道:“我会务正业的,也不喝大酒,要是还干不好,只能怪自己笨了。” 第二十八章 大海绵 祝御几番尝试下来,发现一次最多能记住七张销售单上的所有数据,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再累积添加,就会出现一些微小的偏差了。而记录也在不停的被他刷新,最高一次连登七张销售单,观察了一下时间,大概用了一分钟四十秒左右。 偌大的办公区里,祝御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十指如飞的操作着键盘,桌面上本来厚厚的一摞销售单正在以看得见的速度逐渐变薄消失,他的脸上也浮现出夸张的兴奋冲动,几乎停不下来动作。 不到20分钟后,随着最后一张销售单的“保存”成功,祝御的手终于在回车键上缓缓的收回,长长的吐了口气。他张开双手,看着汗津津的掌心和修长的手指,露出满意的微笑。 毛副总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通宵加班,满满的坑害和损人的阴谋,都随着祝御十指如飞间的二十分钟彻底宣告覆灭。看似实力悬殊、不可撼动的天平一端,已经开始渐渐朝他倾斜,要怎么玩,祝御也一点一点掌握了更多的主动。 他把散乱的销售单码齐,重又堆放在桌面上,再次打电话给关小莹,还是无人接听。 刚才飞快操控电脑键盘的爽感意犹未尽,左右也没什么事,祝御决定在网上多浏览些计算机知识,恶补一下和唐君琢等业务老手之间的差距,反正以后在工作中早晚会用到。 当他打开诸多的网页学习领会那些操作应用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令人吃惊的事实:活跃的脑域中,不仅仅是记忆力大幅提升那么简单,就连辨识、思维、逻辑、理解和融会贯通的能力也在成倍的增长,很多看似深奥复杂的计算机知识,经过他短短几分钟的分析学习,轻而易举的就掌握到了关键。 祝御越往下看越一发不可收拾。例如一个远程计算机函授教学的资料,普通学员可能要花费一个月时间、在老师的讲解下用几十个课时才勉强可以学完,他只看了十分钟,这份资料和所讲述的重点难点就悉数窥破。 祝御惊诧于自己的“自学”能力怎么突然变的如此犀利,只要专心的领会揣摩,大有超级学霸“一法通、百法通”那种惊才绝艳的不世气概,锐不可当! 他激动兴奋之余,想到“一法通、百法通”不也就喻示着“一理通、百理通”吗?不局限于计算机门类,若将此能力转嫁到其他学科,是不是也会收到相同的神奇效果? 嗯,这个想法肯定成立!祝御虽然读书少,高中毕业就匆匆参军,但是经历过新时代的耳濡目染,也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不是白说的,多少个一无所有、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在创业伊始都没有任何依仗,靠的就是脑子里丰富的知识跟智慧,才走到了自己人生的巅峰。 他在部队,又何尝不想多丰富一下、武装一下自己的知识和常识呢?可惜,时间有限、条件有限、能力有限,因为天生的底子贫瘠,想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水平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但是现在不同了,祝御似乎看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真实的触手可及。如今的他,完全具备了一个“从头再来”的逆天优势,而且可选择的余地又非常之大、非常之广。 喂猪做饭时代的祝御,最多就算一团卫生纸,把他扔进知识的海洋……一团纸能吸走多少水分? 而蜕变后的祝御,明显就是一块硕大的海绵,再次扔进水里,无论在效率和容量上,他所能汲取的东西不知会超出原来多少倍,如果假以时日,这块海绵还会再变的更大、更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女性的跟鞋走动。 祝御停止了沉思,抬头看向门口,唐君琢手里拎着一个大方便袋出现了,可能是赶得急,她的脸色微微泛红,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喘息之间胸口也跟着起伏。 “我给你买了盒饭。”唐君琢抬起手里的大方便袋轻笑:“就怕你忙起来都没时间去吃饭,在这里将就一口吧。”说着走过来打开袋子,把里面的餐盒逐一取出,细心的摆在邻桌上。 祝御淡淡一笑:“唐主管,如果不是今早我在车上帮了你一把,你就不会反过来也这样帮我吧?” “说对了一半!”唐君琢俏皮的捋了捋头发,递给他一副筷子:“还有一半呢,是因为你是个新人,不熟悉工作不说,上来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坑,我替你抱不平,嘻嘻。” 祝御接过了筷子,长叹一口气:“我在想,是不是非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有阴险卑鄙的人品,才能施展龌龊毒辣的手段……而我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穷其一生都要扮演善良、懦弱的平庸角色?” “祝大哥,你以偏代全了。”唐君琢也拿起了一副筷子,顺手扯过一张椅子坐下:“我觉得不是那样的,一个人想演绎怎样的自己,不在于他身处什么位置,关键是看他的本性。苍蝇和蜜蜂都是会飞的昆虫,可它们却注定有一个只喜欢臭肉,一个只眷顾花朵对不对?” “嗯,道理我听明白了。”祝御夸张的裂嘴:“不过你说的很深奥啊,比引经据典还有层次,我恐怕跟不上你的思维节奏。” “瞎说!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文员。”唐君琢的脸红起来,文静的端正一下坐姿:“快吃饭吧,一会都凉了,吃完还要开夜车。” “这些都是你下班后就去快餐店排队买的?”祝御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然后又跑回来拿给我,再陪着我一起吃?” “对啊。”唐君琢睁大了眼睛,扶了扶镜框:“怎么了,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不是。”祝御看着她一笑:“我是想对你说,好人一定有好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唐君琢如释重负,挥了挥筷子:“那就好好吃饭,当感谢我好了!填饱了肚皮,咱们一起开夜车。” 祝御转了转眼珠,打开饭盒道:“先吃饭,吃饱再说开夜车的事。”也不再客气,开始狼吞虎咽。 唐君琢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菜,看他吃的凶悍,不时抿嘴微笑,起身道:“我去拿水杯。” “不用了,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毛伟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大厅,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水杯,缓步走了过来。看向祝御和唐君琢的眼神,生冷而阴鸷。 祝御看到他出现先是一愣,随即没有停止动作,继续低头扒饭。唐君琢下意识的闪在一旁,双手交叉在小腹前,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轻声道:“毛副总……您还没下班?” 毛伟毅满脸肃容:“整理了几个客户资料,耽误到现在……我是恰巧经过,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小唐主管,你的意思是想帮祝御一起登录这些销售单?” 唐君琢咬着嘴唇没有答话,也不敢和他的目光碰触,轻轻的点了点头。 毛伟毅的声音更加阴沉:“我记得中午和祝御谈过了,谁的工作就是谁的工作,公司的每一位员工都应该扛起自己份内的责任。小唐,你有没有想过,你帮着他加班通宵达旦,明天体力透支无精打采,到时候自己的工作又该如何应付?会有人来帮你吗?” “我不会通宵达旦……”唐君琢嗫嚅道:“只是多少的带带他,祝大哥第一天来上班,没有工作经验,我帮他熟悉一下登录流程,过会就回家休息了,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毛伟毅目光中闪过更明显的恨意,没好气的翻了祝御一眼,板着脸道:“工作能力因人而异,但是工作态度每个员工都不能打折扣,我相信祝御会很好的克服困难,独力完成任务的……小唐主管,你不用再逗留了,刚好有个客户约我吃饭,商讨一些业务,跟我一起去吧,这是工作需要。” 祝御吃掉了最后一口饭,拢上了饭盒,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抹抹嘴巴道:“毛主管,我认为员工下班后的业余时间应该归自己支配,你如果为了一己私利,找各种借口强拉硬拽一位女职员出去应酬,还美其名曰‘工作需要’,是不是太没劲了?” 毛伟毅闻言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他知道祝御对自己肯定是带着气呢,但是转变态度如此的快,如此的直白有点出乎意料。双眼燃起了愤怒的火焰,恶声道:“祝御!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说你真没劲!”祝御蹭的站起来和他遥遥相对:“有劲冲我来,再多派点活给我!一个有老婆有家的大老爷们,死皮赖脸的纠缠单身的女下属,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这么恶心的事千万别传出去,否则我特么都不敢和别人承认自己在这个公司上班,丢不起这脸!” 毛伟毅大怒,喝道:“放你妈的狗屁!小兔崽子,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的大放厥词,整个公司还没有谁敢这样和我说话呢!别以为你有张总撑腰,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祝御说的话一针见血,掷地有声,正好刺痛了他的软肋,毛伟毅干脆撕下了最后的虚伪,直接摊牌。他是对唐君琢心存不轨,可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知道有太多的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可是因为鬼迷心窍不能自已,又不想打消心里邪恶的念头,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对这件事十分敏感犯忌。 很多员工慑于他的位高权重敢怒不敢言,唐君琢自己也是一直战战兢兢的隐忍不发。不想祝御才上班一天,就打破了这种畸形的“常态”,十分坚定的站出来指责痛斥,句句都露骨直接,让毛伟毅气急败坏,羞恼不已。 第二十九章 针锋相对 不过毛伟毅的反击似乎很无力很苍白,祝御只是冷冷的斜睨着他,淡定道:“毛主管,正好你提到这件事,我不妨给你交个实底。一个人的腰到底直不直是不能靠别人来‘撑’的,要看他自己。我祝御坐得端行得正,不需要张总、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撑’,自己就能把腰板挺直!” 毛伟毅把手里的水杯重重往桌上一墩,尖声道:“说的天花乱坠有个屁用?你腰板直……你腰板直怎么还要找唐主管帮忙录单子啊?有本事你自己搞定啊。不怕告诉你,我就是瞅你不顺眼,就是瞅你来气,就派了这么多单子整你了,怎么滴吧!你不服咬我啊,有种你别干啊!” 祝御冷笑道:“我要是就你这么点本事和气量,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十足的小瘪三一个!” 毛伟毅踏前一步,怒喝道:“你说谁是小瘪三?你特么再敢说一句!” 祝御针锋相对:“是不是不用别人说,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就知道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交锋把唐君琢吓坏了,脸色煞白。一把拉住祝御的衣角,结结巴巴的替他求情:“毛副总……祝御……祝御是新来上班的,他还不懂规矩,年轻气盛,你千万不要……不要生气。” 不过这番求情倒起了反作用,毛伟毅血红的眼睛瞪的更圆,气势凌厉:“你不用替他解释,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怎么表现的你都看见了吧?别的都不说,就单单凭这种恶劣的态度和上司说话,足以说明这个人的道德本质有多低下!” “我呸!”祝御把唐君琢轻轻拽到一侧,也踏前了一步,昂起头颅:“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别人的上司?我是第一天来上班不假,可是我来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你的嘴脸,领教了你接连干出两件龌龊卑鄙的恶心事,真是大开眼界!姓毛的,你要针对我也行,明的暗的我都接着,因为咱们都是男人;可是你总想方设法的算计小唐主管,我特么就看不过去眼了,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唐君琢站在一旁,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无助惶恐,拽了一把他的手臂:“祝御……少说两句吧!” “那是老子和小唐主管之间的私事!”毛伟毅骈指点过来:“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有那份闲心把你手头的活干好再说!我警告你,明天上午我见不到这些销售单登录完毕,后果会非常严重!” “啊呦我特么好害怕啊!”祝御随手拿起那摞销售单,咔哧咔哧的撕成一片片,抖手扔向半空,漫天纸屑飘舞中哈哈大笑:“我还就告诉你,这些阴人的招在我这里不好使,这活我偏就不干了!爱哪告哪告去,不服你也来咬我啊?从今以后,全公司里就我专门和你这样说话,专门这样作对了,怎么滴吧?” 毛伟毅吃惊更甚,看着满天碎纸片,气的目呲欲裂,浑身都在微微抖颤,咬牙切齿道:“好!好!你小子有种!祝御,你记住了,这活不干了是你说的对吧?今天这笔账我要是不和你算清楚,到时候我写辞职信主动离职!算得清楚了,不把你扫地出门,我毛字倒过来写!咱们走着瞧!” “把你这坨老鼠屎剔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感谢我!”祝御双手抱胸一脸不屑:“走着瞧就走着瞧,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咱们看看到底是谁最后卷铺盖滚蛋!” 毛伟毅的脸色阴的可怕,双目赤红,看向唐君琢:“小唐,你是今天在场的见证人,祝御说的每一句话我希望你都能记下来,我不需要你偏袒谁,只要在张总面前实话实说就行了!”转而面向祝御恨声道:“小子,你尽管神气吧,尽管耍泼撒野吧,明天上午你要是还牛得起来,老子算你真有本事!”又看了看唐君琢,重重的哼了一声,转头快步离去,路过门口时把大厅门摔的山响。 祝御扯起脖子也喊道:“小唐主管,你把毛副总的话也记住了啊,一个字都不能落……”一语未毕,唐君琢抓着他的手臂一通乱摇,脸上早已急的不知所措:“祝御……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啊,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别说了!” 祝御听着毛伟毅的脚步声渐远,冷冷一笑,转头道:“好了,这口恶气总算出了一半了。” 唐君琢听得一愣:“啥?出了一半?祝大哥……你是不是发烧犯了混,上班第一天就狠狠的得罪了这个瘟神,这以后……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突然感到十足的恐惧,身子一软坐倒在椅子上。 祝御随手清理掉了落在桌上的碎纸片,淡淡道:“唐主管,我看你把概念弄混淆了,什么叫我把他狠狠的得罪了呢?明明是他先主动阴我的,按照你的意思理解,不反抗就干受着才对,才叫不得罪人?” 唐君琢无力的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都晚了。祝御,你不觉得有点过份了吗,逞一时之勇能解决什么问题?现在你们俩骂也骂了,嚷也嚷了,销售单……销售单也被你撕了,一项一项的罪名都会被毛副总给你坐实的,明天一状告到张总那里去,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后果?” “想过了。”祝御嘻嘻一笑,把饭盒推向她面前:“你先把剩下的饭吃掉吧,不然都浪费了。” “我还吃什么饭……”唐君琢被气的哭笑不得:“你先考虑考虑后路吧,以后都没得饭吃了!” “我要是和你说后果就是我把另外半口恶气也出了,你信不信?”祝御突然狡黠的盯着她看:“如果你肯把这些饭吃下去,我就告诉你我怎么化险为夷,把这事揭过去。” 唐君琢扶了扶镜框,一脸讶异的看向他,突然又靠向了椅背,黯然叹息:“算了吧,这时候你还想着开玩笑,心大的没边了!毛伟毅这人大家对他太了解了,没事还要找找你的事呢,何况这次把他顶撞的这么凶?不按领导指示加班干活,耽误了工作进程,这本身就是一项罪名……你还当着他的面把销售单撕掉了,这不是火上加油、罪上加罪吗?” 祝御微微一笑,拿起筷子递给她:“先吃饭吧。” 唐君琢又气又恼,猛的坐直身体一把夺过筷子拍在桌上,提高嗓门道:“祝御!毛伟毅这次占在理上了!他就是想让你和他撕破了脸公然吵骂,就是想激的你发火,知不知道?!你中计了,他把你的罪名坐实了、套牢了,翻不了身了!” 祝御还是不慌不忙,淡淡道:“我在下班的时候听保洁阿姨说了一嘴,所以多少猜测到了你们之间的事,也了解到了你的苦衷……我先问你,刚才我那样痛骂他一顿,你听着有没有解恨,大快人心?” 唐君琢脸上一红,咬住了嘴唇低头不语。想了想又道:“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现在不是说我的事,是要想你该怎样火烧眉毛顾眼前!” 祝御摇头沉思道:“如果不是考虑给你出口气,也许我就不走这条路了……” 唐君琢一怔,说道:“你胡说什么呢?给我出什么气嘛,他又没把我怎么样。再说就是想出气……想出气也不能用这样直接粗鲁的笨法子,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吧?我可真服了你!” 祝御诡异的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单子在她眼前一晃:“你看看,这是什么?” 唐君琢愣了愣,一把抢过去仔细端详,又惊又喜的失声道:“呀!这不是那些销售单吗?这……单子刚才不都被你撕了吗?”一抬头看祝御笑的得意,俯身捡起几页碎纸屑检查,随即恍然大悟:“你刚才撕掉的……不是销售单,是过期的出库单?” 祝御又指了指桌上的盒饭:“你要是肯把饭吃掉,我还有更好玩的事告诉你,怎么样?” 唐君琢满眼都是小星星,又是吃惊又是讶异,一下来了兴趣,抄起筷子问:“那些销售单是什么时候被你调包的啊?” 祝御笑道:“毛伟毅不但阴我,更想把我激怒发飙,这样他就能抓住我的把柄和弱点了;其实他总以为别人都是大傻蛋,全世界就他自己一个聪明人,我就等着他这样搞呢……那些销售单从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就偷偷的换掉了,然后撕得粉碎,他被气的七窍生烟,哪有功夫注意到是真是假?” 唐君琢看向他的眼神亮晶晶:“这么说,你刚才的发飙……其实就是演戏给他看呢?” 祝御微笑着点点头:“老小子就想着一上来给我个下马威,对他而言阴损的害人坑人已经习以为常,我绝不会让他得逞的。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从开始就落了下风被动挨打,让对手达到了目的、占了便宜是很不可取的,不但心理上难受,以后扭转起来也更加费时费力。” 唐君琢低头道:“其实都怪我多嘴,要是不和你说那些隐情……” “要是不和我说隐情,你就忍心看到我傻乎乎的被他耍?”祝御深遽的眸子望过去:“说了就对了!真相和法理从来都只有一个,只是看我们要不要去维护和遵守罢了。在我而言,这是原则是底限。” 他看唐君琢不吱声,又补了一句:“在你而言呢?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就是原则和底限,对吗?” 唐君琢一怔,用筷子翻着饭粒,幽幽叹道:“我和你没得比,我是个女人,也有苦衷,在公司熬了这么久,我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可你只看到了眼前,没有为以后做打算。”祝御盯着她斩钉截铁:“如果任由这种形势发展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失去的将不仅仅是这份工作?” 第三十章 生死兄弟 唐君琢不敢和祝御锋芒犀利的目光相对,脸色苍白,把头垂的更低:“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也想摆脱他的纠缠和骚扰……” 祝御点头道:“只要你想,就足够了。剩下的事我来办!” 唐君琢吓了一跳,抬头颤声道:“祝御,你不要乱来了,千万不要乱来了……我很害怕,你不知道毛伟毅的底细,他和张总又是什么关系。” “我不管他是什么底细,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祝御冷冷道:“我只知道,对于这种人渣压根就不能纵容迁就。你知道毫无人性的野兽最怕什么吗?它并不怕你苦苦哀求,也不怕你的心慈手软,它最怕的是子弹,是电棍,是伤口上的疼痛。” 唐君琢俏生生的看向他,娟秀文静的脸上闪过迟疑、不安,抿着嘴不说话。 祝御沉声道:“恶人就和野兽没什么区别,他也有弱点,就是怕疼,怕身上有伤。对付它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伸过来的狗爪子狠狠的斩断,叫它疼的呲牙咧嘴,以后永远不敢再犯雷池半步!” “祝大哥,你别再说了。”唐君琢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的都对,都是那么个道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有那个能力的。” “以后你慢慢就会有的。”祝御微笑道:“你本来有一颗善良的心,为了一个初次相识的新员工都能无私帮忙,不怕麻烦,难道在你身上还缺少这点品质吗?” “那不一样,这是我力所能及做得到的。”唐君琢摇头叹道:“可是我却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那小偷看到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你还能看得出那个假警察和他是一伙的。” “哈哈。”祝御摆手大笑:“不提那个了,现在开始毛伟毅就要变成下一只老鼠了,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给我报仇雪恨,也给你出口恶气!” 唐君琢麻利的收拾起桌上的餐盒装进大口袋,然后朝他摊开雪白细腻的手掌:“拿来。” 祝御一怔:“拿来什么?” 唐君琢道:“销售单!既然你留了后手,那就还得把它登完……只有这样,你才不至于被毛伟毅抓住把柄,在张总面前这是唯一能替你说话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今晚都要帮你把它弄完。” 祝御狡黠的眨着眼睛:“你真的想帮我?” 唐君琢点点头:“不然怎么样?你留下单子,不代表你把工作做完了。辱骂顶撞毛伟毅那些事都不算,单只这一件你还是不占在理上。” 祝御点头道:“我知道……不如这样吧,登录单子的事还是不用你了,我说过自己能搞定。你要是想帮我呢,就帮我其他两件事,怎么样?” 唐君琢讶异道:“什么事?” 祝御道:“第一,把你所知道的毛伟毅底细和我详细说一下,我一直纳闷张总堂堂大老板能走到今天肯定不简单对吧?他又怎么能坐视纵容毛伟毅这样低劣的人渣一步一步爬到公司副总的高位呢?” 唐君琢想了想,点头道:“嗯,第二件事呢?” 祝御道:“周一上班以后正常做你的工作,无论谁问起什么,你都说不知情……也就是说,我今晚有没有加班你不知道,吃没吃饭你也不知道,毛伟毅来没来过,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还不知道。” 唐君琢一听有点为难,嗫嚅道:“这样……不好吧,我一问三不知,那就是摆明和毛伟毅作对了,要是他怀恨在心,以后还不得变本加厉的……” “他已经怀恨在心了。”祝御淡淡道:“今天的事就是明证,你留下来帮我登录销售单,在他而言就很难接受了,大为光火的同时还吃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干醋。所以这件事你顺不顺着他说,结果都是一样。如果把我算计完了,他腾出手来后照样会再对你变本加厉的,一点商量都没有。” “可是……可是你毕竟没法完成他交待的工作任务。”唐君琢还是底气不足。 祝御摇摇头:“其实这已经不是关键了,我说过一定有办法应付,请你相信我好了。” 唐君琢定定的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柔弱、担忧和不堪荷载,良久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挺起了丰满的胸脯呼出长气:“好吧,这次我听你的!反正怎么样他也不会放过我了。” “没那么严重。”祝御摇头轻笑:“很久以后你回过头来再品味这件事,就会发现在当时你做的那个决定是多么正确和英明,不信咱们走着瞧。” 唐君琢无奈的苦笑:“将来的事谁又能先知先觉?我只知道现在是被你绑上战车了。” 祝御挪开了目光,这一瞬间他才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别看唐君琢文静端庄,其实被包裹在职业装下的身材特别撩人心弦,尤其这刻意的一挺胸,其伟岸汹涌的程度真不容小觑,比之警察美女江雪婍似乎也不遑多让,“底料”实足。 大概就是因为善良、内敛、文静、低调,她身上被更多的知性淡雅所覆盖,原本惹火的一面并没有暴露出来。祝御暗暗痛骂毛伟毅果然是个眼毒的流氓,至少选择的目标够准确的,唐君琢是个值得任何男人垂涎的美好女子。 唐君琢当然还不知道祝御正在对她评头品足,看了看手表低声道:“有关毛伟毅这个人的事,我就长话短说吧,也是在公司的传言里听来的,还有他自己描述了一些,未必靠谱,只能给你做个参考。” 祝御点了点头。 唐君琢口才不错,逻辑层次感也掌握的很好,描述的比较翔实。祝御一直纳闷的最大疑问,随着她的娓娓道来终于得到了答案。 原来毛伟毅这人本身是不怎么样,可是张泰尧一直纵容迁就他,还要追溯到他的父亲毛弘义那层关系上。在年轻时代,张泰尧和毛弘义就是铁哥们,一起从乡村来到城市,一起打拼创业,白手起家,感情处的比亲兄弟还要好。 后来他们的状况逐渐转好,事业也上了轨道。两个人名下有两处产业,一处是家酒吧,还有一处就是这间“泰鼎建筑材料公司”。因为在创业的最初阶段,哥俩还捞过偏门,没少结下仇家,洗白上岸没几天就被人找上门来寻仇。 对方是一群混黑檤的老癞子,大车小辆的来了不下十几个人,没等说上三言两语就动起了手。混战中仇家老大吃了亏,恼羞成怒的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西瓜刀,恶狠狠刺向了毫无防备的张泰尧。守在一旁的毛弘义看得真切,危急时刻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替兄弟挡住了这一刀。 混战现场一见了血腥,那些流氓们做贼心虚,又看到毛弘义受伤极重,倒在血泊里,纷纷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张泰尧心痛如绞,紧急把毛弘义送往医院救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保住性命。 当天晚上,那些仇家又偷偷的溜到他们的酒吧放火,把两个人穷尽心血经营的产业烧个精光。 噩耗接连传来,张泰尧悲恸欲绝,肝肠寸断。咬牙忍痛料理了义兄毛弘义的后事,就接到了警方的通报,说放火的那些主谋从犯都被抓住了,同时也查出了杀害毛弘义的凶手,将依据法律严惩。 他欲哭无泪,没有丝毫得报大仇的喜悦和畅快。产业被烧光了一处,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为了救他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世上哪没有什么能弥补他心底的伤痛? 毛弘义早年丧妻,只留下了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毛伟毅了。小小年纪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张泰尧义不容辞,把这孩子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悉心照料,嘘寒问暖,百般怜爱。后来供他读书识字,长大成人,一直到大学毕业又回到公司。 张泰尧的妻子十年前也已病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他不顾闺女的反对,毅然把公司股份直接无偿的转到了毛伟毅名下一半,还任命他为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公司副总兼财务主管,把他视为己出,当做了亲生儿子般看待。 总之一句话,张泰尧其实是在“还债”。 他在良心和道义上,始终无法释怀,觉得是自己对不住好兄弟毛弘义。如果不是当初这位义兄赤胆忠肝的替他挨那一刀,哪里还有今天的光景?什么产业、钱财、虚名、人生全都是浮云。也许情况对调,现在他张泰尧的老婆闺女可能就变成了孤儿寡母,反过来要受毛弘义一家的接济。 由此他对毛伟毅的纵容关照也可见一斑了。张泰尧每每想起毛弘义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艰难的叮嘱他照顾好自己唯一的儿子,就禁不住黯然神伤,老泪纵横。 这在后来,也成为了埋下毛伟毅人品低劣、自私刚愎的祸根。张泰尧纵使看见这个养子不成器,甚至还经常耍些花花心眼和低级手段,有心想约束管教的时候,一想到毛弘义,登时什么气都提不起来了,只能把满腔的期许、失望、痛心和遗憾化作一声黯然叹息,由得他去了。 唐君琢讲述到这里,歪头问祝御:“这下你知道来龙去脉了吧?有很多细节其实公司的其他人不知道,都是毛伟毅喝得烂醉以后去纠缠我的时候吐露的,你想想,以他和张总的这层关系,能对你善罢甘休吗?张总就算大仁大义,可绝不能公然偏袒你,这碗水在他那里是端不平的!” 第三十一章 查户口 祝御皱眉道:“毛伟毅大学毕业以后,就没在外面谋个职业?” 唐君琢不屑的撇撇嘴:“就他那水平,念的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二流大学,你能指望他学到什么真材实料?不但他自己要求回来,张总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飘,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回来了呗。” 祝御道:“那他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唐君琢道:“三年前,当时公司全体员工都参加了,张总还亲自主持了婚礼。” 祝御道:“他老婆是做什么的,家境怎么样?” 唐君琢歪头努力回忆,沉思道:“好像是个独生女吧,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她爸爸也是做生意的,据说家里的条件比张总还好,不过这门亲事没人张罗,是毛伟毅自己在酒吧和他老婆结识的。” 祝御问道:“他老婆为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强势,脾气也不好?” 唐君琢“嗤”的一下笑出声:“你是了解情况还是公安局查户口?我怎么知道他老婆脾气好不好,为人强势不强势?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说着脸上一红。 祝御点头道:“嗯,是我问多了。不过应该很好猜测,毛伟毅要是和妻子的感情深厚,在家里的地位稳定,就不会没完没了的来纠缠你,肯定还是过的不如意嘛。” 唐君琢叹道:“我就纳闷,这些事和他要整你有什么关系?你销售单没登录,把他骂的体无完肤,眼瞅着就要大祸临头,还有闲心去关心他的家庭琐事……” 祝御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也是也是,我管的有点没边了。”说完盯着桌面,又陷入了沉思。 唐君琢站起身推了他一把:“快点干活吧,还发什么呆?” “张总的女儿,”祝御抬起头问:“听你的意思,好像很不赞成她老爹如此纵容娇惯毛伟毅,是不是这样?” “这是真的。”唐君琢点头道:“张总的女儿叫张绮绯,又是一个十足的富家女,脾气暴躁性子刚烈,张总对她也是束手无策,愁的跟什么似的。曾经来到公司大闹过好几次了,就是不满意她爸爸对毛伟毅的溺爱,还公然闯进办公大厅喊‘所有员工都给我听着,这公司压根就没毛伟毅什么事,什么狗屁副总?说的算的只有我们父女俩!想继承我们张家的财产,门都没有!’搞的张总和毛伟毅都下不来台。” 祝御缓缓点头,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神秘。 唐君琢不察,扯过椅子坐在电脑前,伸手道:“把单子拿过来!” 祝御摇头轻笑,起身道:“唐主管,你已经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登录单子的事,真不用麻烦你了,快回去吧。” 唐君琢固执道:“你知不知道,要是因为这件事你被开除了,我良心上很难过得去?废话少说,快把销售单拿来!” 祝御还是摇头:“我说过不用你就是不用你了,也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被开除。” 唐君琢蹭的一下站起身,胸口不住的起伏,忿忿的看向他,扶了扶镜框,赌气噘起了小嘴。 祝御指了指外面笑道:“你看时间不早了,再不走一会公交车都没了。你帮我已经搭上了一顿饭,难道还想再搭上打车钱吗?” 唐君琢忍俊不禁,嗤的笑出来:“别把我说的那么寒酸!” 祝御趁热打铁:“好了好了,听我的快回去吧,到了明天,我保证还是活蹦乱跳的在你手下干活,这不就完了吗?” 唐君琢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无奈又担忧,幽幽道:“你这人太犟了!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要是你真被开除了……” “不可能!”祝御朝她挥了挥手:“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到底信不信我?” 唐君琢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走向门口。祝御低沉的声音随即又传来:“唐主管,记得你答应帮我的事,今晚你根本就没在下班后来过公司。” 唐君琢站住脚步,转身坚定的点头:“我知道,一定!” 祝御一直看着她离开,这才缓缓坐在电脑前。电话这时响了起来,掏出一看是关小莹,他兴奋的摁下接听键:“小莹,你去哪里了,我给你打了两个电话!” 电话里关小莹的口气并不如何愉悦,反而像心情极为不佳,勉强敷衍道:“我出去了……一个人出去散心了。” 祝御听出不对劲,追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你说话的声调怪怪的,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关小莹的声音依然低沉:“没事,真的没什么事,你报到顺利吗?” 祝御道:“当然,一切都顺利,一切都好。就是……就是现在在加班,不过很快就完工了,小莹,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等我一会过去找你吧。” “不用来了。”关小莹马上拒绝:“真不用来了,第一天上班要好好工作,努力加班,把上司交给你的任务都做好,不用惦念我……我只是有点累,一会就早睡了,有事明天再聊好吗?” 祝御将信将疑,还待说话,关小莹最后说了句:“那就这样吧,晚安。”便挂了电话。 祝御举着电话半天没放下,呆呆的出神。 关小莹这是怎么了,本来好好的,突然情绪变的这么低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很想现在把电话再打回去,或者直接去她家看看,可是关心则乱,怕万一要是自己胡思乱想,关小莹真的就是很困乏,影响了她休息那就不好了。 这个时间关向东也一定在家,祝御看到他就打怵。怎么能攻克这个未来的“老丈人”,始终是个大难题,也许眼前的工作就是个契机,要是表现的好说不定就有所改变,可是上班才第一天,祝御也拿不出什么现成的成绩回报炫耀,去了也是白去。 他几番思量后,还是打消了念头。简单的把桌椅收拾妥当,又找来扫帚把狼藉的现场清扫干净,看到桌子上的唐君琢小巧的水杯,顺手塞进了自己桌案下,匆匆出门而去。 公司的后院亮着两盏照明灯,在不引人注意的一个角落里,停着一台黑黝黝的奥迪车,车里一双鬼火般恶毒的眼睛,正凝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哼!”毛伟毅发出了一声冷笑,启动了车子引擎…… 祝御还没走到家,又接到了铁杆侯义飞打来的电话,粗声大嗓的嚷道:“哥们,我在你们家楼外胡同口,一家小烧烤店……快点过来一起喝点!” 祝御切了一声:“没心情,不如买点小菜去家里喝吧,你去买菜,我去买酒。” “别别别!”侯义飞叫道:“你快来得了,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工地的一个副工头呢,刚来没几天,我们哥俩聊得投缘,正好约你也来亲近亲近,快点别废话!” “好吧,我往那走。”祝御挂了电话。 侯义飞,如果说这辈子到现在为止,祝御还有两个人可以无条件信任的话,一个是表叔张典君,另外一个就是这位铁杆了。 他们哥俩从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个村子里玩,之后就是小学、中学再到高中,祝御今年堪堪二十七岁,掰着指头算,也就是参军到部队和侯义飞分开了六年,余下的二十年一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现在他回到地方,侯义飞也在川江市的一个工地干活,两个死党依然“胜利会师”了。 他们俩互相知根知底,祝御更了解侯义飞,长的五大三粗,脾气耿直,说话也是胡同里撵猪,根本就不会绕弯子。他这人心地善良,喜欢结交朋友,拿谁都当自己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是一个优点,同时也会变成一个致命的缺点。 祝御也不是没替侯义飞担忧过,好在他处的环境相对简单些,工地上除了老板和工头,一起为伍的全都是他们这些干活的苦哈哈,大哥别笑话二哥,倒也没谁有那么重的机心,关系都还算融洽。 侯义飞曾经建议祝御来和他一起干活,虽说累是累了点,可钱赚的踏实,老板也不拖欠薪水,工资日结,是非常理想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良性机制。 可惜祝御一方面不想吃苦,一方面又怕在关小莹父女面前抬不起头来,拒绝了侯义飞。 最近两天他们联系的少些,侯义飞一成不变,还是因为祝御的原因,他可是遭遇了连番的“奇遇”。 今天工作总算有了着落,祝御也想见哥们一面,互相通报下情况,顺便喝点小酒聊聊天。关小莹情绪低落的事虽然还缠绕在心头,要想办法解决,看来今天不合时宜了,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祝御很快的来到那家小烧烤店,门外的方桌前,侯义飞大马金刀背向而坐,一把可怜的小凳子被他二百来斤的体格压的咯吱咯吱响,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微笑着举杯和他相碰。 祝御一把拍在侯义飞肩头,粗声道:“今天又赚了几个遭钱,然后显大方请客是吧?”伸手扯过另外一把小板凳,在他身边坐下。 侯义飞爽朗的哈哈大笑,放下手里的酒杯,指着对面的男子道:“哥们,快快快,我给你介绍一下,工地新来的工头,庞远杰庞大哥!嘿嘿,庞大哥对我那真叫一个照顾,只要差不多少,他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一点都不跟我计较,哈哈!” 那中年男子短发,肤色显得很白,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谈吐也很得体,伸手主动和祝御相握:“祝御兄弟是吧?常听义飞提起你,还当过兵,厉害厉害!” 祝御微笑着点头,猛的脑海里电光一闪,想起这人的声音极其熟悉……对方竟然就是雇佣干瘦猴等小混混一大清早来找他麻烦的神秘男子! 第三十二章 糊涂工头 这个吃惊的过程,要是搁在以前,祝御会张大了嘴呆上几秒钟;可是如今的他从发觉情况到完全波澜不惊,大概只用了0。1秒左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很自信,侯义飞肯定是没有看出任何端倪,至于庞远杰内心里是怎么反应的,就很不好估测了。祝御不知道他是否有警觉,但至少清楚这家伙肯定对自己没安着好心,是“有备而来”的。 以干瘦猴为首的小混混们,就是得到了庞远杰每人200元的酬劳,然后主动上门挑衅滋事的;在那个陌生的巷子里,他也偷听到了庞远杰和干瘦猴的交易,还有之后的打电话通报情况。尽管一直未曾谋面,可是这个声音却决计不会记错,已经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了。 祝御现在最不怀疑的就是自己的记忆力,眼前的庞远杰侃侃而谈,和那天在角落里听到的声音别无二致。而且事后他还亲自“拷打”过干瘦猴,那小子描述的雇主模样,可不就是这个短发、白脸膛,还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包工头”? 祝御不动声色,看到两个人的杯中都还有酒,就给自己也倒满了一杯,大咧咧道:“不知道庞大哥也在这里,兄弟来晚了,自罚一个,自罚一个!”一扬脖干掉了整杯酒。 庞远杰温厚的呵呵一笑,端起酒杯道:“咱只是个给老板打工的小工头,不兴那么多江湖讲究,啥罚不罚的,大哥陪你喝一杯好了。”说着也一饮而尽。 祝御暗暗琢磨:老小子不用在这装腔作势,本来还想容你一段时间,既然真找上门来了,正好那就把账算算清楚。只是这家伙倒也神通广大,不但假意先去“结识”自己的好哥们侯义飞,走了一把曲线救国的路线,还混进了工地里摇身一变成了包工头,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侯义飞嘴里说庞大哥“是新来的”,明显就是他最近采取的行动,借助这么一个隐蔽合理的身份先一步占据了主动,不但叫侯义飞无从查觉,就是等到和祝御见面的时候,叫他也信以为真。 庞远杰居心叵测啊!并且认为自己是在“暗处”,祝御则在“明处”,把他当成了猎物。 祝御很为一件事担心,就是刚才自己刹那间的迟疑,有没有被庞远杰看出来。 看不出来最好,就让他还傻乎乎的以为“知己知彼”吧;要是看出来,情况就变复杂了,他们两个人将同时具备了“知己知彼”的状态,那么是继续勾心斗角的玩下去,还是干脆卸下防备直面对话? 祝御知道庞远杰是个关键,自从他在刑警队被江雪婍,还有大胡子赵子光整整“玩”了一天半宿开始,身体在第二天表现出来的惊人变化这个原因,肯定要着落在庞远杰身上才能问个明白。 那个神秘的电话,基本就说明了一切。 肯定他掌握的情况,要远远超出祝御知道的。 他事后没敢轻举妄动,原因也在于此。因为还需要等待,观察,继续装傻充愣。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大鱼正在上钩,果真等来了庞远杰主动的“偶然相识”。 这条线索轻易不能断掉,否则祝御会陷入更大的被动和谜团中,再等着有人来试探他,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侯义飞笑嘻嘻的给他酒杯倒满,说道:“听说老关亲自给你找了个工作,今天去上班了?不错不错,他有松口的意思了,你就能和小莹妹子一起钻被窝胡天胡地了。” “放屁!”祝御控制住力道,轻轻捶了他一拳:“我也没通知你啊,消息这么灵通?” 侯义飞道:“下午去老关南郊的大仓库给工地提材料碰上了,他说了那么一嘴。” 祝御很想继续问问关向东说这话的时候是个什么态度,可是想到庞远杰就坐在面前很不方便,转而向他举了酒杯:“庞大哥,初次相见,敬你一杯!我兄弟义飞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脾气直了些,以后在工地还要劳烦你多照顾他。” 庞远杰举杯相迎:“哪里哪里,我也是才来,很多情况都不熟悉,是义飞没少帮我的忙。” 祝御喝光了酒一抹嘴巴:“听庞大哥口音还是本地人,您入这行多久了?” 庞远杰微微一笑,回答的很从容:“和你们兄弟我就实话实说了,以前在材料库做个小小的保管员,最近这个工程队换老板了,刚巧和我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嘿嘿,于是我就从仓库蹦到前台上来了。” 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侯义飞道:“庞大哥有这层关系,我跟着他混就更没问题了。不过请大哥放心,咱可不是偷懒贪吃的主,干起活来一点都不含糊,不会给你丢脸的。” 庞远杰连连点头:“放心,放心。” 祝御突然道:“义飞,我家房东找过我两遍了,说他家客厅的外墙皮掉了老大一块,上次你来家里喝酒,他听说你在工地干活,想托你弄点水泥过来,他预备了细沙,找时间给找补找补。” “那还不是小事一桩?”侯义飞喝了口酒问:“多大面积,几楼?得用几袋水泥?” 祝御道:“楼层不高,都是一楼带地下室那种,面积嘛也不大,他和我说弄一袋525号的水泥就足够了。”说着举杯又敬庞远杰:“庞大哥,义飞要干这事恐怕得你帮忙了,别的不说,起码得给他半天假吧?我这里先谢谢你了。” 庞远杰依然笑呵呵的举杯:“好说好说,肯定没问题。” 祝御一边喝酒一边极隐蔽的用余光观察他,最后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侯义飞拿起了一串肉刚要塞进嘴里,突然觉得不对劲,摁住他的肩膀纠正道:“草,你们房东一看就是个外行!补个外墙还用525号的水泥啊,他是不是脑袋有包?这么热的天,水泥和完了糊上去不就得干啊,用不了几天还得开裂掉下来……我看还是用小两百号的吧,那样多把握?” 祝御一怔,茫然道:“我不懂那大号小号的,这方面你和庞大哥都是内行,怎么干听你们的吧!” 庞远杰的头稍稍垂下,假装拿起一粒花生扒壳,眼神却有些闪烁,没有发表意见。 侯义飞不满道:“农村垒猪圈的也知道这个道理啊,你咋不知道?当兵当傻了吧!” 祝御嘿嘿干笑一声,心里却有了数。这么一次简单的试探,就收到效果了。侯义飞那是如假包换的“内行”,至于庞远杰却明显是个滥竽充数的“糊涂工头”,他甚至连高号水泥的特性都搞不明白,什么“材料库保管员”云云纯属胡说八道,此番出现在祝御面前肯定是心怀鬼胎,可是基本已经露了馅。 这人假的不单只有身份,恐怕连名字也都是假的,他既然想骗过祝御,很显然也不会和侯义飞说实话,这样就能从容的周旋于他们两人之间。 祝御也在考虑,庞远杰会利用侯义飞这层关系,其实自己也完全可以如法炮制,把侯义飞变成一个“双面间谍”,问题是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告诉他的好处是侯义飞当然知道谁才是兄弟,也会不遗余力的帮助祝御;坏处也有,这小子的性格直来直去,心里藏不住事,天生就不是演戏的料,让他早早的知道真相,十有捌玖得露出马脚被庞远杰察觉到。 要稳妥起见,这个办法行不通。祝御决定接着“装糊涂神、坐糊涂庙”吧,冒些风险继续和庞远杰斗智斗勇,也包括傻乎乎不知情的侯义飞,都比第一个方案来的靠谱些。等到必要的时候,比如是收网或摊牌的话再告诉侯义飞,这家伙配合着做“一锤子买卖”总也问题不大。 祝御以前绝没有这样的主见,这次他决心孤注一掷。 除了靠自己,他也找不到还有谁可以帮到他,或者说是去信任谁。六年的部队生涯已经随着那个无情的处罚结束,其间本就平淡无奇的记忆也被封存于脑海中;回到举目无亲的川江,四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连认识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说贴心、值得托付的知己了。 铁杆只有一个侯义飞,这倒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也只是个草芥小民,混迹于工地搬砖,能指望上的地方不多,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离奇、诡异的事件,更不是他能帮得上忙的。此外还有“半个”女朋友关小莹,祝御和她之间的爱情长跑持续了十几年,依然不能说“修成正果”。 也就是关向东看表叔张典君的面子,勉强还给他安排了个工作,这算是“帮忙”了,若论起别的,钱、财、物、人等方面就什么也没有了。关小莹虽然对祝御有感情,可是碍于老爸的原因,也被桎梏的束手束脚,甚至一度在态度上也出现了摇摆。 再说祝御的自尊心即使不那么变态,也还是不能接受关小莹的帮助和接济的,他很容易理解为那是一种怜悯和施舍,以后在关氏父女面前更抬不起头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这个社会就是那么残酷和现实,他只有赤手空拳的闯出一片天地来,收获到硬邦邦的成绩和沉甸甸的财富,才有资格站直了腰板说话,才能博得关向东的青睐,才能虏获关小莹的芳心。 第三十三章 脑域中的闪电 唐君琢看了看外面,侧过身小声道:“其实……其实小王还是毛副总的亲外甥呢,他稀里糊涂的混日子就是倚仗这层亲戚关系,谁知道张总发了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说开就开了。”说完这句话,看向祝御的目光显得颇为忧虑。 祝御马上就明白她下面的潜台词了,自嘲道:“这么说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干不好这份差事就不说了,即便是干好了,恐怕也会被人暗中盯住,是个出气筒的底子。” 唐君琢听他说的幽默,轻轻一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忧的道:“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所以这事必须提醒你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 祝御点点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了,打工仔嘛,多数还不都是这个命?想赚钱糊口养家就得看人家老板的脸色,不算什么稀奇事。” 唐君琢叹了口气,幽幽道:“那也未必,你是张总钦点的员工,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了,谅谁也不敢指手画脚的……却不像我,两头都得罪不起,受那无穷无尽的夹板气。” 祝御听得出她这句话是有感而发,且有很大抱怨委屈的成分,心中一动。以唐君琢的身份职位,虽然是个女性,也一定经历了很多的职场风浪,按理说完全没必要在一个新员工面前说这些敏感忌讳的话题,能如此倾吐苦水和心声,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她忍的太久了想发泄;二就是没把祝御当外人。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唐君琢回过神来凄苦的一笑,自省道:“算了,我怎么和你说这些没营养的话……走吧,带你去办公区,我给你整理出一个位置了。” 祝御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出办公室。 大厅里比较理想的办公位置早就被别人占据了,唐君琢在后排的一个角落站定脚步,指着一个光秃秃的办公桌说:“暂时就先在这里办公吧,条件简陋了些,不过都是暂时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随时有人来,就随时会有人走,谁的桌子也不知道明天由谁来用,耐心等等吧。” 祝御把本夹放在桌上,搓了搓手:“没问题,这里也不错,起码安静,不用担心被吵到。” “下午给你调配电脑和相关办公用品。”唐君琢道:“这几天的事不多,我和其他几个同事先帮你登录销售单,这段时间内你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的消化那些名单里的商品明细,刚好毛副总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那时候你也能熟悉的差不多了。” 祝御缓缓的点头:“唐主管,这次该我谢谢你了,帮了我这么多。要是侥幸能捱到月底发薪水,我第一个请你吃饭,要好好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唐君琢脸上一红,矜持的笑道:“哪用那么客气?我回去忙了,你先熟悉一下资料吧,有事记得去办公室找我。” 祝御答应了一声,目送她款款离去。随后便优哉游哉的打量着整个大办公区的布局和摆设,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桌案的本夹上,呆呆出神。 唐君琢没有明说,但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张泰尧开除了原先登录产品的职员小王,随后祝御入主这个职位;那么和小王甥舅至亲的副总毛伟毅,会如何看待这个岗位上的新人? 也许他和张泰尧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微妙了,至于最坏的结果,很可能就会对祝御“痛下杀手”。所谓礼尚往来,你张总肯一点不顾情面开除我外甥,那对不起了,你找来的继位人我也不会惯着,尤其还是正管,要给他穿穿小鞋,找找你们的不痛快绝对是小事一桩。 毛伟毅也不用做的太着痕迹,只要随随便便挑些毛病,祝御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新人,又是从未涉足过这个圈子的小鲜肉,业务能力怎么样不言而喻。毛伟毅大可以一点一点的编排祝御的不是,渐渐的“积少成多”,突然再找个理由向张泰尧逼宫,事情就会糟糕成一团。 只不过有个前提,毛伟毅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他肯舍得为了一己私怨和张泰尧撕破脸。 退一万步说,他的胸襟不那么小,也不可能完全心平气和的对待祝御,一些微小的刺该有还是有的。无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叫祝御是张总找来的人呢?换一个寻常员工,或许就会好上许多。 关于这一点,祝御已经在唐君琢的字里行间察觉到端倪,不敢抱任何侥幸心理了。毛伟毅究竟何许人自己尚未亲见,可是唐君琢的态度明显是“怨声载道”,还提醒他要“早有心理准备”。 由此可见,祝御还没上岗,这个平台里的矛盾就已经存在了,他愿意不愿意的情况下,都会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烫手山芋,想回避、中和一下也已不能。 除非不干了,拍拍屁股走人。 可这样别人没什么损失,祝御的损失最大。关向东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如何表现呢,他才不管这个公司内部谁和谁产生过什么矛盾,干不好工作,就是祝御小兔崽子没出息,不争气,给老子丢脸了! 而关小莹纵使理解他,又有什么用?这“窝窝囊囊”的烙印要是在她们父女那里再坐实一次,恐怕祝御就死定了,想扭转形象更加难如登天。 一想到这里,祝御马上提醒自己:这次没得退缩,不管多难多复杂,必须咬紧牙关、迎头而上! 他的目光还是没在本夹上挪开,这时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就在刚才下定决心的瞬间,有一个比较模糊的意识在脑海里惊鸿一瞥,仿佛漆黑昏暗的天际边,蓦然亮起了几道摄人心神的超级闪电! 尽管闪电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可是在无边的黑暗中几道亮如白昼的光明却能带给人深深的震撼!祝御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朦胧、浅薄的意识,正是和眼前的文件夹有关! 对了,就是文件夹!确切的说,是夹子里面那些需要他“温习、熟悉”的销售产品清单。 祝御缓缓的闭上眼睛,这刹那间,刚才匆匆浏览过的十几页产品明细,从左向右依次排开的品名、单位、规格、数量……清晰的浮现,无一遗漏,像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他居然把十几页的产品明细单彻头彻尾的强行记下来了!甚至……随便说出一个序号,都马上能和它后面的内容准确无误的对应上! 祝御猛的睁开双眼,精光暴射中,瞳孔急剧的收缩!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短短的半秒过后,他便有些释然了。身体上已经出现过超常的变化了,那么脑袋瓜子也相应的衍生出惊人的升级,应该说算“正常”,接受起来似乎不是那么困难。 尽管还是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困惑,可是他的吃惊讶异明显降低了很多。 飞速的翻开本夹,祝御逐一浏览那些商品清单明细,发觉印在纸页上面的文字、数字和印在自己脑海里的别无二致,别说错字,就是一个标点符号、一个乘除号都没有错。 他慢慢的掩上文本,嘴角间不经意泛起一丝诡异的冷笑。 看来一个“全新”的自我诞生是不可逆转的了,幕后的策划者们,还有那个神秘男子,一定也随时在掌握着自己的动向……那么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大家不妨走着瞧。 祝御还打定了一个主意,仍然保持“懵懂无知”的状态,暂时不去骚扰那个神秘男子,也尽量不引起幕后策划者们的任何警觉。倒要看一看,这些魑魅魍魉究竟想搞什么鬼把戏。 接近中午时分,唐君琢又来找祝御,交给他一把车钥匙和一个饭卡,嘱咐说:“我临时和张总出去办事,午饭在外面吃了。这是我的饭卡你先用,下午给你补办。员工食堂在后院的平房,伙食还算不错,并且只收成本价……食堂的门口停着一辆小面包,就是你以后要开的,不妨也先检查一下车况。” “用你的饭卡吃饭……”祝御迟疑道:“不太好吧,不如我自己凑合一口算了。” 唐君琢摇了摇头,红着脸说:“你客气的有点过头了,一顿成本价的午饭能花多少钱?再说下午我会给你补办饭卡的,只这一次就不行?” 祝御索性闭紧了嘴巴,乖乖的拿起桌上的钥匙和饭卡,塞进了口袋里。 唐君琢嫣然一笑,清爽淡雅,转身匆匆离去。 下班以后,祝御混在大批员工的人流中来到了食堂,胡乱吃了一口午饭先溜了出来。还没来得及用钥匙打开那辆小面包的车门,一名保安匆匆跑过来招呼他:“喂,你是新来的员工吧,叫祝御?” 祝御一怔,点了点头。 那保安朝楼上指了指:“刚才接到毛总的电话,点名要见你,他在三楼的办公室呢。” “毛总不是出差了吗?”祝御诧异道。 “这我不清楚,大概是提前回来了吧……”保安没再多说,转身走回了楼道。 毛伟毅提前回来了?点名要见自己? 祝御的眉头轻轻皱起,看了看手里钥匙,又塞回到了口袋,直奔三楼而去。 这么快就得到了毛伟毅的“召见”,是他所料不及的。同时也意识到,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很关键,搞不好很多事情都能定下“调子”了。 第三十四章 下马威 毛伟毅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米黄色的休闲裤,配纯黑的T恤衫,整个人显得很年轻干练。面相也还说得过去,没达到英俊伟岸,中规中矩倒不成问题。只是这人的眼睛非常有神采,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锋芒,只此一条,大大的提升了他的“颜值”。 祝御就静静的站在毛伟毅办公桌前,这次他并没有像在张泰尧房间那么“乖”,自己不倒水,也不给毛副总溜须拍马,随随便便那么一戳,显得不卑不亢。 毛伟毅的脸色也看不出喜怒哀乐,很淡定。他还徐徐点燃了一支烟,不过没有礼让祝御一下,请他也抽一支或者是坐下。 这让祝御心中微微有气。下属觐见上级,态度和言行尽管要保持端正礼貌,双方自然的分出个“高低”对等这很正常,问题是自己和毛伟毅之间才第一次见面。 初次见面,所谓的礼貌、礼节讲究就很多了。毛伟毅除非是个丝毫不谙世故的“实干派”,不会在繁文缛节上浪费时间,否则他堂堂公司副总的身份放在那,不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祝御毫不犹豫的就读出了毛伟毅来者不善:他多半的目的只是想显摆一下,给新员工一个下马威,不然一声“请坐”该不会也吝啬出口吧? 果然,毛伟毅开口了,并且问的第一句话就很“实干”:“新工作熟悉的怎么样了?” 祝御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怕什么还是要来什么。 一个新员工第一天上班,从报到至吃午饭一共没超过三个小时,然后被上司问“熟悉的怎么样了”,思维正常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领导一句没什么营养的沟通话语,或者是个过渡而已。可是祝御心里明白,毛伟毅这么问,就没那么简单了。 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找到你的弱点和弊端,怎么摆下马威? 他想了想,淡淡道:“还好,在等办公用品,电脑之类的还没配备上。” 毛伟毅吐出了一口烟雾,眉头皱起:“我听说登录销售单的活计,一直是唐主管和手下人在兼顾着,这样很麻烦。他们自己的工作一大摊还忙不过来,再分心搞这一块,太影响效率了。” 祝御点点头:“毛总请放心,我会尽快熟悉业务,马上把这摊工作接过来。” “不是尽快!”毛伟毅随手提起了自己的办公包翻找:“是现在就要接手。”说着取出厚厚的一摞交易单放在桌上,用手指了指:“这是一周内经我手接到的所有销售单,因为一直出差没时间送回公司,你看看吧,今晚之前把它都登录完毕……不是说下午就能配上电脑了吗?” 祝御盯着那摞单子看,没有马上表态,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是不打算让毛伟毅装逼得逞的,但是因为完全不熟悉工作流程,现在想针锋相对恐怕还不合时宜。至少要咨询下唐君琢以后,看看这批单子怎么登录,工作量到底有多大,才好采取下步措施。 “对了,明天是休息日,如果干不完就开个夜车吧。”毛伟毅轻描淡写的说道:“咱们公司比不了那些大公司,福利待遇虽然不能向人家看齐,可是加班干活这样的事却无法避免,你克服一下困难吧。” 祝御皱眉道:“周末加班没问题,不过可不可以放到明天干?我晚上约了女朋友。” “本来是可以的。”毛伟毅皮笑肉不笑,掐灭了烟蒂:“不过刚好我明天中午要用这些数据,公司又有规定,销售单不能拿回家里去登录……所以,你今晚恐怕不能去见女朋友了。” 祝御沉默了几秒,突然一把抄起了那些单子,扭头就走。 毛伟毅一脸愕然,叫道:“喂,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干嘛去?” 祝御站在门口没有回头,扬起了手里的单子:“去找电脑,然后加班。”他权衡再三,觉得自己第一天才来上班,还是不能弄僵关系撕破脸,这口恶气不吞也得吞下去,隐忍着避一下锋芒为好。 毛伟毅倒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采取措施也如此干净利落,一大堆憋在后面的说辞无处可放,张了张嘴一时接不上话,最后粗声道:“那也好,抓紧时间去做吧,明天中午我要用。” 祝御也没再多说一个字,快步离去。毛伟毅听着他的脚步声,脸上阴阴的一笑。 之前他已经想到了几种结果,都做了充分的准备,无论怎么发展,给祝御的难题是出定了。 既然这小子只认干活不反驳,那就有苦头吃了。那些销售单不是一个小数目,涉及到的工作量非常大,就算是业务熟练的唐君琢亲自操刀,再加上两个帮手,恐怕也得连续干上一天。所以毛伟毅很满意自己对祝御打出的第一套组合拳,在威势上震慑住了他,又逼的他累死累活的加班一个通宵,算是达到了小小惩戒一番的目的。 只不过两个人谈话的过程有些短,毛伟毅觉得“威风”没有耍够,祝御就使出了犟驴一样的脾气,接下了这单十分“艰巨”的任务。 到底是年轻气盛啊,一点也不考虑后果,一点也不会变通。毛伟毅当然看得出祝御是带着情绪离开的,肚子里暗暗得意:你越是耍脾气,就越有苦头吃了。 他还不准备就此罢休,留够了后手。等到下班的时候借故晚走一会,看看这小子如何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的加班,适时的再施加点压力,那样才有满足感。 下午上班没多久,唐君琢回来了,还带着一台未开箱的台式电脑和其他公办用品。身后跟着两名电子城的安装人员,手脚麻利的把电脑在祝御的办公桌上装配调试好,接上了网线。 祝御默默的拿出那一摞销售单放在桌上,唐君琢很聪明,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马上沉下了脸:“张总和我说毛副总回来了,他找过你了?” 祝御道:“拿给我这些销售单,说今晚开夜车也必须录完,他明天中午之前用。” “什么?”唐君琢吃了一惊:“这么多,一晚上录完?一个通宵都不用睡觉了!”她是行家,一看这摞单子的厚度就掂量出了工作量有多少。 祝御苦笑道:“可是我的工作真就是负责这个,而且人家说的明明白白,从现在开始必须马上接手,不能再影响你们其他工作的效率。” 唐君琢咬了一下嘴唇,恨声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这是要向张总开炮了,你到底还是被夹在了中间,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祝御淡淡道:“先顾眼前,这玩意怎么登录?你拿一张给我做下示范,只要一次就行。”突然想起了张泰尧在办公室说的话,大概他心里早就有数,把祝御安排到这个工作岗位上就意味着要面对毛伟毅的发难,如果不是存心给他挖坑陷害,那就是另有深意。 张泰尧说年轻人应该“多经历多阅历”,很有可能明知这个位置“危险”,还是毫不犹豫的把祝御推上去,恐怕就是想考验一下他。职场里,除了工作能力,人际关系也是一门大学科,新人除了干好本职工作,更要在这方面下大功夫。你不讨厌别人固然容易做到,可是让更多的人不讨厌你,这就难了。 张泰尧更过分,连一个平稳过渡的机会都没给祝御,直接把他推到了“炮灰”的位置上。 怎么应对咄咄逼人的毛伟毅也许他另有打算,却不妨先顺带观察一下祝御在压力和困难下是如何表现的。说穿了一句话,张泰尧打算给祝御机会,但不是“上着保险”的那种栽培和提拔,一旦祝御顶不住败下阵来,找到张泰尧面前又是诉苦又是鸣冤的,他的机会就不多了。 祝御觉得道理就摆在那:你扛得住就是本事,你就行;扛不住就不要强调任何客观理由,职场里不相信眼泪,更没有什么同情迁就。他不是张泰尧的子侄亲属,也不是有什么背景的官二代、富二代,充其量就是关向东向生意伙伴举荐的一个同村普通青年,来到这里工作,已经拐了两个弯。 让张泰尧看好他,是一件很难的事;要把他边缘化甚至不再启用,却很容易。 祝御真的不想一上来就被卷入到这个本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漩涡矛盾中,可是又没得选择。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说话了,就算不给老板一个交待,也得给关向东父女和自己一个交待。 唐君琢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优盘连接到电脑,俯下身问:“你操作电脑没问题吧?” 祝御想了想缓缓点头,他在部队的第一年上过微机课,之后在食堂的空闲时间,也没少偷偷跑去办公室上网,应该说应付日常的打字操作还算熟练。 唐君琢点开优盘里的数据,耐心的给他讲解登录流程。 电脑很快被安上了公司内部联网的专用软件,屏幕上弹出登录表格。和祝御猜想的大致相仿,唐君琢逐一把一页销售单上的品名、数量、规格、单价等填上,然后保存,每登录完一个数字都要低头再核实一下,顺便看后面的数字。 她完整的填完一张单子,用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照着这样下去,那一摞百十多张销售单要全部录完,少说也得十四五个小时才能全部录完,而且中间不能休息。 如果有一个人负责专门口述数字,一个人专门登录,或者效率会提高一截,时间能减半。 唐君琢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我今晚也没得休息了,不帮你把它弄完,明天你就倒霉了。” 第三十五章 神级快枪手 祝御没有说话,看了看电脑屏幕。 唐君琢因为俯下身聚精会神的填表,和他的距离挨得很近。大概是新电脑屏幕有微小的静电磁场效应,她的一缕秀发被无端吸起,不停的在祝御脸颊边来回轻拂,很有一种丝滑酥痒的感觉。 唐君琢并未察觉,细心的问:“就是这样的流程,你看清了吗?不能说多难,但是很枯燥单一,并且是不断的重复,数字上要求观察准确,时间一长就容易花眼。” 一丝沁人的淡雅香气自她身上传来,俯下躬起的腰身凹凸有致,侧面看去细致小巧的黑色镜腿没入白皙的耳后,衬托出都市女性少见的一种知性美。 祝御的心里一荡,这才仔细的观察唐君琢,发现她的五官还是很精致的,尤其是在脸盘上的组合非常理想,再配上那种浓浓的书卷气息,彰显出别样的纯美风情。 他在心底暗暗做了下比较,觉得和唐君琢相处容易多了,很自然的就会产生平和、安谧的心态,那位要命的女警花江雪婍,漂亮倒是漂亮,颜值也略高一筹,可是说到她的言行外貌给人带来的心理冲击和麻烦,真和唐君琢不可同日而语了。 也许江警官也会柔情似水的吧,可惜祝御是没福分消受到,而且就算江雪婍服软的时候,和唐君琢淡雅、内敛的气质还是有许多本质上的区别,两相比较,祝御宁可多和后者打交道来的舒服些。 唐君琢注意到了他的走神,侧头笑道:“怎么了,被吓傻了么?” 祝御呃了一声,抄起那摞销售单随手翻看,叹道:“这些活计真的不难,看你操作一遍我就懂了。与其两个人一起开夜车遭罪,不如豁出来一个人吧,我自己能搞定。” 唐君琢微笑着摇头,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你第一天上班,第一次登录销售单,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工作量……我很不放心,至少这次让我帮你一起弄吧,坚持下来,以后你就会逐渐熟练了。” “不用。”祝御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帮我示范一次就足够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如果我做不好只能说自身能力不够,真不能再麻烦你跟着一起挨累了。” 唐君琢还待说话,祝御摆手制止住了她:“还有,这个差事是谁指派下来的,意味着什么你和我都心里有数,能不趟的浑水你最好别趟,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日子比我好过么?” 唐君琢轻轻的叹了口气,还是不甘心:“问题是,这次的工作量太大了,毛副总那边还催的急。” “我知道。”祝御点点头,嘴角边流露出一丝不屑:“我觉得问题不大,一定能做好……也能按时交差,你放心好了。” 唐君琢直起了身子:“祝大哥,我知道你能力很强,也不想给我添麻烦……但是说到登录销售单,我毕竟是老手,比你也熟悉的多,真不希望你把我的诚心帮忙理解成别的什么意思……” “这我也知道。”祝御淡淡一笑:“老实说,这个部门有两个主管,毛副总那儿我不予评价,有你这样一个上司在,任何问题我都可以摆平,相信我!” 唐君琢注视着他,一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样子,镜片后淑雅灵动的眼睛不时眨动。 祝御笑道:“你不用这样看我,今晚肯定摆平。上班第一天我不会拿前途开玩笑对不对?请唐主管拭目以待,看我表现如何?” 唐君琢在他这里逗留的久了些,而且一直窃窃低语,已经引来了其他同事或多或少的注意。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脸又红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那我先去忙别的事,记得应付不来一定找我。”说着把一张名片轻轻放在销售单上,匆匆离去。 祝御目送她俏丽的背影,翘起了二郎腿摇头微笑,随后打开网页居然看起了新闻。 一百多张销售单摆在那儿,唐君琢都头疼担忧的工作量,他竟直接无视,就优哉游哉的浏览网页,一点也没有着急上火的模样,祝御这是要闹哪出?打算不干了,拍拍屁股走人的节奏? 下班前后,他还在不慌不忙的看电脑,那摞销售单依然在睡大觉。 扫地搞卫生的保洁大妈经过时,给祝御带来了新的信息。这位大妈耐心的在他脚下用扫帚清理地面,头也不抬的小声嘟囔:“毛副总在追求唐小姐,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事……小伙子,你要把握好尺寸悠着点啊,小心让人吃起干醋来,以后丢过来的全是小鞋。” 祝御听的一愣,松开了握着鼠标的手。 扫地大妈不理他,还是故我的自言自语:“我一个扫地的老婆子,说错做错不怕啥,年轻人可得要注意,本来机会就不多。” 祝御淡淡一笑,也不去看她,盯着屏幕小声问道:“大妈,听您这口气,好像也很讨厌某些人吧。”扫地大妈捋了一下头发,撇嘴道:“连个保洁员的薪水都无缘无故的克扣,这样的领导怎么讨人喜欢?还想追求人家小唐姑娘,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祝御微笑道:“可怎么说人家也是领导嘛。” 扫地大妈匆匆向前走,冷冷的扔下一句话:“已经结婚有家眷的领导了,还想和人家正经单身姑娘不明不白的扯,不怕遭雷劈!” 祝御又是一愣,随即会意。扫地大妈透漏的信息量很大,看情形唐君琢的处境果然很不乐观,毛伟毅正在追求她?不过这种“追求”显然变质了,他一个结婚有家室的人还恬不知耻的这样搞,其意昭然若揭,和耍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可能唐君琢难就难在无法摆脱毛伟毅的纠缠。如果没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就是因为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能忍气吞声的委曲求全,凑合一天是一天。 这种做法倒也符合她那样的知识型女子性格,明智但不直白,拒绝但不泼辣,始终碍于种种顾忌不能放下脸面义正言辞的直斥其非。 祝御的眼珠子不停的转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如此看来,毛伟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兼败类,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整个一浑身都是贱骨头找揍的坯子。 一瞬间,还想最后留给点毛伟毅面子的想法,在祝御心底消失了。 这种人渣还需要给他什么面子吗?真没法想象,张泰尧怎么能坐视他升任公司副总的,用人失察! 祝御要从新规划一下了,接下来的“工作生涯”该如何面对本来就想找他麻烦的毛副总。 他先是把电话打给了关小莹,想和她说一下自己第一天上班的经过,可惜那头半天无人接听,只好发了个短信报平安。然后看了看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区,慢吞吞的拿起了一张销售单。 万籁寂静中,他凝视着那张单子看了又看,随后仰躺在椅子后靠中,一把扯过了键盘。 随着他手指飞快的操作摁动,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整张销售单已经登录完毕,工整完美的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唐君琢这样熟练的老手十分钟才能勉强做完的业务,祝御奇迹般的用时不到一分钟就完成了! 早在他把销售单领回来的那一刻,祝御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极其强悍的变化,只需快速的浏览一遍单子,脑海里就如同复印机一样生成一份丝毫不差的“副本”,无需刻意回味,所有的数据清晰明确,一览无遗的被“复制”在脑子里。 非要形容一下这感觉,其记忆强度就类似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最简单的小学乘法口诀。可以不经过大脑的直接出口成章,这不再是考验一个人的“计算”能力,而是已经形成习惯的“本能”。 早在唐君琢把公司在售的产品明细表格交给祝御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和能力。当时更多的只是吃惊纳闷,没想到在稍后不久,这份逆天的记忆力就有了用武之地。 和两个人配合还不一样,祝御一个人凭借这种神奇的记忆能力,干起活来更加的得心应手,滴水不漏。其效率早已远远超过两个,甚至是四个人,八个人! 因此他才敢于言之凿凿的给唐君琢打包票,说自己完全可以搞定。 现在真实际操作起来,第一张销售单登录完毕,祝御找到了一种牛刀小试的感觉。因为与强大的脑域记忆相辅相成的还有他灵敏迅捷的十指!受活跃的思维影响,他用于工作的四肢和十指也在发挥机能,很自然的就与大脑节奏协调到了同步,一张销售单,从登录到完毕,分分钟搞定! 祝御举一反三,接连拿起几张销售单逐一浏览记忆,发现连贯的看下来也没有丝毫遗漏混淆,于是十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疾舞,一分钟后居然创造出了连登四张单子的惊人记录! 他不用别人配合着念出数字,也不用写一行低头看一行的重复动作,基本就是对着电脑屏幕用近乎“瞎摁乱打”的疯狂节奏和方式,顷刻间就会完成一张单子的登录。 和在部队偷偷上网时相比,祝御的“手感”和“操作”都有了飞一般的巨大提升,小小的键盘上每一个字母、符号、数字所对应的键位,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的触摸到,根本就不用低头去看。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世界上最迅速、最准确、最连贯的盲打记录保持者! 第三十六章 酒吧之约 祝御心里思潮翻涌,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和庞远杰、侯义飞不时的推杯换盏,随随便便的搭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侯义飞扯着大嗓门在咧咧,讲工地上的奇闻趣事和工友之间那些烂俗的荤段子。 祝御发现自己的酒量也比原来增长了很多,四五瓶啤酒喝下去跟没事人一样。这种街边的小摊只预备市井中最廉价最实惠的啤酒,不但瓶身大装得量多,劲头还冲。放在以前,侯义飞能喝五瓶,祝御最多就喝三瓶,基本是他们真实的水平了,而且肯定头重脚轻,迷迷糊糊。 侯义飞今晚谈性甚浓,倒没怎么留意祝御喝掉了几瓶酒。庞远杰一路相陪,两个人都喝了四瓶左右。祝御按惯例问侯义飞:“你是回去工地住,还是留在我这里?” 侯义飞摇摇晃晃的起身:“我和庞大哥回去吧,工地还有几个哥们等着我们打扑克呢。” 庞远杰随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板结账,祝御客气道:“我们哥俩应该请大哥,怎么好让你买单?”庞远杰摇头一笑,侯义飞喷着酒气道:“大哥不是外人,咱不用和他那么客气。” 庞远杰嗯了一声,说道:“都不是外人,不必客气……对了,明晚有时间吗,我一个朋友开了间酒吧,就在南坪路上,大哥带着你们去耍耍,明天刚好还是周末。” 祝御没有表态,心想果然来了!今晚的街边小摊只是个楔子,明晚的酒吧相约才是重点。庞远杰一定做了周密的计划,想一步一步把自己套进去,按照他的节奏走。 侯义飞一拍他的肩膀:“庞大哥和我提过几次了!有朋友在那里经营打点是他说的客气,其实他自己也是投资人之一,算半个老板呢……你不用墨迹了,明天下午等我们的电话,一起去耍耍!” 庞远杰呵呵微笑:“祝御老弟,你真该学学义飞这股子直爽劲,干什么都痛快……怎么样,到底给不给大哥这个薄面?” 祝御佯装脚下拌蒜,哈哈一笑:“行!大哥把义飞当兄弟看,自然也把我当做了兄弟,我们哥俩恭敬不如从命,明天就跟着你去沾沾光!” 庞远杰见他答应了,笑逐颜开:“好说好说,你们兄弟只管和我去耍,所有开销费用全都算大哥的!义飞不是说了么……咱是半个老板,说得还是算的,哈哈!” 三个人简单道别,侯义飞亲热的搀住庞远杰的手臂一路走远,祝御转过头走向家门,神色冷峻。 刚才的瞬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庞远杰曾经用不知名的手机打给过他,提醒说“小心江雪婍”,当时祝御前一晚刚经历了囚车逃亡、关小莹半夜来访、赵子光在家中识破警方计策逃脱等一连串事件。 庞远杰居然就先一步知道了“江雪婍”这个名字,也肯定知道她是警察。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测,他的出现以及对祝御的关注,会不会和警方的目的有什么关联呢? 江雪婍后来把“黄金大劫案”这个核心秘闻讲给祝御,才让他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庞远杰的突然介入,还有他背后的神秘势力,该不会也是和这件事有极大牵连吧? 毕竟一吨黄金价值连城,诱惑力太大了,谁都会垂涎三尺。如果警方能死守住这个秘密不为外界知晓当然最好;可消息被泄露的可能也不是没有。这桩案子的时间跨度太长了,有十几年之久。而涉案人铁叔虽然身在监狱,却没有失去生命,他还活生生的被关在监狱里。谁能保证他除了策划那个周密的寻宝计划之外,还有没有在外界的死党和接应人? 就算没有,监狱里的线人总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吧?其他的犯人也有或多或少知道情况的吧?当年和现在参与案情的警察队伍里万一出了存私心的呢?还有已经被释放出来的警方重点关注的那四个人,知道的也更多更详尽,铁叔把秘密逐段的透漏给他们,天知道这几个人现在都采取了什么措施和行动? 除了最关键的“第五人”大胡子赵子光,祝御和他算是有一面之缘,其余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意识到江雪婍既然把秘密说了出来,他从听到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干净了”。无论参不参与进去,至少祝御都是个“知情人”了,他会不会答应和警方合作是一回事,其他知道隐情的神秘势力肯不肯放过他则是另外一回事。 祝御总不能站到大街上喊:我没同意和江雪婍合作,也不会给警方当猎犬去寻找黄金! 就算他真这样去喊,也照样收不到效果,弄不好还会起到反作用。 那么排除以上这条可疑原因之外,还剩下一条比较站得住脚的原因,就是祝御身体上发生的变化。 庞远杰偷偷接触他,正是由此开始的。而且还特意找了人“试探”他,然后向上一级汇报,这一切都被祝御反过来掌握到了。这样一来也很可怕,那些黄金一吨也好十吨也好,至少都是身外物,只要祝御不想去鸟,其实真的和他没半分关系;可是身体上发生的超能蜕变就要另当别论了,那可是实实在在和他有着密切、真实不可分割的关系,不由得他不重视起来。 庞远杰到底是为了黄金,还是为了祝御本人而来? 这个疑团像一块大石头,满满的充斥、压抑在祝御的心间,挥之不去。他隐隐想到,或许明晚的酒吧之约,应该就会有个结果了吧?如果不能如愿,至少也能解读出更多的端倪吧?庞远杰在一点一点接近他,祝御又何尝不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想一点一点寻求到事情的真相呢? 第二天一早,第一个电话响起,祝御都不用去看,马上就猜出打来的人一定是张泰尧! 虽然今天公司休息,可是毛伟毅却绝对没有想“休息”的意思,那么张泰尧也很难“休息”了。他一定已经从毛伟毅气急败坏、火气冲天告发的“恶状”里,了解到了全部的事情。 祝御接通了电话,果然是张泰尧的声音传来,威严而平静:“祝御吗?我这个电话可能要影响你的休息了,马上来公司一趟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祝御吐了吐舌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谦恭的回答:“好的张总,我马上就赶过去。” 他挂掉电话一骨碌起床,去到卫生间洗漱,看见那断掉的半截牙刷,又发起了呆。最后还是勉强把牙膏挤上去,费力的刷起牙来。这次他学了乖,有效的控制好了手上的力道,没再把口腔和牙齿弄疼。 早饭是来不及吃了,祝御匆匆穿好衣裤,蹬上皮鞋,一溜烟般跑出楼外,打车直奔公司。 他在后院下车,步入楼梯的时候站定脚步,摸了摸口袋里那摞销售单,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在三楼,祝御敲响了张泰尧的办公室,和第一次一样,里面传来他威严的声音:“请进!” 祝御推门而进,第一眼就看到了横坐在沙发上的毛伟毅,嘴里叼着半截烟头,整张脸阴沉暴戾。看到他出现,这张脸上又平添进咬牙切齿、愤恨怨毒两种表情,像极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狰狞野兽。 祝御暗暗叹了口气,就凭毛伟毅这副表情,注定他也不是能成大器的人,说得不好听点,都不如一个好老娘们来的有魄力。微微朝里面的张泰尧点头:“张总好。”又转而向毛伟毅点头:“毛副总好!”态度不卑不亢,神情自然得体。 张泰尧轻轻嗯了一声,双手在桌上交叉平放:“祝御,找你来是想核对一些事情……我不妨开门见山的说吧,伟毅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听说你们俩昨晚发生了些不愉快的口角和冲突,究竟是误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也要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祝御等的就是张泰尧这句话,不管怎样偏袒毛伟毅,只要他还能做出一个姿态,哪怕是装饰和掩人耳目的姿态也都足够了。因为这样的气氛,就很利于自己下一步的“发挥”了。 他假意听的一愣,愕然抬首:“哪有的事?我和毛副总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口角和冲突啊?” “祝御!”毛伟毅蹭的在沙发上站起,大喝:“别他妈在那装傻演戏!现在你乖的和小猫一样,昨晚那份嚣张狂妄的劲头哪去了?有本事你接着狂啊,接着骂啊!侮辱顶撞上司,不按时完成加班工作……这些事情可不是你装无辜就能蒙混过关的!” 祝御更加讶异,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装什么了?我昨晚好好的在加班啊,忙着做你之前布置给我的销售单登录……我什么时候和你顶撞了?” “你放屁!”毛伟毅更加怒不可遏:“你他妈的口口声声说我不像个男人……看看你现在的嘴脸,你就像个男人了?自己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 “伟毅!”张泰尧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咒骂,眉头紧皱:“稍安勿躁,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有话好好说,有问题平心静气的解决,真相终归只有一个,还怕调查不出来么?” 毛伟毅的脸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把烟蒂狠狠掐灭,抬手遥指祝御冷笑:“好!我也不和你吵,也不和你骂……你不是好端端的在加班吗,行!现在把我昨天给你的那些销售单拿出来看看,把你加班的成果拿出来看看,我看你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第三十七章 对薄公堂 祝御为难的看向张泰尧:“张总……” 张泰尧的表情很肃穆,沉声道:“祝御,伟毅和我陈述的经过可能是一回事;而你要是辩解起来呢,可能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看大家没必要纠结在什么口角啊、争端啊这上面,不如直接让事实说话。这样问题就简单多了……伟毅说你当着他的面撕掉了所有的销售单,扬的漫天飞舞……我只想问,你做没做过这件事?” 祝御站的笔直,稳稳的答道:“我没做过。” “你放屁……”毛伟毅又开始发飙,刚要冲过来又被张泰尧一声喝住:“伟毅!坐下!张嘴就是脏话,还是对着下属员工,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这样不自重?” 毛伟毅狠狠的剜了一眼祝御,哼了一声,重重的砸进了沙发里,呼呼直喘粗气。 张泰尧转而向祝御道:“很好,你说没做过对吧?那就好办了,你们俩有一个人明显说了谎,而销售单是不会撒谎的。既然你没撕掉,现在就把它拿出来,咱们当场看看好吗?” 祝御沉声道:“张总,我必须要向您解释一下。我是昨天才来到公司上班的,就是和您也属于第一次见面,而在这以前跟毛副总更没有过接触,也是第一天认识……我不明白,短短不到半天的工作时间,我怎么会和毛副总产生那么大的矛盾,就像他说的那样,还‘侮辱顶撞’?您认为在几个小时内,我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员工,到底需要一个什么理由才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闹到这种地步呢?” 他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摞销售单,恭敬的放在张泰尧办公桌上,退后一步道:“张总,这是毛副总昨天中午交给我的所有销售单,全都好好的在这里,一张一条都没少,请您过目吧。” 毛伟毅蹭的一下蹦起,三步两步跑过来,没等张泰尧动手,一把抄起了那些销售单仔细端详,眼睛突然瞪得溜圆,飞快的连续翻阅检查,越到后来脸上的神色越吃惊,张大了嘴巴不能合拢…… “这……这怎么可能?!”他看到最后,啪的一声把一摞单子重重甩在桌案上,死鱼一般的眼睛惊疑不定的看向祝御,恶声道:“祝御!你搞的什么鬼把戏?这些单子……这些单子明明都被你撕掉了,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祝御一脸茫然:“毛副总,我到现在还是没听明白,您究竟……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销售单好好的就摆在这里,您楞说我把它撕掉了……” 张泰尧脸色变得铁青,拾起那些单子随手翻看,皱紧眉头转向毛伟毅:“这些单子,是不是你昨天交给祝御的?” “尧叔!”毛伟毅不住的摇头,神色间写满焦急和无法相信:“尧叔你听我说,这些单子……” “我就问是不是你交给祝御的!”张泰尧断喝了一声,盯着他没有挪开目光。 毛伟毅浑身打了个颤,额头上的青筋被憋的崩起,像被掐死了一样,半声都发不出来。这些单子,当然明明就是他亲手交给祝御的,日期、明细历历在目,真实性毋庸置疑。可现在叫他亲口应个“是”字,那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这一瞬间,毛伟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炙热逼人的眼神死死的盯向祝御。他才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眼前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员工给耍了!他想给祝御下个套来钻,可惜祝御做了个更大的套,不仅兜住了他的伎俩,还把他给算计进去了! 果然,祝御恭敬的走上前一步,指着那些单子说道:“张总,这些销售单的登录,工作量很大,您知道我是昨天才上班的,对业务还不怎么熟悉,昨晚加班到了很晚才勉强做完……毛副总下班的时候我的确见到他了,可是当时忙的很,就在专心的登录,连晚饭也没顾上吃。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过对话,那发生口角和冲突什么的更无从说起了。” 张泰尧的粗重眉毛一挑,用食指戳住了那些销售单:“你是说,这里所有的单子,你已经都登录完了?”语气颇为吃惊讶异。 “是的,张总。” “你加班到几点?” “大概深夜12点左右吧,我没有仔细看。” 张泰尧歪头看向祝御,扯过键盘劈啦啪啦操作,随即盯紧了电脑屏幕,鼠标在手里来回的晃动。 不一会,他放下了鼠标,靠进老板椅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祝御知道他通过公司内部局域网,已经查找到了这批单子的登录存储。作为老板,他的电脑当然不会受加密和安全的限制,要是想查询什么内部资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也就是毛伟毅这个傻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想当然的认为祝御撕掉了销售单,那就不可能会完成任务了;而且他充分的估测过这批单子的工作量,一个通宵都不可能顺利完成……在前一天晚上不到九点,祝御又轻松惬意的离开了公司,被躲在暗处的毛伟毅看个正着。 因此他的脑子里压根就没绷紧过警觉意识,连最简单的查询一下内部资料都不屑为之,就杀气腾腾的扑到张泰尧这里开始“告黑状”,誓要把祝御扫地出门!在他想来,祝御已经没有了任何翻身之地。 张泰尧何等人物,弄清了表象以后,又在祝御和毛伟毅两个人的神色间,读出了其他内容。 他不得不承认,祝御的为人很高明,这一手耍的太帅了,自己低估了他。 用脚趾头想,张泰尧现在也知道了,毛伟毅就是始作俑者,是整件事的祸根。 上班才一天的新员工,毛副总居然就把那么大工作量的销售单登录工作强加于人家头上,没有人帮带、没有人示范,还必须接受硬性的指令……安的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可惜祝御人虽然“新”,应变和能力却非常强悍,他在不动声色间就把毛伟毅这个饭桶耍的团团乱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张泰尧看向祝御的目光,变得很复杂难言。 必须承认,这个年轻人用很高明的方式,狠狠的打了毛伟毅的脸。而在今天的“对质”中,他又给自己叔侄留下了足够的面子和余地,不至于无法收拾、大家都下不来台。 祝御这时又补充了一句话:“张总,我不知道登录的这些销售单还存在什么问题,毕竟是我第一次接触业务,如果有不当的地方请您指正,我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及时改正。” 这又是一个信号。张泰尧听出了祝御的弦外之音:搁置矛盾,我只想好好工作上班。有什么问题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及时改正”,已经很明确的表达了态度。 用半宿的时间加班,顺利登录完那么大工作量的销售单,而且还是第一次接触业务,这样的成绩只能说明祝御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他的工作效率惊人的高效;而处理起和毛伟毅之间的矛盾,更能说明他把握的火候和尺寸特别到位,既绵里藏针的教训了这位跋扈骄狂的副总,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同时还把余地也留了出来,让张泰尧解决起来感觉不到那么“棘手”。 和工作效率相比,这个年轻人睿智、成熟、理性、敏捷的头脑则显得尤为可贵,假以时日的锻炼一番,绝对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器之才,足堪重用。 张泰尧不啻发现了一块完美的璞玉,只此一件事,就在祝御身上看到了众多的闪光点。一个不是太难的选择题同时也摆在了他面前:是为了给毛伟毅撑腰出气,继续打压为难祝御,进而把他扫地出门;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揭过这段过节,给祝御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其实无论理性上还是感性上,张泰尧都趋向于后者,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祝御面对咄咄逼人的毛伟毅,解决、处理矛盾的方式方法含蓄隐晦,无论昨晚他与这位二世祖发生了什么样的冲突和嫌隙,起码在最后的“对质”层面上,给了张泰尧一个十分舒服、平顺的处理氛围。 他凭着惊人的实力相辅,周密的头脑为主,已经在“对薄公堂”上的交锋中大获全胜,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他最大的高明之处。 即便是怒火冲天的毛伟毅,现在也被事实折服。他指摘责难祝御的根源不外乎就是两件事:销售单被撕毁、加班的工作没有完成。可是祝御偏偏来了个惊天大逆转,用铁一样的事实回击对峙,让毛伟毅有气无处可发,有怨无处可泄,满肚子愤懑难平、憋屈郁闷却又无可奈何。没办法,他可没祝御那两下子,自己把自己困死在局中了。 张泰尧真有点不明白了,老伙计关向东守着同村这么个能力超强的晚生后辈,自己不加以培养利用,无端端的拱手送到了他门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家伙糊涂了,没看出祝御的为人和实力? 不过他至少明白一件事:留不留祝御固然是自己说的算,可是凭人家这样的水平和能力,就是去到哪打拼都是个响当当的角色,不愁生计。是金子总会发光,祝御要是想发展创业,早晚会成就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向后推测几十年,到了张泰尧和关向东这个岁数,恐怕人家取得的成绩不知道会精进到什么地步,起码也是他们望尘莫及、难追项背的。 第三十八章 金鲤跃龙门 毛伟毅端起桌上的大茶杯“咕咚咕咚”的狂饮了一气,看着垂首肃立的祝御咬牙切齿,重重的把茶杯墩到案头,哼了一声。 “伟毅。”张泰尧终于开口了:“事实都摆在这里了,这些销售单好好的完整无缺,登录工作祝御也都按你的要求准时完成……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尧叔……”毛伟毅跨前一步,还要分辨。张泰尧冷冷的一挥手:“我只看事实,不要听你的鸣冤叫屈!现在是祝御能拿得出真凭实据,你能拿得出什么?” 毛伟毅脸胀的通红,眼睛里凶光毕露,腮帮子一抽一抽的,偏又无话可说。 “你出去吧。”张泰尧淡淡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无论作为普通人,还是作为这个公司的高层管理者,你做任何事都应该遵循一个起码的准则,那就是公平公正,符合客观逻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心术不正,是一个人立于社会和人际关系中最大的禁忌,到头来是会遭报应的!” “尧叔!你不知道这小子昨晚骂我的话有多难听!”毛伟毅扯着脖子叫道:“他藏了心眼把销售单留起来,登录完了就了不起吗……” 张泰尧沉声道:“不要再说了!事到如今还有必要解释的那么清吗?你以为我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明白是吧?伟毅,我不指望你能成才,但是到任何时候,我必须要求你成人!这句话不是今天第一次对你说了,到底是第几次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还是去好好反省一下吧。”说罢痛心疾首的连连摇头。 毛伟毅怒道:“那这小子……” 张泰尧摆摆手:“我留下祝御,还有几句话要和他讲,你没有必要听到,出去吧。” 毛伟毅一脸惊疑,分别看了看两个人,喉结翻涌鼓动,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车钥匙快步而去。经过祝御身边的时候恨声道:“姓祝的,你给我听好了,咱们的事不算完!走着瞧!”忿忿的出门,咣的一声把门摔的山响。 张泰尧重重的叹了口气,温言道:“祝御,坐下说话吧,坐。” 祝御依言坐下,看了看他案头的水杯,又站起身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端着去续满了水放回。 “原来负责登录销售单工作的小王,是伟毅的一个远房外甥。”张泰尧缓缓道:“其实说是外甥……里面有太多的隐情,公司员工是没几个人知道的。这个小王本身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街头痞子,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到了伟毅,拐弯抹角的攀上了这门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从此以后,两个人名为甥舅,背地里就成了沆瀣一气的铁杆哥们。” 祝御微微点头,看来这个隐情知道的人真不多,唐君琢了解到的也只是表面而已。 张泰尧又道:“如果伟毅结交几个正直、善良的好朋友,我当然不会反对;可是这个小王的为人实在太恶劣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没有他干不到的坏事。更可恨的是,他不但自己不检点自爱,还把伟毅也拉下了水,成天的出入酒店歌厅、各种娱乐场所,甚至……甚至有一次都沾上了毒品。” 祝御悚然一惊。吃点喝点倒不算什么,可是和毒品一沾边,性质就变了。那玩意毒害人的速度特别快,短期内就能形成无法戒掉的毒瘾。多少人就是因为沾染了毒品不能自拔,最后落个倾家荡产、害人害己的悲惨下场。 张泰尧皱眉道:“我事后把伟毅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他多少知道了收敛,可是那个外甥小王已经无可救药,先后背着我在伟毅那里借了几万块钱,都拿去干这个见不得人的勾当了。我一怒之下,直接没通过伟毅就在公司宣布解雇了小王,之后又报了警,那小子在家里被警察带走了。” 祝御淡淡道:“张总,我想这都是您和毛副总的隐私,说给我听好像不大合适……” 张泰尧摆了摆手:“伟毅怪我一点也不念及关系,不该把他这个便宜外甥举报到警察局,没给他留一条活路……其实我这样做,就是在帮助他早点脱离苦海,戒掉那要命的毒瘾。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上绝路,这也是唯一能把他拽回到正常人生轨道的强制手段。” 祝御点头道:“您刚才也说了,不成材可以,但是不能不成人,小王如果放任自流下去,这辈子就毁了。毛副总不应该怨您的,他不知道那些肤浅的帮助,其实就是在害小王。” 张泰尧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说来惭愧,伟毅要是有你一半的见识和能力,我也早就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祝御谦道:“张总说的太过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工仔,在您这里求一口饭吃……毛副总和您情若父子,有您在背后督促约束,他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许,成就一番事业的。” 张泰尧讶异道:“我们的关系……你都知道了?” 祝御赧然一笑:“我耳朵长了些,偶然听到了公司里一些员工的讲述。” “哎。”张泰尧轻叹道:“无所谓了,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这层关系确实尽人皆知。我接着说完,就因为这点事,伟毅一时总绕不开心里的疙瘩,因此对于继任小王工作的你,很自然的就‘恨屋及乌’了。再加上向东找过我,是我把你安排进公司的,他的心态就更不平衡了,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现在房间里没有别人了,你和我应该都心里有数了吧?” 祝御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张泰尧温言道:“祝御,我要感谢你啊!同时也要代表伟毅向你道歉,这次的事你给我们爷俩都留够了面子……年轻人识大体、懂规矩,难能可贵啊!” 祝御起身道:“张总,您言重了。要说谢,应该是我谢您才对吧?没有您的收留,我是得不到这份工作的。” 张泰尧哈哈大笑:“你是一条金鲤鱼,早晚要跃龙门的,我这浅水塘子怎么可能容下你安身立命?这句客气话,就烦劳你不要讲出来了。” 祝御肃容道:“张总谬赞!我只是个没出息的退伍士兵,才回到川江一事无成。承蒙您看得起留下我,这份工作我还是想做下去的,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为公司尽忠职守,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 “好!好啊!”张泰尧抚额微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权且就当是真心话了。哈哈,老关真有意思,这么好的人才他自己不留,居然举荐到我这里了,这下可有得他后悔喽。” 祝御汗颜道:“张总,我可不是什么人才,高中的文凭,山沟沟里的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农村娃,这一点关大叔可是对我知根知底的。” “英雄不问出处!”张泰尧抚掌笑道:“祝御,那些事以后都不要提起了,我这里只相信两个字:实力!你有本事尽管往外用,只要业务能力摆在那,任谁都得说个‘服’字不是……哎,至于伟毅那呢,你就算给我个薄面吧,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早年间他父亲和我有着过命的交情,相信情况你也掌握了不少对吧?这孩子打小的命就苦,我既得做他的叔叔也得当他的爹,不能不管他啊。” “张总的苦衷我理解。”祝御肃然道:“同时我也十分钦佩您这份忠诚、执着的情怀,以后做人做事都以您为楷模。” “这句客气话也不要说了。”张泰尧黯然侧过了头:“说到忠肝义胆的无私,那是伟毅他爹,不是我。这么多年过去了……算了,不说了!”右手努力的向空中一挥:“记住我的话,安心好好工作,不要受其他的因素干扰,既然是老关把你介绍来的,我可等着看你的成绩了,怎么样?” 祝御垂首道:“请张总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 张泰尧道:“还有……伟毅要是再找你滋事什么的,记得直接和我通话,不要和他纠结。这也算我做叔叔的,提前代他向你求个情吧,不然我是真怕他在你那儿吃不到好果子,哈哈。” 祝御也不避讳,点头道:“请张总放心,我知道怎么处理。” “嗯!”张泰尧十分满意,笑容写满了脸颊:“那就回去休息吧,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调整好状态,周一来高高兴兴的上班。” 祝御答应了一声,说道:“好的张总,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您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张泰尧顺手递过来一张名片,微笑道:“彼此彼此,大侄子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祝御双手恭敬的接过,看了他一眼,两人齐齐微笑不语。 解决完这件事,祝御的心里总算透了口气,出门没走几步,突然接到了关小莹打来的电话。 昨晚这位小美女的态度暧昧难明,情绪低落,祝御一直牵挂在心,匆匆问道:“小莹,你在哪里呢?我现在想见你,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关小莹的情绪却比昨晚还遭,带着哭腔道:“祝御,我们分手吧,到此为止!” “啥?”祝御吓了一跳,捂住电话急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手?” “因为爸爸给我安排了出国留学,手续都办完了!”关小莹在电话里啜泣不已:“我想了一晚上,没有什么好办法了,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只有分手了!” 第三十九章 加拿大留学 “出国留学?”祝御一下子傻眼了,皱眉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也是才知道!”关小莹哭的更凶:“老爸把一切手续都办完之后才通知的我,下个月就走,黎大叔先陪着我过去住一阵子,等我习惯下来他再回国。” “去哪里?”祝御颤声问。 “加拿大。”关小莹呜咽着:“老爸现在越来越过份,他不但要左右我的现在,还要左右我的将来,昨晚把这事突然通知我的时候,我都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祝御一下明白了昨晚关小莹情绪不对路的原因,大概她还在和关向东做最后的抗争。 现在看来,她明显是“败下阵来”,不得不接受万里之外的异国求学之旅。 祝御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却始终够不到底,一股强烈的失望和愤懑升起,涩声道:“老关大叔怎么可以这样……他为什么不事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关小莹委屈道:“他说如果征求了我的意见就和没征求一样,结果肯定是我不同意去,那他的心思就都白费了,于是就瞒着我做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决定……现在好了,他非常严厉的和我谈过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没得选择了,呜呜呜……” 祝御定了定神,安慰道:“小莹,你先别哭,我想想办法……” “这么大的事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关小莹哭道:“老爸是铁了心了,说他托了好多关系,花了好多钱才争取到这么一个留学的名额,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我都没有办法了,你还能怎么样?” “留学……要用多久?”祝御问道。 “四年!整整四年啊!”关小莹一说到这更加伤心:“谁知道漫漫四年的时光里,我们的人生都会有怎样的变化……祝御,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能有结果了,你等不到我,我也未必能等到你,大家不如做回发小,做回伙伴……就像从前在村子里一样,咱们一起在大树下无忧无虑的玩耍,谁都不亏欠谁。” “不行!”祝御突然喊了一嗓子,皱紧了眉头喝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凭什么我们的事总要被外力强行改变?难道我们就一点自主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们真的没有!”关小莹无力的啜泣:“老爸这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他一直想让我出人头地,学硕士、学博士,学跳舞、学乐器,做一个才华横溢、高人一等的新时代知识女性,而不再是那个穿着红棉袄、脸蛋上流着青鼻涕的顽劣山妞……他这一辈子不容易,为了我拼命的赚钱干活,我娘死了以后打着光棍到现在不敢再娶,我就算不愿意……又能怎么样?我不能和他唱反调的!” 祝御一时哑口无言。 关小莹说的句句在理,叫他无可辩驳。耳边也响起了关向东执拗的喝斥:“我闺女被你包产到户,定下来了是怎么滴?这辈子就是你祝御的人了?” 他突然觉得手脚冰凉,血液凝固住,忘记了呼吸。 经历了浑浑噩噩的六年部队生涯,然后被莫名其妙的开除,回到喧嚣热闹却又冷酷无情的大都市,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融入感,一切才要向好的方面发展,关键时刻关小莹却要离他而去,在关向东的逼迫下远赴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留学深造……这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打击太残酷了,太叫人难以接受了。 “祝御!祝御……”关小莹着急的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警告你,不要做傻事……” 祝御回过神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小莹,无论如何,我要找关大叔谈谈这事,看看还有没有挽留的余地!我要让他收回这个决定,你不能去加拿大,不能去!” 关小莹尖声道:“你不要犯驴脾气!我爸你是知道的,他比你的脾气还倔!你们俩到一起的时候,有几次是心平气和讲话的?我求求你不能去找他吵架!” “这次不会吵架!”祝御坚定的道:“你等我的消息。”一下挂断了电话。 他随即就打给了关向东,电话一接通沉声道:“老关大叔,我想要见你一面!” “我也正想见你一面!”关向东的语气出奇的沉稳:“南郊的材料库,你来过的,快点过来,我就在厂门前等你!”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祝御二话不说,叫住了身边一辆出租车,直奔南郊而去。 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三告诫那股蠢蠢欲动的犟脾气: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听关向东的口气,显然知道他要见面“谈什么”了,好像还为此做足了准备,一副来者不拒、理直气壮的态势。这种情况下的见面,祝御只要稍不注意好言行,真就会如同关小莹说的那样,两个“倔驴”之间的摩擦、矛盾避不可免,进而升级成对峙吵闹。 祝御下车前接连几次深呼吸,调整情绪,还对着车窗观察自己的脸色,可惜这时候真的不怎么好看,他自己看着都有点不适应,黑的吓人。 出乎意料的是,关向东并没有以往那么大的火气,看到祝御走过来,开门见山的就一句话:“祝御,我知道你想找我说什么!告诉你一句实话,小莹去加拿大读书的事不会改变……但是同样的,其他的事也可以不做改变!” 祝御一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向东点起了一支烟,盯着他道:“很简单,你们可以保持联系,除了不能亲自见面以外,现在的通讯手段多种多样,每天就是打十个小时的电话,连上十个小时的视频都不是问题。她可以继续读书,你也可以继续上班工作,四年之后……小莹回国,只要你那时让我满意,什么都不会改变。” 祝御沉默了一会,抬头道:“您要培养小莹,让她受高等教育,增加知识增加阅历有很多种方式方法,不一定非得出国去读书……” “这是最实际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关向东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国外的很多东西都和国内截然不同,无论风土人情、社会面貌、政治氛围、温度气候乃至知识学科,小莹需要的恰恰是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吸收到别的同龄人无法体会到的东西,对于她以后的成长和见识有百利而无一害。” 祝御沉声道:“老关大叔,这段话你在别人那里背了多久?” 关向东马上瞪起了眼睛:“祝御,你少跟老子来这套!你自己的肚子又装过几瓶墨水?还想着教训我吗?没错,这话是我学来的,怎么滴吧!我懂不懂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闺女以后能有出息就足够了!还有,你要是真心对小莹好,就不该站出来横档竖拦着,她出去多看多听多学些东西有什么不好?” 祝御道:“我当然希望小莹好!可是你不觉得做这样的决定太草率了吗,之前甚至都没和她商量一下……四年时间,四年啊!老关大叔,你要知道那是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不是守在我们的家门口!小莹也不是要去游山玩水,她要独自面对一个人寂寞、无聊的读书生活,身边没有亲人,没有伙伴,甚至连个会说国语的同胞都没有,她能应付得来吗?” 关向东不屑的扔掉了烟头:“这些不用你操心!我要是不事先考虑到,也不会做这个决定了。她是我亲闺女,难道我这个当爹的还能把她硬往火坑里推么?老黎会跟着过去待一阵子,在前期一直陪着小莹。我在唐人街给他们租了一所安全、舒适的别墅,走上大街去就和咱们川江没啥区别,到处都是中国人……另外学校的校长是一位加拿大籍华裔老头,人家对咱们本国留学生有很多的优惠照顾,小莹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祝御据理力争,说道:“老关大叔,无论你怎样的考虑周全,可是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之前没和小莹沟通,没有征求她自己的意见,你这样独断专行有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 “混蛋!你个小兔崽子!”关向东果然像被踩了尾巴,喝道:“又来教训起老子了,我有没有征求她意见,有没有考虑她的感受和你有个屁关系?轮得到你来多管闲事吗?你是她什么人,又是老子什么人?祝御,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工作还是老子托人找的,小莹帮着说了那么多的好话,我们爷俩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滴,你翅膀还没硬,就想着要来做我的主了?” 祝御重重的叹了口气,咬着嘴唇道:“老关大叔,一码是一码,我得感激您给我找工作,可是……”关向东大手一挥,眼睛瞪的像铜铃:“废话少说!总之这件事我已经拍板定下来了,你就是说出天花来也没用,小莹必须去加拿大读书!到底是个怂兵蛋子,眼光这么短浅……将来小莹学成回国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今天这么做是对是错了!”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粗声补充:“还有,我答应你们这四年可以继续交往,但是不等于同意你们将来变成小两口!祝御,这几年就是你最后给我证明你能力的机会,做的好的话,小莹回来一切都能商量;要还是窝窝囊囊的一事无成,你就快点滚回山沟沟去种地,这辈子甭指望着打她什么主意了!” 第四十章 一对熊掌 祝御的胸口一阵阵发闷,脑中隆隆作响,一时再也对不上话来。 关向东抢白的他真有些无话可说,颇有些理屈词穷。 “男朋友”还是拗不过“老奶爸”,至少目前来看,关小莹可以在父亲面前服软,但绝不会毅然跟着祝御统一阵线,联合起来和老爸对抗。 至少她认为屈服老爹是天经地义的,顺着祝御和老爸作对就是大逆不道。 况且关向东的出发点还真的并不是一无是处,他骨子里殷切的渴望自己的闺女能成才,能出息。其实每一个父母不都是这样想的吗,尽管他的做法有点粗暴,有点蛮横,但追究起来可大可小,只要关小莹不是和祝御好的如胶似漆,分开就要寻死觅活那样,上纲上线的意义也不大。 祝御再次感受到了孤零零的寂寞和失落,言词辩驳他敌不过关向东;感情深厚不及关小莹对老爸的依恋,那他再不满再有情绪又能怎么样呢?这是一种揪心的惆怅和无奈,心上人终究还是要远行了,去寻求她新的人生价值了,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祝御知道,归根结底的原因,还是自己实在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实力呈现在关向东父女面前。 如果他现在坐拥几十亿资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关向东的态度必然会有改变。他的宝贝闺女能找到这样一个完美称心的乘龙快婿,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坐享荣华富贵,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关小莹那时候要不要去出国深造,必要性几乎就没有了,全凭祝御和她的心情而定。 关向东转身走回大门,冷冷的撇下一句话:“祝御,我还有一句话没打击你,但是不得不说!你大老远怒气冲冲的来找我理论,如果只是就因为这件事,还有你表现的态度,老子十分瞧不起你!作为一个男人,你太自私了!当了六年的兵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你满脑子想的还是自己的所得,真的为小莹将来考虑过吗?留下她不去加拿大读书,你是满意了,可以天天厮混在一起甜甜蜜蜜……那她呢?她就把大好的青春全都耗费在你身上了!” 祝御悚然一惊,蓦然抬首。 关向东冷哼道:“你知足吧,小莹现在是还不懂事,等到她将来明白了一切,恐怕都会怨恨你的自私,唾弃你的为人,只想着自己却不替她考虑……哎,我是没法说你什么了,自己寻思去吧!”转身快步消失在厂区。 祝御呆呆的出神,良久良久,才迈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走向街边。 关向东的话如同带刺夺命的利箭,根根扎进他迷茫的心间,绞痛之余觉得天地都为之色变。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鸣叫起来,打断了他失魂落魄的游神状态,站定了脚步掏出电话一看,竟然是唐君琢打来的。刚一接通,唐君琢急急的声音传来:“祝大哥,你在哪里了,我……我和朋友两个人遇到了麻烦,能不能请你过来帮我们一下。” 祝御道:“你在哪里呢,遇到什么麻烦了?” 唐君琢有点语无伦次,说话结巴起来:“我们刚刚吃过中午饭,可是结账的时候……遇见了麻烦,哎呀一句两句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祝御沉声道:“别着急,慢慢说,你们在哪家餐馆吃饭呢,有地址么?” “步行街最西面。”唐君琢总算有了点主心骨:“一家叫‘东北大杂烩’的快餐店。” 祝御也不仔细问了,说道:“在那里等我,很快就到。”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二十分钟后,他出现在步行街西侧,匆匆朝街边的铺面张望,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那家名为“东北大杂烩”的招牌。 快步进门,唐君琢就焦急的等在靠窗的位置上,朝他小心翼翼的招了招手。她的对面,背向祝御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齐肩的长发,穿一件鹅黄色的半袖衫,却不曾转过头来。 店里的食客已经再没有其他人了,只余唐君琢和她朋友这一桌,显得冷冷清清。吧台里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剃着流光铮亮的大光头,脖子上挂着一大串黄灿灿的金链子,眉角处留着一道淡淡的疤痕,本就凶巴巴的相貌更显几分猛恶,双脚搭在桌案上,嘴里叼着一只牙签,翻动着肿眼泡斜睨向祝御。 “哥们是吃饭么?”他身体一动不动,还是斜斜的靠在椅子里,懒洋洋的随口问道。 祝御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好意思,我找人。” 光头男下意识的看了看远处小鹿乱撞的唐君琢,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道:“那你随意。” 祝御走到桌前,扯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了一眼唐君琢,这才注意到她对面的女朋友。 这女孩脸型圆润,下颚微尖,娇俏的鼻子上一双迷人的眼睛漆黑有神,只是稍显倦意,被扑簌眨动的睫毛包裹,薄而精致的嘴唇上还印着淡淡的口红,抿紧在一起,十足的一个绝色美女。 唐君琢好像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指了指对面的女孩介绍:“祝大哥,这是我的同学加闺蜜席秋烟,周末没什么事,我们约好了一起出来逛街。” 祝御朝席秋烟点了点头,她并不如何怯场,也礼貌的点头,算是回敬。神色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倦怠,似乎精神头不足,像没休息好似的。 唐君琢探头看了看吧台,迅速的缩回身子小声道:“祝大哥,是这样的……我和秋烟一路逛街,最后走到这家餐馆,就进来吃饭,谁知道……谁知道都怪我嘴馋,这顿饭我们吃掉了整整4000元钱!” “什么?”祝御吃了一惊:“四千多,你们都吃了什么啦,要那么多钱?” 唐君琢把一张菜单递给了他看,芊芊素手指向最下面的一道菜,上面写着:烤熊掌,每份2000元。 祝御皱起了眉头,不解的问道:“你们……每个人吃掉了一个熊掌?” 唐君琢哭丧着脸点头:“吃是吃掉了,可是最开始看菜谱的时候,那上面明明写着每份20元的……”说着委屈的噘起了嘴:“我们也再三和服务员核对了,确认是每份20元以后,觉得也不贵,好奇心一上来,就每人点了一份。谁知道结账的时候,服务员不见了,换成了吧台里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坚持说熊掌一份2000元,我们怎么和他理论也没用,还说是我们看错了菜谱。” 祝御皱眉盯着那张菜谱端详,席秋烟这时开口了,语音娇柔淡雅:“祝大哥,这份菜谱肯定被他们调包了,刚才我们看见的那张,标价明明是每份20元……这是家黑店,他们有两张菜谱,就是在利用顾客好奇的心理想宰人。” 祝御点了点头,他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也基本和席秋烟一致,看来这位美女的心思很细密,看问题的眼光也很准确精炼。而从表情上观察,她也不似唐君琢那样被吓的六神无主、惶恐不安,好像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刺激惊扰,疲倦的眼神里写满淡定、从容。 祝御暗暗纳闷,席秋烟的表现如此与众不同,身上很自然的流露出一股雍容、大气的特质,如果不是心理素质极其强悍,就一定是经过无数大场面的洗礼,养成了这种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的本色。 这姑娘不简单,绝非常人。唐君琢的同学加闺蜜……按理说在身份、层次上应该和她差相仿佛吧?否则相差的太悬殊,她们也不会联袂相约逛街吃饭。小唐主管的性格慎言谨行,结交朋友也一定有自己的标准,现在看席秋烟和她之间的差距却很明显,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祝御的感觉是,唐君琢肯定不好说,但是席秋烟自己一个人,绝对具备解决这件麻烦事的能力。她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和风范,已经说明了好多问题。只不过看样子她很“慵懒”,不想出手为姐妹排忧解难,尽管这麻烦也有她的一份,就这样在耗着,大有随波逐流、听天由命的意味。 但无论如何唐君琢是个好人,还是祝御的“顶头上司”,求救电话也是她打来的。不管席秋烟是什么背景、什么身份,现在要看的是小唐主管面子。 祝御因为关小莹出国留学的事心烦意乱,换做是别人找未必能理会,可是唐君琢不一样,第一天上班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帮过祝御,为此都微微触犯了她最害怕的毛伟毅,看得出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上司,她都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值得交往。 祝御的眼珠转了几下,低声嘱咐:“我去处理下这件事,你们记住,中间发生什么都不要慌。黑心的老板摆明就是要宰人,因此咱们必须硬气到底。”说着拿起那张菜谱,施施然走向吧台。 唐君琢十分担心,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想要阻拦他的手伸到半空又僵住了。要不是自己和席秋烟一筹莫展,连饭店都走不出去,干嘛还打电话给祝御求救呢?现在救星到了,要她再说几句“你不要管”之类的客气话,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席秋烟居然朝她还缓缓的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看看接下来局势的发展,那份自信的从容、淡定一成不变。稍稍有些区别的是,她眸子里的倦意不是那么浓重了,一双本就迷人、风情万种的眼睛焕发出了亮晶晶的神采,饶有兴趣的看向祝御高大的背影,似乎也在期待和好奇,这个人会怎样来解决难题。 第四十一章 开张发票 祝御大大咧咧的往吧台上一靠,指了指唐君琢她们的餐桌说道:“那两位女士的餐费,我来买单。”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又问:“没有现金,可以用卡吗?” 躺在椅子上的光头男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可以。”斜斜的坐起身子,看了看电脑上的账单,头也不抬的伸手:“一共四千零十元,零头不要了,凑个整数刚好四千!” “我要发票。”祝御把卡递了过去:“不用抹零,按原价算,但是我要发票。” 光头男的肿眼泡猛的翻起,冷冷的斜睨他,随即缓缓站了起来:“没有发票。” 祝御讶异道:“开饭店怎么能没发票?你们不用交税的么?” 光头男撇了撇嘴,干脆双手抱胸,一副理直气壮的阵势:“那都不是你该关心的,只是今天刚好店里没有发票了。” “可是我吃饭必须就要发票。”祝御微微一笑:“而且必须今天要。” 光头男恶狠狠的眼神刺过来:“小兄弟,我好像没看到你在这里吃饭。” “那也不是你该关心的,现在是我来结账。” “你这态度有点蛮横啊……” “顾客就是上帝,偶尔任性几次不算事,你们做生意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你到底要怎么样?” “结账,要发票!”祝御没有了笑容,冷峻的表情开始浮现。 光头男眼里也放射出灼热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他,喘息开始急促。 唐君琢看的心惊胆颤,站起身就要走过来,却被席秋烟一把拉住了胳膊,对她微微摇头。多情、美丽的眼睛眨动,还是不慌不忙。 光头男突然抄起桌上的对讲机喊了起来:“洪老板,这里有位顾客要发票,过来看看吧。”然后“桄榔”一声把对讲机扔下,对着祝御摇了摇头,一副居高临下“你死定了”的表情。 祝御正眼都不看他,回过头来朝坐立不安的唐君琢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后厨的铁门打开,一连串走出来四五个人,直奔吧台。为首的一个五短身材,体型却颇为健壮,紧绷隆起的肌肉把白色的无袖T恤撑起,霸气十足。 这人留着小平头,面相倒也算和善,圆脸阔口,唯独眼神很犀利,不经意间流露出狡黠的奸诈。看到祝御,瞬即变的平和起来,换上一副和气生财的笑脸,谦恭道:“这位先生,我是这里的老板,贱姓洪,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他这口吻和态度乍一看一听,还真是典型的生意人。唯独身后的四个恶汉,再加上吧台里的光头男,围拢在洪老板身后,个个杀气腾腾、目露凶光,不是脖子上缠着大金链,就是胳膊上刺着纹身,那阵势完全就像黑社会来打架的,哪里有半分“欢迎光临”的意味? 祝御心里更加有谱了,这家餐馆不但店黑、价格黑,原来从老板到跑堂、再至跟班的都黑。 唐君琢和席秋烟两个孱弱女子,落进这些人的瓮中被敲竹杠,结果可想而知。 他也随即呵呵一笑:“洪老板,得给你添麻烦了,我的两位朋友在这里吃饭,我来结账,饭费是四千零壹拾元,不过我需要发票。”说着把银行卡在手里晃了晃。 “哎呀,小兄弟,不瞒你说啊。”洪老板为难的搓起了双手:“店里的发票已经用光了,我们做生意的你也知道,都是小本经营,一个月也就用那么三张几张的。这不眼瞅着到月底了吗,我也就没再多预备……不如这样好不好,下个月月初我去税务局取出发票后,第一时间给你补上成吗?” 祝御淡淡笑道:“洪老板说话太客气了,2000元一份的熊掌你们都有,还小本经营?我吃一顿四千元的大餐,要你一张发票回去报销也不算过份吧?” “我给你写个收据!”洪老板大手一挥:“你拿着收据走,月初来换发票,肯定没有任何问题。我亲手写的字条,到时候也不能不承认。”说着在吧台里扯过纸笔。 “洪老板!”祝御朝他摆了摆手:“不巧的很,我单位报账也是一个月一结算,今天请客户吃的饭,拿着下个月的发票去核销,你说老板会不会乖乖的给我签字?” 光头男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特么真难伺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 洪老板板起脸瞪向了光头男:“怎么说话呢?做生意还这么大的火气,得吓跑多少顾客?” 祝御也不再啰嗦,盯着他微微一笑:“洪老板,我看光是火气大还不够,能吓跑顾客,那两份菜单起的作用也不小吧?只可惜明眼人还有被吓跑的机会;那些稀里糊涂的却跑都没得跑喽。” 话音一落,一众人的脸色齐刷刷的沉了下来,两名壮汉闪身而出要欺近一步,洪老板伸出双手将他们拦下,看了看祝御,皮笑肉不笑:“小兄弟,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到底是啥意思?” 祝御毫不退缩的和他目光相碰,沉声道:“好,那我就给你说的再明白一点。根据消费者权益法规定,我在你的饭店吃饭就有权索要发票,而你却不能以各种理由拒开发票、以其他单据或白条代替发票……这都是明文规定的,我可以现在就拨打税务、工商的举报电话,请他们的执法人员来和你们普及一下这些常识。” 洪老板的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戾,腮边的肌肉鼓动了几下:“如果你不要发票,我可以考虑给你打折优惠。小兄弟,咱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朝唐君琢和席秋烟那桌方向呶了呶嘴:“你开发票报销那都是糊弄人的鬼话,真吃得起能报销的大餐你们也不来这儿了,不就是想替那两个妞出下头吗?这个面子,我给你。” “也行!”祝御把银行卡麻利的装起来,大刺刺道:“那就打折给个优惠吧,那两份熊掌外加米饭、饮料和餐具费,一共给你50元,发票我就不要了……” “放你妈的狗屁!”光头男再次忍无可忍,脸都气黑了,一把抄起桌上的订书器握在手里大骂:“有你这么砍价的吗,四千块钱饭费砍成五十?我特么真给你脸不要脸了!”隔着吧台就要蹿出来动手。 洪老板喝斥了一句:“老三!坐下别乱动!”几个壮汉一起出手,强行摁住了怒不可遏的光头男。 祝御正眼都不看过去,略略昂起头盯着天花板撇了撇嘴。 洪老板转向他,阴阴的说道:“小兄弟,我奉劝你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少就算了。话说回来,给你开了发票,你钱也没少掏图个什么?就图在那俩妞面前装光棍,摆阔气?太不值了吧。” “不对,洪老板又想错了。”祝御狡黠的一笑:“我的想法可没那么多,开了发票我就算有了证据了。那两份熊掌要是假的呢,我可以去找有关部门告你,用假冒伪劣产品坑害消费者;要是真的呢,我依然可以去举报你!” 洪老板的脸一下变成了铁青色,凶残、狰狞的目光显露无遗。 祝御视而不见,嘿嘿笑道:“熊掌这玩意是什么?是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哺乳动物,二级保护野生动物身上的物件,洪老板胆色过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这些珍馐美食炖烂烧熟公然售卖,非法榷取巨额钱财……嘿嘿,所以说要是我把发票开到手,咱们不就能换个地方说理了吗?” 洪老板眼里的最后一丝友善也消散不见了,慑人的光芒直逼过来。如果眼神也能杀人,估计他目中的凶光早已把祝御连皮带骨的生啖活吞下去了。 他身后的恶汉们明显都意识到主子受到的刺激已经到了临界点,再想装成和气的“生意人”是千难万难了。祝御不知死活,咄咄逼人的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还有“和气”下去的必要吗? 他们一个个横眉立目,挺直了胸脯,悄没声息的缓缓开始围拢。有两个人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兴奋和期待,像野兽窥探到了猎物的行踪,马上要扬起残暴的獠牙利爪。 洪老板突然伸手又挡在了他们面前,定定的看向祝御:“好吧,不就是一张发票吗?不就是你要去告我吗?没问题!我给你开,随便你使出什么招数,洪某人今天都接着!走吧,去后院我的办公室,马上就给你开发票。”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几名恶汉稍稍一怔,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纷纷跟了上去。 唯有光头男没动,冷冷的哼了一声,扔下手里的订书器,阴毒的眼神斜睨向祝御。 “祝大哥!”唐君琢这时再也坐不住了,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叫道:“你不能跟着他们去!他们……他们没安着好心,谁知道后院有没有办公室,是不是开发票?” 席秋烟淡淡一笑,终于也离座而起,款款走来。那份雍容、高雅的仪态气质更显出众,眼里的倦意全消,直勾勾的盯着祝御看,嘴角微微上翘,却一言不发,像极了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到这一步,就连唐君琢都看出苗头不对了,何况祝御自己?洪老板嘴里答应开发票,却偏偏说要去后院的办公室,他身边跟着这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真要跟去必然凶多吉少。 从这些人的眼神里就不难看出,他们安了什么心。洪老板已经撕破了脸,估计想“教训”一下祝御的心意已决,只不过碍于前厅大堂还有来往路人和唐君琢等目击者,想调虎离山引着祝御去到后面,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第四十二章 再相信我一次 殊不知,此刻的祝御,心里也逐渐升腾起两股情绪,一份是期待,一份是怨气。 他期待的是自从和干瘦猴等人那番厮打群殴以后,惊觉到身体上逆天的巨大变化,就一直再没有“实战”的机会可以演练,除了在午夜时分烂尾楼的那次“跳高实验”。 这次的机会可谓“来之不易”,只要洪老板和他的手下真敢挑衅滋事,正好能一解自己的技痒难搔,顺便考量下此番在做足准备的情况下,究竟战斗力有了多大的提升。 而祝御的怨气也很好解释,关向东抢白的他哑口无言,关小莹别无选择要远赴重洋的伤心离愁,这股愤懑在心间正无处宣泄,活该这几个靶子要倒霉了。 祝御现在的怨气甚至比期待要强烈,他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不拿这个横行霸道、自以为是的黑心店主洪老板开开刀,就浑身不爽! 唐君琢哪里知道他存的心思?扯住他的手臂不松手:“祝大哥……你千万不能去!咱们给他钱好了,不用你的卡,我卡里也有钱,这顿饭我认了……” 席秋烟俏皮的把双手背负在后,抿嘴而笑,歪着头注视祝御。这种目光与其说她是在观察,不如说成是“考验”。那意味分明就像在问:现在你把局势搞恶化了,准备怎么收场? 洪老板在后厨门前站定了脚步,和几个恶汉一起回头,冷冷道:“小兄弟,发票就在后院,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来取呢还是让我给你打折优惠?” 祝御淡淡一笑,轻轻挪开唐君琢死抓住他的手臂,附在她白皙、小巧的耳边低声道:“记得我昨晚和你说过的话吗?” 唐君琢一怔:“什么话?” 祝御道:“我说过,销售单登录的事,自己能搞定。今天上午张总和毛伟毅一起找过我了。” 唐君琢如梦初醒,一拍胸口惊道:“哎呀,你瞧我都吓懵了,忘记问你这件事……” 祝御道:“不要紧,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都解决完了,张总让我周一继续去好好上班。” 唐君琢愕然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祝御摇头一笑:“回头说吧,现在我只想请你再相信我一次,我说和他们去没事就一定没事。”说着用有力、坚定的眼神盯紧了她。 唐君琢将信将疑,还待张嘴说话,祝御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洪老板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闪身让路,嘴里道:“走吧。”之后朝身边的人使了一个隐蔽的眼色。 席秋烟也收敛起了笑容,秀眉微微的蹙紧,迷惑又复杂的目光一直盯着祝御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桄榔”一声响,后厨的铁门紧紧合拢,依稀还有一声门插的锁定。唐君琢大惊失色,抓住席秋烟的胳膊一顿乱摇:“秋烟!秋烟!他们开张发票而已,干嘛要插门!祝御他……” 吧台里的光头男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恶声道:“小妹妹,你们别着急!他们真的是去‘开发票’了,只不过这发票嘛也不是那么好开的,总得几个人一起加把劲……那小子是你男朋友吧?嗯,有两下子,装逼倒是装的很漂亮,就是不知道一会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又不要发票了,哈哈!” 十分钟过去了,铁门后的院落里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传来,唐君琢越等越心惊,急的快要掉下眼泪:“秋烟,祝御怎么……怎么还没回来?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你还是找找你家里人吧,随便是谁,你大哥、你二哥……就算是他们手下跟班的来解决也绰绰有余吧?” 席秋烟登时脸若寒霜,坚决的摇了摇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行!绝对不行!我既然说好的净身出户,以后就再也不会和家里产生任何纠葛来往,死在大街上也不用他们来收尸……” 唐君琢奋力掰开她的手腕,蹾足道:“大小姐!现在要出人命了,你还在耍你的蛮横脾气!祝大哥……祝大哥是为了我们才来救急的,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吗!” 光头男叼着烟冷哼了一声:“呸!吹牛能不能看看地方?你们俩的大哥、小弟是什么人,那么屌?来个跟班的就能把这事摆平……小妮子们是不是吓糊涂了,瞎吹大气!” 席秋烟厌恶的朝脑后翻了个白眼,刚待说话,那扇铁门后传来响动,紧跟着突然四敞大开,祝御闪身而出,随手又把门带好,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表情轻松而淡定。 唐君琢又惊又喜,奔过去上下打量他,颤声道:“祝大哥……你没什么事吧?” 祝御笑着点了点头:“没事,没事。和洪老板谈的很投机,到底是生意人,知道如何算账只赚不赔,他最后还答应给咱们免单了,那两只熊掌,就当你们白吃好了。” 唐君琢和席秋烟齐齐露出不相信的表情,睁大眼睛盯着他看,像不认识似的。 光头男蹭的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看了看铁门,惊疑不定,恶狠狠的对着祝御道:“怎么是你自己出来了,洪老板他们呢?”踮起脚向窗外观望。 祝御拍了拍手上的铁锈,一指吧台:“对了,洪老板知道你要问的,他要你用对讲机说话。” 光头男多少有些慌神,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一把抄起对讲机吼道:“洪老板,洪老板?” 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杂音,紧跟着就是洪老板怪怪的语调:“老三,让他们走吧,这顿饭算咱们免单……” “啥!你说啥,免单了?”光头男诧异万分,抓着对讲机目瞪口呆。 祝御轻轻一笑,朝他挥了挥手:“你可就是个看店面的,一定得听老板的吩咐对吧?不许再拦我们了。”转头朝两位美女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现在没事了。” 唐君琢如梦初醒,好半天才鬼使神差的迈动脚步,走向正门。席秋烟随后跟上,经过祝御身边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疑问好奇。 “等一等,小唐主管!”祝御突然加了句话:“你的包落在桌上了。”缓步走过去拿起,交到眼睛里满是小星星的唐君琢手中。 “等等!你们……你们不能就这样走!”光头男突然咆哮起来,他蹿出吧台,看了看门口的三人,又看向后厨的铁门,一时拿不定主意,应该先奔哪个目标去。 祝御笑道:“我们不这样走,难道你还想留下再吃一顿吗?哈哈,快去看看洪老板吧,拜拜。” 光头男着实看不出他到底耍了什么把戏,进去的时候轻轻松松,出来的时候还是浑若没事人一样,再看祝御的头脸、身上全无动手搏斗的痕迹,干净整洁。那他究竟和洪老板是怎么“协商解决”的呢? 光头男心里清楚的很,看老板后来的态度,祝御铁定是难逃毒手了。就算他一进门马上跪地哀求,肯认错付账,凭着洪老板的脾气也断断不会咽下这口恶气的。 那问题就来了,祝御一个人就这样赤手空拳的进到后院去,在五六个恶汉的围攻下还能有好?光头男可知道这些人个个心狠手辣,出手绝不容情,不打到他鼻青脸肿、骨断筋散轻易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为啥最后这小子能好端端的走出来呢?洪老板还亲自放走了他们,饭费免单…… 光头男颇觉的脑袋瓜子有点短路,再三权衡之下,一跺脚匆匆奔向后厨的铁门而去。 祝御哈哈大笑,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让唐君琢和席秋烟上车。 唐君琢钻进车里,屁股还没坐稳,马上就从车窗探出头来,连珠炮似的发问:“祝大哥……你怎么会没事的,你是怎么和他们谈的?洪老板真的给咱们免单了吗?” 祝御淡淡一笑,温言道:“这些事上班的时候再和你汇报吧,我赶时间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唐君琢急道:“你赶时间就上车啊,我们可以先送你的……” 祝御摆了摆手,关好车门:“不必了,还是你和席小姐先走吧,我再找一辆车。” 唐君琢还想再问,司机已经一脚油门踩下,车子蹿了出去。 祝御略略抬起手致意,车子滑过的一瞬间,他注意到了里侧的席秋烟正用一抹复杂难明又充满疑惑的眼神看过来,那双迷人的眼睛晶莹透亮,像秋日的阳光洒进心田,和煦而芬芳。 他回头又看了看餐馆里,快步离去。一边悄悄的用左手掌心在右拳的骨节轻轻揉了几下,几道肉眼不易察觉的印痕嵌在上面,微微泛红。 洪老板倒是有几分蛮力气,骨头也还算硬,可惜骨气却不硬。 祝御随着他们几个人刚走出后院外的门房前,在拐角处身侧风声响动,两名恶汉齐齐越过了他,然后转过身拦住了去路。洪老板和另外两人也在他身后站定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过来,那表情就像看到了砧板上的鱼。 他身后一名高瘦汉子跨前一步,伸出指头险险点在祝御的鼻子上,咬牙道:“小子,你还真敢跟着来取发票啊?实话告诉你,发票是没有,我们老板还另外开恩,给你免单了,怎么样?” 祝御一怔,点头道:“那太好了,既然免单,我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发票了。” 洪老板哈哈大笑,双拳拢在一起互相捏握,指节处劈啪作响,前胸、手臂上虬盘的肌肉块块绷起,阴恻恻的冷笑道:“不过你的妞吃了我两个熊掌,我就打断你两条手臂,刚好就算抵消了怎么样?” 第四十三章 神威惩敌 洪老板说完这番话,本来还想趁势再抖着威风吹几句牛,然后看着祝御被吓尿的表情哈哈狂笑,尽情的耍弄个够加一顿暴揍,谁料到接下来发生的骤变一下子把他看懵了。 祝御脸上的迷茫无措不见了,变幻出了强悍冷峻的表情。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高瘦汉子伸过来的两根手指,顺势向怀里一带再轻轻一扭……清脆的指骨折断声传出,跟着响起这家伙的一声惨嚎。祝御不等他的嚎叫彻底喊出嗓门,左拳从下至上兜出,狠狠的顶在他下颚上,“喀嚓”一下骨碎声再度响起,这家伙的下颚骨彻底报废,鬼嚎声戛然而止。 高瘦汉子仰天便倒,因为疼痛在地下蜷缩成一团,双手掩面,彻底失去了行动力。 祝御一招间重创一名敌人,颇有种“牛刀小试”的顺畅和平滑,感觉出手的力道、速度、协调性无不和现在这具拥有着巨大潜能的体魄配合的得心应手,天衣无缝。 他根本无视身侧的两名恶汉,缓缓转身,冷冷的眼神扫向洪老板:“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靠这个!”伸出了左拳握紧,随即又伸出了右拳:“一种是靠这个!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洪老板,我很鄙视你这种把一切矛盾最终都要归咎到武力解决上的途径,但是既然这是你们的方式,我就奉陪到底!” 洪老板和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堪堪醒过腔来,刚才这一幕真的把他们都看傻了。 谁也想不到看似落入狼群的小绵羊突然爆发出惊天逆袭,先动手的居然是祝御!而且他举手投足间祭出的雷霆一击,当场就几乎废掉了活蹦乱跳的高瘦汉子! 这种震撼,彻底超出了洪老板等人任何预料的范围外,瞬间石化。 反应稍快的是洪老板另外一侧的恶汉,顺手就抄起了窗台上的一个空酒瓶,作势欲扑。 洪老板跟着发出一声喊:“给我废了他!”双目赤红,疯狗一样的狰狞恐怖。 与此同时,祝御身后也响起了破空之声,两名堵截去路的汉子虽然反应慢了半拍,可是因为他们距离上更近,其中一个已然发动了攻势。 这家伙更狠,偷袭传来的破空声十分尖锐,显然不是赤手空拳,他用上了随身携带的水果刀! 祝御四面受敌,这一刻他却清醒的意识到大脑里的思路十分清晰,神经驱动肢体的速度甚至和脑海里传来的想法指令达到了神同步,双脚蹬地迅速启动,身体犹如离弦之箭,猛的直冲了出去! 手执酒瓶的恶汉体型彪悍,可惜却因此在速度上略显迟滞,扬起手臂的时候前胸肚腹门户大开,祝御利用无与伦比的速度揉身而上,一下“砸”进了他的怀中。双拳猛恶的抡开呈半圆状砸落,后发先至,“喀嚓喀嚓”的脆响不绝,恶汉的两侧肋骨一时间不知道断掉了多少根! 他执在手里的酒瓶应声落地,张开嘴巴要待呼痛,祝御兜头在面门又补一拳,“噗通”一声,这家伙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砸的地面上两只塑料桶粉碎变形,连带着晾晒在面板上的几百粒杏核散射激飞。 后面持刀偷袭的家伙只看得眼前一花,刚才还离他咫尺之遥的祝御倏忽间已经飘身在几米开外,移动速度快的如鬼如魅,另外一名同伴又被他摧枯拉朽般的攻势直接报废! 五人合围之势,随着转瞬间倒下的两名汉子在侧翼被扯开了大口子,身处危局中的祝御出手稳、准、狠、快,几乎都是一招制敌,横冲直撞之下做到这一切才不过用时堪堪十秒钟! 洪老板的暴怒一下子变成了惊恐无语。就像一头落单的恶狼看见了一只威猛的雄狮,刹那间只觉的手脚冰凉,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刚才的胜券在握和满满自信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名中招倒地的同伙遭遇到的创伤不可谓不严重,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也正是这一点深深的刺激到了洪老板和剩下两名恶汉的感官。清脆、刺耳的骨裂声、伤者痛入骨髓的凄惨嚎叫听到耳朵里,便如恐怖的炼狱使者踏着勾魂夺魄的步点缓缓行来,每一步、每一声都敲打在他们颤抖的心窝间。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祝御,摇身一变成了一部无坚不摧的绞肉机,招招辣手,毫不容情。洪老板有个不祥的预感,他每天都在用牛蹄筋冒充“熊掌”宰客,而且凭着死缠烂打、软硬兼施的无赖手段屡试不爽,但是今天真的算宰到了一位“混世魔王”头上了。 祝御的怒火,还不像是完全冲着两个熊掌,四千块钱来的,也不是为了一张发票。 凭他的身手,要是在大厅里想和洪老板他们过不去,一样能大获全胜,打的这些家伙满地找牙,还能顺便在两个靓妞面前装逼一把,这种英武肯定能博得美人的青睐。 可是他偏偏就没选择那么做,扮猪吃虎也扮到了僻静的无人后院,这才露出本色锋芒。 对面的两名手下浑身颤抖,在这一刻基本已经没有了再动手的勇气。互相缠绕着手臂战战兢兢的半蹲下身体,脸色一片刷白。 他们一辈子里也没打过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架,先倒下的两个同伴还算是身手好的,可是看祝御把他们举手投足间破袭重伤,完全像一个成人狂揍三岁小孩,分分钟被KO。而余下的他们,甚至连祝御的衣角都没摸到边。 实力相差的未免也太悬殊了吧?这个既普通又神秘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祝御正了正衣领,脸色凛然,遥指洪老板恨声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现在开始,我会从你身上打出两种结果,要么你给我发票,要么就为外面的女士们免单!”说着快步冲上。 战局的大逆转把洪老板吓得魂飞天外,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双手伸出乱摇:“兄弟……兄弟,随便你怎么选都行!我都答应,免单加发票,我全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祝御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不住在胸口翻腾。也就在这瞬间,他眼里的洪老板突然变成了关向东,对着他疾言厉色的怒骂;突然又变成了本人,摇尾乞怜的向他苦苦哀求……如此反复交替,影像模糊而重叠。 纷杂之际,他的耳边再度传来关向东的喝斥:“你不配做个男人!自私自利,从没替小莹考虑过!”“她早晚会唾弃你的为人,憎恨你的自私!” 感受着心头传来的一阵揪痛,祝御神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清醒的知道,这是幻觉。所谓境由心生,不过是自己的苦闷和伤痛无法排解,一直念念不忘即将要面对的别离,感情的虚空。 还有关向东的那两句话,祝御一直不敢认真的去想,他给自己的定义到底是对是错。 洪老板察言观色,看出了他的不适,嘴里求饶的话还在说,眼中却闪过阴险邪恶的光芒。 这小子打架打到一半,怎么突然这样一副表情? 难不成是旧疾复发,或者突然犯病,没有能力再发狠了?否则他可是主动出手的,已经干翻了两个人,断没有放过自己的道理…… 洪老板到底还是一个心黑手辣的角色,并且知道什么时候能进什么时候该退。这一刻他就没有再犹豫,决定冒一次险。 祝御的状况明显不对劲,这小子刚才还神威凛凛,动起手来如入无人之境;转眼间气势全无,神色痛苦不堪,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他要还是保持之前的样子,洪老板只能认怂了。谁都看得出,祝御不费吹灰之力就一举重创了两名恶汉,也绝不会在乎剩余下的三个。这架没得打,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尤其是洪老板,闲暇时间还喜欢搏击和散打,在健身馆练了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找过几个三脚猫的散打教练“点拨指导”过,自以为实战能力高人一等,可是今天对上祝御,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可怕。这家伙的出手全无技术章法可言,可厉害就厉害在快速、准确、狠绝。 洪老板马上意识到自己和人家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受过训练”多个毛,“技术章法”强又多个毛,用真正的实力一对比,他确实连毛都不算。 可现在机会还是出现了,祝御突然出现了“卡壳”、“顿档”,洪老板一方面流露出了赌徒舍死一搏的丧心病狂;一方面也因为骨子里本就有的残戾本性,决定暴起偷袭,把这个险险让自己吃了大亏的臭小子斩于马下。 他的心理活动说起来复杂,现实间不过是白驹过隙。双手还在摇摆着哀求:“兄弟,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看到祝御还是一副冥思愁苦的样子,猛然间右手成拳,拼尽全力直捣向他的咽喉! 鉴于祝御的战斗力太过强悍,洪老板没打算留丝毫余地,采取的招式也是致命的。这一拳猝然偷袭,如果击实,会让对方瞬间感觉到窒息麻木,进而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轻者会原地抽搐久不能复;重者会直接昏厥过去,体质差些的恐怕就有生命危险了。 洪老板心里有数,对上祝御这样的角色,别的招式未必有用,人命也肯定不会出。只要能保证这一拳把他打的短时间内恢复不过来,自己和另外两名手下就能一拥而上,彻底把他制服。 风声飒然中,洪老板全力出击!他阴毒的目光里带着强烈的侥幸、期盼,等待着那一声拳头击中喉咙的美妙声音……谁知大变骤然来!就在他大半的拳力引导着身体前倾,招式用老,再也无力做出任何改变动作的时候,对面的祝御,猛然间张开了双眼! 第四十四章 鬼上身 洪老板充满希冀的眼神里,马上被铺天盖地的恐怖占据!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脏无限下坠,却够不着底的悚惧。同时耳朵里还真的听到了骨裂声,轻微的、动人的、美妙的“咔吧”一声脆响。 半秒钟后,他才意识到这种声音原来是自己身上发出的!疼痛刚刚通过神经来袭的瞬间,洪老板蓦然发现,自己的右拳并没有如愿打在对方的喉咙上,与之骨节对骨节、拳风对拳风正面相抗的,也是一只强悍、硕大的拳头,它的后面,是祝御一张冷峻无情的面孔! 电光石火间,祝御的铁拳后发先至,硬碰硬的在半空中“截住”了洪老板的拳头! 偷袭变成了完全凭实力硬扛的对撞!祝御明显还是吃了亏的,他没有占据到主动,仓促中迎战。 可是这也足够了,洪老板只觉的自己的拳头像砸在了坚硬的钢板上,戳进了淬炼的铁水里,万千股带着剧烈疼痛的信息像席卷的潮水,疯狂的溃败、反噬回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嚎叫! 他的右拳五个指节,硬生生被祝御悉数砸裂;巨大的冲击力通过小臂骨、大臂骨直达肩窝,那声“啪嗒”脆响便源自此,是他半个肩膀不堪重荷,已然脱臼。 祝御的眼里怒火焚烧,欺近一步重拳再出,砸在了洪老板的左肩窝,惨嚎声“嗷”的再次响起,这次是他的左臂也被砸脱了臼,软软的像牛尾巴一样垂落…… 洪老板剧痛难忍,“噗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白的吓人,汗珠如雨点般滴落,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祝御势不可挡,俯身再次前冲,他无力出声,只来得及惊恐的睁大双眼…… 谁知这次他没再遭到第三下重击,祝御躬身之际看似是要猛恶的向前发力,其实顺着力道已经飞一般滑向身后,眨眼间就飘到了剩余的两名恶汉身前! 他这手声东击西耍的漂亮至极。两名恶汉正傻愣愣看着老板被痛殴的如此之惨,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之余,万万没想到祝御还“惦记”着他们俩,而且像神将军天降,说到就到!一时间被他这种超人般的神级速度彻底惊愕住,都忘记了做任何动作。 祝御更不客气,双臂平伸,借助高大的身躯和敌人瞬间的呆愣,揽住两个人的头奋力对撞!“砰”的一声闷响,两名恶汉的额头猛烈相磕,昏天黑地中应声而倒,齐齐晕死了过去! 祝御缓缓转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一言不发的死死盯住坐倒在地的洪老板。 他从失神遭遇偷袭,到仓促应战、反击,再到偷袭得手,兔起鹘落间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再次摆平剩余的三人,还不过就是堪堪十秒! 这下祝御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心里踏实多了。严格来说,并不是他自身的搏斗水准突然提高了多少,而是身体机能强大的蜕变,才给他带来了这么巨大的提升。 应变、出招、破袭,有很多时候,这些行为甚至都不是祝御自己“想”出来的,仿佛脑子里就有一根无形的细线,自动控制着他敏感发达的神经,带动强悍健硕的骨骼、肌肉,做出来一连串的动作。 祝御自我的意识更像一个“看热闹、打酱油”的过客,来不及参与其中。 他虽然还迷惑不解,却冥冥中感受到,自我的意识和那股神秘的近似于魔法控制力的脑域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对接”,并且没有排斥和相悖,颇有“浑然天成”的契合,丝丝入扣。 说的好听点,他这是脑域中被莫名的神秘因子侵袭占据;说的通俗点,这就像民间传说的“鬼上身”。只不过这个“鬼”十分友好,维系好本身的机能外,对祝御真正的意识还亲昵无间,甚至有一种“臣服归附”的意味。 洪老板“畅享”着双臂间蚀骨切肤的剧痛,身体不住的痉挛,牙齿也在轻微的打颤,勉力向后挪了一下屁股,呼吸急促:“别打了,别打了!我认栽!我认栽了!”到此地步,他所能倚仗的全部人马、手段已经全军覆没,包括自己也在寻求“反抗”的冒险交锋中遭遇重创,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祝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怒火也消失泰半,俯身在地下捡起了一部遗落的对讲机,来到他面前蹲下,淡淡道:“洪老板,你要是爱惜前台的那个兄弟,能不能一会通知他给我们免单,然后放行?” 洪老板咬紧牙关:“能,能!我认栽,我认栽!” 祝御把对讲机塞进了他右手里:“你还可以摁住通话键的对不对?” 洪老板汗如雨下,这次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张脸白的吓人,只频频点头。 祝御站起了身,走向院落外的铁门,突然站住道:“洪老板,我半个月后会再来一次你这家‘东北大杂烩’,欢迎你届时多找些人手,要是想报今天的仇,我给你机会。” 洪老板拼了命的摇头:“不会,不会!” 祝御淡淡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如果你不想报仇,我就还是一个顾客。你卖不卖熊掌其实真的不关我事,可还预备两份菜单两份价格,就和我的关系很大了,我不想挨宰!” 洪老板嘶声道:“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祝御回首厌恶的看了看他:“拜托你别总用这些庸俗无脑的点子坑害顾客,如果实在想不到一个合法赚钱的高明招数,就老老实实的明码标价做生意,不也饿不死你?” 洪老板还想点头,稍稍坐直牵动了伤势,疼的“啊呦”一声仰躺在地,再也无力坐起…… 祝御看着唐君琢、席秋烟乘坐的出租车远去,轻轻的叹了口气,沿着街边信步而行。 疯狂的发泄、痛殴黑心洪老板,顺利给女上司唐君琢解围,这些事情现在全做完,他也没感到有一丝一毫的畅快顺意。挥出去的拳头只能代表暴力,却占不住法理;能把恶汉匪霸打的服服帖帖,却砸不开愁闷的心结。 关向东不会改变对他的态度,关小莹也终究还是要飞赴重洋彼岸。 会不会关向东指摘的都对,而错的真是自己? 祝御反复在心中思考这个问题。按照书上高尚的情操来讲,爱情可以不是卿卿我我,可以不是山盟海誓,但却必须是无私付出,不求索取。这条根茎的给养断掉,爱情的花儿也就离枯萎不远了。 祝御牵绊住关小莹,不想她去国外留学读书,是不是自私自利?是不是“只求索取,不曾付出”? 这个问题没弄懂之前,他甚至在内心深处首先要考虑:自己和关小莹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 二十多年的相识,所谓的“青梅竹马”,这份感情的甘淳固然过关,可是其他的性质有没有改变?也许祝御一再坚持的只是传统、习惯、责任和循规蹈矩,爱情的初衷,从一开始就未曾有过吧? 他为自己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悚然一惊! 为什么这个过去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原则的事情,会被自己再次以“颠覆性”的思维从新审视? 祝御努力的甩了甩头,加快了脚步。这问题越想下去越“可怕”,似乎是有着太多的“魔障”正在那里恭候着他,一旦坠入其中将难以自拔。 祝御不准备多想了,他转而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另外一个矛头上,那就是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过什么了?接二连三的奇异变化,惊人的记忆力,敏捷的思维,强悍的身手……这一切都因何而来? 经历过戏耍毛伟毅、和洪老板等人的恶战,祝御的好奇心愈发的浓重。 那些难题要是搁在以往,他绝对束手无策,哪一件都非常的棘手;可是现在摆在面前,就凭借着他超常的能力全部迎刃而解。 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他的头脑和身体上。 “庞远杰!”祝御暗暗的咒骂了一声,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和他躲猫猫下去了! 今晚的酒吧之约,他就准备反客为主,盯死庞远杰,揪出真相!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整个人都变的心浮气躁,食寝难安。 祝御清醒的告诫自己: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心理转变,十九还是因为受到了“关小莹事件”影响,他还想泄愤,还想转移精力。就算提前“暴露”,打草惊蛇也在所不惜! 回到家里后,祝御在屋中来回的游走,浑身被包围在烦躁不堪的情绪中。胸口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不住翻腾,只感觉自己像极了一头被锁在笼中的困兽,抓狂,愤怒,歇斯底里。 他一头钻进了卫生间,三下两下脱掉了衣服,抄起水管子放出冰凉的自来水,兜头就向下浇。 租来的房屋设施简陋,十年前的太阳能热水器早已坏掉了,房东放弃了检修,沐浴冲凉根本就没有热水。祝御已经习惯了这种草草的冲洗方式,只可惜就算现在流出来的清水冰凉透彻,还是不足以浇灭他心头燥热的火焰。 隐约间,他听到了衣服里的手机在响,放下水管匆匆掏出来一看,是侯义飞打来的,接通后马上传来他的粗声大嗓:“祝御,庞大哥让我通知你,今晚的活动取消了,他临时有点事。我一会买点酒菜过去,咱俩喝点吧。” 祝御心中一动,说道:“有没有办法约到庞大哥啊,昨晚可是人家付账请的咱俩,不如今天咱们做东请他一次吧,晚点也不怕,等他办完事赶过来就成。” 侯义飞道:“我一会给他打电话试试,你在家等我吧。” 祝御挂掉了电话,看着地下的水管,眼里再次露出犀利的锋芒。 第四十五章 请君入瓮 晚饭时分,侯义飞拎着两瓶白酒和熟食小菜赶来了,进门就告诉祝御:“庞大哥的手机没人听,打了好几次也不回话……没办法了,联系不上他,咱俩喝吧。” 祝御有些失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挪出方桌摆好酒菜,和侯义飞坐下对饮。 一杯酒下肚,祝御低声道:“小莹告诉我,她要去加拿大读书了,下个月走。” “啥?”侯义飞吃了一惊:“去加拿大读书?咋这突然……”随即点了点头:“是不是老关搞的?他偷偷摸摸的背着你们俩就把这事定了?” 祝御默默的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侯义飞忿忿道:“老关这人本质不错,就是有几个遭钱以后变的太离谱了。想一出就是一出,他瞎折腾自己也就够了呗,还折腾小莹、折腾你,这下好了,你当了六年兵才回来;她又要出去读几年书……我看啊,你们俩……”突然瞧见祝御脸色不善,闭住了嘴巴。 祝御轻轻的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表叔说,人都是命,你信吗?” 侯义飞一怔,答道:“小时候不信,后来信,到现在……又有点不信了,谁知道将来还能不能信。”祝御“嗤”的一笑:“还真别说,你这人粗是粗了点,说的话有那么点道理。” 侯义飞瞪眼道:“你肚子里的墨水比我多么?咱俩一起高中毕业的好不好。” 祝御摇头苦笑:“是啊是啊,可惜我悟性没你高,这六年来你成长了,我却还是在原地踏步。” 侯义飞喝了口酒说道:“哎,小莹要是一走,你心里难受我知道……老关满脑子就是盼着他闺女成才、有出息,有几个钱烧的不知道咋臭美好了。问题是……人家确实折腾出名堂来了,确实有钱了。你想没想过,咱村里那些出来混的,有几个人能把子女送到国外去读书的?” 祝御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侯义飞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低声道:“我就觉得,要是没有老关,你和小莹怎么着都好说;可是她这个活爹就是你一道永远也迈不过去的槛,有他搅合着,你们俩再好也白搭。” 祝御喝了口酒,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侯义飞拍了拍他的肩膀:“祝御,咱俩光着屁股长大的,我有啥说啥。你不觉得老关啥时候看到你啥时候都跟一头斗气的牛似的吗?说穿了,就是他瞧不起你。我就是个臭打工的,你就是个穷当兵的,咱在他眼里啥都不算!小莹是老关的心头肉、宝贝疙瘩,他对你瞧不起眼,能心甘情愿的把宝贝闺女交到你手里吗?” 祝御沉着脸道:“你这意思说白了,就是我配不上人家的条件呗?” 侯义飞一拍大腿道:“这还用问,就是那么回事!放到过去,我妈和我讲过,你这样的就叫长工想娶地主家的小姐,虽然现在时代不一样了,道理还特么是一样的。” 祝御沉默不语,端起酒杯喝酒。 侯义飞挨过来小声道:“哥们,慢说你和小莹眼下没结果呢,就算和她成了亲,还是这副模样,你知不知道得受她们家多少窝囊气?老关不但敢叫你倒插门,还敢呼来喝去的把你当驴一样使唤,你信不信?到时候就算小莹心疼,也不敢公然帮着你和她亲爹作对,她已经被老关灌输的只想娘家,才不会把自己当做你祝家的人呢!” 祝御把酒杯重重的一墩:“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整!” 侯义飞后背一下靠在椅背上,噘着嘴嘟囔:“我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不行的话……不行的话……”祝御抬头道:“不行的话就怎么样?” “你自己知道!”侯义飞躲着他的目光,又把身体向后靠。 “你这是放屁!”祝御恶声道:“分析来分析去,就告诉我这么个结果?” “我就是替你在向将来看嘛!”侯义飞委屈道:“他们家就是那么个情况,你有能耐就绕开老关把小莹骗过来和你支门过日子,远远的躲着她爹;要不然就忍气吞声的溜人家屋檐下,让老关天天骑到你脖子上拉屎!” 祝御怔怔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如果你不想这样怂下去,还有两个办法!”侯义飞探了探身子:“一个是和关小莹一拍两散,她去念她的书,你过你的日子,从此以后挺起脊梁骨做人,再也不受老关家的鸟气!” 他两杯白酒下肚后面红耳赤,酒意上涌。尽管知道当着祝御的面说这样的“实话”很犯忌,还是义无反顾的勇敢“觐言”,毕竟两个人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知根知底,也不怕真的伤了情分。 “你说的是有两种办法!”祝御死死的盯着他:“还有一种是什么?” “还有一种……”侯义飞也毫不回避的瞅着他,粗喘着道:“就是你真的有本事!” 祝御听的一怔,随即撇了撇嘴。侯义飞补充道:“老关有钱,你就比他更有钱;老关有势力,你就比他更有势力……他要折腾要摆谱,你比他还能折腾还能摆谱,恶人就怕恶人磨,只有这样他那头犟驴才能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到那时候你就能反过来做他的主了!” 祝御放下筷子,还没说话,房门突然“咣咣”被人敲的山响,急促而剧烈。 侯义飞被这种力度的敲门吓了一跳,扯起脖子嚷道:“谁啊!这是敲门呢还是拆房子呢?” 房门外传来一声闷吼:“祝御,快点开门!老子关向东!” 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两个人齐齐吃了一惊,对视了一眼迅速站起身来。祝御赶紧快走几步打开了房门,疑惑道:“老关大叔……”关向东却不理他,大步抢进方厅,满脸怒气的探头看向里屋。 侯义飞挠了挠头:“老关大叔,你咋来了呢,有啥事?” 关向东哼了一声,飞步走向厨房,绕了一圈回来又打开卫生间的门检视。 祝御看的奇怪,问道:“老关大叔,你这是在找什么?” 关向东确认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终于站定不动,瞪眼道:“小兔崽子!今天说你两句是不是不服气?背着我把小莹约出来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说!她人在哪里呢?” 祝御更加诧异,反问道:“你说啥?我什么时候把她约出来了?今天我们俩只通了电话,压根就没见过面啊。” 关向东狐疑的盯着他看,怒容不减:“不是你约她,还能有谁?老黎说她下午自己出门去了超市,到现在也没回家,打电话居然还关机!” 祝御有些略略慌神:“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清楚……我真的没有和小莹见过面,也没约她出来,你说她到现在还没回家,电话也关机,人去了哪里?”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关向东暴跳如雷,他看得出祝御不像是撒谎扯皮,在他家寻不到人,又听说他们没见过面,愈发的着急上火,奔到门口边急道:“我再去她几个同学家看看!你们要是和她联系上,别忘了告诉我一声!”蹬蹬蹬一溜小跑,头也没回的去了。 祝御掏出手机拨打关小莹的手机,果然是关机提示音。 侯义飞哼了一声,坐下道:“老关吓人唬道的,小莹大活人一个能出什么事,最多就是逛街摊晚了呗,手机又刚好没电了,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吗?” 祝御走回桌边,心头有些忐忑不安。 侯义飞一把拉住他坐下,大声道:“哎呀,你别跟他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了!我说的一准没错,等一会就有消息了,来接着喝酒!”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努力思索关小莹有可能去了哪里。侯义飞指着门口说道:“看到了没?老关就这德行!我特么瞧不惯的就是他这一点,小莹找不到了,没鼻子带脸的先来你家一通乱搜,然后又不带你一起去找……他拿你当什么知道么?还是一个外人!” 祝御心不在焉,叹道:“算了,他也是着急。” 侯义飞还待再说,电话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喜形于色,接通道:“庞大哥,你在哪里呢?打了好几次也不接电话……”祝御心头一凛,抬头静静听着,做了一个“请他过来”的手势。 侯义飞点点头,继续道:“我和祝御在他家里喝着呢,你事办完了没?过来喝点,他说昨晚让你破费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哥俩请你……好好好,就在昨晚那家烧烤店附近,你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好的。”挂断了电话。 祝御淡淡问道:“他说过来了?” 侯义飞道:“嗯,答应的满痛快的。” 祝御端起酒杯,默默喝了一口酒。推测起来,庞远杰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接近他的机会,尤其还是在家里。他可以更贴近更具体的观察祝御生活的环境、细节,掌握到第一手情况。 而今晚的“酒吧之约”取消,祝御猜测“那边”也一定出现了重大的变动,导致庞远杰不得不放弃掉原本的计划。他匆匆消失,侯义飞联系不上,很能说明问题。在这段时间内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让祝御充满了好奇。 不过这个谜团很快就会解开。无论庞远杰隐藏了多少秘密,在他以为觅得这样的良机兴冲冲赶来之际,已经一头扎进了祝御张起的网里。不但“包工头”没法再做下去了,等待他的也必将是个不眠之夜。 第四十六章 摊牌 不一会侯义飞就接到了电话,庞远杰说他到了,匆匆出去迎接。 祝御去了卫生间,一边小解一边盯着地下的水管,目光凛冽,默默沉思。 楼门外脚步声响,庞远杰熟悉的语音传来,正在和侯义飞亲热的有说有笑。到了门口,他先一步走进房间,侯义飞却没跟着进来,直接又小跑着出去了。 祝御洗了把手,从卫生间出来招手致意:“庞大哥来了,快坐快坐……义飞呢,他去哪了?” 庞远杰像是喝过了一顿酒,红光满面熏熏微酣,手一挥道:“我叫他回工地我的办公室取酒了。第一次来你家,当大哥的怎么能空手?吃的就免了,把我私藏的好酒拿出来,咱们兄弟一起尝尝!”说着大马金刀的径直坐下,态度明显透着比昨晚“自来熟”。 祝御知道侯义飞的工地,到他家来回一趟总也要半个小时。说起来他正在琢磨如何支走侯义飞,想和庞远杰“摊牌”,最好是避开这位心直口快的兄弟,不让他在场。现在这半小时,刚好就是个机会。 不过他同时也小小的警觉了一下,庞远杰的用意是真的让侯义飞去拿酒呢,还是和自己一样也存了支走他的心思。如果是后者,局面就很微妙有趣了,双方“隔着肚皮”的互相算计变成了不约而同。 祝御不看见庞远杰还好点,现在终于和他本人独处一室,压抑在心头的疑团和困惑愈发强烈,他已经有了种忍无可忍的冲动,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逼迫他把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 半小时的时间应该足够了,不管庞远杰对他想打什么主意,祝御也不准备再小心翼翼的应付了,他要“先下手为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庞远杰看到桌子上摆着祝御的破手机,随手拿起来前后端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感叹:“祝老弟,想不到你这人还挺念旧,一直在用这种老式的手机……看到这样的电话,就让我一下想到了从前,那时候我们过的日子啊,可比你们现在苦多了。” 祝御轻轻一笑:“庞大哥想多了,以为我这是缅怀吗?老弟是因为囊中羞涩,实在没有钱买流行的那种手机,才从电子市场淘换这样一个来。” “瞧你这话说的!”庞远杰掂量着手里的电话皱眉道:“要是就这么点原因,那还算事?回头大哥给你拿来几部新的,都是最流行最好看的那种,我那老板亲戚上个月去了趟南方,带回来好多呢。” 祝御并不答话,起身不经意的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缓步走向房门,回头淡淡道:“这个可不敢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要大哥的东西。” 庞远杰大咧咧的一挥手:“又不是什么值钱玩意,用不着客气!” “咔哒”一声,祝御把入户门落了锁,回头沉声道:“只要大哥不再花钱雇人找我的麻烦,我已经烧高香了。”说着斜斜的守在里屋门口,稳稳站定。 庞远杰浑身一震,手里的电话一下没抓稳,掉在了桌面上。惶恐惊诧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坐直了身子,勉强挤出笑容:“祝老弟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咋听不明白?什么雇人不雇人的?” “八百块钱,雇四个小流氓打架,这帐倒也划算。”祝御盯着他冷冷道:“庞大哥请我们吃烧烤,喝好酒,百般照顾我的兄弟侯义飞,现在还要送电话,出手满阔绰的,我还真想问问,你背后那个组织给了你多少活动经费和好处?这样的活能不能介绍我也干一份?” 庞远杰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太猛带翻了桌子,瞬间满地杯盘狼藉。他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呼吸粗重,直勾勾看向祝御…… 侯义飞拿了庞远杰交给他的办公室钥匙,来到工地后进屋在床下翻找,最后拽出了一个纸壳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四瓶包装完好的高档白酒。他兴高采烈的回身取过一个大方便袋,刚要把酒拿出,手机响了起来。 他匆匆接通电话,祝御的声音在里面缓缓传来:“义飞,庞大哥刚才突然接到了工地老板的电话,很着急的赶回去了,让我告诉你在他的办公室别走,等着他回去,可能是有急事。” 侯义飞一怔,他刚刚喝到兴头上,一听祝御这么说大感失望,嘟囔道:“早不打晚不打,偏偏人家喝酒的时候打……真是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在他办公室呢。” 祝御没再多说,果断的挂掉了电话。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眼中锋芒毕露。 卫生间的地下,庞远杰双手双脚都被床单结结实实的捆缚住,嘴里塞了一团脏兮兮的抹布,拼命的发出“呜呜”之声,浑身剧烈的挣扎扭动,惊恐万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额头的汗珠涔涔而下。 祝御突然揭穿他,而且说的无可辩驳,庞远杰一下子慌了神,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早就被对方掌握清了。震惊之余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祝御不仅“说”,还毫不犹豫的动了手。这个动手的目的也很简单,不是要胖揍他,而是想有效的控制住他。 庞远杰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拼死反抗。可是几个回合下来,他就发现双方的“武力值”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正值壮年且身手相当强悍的庞远杰,遇见了祝御就好像小鸡仔遇见了老鹰,不但跑不掉,什么样的反抗都显得多余徒劳。 祝御只用一只手就把他轻轻松松的摁在了床上,那股大力堪比压住孙猴子的五行山,令庞远杰分毫动弹不得。随后只听见“嗤嗤”几声布帛撕裂,祝御顺手把床单扯开,给他包了个“大粽子”。 庞远杰吓得魂飞天外,刚待张嘴大喊,祝御早有防备,一团大抹布直接塞进了他嘴里,腥臭不堪的味道熏的庞远杰直欲作呕,眼泪鼻涕哗哗掉落。 祝御倒扯住他的脖领,直奔卫生间,随后还慢条斯理的给侯义飞打了个电话“谎报军情”。 很显然他这是怕侯义飞赶回来,撞见现在的一幕,所以把他拖在了工地上。这小子把前前后后的工作都做足了,看来绝不是今天才有的察觉,而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祝御越是这样表现的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庞远杰越是倍感悚惧,惊骇不已,摸不清对方到底要打什么主意。他现在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就算想大喊大叫引起四邻注意都被封死了嘴巴,完全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一想到这里,庞远杰的脑袋就嗡嗡而鸣,眼瞅着就要被吓尿。 祝御缓缓俯下身,微微一笑:“庞大哥,很抱歉要用这种方式完成和你的对话了……其实我也想过咱们坐在桌上谈,不过效果未必会好,你一定不喜欢和我说实话。” 庞远杰“呜呜”挣扎,眼神里又是恐惧又是绝望。 祝御干脆蹲下了身子:“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逼人说实话的好办法,而且保证你身上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伤痕……庞大哥,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咱们要不要一起感受一下?” 庞远杰拼命的摇头,眼珠子就快要鼓出眼眶来。 祝御笑道:“那好,现在我拿开你嘴里的抹布,咱们好好的有问有答……如果你想试一下我说的办法,尽可以大喊救命或者不说实话,怎么样?”说着一把扯开了他嘴里的臭抹布。 庞远杰嘴巴被撑的异常难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喘息道:“祝老弟……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千万不要乱来!” 祝御森然道:“我没时间和你泡蘑菇!告诉我,你雇人找我麻烦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和你通话联系的背后那些人又是干什么的,他们针对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庞远杰为之语塞,期期艾艾道:“祝老弟你误会了,我没有找你麻烦的意思……我的背后也没有什么人指使……”祝御二话不说,飞快的把抹布又塞进了他的嘴里,恶声道:“我就懒得听你前面这些废话!庞大哥,咱们还是享受一下再谈吧。”回身扯过一个毛巾,兜头盖在了他的脸上。 庞远杰不知道对方要使出什么恶毒的折磨人手段,拼命的挣扎扭动,来回的猛摇脑袋,三下两下就把脸上的毛巾甩脱。祝御不以为然,打开了水龙头,抄起连在上面的水管,看着哗哗的清水流出,淡淡道:“庞大哥,你说是我的手劲大呢,还是你脖子的劲大?”一把拽住庞远杰的头发,把水管举向了他的头顶,不断流出的自来水顺势而下,淅淅沥沥的浇了下来。 庞远杰嘴里有抹布堵着,只能靠鼻子维系呼吸,这些清水一浇下来,本就能呼入有限的空气登时更受阻碍,几股水流被吸进了鼻腔里,呛的他剧烈的咳嗽,痛苦不堪。 祝御拿开水管,淡淡道:“忘了告诉你,书上的办法并不是这样的,这是我一时心血来潮自创的……正确的手段应该是把刚才那面毛巾蒙在你的口鼻上,然后再慢悠悠的浇下水来,速度可快可慢,水流丰俭由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庞远杰止住咳嗽,一边听一边拼命摇头,额头崩起无数的青筋,鼻子里还不时的呼出散乱的水滴。 祝御轻轻拔出他嘴里的抹布,说道:“我相信你现在一定会正视我们之间的对话了,是吗?能不能从新考虑一下,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庞远杰费力的大口大口呼吸,湿漉漉的头发上和着汗珠和水流,再三犹豫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坚忍之色,咬牙道:“我不能说,我不能和你说!” 第四十七章 变生肘腋 祝御无奈的摇摇头,眼中闪过狠绝之色,飞快的用抹布再次堵住庞远杰的嘴,扬起水管就是一顿乱浇!嘶声闷吼:“这是你逼我的!我已经受够了!再不说,我就让你把这生不如死的滋味一直尝下去!快点给我说!” 庞远杰呜呜闷叫,因为呼吸不畅,水流倒涌进鼻腔、肺叶,发疯一样全身扭曲挣扎,祝御单膝探出,死死的在他腰部一跪,庞远杰如同死猪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祝御积攒已久的怒火不住在胸口升腾跳曜,没有丝毫容情。水管一动不动的擎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泼将下来,庞远杰的头受制,只能微微晃动,喉咙里不时传出“咯咯”的呛水声…… 如此反复,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祝御突然发现随着庞远杰剧烈的挣扎,他裤子的口袋里滑落出一个小塑料袋,一路翻滚蹦跳着压到了墙角边。 他心头一凛,探头看了看,终于撇开水管,一把拾起那个塑料袋打开,发现里面包裹着两个真空血液检验管……这玩意祝御是识得的,一般都是医院为病人体检抽血时要用到。仔细端详那两个未开封的储存管,其中一支上面还贴着标签,歪歪斜斜的标注了两个汉字:祝御。 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这段时间从未做过体检,庞远杰口袋里却装着两只完整未用的抽血储存管,上面还写着他的名字……一瞬间,祝御恍然大悟,庞远杰果然是抱着目的而来,他要找一个机会抽取自己体内的血液样本! 那么问题也随之而来,庞远杰为什么要抽他的血样?是谁指使他要这么干的?祝御狐疑的低头凝视,发现庞远杰经过这番“灌溉”,已经奄奄一息,几近于神志不清了。 这时屋里方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急促。 祝御皱了皱眉头,眼珠翻动,思索着这时打来电话的能是谁。把储血管随手塞进了口袋里,徐徐站起身走了过来。 近前一看号码,他又惊又喜,原来是关小莹打来的。下意识的回头瞅了瞅躺在地下的庞远杰,确认这小子无力再发出声音,接通摁键道:“小莹!你在哪里呢?为什么电话关机,老关大叔找的你好辛苦,我也很担心……” 谁知电话里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祝御,我不得不正式警告你,庞远杰要是在你手里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你的女朋友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见到你了!” 祝御大吃一惊,紧紧的握住了电话,颤声道:“你是谁?小莹的电话为什么在你那里!” 那低沉的男子声音显得有恃无恐:“马上放了庞远杰,然后等我的电话!”啪嗒一声挂断。 祝御紧着“喂、喂”了两声,霎时间手脚冰凉,惊骇的看着手中的电话……偏巧这时房门突然又被“笃笃”敲响,楼道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当先砸门的一人喝道:“祝御,马上开门!我们是警察!刚接到你的邻居电话举报,我们怀疑你非法拘禁他人,威胁他人生命安全……快点开门!” 祝御头皮一紧,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警察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的找上门来了? 邻居举报?哪个见鬼的邻居举报的,难道他们趴在门口听到了自己和庞远杰的对话? 他快步奔向卫生间,却被眼前的一幕瞬间吓傻:庞远杰不知什么时候吐出了抹布,眼角翻白,舌头伸出,脑袋软绵绵的耷拉向一侧……看样子已经气绝身亡! 祝御骇的魂飞天外,险险一跤坐倒。就那么两下折腾,难受肯定是难受,但绝至于闹出人命来!庞远杰这家伙又不是泥捏的,怎么如此不济?难不成他是心理承受不住,被吓死的? 房门这时被砸的更加急促,外面的人还在大喝:“快点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强行冲进去了!” 祝御只感到天旋地转,脑中嗡嗡作响,一切都乱了套!一切都超出了自己预设的计划外!庞远杰的逼供没能达成,关小莹反倒被神秘的绑架;现在卫生间里躺着个死人,警察们又适时找上门来,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紧张的四下环顾,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抄起手机直奔厨房! 事已至此,必须当机立断!无论庞远杰是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现在都不能被警察抓走!关小莹还在那些人的手里,可以断定他们和庞远杰是一伙的,就算背上杀人罪名,也得想办法把关小莹救出来再说! 祝御想起了那天晚上大胡子赵子光脱逃的“路径”,如法炮制,顺着厨房的那扇小窗狼狈翻出,几个起落已经钻进了黑洞洞的巷子中,回首看了看家里亮起的灯火,重重的叹了口气,咬牙转身消失在夜幕中……与此同时,屋子里传来“喀嚓”一声暴响,入户门终于被外面的警察强行撞开! 半小时后,祝御出现在西城区的一家洗浴中心后院,坐靠在阴暗的墙角边微微喘息。 这家洗浴中心他来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和侯义飞“奢侈”享受,两人结伴来做的洗浴和足疗按摩。价位不算高,客源三教九流,但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过夜住宿,并且不登记身份证。 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其实是老板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有关部门没有行动夜访,洗浴中心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去挨个人的登记验证。 祝御打算今晚就在这里栖身,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他需要周密的思索一下。 家里现在一定炸开了锅,警察们破门而入,发现了庞远杰的尸体,势必封锁现场,立案调查。最大的嫌疑凶手只有一个,就是房子的租客祝御。 还有可能侯义飞等不到庞远杰和祝御,打电话也没人接听,再寻回去和警察碰个正着。不过这倒没什么,侯义飞绝对“不知情”,要是有人告诉他庞远杰死了,还是祝御杀害的,他除了瞠目不知以对,也一定坚决无法相信。在他而言,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庞远杰和祝御通过自己认识才两天,他们能有什么恩怨产生,还闹出了人命? 祝御回想起自己逃亡的路径是重走大胡子赵子光的“老路”,顺带着也就想起了他的遭遇,警察们明着是抓他不住,其实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切尽在掌握。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包括那个跟踪器。 他很机敏的反省自身,猛的想起庞远杰曾经一进门的时候拿起他的手机把玩,于是跑到中途找了个无人的所在掏出手机检视,果然发现了端倪。 手机黑色后盖边缘,沾着一小块不易察觉的米粒状附着物,如果不是故意去抠掉,那玩意的粘性很大,从口袋里掏出放进的绝不会掉落。庞远杰很狡猾,先一步做了手脚。这东西如果不是窃听器,就应该是个微型的追踪器,从那一刻开始,那些神秘的人已经掌握了祝御的行踪。 祝御果断决定,扔掉手机后盖,带着手机继续潜匿。到这一步,如果警方都介入了,只要他的手机不离身,很容易被追查到具体位置,可是关小莹还在那些神秘的人手里,祝御必须等到对方的电话,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也很想打电话给侯义飞,问问他有没有去自己的家里;还想打给关向东,告诉他真实的情况。 但是这些想法最后都被否决了。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再一次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虽然刚才逃的狼狈,但他还是稍稍调整思维就觉察到了好几个很大的疑点。 首先从庞远杰背后那个“神秘”的势力来说,他们其实已经先一步控制住了关小莹,关向东下午到晚上四处找寻爱女未果,原因就在于此。而那个时间段,祝御还没和庞远杰碰面“摊牌”。在采取措施的主动性上这些人抢占了先机:控制住关小莹无疑不是对着关向东去的,而是对着预祝而来,说白了就是他们想控制住局势。 如果不是“神秘势力”还有人暗中监视着祝御的一举一动,就是他们已经预料到祝御要沉不住气了,想对庞远杰“起歹心”,不然中途打来的那个电话里,也不会知道庞远杰已经被他整的死去活来,还用关小莹要挟祝御“马上放人”。 这次的交锋,祝御看似赢得了主动,其实倒霉的只是庞远杰,暗中的敌人还是领先了他一步。 其次还有一方势力也在向祝御“撒网”,就是及时赶到的警方。 这个疑点尤为明显,什么邻居举报之类的都是借口,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警方也提前知道了祝御想做什么,正在做什么,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暗中布控,就等关键时刻冲上来拿他个“人赃并获”。 祝御现在回想,在门外喊话的那人声音非常熟悉,应该就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高远帆! 这片棚户区隶属川江市西城区,高远帆却在几十条街之外的临河区分局,对付百姓举报的寻常案件,怎么抽调警力也劳动不到他这位分局副局长吧?此人颇有心机,业务能力也出类拔萃,这么巧合的时间出现在这么巧合的地点,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他针对的不是一起普通案件,而是祝御这个人,并且是有备而来! 看来警方没有放弃对祝御的“招安劝降”,江雪婍那面是偃旗息鼓了,可是主将又换成了高远帆卷土重来。这次的“抓捕”是他们在故技重施,也是祝御第一次“蒙冤”被关进囚车事件的翻版。 非要说还有一件事真的出乎了祝御预料之外,那就是庞远杰稀里糊涂的死掉了,还是被他“滥用私刑”弄死的,一出人命,很多事情的性质就无形中改变了。 第四十八章 孤胆英雄 祝御的推断在几分钟后得到证实,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迅速接通后,里面传来高远帆阴冷、自信的声音:“祝御,我现在要想抓你,你逃到天边都没用!回警局自首来吧,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谈!” 祝御喘息道:“高局,你有点过于卖弄你的智商了,不要把我逼到绝路上去!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别痴心妄想把我当成你们的猎犬去冲锋陷阵。” 高远帆道:“问题是庞远杰现在死了,你是杀人凶手,除了我没人能帮你,你没得选择!” “庞远杰的死是一条人命!”祝御低吼道:“是不是我杀的一定会有最后结论,但他的命不可能成为你我之间谈条件的砝码。” 高远帆道:“我会让你的后半生永远住在高墙里!” 祝御针锋相对:“我会查出全部真相,在所不惜!” 高远帆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很期待明天和你的见面。” 祝御咬牙道:“那要看我愿不愿意,不然我们根本就见不了面!”一下挂断了电话。 形式已经很明朗了,高远帆果然是有备而来,他不但在字里行间表明了很直白的意思,也告诉了祝御下一步不会善罢甘休,会和他纠缠到底。 原因也不难猜测,还是那一吨黄金。高远帆就算因为江雪婍和祝御发生过不愉快,这次的事情也不仅仅是为了泄私愤而来的。不排除他带有些怨气,但是代表的应该还是警方。 祝御就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变成了警方的猎物,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盯上。他不是探险者,也不是破案专家,更不是江洋大盗,此前从地方到部队声名清白、遵纪守法,连案底也不曾有过,十二年前的黄金大劫案再重要,再轰动一时,和他一个小屁民又有毛的关系? 江雪婍陈述的事实确实难以理解:警方认定祝御了,寻找黄金的“重任”非他不可。 甚至为此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想逼迫他就范,上次是这样,这次亦然。 高远帆是专门对付老奸巨猾的“铁叔”审讯团中的一份子,知道的案情和细节比江雪婍还要多,如果说这次被警局高层委以重任来针对祝御,一点都不意外。 和江雪婍不同,祝御不但要跟来势汹汹的高远帆本人对决,同时还要和他背后的整个强力机关、司法系统正面为敌!想扭转局面进而赢得胜利,理论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庞远杰的死,把局势搅合的更为险恶。高远帆占据了更大的优势,凭借这一点他就可以主动出击,在全城范围内派出重兵,布下天罗地网追缉祝御。实际上落不落入到他手里,对祝御来说意义都一样,他的处境极为艰难和被动了。 经历到现在,祝御想找出真相,却发现所谓的“真相”一会很近,一会又很远,扑朔迷离。 庞远杰以及他背后的神秘势力,和警方的纠缠应该是两条线,但是不得不说,高远帆似乎掌握的更多一些,甚至对那些“竞争者”的行踪、举动都很了解,知道他们把行动进行到什么火候了,祝御要采取什么措施了,然后突然出现,力图主导局势。 祝御喟然长叹,在警方这里,他杀了人,成了逃犯;在神秘势力那里,他没能按照对方的“意愿”放过庞远杰,反而弄死了他,而自己的至爱女友关小莹,却还在这些人的手中…… 该怎么办?关小莹的安全岌岌可危,他自己也被逼到了悬崖边,泥菩萨过江。 祝御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拿出电话,打给了关小莹。现在当然不会是她本人接电话了,他要探探对方的“态度”,听听他们的“条件”,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可惜的是,电话里很快传来提示音:关机。 祝御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自己放松、舒服一些,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连续拨打了十次…… 可是毫无结果,关小莹的电话一直显示关机,没有任何音讯。 祝御抬头看了看洗浴中心的灯火,又观察了下漆黑的周遭,果断的把手机抠出电池,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身边的砖墙缝隙里,随手揪了两把杂草,胡乱掩盖到上面。 趁着漆黑的夜色,他辗转又回到了出租屋附近。观察到楼内楼外并没有出现警灯鸣闪、人员进出的嘈杂轰乱场景,愈发感觉到这个“凶案现场”充满了蹊跷,警员们来势汹汹却雷声大雨点小,匆匆收兵。 高远帆明显志不在此,他要的就是把祝御“逼上绝路”,甚至都是故意放跑他的,没有在他家的楼后部署警力围堵。奶奶的!又把整赵子光那些手法用出来了。祝御暗暗咒骂,以高远帆为首的警方阴魂不散,显然在后面伏下了更厉害的手段。 他悄悄掉头,摸到了不远处另外一个暗巷口。 这里是那天他偷听到庞远杰和干瘦猴对话的那个巷子,胡同把头第一家的门牌号还记忆犹新。 庞远杰当时藏身在门板后的一户民房,应该就是巷子的第三家。这里到底会不会是他不为人知的老巢根据地,还是临时途经之所,祝御无法确认,只能来碰碰运气。 同时他还要仔细观察四周、房内的动静,以防有人早早的知道他要来,提前设下陷阱。 无论庞远杰背后的神秘势力,还是高远帆这样的角色,都不是易与之辈,祝御已经被重重危机包围,必须得格外小心警惕,打醒十二分精神应对。 他的目力和听力,也随着身体的“变异”有所增强,黑暗之中看到的物体比原来更远更清晰,寂静之中听到的声音也较平时更准确更具穿透力。 祝御不急于向里靠,始终匿伏在暗处关注周边的风吹草动。随后悄没声息的从另外一条暗巷兜了个大圈子,沿途看好了那家门户的各个方位,确认附近没有“埋伏”,这才再次回到原地。 他用最短的时间飞速靠近第三家门户的院墙,几米之遥外就先一步借力蹬地,身体便如一只冉冉升起的大号风筝,在夜色中轻而易举的没入到院墙里,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这要归功于祝御之前在烂尾楼的严密“测试”,对自己的身体机能和跳跃极限有了极为熟悉的了解和把控能力,才能做到这样看似轻松随意的一跳。要知道近两米高的院墙,寻常飞贼想不发出声响的翻越潜入,绝不能似他这般一蹴而就。 院子里面静悄悄,只有恼人的蛐蛐叫个无休无止,小小的一栋平房里没有灯火和人声,死气沉沉。祝御观察到正门上一把圆盘明锁镶嵌其中,是否落锁尚不明确;好在旁边的窗子是开着的,也没有焊接防盗钢条之类的保护措施,只有一扇薄薄的灰色纱窗和里屋相隔。 祝御蹑手蹑脚走近,轻轻掀开纱窗一角,探身钻了进去。 平房的空间实在太小,只一个卧室和外面的入户方厅,厨房是被后间出来的。而屋内摆设也异常的简洁,除了一张床和桌子,其他就没什么像样的家具了。 很显然,这里要是有居住的租户,肯定是个“不过日子”的人,在他而言这不叫家,只能算个栖身之所,时常来也时常走,临时性非常强。如果是房主自己住,断不会是这番模样。 庞远杰有“要务”在身,他很符合这样的条件。 祝御一边思索着一边在狭小的平房内里里外外搜寻个遍,并没有什么收获,一屁股坐在床上发呆。 这可是庞远杰的临时居所应该没差,可惜的是太简陋了,他也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下一步该怎么办,祝御蹙眉凝思。为了避免虎视眈眈的高远帆找麻烦,他只好把手机藏起来不敢再随身携带。 在内心深处,他萌发了一股强烈的“反骨”:坚决不屈从于警方的威胁!如果可能,也不介意狠狠的教训一顿高远帆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彻底浇灭这家伙的嚣张气焰。 庞远杰的死非常蹊跷,祝御肯定不是自己亲手“灌”死了他,高远帆在那个时间段找上门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他了解内情,就是已经对庞远杰做过了什么手脚。 给祝御栽赃栽出了一条人命,这招实在太狠了。前面江雪婍的那番折腾,和这一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换做寻常人,肯定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别的先不说,巨大的心理压力这关就过不了,如果再有警方大肆追缉、全城围捕,肯定会被吓的屎尿齐流,惶惶不可终日。 高远帆很高明,算准了一个最佳的时机,把“害死庞远杰”的屎盆子不偏不倚的扣在祝御头上,这罪名一成立,他在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就会“名正言顺”的多,甚至以此为筹码要挟祝御就范,也不是没有希望。 而祝御要面对、解决的麻烦不止这一个,他还要顶着被警察们随时抓捕的危险,想办法找到庞远杰的同伙,解救出被羁押的关小莹,这才是当务之急。 两股强大的势力同时向他发难,形式急转而下。一道又一道的难题摆在了祝御面前,到底何去何从?在艰难困苦的境地下,他已经沦落到了名副其实的“孤军奋战”,身边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依靠、信赖的人选。抬头看去,未知的前途就像现在身处的局促小屋里,一片漆黑,黯淡无光。 第四十九章 逐梦酒吧 祝御微微的喘息着,等到视力终于更好的适应了黑暗中的环境后,再一次仔细审视房屋内的每个角落。如果庞远杰真的在这里暂住过,他实在不想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去,任何收获都没有。 也许是祝御真沉得住气,也许是他敏锐的观察力再次发挥作用,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个小小的细节终于被他发现,并由此找到了突破口。 这个细节也并非有多隐蔽,只是来自床头一个被随手扔下的小小打火机。 市面上这种一次性的打火机屡见不鲜,就是街边最简陋的小杂货店也有得卖,曾几何时,无数家历史辉煌的老牌火柴生产企业都被这小玩意拉下马,从繁荣走向衰败,直至最后颠覆、灭亡,成为记忆。 一个寻常的打火机能带来什么线索呢?祝御冷静、高速运转的大脑偏偏就在它身上做出了文章。因为经过再次搜寻检视,他先后从厨房、桌子下又找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打火机。 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这三个打火机除了颜色不同外,造型、大小和材质却都是一样的,这说明它们应该是一个作坊产出、同批次的产品。 更重要的是,火机表面上印制的白色文字也是相同的,这个信息尤为重要。 现代广告的宣传手段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大到路边的巨型牌匾、灯箱壁画,小到人们日常生活中的方便兜、钥匙扣等琐碎用品,也包括这个小小的火机。 因为制造工艺上的门槛极低,这东西的产能和数量一度泛滥,随便一个微型私人企业或者小作坊都可以毫无压力的生产出这种最常见的打火机,且每天出货量动辄就是几千只。很多商家,比如宾馆、浴池、酒店、KTV等服务场所会毫不吝啬的预订大批现货,作为免费的附赠、应急用途分发给来消费的顾客,无论你是否有吸烟的习惯。 商家们通常还会把自家店名、店址,经营特色和联系方式印制在火机上。这小东西微不足道,流传渠道却未必止于一个消费者,一来解决了顾客需求,二来也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推广作用,让很多人时常看到火机上明显的文字广告,不经意间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潜在用户和消费行为。 祝御找到的三个打火机不但外貌一致,上面打印的文字也丝毫不差,每一个表面都清晰的显示出一行亮白的文字:逐梦酒吧。 火机通体正反面都印制了这四个大字,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标记了。大概这家酒吧的老板很“大气”,不屑于把更多的信息标注到上面,认为这样就足够了,酒吧的知名度已经很响亮,没必要像其他商家那样宣传的流于平庸。 祝御随即就意识到,仅凭这样,自己的收获也“足够”了,这三个打火机已经说明了太多问题。 庞远杰是一个吸烟的人,他暂住过的居所里有用过丢弃的三个打火机。 而这三个火机并不是新旧有别,各有不同,反倒一模一样毫无二致,这说明了什么? 至少说明火机流出的地方,是一家叫做“逐梦酒吧”的娱乐场所,庞远杰一次甚至几次去过那里,每次都是无意间把商家免费拿给他的火机带回了住处。 理论上分析,他一次就带回来三个打火机似乎不太合情理,那么只能说明他频繁的进出过这家酒吧,每次都带回来一只比较靠谱。 祝御当然还记得,就在昨晚庞远杰还兴致勃勃的邀请自己和侯义飞去“一家酒吧”玩玩,言明所有的消费都由他来负责,因为这家酒吧他是“半个老板”。 看来逐梦酒吧不管是庞远杰的名下产业还是他背后那个神秘势力的老巢窝点,至少现在已经浮出了水面,祝御想进一步深入了解真相或者搭救关小莹,都必须去那里一探究竟。 他估测了一下时间,现在去也正是时候。酒吧这种娱乐场所白天的顾客凤毛麟角,只有在入夜以后才会生意火爆,热闹非凡。 几分钟后,祝御出现在了大街上,竖紧了衣领一头钻进了出租车里。 所谓隔行如隔山,和司机一打听“逐梦酒吧”,人家不但知道地址,连消费参考都做了个大致“汇报”。还如数家珍的向祝御介绍了其他几家知名酒吧,做了个全面的对比。 这位司机大哥精于“业务”,弄不好还和众多家酒吧私下有不成文的协定,每拉去一位顾客就能得到一点报酬,这在行内司空见惯,几乎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规矩。有关这一点,祝御倒是略知一二。 因此当司机大哥还在喋喋不休的向他推荐“性价比”高的店面时,祝御便冷冷的截住了他,只说一句话:“我就到逐梦酒吧,请你开快点。” 川江市区东北方向的大片地块,政府主导的“经济开发技术新区”便座落于此。随着川江市在国内知名度的提高,开发区招商引资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更多的企业、公司、集团纷纷落脚在这里,引进了大批的项目和工程。 逐梦酒吧就在开发区和老城区交界的一隅,地势虽然不是很理想,但仍然没影响到它的知名度和兴隆生意。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每晚都会走出无数的金领白领、红男绿女,在这个时尚之都的迷人夜色中找寻刺激与快乐,在这样的环境里,酒吧想不火都很难。 因此经济技术开发区得天独厚的优势显而易见,老城区的人们习惯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而这里时至深夜才是疯狂发泄的开始。从亮化工程上来看也是如此,马路街边灯火辉煌、霓虹闪烁的开发区更像一座不夜城,和几里之外黑灯瞎火、死气沉沉的原市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逐梦酒吧几乎就处于这条交界线上,既能体会到左面的激进繁荣,也能回顾到右面的安详宁谧。 祝御下车后站在大街对面,静静的打量着这座流光溢彩、富丽堂皇的巨大建筑,面无表情。 庞远杰说自己是这里的“半个老板”,他现在有点无法相信。从酒吧气派的门面、奢华的装修来看,里面的格局肯定也非同一般,而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两个字:金钱。 只有强大的财力、巨额的金钱才能保障如此规模的娱乐场所在正轨上平稳运营,否则一切都是扯淡。庞远杰是何方神圣,手里掌握了多少的资金,敢于说他是这家酒吧的“半个老板”? 他真有那么多钱,干嘛不好好过逍遥日子,吃饱了撑的冒充一个小包工头来和祝御过不去?在川江能把事业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一般都是功成名就、颐指气使的“人上人”了吧,他们只会发号施令,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被别人左右自己的言行? 庞远杰不是吹牛,就是在撒谎……实际上这两种行为都差不多,祝御并不想去追究,现在他既然来了,就只有一个目的:找到庞远杰背后的人和真相,找到关小莹的下落。 三个打火机说明的问题不代表全部,祝御闯进来基本和闯进那个小小平房的性质一样,还是碰运气的成分大。庞远杰随手丢弃的打火机出自于此,可未必说明他的全部秘密也都集结于此,也许逐梦酒吧真的什么线索也没有,就是他经常光顾的一个消费地。 但是和要潜入巷子里一家普通民宅不同,祝御这次的“警备”工作更加艰巨。偌大的一家酒吧,光是楼层就有三层之多,还有门前、大厅、后院以及不为人知的“暗出口”;进进出出的无数顾客和闲杂人员,不把“侦查”做足,贸贸然走进去,后果会很严重。 逐梦酒吧如果和庞远杰一点瓜葛没有,或者说他背后的神秘势力不在此处,祝御进去也就进去了;可是反之的话,他一露面必然就会被人盯上。既然这些人费尽心机的在暗中一直关住他,那等到祝御堂而皇之的出现那一刻,就更不会疏于防范,一点察觉都没有。 危机还不止这一面,谁知道高远帆又掌握了多少情况?他能摸到庞远杰的底细,也一定知道逐梦酒吧的底细,会不会在下一盘更大更繁复的棋,等着祝御一头钻进来? 目前为止,高远帆的心理很好掌握,他就是要“逮”住祝御,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话。这是所有接下来待办事宜的基础,不达到这个目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双方的交锋已经正式开始,一个在追,一个在逃。而祝御在局势和氛围上更加吃亏,高远帆一上来就给他扣上了个“杀人”的罪名,并且以警察这样堂堂正义之师的名分,尽可能的占据了所有的主动。 祝御的劣势就不谈了,他为数不多的优势只有一点:慎密、高效的大脑和强悍健壮的体魄。 这是他目前在困境中唯一可以凭借利用到的条件,并且在眼下已经凸显出了小小的作用。 根据打火机的线索找到逐梦酒吧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的。那样的细节,也许只有专业的刑侦人员去到现场才会看出来,而祝御不但做到了,用时也非常短暂。 以常理推断:一个普通人经历了祝御这些遭遇,女朋友被绑架,失手杀死一条人命,神秘势力暗中窥觑,警察们围追堵截……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估计不崩溃已经算是好的了,但是也一定会被吓尿、吓傻、吓呆,感觉到穷途末路、万念俱灰。 而曾经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祝御,却在这种情况下反其道而行之,用超出常理的思维和行动,表现的愈挫越勇! 第五十章 树冠上的大侠 祝御太希望以高远帆为代表的警方和那个神秘势力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了,然后用正常的逻辑推测出他已经被吓得望风而循,逃之夭夭。 如果是这样,他潜入庞远杰的住处发现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来到逐梦酒吧,不但赢得了时间、抢回了部分主动,还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应该能得到不小的收获。 问题是……祝御希冀的会成立么? 至少不会全部实现。高远帆且先不说,那个神秘势力为什么要关注他?就是因为祝御的身体出现了诸般变化后才开始的,庞远杰执行的任务也是因此而来,他们知道的一定比祝御本人多。 因此基本不存在把他当做“普通人”看的可能,神秘势力会拿出他们正常的“评估”标准对待局势的发展,而祝御要做的就是先人一步,表现的比敌人“评估”水准更高一筹,才不会陷入步步被动挨打的局面中,才有探寻到真相、翻身做主的可能。 在夜色的掩护下,祝御低头走过大街,没有向酒吧门口靠近,完全像个陌生的路人,沿着反方向绕到了酒吧的后身,在遥遥几十米开外站定了脚步。 街后面就相对静谧许多了,和前面繁华喧嚣的热闹场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昏暗的环境,狭窄的路面,身侧就是一条又臭又脏的排水深沟,四下里静悄悄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祝御抬首仰望酒吧后身的三层楼顶,隐隐看到在最左侧一字排开四扇不起眼的通气纱窗,其中两扇里还传来明亮的灯火。这几间房屋隐蔽且局促,不会是供客人玩乐的场所,如果不是储物间、设备室,那就应该是作为员工宿舍、食堂之类来用。 不能明晃晃的直接走进正门,刚好可以选择这里做突破口。 祝御观察到亮灯的两扇窗户外十几米处,遥遥对着一株枝繁叶茂的高大柳树,浓密葱郁的树冠几已和窗口的高度持平,心下一动,观察着四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悄悄靠在树下。 他再次确认了周边没有危险,用手搭在一个粗壮的树杈上试了试力道,深吸一口气中轻轻一提身,已然跃起了近两米。不等下坠之势出现,右脚在主干上又借力点了一下,再次蹿上两米……如此反复,不到三个起落,他矫健灵活的如同一只长臂猿,轻轻松松就攀爬到了浓密的树冠里,蹲伏在来回摆荡的枝杈上微微调整气息。 祝御知道自己施展的不是什么“绝世轻功”,完全是凭借着超人的灵活、强悍的体魄硬生生完成了普通人无法达到的高度。纵使如此,他也在心中有几分得意,想起经典武侠电影《卧虎藏龙》中主角李慕白施展高深武功,在绵延起伏的竹林顶端如鸿毛般轻飘飘站定,随风摇曳……和此时此刻自己这番境遇颇为相似。 那场电影也是从前他和侯义飞兄弟两人为数不多进到影院里观看的一次,不同的是电影中李慕白大侠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是响当当的大英雄大豪杰;现实中的祝御却身陷危机,蒙冤落难,在迷茫的逃亡之路上前途未卜,两个人的差距有着天壤之别。 祝御还没感慨完,乍一抬头看向最左侧的窗户里,登时浑身一震,欣喜若狂起来。 对面的窗口里果然是一间狭小的储物室,居中摆着一把宽大的棕木椅,关小莹嘴巴上贴着胶带,被五花大绑的缚在上面,一脸的凄苦愁容。祝御目力惊人,甚至都看到了她眼角香腮边的泪痕,犹有印迹。 他暗暗叫了一声“侥幸”!为自己的分析和决定庆幸喝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怎么周折费力就发现了关小莹果真被拘禁在这里!这个逐梦酒吧也果然是个龙潭虎穴,有人潜匿其中在捣鬼。 这一瞬间,祝御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感觉到所有的危机、难题都不再是那么复杂,压力也不再那么如山般沉重。既然找到了关小莹,他最最着急的目的很快就能达成,如果可以把她顺利解救出来,后面的事都好办,至少和敌人怎么交锋开战,都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甚至有了一种解脱感,自己烂命一条,无论最后得到什么结果都不重要。只要能把关小莹毫发无损的带出来,交到关向东手里,此生便再无遗憾。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对得起关氏父女了。 其实这只是祝御自己内心深处的潜台词,真正意义上来讲,他也不可能束手待毙。相反,关小莹得救后,他再没有了任何顾忌,一旦解脱了这些束缚桎梏,他就会变成从笼子里放出来的老虎,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什么先机尽失,什么罪名加身,统统不算事儿,他都可以不受威胁的从容应对,游刃有余。 祝御深吸了口气,侧目观察到隔壁那扇窗口里,有一站一坐两个服务生打扮的男子,正在喝酒闲聊。其中一个还不时的用手指点着旁边房间,嘴里唠叨着什么。 不出意外,这两个人应该是看守人质的小喽啰。想要线索,在他们身上就能查出端倪。 然而祝御满脑子想的只是顾全关小莹的安危,其余的一切都可以算到下一步再说。 他看到服务生房间窗口的边缘,有一道可以攀爬的扶梯,一般建筑物在落成后都会预留这个设施,方便人们因为安装卫星天线、太阳能热水器以及因为房顶年久失修漏雨漏水爬上去修缮。 这又是个绝佳的突破口,祝御感觉没有哪一栋楼把扶梯能修建的这么让他满意了,攀爬到接近楼顶的位置,刚好可以探到和窗口平行,无论是偷听伺伏还是找准时机突入,这个平台都方便至极。 敌人虽然不多,只有两个,可是救援行动却一点不能大意马虎。这两名服务生只要有一个被惊动到,出声示警或者用别的手段通知同伙,都会很麻烦。 祝御自己要对付这些乌合之众肯定不在话下,要命的是还想把娇弱的关小莹带走,难度系数就会无形中增加数倍。他是投鼠忌器,敌人却可以抓住这个弱点毫不留情的打击。 恰好这时房间里的人有一个站起来走了出去,大概是去拿酒或者上厕所,只留下了一个人待在原地。祝御稍一思索,飞快的溜下树顶,几个起落蹿过去纵身跃起,都没用攀爬,直接挨到了窗口边的扶梯上。 屋内的服务生抽了一口烟正在呆呆出神,突然听到了窗沿上传来了一声微小的“啪嗒”响动,好像是一块小石子敲击在玻璃上的声音。他警醒的长身而起,看着黑洞洞的窗口支起了耳朵。 再过一会,又是一声“啪嗒”,真的有东西自下向上运动,撞击在窗沿上。这名服务生大着胆子走向窗边,踮脚向下探望,后院里黑擦擦一片,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一时有点犹豫,正看着窗口发呆,突然一粒小石子从不知名的方向激射而至,狠狠的弹在窗玻璃上,“咔吧”一声脆响,一道小小的裂纹乍然显现。 “他妈的谁在胡闹!”这名服务生低吼了一句,终于快步近前一把扯开了纱窗,探头向下张望。 还没等他看清下面有什么动静,斜刺里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伸出,一只牢牢的捂住了他的嘴巴,另外一只托起这家伙的脑袋狠狠向旁边的砖墙一撞…… 闷响声中这名服务生甚至都没来得及“呜呜”一下,因为头部遇到这种力道的猝然撞击,直接无声无息的就晕死了过去,要不是祝御及时探长身体抗住了他的重量,这家伙一准就倒栽葱折出窗外了。 祝御双手姿势没变,依然捂住、举托起那名服务员的头颈,仅靠右臂的肘关节搭在窗沿处,再配合绞在扶梯上的双脚支撑起平衡,静静的聆听周遭动静。 还好,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他已经悄没声息的解决掉一道关卡,一切如常。 晕死过去的服务生失去了知觉,身体越来越重,死猪一般横卡在窗口处。祝御突然松开了托举他的双手攀住墙边,双脚在空中一荡,轻轻巧巧的爬上了窗台,这才回身一捞,在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了眼瞅要掉下去的服务生腰带,扯了回来。 他先一步轻轻落地,单手毫不费力的擎起晕死的服务生,把他稳稳的放倒在一侧的单人床上。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出去的家伙回来了…… 祝御蹙紧了眉头,看了看房门口,顺手扯起片枕巾蒙在了床上那家伙的脑袋顶,回身找寻藏身之处,第一眼却看到了小方桌上摆着一把水果刀,在灯光的照耀下,泛起刺眼的寒芒…… 出去的服务生趿拉着拖鞋,一边系裤带一边低头走进屋,嘴里嘀咕道:“老二,昨晚送喝多那个小妞回家,你们到底在路上得没得手?我看她太瘦了,年龄也不大……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不是我的菜。” 他说完这句话,蓦地看到了床头上死人一般的“老二”,脸上还盖着个大枕巾,登时吓了一跳,刚待近前查看情况,冷不防背后一只粗壮的大手突然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跟着一柄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滑过眼前,直抵在喉咙上。 这家伙马上就感到森森刀锋已经和脖子上的肌肤做了“亲密接触”,再想转动头颈或者是采取其他措施为时已晚,浑身上下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寒意凛然。 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想把大动脉上的血喷溅到三米外的墙上,最好乖乖的一动别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第五十一章 脱逃险境 腿脚发软的服务生惊骇莫名,嘴巴被人捂住不能出声,想点头表示自己的诚意,却苦于喉咙处还耽着一把水果刀,干脆就点不下去。 身后的祝御感受到他浑身不停的发抖颤栗,已经心有成竹,索性微微松开捂嘴的手,低声问道:“隔壁的女孩是什么时间被带来这里的?” 这服务生可能还没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过,极度的惊恐害怕之余表现的十分配合,连声音都跟着压低,颤颤巍巍道:“下午……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 祝御推算时间,知道他说的应该没假,继续问:“什么来路?谁吩咐你们在这里看着她的?” “大哥,不是我们难为她的!”服务生传出了哭腔:“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是领班……领班单独找到我和老二,叮嘱我们在三楼看住她,今天的其他活计就不用干了。” “领班是哪个,叫什么名字?”祝御低声喝问,瞧这小子的怂样,应该不是“神秘势力”里的人,连外围的小喽啰都算不上,加上另外那个“老二”,他们俩最多就是只管干活不知内情的小瘪三。 放在抗日战争年代,这哥俩就属于当炮灰的“伪军”,竟干些吃力不讨好的活。他们后面的正规部队还没露面,阴险的“皇军”还躲在碉堡里。 “领班叫叶俊明……”服务员乖乖的交待:“他告诉我们,这姑娘是庞老板带回来的,关系到很重要的事情,让我们俩一定看好,还不能走漏一点消息,叫酒吧其他的人知道。” 祝御眉头一皱:“哪个庞老板?” 服务员道:“酒吧的二老板……庞远杰。” 祝御狐疑道:“庞远杰真的是酒吧的老板之一?” 服务员喘息道:“这个千真万确,叶俊明就是他的远房表弟,我们俩……我们俩是和叶俊明拜把子的哥们,不然这种事他也不会放心让我们干。” 祝御一下子明白了。庞远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是给“神秘势力”打工卖命的,他的表弟在酒吧作为领班,又给庞远杰当狗腿子唯命是从;而这两位服务生因为和叶俊明交好,“身份”上也高了其他从业人员一等,自然就成了唯他马首是瞻的帮凶。 说来说去,要进一步挖掘真相,还是要着落在庞远杰或者叶俊明的身上。 神秘势力把庞远杰和他的酒吧当做了一个跳板和借力,始终隐藏在暗处实施着针对祝御的诸般计划,抛头露面、跳来跳去的始终是庞远杰、叶俊明之流,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两位不明所以的小瘪三。 祝御无暇再去多想,撤回刀锋翻转手腕,用刀柄重重的往那小子后脑勺上一敲……闷哼声中,这家伙和先前遭伏的“老二”一样,身体软软的踣地,直接晕死了过去。 祝御侧耳倾听,除了楼下传来阵阵音乐鼓点,四下里一片安静。他也懒得再管房间里昏死过去的两个人,手持水果刀走到门口探头张望,一闪身就来到了羁押关小莹的房门前。 谁知负责看守的这哥俩倒也算“尽职尽责”,虽然近在咫尺,还是给房门落了锁。祝御握着锁把不能转动,心头又是着急又是火起,猛的奋力一扯,“嘎嘣”一声脆响,硬生生把陈旧的门锁扯的四分五裂……房门应声而开。 里面的关小莹听到响声不对劲,挣扎着在椅子上勉力转头,一看到祝御神威凛凛的出现在门口,第一个反应就是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随即泪水汹涌而出,要不是嘴巴被胶带封住,大概早就痛哭失声。 祝御一个箭步蹿过去,捧起她的脸轻轻揭去胶带,关小莹张嘴欲待嚎啕大哭,他紧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及时制止住了她。 关小莹晓得局势紧张,把大哭憋了回去,改成低声啜泣:“祝御!祝御……真的是你么?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祝御顾不得答话,只微微点头,扔下水果刀双手齐上,三下两下从背后给她解开了绳索。关小莹甫一得自由,“嘤咛”一声投入到了他的怀抱,死死的搂住祝御的脖颈再也不肯松手。 祝御轻轻拍打她的背脊,温言安慰:“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人再伤害到你。” 关小莹惊魂略定,抬起头泪眼婆娑,眨着大眼睛问:“这些坏蛋把我绑了来,是不是和你有关系?祝御……你和我说实话,他们为什么和你过不去?你什么时候惹祸了?” 祝御苦笑道:“和我有关系肯定不假,可是要问起为什么,我比你还想知道……” 关小莹讶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御摇了摇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先逃出去再说。”俯身拾起地下的绳索,捋成一条打了个对折,牢牢的绑在窗口下暖气管道上,把另外一头扔出窗外。 关小莹吃了一惊:“这是三楼!我们……我们就这样跳下去?” 祝御指了指门外:“难道你还指望着咱们大摇大摆的走到楼下,从正门出去吗?”一把扯掉整个纱窗,探头向下望了望,回身道:“过来,抱紧我的腰。” 关小莹退了一步道:“从这里下去……不行,我好怕啊。” 祝御不由分说,一把揽住了她的纤腰搂过来,安慰道:“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先出去,然后你再跟着爬出来,窗口太小了,容不下一次过去两个人。” 关小莹一脸惊恐:“不行……不行……还是不要跳了。” 祝御已经钻了出去,一手把住了绳索,双膝跪倒在窗沿边,一连串的催促:“小莹,相信我,快点钻出来!只要你能爬出窗户,其余的事都不用管,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啊?”关小莹瞅着黑漆漆的窗外望而却步:“我不行……我好怕!” 祝御知道时间紧迫,咬牙道:“小莹请你相信我,就像你一直相信我总有成功的那天一样!勇敢点钻出来,跳下去有我在,不会出现任何危险……留在这里走不掉,你知不知道老关大叔找你都找疯了?” 他这最后一句颇有鼓动性,关小莹一想起老爸果然心下着急,试探着靠向窗口。 祝御看准了楼下的落脚之地,突然一把搂在她腋下,硬生生把关小莹拖出了窗口!在她一连串的尖叫声中,单手牢牢握住绳索下滑,倏忽之间就下坠到了二楼窗口处,随即一松手,在空中把关小莹横抱在怀,轻飘飘的落地站定。 这下关小莹可真是听话,把眼睛闭的死死的,只感到身体腾云驾雾一般掠下,耳畔风声呼呼,就算落地以后还不自知,兀自要张嘴接着大叫,结果被祝御麻利的一把捂住,低喝道:“噤声!” 关小莹徐徐张开眼睛,发觉四周一片寂静,自己和祝御确确实实已经身在“楼下”。不同的是双脚着地的只他一个人,自己却还被他横抱在怀里。她因为仰躺,先看到的就是满天繁星、弯月如钩,飘荡在二楼的绳索,还有近在咫尺祝御那张坚毅、果敢的脸庞。 她在惊悚之余,一股死里逃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情不自禁的双手环抱祝御的脖颈,贴面送上一个香吻,娇羞无限:“祝御,我们逃出来了是吗?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了,是不是以前在部队练过,一直没叫我知道?” 祝御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放下她,直接快步而行,微微喘息道:“这也是我没弄明白的一个大疑团……你还记得之前干瘦猴他们那些混混和我打的那场架吗?” 关小莹乖巧的点头:“当然记得……你一跳跳的那么老高,黎大叔说他过去也在部队出身,你这副身手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一个打四个根本就不费力气。” 祝御张了张嘴还待解释,最后摇头道:“哎,还是一句两句说不清,咱们先找地方躲起来。” 关小莹道:“为什么躲起来?我要回家找老爸,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下落,一定快急死了。” 祝御点头道:“回家是一定要回家的,只不过要先和关大叔取得联系,把实情告诉他……这件事因我而起,他要打要骂都由得他,关键是接下来必须保障你的安全,不能再次出现这样的绑架事件。” 关小莹道:“绑架我的那些人,究竟和你有什么恩怨?” 祝御一路小跑,脚步丝毫不停,反问道:“你先和我说说,绑架你的人都长的什么模样,在哪里出现的,他们开的是什么车,几个人?” 关小莹垂下了头去:“我都没来得及看清,当时被吓傻了……就记得出了超市门拐到胡同里抄近道,突然头上被人蒙了个黑布套,有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我抬进了车里,我挣扎的厉害,又因为害怕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了……醒来后就被关在那间屋子里了。” 祝御紧蹙浓眉,叹道:“这样啊……”突然停住了脚步,把关小莹慢慢放下扶好,问道:“你的手机和挎包呢?” 关小莹道:“都被那些坏蛋掳去了!身份证、钱包、钥匙还在里面。” 祝御四下环顾,这一顿疾跑已经穿过了新老城区交界带,前面不远处马上就能看见主干道了,低声道:“走,先想办法打一辆出租车,回到市区再说。” 第五十二章 守株待兔 半小时后,祝御和关小莹乘坐的出租车渐渐靠近老城区一家普通快捷酒店楼下,老远望去关向东、黎大叔两个人火急火燎的等在大厅雨搭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悠。 祝御的神色一下从淡然变得冷峻、紧张起来,因为他敏锐的目力突然发现,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承重柱上面,清晰的反射出大厅里的角落站着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的警察,手中荷枪实弹! 为首一人藏身在正门一侧,阴冷无情的目光默默的注视着在外面一门之隔的关向东。他投射在理石壁上的样貌有些歪曲走形,但依稀可辨正是高远帆! 关向东报警了!并且在电话里没有和祝御提起。 也有极大可能,是警察正在等着关向东的报警,至少高远帆就时刻在关注他。 一瞬间祝御就明白了,自己把手机先是丢掉了外壳,甩脱了神秘势力的追踪;之后又抠下电池整个藏在了那家洗浴中心的楼下,把高远帆的跟踪也甩脱……警方的技术手段最多只能锁定关机手机的位置,但是当收网的时候他们肯定只发现了墙缝里的电话,却彻底失去了祝御的踪迹。 高远帆无计可施之余,马上转移了思路,根据之前祝御连续拨打的十个电话都是给关小莹得出结论,他们两个人极有可能见面,除了去查询定位关小莹的手机外,还额外盯住了关向东。 找到这对父女俩其中的任意一个,都有机会探查出祝御的下落。 也恰好就在这时,急疯了的关向东主动报警了,说自己的女儿无故失踪,高远帆借机很容易就赢得了他的信任,在不明内因的情况下被“巧妙利用”了。 来时的路上,关小莹借了出租司机的电话打给了老爸,除了报平安,还按照祝御的意图叮嘱关向东在市区的偏僻角落找一家普通酒店碰头,至于自己因何失踪、又因何出现这些情况并没有做详细解释,只言明见面再说。 祝御这么安排,也正是为了防止高远帆耍手段。他和庞远杰、神秘势力之间的“纠葛恩怨”到底被警方掌握了多少不得而知,但和关氏父女的关系高远帆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现在誓要逮到祝御不罢休,失去了目标后反其道行之,从祝御最可能接触到的人身上下功夫,这种思路太正常不过了。 那就很好推断,不但关氏父女被监控了,还有侯义飞,甚至是远在乡下的表叔张典君,他们都被暗中布控了,警方在全天候24小时中耐心的等待着每一个微小的机会,随时准备迎来他的“自投罗网”。 祝御暗暗感叹,多亏自己的亲戚朋友少,不必劳动警方大费周章;如果他背靠一个亲友众多的大宗族,恐怕高远帆就有的忙了。也正因为他存着戒心,所以现在机敏的察觉到了暗藏的危机。 “司机师傅,靠边停车。”祝御把手伸向了裤子口袋。 “不是到前面的酒店吗?这就停车了。”司机满不在乎的说了一句,略微减了一下车速,眼看着离大厅门前只剩下最后二十几米远。 “我叫你停车,马上停下!”祝御突然恶狠狠的吼道,随即右手一扬,持着一柄白森森的水果刀猛的抵在司机太阳穴上!那把水果刀,他在临走时还是揣进了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出租车立马发出“吱”的一声急刹,戛然定在了原地。那名司机想不到因为早停晚停一会能惹来对方这么大的火气,眼瞅着尖刀在脑侧晃来晃去,吓得魂飞天外,冷汗直流,颤声道:“大哥!大哥你别乱来……停了停了,你说停下现在就停!” 祝御沉声道:“小莹,下车慢慢走向你爸爸那,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千万别回头看过来。” 关小莹也被他的过激举动吓的脸色刷白,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露出害怕的表情:“祝御,你疯了吗!这只是一辆出租车而已,我们已经脱险了,老爸和黎大叔就在前面,干嘛还要动刀子?” 祝御无暇多做解释,皱眉道:“按我说的做,从现在开始一步也别离开家门,别离开你爸爸和黎大叔,遇到任何陌生人都尽量远远避开,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记住了吗?” 这句话关小莹倒是听明白了不少,之前的惊魂绑架现在还心有余悸,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你不下车,是不是怕我老爸骂?放心吧,最多我不提被绑架的事,只说咱们俩约会偷偷出去玩了,等到过后他消了气再慢慢透漏也不迟……” “不用。”祝御死死的盯着车子前方,苦笑道:“这个谎不能撒,你要和老关大叔实话实说,他就是骂我怨我也得说实话,否则以后的麻烦会更大。” “奥。”关小莹似懂非懂的打开车门,恋恋不舍的回头望向他:“祝御,你到底遇到了多大的麻烦?对我也要隐瞒吗?能不能你跟着我下车,把实情告诉老爸,他一定有办法帮你解决……” 祝御无力的摇头,咬牙道:“不要说了……小莹,请你原谅我现在不能和你解释的那么清楚,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但是现在不行!你只要知道一点,就是我真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这次绝不是我主动惹了什么祸……我也有把握摆平这些麻烦,你只要好好保重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帮助,明白了吗?” 关小莹美丽的眼睛迟疑的眨了又眨,终于默默的点头,委屈道:“祝御,我就要出国了,真的不希望这段时间再有别的事发生,也不希望你遇见什么麻烦。你知道的……其实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就算离开我也不会忘了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骗我瞒着我,好吗?” 祝御心里动情,艰难的点点头,涩声道:“我知道,等我处理好这些麻烦,一定会回头来找你。” 关小莹迈下车一条腿,又回过头来,眼里已是泪光莹然:“祝御,我明天会补上手机卡,等你的电话,等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好吗?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祝御点点头,低声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快去吧,记得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诉老关大叔,让他好好的照顾你!” 关小莹抹了一把眼泪,匆匆走下车来。然后按照祝御的叮嘱,果然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朝着门厅下的关向东迈动脚步。 这段路并不如何长,可是在那刹那间,她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品味着祝御无奈又苦涩的表情,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相识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就是她的英雄和守护神。 当危机来临后,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惊惧中。虽然也念及起祝御,但更多的还是无数次幻想着“神通广大”的老爸一定能够及时出现;可出乎意料的,却偏偏是这个父亲嘴里的“窝囊废”、“怂兵蛋子”神威凛凛的从天而降,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关小莹深深的感受到,那一刻祝御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而稳固的气场,勇敢、坚毅的表现,是那么的让她安心,让她心静如水,让她着迷沉醉……这个男人突然之间就和原来的他发生了反差巨大的变化,有了一股和从前“大不同”的魔力。 离开他,漂洋过海远赴加拿大去留学,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慑于老爸的威势,残忍的拒绝他的挽留到底该不该?关小莹越是走向眼前的关向东近一步,心里的不舍就越是多了一分…… 突然之间,大厅外一侧的黑暗夜色中,齐刷刷的亮起了八盏雪亮的车灯,四台警用吉普并排而列!刺眼的强光投射而出,照耀的关小莹慌乱中举手遮蔽,大惊失色。关向东、黎大叔背对车灯,一下也懵了,左顾右盼,刚待张嘴喊话,大厅里的警察已经一涌而出,分成前低后高两排端枪瞄准,目标直指那辆十几米开外的出租车! 高远帆一脸阴沉,左手提枪,右手拎着一盏高音喊话喇叭,最后一个快步走出,高高举起授话筒沉声断喝:“祝御!马上走下车来,双手举过头顶,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和试图逃跑!” 关向东护女心切,一个箭步蹿下去抱紧了关小莹,愕然回首看向高远帆:“高警官,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抓捕祝御,他犯了什么罪?” 高远帆左手持枪稳稳的瞄准出租车,目不转睛的说道:“很抱歉关先生,情况突然,没能事先把实情向你通报……我们就是要借助您和关小姐把祝御引出来逮捕。原因也很简单,今晚八点一刻左右,在他的家中发生了一起谋杀案,被害人当场死亡,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祝御就是杀人凶手,在第一次现场围捕的过程中,被他侥幸逃脱了!” “什么?!”关向东父女和黎大叔齐齐瞪圆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关向东回首看来,尽管被车灯刺的目不能视,依然努力的直面高远帆:“我就在今晚还去过他家里,当时祝御正和他的哥们侯义飞在喝酒……高警官,我和他们曾经都是一个村子里走出来的农民,祝御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他怎么可能杀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祝御杀害的人叫庞远杰,是侯义飞所在工地上的一个小包工头。”高远帆冷冷的答道:“你反映的情况属实,但是你不知道庞远杰后期也加入到了他们喝酒的行列。我们已经收审了侯义飞,正在做详细的问询,有关这一点你可以明天去看口供记录!” 关向东听的目瞪口呆,怀里的关小莹突然激烈的挣扎扭动,歇斯底里的大叫:“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祝御绝对不会杀人……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第五十三章 背水一战 关小莹的情绪激动到了顶点,突然挣脱了父亲的怀抱,脚步蹒跚的向那辆出租车扑过去。 她晓得祝御既无奈又为难的有事瞒着不说,但却想不到能是“杀人”这么大的事!而警方不动声色的以他们父女为诱饵,布下了天罗地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为的就是将他“捉拿归案”。 这一切发生的太离奇了,简直超越了关小莹所能承受的极限。祝御和她从小长到大,什么样的毛病可能都有,什么样的错误可能都犯,但是“杀人”这样泼天的大事绝不可能和他沾边。 关向东说了解祝御;关小莹又何尝不了解?她刚刚还在为到底去不去加拿大、离开心爱的人犹豫徘徊,转眼间就被告知祝御是个“杀人犯”,这么突然、残酷的结局如何能接受?她要亲自质问祝御,亲自从他嘴里得到真实确凿的回答,警察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到底做没做过这么丧心病狂的恶行? 关向东虽然震惊讶异,也无法相信高远帆说的一切,可毕竟是过来人,马上就对周遭的实际环境和现实情况有了个初步客观的判断。他几步冲出去,死死的一把又环抱住女儿,任凭关小莹如何挣扎,奋力把她向回拖拽。 高远帆是真警察,这毫无疑问。他身边那些荷枪实弹的下属当然也不是假冒的,这么多执法人员埋伏环伺,把场面搞的惊心动魄,显然也不是为了拍电影或者装腔作势。 没有足够的证据和事实,出动到如此规模的警力,只为了对付一个杀人嫌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位高警官是关向东报案后负责接待他的专职警员,一番交道打下来,不难看出这个人冷峻沉着的外表下透着干练、精明,还有那股霸气自信的专业素养和能力。 高远帆只要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或者喝酒发烧搞浑了脑子,他也没必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和姿态。有的是大案要案等着他们这样优秀杰出的警员去接手破获,无端端浪费众多精力、资源去专注一个无足轻重的案情,就算他想,估计局里的高层领导也不会答应。 而恰恰相反的是,高警官现在采取的行动,无形中反应出了警方认真、高度的重视态度。进入六月份以后,全省公安系统大会上产生了一系列新的决策和工作方向。这些新闻关向东都略有耳闻,其中一条就明确规定:只要是命案,就必须侦破。 这在以往和以后,本来都属于“老生常谈”的一个工作重点,也一直作为常态的指导方针在被执行。关向东只不过是作为普通市民,从前未曾真正了解的仔细,偶然看到了新闻后才刻意的关注了一下,并且记在心间。 那么现在这种箭在弦上的紧张对峙场面,高远帆不惜“欺骗”他们父女,采取非常手段要实施的抓捕行动,不正是体现了警方必破命案的决心和力度吗? 关向东的想法动摇了,他是相信祝御的为人,可是难道就不相信人民警察了吗? 这个小兔崽子……难道真的犯下了令人发指的“杀人”罪行?原因呢,理由呢?只要不是神经错乱、走投无路、深仇大恨,谁也不会胆大包天的走上这条不归路。祝御真要是杀了人,就必须有一个至少对他自己来说足够的动机,哪怕这个动机是歪曲的、畸形的,不可理喻的。 此外还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被冤枉了,一个是他失手误杀。这两种可能都在没有动机的设定前提下,所以很容易激起当事人强烈的逆反心理,还有无法抑制的激动情绪,接下来的言行就会导致更疯狂。 关向东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高远帆已经低低的下令:“靠近一点,把他从车里逼出来!” 七八名警员缓缓向前靠近,平端的枪口依然保持原位,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关向东父女、黎大叔无法轻举妄动,都呆呆的站在了原地。身后亮度和穿透力都极强的车灯光柱照射下,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的出租车里,驾驶位上的司机早被吓的脸色刷白、呆若木鸡,高高的举起双手放在脑后,一脸的无辜和恐惧。 他的后面,灯光能照射到的座椅部分空空如也,而旁边漆黑的角落里,没有任何动静。 祝御一定就无声无息的躲在出租司机的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做什么。在这一刻,他所处的位置那么神秘,那么的令人牵肠挂肚。 警员们的脚步依然在缓缓前进,黑洞洞的枪口依然无情的瞄准车身,高远帆嘴角露出一丝胜利者的微笑,举起高音喇叭再次低吼:“祝御,我再最后重复一遍,马上下车束手就擒,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你的女朋友就在这里,认罪伏法是你唯一的出路,没有人愿意看到不该发生的事情上演!” 他的话音一落,局势马上出现了变化! 十几双严阵以待的眼睛,清晰的看到驾驶席的车门被打开了,那名司机高举双手,颤巍巍的钻出来,用吓尿的声音哀求:“不要开枪……千万别开枪,我只是个出租司机,我不想死……” 也就是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的举动和声音,很自然的吸引去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一条黑影迅捷的从后排一个翻滚落入到了前排驾驶位上,本就没有熄火的出租车突然发出尖锐的轮胎擦地声音,做工并不优秀的变速箱传来生硬的挂档声后,那辆一直静静停驻的车子开始沉重的轰鸣,随即飞一般向后退去!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警员们握枪的手一紧……只有高远帆,异常冷静的喊了一句:“不要开枪!”飞速奔向大厅外那一排吉普车,持枪的手在半空中一挥:“上车截住他!” 与此同时,咆哮的出租车由于倒退的速度太过猛烈,车尾“桄榔”一声狠狠的撞在了花坛上,尾杠、车灯和侧裙装饰稀里哗啦的掉落,驾驶位上的祝御一脸决绝,毅然换挡、给油,急速打轮中,出租车尖叫着成功调头,朝几十米外的大街上飞速驶去。 刺耳的警笛声瞬即开启,划破沉寂的夜空。红蓝爆闪的警灯照耀下,警员们快速登车。四辆吉普车纷纷启动,卷起尘土飞扬,蹦跳着先后蹿出!短短的十几秒后,一逃一追的五辆车全部开上了主干道大街,只留下那名出租车司机和关氏父女、黎大叔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祝御用水果刀逼着司机下车,打定了主意冒险一搏。 他和高远帆心里都有数,彼此之间的矛盾并不是集中在一桩“命案”上。庞远杰死了,却绝对不是死在祝御的手上,他最多就是“时运不济”成为了庞远杰生前最后接触过的人。而高远帆显然知道的更多,并且巧妙的利用了“移花接木”之计栽赃嫁祸给祝御,造成一个他杀人潜逃的既定事实。 两个人的目的完全背道而驰,一个要堂而皇之的抓住“逃犯”,以前所未有的高压控制主导局势,逼迫祝御就范;一个则犯了犟劲抵死不屈,誓要单枪匹马的背水一战,仅凭一人之力来查明一切真相,捣毁庞远杰的阴谋,洗刷屈辱和罪名,捍卫尊严和名誉。 成功的解救出关小莹,并把她带到了亲人身边,更坚定了祝御“造反”的决心,他现在放开了手脚,没有什么可再顾虑的了,所以选择“任性妄为”的驱车逃离。 庞远杰阴险归阴险,但还不至于和那些神秘绑匪一样,无耻到用关小莹或者是身边的亲友来要挟祝御,只要他还是一名警察,就有属于警察办案行事的底限和原则。此外,他也不敢真的下令开枪。 祝御算准了他的心理,所以肆无忌惮的逃之夭夭。如果他真的十恶不赦,真的是负隅顽抗,那么多警员手里的枪绝不是吃素的,区区一辆破旧的出租车,肯定挡不住乱弹齐发。 只有高远帆心里有数,他可以向外界宣布祝御是个“杀人犯”,但却不能真的用对付杀人犯的手段直接把他击毙。一半的原因在于这不是事实;还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更重要的任务:那一吨黄金!上级向他也下达了死命令,要求和目的与江雪婍前不久要执行的如出一辙,所以祝御可以受到威胁,却绝不能因此丧命。 全面“蜕变”的祝御不但识破了他的意图,还打算硬碰硬的与之交锋,坚决不妥协服软。 江雪婍第一次对他的蒙蔽还有后来的一连串事件已经成为“过去式”,祝御最终掌握到了警方的真实目的,也明白了自己被“陷害”的幕后真相。如果说他容忍江雪婍还有情可原,面对高远帆的故技重施就断然不会再“姑息迁就”! 十二年前的无头大案到底和他有什么干系,警方为什么要如影随形的死缠烂打,祝御真的不想涉足其中,从心底里排斥。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一旦搅入进去的话,自己的生活就会彻底被改变,动荡诡谲的危机随时都会充斥在身边,休想再回到曾经的风平浪静。 骨子里,他并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猎犬。只想做个平平凡凡的自己,淡如白水般安定生活。那个“铁叔”是案犯主谋,被终身监禁属于罪有应得;大胡子赵子光适逢其会,鬼迷心窍的弃善从恶也是咎由自取……他们是他们,祝御才不想走这些人的路,他是清白的、无辜的,是高远帆硬要把冤屈的罪名加身,无形的铐锁套严,所以除了反抗,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第五十四章 飞车搏命 从个人喜恶角度来讲,高远帆也远比江雪婍“可恨可憎”,祝御看不惯他那副高冷倨傲的样子,只想狠狠的抽他嘴巴。对江雪婍他可以谅解宽容甚至反过来相帮,但是对高远帆绝不会稍假辞色。 所以这一刻,他把车开的飞快,只想甩脱追兵先藏匿起来再说。 时近午夜,大街上的车流已经疏疏落落,只要不考虑那些信号灯,基本就是“一路坦途”,畅通无阻。祝御深踩油门,出租车发动机野兽般鸣叫,转速瞬间飙升,飞一般疾驰。几十米开外,警笛大作的四辆吉普车占据快慢两条机动车道,死死的咬住追赶。 川江市的大部分街路,祝御是不怎么熟悉的。参军前后他在市里逗留的时间都有限,去过的地方也不多,能记得一般地标性的建筑和附近区域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用荒废已久的驾驶技术开车亡命奔逃,慌乱窘迫程度也就可想而知。 他憋了一口气非要逃出高远帆的掌控,现在第一步算跨出来了,但慌不择路的衔接上明显很不给力。追踪本就是警察们的优势,可是逃跑却不是祝御的专长。陌生的街道,未知的前方,一排排路灯、树木飞快的闪过,他蹙着眉头咬紧牙关尽量保持冷静,苦思脱身之道。 短短几分钟后,局势更加险恶起来。出租车成年累月的在市区载人拉客,车况很差。再加上本身性能就不如大排量的吉普警车,转过一个小小的弯道后,一条笔直平坦的大路在车轮下延伸,远远望去不见尽头。 直线上的较力甫一开始,祝御就落尽了下风。 他的车后,高远帆乘坐的警用吉普一马当先,咆哮着慢慢欺近。顺着倒车镜,祝御甚至都清晰的看到了车窗里他阴冷凶骜的表情,来势汹汹,杀气腾腾。 很快警车一脚大油门赶了上来,半个车身探出了出租车一侧,开车的警员技术非常熟练,一声招呼也没打,猛的往左一带轮,“嘭”的一声,狠狠的别在了祝御的车尾! 由于车速的差距,两辆车之间的钣金互相摩擦,吱吱作响,火星四溅。 祝御稳住方向盘,在剧烈的震颤中试图保持车子的平衡。奈何无论在动力上还是车体上出租车都很吃亏,还是一点一点被警车别向了大街一侧,并且越来越接近路基。 高远帆降下车窗,伸出高音喇叭大喝:“祝御,马上停车!你根本就跑不掉!” 祝御头也不回,左手伸出窗外,中指高高竖起…… 高远帆脸上的肌肉登时僵硬,咬着牙一拍身边的警员司机:“前面的小路口务必把他别过去,然后上麒麟桥,我已经在桥对面布置下了拦截队伍,不怕他飞上天!” 那名警员应了一声,略略松油,保持住了和出租车同速,始终紧紧的贴着它行进。两辆车不断的碰撞摩擦,各自车身的一侧都面目全非。 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出现在前方,这里没有任何信号灯管制。警车毫无征兆的突然加速,已经超过了出租车半个身位,然后猛的向右一挤……祝御毫无选择,只能同时打轮,跌跌撞撞的改变方向拐上了小路。如果不顺势做这样的反应,冲击力与车速都无法与对手抗衡,直接就会失控翻车。 高远帆阴阴的冷笑,拿起了对讲机布控:“三分钟后上桥,拦截单位做好准备,马上铺设爆胎链,把桥头封锁上!禁止一切车辆通过!” 祝御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得意的表情,虽然无法听到高远帆在对讲机里说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他意识到自己逃不远了,警方一定祭出了新的手段,让他插翅难飞。 果不其然,百米外隐隐显露出麒麟大桥气派、宏伟的桥口,影影绰绰中在桥的远端一排排爆闪的警灯模糊可辨。有伏兵!祝御的瞳孔一下子收缩,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是一条死路!高远帆的警车不再进犯,稍稍错开了车位尾随在后,他已经设计好了把祝御赶进死胡同,前堵后追之下来个瓮中捉鳖! 形势十分危急!祝御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路面,面无表情。 他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停下弃车逃跑;要么就是把车开上大桥。 可无论怎么选择,结果都非常不妙,他逃掉的机会太渺茫了。就算他体力再充沛,一旦离开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也断然跑不过警车的四个轮子。附近除了大桥外没有民房,没有障碍物,六十米高的麒麟大桥下黑漆漆一片,奔腾的川江水湍流而过……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山穷水尽的祝御究竟要做出什么样的应对才能转危为安,成功逃匿? 他冷峻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突然再挂一档,深踩油门,出租车加速驶上了大桥! 高远帆在后面的警车里眉头紧皱,恶声吩咐:“跟上去!我不信他还会飞!” 因为之前的布控,大桥宽阔的路面上再无来往车辆,在尽头处一字排开的防爆车、警车尖声鸣叫,众多警员蹲伏在车旁严阵以待,地下爆胎链上的钢钉寒光闪闪。这种力度的封锁线,别说是出租车,就是一辆大货车也根本无法冲过去。 高远帆的计划顺利实施了一半,剩余的一半就看如何收网了。 他开始猜测祝御的用意,为什么面对一条死路,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上了大桥? 没有驶入桥头的那一刻,视野所及,是应该能发现桥尾有埋伏的。祝御本该那个时候停车,然后采取对策。高远帆也不相信他一条路走到黑,真的冲上桥顶的,所以早早的在桥头周围伏下了一个大包围圈,认为抓捕的“主战场”应该就在这里展开。 当然桥尾的拦截和埋伏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不排除祝御惊慌失措之下未能顾及到危险,没头没脑的扎进去。那样的效果最好,不把重心放在桥头,从桥尾逮住这小子一样省时省力。 高远帆有一丝丝的困惑在于,祝御几乎想都没想就蹿上了桥面,直奔最尽头而去。他采取这么果断坚决的策略,可一点不像“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颇有几分成竹在胸。 这小子明明走的是一条死路,已经钻进了天罗地网里,为什么还能如此冷静无畏呢? 殊不知,他在揣摩祝御心机的时候,祝御同样也窥破了他的诡计。 桥头停车是跑不掉的,这里的警戒埋伏甚至更强于桥尾,祝御看到高远帆洋洋得意的表情,马上就猜出了他的阴险用心。所以偏偏反其道行之,让追兵陷入迷茫,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要把高远帆心目中的不可能变为可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幕金蝉脱壳! 飞驰电掣的出租车离桥尾越来越近,蹲守的警员们事先得到了命令,不能开枪射击。所以每一个人都很紧张,圆睁着双眼死死盯住迎面驶来的车子。不准开枪是一回事,但把枪拿在手里瞄准逃犯还是没问题的。这样既可以震慑敌人,也可以为自己壮胆。在他们看来,走投无路的祝御实在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可能,就算他把车开的再快也无济于事。 高远帆跟在后面,干脆打开车窗探出头,猎猎疾风中挥手大叫:“一定要拦住他!第一时间包围出租车!”对面的警员们已经可以听到他的喊话,甚至也看清了他焦虑着急的一张脸,汗津津的双手平端枪托,一握再握…… 祝御的脸色依旧坚毅、冷峻,眼睛里布满绝决。他耳边听见了高音喇叭的警告声,看到了铺设在警车前端的爆胎链,距离越来越近,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最后时刻,他猛的一脚刹车踩下,急速打轮中再狠狠的提起手刹制动! 出租车蓦然改变方向,硬生生甩尾打横,轮胎摩地发出尖锐的鸣叫,伴随着焦糊的缕缕蓝烟中,笔直的冲向大桥护栏! 随后追来的警车司机狠命的踩下刹车,高远帆一个收势不住额头重重撞在风挡玻璃上,但是顾不得疼痛,忙不迭的双手撑住身体,抬头观望,惊疑万分的睁大了双眼! 祝御要干什么?把车改变方向直冲大桥护栏……这就是他的应对方式吗? 这小子在玩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抵死也不想被生擒活捉? 麒麟大桥为前不久新落成的双层七跨一联预应力混凝土连续梁桥,上行机动车和行人,下层全封闭为城市轻轨专用,主桥横跨贯穿城区的600米宽川江水面,最高处整整离地面58米,相当于20层大楼高度,是川江市的地标性建筑。祝御如果完成这搏命一撞,从这种高度飞跃到桥下,基本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桥下的川江水流并不是很深,今年降水稀少水位下降,情况更甚。河道内乱石嶙峋,连人带车坠下去,结果并不是淹死,而是会摔死。 高远帆想到了很多种后果,唯独没想到祝御会做出如此大胆极端的举动!他并不想逃生,而是要送命自杀,这就糟糕了。一个连命都不要了,根本就不想活的人,警方想抓住活口,难度就太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出租车猛恶的前蹿,疯狂的蹦跳到人行道上,硬生生把第一层机动车道的护栏撕裂开一条大口子,发动机依然像重伤的野兽一样轰鸣咆哮,余势不减,再度扬头扎向大桥外围护栏!钢铁交鸣声中火花飞溅,无数车体零件、碎片无规则的激飞迸射,甚至一个彻底报废的前轮胎带着转向轴也被撞离车身,飞上了半空…… 轰然巨响中,遍体鳞伤的出租车终于挣脱最后的束缚,在强大的惯性带动下,飞蹿出桥面,扎向一片漆黑的茫茫夜空! 第五十五章 金蝉脱壳 所有的人,包括高远帆在内,一起睁大眼睛目睹着这离奇、雄壮,堪比好莱坞大片一样的惨烈场景上演,彻底傻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出租车在足足六七秒后才传来剧烈的“噗通”一声落水,声势极为惊人。可惜因为在夜晚,大桥上灯火辉煌,桥下却是漆黑一片,根本无法看到车子落水后的情况和方位。 前堵后截的警员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放下了举得发酸的持枪手臂……好多人回过神来,不自觉的把目光集中到走下车来的高远帆身上。 他是本次行动的主帅,制定策划了所有的行动步骤,然而就在眼瞅着收网的时候,逃无可逃的“猎物”居然拼死演绎出这幕惊人的“悲情一跃”……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现场一片死寂,警员们关闭了警笛,默默的注视着高远帆,走到桥面重创的豁口处。 凉意沁人的夜风徐徐吹来,他凝望着狼藉不堪的桥栏,双眼赤红,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桥下昏暗静簌,只有深不见底潺潺流水声。高远帆摆了摆手,一名警员递上手电筒,他接过来照射下去探望,可惜因为距离太远,手电筒的光束中途就散了,什么都看不见。 “通知市政处和消防部门,连夜抢修大桥破损的缺口!”高远帆咬着牙快步转身:“征调川江水务局的应急救生艇去河心搜寻出租车残骸,同时增派警员在两岸布控,形成半径不得小于五公里的包围圈,过往行人车辆逐一排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是!”他的副手接过手电筒,小跑着钻回车里拿起了电话安排部署。 “再把电话打给邓局,看看他在家里还是局里呢?我要和他通话。”高远帆气急败坏的鼓着腮帮子,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句话:“他妈的!晦气!” 邓远山局长私下把任务布置给他的时候,可没有之前授意给江雪婍时那么客气委婉了。他要求高远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逼迫祝御就范,哪怕打打“擦边球”,用上点非常手段也可以考虑。 邓局同时也驳回了江雪婍归队跟其他案件的请求,言明“主力”任务可以换成高远帆去执行,但她还得从旁协助,和高局组成一个专门的合作团队,近期专心针对祝御做文章。原因很简单,她做为“知情人”,已经参与了进来,想再退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高远帆倒是心下暗喜,和江雪婍一碰头,三言两语就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来这位警花美女暗中执行的任务基本以失败告终,祝御非但不买账,还险险让赵子光成功逃脱。 那所谓的“男朋友”自然也是假的了,江雪婍居然要借到办案对象祝御当挡箭牌,搪塞敷衍他的示好,高远帆从内心里既无奈又郁闷。看来这位美艳的警花对自己实在没什么来电的感觉,要把她追到手是难上加难。 他私下里还请示过邓局,为什么寻找黄金这么大的事情,就非得让祝御这么个凡夫俗子去做呢?在接手案情后的第一时间,高远帆详细调查了有关祝御的一切资料,从身份、年龄、履历、家庭和社会背景多方面具体分析,得出的结论很简单:这小子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屁民而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就算他在部队当过兵,也没能锻炼成出类拔萃的铁血战士。六年的光阴下来,反而成了个“喂猪做饭”炊事兵,而且最后还在自己的专业上栽了个大跟头,被部队直接除名。 怪不得祝御自称是个“伙夫”呢,原来他真没撒谎。高远帆那天和他初见,因为江雪婍的缘故醋意横生,没有去多想,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他是个饭店大老板或者富二代呢。 现在看来,这小子狗屁不是啊。慢说他和睿智、英武的高局长天差地远,就是同那些刚刚上班参加工作的小青年相比,也还差着老大一截。只不过当时高远帆并不知情,江雪婍正因为黄金大劫案的细节还在和祝御纠缠,代表警方想和他做“交易”。 邓局的回复和对江雪婍的态度如出一辙:上一级的机密,不该问的别问,安心专注的执行任务得了。如果能打开突破口,届时自然会把真正的原因和盘托出。 高远帆真就没把祝御放到眼里,这么个小小怂兵蛋,堂堂高局座要是对付不了,那就不用穿着这身警服了。他做了一系列的计划和行动步骤,不但把祝御“杀人”的罪名坐实,还出动了大批警力围剿,誓要把这小子缉拿归案,不管接下来怎么处置,先好好的杀杀他的威风再说。 一下子两个人的关系从曾经的“情敌”转瞬变成了“天敌”。一个逃,一个追,最后闹到了午夜大街上飞车狂飚。谁料到祝御顽劣倔强,竟然冲破护栏蹿出桥面,拼了个鱼死网破…… 高远帆未必真的心疼他命丧黄泉,而是怕不好和顶头上司邓远山交差。 任务执行到一半,愣是把好好的活人给逼死了……领导的意图非但没有贯彻好,恐怕这样一来连带着把高局的办案能力也无形中贬低了,他很担心自己的形象由此被邓局等高层领导打上差评。 你高局长不是很强势吗,不是很自命不凡吗,看看结果吧,亲自出手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女警。 人家江雪婍就算铩羽而归,至少没什么损失;你高远帆倒好,直接把人弄死了。那接下来领导一连串的计划和意图全都泡了汤,连个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邓局强调的好,事关重大机密,事关一吨价值连城的黄金,这下全都完蛋了。 高远帆恨的咬牙切齿,甚至生出一股子无法压制的怒火,觉得真要是在桥下找到祝御的尸体,那他死就死吧,没什么好可惜的!也不知为什么,他对这小子没来由的全无一分好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拼着挨邓局一顿臭骂,好歹也出了口恶气,心里的愤懑算是有了发泄之地。 高远帆甫一接手这桩案子,对上了祝御以后,就觉得处处都很“不顺”。对方明明一步一步被打压的看似毫无还手之力了,却偏偏就不按着他设计好的步骤“上道”,还被激发出了强烈的对抗逆反行为,坚决不就范屈从。 高远帆回身钻进车里,指挥现场所有的车辆、警员有条不紊的撤离,转而分道向桥下进发,布下新的包围圈排查。他慎密的推算后下定决心:万一要是祝御命大没死,绝不能让他再次逃脱;如果横尸在出租车里魂归天国,那就打报告写申请,让他死了也是白死!大不了事后向邓局请缨立军令状,自己亲自去完成寻找黄金的艰巨任务。 让高远帆始料不及的是,他这次带有偏激意味的缉捕,不但激发了祝御的对抗逆反心理,同时也引爆了他内心深处的熊熊斗志! 最后一班轻轨在大桥底层轰鸣着驶过,轨道下的封闭钢梁上,凭空吊着一个黑影! 祝御用双手牢牢抓住钢梁,来回悠荡着,重重吐出口浊气。 出租车冲破大桥护栏的瞬间,他及时的飞身钻出车外,一把抓住了桥侧的钢柱!然后手脚并用迅捷的向最下方快速移动,车体落水那一刻,祝御已经潜匿到了轻轨层底端,随即就凭借强大的手臂力量硬生生攀住钢梁,承负起全身的重量,一动不动的吊在了半空! 夜色漆黑,他又隐匿在双层大桥的最下方,当然不会再被任何人发现。这种匪夷所思的逃脱方式,连精明的高远帆也被骗了过去。 祝御在冲上桥头那一刻,就已经算好了这一步棋。 他就想给高远帆和警员们造成一个假象:自己抵死不从,宁可不要命的飞车冲出大桥,也不停下来被生擒活捉。尽管这样做的风险很大,但是祝御相信自己的身手和能力,问题不会太大。 也正是这样出人意料的应对方式,可以把压力转加到高远帆头上,同时为祝御赢得喘息的时间。 出租车掉在河心里,“逃犯”生死不明,高远帆势必要再次组织警力把工作重点放到大桥下的水面上来。挖出出租车至少要等到天明,确认祝御死没死掉,则要排查至河道方圆几公里内的上下游和两岸,这段时间内就是个真空,对于已经逃掉的祝御来说,麻烦相对就会少很多。 让这些傻瓜们围着一条川江去找吧,高远帆无法确认他是死是活以前,当然也就没办法再发什么通缉令,组织抓捕行动,只能乖乖的守在这里。 飞车冲出护栏的既定事实,让祝御暂时摆脱了警方的纠缠,同时也把高远帆的侦缉方向导入了歧途,等到他回过味来的时候,也许祝御已经做了好多事情,有了新的准备和应对措施。 说到底,他还是占了一个大便宜,就是强悍的身体机能和活跃的大脑思维,一起发挥了作用。无论是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营救出关小莹;还是后来驾驶出租车逃跑,正面抗衡警方的追缉,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冲出桥面然后借机隐匿……这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疯狂举动,需要的不仅仅是胆量和勇气,还必须要靠机敏的反应、慎密的计算帮衬,缺一不可。 高远帆当然也不真是一个大傻帽警察,他的素质和业务能力其实毋庸置疑,吃亏就吃亏在他太小瞧祝御了,用最低级最寻常的态度去对待,根本不曾把他提升到更高的层面来审视,所以在看似占尽优势的较量中完败,落尽了下风。 第五十六章 举火燎天 祝御用双手攀附住桥下的钢梁,以惊人的力量交替移动,像电影里的蜘蛛侠一样慢慢靠近了桥尾的大坝边。这种动作的能量消耗在平时类似于简单的引体向上,普通人可以做上几个;运动量大或者体质强健的人会坚持更久,可要像他一样两只手轮番上阵,把自己的身体凭空吊在60米高的大桥下,一路不间歇的行进到百米外的桥尾,几乎就不可想象了。 先不说这种场景有多惊险骇人,单单这份力量的为继与持续输出,等闲人绝对无法完成。 祝御自己更有着切身的实际感受,并且再次为强悍到不可理喻的身体吃惊咋舌。这一路攀爬下来,全身的体重仅凭两只手负担,却没有心跳气喘、酸软无力等体力大幅消耗的明显迹象。双脚轻轻的沾地后,一直维系高能量输出的两只臂膀,也不过就是微微的麻痹一下,随即又运转如常。 连番的离奇遭遇还在其次,这种身体上“日新月异”的巨大蜕变,才让祝御愈发的困惑不解,毫无头绪的一个谜团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间,真所谓“剪不断理还乱”。 他强自压制住震撼惊疑的感受,悄悄躲在没入大坝的桥墩后,探出半个头向桥下张望。 就在不远处,警方的大小车辆已经开进了河堤一侧的救急抢险通道,做最后的集结。警灯爆闪中,远处的水面隐隐传来冲锋舟的发动机轰鸣声,看来高远帆采取措施的速度很快,已经征调了船只赶来,马上就会介入涉事水域详细排查。 祝御冷眼看着那一片繁乱嘈杂的现场,脸上浮现出坚忍刚毅的神色。悄没声息的转身,手脚并用,狸猫一样迅捷的爬上大堤陡峭的斜坡,一闪身消失在岸边的密林中。 暂时甩脱了高远帆,还小小的戏弄了他一番,并不代表就安然无事了,潜在的危机依然如鬼魅般四伏,未知的真相也依然没有露出冰山一角。祝御能做的唯有凭借一己之力,去撕破一个又一个谜团。 凌晨一点多,他再次出现在逐梦酒吧的后院。 庞远杰死了,线索却还有一条,就是他的表弟叶俊明,也就是那名服务生口中所说酒吧的领班。 他一定知道些事情,至少能在绑架关小莹的始末中探查出些蛛丝马迹。 问题是,祝御要不要堂而皇之的冲进酒吧去找,还是暗中藏在外面等。 两下一比较,时间无多,他决定既不进去找,也不耐心等,还有第三种办法可用。 就是把里面的人引出来,然后寻找机会锁定叶俊明是哪一个。 祝御摸了摸口袋里的水果刀,顺手抄起地下的一个废弃塑料脸盆,沿着臭水沟一直走。 几十米外,一辆破旧的老款桑塔纳轿车闲置在阴暗的角落里,漆身斑驳,四条轮胎深深塌陷,显然已被荒废很久。祝御在带着关小莹逃离时就发现了这辆车,现在又找了回来。 他矮身钻入车尾箱下,找准了油箱位置,把脸盆对齐摆正,水果刀猛然挥出直刺,“噗”的一声扎透了油箱铁皮,跟着手腕扭动,大力豁开了一道缝隙……可惜水果刀精致有余刚性不足,随着这样的搅动终于吃不住劲,“嘎嘣”一声拗断,半截刀刃被嵌在了油箱缝里。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汽油味散发而出,顺着油箱裂纹处,几股残存的油流汇聚交融,滴滴答答的涌出,不偏不倚的落入塑料盆里。 废弃的桑坦纳果然没有把所有的油料全部耗光,沉淀积存在油箱底壳少许的汽油因为简单的物理引力作用,顷刻之间沿着油箱裂缝外流。祝御足足等了十几分钟,直到最后一滴流尽,才端着堪堪小半盆浑浊漆黑的汽油匆匆返回。 要达到目的,这些汽油应该也够了。他快速的钻进了酒吧后院,兜头兜脑的就把汽油尽数泼洒在紧闭的后门上,看着盆里的略有盈余的一个浅底,又沿着后门向外浇出了一条“引线”。 稍稍喘息了一下,祝御掏出在庞远杰住处搜寻到的打火机,点燃了半张废纸,等到火苗蹿腾跳跃,轻轻的一抖手,扔向地下的引线…… “呼”的一声,一道火焰像凭空在地下冒出来一样,疾速燃起后一路直扑酒吧后门,只一眨眼的功夫,升腾的火舌肆虐,不但包住了整个后门熊熊燃烧,连带着把周遭的墙体都燎的噼啪作响。 祝御之前仔细观察过周遭,除了那扇木门外,附近并没有易燃品。酒吧简陋的后院远远比不上它正门装修的那样富丽堂皇。这样的“险情”刚刚好,虽然不能形成“火灾”,却能构成“火势”,要引起里面的人警觉,进而冲出来查看情况已经绰绰有余。 不客气的讲,就算把整间酒吧都烧成灰烬,祝御也不会内疚半分,只有高兴畅快。关小莹被绑架后就是羁押在这里的,可想而知这家酒吧里的部分人肯定“不干净”。他不介意和这些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只不过是现下的时机还不成熟罢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木门被烧的面目全非,蹿腾的火舌把一股股黑烟递上夜空。三楼的一扇窗户里突然探出两个人头,看到了下面起火,大声惊呼:“卧槽不好了,着火了,快……快去通知下面!” 再过两分钟不到,快要变成灰烬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用拖把、扫帚捅开了更大的口子,最后歪歪斜斜的在门框上脱落,轰然倒地。四五个服务生打扮的小伙子和几名顾客模样的人大呼小叫的一涌而出,七手八脚的拍打灭火。 浓烟热浪中,祝御抄起一把光秃秃的扫帚混进了人群中。大声一顿咳嗽后,顺手扯住了一个服务生急声道:“我是今晚值班的派出所联防员,刚刚接到电话说有人发现这里起火,你们的负责人在不在,有没有打火警求救?”他灵机一动,想起了干瘦猴的同伙在公汽上冒充派出所警员,也来个有样学样。 那服务生被问的一怔,躲闪着滚烫的热气向后缩,呆愣道:“没有吧,我们也是才发现着火!” 祝御催促道:“老板在不在,领班在不在?随便是谁都行,我要和他们见一面沟通情况。” 那服务生道:“老板不在……”转身对着另外一名服务生大吼:“小彬,俊明大哥回没回来?这是派出所的,要找他沟通情况。” 叫小彬的服务生奋力用拖把拍打地下的门板,摇头道:“没回来,晚饭后就走了,听说是他的亲戚病危,在医院抢救呢。” 祝御心下着急,脱口道:“去哪家医院了?” 小彬一怔,愕然道:“哪家医院?好像是……好像是二院吧,我仿佛听他说了那么一嘴。” 就在这时,墙体上还没燃尽的余火挣扎着蔓延到了一扇窗口边,旋即大面积爆发,一干人齐齐吓了一跳,扔下这头纷纷又跑向窗口去扑火。 祝御大喊道:“留两个人控制住火势,其余人回去取水来!取水来!没水救个毛的火!” 小彬等人如梦初醒,一溜烟般顺着后门跑了回去取水。 祝御扔掉扫帚,一边向角落里退一边又喊:“打电话,报火警……”飞身蹿到院外,直奔前门而去。 凌晨两点,祝御缓步走下出租车,在川江市第二医院庞大、雄伟的门诊楼前站定。 他举头观望这所本市最大的,共有三个院区和一个教育研发基地的某级甲等医疗机构,心下暗暗发愁:这么大的一所医院,谁知道该死的叶俊明到底在哪一栋哪一层?神经一二三科还是脑外四五六室? 就这样贸贸然进去找,无异大海捞针,找到天亮也未必会有结果。 说起来叶俊明还不是自己生病,他为了亲戚病危才赶来的。这就很棘手,查他的名字没用,而他亲戚的姓名又无从得知。况且现在已经很晚了,这小子还会不会守在医院都是个未知数。 祝御把嘴抿成了一字,稍稍思索后,大步走进门诊楼。 事到如今,他只想到了一个缩小查找范围的笨法子,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既然是危重病人,无论哪一个科室,至少都该在重症监护室或者ICU接受治疗和观察。而这样的病房不比寻常病房,每位患者的家属不会被允许全留在里面看护,所以逐个科室的去附近找寻,说不定就能碰见叶俊明。 祝御还有个难题,就是和叶俊明根本不认识,两个人连面都没碰过,所以即使找到了这个人,还需要他仔细分析、观察,才能确认是不是他。 一想到这祝御心里就多少有些懊悔,自己还是太着急了,应该在酒吧多打探些消息的,至少要来这小子的电话号码,也许所有的麻烦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到了现在这步,再回去的话也不太现实。酒吧可能已经打烊了,而且祝御还是真正的“纵火犯”,消防武警等有关部门说不定就在现场,难保不会发现他的可疑之处。 思来想去,祝御决定今晚就这样撞大运的胡乱找寻一下吧。如果天亮后毫无头绪,再想个稳妥的办法重回逐梦酒吧恭候叶俊明。他是那里的领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还得去上班的。 心里有了谱,他双手背负,开始优哉游哉的慢步在门诊楼里闲逛。急诊和二三楼如果探查一番没有收获的话,他就准备转而向后面的住院楼进发,那里才是病人集中的地方。 也许是祝御此前的运气一直不怎么好,也许是命运之神这次要破例眷顾一下他,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里,祝御终于看到了希望,暗自庆幸自己匆匆赶来医院的决定是多么英明、多么正确! 第五十七章 危重病人 祝御在一楼转了一圈,包括急诊大厅内外一番探寻,感觉到没有什么收获以后,步行走楼梯来到了二楼。听到右侧卫生间水流哗哗,便想进去方便一下。 他途径拐角处的检验室,就听到了一句不啻惊雷般的话语炸响在耳旁。 “周琳,这个病人一直在抢救,他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叫庞远杰。泌尿科的张主任会诊后一直在催,你马上送到他们科里去吧……” 祝御的脚步立马僵住了!霎时间张大了嘴巴,脑袋嗡的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庞远杰?一直在抢救? 庞远杰不是死了吗,高远帆带队冲破他的家门,第一个发现的就该是他躺在卫生间的尸体…… 难道说……高远帆撒了个弥天大谎,庞远杰根本就没死? 祝御瞬间就明白了,情况肯定不是自己最初想的那样,这里面发生了很大的变数。无论怎么推断,他一直都把庞远杰死亡的事实当成了前提,现在看来,是犯了一个大大的方向性错误! 谁又能想到,庞远杰原来没死呢? 一瞬间祝御的心脏怦怦而跳,大脑又开始飞快的运转,苦苦冥思这个最新的重大发现。 庞远杰只要没死,对他来说显然是非常利好的消息!高远帆给他量身定制的“杀人”罪名就会不攻自破,那么接下来再想逼迫祝御接受他的条件,将会失去最为重要的凭仗点。 说的直白一些,祝御从现在开始可以不用再逃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高远帆直面对话了。老子不是杀人犯,庞远杰还好好的活着呢,你高局座苦心经营的大骗局露馅了,没有任何的威慑力了。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祝御禁不住一阵狂喜,猛的想到服务生小彬描述叶俊明急急奔赴医院,他的一个亲戚病危……庞远杰不就是他的表哥吗,他们俩不就是亲戚吗?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就是因为一直相信庞远杰已经挂掉了,祝御才把这么简单的因果关系给想复杂了。并且因为躺进医院还在抢救的这个混蛋,被高远帆带领无数警员穷追了n条街,玩命般飞车投河…… 这下全都明白了!好你个高远帆忒得奸诈,用心真是阴毒险恶啊!这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连环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心想把祝御玩死的节奏! 人还在这边抢救,高远帆一定知道真相。可他居然就恬不知耻的对外界和关向东父女宣称祝御“杀了人”,还义正言辞的扮演了一个正义化身的执法者角色,誓要把祝御捉拿归案! 可想而知,关向东父女会真的去调查一下庞远杰到底真死假死吗?祝御一旦被逮住投进监牢,会知晓外面还在延续的真相吗?一切还不是高局座说的算,里外怎么玩都是他随心所欲…… 咔咔的高跟鞋声音传来,打破了祝御的震惊和沉思。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从检验室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匆匆与他擦肩而过。不经意间,这名女医生蹙眉看了他一眼,随即站住脚步对着检验室里催促:“周琳,动作快点,张主任给我打了两遍电话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房间里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 女医生再度看了看祝御,颇有几分狐疑警惕的神色,最后快步消失在走廊。 检验室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应该就是女医生刚才喊的“周琳”。她穿着粉色的护士装,白色平底布鞋。身材高挑,长相甜美,马尾辫在脑后来回悠荡,怀里抱着一个资料夹,锁好房门后小跑着奔向楼梯。 祝御迟疑了一下,蓦然转身,咬牙跟了上去! 有两件事他必须弄明白,一个是庞远杰住在哪栋病房哪个科室;还有一个就是他的病情到底“危重”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抢救过来。 另外查清他的病因也很关键,一个健康人突然“危重”,一定有重大的缘由导致。祝御虽然能证明自己灌了他几口水而已根本不会死人,但是别人无法证明。尤其是高远帆,更不愿意让这样的证明生效。 一旦庞远杰抢救无效,从“病危”变成死亡,祝御就会再次陷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危机中。因为一切都没来得及澄清前,高远帆可以从容的把“栽赃嫁祸”升级成“死无对证”,把祝御杀人的事实主导成一个铁案,让他万劫不复,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万幸的是,这些恶果还没有真正形成。庞远杰目前为止没有死,高远帆也还像傻瓜一样在川江水面上搜寻。就算警察局是他家开的,至少医院还不是。祝御只要找到庞远杰的主治医生,第一时间看到完整的确诊书和病历,就能知道他因为什么变成这样子。而这些东西暂时还不会被作假,如果将来作为呈堂证物,形势也会大不同。 关系到祝御未来的人生走向和清白名誉的关键第一人,正是眼前那个叫做“周琳”的小护士。 她手里抱着的,就是庞远杰血液检测的结果单,要知道很多病人的死因和“危重”病因,都能在血液检测里直接得到答案。祝御要找到那个“张主任”弄到庞远杰的诊断书和病历固然重要,现在把血液检测报告弄到手也是必须的。 这玩意多经一个人手,就多了一份风险。 周琳不就是检验员吗,讲述分析检测报告的结果对她来说是本职工作,一定驾轻就熟。 祝御略略稳定了下焦急的情绪,打定主意“先礼后兵”,诓骗一下这个小姑娘。如果不行,最后就算是抢也得把报告单抢到手;用刀子逼,也得逼着周琳把详细的检测结果说过给他听! 在一楼的缓步台上,他追上了周琳,礼貌的在背后叫了一声:“周医生,您好!” 周琳闻言停住了脚步,诧异的转过了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扑簌眨动:“你……是在叫我吗?” 祝御温和的微笑,点了点头:“是啊。” 周琳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周?” 祝御早想好了说辞,微笑道:“是这样的,我是病人庞远杰的家属,刚才接到通知来前楼取他的血样检测报告,那位先走出来的女医生好像喊了你的名字……被我听到了。” “呀!”周琳好像很高兴,展颜一笑:“你是庞远杰的家属么?正好我要去给他送这个检测报告。”她面容姣好,五官精致,这么一笑之下活泼青春的气息无法掩盖,像极了一个灵动的仙子。 祝御道:“是啊,这么晚了还要你跑腿,真是不好意思。我赶过来就不用劳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伸出了手。 周琳不疑有他,俏皮的点头:“那最好了,我才泡好的面,正好回去夜宵。”刚要把怀里的资料夹递过来,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随手又把资料夹塞到腋下,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先接个电话。”掏出电话接通,附在了耳边。 祝御沉住气,默默站在一旁。 他用余光观察到,周琳在听到电话里的内容十秒钟不到,表情突然有了细微的变化。娟秀的峨眉微微蹙紧,尽管额头上浓密、柔顺的几缕秀发滑落,盖住了手机,遮蔽了眼睛,还不经意的侧了一下身……祝御仍然敏锐的捕捉到,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神里闪过了极为不易察觉的警惕和惊慌。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了。 周琳默默的挂掉电话,转过身向他无奈的耸了耸肩,扬起手机苦笑道:“不好意思,你还得和我回检测室去一趟……刚才催我的王老师打来的,说她一忙把检测报告装错了袋,你那位病人的还在桌上。” 她说着缓步走回楼梯,回头道:“和我来取吧。” 祝御徐徐跟上,低声问道:“王老师?就是刚才喊你名字的那位女医生吗?” “是啊。”周琳不满意的撅撅嘴:“她是我们检验科的副主任,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这大大咧咧粗心大意的毛病一直改不了,真是的!” 祝御不再说话,跟紧了一步。 来到二楼,周琳的脚步明显加快,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道:“你不用进来了,在外面等,检验室不允许陌生人随意出入,我拿给你好了。” 她这时好像愈发的紧张,开门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突然一不小心,整串钥匙掉在了地上,忙不迭的俯身拾起,谁知越忙越乱,怀里的资料夹又啪的一声跌落。 祝御手疾眼快,一把抄起资料夹,缓缓递到她面前,淡淡笑道:“干嘛这么慌?拿稳了。” 周琳浑身一震,随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匆匆把散乱的秀发捋向耳后,不敢和祝御的目光接触,低头道:“谢谢。”回身打开了房门,迈进了一步,跟着飞速转身,把右脚也缩了进去,拼命的扳过门沿就要把房门阖闭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拳头连带着半只手臂闪电般伸进了门缝,周琳企图快速闭门的动作被打断了!她“啊”的一声尖叫,无法和外面的巨大推力抗衡,踉跄着向后闪躲…… 祝御闪身而进,一阵风般欺至周琳的身后,横出大手一把死死的捂在了她嘴巴上,低声喝道:“想活命别出声!你应该接完电话就知道我是谁了!” 周琳惊恐的睁大眼睛,嘴里呜呜哀鸣。因为紧张和害怕,两行悚惧的泪水已经无声的滑落,奈何身后的这个男人有着钢铁般一样坚硬的手臂,牢牢的扼住她的嘴巴和咽喉,无法做出半点挣扎。 第五十八章 人死复生 祝御暂时没有松开手,他知道这个女孩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既然毫无挣扎反抗的余地,往往能做的就是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他意识到行迹败露了!从周琳接电话前后的态度对比,很容易就看出了端倪。尽管这个女孩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智者风范,还会随口撒谎以期稳住他,然后用换检测报告的借口,企图锁住检测室的门把自己和祝御分隔开,最大限度的脱离危险。 应该说这一系列比较“机敏”的行为,应付别人或许能蒙混过关,但在如今的祝御面前就显得苍白无力,毫无效果。 他为了分散周琳紧张惶恐的情绪,低声在她白皙小巧的耳旁说道:“让我们来验证一下,你刚才说了几个谎,好不好?”腾出另外一只手,拾起周琳挣扎中掉落在桌面上的那份检测报告,随即粗暴的撕开封皮,抽出里面的报告单,第一页病人姓名栏上,赫然写着的就是“庞远杰”三个大字! 周琳的泪水掉落的更多,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开始微微颤抖。 祝御侧过头,在她另外一面的耳边又低声道:“还有,我很佩服你的聪慧机智,临危不乱,可惜你除了检测单这个谎言没圆好以外,那位副主任王老师也被你叫错了名字。” 周琳浑身又是一震,缓缓睁开眼睛,惊惧中倒有几分好奇。 祝御见收到了效果,尽量把声音放温和:“她的白大褂上有胸牌,上面明明写着‘顾小梅’三个字……在医院里,穿错别人的衣服,这样的乌龙应该很少吧?医生们互相之间更讲究整洁干净、还有身份,通常情况下是不屑于去穿其他人的衣服的,对不对?” 祝御感受到周琳比刚才稳定了不少,微微放松了手劲,但还是不敢松手,继续道:“包括周医生你自己,也不是没有疑点。据我所知,护士装也不是谁都可以乱穿的,你在检验室工作,身份和职业根本就不是一个护士,这身美丽的护士服穿的也很蹊跷啊。” 周琳微微转动脖颈,祝御便配合着她侧过脸,然后观察到她那双神采莹然的美丽眼睛里,除了原有的惊慌和不适以外,分明还平添了一分钦佩之色,看来小姑娘已经听进去了他说的话。 祝御还要吸引她的注意力,又低声道:“顾小梅是不是你们科的副主任我不知道……暂时我就叫她顾医生吧,在之前走廊上的偶遇中,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所以你刚才接的电话一定就是她打来的,因为晚上检验室应该就是你们两个人值班吧?” 周琳偏过了头,这次眼里闪出一抹倔强之色,颇有几分“你别神气”的谴责意味。 祝御嘿嘿一笑:“周医生大概就是怕说出‘告密’人的真实姓名,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想到反正我也不认识顾医生,那就随意给她安个假名字吧……可惜你忘记了很多细节,才导致谎言编排的并不完美。” 周琳突然间奋力扭身,想要趁他不备挣脱束缚,谁知她的动作快,祝御的动作更快,手上的劲头稍稍一紧,周琳再次陷入到动无可动的桎梏中。 祝御假意恶狠狠道:“你又犯了错误!真想跑的话就应该毫无征兆,出其不意……可是刚才你心里一想到这点的时候,右肩膀就微微抖动了一下,这说明你想以此为突破点,从这个方向用力。我警告你,千万不要再打歪主意,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周琳被气的大大翻了个白眼,无计可施。她一向觉得自己心机剔透,灵活机智,可是今晚遇见这个见鬼的男人就像胶皮糖一样粘在身上,处处把她擎制的束手束脚,不但行动上受制,就连心理活动也都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 可同时她也意识到,祝御的“废话”很多,颇有几分絮絮叨叨的邻家大哥意味,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顾主任突然打来的那个电话是这样说的:“周琳,现在开始我说,你听,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我在保卫科已经报警了,监控上观察到和你一去走进楼道里的那个高个子陌生男人,他是一个危险人物,还是警方通缉的要犯,想办法稳住他或者脱离开他身边,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的安全最重要,不能冒险和他硬抗。” 周琳还算比较听顾主任的话,她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挂了电话,顺口扯谎说检测报告拿错了,就想打主意回到检验室反锁大门,把自己和祝御分隔开来。 这是在深夜凌晨两点,除了危重病号和紧急伤员需要验血,门诊的二楼不会再有任何病人或者医生经过。一直到天亮之前都会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那么客观的分析现在的局势,逃离开比稳住歹徒更安全些。因为毕竟不是白天,二楼的人流熙熙攘攘,随便喊那么一嗓子都会引起注意。 深夜、寂静、孤立无援……这些因素就是无形的催化剂,非常容易助长歹徒嚣张、犯罪的心理和情绪,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实施的手段,现在疯狂起来会毫无顾忌。 周琳不知什么原因,在这个陌生男子面前突然无比的紧张,明明已经想好的计划执行起来破绽百出,她感觉从接完电话那一刻起,就被祝御彻底看穿了,那难受的滋味,和不穿衣服站在他面前没什么两样。 这个男子却出奇的冷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直跟着她原路走回始终不点破,直到最后关头才突然出手,硬闯进检测室。周琳马上就知道自己的直觉应验了,这家伙果然什么都看出来了,连最底限的“安全逃脱”都没能达成。 祝御低声道:“我不会问你接到的电话是什么内容,你只要告诉我……”说着把手里的检测报告一抖:“这个人危重的病因是什么,他的血液检测又是个什么结果?” 周琳下意识的大摇其头,可惜嘴巴被捂住,这头摇的纹丝不动,不过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 祝御心下急躁起来,走廊里目前为止还静悄悄的,可是却能在万籁俱静中感受到莫名的危机正无声的袭来,既然那个什么顾小梅顾主任识破了他,还报了警,可以肯定追兵转瞬即至,搞不好高远帆就是带头的一个。 到这一步,祝御在医院的行迹一败露,就意味着他精心设计的骗局失效,高远帆不会傻傻的再围着川江河水搜寻他的“尸体”,知晓他已经巧妙的金蝉脱壳。可是两相权衡取其重,庞远杰的病因还有这张化验单意义更大,即使面对马上要赶来的警方,说不得也只能继续铤而走险了! 祝御一咬牙,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把医用剪刀,叉开刀刃放在周琳眼前一晃,恶声道:“周医生,我只想和你解释一句话,就一句!信不信由你,我是个清白的人,没有犯罪没有杀人,是被人栽赃诬陷的!至于原因……现在不方便说,如果你肯把那两个问题告诉我,就算帮了我一个大忙,可能会改变我命运的走向,如果你坚决不说……” 他加重了语气,“喀嚓喀嚓”把剪刀绞的乱响:“你知道名誉和尊严对一个男人是多么重要,几乎就等同于一个女人的脸蛋和贞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得不到我要的答案,我失去的将不仅是名誉和尊严,可能还有生命,所以既然我留不住这么多重要的东西,肯定就不会在乎你的脸蛋和贞洁了……”突然把冰凉的剪刀抵在了周琳娇嫩无暇、吹弹可破的脸颊上,重重一贴! 周琳浑身大震,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勉力舞动双手,嘴里呜呜大叫。 祝御嘶吼道:“如果你肯回答问题,现在就眨两下眼睛,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说着侧过头,死死的盯着她纯美又惊骇的双眼,一副充满希冀、急不可待的神情。 周琳果然顺从的眨了两下眼睛,无辜又委屈的看向他。 祝御大是欣慰,警惕的挥动剪刀威胁:“你知道这把剪刀离你脸的距离,现在我松开你的嘴巴,如果敢大嚷大叫,后果你懂得!”说着缓缓松开左手,却并不全部拿开,只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方便她开口说话。 周琳也依言没有大叫,不住的急促呼吸补充氧气,丰满的胸口抖动起伏,好几秒后终于低声道:“庞远杰被送来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是这张血液化验单有问题……” “这化验单是什么结果?”祝御异常紧张,追问道:“能说明什么问题?” 周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咬牙道:“化验单可以清晰的反映出,病人在之前几个小时内,曾经涉入过大量的尼古丁!从数据看,至少是两只香烟所含的全部剂量。” 祝御一怔,愕然道:“你说什么,抽两根烟就会死?你少来蒙我!” 周琳忿忿的翻了个白眼,针锋相对的挖苦:“不要以为你什么都懂!我说的是提纯尼古丁,不等于他通过口腔鼻腔吸入,而是被静脉注射过!到现在还没死,算这个病人命大!” “什么?”祝御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提纯尼古丁?被静脉注射过……这会是谁干的?” 周琳一撇嘴道:“不是你干的,自然就是别人干的,他自己总不会傻到拿起针头注射……”一语未毕,远处的门缝突然寒光一闪,疾速飞出一只金属物,迅若奔雷般直取侧身而立的周琳太阳穴! 祝御的瞳孔一紧,反应神速,千钧一发之际已经看清,激射而来的是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术刀! 第五十九章 黑衣杀手 “叮”的一声脆响,祝御及时扳着周琳的身体正面迎向飞刀,百忙中挥动手里的剪刀,硬碰硬磕飞了这把追魂夺命的暗器! 由于变起仓促,他又是失神中匆忙应变,手术刀破空来袭的声势极为猛恶,直到距离周琳的额头前十几厘米处,才被祝御看准时机挡开,一霎间半条手臂只感到又酥又麻,惊怒中抬首看向门口。 周琳反应则明显比祝御慢了好多,只看到眼前有道寒芒一闪,跟着祝御的大手瞬即挥出,传来那声尖锐的金铁交鸣。呆愣愕然之下看到了飞出去的那点寒芒竟然是柄手术刀,颤巍巍的斜插在椅背上,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在鬼门关兜了个圈,有人要对她痛下杀手! 要不是一直在向她“逼供”的祝御及时解救,那柄阴寒森森的小刀,已经把她破额穿脑…… 一念至此,周琳泛起了强烈的恐惧,鸡皮疙瘩遍布全身,再也没有之前丝毫的机警聪慧。怎么说她也只是个普通人,面对突然不期而至的死亡威胁,脆弱的心理防线很容易就崩溃。 祝御看到她性感娇俏的小嘴一张,马上就要一声尖叫呼之欲出,先一声喝道:“不要叫!”单手一把抱起她飞快的转身,用宽大的腰身背对门口,一指桌子下边:“爬到对面的更衣柜钻进去,不要轻易露头!”他感受着手臂的震麻,意识到偷袭者的实力非同小可,对方如果是全力想狙杀周琳,自己能不能保得她周全都不好说。 周琳这次再不用做“动员工作”,矮身飞快的一溜烟般爬过长桌……与此同时,门外蹿进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蒙着面罩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他的双手间赫然端着一把无声手枪,向桌下的周琳瞄准…… 祝御骇的圆睁双目,这种场面只在电影镜头里见过,想不到现实生活中居然也有一天如此真实又如此诡异的在他身边上演!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这个杀手如鬼魅般出现,却不是对他,而是招招对着周琳连施辣手,直欲取她性命! 一个普通寻常的女孩子,就算和人有仇也不可能结怨到这个地步,祝御马上就想到这个黑衣杀手其实想针对的还是自己!虽然他一时弄不清杀了周琳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这样的惨剧上演,无辜的周琳绝不能命丧枪下! 所以尽管些许的惊恐和疑问还充斥心间,但是神级的反应速度已经开始忠实的执行祝御此刻最急欲达成的目的。他的身体疾风一般启动,转瞬间飘向门口,兜手擎住了黑衣杀手的右腕,三只手堪堪举起的同时,枪口里“噗”一声轻微的发射已经传出,顶棚的一盏日光灯管应声炸裂,半个房间暗了下来! 黑衣杀手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左手及时撤出,握指成拳,猛然擂出!祝御只担心那把要命的无声手枪,右手死死的叼住敌人手腕,分散出少许力量利用小幅度的快速摆动,把左手提前挡在了胸口。 可惜对方是奋起发力,他是分心应敌,双方的左拳对左掌刚猛相触,黑衣杀手扬声吐力,祝御吃劲不住,左掌被对方一股大力逼退,回缩中避无可避,“嘭”的一声,胸口还是隔着自己的左掌吃了重重一击!剧痛中他脚步蹒跚,一个趔趄仰倒,中途发现因为死命扣住对方手腕的缘故,把黑衣杀手庞大的身躯也带过来尺许,顺势收臂凸肘,狠狠下砸! 黑衣杀手一声闷哼,肩胛骨已然被祝御坚硬的铁肘砸中!这一下势大力沉,牵动他右手酸痛,手枪险险跌落,刚待奋力握紧,祝御瞅准时机,掐住他手腕的力道像铁钳般收拢……黑衣杀手又是一声痛苦的闷哼,终于把持不住,手枪“啪”的一声跌落在地,百忙中挥拳回击,又狠狠的擂在祝御面颊上! 两个人兔起鹘落之间闪电般的交手,互有所得也互有所失,纠缠着翻滚倒地,砸翻、砸断若干长桌、木椅,碎屑横飞。已经躲在衣柜里的周琳蜷缩住身体瑟瑟发抖,面色惨白。耳听得外面的激烈搏斗打的惨烈异常,颤抖着推开衣柜一道小小的缝隙,小心翼翼的张望……猛的那柄无声手枪被祝御一脚踢开,扑面直飞过来,吓得她一声尖叫,飞也似地缩头退回,“铛”的一声正中衣柜铁皮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一个男声清晰的闷吼传来:“动作快点,快!” 两个人全都听见了这声叫喊,黑衣杀手无心恋战,一个侧翻滚至门口,刚刚蹿到走廊上,祝御在后面如影随形的跟上,一把扯住了他的后襟。 黑衣杀手头也不回,奋力前冲,“嗤”的一声后背的衣服被撕下一条!与此同时他右肘飞戳,“哗啦”一声捅碎了走廊上落地窗的玻璃。祝御抖手扔掉布条,大步跨前,再一伸手又及时薅住了黑衣杀手的脖领,刚待发力回拽,楼道口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员冲了上来! 当先一人满面怒容,咬牙切齿,正是高远帆! 他双手持枪,稳稳的瞄准,居然没有出声示警,毫无征兆间“砰”的一声开了枪! 子弹呼啸着飞出,不偏不倚的正中祝御左臂,贯穿而出! 祝御和黑衣杀手齐齐停住了动作,刹那间呆愣了一下后,一个抚住鲜血迸流的手臂踉跄后退;一个动作再无迟滞,干净利落的钻破窗口,飞身落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高远帆的一张脸在散尽的硝烟后露出狰狞的快意,端着枪口小步靠近,眯着眼睛怒喝:“祝御,马上停止你的一切抵抗行为,我怀疑你现在伙同他人夜闯医院检验室,危害公共安全,企图伤害医院工作人员……再动一动,我乱枪齐发当场就毙了你!” 祝御干脆放下了手臂,任由鲜血滴滴流淌,顺着手指无声滑落,单手遥指高远帆断喝:“你不如说我夜闯医院,企图杀害证人,毁灭物证,这样的可信度就更高一些,方便你将来写报告!” 高远帆阴笑道:“随你怎么说!现在是我做主!”侧头吩咐身后的警员:“一队去大厅待命,二队在外面包围整栋大楼……我要和这位英武的前人民解放军战士单独谈谈,看看从伙房摘下厨帽的祝先生回到了地方,还有没有忘记当初参军的誓言,为党为国尽忠,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是!”后面的警员一声应答,秩序井然的退向楼下。 一瞬间寂静的二楼检验室门口,就剩下了祝御和高远帆两个人,一个负伤流血,一个持枪凝立。 祝御不怒反笑:“高警官,有你这样的败类在,就算我怎么为党为国尽忠,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即使能保护住一个,你也会背地里祸害十个;这么高素质的人名警察队伍被你带出来,干的却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无耻行径!你穿着这身警服,就不能干点正事吗?” 高远帆双脚叉开站立,手负背后,昂然挺胸,森然道:“祝御!我必须得承认,之前真的小看你了!你不但说起话来伶牙俐齿,咄咄逼人,手段和这身功夫也毫不含糊,麒麟大桥上那一手金蝉脱壳、飞车舍命耍的着实漂亮,把我都唬弄过去了,有勇有谋!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上级领导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逼迫你来寻找那批黄金,就算我猜不出全部的原因,至少也猜出一半了……” 祝御摇了摇头,一指窗口:“高警官,我不想和你兜圈子,也不想说废话!刚才我和那个黑衣人搏斗你是亲眼目睹的,想杀人毁灭物证的是他不是我,你从警这么久,不会傻到看不出来!” 高远帆挑眉微笑:“可是我现在只以为……你和他就是一伙的,有问题吗?” 祝御不理,一挥手又指向检验室门口:“庞远杰的血液检测报告就在这里,他被人注射过大量的提纯尼古丁,而不是被我弄成现在的模样……还有,他的人还没死,就在重症监护室,你再想对我栽赃那是痴心妄想!” 高远帆依然摇头微笑:“栽赃不栽赃……还得看我想不想。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不妨把话挑明了说。五分钟前我接到了电话,庞远杰因为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祝御全身一震,心里咯噔一下,茫然的看向他,徐徐吐出口浊气。 高远帆更加得意,嘿嘿笑道:“所以说那张化验单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庞远杰已经死亡。只要我愿意,栽赃就可以办成铁案,他的死因也可以写成是肺部大量积水窒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能找得出第二个想较真的人吗?” 祝御并没有发怒,反而出奇的冷静,整个人像山一般矗立,沉声道:“高警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所做的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就不怕将来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这条知法犯法、滥用职权的罪名足够你脱下这身警服,锒铛入狱?” 高远帆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说的话太有趣了!你一个平头百姓要和我一个警官讲‘知法犯法’?哈哈……祝御!我正式告诉你,我也是在执行任务,对付你这样顽冥不化、不识好歹的人有时候就必须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公平与否,公正与否,都不是需要我去考虑的。” 第六十章 猛虎脱笼 祝御喝道:“谬论!歪理邪说!你这是丧心病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十二年前因为那些黄金,已经死了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十二年后,你又忍心先害死一个庞远杰,接下来可能就是我,之后谁又是第三个、第四个?” “放屁!”高远帆闻言满面怒容:“我是一个警察,并不是你嘴里没有原则没有底限的魔鬼!庞远杰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恰恰和你却有莫大的干系!” “谁心里有鬼谁知道!”祝御针锋相对:“他血液里的提纯尼古丁,至少不是我打进去的!” “他在逐梦酒吧返回的路上就已经中了毒!”高远帆圆睁双目:“没错,实话告诉你他的直接死因是与你无关,但是间接死因这份责任你想推也推不掉!你以为老子是吃干饭的,满世界就盯着你一个人不放了对吗?有关那个酒吧,有关这个庞远杰,我们已经介入了调查!这里面的事我不说,你心里也比谁都清楚,想针对你的单单只有警方吗?庞远杰和他背后的势力已经盯了你多久?” 祝御淡淡道:“难得你肯说点实话了,不过很抱歉,我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不需要你们警方来管!而且我对高警官欠奉好感,真要是报警寻求帮助,川江也不是就你一个警察!” 高远帆一张脸又黑了下来:“我不需要你对我有好感!哪个警察,接受了上级指派的任务后都得执行命令,最多也就是方式方法不同。我只想提醒你的是,本来你可以和我回去开诚布公的谈谈,至少能品出警方和庞远杰背后的人在对待你的时候谁善谁恶。” 祝御忍痛抬起受伤的左臂,冷笑道:“把我诬陷成杀人犯,一枪打穿我的手臂泄愤;明知庞远杰已经中了剧毒却忍心不救,看着他倒在我的家中,这就是你办案的方式方法,对吗?” “下毒手的是他背后的自己人,我管不了那么多!而你是你咎由自取,不配合我们警方……” “谁规定我必须要配合你们警方了?你是警察,必须执行领导的命令,我只是一个老百姓!” “这就是你态度不端正的地方……” “我不需要对你们端正什么态度!”祝御愤然截道:“并且我很讨厌你这种高高在上、近乎于流氓无赖的办案手段,江雪婍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所以我能给你回复的只有两个字:不行!” “那你就等着做个杀人犯吧!”高远帆脖子上的青筋直冒:“我会在监狱外面一直等到你说出‘行’这个字为止!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不用进监狱!现在就有办法叫我配合你们!”祝御突然冷笑道。 高远帆一愕,问道:“什么办法?” 祝御淡淡一笑:“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承认错误,我就乖乖的跟你回警局!” 高远帆勃然大怒,握枪的手险险又从身后抬起,眯着眼睛恶声道:“祝御,你早晚会后悔这样跟我说话的!” 祝御不屑的撇了撇嘴:“我其实就是想提醒你,你无法容忍给我磕头赔罪的感觉,就和我现在要被你强行逼迫着去警局谈话是一样的滋味……从一开始,你们选择的路就是错的!你们太自信于执法机关的权威了,以至于都忘了别人的感受。” “我会让你亲口答应和我的合作!”高远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也会让你亲自向我赔礼道歉!”祝御挺了挺胸,对他怒目而视。 瞬间,现场一片死寂,两个人一动不动,僵持着陷入了闷局。 半分钟后,高远帆的肩头对讲机传来呼叫:“高局!高局!” 高远帆死死的盯着祝御,伸手摁住对讲机:“我在,你们原地待命!”缓缓踏前了一步,一字一字道:“祝御,我最后陈述一遍,你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明智的和警方合作;第二,亡命天涯,东躲西逃;第三,身陷囹圄,终身监禁,要怎么选,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祝御淡淡一笑:“高局,你真以为你一个人可以只手遮天啊?不怕告诉你,如果现在你不开枪击毙我,不久后你就会看到我的第四个选择:戳穿你的伎俩,收到你的道歉,然后继续我安定的生活!” 高远帆不怒反笑,频频点头:“你可以试试,可以试试……不用说不久后,我很怀疑就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带着枪伤,又打算怎么逃脱我的掌控?” 祝御突然俏皮的眨了眨眼:“高局,我们不妨来比一比,看看是你出枪快,还是我的人快?” 高远帆瞳孔一下收缩,握枪的手从后背垂下,森然道:“祝御,不要逼我再开枪!” 祝御淡淡一笑:“你不开枪,就是龟儿子孬种!”突然一个箭步蹿至窗口,闪电般钻了出去! 高远帆大吃一惊,抬枪瞄准只看到人影一闪,果然还是晚了一步。祝御的动作是没有子弹快,但是显然要比他举枪、瞄准再扣动扳机的速度快多了。 高远帆飞步追到窗口,看到下面漆黑一片,一把扯下对讲机大喊:“二队注意!二队注意!嫌犯在二楼窗口逃出,马上实施堵截围捕!”想了想又气急败坏的补充:“不要开枪,留活口!” 他在麒麟大桥下草草搜索一遍没有任何收获,之后就接到了邓远山局长在首都打来的电话,不由分说的劈头就是一顿臭骂!言辞激烈程度和高远帆心里所想相差无几。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高层领导对这件事、对祝御这个人的重视程度,最后得出答案,那就是不容有失。 这里面有两层含义:首先要保障祝御这个人的绝对安全,不容有失;其次还要保证他能顺利答应跟警方合作,踏上寻找黄金的征途,同样不容有失。 后者且先不说,单论前者,无论是江雪婍还是高远帆,似乎采取的手段和措施都有些过激,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逼迫祝御就范,一个是用计,一个几乎就是用强。尤其高远帆,栽赃陷害、带着大队人马围追堵截,逼的祝御飞车投河不说,还一发子弹把他的胳膊打了个对穿,别说激起了祝御强烈的逆反报复心理,恐怕就是邓远山回来后了解到更详实的情况,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这小子手腕硬、业务强,头脑精明作风强悍,但是那也得分对上什么人,处理什么事。 早在江雪婍第一次执行计划失败,邓远山参加完孙健警官的葬礼后就匆匆飞往首都办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中途临时易帅,也是通过电话委派高远帆接手此案,江雪婍协办,一直无暇分身。他要是人还在川江,知道祝御和高远帆的连番恶战引发的一系列后果,估计早就拍了桌子骂娘了。 鉴于这种情况,高远帆嘴上强硬,其实心里也多少有些底气不足。万幸的是,祝御并没有在丧命在川江水底,就算他烧高香了。只要人还活着,邓局回来就可以勉强交差,死个庞远杰和侦查到的那些新情况都另当别论。 因此高远帆不得不严令手下“不许开枪”。至于他自己泄愤开的那一枪,反正也开了,如果找不到说辞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邓局要打要骂随便,总不能在他手臂上补回一枪吧?祝御这小子实在太可恨了,让他吃了这个大苦头,也算稍稍缓解下高局把牙根恨的直痒痒这种愤懑不平。 高远帆是当仁不让的警队精英,警校没毕业时就已经是全省公安战线上大名鼎鼎的神枪手了。他算计好了距离和子弹威力,才凭借超一流的枪法小小的惩戒了一下祝御。那颗子弹擦到了骨头不假,但大部分还是穿透了表层肌肉纹理,不会构成毁灭性创伤,也在短期内可痊愈的范围。 他为人阴戾桀骜,倒是早想好了“合理”的解释,只说瞄着那个黑衣杀手开的枪,结果失了准头造成误伤祝御。虽然这在警员们看来未免牵强,但都不会深究;唯独要是让邓局知道,这套说辞肯定没用。他的枪法在全局、全省的兄弟部门和单位尽人皆知,“失了准头”的借口纯属胡说八道。 而祝御挨了这一枪,表面上谈笑风生,暗地里除了忍住剧烈的疼痛外,同时也深深的在心间埋下了根刺!他恨死了庞远杰,打定主意有朝一日觅得良机,不把新仇旧恨一并结算,好好修理一顿这个道貌岸然、流氓泼皮一样的警察誓不罢休! 半空中落下的瞬间,借着黯淡的星光和灯亮,他看到了两具倒扣着的油光铮亮的“大锅”……那是守候在楼下全副武装的警察,头上戴着硕大坚硬的防爆头盔! 祝御恨屋及乌,对高远帆的这些“帮凶”也厌恶透顶,不等下面蹲守的两个人反应过来,双脚飞踢,半砸半踹的正中头盔。巨大的冲击力再辅以他凌空出脚,那两名警员笨重的盔面瞬间对撞,嘭然闷响,晕头转向之际双双身不由己的向后飞跌,狠狠的摔在地面后余势不减,翻滚着一路倒滑,狼狈不堪。 祝御靠这两脚飞踢缓解了大部分冲势,轻飘飘的落地后足尖一点地,再次飞跨出丈余,犹如一头敏捷、凶悍的豹子全力奔袭,几个起落就冲到了三米多高的院墙下。 因为之前的“历练”和“测试”,三米高的距离在他眼里完全算不上障碍,原地跃起尚且能达到五米多的高度,遑论现在还处于疾速的助跑中?随着远处匆匆赶来的其他警员们一声惊呼中,祝御纵身弹跳而起,星空下宛若振翅搏击的苍鹰,先是滑翔接着俯冲,倏忽间便没入了高墙之外的一片黑暗中。 墙角下的一群警员僵住了脚步,仿佛看到了天外来客一样,伸长了脖子惊得呆若木鸡,叹为观止。 第六十一章 可怕的对手 风声飒然中,高远帆也从二楼的窗口跳了下来。 他可没祝御那两下子,双脚稍一沾地马上借势连续两个前滚翻消除坠力,爬起了身。几名警员忙不迭的过去搀扶,被他大力甩开,气急败坏的冲到墙角下,抬首仰望高墙,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夹杂着一丝震撼和忧虑。 才不过前后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咬牙也跳出窗口,不但无法追及到祝御的踪影,就是守候在楼下的警员们也根本无从拦截,眼睁睁的看着他上演翩若惊鸿般的惊天一跳,销声匿迹。 这小子的能力太可怕了!高远帆从心里打了个突,从警以来,他就没遇上过如此强悍的对手。 一名副队长扶了扶警帽,期期艾艾报告:“高局……我们都看到了,他就是那么随便一跳……就跃过了这堵墙,速度太快了,弟兄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这家伙简直不是人……” “墙外是什么区域?”高远帆鼓着腮帮子问。 “东片是低矮的平房住宅区,西片是空旷的甜菜地。” 高远帆眯起眼睛凝思,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头吩咐:“收队,回到局里后解散!” 那名副队长警员脱口道:“高局……今晚不用再继续围捕了吗?” 高远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心底里暗骂:“还围尼玛个头!吃屎的脑袋!”大步走向前楼正门,又突然停住,粗声道:“今晚的所有抓捕事宜由我来做报告,你们暂时不许对外界透漏任何细节!” “是!”二十余名警员懂得警队内部制度,异口同声的答应。 高远帆只是临河区分局的副局长,论职位也就才和市局的一个科长平起平坐。在场的这些队员都是临时从刑警队和特警队部分抽调过来的,之所以服膺于他的调遣指挥,完全是因为高远帆属于邓局长直接钦点,特事特办的专员。 如果单看身份和职位,他才没资格调集指挥这么多、这么全面的警力资源。 这些人当中现在也有偷偷乐的,尤其是几个年轻气盛,能力突出的刑警队员。 不能说他们瞧不起高远帆,相反这位近年来声名鹊起、出类拔萃的青年警官一直在用硬邦邦的实力和成绩说话,博得了同行的赞赏,领导的青睐。这几位警员不过是存着欲与他对比,一决高下的心思而已。 今天他们全程参与了围捕祝御的行动,最后只能面对一个艰难苦涩的结果:失败。 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作为同行,这几名警员心知肚明,高局座在整个行动中的决策和指挥硬朗且偏强悍,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和漏洞,这也一贯符合大家心目中他从警为人的作风。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敌人不同以往,才有了这个失败的事实。祝御在不断的求变,刷新着匪夷所思的记录。他以一己之力,面对警方两队人马的围追堵截,一而再再而三的成功逃脱。 不得不说,就算有“不能开枪”的约束在先,警方的这个脸还是丢的很大。 合二十余名精英警力和众多先进的装备、车辆、通讯器材,还有后备队伍支援,在川江市的城区里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仍然无法逮住一个涉案嫌犯,真的不怎么光彩。 要是确切点描述,大家还不是“无法逮住”,而是根本就“追不上”祝御逃跑的步伐节奏。 麒麟大桥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投河自尽”了,打醒十二分的警惕开始地毯式搜寻那一刻,就被祝御耍的团团乱转了。要不是留守在医院监护庞远杰的两名警员接到了检验科医生顾小梅的示警,这些人就会一直在湍急的川江水里摸鱼抓王八到天亮。 可就算大队人马赶到了医院,把门诊楼里外做了全面的设伏包围,祝御带着枪伤,仍然能潇洒自若的安然遁去,没留下任何弱点和可趁之机。 这么一来,那几名刑警队员窝囊郁闷之余,不免也产生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心理。 你高局座不是很牛叉的一个存在吗,不是实力强大的“警界精英”吗?不是有邓局专门的授权委派令吗?走在市局里鼻孔朝天,趾高气扬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行,我们现在低人一等,要听候你的差遣调派,不能和外界透漏行动细节;那倒要看看你怎么写这个报告,怎么和邓局他老人家交差! 人跑了是事实,抓不住祝御也是事实。麒麟大桥被出租车钻破的大豁子狼藉不堪;深更半夜整个二院从门诊到病区被搅合的鸡犬不宁……最后却只能两手空空、无功而返,嘿嘿,这下有得热闹瞧了。 高远帆的心情,当然更加不好受。 他突然发觉,和祝御的交锋从这一刻开始,才算正式拉开帷幕。之前的,只能算入场热身。 这个对手的恐怖实力超出了他的预料,太可怕了。不但身手强悍的不可思议,还有着极高的智商和思维逻辑能力,要对付他,本着从前的态度和力度,已经远远不够。理论上来讲,祝御并不是“经验丰富”的逃犯和反侦察能力突出的江洋大盗,但恰恰是上述两点高出超人十几倍的优势弥补了他的不足。 他甚至都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再次面对祝御的时候,最好的抓捕方式只有开枪射击,不能击毙或者致残他,他就会永远像一只狡猾的兔子……不,是奸诈的豺狼一样,滑不溜手,马腹逃鞭。 高远帆问清门诊楼高墙外所属区域,当即就决定收队撤离。 那位副队长的多此一问当然会招来他极度的反感和尴尬,但又不能解释。 祝御既然都能在前堵后截、插翅难飞的麒麟大桥上安然逃遁,还给他下了一个大大的套钻进去;现在高墙外的一片民房和油菜地,又焉能挡得住他的脚步? 再追,就是多余了,肯定无从追及。 高远帆以前是不了解祝御,态度也不够端正,现在接连较量之下接连吃亏,不得不调整心态,总结教训,从新审视眼下的局势,及时改变应对策略。 有没有人暗中窃喜取笑,他真的毫不在意。如果这点承受能力和心理素质都不具备,那就回警校再练几年去吧。他只是纠结困惑于一个很大的疑点:祝御这么强悍突出、实力超群的对手,为什么在他接手案情的时候,邓老头没和他说明? 不单是邓老头,就是已经和祝御打过交道的江雪婍,也不曾提醒过他一星半点。 要说存心看他的热闹,等着高局座出乖露丑,就算江雪婍因为反感他存了这个想法,邓局长是万万不会的。相反,这个案子是他老人家高度重视的,三令五申的强调过其重要性。高远帆受命出马,结果闹了个灰头土脸、铩羽而归,对邓局又有什么好处? 高远帆生平第一次把案情办的这样稀里糊涂,一个又一个疑团塞满心间,郁闷窝火之余唏嘘不已。看来除了回去再从新仔细、全面的想想以外,还得和邓局再联系上,问个清楚再做定夺吧。 按照常规思路,高远帆还应该采取的措施就是吩咐手下,在周围的医院、诊所甚至包括私人牙科、兽医站等跟医疗沾边的机构蹲点巡查,祝御手臂上有枪伤,他必须要及时的处理伤口。而这些地方,都有可能出现他的身影。 那颗子弹造成的创伤尽管不致命不致残,但是任由伤口外露不处置一下肯定也不现实。 至少时间一长,祝御流血也流不起,除非他具备很深的医疗知识和实际操作能力,可以自己动手清理处置伤口,那又当别论。 可是高远帆还是决定放弃,不想再回头走老路了。 不能开枪的前提下,即使全队警员发现了祝御的踪迹,把他围个水泄不通,依然不会有结果。 谁知道这家伙又会使出一手什么离奇怪诞的脱逃之术,再次销声匿迹。 一句话,主动出击围剿的战术,似乎是犯了方向性上的错误,站不住脚了。 邓老头没说“给我杀了他,绑了他”,只说“说服他、顺应他”,这就特么非常难办。 难道按照祝御所言,真让堂堂的高局座去给他磕三个响头,承认错误? 实际上,把祝御逼的飞车投河,一枪致伤,都是他亲自干出来的,这本身就和邓局的意图不符,甚至是完全背道而驰。恶果已经酿就,就算真去磕头,恐怕祝御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原谅他。 高远帆坐进警车里,咬着牙把拳头紧紧收拢。他奶奶的,抓是抓不住,打又打不过,枪更加不能开,这要命的游戏规则快把人逼疯了,他高局座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窝囊气!邓老头是不是老年痴呆了,下个命令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束手束脚不说,关键他还吐一半、留一半,不把案子的实底和盘托出来,这活计真特么没法干了。 怪不得一向固执的江雪婍都打了退堂鼓,死活不想管这破事了。 高远帆黑着脸吩咐:“开车送我回家,泡个澡睡觉!”司机应了一声,启动车子驶出二院大门。其余的警员纷纷登车,转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门诊楼后的那堵高墙边缘,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搭上来,祝御露出头警惕的向下观望。随后提身拔起,轻巧的翻越墙头翩然落地。 他居然并没逃远,反而再次折了回来! 第六十二章 声名如泰山 二楼破损的窗口里依然传出检验室黯淡的灯光,祝御确认了周遭没有危险,一溜小跑过去飞身蹿起,控制着力道狸猫一样又原路钻了进去。 接连的跳跃蹿伏,让他更快更熟悉的掌握了自己“飞檐走壁”的强悍能力,无论是三米多高的围墙,还是二楼的窗口,折返进出已然驾轻就熟,如履平地。 高远帆再牛叉,也就是他腰里的手枪多少让人忌惮,祝御自信要是和他空手对决,分分钟就打他个满脸开花!这个人渣能以一敌十吗,能轻松跃过高不可攀的院墙吗? 走着瞧吧,冤有头债有主,不把他狠狠的打顿脸,难泄心头之恨! 当然武力也不是全部,祝御必须还得考虑到“脑力”。那张化验单目前为止仍然至关重要,不管高远帆是危言耸听,还是打算付诸行动,他真阴险的把“杀人”罪名扣到祝御的头上,后果堪虞。 那样一来不管最后能不能洗脱罪名,短时间内他都会处于被动窘迫的一面上,往小了说生活将不堪其扰彻底走样;往大了说足以影响到他以后的人生走向。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你去大饭店的后厨走一圈,出来和人说“我没炒菜”,可是满身都是油烟味,没炒菜也变成炒菜了,根本没区别;再比如说,一个被逼无奈坠入青楼的女子,有朝一日逃出生天且保得清白,就算再怎么解释,在外人眼里谁又会相信她是个贞妇烈女? 名声这东西,就是这个性质。要么你别进后厨,要么你别掉进青楼,一切都还好说。一旦沾边混淆,再想洗刷烙印,改变外界的认知,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养鱼的衣服腥臭,杀狐狸的骚气满身,旧有的观念和传统就摆在那里,由不得你不信。所以自古以来,多少“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英雄豪杰,往往把名声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就是这个道理。 祝御不想清白之身变成“腥臭狐骚”,就必须及时应对,早早的防患于未然。 有朝一日大错铸成,杀了高远帆也不足以挽回他的损失。 况且现在他也无路可退,两股势力一明一暗的如附骨之疽,已经死死的把他纠缠住,想置身事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是不可能的了。 那个黑衣杀手绝对大有来头,假如能抓到他拷打逼问,一定会挖出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惜这只是祝御的一厢情愿,实际上在此前两个人火爆凶险的交手中,这家伙表现出的实力惊人的强大,几乎不输于全面“蜕变”后的祝御,堪堪是个平手的局面。 也因为这个原因,祝御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又迎来当头棒喝。 对手中还有这样恐怖的角色,实在无法让人宽怀。前面未知的路上,也注定满是荆棘坎坷。要想探查明白幕后的真相,绝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许敌人真的还未发力,一直在小打小闹。假如在逐梦酒吧看守被绑架的关小莹换成是这个黑衣杀手,祝御的营救行动多半就要告吹,他充其量能保障自己全身而退,可是想带走关小莹就变得难如登天。 不管怎么样,还是那句话:该来的必然要来,既然逃避退缩毫无意义,那就只有昂首面对!祝御左思右想,咬牙下定了决心。危机重重中,他指望不上别人,一切都得靠自己! 一场激斗后的检验室里依然凌乱不堪,杂物狼藉。祝御屏住呼吸凝神倾听,确认四周无人后闯进了屋里。他努力的快速巡视,视野所及内看不到那张化验单。随即动手翻遍地下的每一寸和各个角落,还是一无所获。 他快步走向更衣柜前,一把扯开柜门,呆在了原地。 箱柜里空空如也!躲藏在里面的周琳,竟然不知去向。 祝御圆睁双目,刚待仔细思索一下,猛的听到门口处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两个箭步飞扑过去,探手向门外一抓,已经死死的扼住了伏在外面那人的喉咙!一声痛苦的尖叫戛然而止,祝御察觉到声音很熟悉,手臂回带,把那人蹒跚拽出,照面之下登时一怔,原来抓住的人正是周琳。 他忙不迭的松开五指,一脸歉然。周琳痛的秀眉紧蹙,一迭声的剧烈咳嗽,稍稍缓解后就用惊魂未定的眼神望过来,低声道:“我什么都听到了。” 祝御一怔,随即会意。黑衣杀手逃走后,他在走廊和高远帆的对话,全都被躲在衣柜里的周琳听的一清二楚,这小姑娘颇有头脑,肯定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也了解到了他现在的处境。 嗯,这倒不是一件坏事,至少祝御不用再像先前那样和她浪费口舌解释了。高远帆以为附近再没有了第三者,红口白牙把自己的“恶行”一一自述,周琳知晓了真相,自然也不会像顾主任那样看待祝御了。 “周医生!”祝御放低了声音:“你肯定知道那张化验单对我有多重要,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回来取了……可是翻遍了房间,也没找到,是不是被你收起来了?” 周琳的神色复杂,好像很犹豫不定。终于怯生生的举起手里的资料夹:“在我这里……还有那把枪,被我捡起来了,上面的指纹没动过。”说着朝窗台呶了呶嘴。 祝御侧头看去,黑衣杀手的无声手枪果然静静的躺在窗台,外面被一层塑料包裹着,不禁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周琳一定被吓坏了。她一个孱弱文静的姑娘本来在好好的值夜班,突然被祝御凶神恶煞的用剪刀抵住威胁,再之后又险险被另一个黑衣蒙面的歹徒杀掉,然后就目睹了一场险象环生的激烈搏斗,大批赶来的警察冲上二楼,还有枪声响起…… 一直生活在安逸平凡里的周琳,经历了这么多震撼和刺激,她现在的情绪也就可想而知。 祝御还忽略了一个细节,就是她钻进桌底拼命躲藏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黑衣杀手是最先向她瞄准的。如果她发现了,心里的阴影和压力肯定更大。如果没有,祝御也不打算告诉她实情,更会把黑衣杀手掷过来的飞刀解释成是向自己发射的。 他估计周琳忙乱中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变成了靶子,因为当时情况那么危急,她能顾上逃命就非常难得了,不可能还有闲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凌乱的秀发,悚惧哀怨的眼神,祝御觉得心里颇为愧疚。追本溯源,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给周琳带来的伤害,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都没法怪到别人头上。 周琳缓步走到房间里,定定的看着祝御,用委屈的口吻说道:“化验单在我这里,你要不要重新捡起剪刀抵在我脸上,再威胁一遍交出来?” 祝御赧然一笑,摇头道:“那是我情急之下胡说的,不能当真。” 周琳俯身扯起一把翻倒的椅子,把资料夹扔在上面,然后看着他不说话。 屋子里出奇的静,只有灯管里的电流声轻微的传出。 过了一会,周琳突然小声说道:“今晚闹的这么乱,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和领导汇报,说那张化验单丢失了?就算庞远杰已经死了,可他的血样还在,要检测结果随时都可以再出一份。” 祝御闻言猛的一抬头,又惊又喜,颤声道:“你的意思是……可以把它交给我对吗?” 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逃走再潜匿返回,这会他无论如何对周琳再也凶狠不起来了,反倒说话有些低声下气的,像一个等待被别人原谅的孩子。 周琳双手背负在后,淡淡道:“我听到了你和那位高警官的对话,也看到了你和那个黑衣人性命相博。前一秒你还凶神恶煞的威胁说要划破我的脸,可是当危险真来临的时候,你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保护我不受到伤害……这说明你骨子里不是个坏人,一定是真的有苦衷有冤情,被别人冤枉的。” 祝御心下大为感动,周琳这番话侃侃而谈,全都说到了他心里去。 想不到经历了连番的恶战、逃亡,伤痕累累、心焦力疲之余,能在此情此景,听到一个陌生人如此温暖、忠恳又鼓舞人心的话语,祝御百感交集,为之语塞。 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毕竟法理长存,公道自在人心。他刹那间就觉得信心又爆棚鼓涨起来,斗志昂扬。能有一个人,哪怕只是眼前这位素未平生的姑娘一个人肯理解、相信他,那也足够了! 一直孤军奋战的祝御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幸福和归宿感,看向周琳的目光亮晶晶,嘴唇抖动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 周琳歪头和他对视,似乎对祝御的古怪表情很不理解,低声道:“我有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祝御涩声道:“我从心底里向你表示感谢。” 周琳点点头:“所以你现在承受的压力也非常大,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对不对?那我就更想不出什么理由,不把这份化验单交给你。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份数据,电脑里还有存档;对你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祝御激动莫名,低声道:“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有主见、懂事理的人,我……我刚才对你那么无礼,我……我正式向你道歉!” 周琳通过谈话,紧张惊悸的心情逐渐松弛下来,轻轻一笑:“道歉就不必了吧,如果不是这份化验单把你逼急了……”突然看到了祝御手臂,惊呼道:“你受伤了?那一声枪响……是打中了你?” 第六十三章 深陷泥潭 祝御低头看了一眼手臂,摇头道:“不碍事!” 周琳则很紧张,快步走过来审视,低着头蹙眉嗔道:“枪伤还不碍事?你要等到截肢才算事?”回身四下张望,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祝御一惊,马上抢到门口向外张望。 周琳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掏出电话接通:“顾主任……我在我在,那个人……那个人刚才趁乱从窗户跳出去逃走了,警察们一路追下去,没有人进到屋里,我躲在衣柜中……嗯,没受伤没受伤,一点事都没有。”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啊?没事……没事,我等你们!”匆匆挂了电话。 祝御凝望她俊美白皙的脸庞,又看了看椅子上的资料夹。 周琳神色焦虑,急道:“顾主任说要带保安室的人过来看看……这可怎么办?” 祝御走过去一把抄起资料夹,扭头就走。周琳扯住他的衣角:“你不能就这样走!伤口不处理的话,非常容易感染,肌肉、神经、血管、骨骼统统都会坏死,最后一条手臂都保不住……我得看看你的伤势到底怎么样!” 祝御吃了一惊,他从没中过枪,想不到后果会这么严重。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就算了,可是周琳是干什么的?这身护士服一穿,至少算是半个医生,如此疾言厉色的警告,恐怕所言不虚。 他迟疑的站定脚步,看了看门外,十分为难。咬牙道:“那我先去外面躲一躲!” 周琳毕竟不是十分了解祝御的“本事”,担忧道:“楼下也肯定有人会去查……”咬了咬嘴唇,毅然道:“走,先去我的宿舍躲起来,他们查不到那儿!”不由分说,拽着祝御的衣角,就要出屋。 “等一等!”祝御回身快步走到窗台前,抓起了那把枪塞在腋下。 周琳情急之下真把枪忘了,拍了拍胸脯,长出一口气。 两个人很快跑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前,楼下已经传来脚步声。周琳迅速的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祝御抬头看去,门牌上写着“医生宿舍请勿打扰”的字样,回头还待说话,周琳一把将他推了进去,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叮嘱道:“不要开灯,自己躲起来!”无声的带上门锁,脚步匆匆走向检验室。 一片昏暗中,祝御背靠房门四下观望。一缕淡淡的芳香最先沁入鼻端,温馨又惬意。房间里摆着一张简单的方桌,电视,还有对面的上下铺单人床。 门口边是独立的卫生间,外侧一排档案柜,此外在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梳妆台,整洁素雅。 祝御不知道这间屋子到底是周琳的“专用闺房”,还是她们科里医生值班轮换的简易宿舍。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因为那张上下铺的床就说明了问题。 检验科夜间的业务量不会很大,所以一个到两个人值班应该应付得来。就比如今晚,如果不是周琳在可能就是那个“检举揭发”了祝御的顾小梅在,也或者是她们两人都留下。 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高跟鞋响动的声音尤为明显,一定是顾小梅到了,跟来几名保安暂时不好确定。祝御下意识的反手摸了摸门锁,还好很稳固。又摸到了对面的窗前,触手所及的是一片纱窗。 这就成,纱窗不论质量多过硬,关键时刻只要祝御想钻破冲出,肯定都拦不住他。 警察们尚且拿他无可奈何,遑论一个顾小梅和几名普通保安了。 只不过这种实力上的硬性比较,祝御越来越反感。他并不想享受“我比你武力值高出n条街”那样苍白无力的炫耀,在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平静安逸、无忧无虑的生活。什么时候不再受制于人,不再东躲西逃,光明正大的面对那个他曾经熟悉的现实世界,那才是“真的牛叉”。 驾车跳桥、飞檐走壁、以一敌十这些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神奇经历,换来的却是有家不能回,有路不敢走,有班不能上,甚至有个电话都不敢用,看到警察的第一反应就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就连看见现在的顾小梅和几名保安,也得躲猫猫一样藏起来。 他缺失了应有的尊严、身份和权利,被无形的桎梏两头夹击,逼到了一条看不见未来的路上。 祝御痛定思痛,对已经乱成一团的生活极度厌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体内充斥蔓延,硬生生的把他从小绵羊变成了大灰狼。从那以后,他稀里糊涂的当过嫌疑犯,坐过囚车,怒火难抑的对庞远杰“滥用私刑”,又一下变成了“杀人犯”。关小莹被绑架,关向东开始对他产生质疑,逼不得已之下,只好烧酒吧、闯医院,丧心病狂的挥起剪刀逼迫小护士周琳交出证物…… 祝御回首几天来发生的事件,只感到自己像失足踏进了沼泽,越陷越深,难以自拔。他想证明一件事是对的,就必须要做一件是错的,恰如泥沼中的双腿,抬起一只就必然导致另一只再下陷一块。 要命的是他还毫无选择余地,不能坐以待毙。既不能停止在烂泥中求生,也无法终止现实中的挣扎。如果可以,他宁可再回到部队,接着做饭,接着养猪,侍候菜园里水灵灵的幼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悠闲的看看蓝天上的白云…… 可是这一切,都已和他远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笃笃笃”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祝御伏在纱窗上的手闪电般收回,从痛苦的沉思中警醒。 隔了几秒钟,周琳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而且很大,像是自言自语:“困死我了,早点睡觉!”跟着有钥匙探进锁口,门锁响动。 祝御会意,这是周琳在暗示她要进来了,而且并没有什么危险。 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子的心思很细密,很多事情的应变上确实挺机敏灵活。 房门打开,外面的灯亮照射进来,周琳也随之闪身而入,随手打开了房灯。看到站在窗口的祝御,快速指了指床头,小声道:“坐下,别站在窗口!” 祝御马上领悟,一屁股坐进了床头,还躬下了身。 周琳把房门上了锁,急急的把手里一个大方便袋摆在梳妆台上,轻声道:“应付完了,顾主任和保安都走了,今晚是我值班,不用担心。”说着从袋子里取出一副崭新的医用橡胶手套,熟练的戴在手上。 祝御情绪不佳,只默默点了点头。平心而论,他又做了件错事,就是连累了周琳。 从不知情的人眼里看,周琳这是在包庇、窝藏嫌犯,简直胆大包天,离经叛道。 无论怎么说,她善良也好,自主也好,聪慧也好,还是被祝御拉下了水。从这一刻起,祝御欠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而周琳也会因为帮助他要承受、背负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和后果。 如果不是为了庞远杰那张化验单,她现在就可以安心恬静的睡在床上做美梦了。 一想到这里,祝御轻轻的叹了口气。 周琳斜睨了他一眼,会意道:“你又想向我再道一次歉对吗?”说着从方便袋里逐个掏出纱布、手术刀、线剪、组织剪、血管钳、角针、圆针、缝线、伤口敷料、绷带等一大堆医疗器械。 祝御顾不上回答,看着桌上那些东西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琳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嗤”的一声轻笑,颇有得意之色。抄起一把医用剪刀也在空中绞了绞:“过来吧,你用这玩意只会伤害威胁人;我用起来却可以救死扶伤。” 祝御听的老脸一红,低着头慢慢起身走了过去。周琳的性子到底还是透着活泼开朗,刚刚稳定了点情绪,就一连拿剪刀的事挖苦讥讽了他两次。不过祝御却一点没有想反驳的意思,相反在心底还隐隐觉得被她多奚落几句颇为“受用”,可以减轻不少自己的负罪感,舒畅了很多。 周琳侧开头让灯光尽可能的投射下来,轻轻挽住他的左手,皱紧眉头看向伤口。 祝御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衫,本来袖口是卷起的,可是受伤后脱落下来,盖在了伤口上。他忙于应付危机,也没时间顾及,到现在半个衣袖都被流出的鲜血浸透,整个贴敷在手臂上。所幸衣服是黑色的,大大渲染了鲜红色的血渍,看起来倒没那么触目惊心。 周琳也出奇的冷静,没有任何回避害怕的表情。祝御猜测这一定和她的职业有关,经年累月的在医院这种部门工作下来,对于针头、血渍和伤口大概早就司空见惯了吧? 在人们平常的记忆和思维里,好像大部分女生看到诸如鲜血、伤口之类的都会做出紧闭眼睛、尖声大叫的反应,害怕的不行。而女护士们相比之下,“胆量”和“见识”就不知高出了多少。从这一点说,同样都是娇弱的女子,同样都是多彩的豆蔻年华,但是因为职业的区分,她们总是显得比寻常女性更坚强、更果敢一些。 祝御不禁想到周琳“不计前嫌”的“仗义相帮”,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说“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放到如今物欲横流、物竞天择的现实社会里已经有些过时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还有部分医务工作者纵使当不起这样的褒奖,至少也在长期的一线工作中积累下了优良的工作作风与责任感,他们顾及到患者伤痛、健康的那种原则和底限不会打丝毫折扣,就像狼吃肉、牛吃草那些简单的生存法则一样正常、自然。 周琳无疑就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祝御并没有开口求啃,但是她知道枪伤不及时处理的严重后果,所以毫不犹豫的叫住了他。 第六十四章 竹签穿羊肉 祝御又在心里从新开始审视周琳这个美丽、聪慧的姑娘,觉得感触良多。 不过也不排除一点,他是带着主观和感恩的色彩去评断的,同时也满含负疚与歉意。 人与人的缘分很奇妙,放在几天前,祝御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在深更半夜跑到医院,然后躲进一个素不相识的小护士宿舍,和她疗伤夜话。 一念至此,他的心头突然一紧,想起了关小莹。 已经脱离险境的她现在一定休息了吧?涉此大险之后,关向东和黎大叔一定吓破了胆,千方百计的把她保护起来,加倍的心疼关爱。然后背地里迟疑的思想开始动摇,渐渐把矛头指向祝御,谴责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连累这个天真、善良的姑娘,就因为和他交往险险遭逢大难,害的他们父女差点诀别。 祝御一点不怀疑自己的推断,按照正常发展规律和关向东的为人本性,以后的情况大抵如此。 唯一令他稍稍慰藉的是,关小莹自己的态度,较以往发生了些许转变。在警察们举枪环伺、重重包围的现场,她发疯一样挣开父亲的怀抱要冲向祝御乘坐的出租车,歇斯底里、情绪失控。 这一幕记忆犹新的场景,每每想起,祝御都很满足。无论怎样,关小莹至少不相信他是个“杀人犯”,从骨子里从心底里排斥,并没有因为身穿警服的高远帆侃侃而谈陈述他的罪行而改变初衷。 这就足够了,不枉祝御费尽心机的追查线索,单枪匹马的独闯龙潭把她营救而出。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会怎么样,两个人能否再继续携手演绎青梅竹马的爱情故事,一切都是个未知数。他们坎坷多舛的恋情路上本就因为关小莹要远赴加拿大留学蒙上了一层阴影,现在又发生了她被绑架这样泼天的大事件,第一号关键人物关向东,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和举措。 祝御在心底黯然喟叹,侯义飞说的真没错啊,绕不过关向东这道坎,他和关小莹的爱情十九都是水中花、镜中月,难有一个完美称心的结局。两代人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出发点截然不同,行事的方式方法也大相径庭,不可调和的矛盾只会因为关向东和祝御各自的倔强而越来越尖锐,到最后牺牲的恐怕不止于某一方的让步,很可能还有两个年轻人的爱情! 况且现在的祝御,更加无法给关向东一个满意的解释。 因为无论他最后洗脱罪名与否,平安回归到生活里与否,已经发生的都不能当做没发生。关向东一定会慎重、郑重的考虑再三,下定决心棒打鸳鸯。我不管你是不是被冤屈的,也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样的艰难困苦,总之我女儿和你这样的人交往,动不动就会发生被绑架这样恶劣的事件,这谁能受得了? 过日子过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样的男朋友、老公,天底下哪个父母会放心的把闺女托付给他?按照侯义飞的理论,事情确实是这样的:祝御想对关小莹解释很容易,也能博得她的理解和信任;但是要想说通关向东,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要么他就来混的,拉着关小莹私奔逃走,这辈子和她爸爸老死不相往来,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可是这现实吗?单从孝顺、纯洁且对父亲充满依恋的关小莹那里也过不了关。 “看来你的麻烦真不少!”周琳的一句话又把胡思乱想的祝御惊醒,跟着歪头道:“看你的眼神一会痛苦一会甜蜜,是不是想到了心爱的人?” 祝御赧然一笑,摇头道:“没有,只是……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周琳指了指他的手臂:“我可以给你简单的处置包扎,但是无法提供麻醉措施……除非你去楼下正式挂号走急诊,不过这样一来需要你出示医保卡、居民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很容易惹来麻烦。” 祝御咬牙道:“这点疼我能忍住,你看着处理一下吧。” 周琳小心翼翼的用剪刀沿着他的臂弯处剪破了衣袖,蹙眉道:“会产生多大的痛苦要依据你的伤势而定,你确认能挺得住吗?” 祝御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现在感觉不到像开始那么疼痛了。” 周琳的剪刀轻巧的转了个圈,又开始从他的手臂下沿像掌心突进,半个衣袖就要被剪掉。观察道:“我也看出来了,伤势不算重,血都自己止住了,至少没划到动脉。” 祝御这句话不算是为了逞英豪瞎吹大气,他确实感觉不到伤口处如何的疼痛了,就连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的自行止住血也毫无觉察。 周琳谨慎的把衣袖掀开瞬间,他猛的想起这种情况貌似……貌似和不久前的一幕十分雷同。就在被江雪婍“错抓”那晚,祝御和大胡子赵子光先遭遇车祸,被摔的七荤八素;而后又和他殊死缠斗,头脸全身遍布伤痕,结果第二天早起后快要散了架的身体以奇迹般的速度恢复,基本都感受不到任何伤痛。 祝御本来是对这个离奇的结果很困惑的,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清晰的记得左腿髌骨伤的很重,后来走路都十分艰难,不过是凭着一口气挺过来的。按理说第二天不是高高的肿起,至少也会疼痛难忍,搞不好都得去就医拍片治疗,孰料匪夷所思的结果却是除了一丝丝微痛外,患处基本痊愈了。 后来随着身体“蜕变”的一步步深入,他隐隐弄清了其中的玄机。一定是自身的某些机能发生了极大改变,才导致出现这样不可思议的结果。至于身体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弄明白。 不可否认,祝御的智商、记忆力还有思维逻辑在成倍疯涨的同时,他已经意识到不论是庞远杰背后的神秘势力还是一直阴魂不散的警方,两股对立面的介入一定都和这件事有极大的关联。 这也是他深陷重重危机的最大原因,只不过天不如人愿,当他下定决心想撬开庞远杰的嘴打探幕后真相的时候,却一头钻入更大的麻烦中,到现在愈演愈烈且无法收场。 现在周琳即将要揭开衣袖露出下面的伤口,马上就能再次验证祝御此前的推测。 果不其然,衣袖和手臂肌肤剥离的一刻,因为血液已经凝固结块,扯动了伤口和周边的肌肉,祝御感到一阵剧痛,“嘶”的吸了口凉气,紧紧皱起了眉。不过说也奇怪,这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秒钟后,便又转换成了一丝麻痒。 一般来讲,伤口感觉到麻痒,只要不是发炎感染,只能说明那是即将痊愈的迹象,祝御挨了枪子不到一个小时就产生这种感觉,着实透着古怪离奇。 周琳仔细的检查伤势,大感惊奇,歪头道:“真难想象这是枪伤,为什么创伤面这样小?” 祝御已经看出端倪,想了想还是不能跟她说实话,敷衍道:“或许是我运气好,只伤到了皮肉,骨头没事。”周琳抓住他的手臂不放,不住摇头:“不对!这和运气好坏无关。我以前当护士的时候目睹过不下三十几例枪弹造成的创伤面,都不是你这样的!” 祝御轻笑道:“你是希望我的伤势严重点,和他们一样就对了是么?” “我没和你开玩笑。”周琳很认真的说道:“你这伤口怎么看着就和电视上演的一样。” 祝御一怔,没明白啥意思。 周琳看到他的表情释然一笑:“是我说的跨越度太大了……私下里我们实习的姐妹们和导师讨论过,现实里人体中弹的实际情况和电视中那些抗战剧、警匪剧被文艺化了的效果截然不同。高温、高出速的弹头穿透肌肤表层的时候就是一个弹孔,但要命的是它在接下来的行进过程中是旋转翻滚的,震波不断加大创伤面积!等到钻出来的时候,会在后面留下一个非常大的洞!直径至少是前面弹孔的几倍到十几倍不等,这要视弹头的威力、距离远近等多方面情况而定了。” 祝御张着嘴,直接就听傻了。 周琳说的很具体也很形象,生动的给他上了一课。就算在部队,祝御也从不曾听过如此详细的讲解,今天算是初次认知到了中枪后会给伤者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而此刻周琳惊诧的表情居然也并不比他少,一脸狐疑:“你以为被子弹打个对穿,就像竹签穿过羊肉串那么简单吗……不过真是奇怪了,你这伤口分明就是穿了串,构不成枪伤的条件啊。嗯……要认真点说,更像是被一根几毫米直径的细钢筋条戳透的。” 祝御暗暗心惊。按照周琳这种说法,就算庞远杰的手枪威力不大,就算他当时掌握好了准头手下留情……可那毕竟也是子弹,而且距离足够的近,自己的手臂中枪后绝不该是现在这样轻描淡写的样子! 拥有专业知识的周琳惊奇的找不到原因;可祝御马上就意识到了能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身体机能成倍提高了对创伤的抵抗性、承受性和恢复性,甚至还有免疫性! 曾记得干瘦猴狠命的一拳打在他胸口,和黑心店主洪老板拳头对拳头的硬抗,祝御当时几乎都没感受到应有的痛楚和有效的回馈力道,这就是最大的体现!级别不同,所以没有了可比性。鸡蛋去撞石头,碎的只能是鸡蛋,石头才不会疼;同理,祝御在挨了一枪以后,还有和黑衣杀手这样顶级战力的角色交锋中,才感受到了原有的正常反应。 第六十五章 咬人的兔子 周琳越看越纳闷,直接问了一句:“你确认是被枪打中了吗?” 祝御一怔,最后还是点点头。他琢磨着还是不要乱说谎的好,人家是专业,一句不对路马上就露马脚。憋了半天只补充道:“会不会就是擦伤,没挨的那么近?” 周琳迟疑道:“有这个可能,但是看伤口又不像啊……你瞧,擦伤会导致表皮组织先受损,可是你这明明在下面出的孔,我真糊涂了。” 祝御道:“不管那么多了,先处理一下吧,我疼的厉害。”说着假意咬牙皱眉。 这一招倒很奏效,周琳尽管从专业角度存在疑问,但是说到家她还是担心祝御的伤势,现在看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当然是件好事。轻轻的拿起棉签蘸上消毒药水开始擦拭血渍,庆幸道:“这就简单多了,都不用缝针,以后痊愈了也只会留下一个小小的疤痕,不碍事。” 祝御道:“能给你少添麻烦最好,时间太晚了,我必须快点走。” 周琳全神贯注的处置伤口,头坠的很低,护士帽下蜿蜒垂落几缕秀发,在此时此刻显得分外恬静。她把头发染成了时下很流行的那种浅浅棕黄色,既有高贵华美的气质,还流露出甜美和浓浓的时尚气息。一股淡淡的芳香传来,祝御分辨出了,那正是自己刚刚躲进房间时嗅到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你作为外行人士,洞察力还蛮细致的。”周琳不抬头,突然说道:“检验科的工作人员不需要穿护士装,嗯,难为你能想到这点。” 祝御微笑道:“我当时那么说,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分散你的恐惧情绪,没别的意思。” “我在一周前还是个名副其实的护士。”周琳拿起了外敷药和纱布:“刚刚调过来不久,因为偷偷攻读的职称正式发下来了,原来也表现的不错,所以领导同意我来检验科工作,这机会很难得。” 祝御道:“所以你还没习惯角色的转变,这身护士服一直穿在身上?” 周琳轻轻一笑:“这里的业务量没有护士站那么大了,一下子清闲下来,有点不知道做什么的感觉,时不时就把一起带过来的衣服穿上,找找从前的影子。这身护士服从我毕业实习那天开始就陪伴着我,一起走过了好几个年头了,扔掉它从此不穿,真有些舍不得。” 祝御道:“护士工作还是很辛苦的,没日没夜的倒班加班,难得你高升脱离苦海,换到了这里,怎么说也是件好事。人不能总回头去看,应该多想想将来的路。” “你还挺会开解人的。”周琳小心的开始缠紧纱布,看了他一眼:“可你现在的麻烦似乎很多,刚才还在想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知道,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已经尽力了。” 祝御点点头:“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尤其是在我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我没说要你怎么谢我。”周琳停住了动作问:“那个警察,他要真的诬陷你,你打算怎么办?” 祝御叹了口气,看了看床头上的资料夹道:“有那张化验单在,我不会让他得逞!” 周琳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凶巴巴的,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你一个人势单力孤,怎么和他斗啊?他们可都是警察!” 祝御坚定的摇了摇头:“警察不是强盗,也不是无赖流氓,他们头顶着国徽,手执法杖,毕竟还是干正事的多,一两个败类渣滓不在话下,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向他屈服的……如果有机会,我倒不介意好好的整治那位高警官一顿!”说到这里,目光中闪过一抹锐利的狠绝之色。 周琳看到了他的这个表情,激凛凛的打个冷颤,仿佛又回到了刚才凶险万分的场景中,余悸未消。 祝御马上缓解自己的情绪,换上了轻松随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又吓到你了。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反倒想起了一个兵不血刃的好办法,明天就试一下,说不定就此脱灾消难了呢,嘿嘿。” 周琳盯着他看了又看,咬着嘴唇道:“你发起狠来的样子……好怕人!是不是你很少发怒,一直都是……一只都是那种暖男的类型?” “嗯!分析的对。”祝御微笑道:“不过我不是什么暖男,最多就是只兔子,原本保持着温驯,过着平淡的生活,这样说更确切些吧。” 周琳嗤的一下笑出声来:“你的潜台词是想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是么?” 祝御哈哈大笑:“对对对!我在部队养过猪也养过兔子,一年下来猪很好应付,那些兔子可没少咬我。说起来它们也不全是急了的时候咬人,有事没事也喜欢挑衅似的咬上你一口,疼着呢!” 周琳听他说的有趣,刚想再笑,猛的意识到现下环境,抖手道:“小点声!”孰料这一情急乱动,把手里的纱布也一并扯了过去,祝御吃痛“哎”的一声,顺势抬起右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周琳脸上一红,强憋住笑,低声道:“对不住对不住,不小心把你弄疼了。” 祝御摇了摇头,不肯撒开嘴巴上的手,示意她继续包扎。 两个人暂时停止了对话,周琳专心致志,娴熟的手法和医护功底显露无遗,一块小巧的纱布被她牢牢的缠绕固定在伤口处,不紧不松,大小也刚好合适。 祝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摸了摸口袋,掏出在庞远杰身上掉落的那两根储血管,低声道:“周医生,你还得再帮我一个忙!” 周琳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歪头道:“还帮什么忙?” “这件事非常重要!”祝御停顿了一下,侧耳倾听周遭动静,然后接着道:“你能不能把我的血抽出来一些做个化验检测,然后把结果告诉我,刚好你现在调来检验科了。” “这算是非常重要的事么?”周琳奇道:“分分钟就能办到的,有什么难?” 祝御考虑到不能把话全都说实,踌躇道:“过程可能很简单……但是结果却很重要。嗯,我暂时不能和你说的太明白,总之你把检验结果给我以后,要装作没发生这件事一样,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还要替我保守住秘密!可以吗?” 周琳狐疑起来,犹豫道:“抽血化验……不用这么神神秘秘的吧?难道……难道你还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说到这里脸上突然一红。 “那绝对不会。”祝御频频摇头否认:“我就是想知道我的血液里到底……这话怎么说呢,到底有没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会不一样啊。”周琳道:“比如说血型啊,血糖,血脂,血胆固醇,还有红细胞、白细胞血小板之类的多了去了,每个人都不尽相同。” 祝御皱眉摇头:“不是那个意思……哎,你先帮我抽血吧,检验完了拿到结果再详细说给我听。” 周琳看了看他递过来的储血管,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玩意?” 祝御不答,盯着她看:“帮我抽血,多久能出结果?” 周琳见他催的急,也不再多问,回身取出一套消毒的针头,答道:“半个小时最多了。” 祝御麻利的伸出右手挽起袖子,握拳道:“快,我要等到结果出来!” 周琳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他,接过了储血管…… 半小时后,祝御不见去化验的周琳返回,在房间里坐立不安起来。 之所以说这个检测结果对他十分重要,就重要在他不知情,搞不明白自己的血液有什么古怪。 可是庞远杰带着那套设备兴冲冲的赶到,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和他背后的人试图拿到祝御的血样,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也许搞明白自己的血液检测,祝御就能窥破更多的秘密,推测出敌人的企图。 不过有一个细节他还是没弄明白,高远帆说庞远杰在去的路上就中了毒,被人注射过提纯尼古丁,会是谁干的呢?下手的人明显是想要他的命,和整件事又有什么关联呢? 至少能肯定想让庞远杰死的人,不是他背后的神秘势力。因为他还在执行任务,想带回祝御的血样。而杀他的人所采取的手法也很特殊,明显不是一般的角色。 祝御越想越迷糊,终于抓起资料夹溜到门边,嵌开了一条缝观察动静,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出,返身关门。快步直奔到检验室,焦急的向里张望,总算长出一口气。 周琳还在,就站在操作台边,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上的数据。 “喂,怎么样了,还没出结果么?”祝御轻轻召唤了一声,本来不想打扰到她的,可是关心则乱,顾不得失礼了。周琳好像被吓了一跳,从专注中恢复过来,看向他的神色很复杂,没有说话。 祝御更加纳闷,想了想终于走进房间,催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头?” 周琳看着电脑屏幕轻轻道:“不是……”随即又自言自语:“这两个数据之间,互相不符啊……” 祝御紧皱眉头也看过去,可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符号,他一个外行如何看得懂?嘀咕道:“不是说半小时很容易就能出结果吗?” 周琳被问的分心,表情又无奈又焦急,摇头道:“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一句两句跟你解释不清。别说半小时,要是半天之内能搞明白就不错了。” 祝御奇道:“什么情况那么复杂?我的血液到底怎么了?” 周琳干脆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叹道:“今晚肯定出不来结果了,我需要查询大量的资料后再校对比证……不如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过来一趟。” 第六十六章 牛皮信封 祝御愈发的诧异:“真的这么复杂吗?” 周琳定定的看向他,说道:“你如果要是还相信我,就听我的马上离开,今天晚上的时候再偷偷来一趟。我可能要忙一整个白天,再去请教血液科的几位教授,这还不能保证肯定出检测结果……” 祝御急道:“你不能和那些人把我的情况泄露出去!” “我知道!”周琳平静的说道:“谁说要把你泄露出去了?血样我会妥善保存,只是咨询他们一些必要的专业问题才能做最后的确认,没人知道我是为了你,这属于他们的学术范畴。” 祝御略略宽心,犹豫道:“那我晚上的时候……再过来?” 周琳点头道:“嗯,今晚我会找借口和顾主任换个班继续留下,放心吧,一定能给你结果的。” 祝御无可奈何,缓缓点头。周琳应该没必要撒谎欺骗他,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证明过了。她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祝御,而且是主动自愿的。不如此,她也没必要去而复返,把化验单双手奉上,然后再给他处置包扎伤口。 祝御只能选择等待,同时疑虑重重。就像周琳说的那样,化验血样本来是分分钟的事,为什么一轮到他这里就出问题了,要等上很久也未必能出来结果。原因是什么?哪个环节不对了? 周琳指了指他手里的资料夹说:“你返回来的时候,我刚好在复印室……这个夹子里不但有庞远杰的原版化验单,我还复印了十份,或许你以后能用得上。” 祝御没想到她考虑的这样周全,连声道谢:“你这么帮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了!” 周琳捂住嘴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额头:“对了,你那会说自己是庞远杰的家属,我没当回事。因为之前来送他血样的人也自称是他的家属,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祝御心下一凛,问道:“那人长的什么样?” 周琳道:“也是个年轻人,长什么样我没记清,不过他穿的很特殊,好像是酒吧、KTV之类的服务生那种衣服,大概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换吧。” 祝御登时就确定了,这人肯定是逐梦酒吧的领班,庞远杰的表弟叶俊明! 警方把昏迷的庞远杰送来医院,大概他弥留之际说出了表弟的名字和工作地点,于是病危的消息才传到叶俊明那边,这小子匆匆就赶了过来。祝御在酒吧后院点火设局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了。 这就对了,前前后后的事按时间和常理一推测,全都吻合。此人必是叶俊明无疑! 庞远杰不治身亡,这回是真的死了,那个逐梦酒吧还有叶俊明就成了唯一的线索。尤其是叶俊明,他身上或许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报,祝御必须找到他,挖出尽可能多的秘密。 周琳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他送完血样就急匆匆的走掉了,结果把一个信封落在了窗口,我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也一并装进了资料袋。” 祝御一凛,低头就要去翻找。周琳道:“不如你先走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去看那些东西……患者和家属遗失的东西我没有保存好,更无法交还到人家手里,今天破的例已经够多了。”说到这里低下了头,语气颇为幽怨。 祝御无言以对,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周琳确实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整个晚上,她几乎把每一件应该循规蹈矩的事都反过来做了一遍,这既需要判断和主见,也需要勇气和担当。一个柔弱的姑娘冒着风险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到这一步,的确难能可贵。 尽管她想帮助的人确实蒙冤受屈,山穷水尽,但也没有谁规定这是必须的。还是那句话,在残酷的现实社会里,很多看似是1+1的事,得到的答案却往往不是2。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周琳完全可以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回避退缩,祝御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然而在风险和压力之下,她还是毅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选择。这样的所作所为,能让祝御在心底里强烈感受到,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句理解宽慰的话语,都和平时有着多么明显的不同。 某种意义上说,周琳既是他的恩人,也是贵人。萍水相逢的因缘巧合,让祝御看到了这个姑娘身上不同于普通人的闪光点,并且帮助他在颓势和危机中稍稍站稳了脚跟,夺回了些许主动。 满满的歉意和暖暖的感动充斥在祝御的心间,他下定决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以后务必找机会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感谢回报这个美丽善良、聪慧机敏的女孩。 所以现在说的再多,也都苍白无力,不足以表达他厚重的谢意万一。再三思忖,最后只默默的点了点头,抓紧了手中的资料袋,低声道:“那我先走了,晚一些时候再过来找你。” 周琳默默的点头,不和他的目光碰触。 祝御咬了咬牙,转身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周琳偏过头,纯美的双眸望向了外面漆黑、苍茫的夜空,轻轻叹了口气…… 茫茫夜色中,祝御再次回到了出租屋附近,一头钻进了那片烂尾楼中。几分钟后,他现身在其中一撞二楼的偏僻角落里,“咔哒”一声点燃了打火机,匆匆打开了资料袋。 庞远杰的化验单连同原版一式十一份果然保存在其中,此外还有一个土黄色的牛皮信封。 忙不迭的撕开查看,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留有一行手写的网站地址,字迹工整辨识清晰,除此以外再空无一物。 网站地址?这是什么鬼?祝御愕然发呆起来。 叶俊明手里的这么一个网站地址,能说明些什么呢?是和神秘势力的整件大阴谋有关,还是他私人收藏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网站? 祝御再次凝视纸条上的字母、符号和阿拉伯数字,死死的记在脑海中,然后举起字条前后观察揣摩,包括字迹、夹层、纸张厚度,看了半天也没发现端倪。 他一番沉思后,匆匆把所有东西都塞回资料夹,楼梯都顾不得走,直接翻窗而出,借着黯淡的星光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飘然落地。 大街上在这个时段不复白天车流穿梭的热闹景象,开阔而空旷,半天都不见一辆车影,至于行人更无从寻觅,连最早起的环卫工人也不到出工的时候。连绵的路灯因为节能开源,这时也不再是盏盏点亮,熄灭了大半,每隔两三个灯座,才有一盏亮起。 万簌寂静中,祝御等不到出租车,索性脚下发力,沿着高架桥下的自从车道一路小跑,直奔北城区。那一片是密集的高等院校教育基地,不少省内知名的学府扎堆座落于此,因此临近校区外的大街小巷里各种高中低档的网吧遍布,昼夜不休,招揽学校上网包夜,生意火爆。 能找个网吧查询下牛皮信封里的网站地址,顺便在里面熬到天亮,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祝御折腾到现在,大步流星的跑动,依然觉得体力充沛,神完气足。这种不知疲倦的状态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体会到了,在心底既兴奋好奇,又惊诧疑虑。 很明显正常人才不会是这个样子,祝御心知肚明。毋庸置疑,这一切的转变都是来自他体内无形的机能提升,在充分享受这份“快感”的同时,他也在忐忑担忧,机能的提升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世上有好多事都不能只看表象,还要看实质。运动员服了兴奋剂,牛叉是牛叉了,结果给自己身体带来无限的副作用同时,创造下的辉煌成绩在东窗事发后将变的毫无意义;男人服了威尔刚,威风是威风了,纸醉金迷的同时,也在无休止的消耗精气神,渐渐会把身体掏空,变成病恹恹的一具行尸走肉。 祝御害怕就害怕在这里,短时间内他的身体里凝聚、扩充、提升起超出常人十几倍的各种机能,会不会也是一场幻化的梦境,到头来带给他难以想象的伤害和摧残,甚至要了他的小命。 之一所以不顾一切的要查明真相,不得不说这也是个极大的诱因。 面团变大是因为里面加了碱;气球膨胀是因为里面多了气,这都是迷惑人的表象,它们最原始最真实的本色不过就是麦子和橡胶。而祝御,无非也曾经是个血肉之躯的小屁民。 他不止一次的拼命思忖,到底是什么原因给自己身体带来如此大的改变,可惜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现在也仍然是一片茫然,毫无头绪。不过转机也似乎在悄悄来临,牛皮信封里的网站,还有周琳即将要化验出来的血液检测结果,都让他隐隐充满了期待。 无论如何,就算掘地三尺,抽丝剥茧,也要探明黑幕后隐藏的一切真相! 在大学城附近一家装修气派豪华的网吧前,祝御停下了脚步,举头看向牌匾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包围着五个大字:两颗心网络。 这名字起的特么很狗血,好好的网吧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歌厅的名字,还暗藏着一种朦胧、婉转的元素在内,面对广大学生难免不构成很强的诱惑力,不得不佩服老板“才华横溢”的良苦用心。 一名发型奇葩、穿着怪异的小青年开门迎了出来,看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对着祝御招招手,尖声道:“大哥是要上网吗?进来吧,这个时段全店优惠,网速快,条件好,还有包厢可以休息,后厨提供饭菜,价格包你满意!” 第六十七章 网吧丽人 祝御听的一怔,脱口问道:“还有后厨?”他折腾了一天下来,这一刻真感觉到饿的很凶。 “那当然!”时髦小伙口沫横飞:“不吃饱喝足哪有力气上网?后厨是自家的,干净卫生,炒菜面条水饺啥都有,冰镇啤酒喝一赠一,大哥你就是不想上网,饱饱的吃一顿在包厢睡觉过夜也没问题啊。” 祝御动了心,反正自己的要求不也就是这样的么,一顿饭一台电脑而已,管它什么一颗心、两颗心的店名,和他又有个毛的关系? 时髦小伙很会察言观色,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就往里拽:“走吧大哥,我这就给你安排包厢,然后您点菜吃饭,想吃什么只管说,后厨马上就做!” 祝御不再犹豫,随着他进了网吧大厅。吧台里另外一个小伙子端坐,头型也不比之前的那位正常多少,拍了拍桌案道:“先来这里登记下,出示身份证!” 祝御一凛,迟疑着停住了脚步。身份证他是带在身上的,可是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能不能公然拿出来登记值得商榷。高远帆坐镇警局,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只需他一句话吩咐下来,整个川江市所有的服务业场所一登记祝御的身份,那边立马就会掌握到具体信息。 祝御饥肠辘辘,还有要务在身,实在不想被警方再次发现,黎明前重演一出网吧大逃亡。 身边的时髦小伙面有难色的看过来:“大哥,登记一下……还是必须的,这是规定,不然我们很难做。您也不能不知道吧?” 话音刚落,两个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说话:“陈毛,这位大哥是我的朋友,最多上网也是用我的机器好了,登记就免了吧。” 吧台里的“陈毛”马上一脸肃容的站起来,点头哈腰:“好的好的,秋姐,您说话没问题!” 祝御回头看去愣了一下,里间门口处款款走过来一位时尚靓丽的女子,身材婀娜,肤白貌美,浓密的黑发在脑后打了个髻,发中两缕自然的微卷沿耳后垂落在脸颊旁。配合上两只红色水晶耳环和她白皙美艳的面庞,整个人显得飘逸清新。 这位美女真的和祝御有过一面之缘,严格的按照时间来计算,应该是在昨天下午的一家饭店里。 没错,她就是和唐君琢因为吃了“熊掌”一起被洪老板讹诈的席秋烟。 祝御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对她没了印象,实际上,他反倒记得很清晰。不因为别的,这位大美女不光是美貌靓丽,那份雍容华贵的气质也十分突出,让人过目不忘。 不过祝御对她有印象归有印象,要说持多大好感就谈不上了。席秋烟在“东北大杂烩”餐馆里的表现,整体上很让他失望。唐君琢这边都急的火上房了,她还没事人一样看热闹,仿佛被人讹诈的不是她们两个,祝御去救急,用了什么手段,遇到多大危险也全然与她无关。 非要说席秋烟留下了什么,那就是“高冷”、“自傲”。 祝御对她殊无好感,也并不打算追究她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在他想来,求救的是唐君琢,这才是正主,新单位的女上司,在此之前还殚精竭虑的帮过他。席秋烟是同学也好,闺蜜也好,算个配搭吧,顶多是沾了唐君琢的光,一起坐了把蹭车。 这件事过去以后,祝御要看的还是唐君琢,维系好下一步关系就行了。至于席秋烟无所谓,当做不认识都行,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可是这么快就又遇见了她,倒是很意外的一件事。这次唐君琢不在,祝御也打定了主意,别看你貌美如花,华贵逼人,那都没用。有过之前的接触,大家装作陌路也无妨,他懒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席秋烟好像并没存着这个心思,相反热情的态度和昨天判若两人,微笑道:“祝大哥,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真巧……你是一个人么?” 祝御毫无表情的点点头,淡淡道:“我忘记了带身份证,既然这家网吧有规矩不允许,那我就换一家试试,别给你添麻烦了。”说完转身就走。 席秋烟急忙道:“祝大哥!你先别走……”朝着吧台里的陈毛怒目而视:“你哪来的那么多规矩?随便找个别的身份登记一下不成吗?假正经!” 陈毛忙不迭的答应着:“没问题没问题!这位大哥请留步,我马上给您办好上网卡,不用登记,不用登记!”说着打开电脑开始操作。 席秋烟走到祝御身旁,香风涌动,那双迷人的眼睛依然还是风情万种,低声道:“祝大哥,难得在这里遇见,昨天的事我和君琢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不如就留下吧。” 祝御停住脚步,沉声问道:“这间网吧是你开的?” “不是不是。”席秋烟连连摇头,曼妙的雪颈白的炫目,解释道:“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开的,我闲着没事就常来玩,这里的条件还不错……祝大哥,你尽管留下来玩吧,所有消费都由我来负责,也算略略表达一下对你的谢意。” “不必了!”祝御也不矫情,大步走向里间,斩钉截铁道:“给我找一个干净、舒服的单人包房,不要被别人打扰到,能上网能休息就行。消费不用你,我自己带着钱呢。”他略一思忖,就此离去一点面子也不给,事后和唐君琢很不好解释,反正也就是上网而已,席秋烟还盛情挽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他还是有些看不惯席秋烟,现在都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她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不回家,泡到网吧里来东晃西晃,这显然不像一个正常人应该过的日子。唐君琢处处检点谨慎,怎么交了个如此孟浪荒唐的同学加闺蜜? 席秋烟对祝御稍显冷淡的态度不以为忤,抿嘴笑道:“祝大哥,你走错地方了,包房都在二楼呢。走,我带你上去吧。” 祝御一怔,停下脚步四下张望,看到了不远处的楼梯口。 席秋烟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连衣短裙,窈窕的身材错落有致,尤其一双修长性感的玉腿从膝盖上方开始毫无遮盖,尽皆显露,美不胜收。她款款迈步,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回首腻声道:“跟我来吧。” 祝御微微皱眉,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两个人走到二楼,席秋烟一进门就指了指左首处的“一号”包房,说道:“祝大哥,这间给您预备出来了,看看满意不。”说着拉开了木质的侧门。 祝御缓步走进包房,鼻端先是传来一股幽香,随即看到里面除了一台超大号显示屏的电脑居中而设,旁边还有宽敞舒适的双人真皮沙发和茶几,对面则是一张整洁的单人床,上面铺着淡蓝色的床单。 整间房虽然稍显局促,倒也不失一丝温馨静谧。说它是电脑包房,实际上就是一间迷你宾馆,除了卫生间以外其他必备的设施基本齐全了。 祝御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沙发上,把手里的资料袋放在茶几上,满意的点点头:“这间就不错,谢谢你了席小姐,记得让楼下的吧台现在就开始计时吧。” 席秋烟咯咯娇笑起来,一只手抵在门沿上,那双如水般的美目紧紧的盯着他道:“祝大哥!瞧你说的让我都无地自容了。这间网吧虽然我不是老板,要说算我的地界却绝不过分,哪有让你自己消费的道理?必须由我来请客!” 祝御想起了那个牛皮信封,无心再争论,敷衍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顺便把楼下那个小网管帮我叫来好吗,谢谢。” 席秋烟妙目眨动:“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也是一样,不用再费事找别人。” 祝御道:“还是找他来一趟吧,时间太晚了,你在这里逗留……咱们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这句就是逐客令了,席秋烟听得明白,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好吧,你稍等一会。”转身走出去,顺手拉上了房门。 祝御无暇多想,打开电脑等待系统弹出。然后取出牛皮信封里的那张字条,定定的看着陷入沉思。 老天保佑,但愿这个网站不是什么岛国爱情动作片的集中营,哪怕有一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电脑可以正常运转了,祝御迫不及待的打开网页,小心翼翼的输入了纸条上的网址,又仔细核对了两遍防止出错,最后终于摁下了回车键。 短暂的搜索后,屏幕上弹出了网站内容。 祝御紧盯着看过去,一下子懵了。 网页流畅清晰,制作的也很整洁。如他所愿,这不是什么低级庸俗的网站,可要说和什么黑恶势力挂钩,也完全不沾边。 网页上显示的是一家企业介绍。确切的说,是一家叫做“跃为”的化工集团带有广告性质的公司推广网页,排版布局亲和灵巧中又不失严谨细腻。在醒目的重要板块标有“公司介绍”、“联系方式”、“产品分类汇总”、“销售及售后服务”和“在线服务信息”等一大堆内容,如果随意点进去,还有个详细的动态二级页面。 祝御不停的滑动鼠标,进了退、退了进,看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么个化工集团的企业网站,到底是什么鬼?它和庞远杰、叶俊明还有那个神秘势力有毛的关系?和祝御自己遭遇的巨大变故又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八章 一碗牛肉面 房门突然在外面被人轻轻的叩响,还没待祝御说话,侧门已经哗啦一声打开。席秋烟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外,歉然道:“祝大哥,对不住,我还得打扰你一下。” 祝御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点点头。 席秋烟走进了包房,把托盘放在了茶几上。一股浓香随即传出,顷刻间溢满了四周,钻进了祝御的鼻端。他惊诧的转过头,看到席秋烟揭开了托盘上的一个小盆,赫然露出一碗肉嫩汤鲜、椒红葱绿、香气扑鼻的牛肉面。 面碗一边,横置着一双仿象牙筷和两道小菜,一盘腐竹、一盘萝卜苗,光鲜诱人,色香俱全。这些吃食不拿出来还好,就这样突然摆在面前,祝御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一看之下登时馋虫大动,口水横流,下意识的闭紧了嘴巴。 席秋烟双手执起筷子中段,嫣然一笑:“祝大哥,你要找下面的那个小网管上来,当我不知道用意么?肯定是饿了许久,想吃点东西对吧。我没听你的话,擅自做主,跑到前面的客运站附近给你买了一碗新鲜热乎的牛肉面……你要是觉得能合口味,就趁热吃了吧。”说着把筷子递了过来。 祝御迟疑了一下,叹道:“这怎么好意思,让你深更半夜的跑出去给我买东西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有脾气再瞧不惯人家,可是席秋烟颇费心机的讨好于他,把现成的美食亲自端到了面前,不管她是否亲自跑腿买来的,至少这份心意算蛮诚恳了,再冷脸冷面的相对难免说不过去。 席秋烟客气道:“您来这里,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买点东西吃算什么大事?”突然又一拍秀美的额头:“对了,冰箱里还有啤酒,要不要一并来两瓶?” 祝御起身道:“酒就不必了,肚子真的很饿,能舒舒服服吃掉这碗面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本意真是想吩咐小网管去后厨安排点饭菜充饥,左等右等不见来,又专心的看那个企业网站,一时便忘了此事。席秋烟刚好窥准了他这个心理,适时的送上牛肉面,祝御确实就不好推拒了。 毕竟还有唐君琢的面子在,席秋烟又表现的这么主动,殷勤有佳,总不能饿着肚皮还横眉冷目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实话说,他们两人本来就无仇无怨,仅凭一面之缘的观感好也罢坏也罢,都还不至于升级到多过份的程度。祝御犹豫片刻,索性再爷们了一把,算是领了席秋烟这个示好之情。 不过让他当着人家的面吃,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接过筷子道:“谢谢,你去忙吧。” 席秋烟道:“你吃完了不用动,摁一下呼叫铃,我来收拾就好。”神色复杂的看了看祝御,却不迈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祝御坐在沙发上,用筷子挑了挑面,看着她道:“是不是还有事?” 席秋烟怯生生道:“君琢一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她说想中午请你吃饭,让我作陪。可是你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很担心,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祝御随意道:“好端端的请吃什么饭,告诉她真想请就在公司食堂请吧。我的电话没电了丢在家里,一直在忙别的事,回头我打给她好了。” 席秋烟道:“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么巧在这遇见你了,我可不可以告诉君琢,然后……然后你给我们个机会吧,一起请你吃顿饭,好好表示一下谢意。” 祝御摇头道:“不用了。”拿筷子指了指面碗:“这碗面好过山珍海味,就当你们请过了。” 席秋烟妙目转动,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祝大哥……我一直到现在也很纳闷,这个时间段了,你突然风风火火的来到网吧上网,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祝御闻言微微一笑,放下筷子道:“你这人也蛮有趣的,我记得咱们在那家餐馆分开还不到一天呢吧?当时你好像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话也不多说一句,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说到这里戛然顿住。 “变得这样八卦是吗?”席秋烟咯咯娇笑,接过了他的话头:“大概你心里也在想,我为什么还大半夜的不回家,在网吧里瞎转对不对?嘻嘻。”她这一刻巧笑嫣然,高贵华美的气质中多了几分灵动,果然是和在餐馆的时候判若两人,透着十分的古怪。 祝御淡淡一笑:“这样吧,我不问你,你也别来问我,大家扯平好不好?小唐主管那里,你也别急着告诉他见到了我,天亮以后我就离开,真的还有几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总之饭我们一定还是要请的!”席秋烟固执道:“最多你现在忙,我可以告诉君琢换个时间好了,随便改成哪一天都成,只要你有闲暇。” 祝御饥肠辘辘,越看着牛肉面越是眼馋,随口道:“好好好,以后再找机会也不迟,你去忙吧。” 席秋烟抿嘴一笑,迈步出门。虽然现在已经时至凌晨了,她的状态却活力十足,神采奕奕。尤其那迷死人的剪水双瞳,一如皎洁的月亮,晶莹剔透、温润荡漾。不显半分倦意,只见妩媚丛生。 她在门口又顿住了脚步,款款拧动腰肢转身,用俏皮又怜乞的口吻问道:“祝大哥,我实在忍不住好奇,还想问你一件事……在餐馆你和洪老板还有那些凶巴巴的大汉们去后院取发票,他们真就乖乖的给你了吗?还给我们免了单……你究竟是怎么和他们谈的?” 祝御一怔,随即摇头微笑:“快去忙吧。”抓住筷子挑起了面。 席秋烟得不到他的回复,樱桃小嘴高高撅起。可是再要追问下去也,人家不予回答也是自讨没趣。小声嘀咕道:“别当我不知道,你一定是付钱给洪老板了。否则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你平平安安的走出来?就算打架,你一个人也绝对打不过那么多人!” 这句话还是很清晰的传进了祝御的耳朵,第一口面已经被他夹起就要放进嘴里,闻言猛的侧头看向席秋烟,随即还是淡淡一句:“快去忙吧。”大口把面吞进嘴里。 这小妮子貌似精灵的很,一句质问里又激将又套话,就等着祝御为了辩驳澄清说出实话。可惜还是被他识破了,从容的以不变应万变。 席秋烟果然再无计可施,委委屈屈的关上门下楼而去。脚步响动中,祝御还隐隐听到她颇有情绪的“哼”了一声,不由得摇头苦笑。其实不难猜测,这位小美女的身份应该大有来头,至少是属于那种“见过世面”的,不是富家女就是太子女。 她就和唐君琢不同,因为生活环境和阅历的差别,能大致猜想到祝御解决问题的手法,不外乎那两种。要么是付钱求饶买平安,要么是武力解决打出个结果。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祝御的背景十分强大,有特别厉害的人物或者部门撑腰,洪老板等人碍于压力不得不退让。 估计席秋烟事后向唐君琢仔细打探了他的底细,也分析到祝御要是“真有背景”,怎么还会屈尊去一家小小的建筑材料公司讨生活?这点可能性排除了,那么剩下的两种办法就浮出了水面,非彼即此。 听得出来,她很倾向于自己的第一种猜测,就是祝御老老实实的掏钱认错,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以后开始装逼。这是当时解决矛盾最实际也最合理的办法,洪老板的目的就是讹诈要钱,让他达到了目的,自然一切纷争也就不存在了。 祝御尽管没有正面做出回答,可是从席秋烟轻轻的一声冷哼中,还是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早知道这样还打电话求你来帮什么忙?左右都是被讹钱,还不如我们自己拿呢,省得你打肿脸充胖子,损失了钱财不说还要卖老大一个人情…… 她十有捌玖认定了,祝御是用“装逼”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不然在质问下他干吗一味的回避不答? 回过头再看看唐君琢,她的心思明显没这么“鬼”,祝御说解决完了就解决完了,说免单就免单了,她虽然除了相信以外也在心中存有疑虑,可是绝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么多。 也许她习惯等着祝御“告诉”她结果;而席秋烟喜欢先一步去猜测结果。 祝御想到这里摇头苦笑,大口大口的开始吃面。转瞬之间,一大碗牛肉面被他狼吞虎咽的一扫而光,端起桌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一阵狂饮,只觉得喉头顺畅、肠胃充实,又舒服又惬意。 他再次看向电脑屏幕,愁上心头。 无论这家“跃为”化工集团和整件事有没有关系,至少在它们的企业网站上是看不出任何端倪来了。如果想继续了解,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找到叶俊明从他嘴里撬出来些干货;要么就是深入实地,去这家企业的所在地打探一番。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如何应付高远帆可能发动的又一轮“攻势”。警方一天不死心想纠缠为难祝御,就注定他一天没有安生日子过。不把这个老大难问题摆平,想回归到平静安逸的生活中无从谈起。 另外一个关键,就是周琳正在化验检测的血样。这个结果也至关重要,有可能成为祝御打开“身体蜕变”之谜的金钥匙。一想到到临走那一刻,周琳复杂、疑虑的神色,还有迟迟等不出结果,化验检测中一定出现了重大问题,祝御愈发的牵肠挂肚,提心吊胆。 第六十九章 小兰姑娘 时钟指向凌晨四点一刻,黎明即将来临。 祝御毫无困意,关掉了那家企业网页,开始百无聊赖的浏览其他新闻和资讯。 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超常的思维理解能力,他每看到一些原本不熟知领域里的相关知识,都会产生浓厚的兴趣,进而分析掌握,感觉到获益良多。原本知识的匮乏,让他对新知的求索欲变得如饥似渴。 人类的文明自有记载以来,可以追溯到至少几千年前。发展至今,覆盖全球的领域中囊括农业、工业、商业、军事、科技、电子、自然、体育、地理、文艺、教育……等等不下上万种广义狭义的总、细分类别,真可谓广袤浩瀚如宇宙星海,无穷无尽。 祝御感慨小小的凡人生活在这样的大千世界,真微不足道的像大海里的一滴水。穷尽任何人弹指一挥间的全部生命历程,也难窥人类如此庞大繁杂的文明宝库之万一。 可惜就可惜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番“奇遇”,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以在那些从未涉足过的领域知识里恣意徜徉遨游,却偏偏造化弄人,想寻一个安逸平静的生活常态都不可得。 有一得必有一失,这是佛家所言的因果轮回;还是相对论的充分证明? 该死的高远帆!该死的“铁叔”!该死的一吨黄金!还有不是那么太该死的庞远杰。祝御愤懑又积怒的同时,倔强的打定主意,绝不低头退缩,一定抗争到底!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更多! 一片静谧中,楼下突然传来了隐隐的争吵声,嘈杂模糊,像是在隔着一堵墙后的房间发出。 祝御的隔壁包房里有两个年轻人在上网,其中一个也听到了动静,压着嗓子道:“喂喂,快起来听,好像楼下吵起来了。”另外一个迷迷糊糊道:“谁在吵啊?” 祝御把桌上的资料卷了卷塞进了口袋,起身走出包房。 他本意并不是想去看热闹,而是一连气喝光了两瓶水,要找厕所方便。二楼的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楼梯处亮起一盏昏暗的黄灯,他略一思索,便沿着楼梯走下。 那个负责“揽客”把祝御拉进网吧的时髦小伙背着身站在吧台里,正在桌面上鼓捣着什么,先前要求登记的陈毛已经不知去向。祝御走到一旁,轻轻敲打桌面:“小兄弟,卫生间怎么走……”一语未必,那时髦小伙转过身来,登时把他吓了一跳。 这位仁兄原本如同鸡冠子一样竖起的怪异头型此刻凌乱不堪,额头肿起,眼角发青,嘴唇边更裂开了一道血痕,哭丧着脸萎蔫不堪,明显是刚刚被人动手揍了一顿。 祝御讶异道:“哎呦,这大半夜的你和谁打架了,怎么弄成这样?” 时髦小伙不敢把嘴全张开说话,勉力控制着嘴角幅度,含含糊糊道:“别提了……那几位爷我是惹不起,妈的下手太狠了,唉哟唉哟!”抬手指了指吧台一侧的房间又道:“来了几个陌生客人,好像都是社会上的,昨晚就包下了那间最大的屋子上网。我还以为他们不会惹事,谁知道半夜从后厨要来了炒菜,喝光了一箱啤酒,突然耍起酒疯来了。” 祝御皱眉道:“耍酒疯可以,干嘛还把你打成这样?” 时髦小伙捂着嘴角道:“小兰进去送酒,被他们四个人强行扣下了,说要她陪着一起上网。秋姐知道后让我进去处理一下,哪知道我话还没说上三句,他们突然就动起了手,好几个拳头招呼在了我脸上!打的我晕天黑地,好一会都看不清东西!” 祝御道:“小兰……又是谁?” 时髦小伙道:“老板聘来的服务员,主要负责后厨的活计。这里一到晚上包夜的人都会点些饭菜当宵夜,炒菜的老刘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他伸长脖子向对面房间探望,又道:“秋姐和陈毛也进去了,好像解决的也不顺利,还吵了起来……哎,我挨的这顿揍真特么不值!” “那就报警抓人啊!”祝御道:“他们四个人喝酒闹事,扣住人家服务员不许走,这还得了?” “秋姐说先不要报警……小兰还不到18岁,也没有健康证、上岗证,怕惹来其他的麻烦。”时髦小伙抓起冰袋敷在了眼角:“她对小兰特好,认她做了干妹妹,斌哥好几次因为年纪的关系想辞退小兰,都被秋姐给拦下来了。” “斌哥?”祝御看了他一眼:“就是这里的老板吧?” “对啊,苏翰斌,我们都叫他斌哥。”时髦小伙讶异道:“秋姐和他认识好多年了,她说你是她的朋友,我还以为斌哥你们一定都认识。” 祝御皱眉思忖,沉思道:“叫小兰的那个小姑娘,没得罪到那几个客人吧?” 时髦小伙一怔,摇头道:“不可能的事!小兰才多大,从乡下上来不到一年,就因为家里条件太困难了,她都上不起学,所以不得不出来打工挣钱。平常总是老实巴交的使劲干活,从来不多言不多语的,她能去得罪谁?要不是把她当成小妹子看,我也不用进去讨一顿打了。” “是这样啊。”祝御自语道,回头看了看那间大包房紧闭的房门。 这间包房里面,又是另外一幅光景,气氛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席秋烟和陈毛隔着一张宽大的电脑桌,遥遥对着桌后的四个男子怒目而视。 对面为首一人面皮白净,模样俊朗,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端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看过来。他的身边,坐着满脸泪痕、又急又羞的小兰,肩头被那白净男子死死的搂住,浑身微微颤抖又不敢挣扎。 另外的三个人,全都站立着环伺两侧,一个身材稍显单薄,另外两个魁梧凶悍。 房间地下横七竖八的布满被喝光后丢弃的啤酒瓶,还有两扇托盘,以及打碎的磁碟和洒落的菜肴,汁水淋漓、狼藉不堪。 白净男子傲慢的翘起了二郎腿,微微一笑:“秋姐,你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呢,我也就不多问。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遇见你,这事闹的……咳咳,可有些不太合适。无论怎么样,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你一分一毫,这一点您尽管放心。否则哪天君少真要是追究起来,我可怕吃不了兜着走。” 席秋烟圆睁杏眼,脸罩寒霜,端庄高贵之态收敛的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杀伐决断、盛气凌人的威势,冷冷斥道:“我不想跟你多废话,马上放人!” 五分钟前,席秋烟见到去“调和”的时髦小伙屁滚尿流的逃出包房,被揍的鼻青脸肿,心下吃惊不小。随即气急败坏的和陈毛再次闯进了包房,正好看到白净男子搂住她的干妹妹小兰动手动脚,登时气的火冒三丈,抓起桌上的托盘、磁碟奋力摔碎在地,像只发疯的雌虎,指着对方的鼻子一顿臭骂。 白净男子也是勃然大怒,刚待起身喝骂,那位身材单薄的兄弟突然对他附耳低语:“诚哥,这娘们叫席秋烟,是席砚君的亲妹妹,我以前在一次聚会上亲眼见到过,咱们悠着点!” 白净男子“诚哥”闻言脸色登时变了变,有些呆愣住了。 眼前这个发疯般的大美女他确实不认识,可是“席砚君”的名字不由得他不忌惮几分。 川江市知名度极高的“幕天集团”,就是席家的产业,多年来一直以家族经营的方式发展,生意遍及房地产、金融、娱乐餐饮和运输业,财大气粗,实力雄厚。 席家的产业在一众的川江大型企业中不但是利税大户,其集团高层的掌舵人席颂麟老先生更是川江市委市政府首脑领导的座上宾,他从少年时代的一穷二白开始,到只手打造出了“幕天集团”这艘巨型商业航母,曾经混迹于黑白两道、遍交政商名流,声名远播,演绎了一段传奇。 多年来席颂麟在生意交往中积累了强大的人脉和社会关系,一言九鼎,威严素著,绝对称得上是在川江地界跺跺脚地皮都发颤的强硬角色。 而诚哥听到的“席砚君”,正是席颂麟的亲生儿子,席家的二公子。 这位仁兄名字里有个“君”字,可惜做出来的事,却没有一件能和“君子”沾上边的。之所以他的名头这么响,背靠财雄势厚的家族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为人胆大包天,桀骜不驯,专门喜欢做一些刺激、冒险、匪夷所思,超出人们正常思维的事情,往往还乐此不疲,兴高采烈。 席砚君喜欢结交朋友,挥金如土。平素里仗义豪爽,心机坦荡。但是发起疯来,又能把偏执、固拗的性格发挥到极致,不管法理不计后果。他二十三岁那年,就是因为这个弱点,终于吃了个大亏! 一群素不相识的小地痞在烧烤摊用言语激将他,说现在跑出来一个人,拿着西瓜刀疯狂的要砍死你,你就不敢还手,只有逃跑的份。席砚君哪里肯信,争辩说这怎么可能,什么人敢主动用西瓜刀来袭击我,那就是他犯错在先,我要怎样自卫都不过分,才不会吓的逃跑。 这话说完没过十分钟,果真从胡同里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要饭花子,挥着手里的西瓜刀张牙舞爪的朝他扑来!席砚君想都没想,抄起身边打猎回来带着的双管猎枪,毫不犹豫的朝着要饭花子扣动了扳机…… 第七十章 三小姐 这石破天惊的一枪,当场把要饭花子击倒在血泊中,急救车赶来后没多久,人就断了气。 事后才知道,要饭花子患有先天性精神病,发作起来后经常挥刀乱砍。那几个小痞子知根知底,又总在附近游荡,时不时的就用这事和别人打赌,借机搞笑寻开心。他们没想到遇见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席家二太子,结果弄到了这步不堪收拾的田地。 席砚君因此吃了官司,当时正值省公安机关打黑除恶专项行动期间,他的自卫行为尽可以找专业高级的律师团队去辩护,可是私自携带枪支这条罪名却无论如何脱逃不过。猎枪的合法持有者是席颂麟的,他早年间就办了相关证件,不过十几年来就再都没摸过一下。 他没想到猎枪居然被儿子偷偷带出去惹下这么大一个祸事,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就傻了眼。 到这一步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大错已经铸成。席颂麟被逼无奈只好亲自出面,上下打点通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为了儿子的案件奔波游说。可惜因为时运不济,赶上了严打的高压时段,他所有的努力都收效甚微。不久后席砚君因“误伤他人致死”和“非法持有枪支”、“危害公共安全”等几项罪名成立锒铛入狱,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因为在狱中表现较好,他被减刑一年,在三十二岁这一年的生日前夕提前出狱。 也就是说,江湖上有关席砚君的“传说”至少都是发生在九年前的,他出狱后一直到现在的动态则基本销声匿迹,不为人知。二公子经历了这番劫难和教训,到底是洗心革面从新做人还是痛定思痛浪子回头都尚无定论,现在落脚何方、做些什么也都成了谜。 可即便如此,席砚君曾经的“威名”和“履历”在川江的市井间仍然流传延续。除了寻常百姓的津津乐道,那些自诩多少有点“身份”的社会人,在各方面还往往喜欢把他比作一个标杆,一面明镜,甚至是一段传奇,或顶礼膜拜或追思艳羡,隐隐的拿自身向席二公子看齐。 白净青年“诚哥”也不例外,他混迹的少年时代就成长在席砚君当年如日中天、威风八面的光环下,虽然从未一睹其本尊风采,可是二公子的威名却早早的就在他心里扎了根,如雷贯耳。 那个时候大多数懵懂无知的少年都喜欢做梦,虚幻一点的想富可敌国、权倾天下;现实一点的想锦衣玉食、出人头地。席砚君不算是个纯粹的痞子流氓,也不算是个混黑檤的大佬枭雄,但他背靠着强大的家族势力,干了无数别人想都不敢想、惊天动地的“大事记”,把一个时而乖张、暴戾,时而大气、慷慨,时而又低调内敛的富家公子哥身份演绎的活灵活现,淋淋尽致。 当年这样一个言行诡异、性格复杂的“怪胎”横空出世,刚好适时的慰藉了一众爱做梦的少年小白们空洞无聊的精神家园,成为了他们的“偶像”和“神龛”。彼此都曾经明确过一个很向往的目标:有朝一日,我也要像席砚君那样牛叉,呼风唤雨、横行霸道,甚至要超越他! 要知道这种影响有时候产生的效果很深远,似水流年的时光荏苒中,尽管那些爱做梦的少年们现在都已长大,可谁都没有忘记过自己当年做的那个梦。区别只是有的痕迹淡了些,回头看去哂然一笑;有的梦境全无,幡然觉醒后回归到了现实里。 无论如何,席砚君的“名声”依然还在。用现在流行的网络俏皮话说,就是哥已久不在江湖,谁知江湖中还有哥的传说。只是不知道经历了牢狱之灾、已过而立之年的席二公子听到这句话后会作何感想。 诚哥对席秋烟多少有些忌惮,固然有她二哥席砚君的原因,还有一条就是整个席家的庞大势力。 席砚君再怎么无法无天、桀骜不驯,说破大天去不过是这个家族里的一份子,他的所作所为不还是仗着身后的家庭跟幕天集团吗?二公子误伤人命蹲了监狱这没什么,重要的是他背后的家族跟势力,还有堪称中流砥柱的席颂麟,依然巍峨不动,这就足够了。 某种意义上说,眼前这位杏眼圆睁、怒气勃发的大美女,她的肩膀头是和席砚君一边高的。得罪二公子这位混世魔王固然不会有好下场,得罪三小姐难道就有好果子吃了?对席家来说,儿子女儿还不都是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 席秋烟不能和哥哥比的只是“名气”上天差地远,可别的都不会打折扣。别说她委身在一家网吧“看场子”,就是窝在垃圾堆里拾破烂,那也是席家的三小姐,身份永远不会变。 有传闻说席砚君出事以后,席颂麟多方营救无果,私下里在家发了一场雷霆大怒。当时远在海外一直默默无闻的长子席砚儒也第一时间赶了回来,替父分忧。 这爷俩对老二惹祸一事后来如何商议的不得而知,反正很多人都知道,席砚儒只在家逗留了两天一晚后就匆匆再度飞赴国外了。到了他走后的第三天,那几名和席砚君打赌生事的小痞子尽皆神秘失踪,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事发地附近。 这样一来,事情就透着出奇的诡异和惊悚了。小痞子们再不务正业再游手好闲,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家庭也为人子女。家长们不见了孩子当然心急火燎,遍寻无果后纷纷报案,警方介入一番搜寻后也毫无头绪,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以“失踪”结案。 于是很多猜测随之而来。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把矛头直指席家的大少爷席砚儒,认为是他暗中做的手脚残忍报复了那几个小地痞。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酱、口沫横飞把这桩无头案吹的神乎其神,说席大少别看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发起狠来果然心黑手辣,比他胞弟更甚一层。随随便便打了个电话就派人把小地痞们毁尸灭迹了,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破绽,还给弟弟出了一口恶气。 警方事后还真迫于压力,不得不来到席家调查取证。席颂麟坦然接待,一副光明磊落、公事公办的样子,强调说一定会尽全力配合公安机关尽早破案,不过最后加了一句:“听说民间有不少传闻,把责任推到了我们席家。所谓木秀于林,树大招风,砚君惹的祸固然是大,但他已经认罪伏法,没必要对那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的说辞再捕风捉影,我席家老老少少这么多人一直奉公守法、规规矩矩,绝不会干出那些为人不齿的下三滥行径。” 他要怎么说是一回事,警方要怎么听又是另外一回事。关键问题在于,无论怎样调查取证,席家最后都没有任何疑点,无头案只能不了了之。 抛开法律层面不说,这件事放大出来的效果不容小觑:那就是好多人都认定,席家财雄势大,弄死几个小人物便如同碾死几只蝼蚁一样容易,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与后果。那几个小痞子的家长们就算自认倒霉吧,人家的儿子只是蹲了几年监狱而已,他们的儿子可能早就去了阎罗殿报到。 席砚君人不如其名,不是君子;哪曾想他大哥席砚儒也一样人不如其名,没有半分儒雅宅厚,手段如此阴险老到,报仇雪恨都能杀人于无形,思之令人生惧。一句话,席家不好惹,也不能惹。慢说几个小痞子,就是那些达官贵人、政要名流也一样不敢与之正面为敌,避之唯恐不及,以免落个被人连皮带骨吞进去尸首都找不到的悲惨下场。 无头案十几年不曾有个说法,越来越多的人就更相信这只能是席家所为。因为也只有他们这样实力雄厚的大家族,才能只手遮天把盖子捂得牢牢的,半点风声不漏。真要追究背后的真凶到底是席颂麟本人还是大公子席砚儒,恐怕区别都不大了。他们对内对外父子一心,随便是谁部署运作的又能怎样? 诚哥是个土生土长的川江本地人,近年来做了些小买卖才声名鹊起,搏名博财。可他同样也因为了解席家的实力与可怕之处,真不敢把席秋烟怎么样。 三小姐尽可以是个籍籍无名的女流之辈,可是这位姑奶奶身后的大哥二哥乃至老子,个个都是上得了台面的狠角色,莫说攀比声名财富,就是比好勇斗狠、横行霸道,诚哥这点微末道行也绝不可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因此难题也就出来了,诚哥固然不敢和席秋烟正面硬抗,可是就此隐忍退缩,乖乖的认怂服输又心有不甘。毕竟他是个爷们,身边跟着好几个跪舔巴结的从属;对面的席秋烟只是个娇弱刁蛮的小娘皮,事情闹到这一步,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把脸皮丢掉,如何应对倒还真需要慎重斟酌一番。 诚哥眼珠转了转,计上心来。抽着腮帮子道:“秋姐,和你说句实在话,我马诚在这片地面上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的名号?不过今天既然秋姐非要趟这档子浑水,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第七十一章 谈判 席秋烟脸罩寒霜,看来是动了真怒,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什么马诚牛诚,和我报名号,你觉得有用吗?”美目流转,森森望来。 马诚摇了摇头,后仰进沙发里,干脆翘起了二郎腿:“秋姐把话说到这份上就没意思了。川江人都知道在这片地界上你们席家不好惹,可问题是我没去主动招惹过你。”说着搂在小兰肩膀的手又紧了一紧,阴笑道:“我想和这位小妹妹聊天喝酒坐一会,不算碍着三小姐什么事吧?” 小兰的身体抖的更厉害,娇小的身躯勉力挣扎扭动几下,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却说不出话。 席秋烟柳眉倒竖,紧咬银牙:“席家是席家,我是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我和席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只代表我自己。马先生大可不必忌讳什么席家的权势,有什么本事只管冲我来就行了。小兰和我相识已久,情同姐妹,她这人我护定了!今天倒要你看看,不借助席家的名声,我自己是不是一样也有能力摆平这件事!” “哈哈哈!”马诚纵声大笑起来,还挑起了大拇指:“了不起,了不起!三小姐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举止谈吐和这份气魄就是透着与众不同。马某人心服口服!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你脱离了席家也好,代表自己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我只对事不对人。这位小兰妹妹和我之间的事她自己尽可以做主解决,不劳三小姐插手多此一举。” 他这番话里一半强硬一半含蓄,避实就虚,只再三强调矛盾是在自己和小兰之间产生的,可没席秋烟什么事,也没得罪到这位大小姐头上,为以后打好了伏笔。真有一天被兴师问罪,尽可以有个说辞,把明理占个足,撇清关系。 此外马诚也不知道席秋烟刚才说那番话的真实用意,还以为她是“诱敌深入”,要把自己引的上钩,公然说出些什么对席家叫板仇视的言论,然后好借机抓住他的把柄予以打击报复。 幕天集团家大业大,钱财无数,权势熏天。席家的三小姐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命中注定她的身份不可能和寻常百姓家的子女同日而语。席颂麟儿女双全,大公子、二公子先不必说,对膝下这位爱女一定奉为掌上明珠,真可谓“要星星绝不敢给月亮”,百般溺爱。席秋烟坐享荣华富贵,娇生惯养,又怎么可能和席家脱离关系?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嘛。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想这样,也一定仅仅代表个人意愿,弄不好还是娇蛮脾气发作一时想不开;席颂麟和爱女骨肉至亲,焉能任由她和席家说脱离就脱离?这个大盘子绝不会轻易改变。 实际上马诚猜测的还真捌玖不离十,席秋烟确实因为一些事情和家里闹了矛盾,负气之下使了小性公然离家出走,还扬言和老爸、和席家彻底脱离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只不过马诚在道上混的久了,想问题往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喜欢引申到一个更深的层面,始终怀疑席秋烟故意示弱,拿脱离家族说事,想匡他进套这种手段。 而席秋烟到底也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富家女,并且性子顽固执拗。因为气头没过,非要和人坦言说明白自己与席家再无瓜葛,以此满足内心里那份还在作祟的自尊独立方才满意。 她就不明白,在当下这个境地中一味的逞强好胜根本不会收到任何效果,耍脾气尽可以等到风平浪静后再去耍,危急关头把身后的家族底牌亮一亮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马诚再凶再厉害,只要是对上席家,他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立马就会蔫下来。席秋烟大可以扛着这面家族招牌作威作福,逼得他最后无计可施只能隐忍退缩;可她偏偏一条道跑到黑,打死都不想再沾一点家里的光,在接下来的对峙中明显就失去了主动,形势急转直下。 马诚别看年纪轻轻,为人着实奸猾。再僵持几分钟,品貌鉴色之下发现席秋烟不似使诈,动了真怒非要救出小兰的决心固然坚定;可同时也一再强调自己与席家再无一丝一毫关系,不屑去背靠这棵大树。 这也正中马诚下怀,刚好可以利用这个傻丫头的倔强心理做做文章,匡她入局。虽说明目张胆的欺负席秋烟他还是不敢,但利用对方的弱点耍个小小的手段,让她自己把自己挤兑住应该不难。 这样一来,马诚最后不但能达到目的,还能叫席秋烟有苦难言自认倒霉。同时给自己留足了后路,不至于让席家找出他的破绽和对三小姐不利的“证据”,高明又稳妥之极。 一想到这里,马诚又是阴阴一笑:“秋姐,不是我瞧不起你,如果按照你口口声声宣称的那样,从今以后和席家彻底脱离了关系……嘿嘿,不瞒你说,今天这人你无论如何都带不走。要是不看令尊、令兄,单凭你自己的能量,我倒挺纳闷,你打算怎么从我手里把你干妹妹要回去啊?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亲自上阵动武抢人?” “当然了。”马诚又补了一句:“报警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问题就在于,瞎子傻子都知道在川江地面上你们席家和警方的份量到底孰轻孰重?很多时候,我马某人未必会惧怕警察,可是对上席家情况就不一样了,我还真得退避三舍。” “我说过了!”席秋烟发了性子,一根筋到底:“我的所作所为跟席家再没有半分关系,一切后果都是我自己来承担!你不用自作聪明的总拿这个说事,不就是想堵住我的嘴么?” “好啊!”马诚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兴致勃勃的坐起身子笑道:“三小姐明察秋毫,都说到我心里去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还是重复之前的问题,不靠席家,你凭什么从我这里要人?这位小兰姑娘今天必须得留下陪哥几个乐乐,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说着扭头和身后的几名跟班对视,纷纷浮起一脸淫邪的笑容,地痞流氓的一副无赖嘴脸显露无遗。 “你……”席秋烟果然为之结舌。睁圆了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苦思应对之策。 马诚先一步下好了套,用言语挤兑住她不能再搬出席家这张王牌。随后简简单单的就用了一个最寻常的耍流氓手段,一下就把席秋烟逼到了绝境。 是啊,现在席大小姐就遇到了无赖耍流氓,她要怎么做才能解决难题,达到目的呢? 席秋烟表面上非常强势丝毫不肯示弱,可内心里已经乱如麻团、叫苦不迭。一个回合下来,她要面对的压力就已经非常棘手非常严峻了。说的再直白点,她就是嘴硬,性子烈,可是缺乏有效的解决之道,根本就无法打开局面。 只一瞬间,和唐君琢在黑店被宰时那种无助、无奈的感觉马上又悄然涌上心头,如此的契合如此的相似。如果说彼时她还能保持住冷静沉稳,雍容沉稳,最多是考虑到了后果不至于那么严重,再加上祝御关键时刻扮演了救火队员及时出现,给了她和唐君琢很强的信心。 可此时面对眼前的窘境,席秋烟就再也无法沉得住气了。 黑心店铺的老板凶固然是凶,可说破大天去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只为了讹点钱财。祝御赶到以后无论能否顺利解决问题,最惨最倒霉的结局莫过于就是赔钱免灾;现在的情况可截然不同,马诚图的不是钱财而是活生生的小兰姑娘,席秋烟珍而重之、无法割舍的小妹妹。 两者无法相提并论。席大小姐因为家境的关系一向认为,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解决不了的那才叫问题。小兰被马诚扣住不肯放走,明显就属于后者。 钱可以随便舍弃,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能说不管就不管吗? 不过这番思忖,刚好及时给她提了个醒。硬的不行就来点软的,求饶乞怜的话固然无法让心高气傲的席大小姐说出口,要是换个途径,用钱财当做砝码和对方谈谈,说不定就能有效果呢? 钱对席秋烟来说可能不是问题,但对她以外的芸芸众生却绝对是个大大的问题!多少人处心积虑、思之念之的不就是图这玩意吗?一想到这里,她慌乱的心底稍稍平复,缓和了一下口气,淡淡道:“马诚,你扣住我干妹妹,无非就是想图个乐子对不对?在我看来,这世上只要有钱就没有找不来的乐子,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能放走小兰,尽管提出来!” “哎呦!”马诚做出了一副吃惊的表情:“敢情秋姐这是改变主意了,打算用钱摆平事了对吧?不错不错,换个思路绝对是件好事,这个想法也很正确。只可惜……也不是光你一个人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别人恐怕也早就存了和你一样的心思。” “你把话说明白点!”席秋烟俏脸凝立,无奈又厌恶的看向他。 “我得话很明白嘛!”马诚抖抖手叼上了一支香烟,大咧咧说道:“说到钱呢,秋姐肯定视若粪土一点不在话下;可是我马某人做生意赚钱一直也没闲着,这玩意不能说多,刚好也不缺。你想用钱把小兰姑娘‘买’回去,我还想问问她呢,多少钱才肯心甘情愿的陪我们兄弟乐乐,我一个大子都不会少给!” 第七十二章 抓阄 “放屁!”席秋烟勃然大怒,直接就爆了粗口。伸出芊芊玉指愤然点向马诚,浑身都被气的直哆嗦:“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还要不要脸?” 马诚一点都不动怒,哈哈大笑道:“你看你看,秋姐动不动就这么大火气……咱们话还没说上几句,你总是这个态度,对解决问题一点好处都没有嘛。” “你们就是一帮流氓加禽兽!”席秋烟乱了分寸,破口大骂:“打了人、砸了店,还要强扣人家小姑娘,和你们这样的败类说话谁能有什么好态度?” “秋姐!”马诚依然嬉皮笑脸:“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只问你一句话,还想不想解决问题,把小兰姑娘领回去啊?既然你的提议咱们没法达成共识,干嘛不再听听我的意见呢,你总是这样大吵大闹,本来一件简单的事最后也得闹复杂了对不对?” 席秋烟闻言强忍着怒气放下手臂,一脸狐疑的忿忿道:“那你就快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人!”虽然还是声高语急,可隐隐已落了下风,透着对局势再无主导能力可言。 马诚更加得意,不慌不忙道:“我这个人一向言而有信,刚才既然说过要给秋姐你这个面子,就一定会给!不过呢,考虑到这毕竟和小兰姑娘自己关系大些,她才是焦点……咱们不妨都各自退一步,让她自己拿主意成不成?”说着侧头看向小鹿一样惊惧的小兰,嘿嘿阴笑。 席秋烟有些糊涂,愕然道:“你说的不就是废话么?让她自己拿主意,那当然是越早离开你们这些人渣越好,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三小姐还是误会我的意思了!”马诚长身而起,向桌前踱了一步:“这么说好了,你执意要领走小兰姑娘固然不太可能;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能那么强硬,真和你们女流之辈耍无赖。这样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我的面子也没地放……现在有一个最公平公正的办法可以和平解决咱们之间的争端,你退一步,我退一步,谁也不吃亏不占便宜。” 席秋烟和陈毛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马诚狡黠的一笑,吐出了一口烟雾:“抓阄!” “抓阄?”席秋烟登时怔住了。 “不错,就是抓阄!”马诚道:“这种解决矛盾的办法自古就有,而且再寻常不过。一般那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糊涂纠纷,往往对立双方最后各执一词闹的不可开交,这时候抓阄决定谁对谁错,就变得再合适再公平不过了。做两个阄摆在暗处,然后双方一人抓取一个决定结果,大家机会均等各安天命,抓到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能再有异议。” 席秋烟听的新奇,虽然心里隐隐觉得还是不妥,一时又想不出该如何接话。 陈毛看了她一眼,壮着胆子颤声道:“诚……诚哥,小兰毕竟是个大活人,年纪又那么小,你想到抓阄这个办法来决定她的去和留,这个……这个未免有些不合适。我求求你,还是请您看在这姑娘可怜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她一马吧……” “你特么又算哪根葱?”马诚登时阴下了脸,表情凶狠残戾,声音变的冷冰冰:“这里有我说话,有秋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小瘪三开口了?” 他一对上陈毛这样的弱势代表,态度和对席秋烟可有着截然不同的转变,根本就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双手扶住桌沿哼道:“办法我给你们想出来了,怎么选就看你们自己了。要么抓阄,要么你们就强行从我手里把人抢走,看看有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身后的三个人绕过沙发齐齐向前凑了一步,得意洋洋的阴笑不已。 席秋烟这下吃透了味,马诚嘴里说“抓阄”公平公正,其实不定安着什么歹心呢。而且听他把话说的强硬蛮横,貌似这条霸王办法行不通也得照办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可以通融改变的可能。 马诚眯着眼斜睨过来,又适时的补了一句:“三小姐,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分分钟就能解决这个麻烦……那就是你大可以把背后的席家搬出来,公然要挟我。咱们川江城里别人都无所谓,单单席家的面子我马某人可不敢不给。只消你说上一句话,我马上乖乖的把小兰交出来,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席秋烟一怔,随即会意他这是摆明了的激将法,逼着自己做出选择。 马诚好不阴毒,与其说是激将,其实就是在堵她的嘴!他算准了席秋烟的倔强性格,在负气之余死活都不想承认自己还算席家的人。要表个态其实很容易,可是这样一来席秋烟救下了小兰,同时也就算食言背弃了自己的原则和底限,理论上来讲在她没有完全“消气”以前,这个结局同样无法接受。 马诚只需要冒一个小小的风险,里外都不会有什么损失;席秋烟则不然,她把许下的初心看的神圣不容亵渎,绝不会低头就范,这是她的性格使然。 其实在经常赌咒发誓、反复无常的市井之徒眼中,席秋烟要想不再受马诚的这份折辱再简单不过,只需发挥一下“枭雄”们的奸猾作风,轻轻一句话就能把所有难题迎刃而解,自己同样也没什么损失。马诚也是不折不扣的这种小人,说穿了他就想搏一搏,自己有没有可能钻到席秋烟的空子。 房间里迅速陷入一片寂静中,气氛再度凝结。 席秋烟的脸色变幻不定,一双美目不停的眨动,双手抱胸而立。 陈毛提心吊胆的侧头观察她,心下揣揣。小兰更是惊的忘了哭泣,委屈受惊的眼神死死的盯在席秋烟脸上,一如溺水垂死的人在等待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马诚倒是沉稳冷静,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如老僧入定一般,又似早就算准了结果,信心十足。 席秋烟的表情从惶急变成犹豫,从犹豫变成抵触,再从抵触变成冷静,最后由冷静生出一份决绝! 马诚用余光扫了一眼,心中微微冷笑,这一把还是赌中了,最后的赢家将会是他! 席秋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抓阄,是怎么个抓法?” 马诚点头微笑,顺手在桌上拿起两只一模一样的瓷碗倒扣,又小心翼翼的在一堆酒瓶盖里挑拣出三个,在桌面上一字排开,说道:“看到这两只碗和三个瓶盖了吗?”说着话,拾起一只碗扣在了一个瓶盖上,然后把剩下的一只碗又扣在了剩余的两个瓶盖上,跟着双手摁住碗底不停的交错换位。 他的手法熟练而且速度惊人,围观众人的目光到后来已经无法再跟上他的节奏,看的眼花缭乱晕头转向。再过十几秒,随着马诚的吐气开声,急速的摆动戛然而止,两只碗还是好端端的摆在桌上,一左一右分立。只是因为转换位置实在过于频繁和快速,所有人都无法再辨识出哪只是扣了一个瓶盖的,哪只里面扣了两个。 席秋烟再不似先前那样手足无措,冷冷道:“说说规矩。” 马诚眼珠子咕噜噜一顿乱转,坏笑道:“这很简单,现在两只碗就是两个阄。刚才大家都看的清楚,一只里面有两个瓶盖,一只里面有一个……现在只需小兰姑娘亲自动手随便掀开一只,咱们大家做公证人。要是里面装了两个瓶盖,我二话不说马上走人,绝不耍赖纠缠;要是她掀开的碗里刚好扣了一个瓶盖……嘿嘿,三小姐,咱们事先可说得好,这都是命,小兰必须无条件留下来陪我们,你也不能再横档竖拦,谁都得愿赌服输!” 一众人面面相觑,谁都默不作声。马诚这个抓阄的办法,从表面上看去似乎真的很公平,而且规矩简单直白,是个人都听得懂。可是话又说回来,毕竟道道是他划出来的,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鬼,又令人十分的不放心。 席秋烟紧挨着桌边站定,一双妙目来回的盯着两只碗看,突然道:“不行!” 马诚一愣,皱眉道:“什么不行?秋姐莫非要改主意了么?” 席秋烟摇头道:“不是。抓阄可以,不过得把你定下的规矩改一下,反过来算。要是小兰掀起的碗里有两个瓶盖,她留下来;如果只有一个瓶盖,你走!” 她这一招倒是出乎了所有人意料,马诚脸上的肌肉立时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 既然怎么抓阄都是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胜算几率,那么把规则反过来执行也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小兰真去掀开碗的时候不外乎就是两种局面,或者两个瓶盖或者一个瓶盖,她要搏一搏的命运始终没变;可是同样的变动对马诚来说可能就不一样了。 席秋烟只是性子倔强,人可不傻,相反还颇有心计。她经过一番思忖,很担心马诚早做好了手脚,想把一切后续流程都顺利的导向自己事先设计好的意图中,所以来了个狠狠的“釜底抽薪”,意图彻底打乱他的如意算盘。 一句话,如果马诚捣了鬼,现在规则改变了,小兰有赢无输;如果他没做鬼,那大家的机会还是均等,仍处于同一起跑线上,谁都有百分之五十的胜算。 第七十三章 虚虚实实 马诚从提出抓阄到公布“方案”和“流程”,主导性非常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并且他的态度强硬,摆碗时候的手法更加娴熟老练,一看就是常涉此道。席秋烟、陈毛和小兰要是肯相信他真的讲究公平公正,那才是见了鬼。 别的不说,单凭马诚这份成竹在胸的自信,就让他们疑虑丛生,觉得很不靠谱。 席秋烟突然提出要“改一改”抓阄的规矩,实则是灵感突发,属于应变过程中的机敏反应。她原本的初心不是这样,而是打定了主意“抓阄就抓阄”,赢了的话固然好说;要是马诚做了手脚,大家一起中计,那就在最后关头来个“抵死不认”。 她想遍了一切可能的办法,却还是一筹莫展。面对现在的局面,确如马诚所言,除了报警以外就只有打出家族的王牌来翻身了。不然对付这些滚刀肉般的臭流氓,打肯定是打不过,软语相求更加全无意义,就算肯拿钱出来消灾,人家还不稀罕,当真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真的报了警,或者能暂时缓解一下危机,马诚再牛叉再有关系倒还不至于敢公然和警方正面为敌,最好的结果也是他灰溜溜的走掉,可是双方的嫌隙、还有心头这根刺就算彻底埋下了。 让这样的人记恨在心,席秋烟自己倒没什么,可是网吧也好小兰也好,以后要时时面对的威胁和报复就可想而知了。只要马诚一天存着寻衅滋事、找回面子的心思,这些人就一天不会有好日子过。席秋烟能挡得住一时,却挡不住一世。 所以报警这条路几乎行不通,看似解决了表面的矛盾,实际却伏下了更大的隐患。再说警察一来,小兰的麻烦也就会相应跟来,她没有身份证、上岗证、健康证,也不能和网吧产生相应的雇佣关系……席秋烟即使能帮助她摆平这些麻烦,那也都是后面的事,但马诚的骚扰却依然躲不过去。 而最后剩下的一个办法,自然就是席大小姐亲自上阵,亮出家族的金字招牌镇住马诚了。可惜她偏偏就不想做、不屑做,非要死钻牛角尖。 不过席秋烟到底还是小姐脾气,她最后关头想到了“抵死不认”这一招。既然对方一味的蛮横耍混,那她也可以如法炮制,以牙还牙。需知骄蛮无理这一套行径绝不是马诚等人的专利,三小姐出身在什么人家?论及此道只怕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轻车熟路,更胜一筹。 席秋烟的“耍赖”思路还非常清晰明确:她就决定万一小兰抓了个下下签,自己便挺身而出“代替”她留下。各位大爷不就是想找乐子吗,没问题,姑奶奶陪你们耍就是了。反正一个换一个,只要是个女人不就得了?至于马诚接受不接受,那就到时候再胡搅蛮缠一番见机行事了。 她的小算盘打的未必精明,却很刁钻,正合了大小姐一贯的行事作风。我尽可以不承认和席家再有什么瓜葛,也不搬出老爹和大哥二哥来说事,可是本大小姐往这一戳,别人还真就不敢拿她怎么样。 马诚的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是怕席秋烟本人,而是真的对席家发怵,一丝一毫都不敢得罪。无论席秋烟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宣称从今以后不是席家一员云云,那都只能听听而已,或者小小的耍些奸猾手段也成,却绝不敢真对娇滴滴的三小姐无礼,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 身份这玩意,到啥时候都改变不了。随便有个人走上大街,自称他是席家的第八代嫡孙,管席颂麟叫老太祖爷,那也屁用不顶;席秋烟就算一言不发,端着碗沿街乞讨去,那也是席家三小姐。 所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字面上讲的也只是“不如”,未曾注明“就是”。凤凰终究还是凤凰,更何况马诚心里是有数的,三小姐现在多半是自找的“落难”,只要她想,随时都会变回那只羽翼亮丽、光鲜七彩的豪门凤凰。 席秋烟抓的就是他这个心理,钻的也是这个空子。反正马诚对她不敢骂不敢打,只会用言语挤兑,那就不妨来个撒泼耍横。最多他不同意换走小兰继续扣下她,那席秋烟完全可以跟着死缠烂打留在房间里不走,马诚也只有干瞪眼的份。那样一来,他们对小兰也不会真形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只能耗下去。 话说回来,席秋烟想好了这个主意给小兰上一道保险,那么刚才灵机一动要求改变抓阄规则,就等于上了双保险。马诚心怀鬼胎,多半在碗里做了手脚,现在用言语挤兑住他,弄不好不用等到最后“耍赖”,小兰就有先脱险的可能。 马诚面露尴尬之色,腮帮子还一阵阵不自然的抖动,都表面席秋烟提出的要求戳中了他的痛处,甚至是打乱了他的计划部署。 那几个跟班倒是经常看到马诚玩这一手,苦于事先并不知道老大要靠“抓阄”来解决问题,所以他是怎么操作使诈的、心里又是如何想的全都不知情,这时看过来的目光中颇为焦急忧虑,害怕席秋烟真的这么瞎搞一气,打乱了老大的如意算盘。 马诚早些年出入各种地下黑赌场,凭着过人的天赋和奸猾练就了一手娴熟的千术。无论是牌九、麻将还是扑克,他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做些手脚,很少被人识破。跟班们固然知道老大在这上面的造诣炉火纯青,但事先没有商量计议过,不知道他的真实“底牌”,所以不免心下揣揣。 席秋烟抱胸而立,冷哼了一声:“马诚,刚才还说你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不好意思欺负我们女流之辈,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这副嘴脸了?我不过就是提议改下规则,过程和结果都还是正常的,你这样不情不愿的是为什么啊?难道你在这碗里已经事先做好了手脚,现在不能如愿了是吗?” 马诚马上做出一副释然的表情,蹙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轻松淡定如常,微笑道:“秋姐,这话您可别乱说,我马某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在碗里做手脚?成!你说要改改规矩,咱就改改!就按你说的办,总行了吧?” 这下轮到席秋烟狐疑起来,没想到马诚答应的这么痛快。可是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表情明明很难受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对自己的提议言听计从,浑若没事人一样了呢? 马诚的眼里依然跳动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狡黠,嘿嘿笑道:“秋姐怎么又心里没底了?你说改规矩我就改规矩,一点没有疑义,难道还不满意吗?” 席秋烟有些犹豫,分别和陈毛、小兰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神里读到的均是迷茫和彷徨。 马诚又燃起了一支烟,奸笑道:“不如这样吧,我好人做到底。反正翻来覆去就是这两套规矩,秋姐你现在痛痛快快给个话,到底以哪个为准?我把选择权都交给你,这总行了吧?” 席秋烟一言不发的低头沉思,半晌后猛的抬起头沉声道:“不变了,就按我刚才的提议办!” 她一番思忖,考虑到马诚极有可能是在和自己比拼心理素质。无论赌场也好战场也好,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虚实实本就真假难辨,在未知的真相前就按自己的第一感觉办吧。 也许马诚的软肋已经被触动了,只不过他在故作深沉,试图做最后的挽救想钓席秋烟上钩。 这个时候不能犹豫,必须坚持己见,防止上当受骗。反正左右也是个赌,干嘛不合着心意赌呢? 马诚不紧不慢的掸了掸烟灰,说道:“那好,就这样说定了!大家都听好了啊,秋姐的意思是小兰掀开的碗里要是有两个瓶盖就留下;如果只有一个……我马上带着兄弟们滚蛋,是不是这样?” 那几个跟班看到老大这副表情,还把话说的底气十足,个个心里都有了谱,齐声附和。 席秋烟定定的看向他虚伪、阴险的笑容,越看越烦躁,搞不清马诚到底有没有鬼,突然又大声嚷道:“不行!” 余人尽皆一愣,马诚愕然道:“秋姐,又怎么不行了?” 席秋烟贴到了桌子边,低头蹙紧了秀眉,指着那两只碗说道:“抓阄可以,按我提议的规矩办也可以……但是不能是小兰亲自来掀碗,由我来替她掀!” 马诚长出了一口气,呵呵笑道:“我当是多大的事呢,没问题没问题!既然你们姐妹福难同当,谁来还不是一样……只不过我可要把丑话说到前面,谁掀开碗都无所谓,但是定下的规矩却绝不能改!” 小兰和席秋烟的目光对碰,表情复杂,充满了忐忑和惶恐。 席秋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法把自己要“耍赖”的主意告诉她,索性侧过了头,狠下心道:“就这样说定了,我来替小兰妹妹抓阄,是福是祸我们都认了!”稍稍犹豫一下,伸手便欲去掀左侧的瓷碗。 蓦地里房门处传来一个人温和的笑声,祝御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背负双手施施然迈着方步走向席秋烟,轻描淡写道:“秋姐,抓阄这样的小事,还用你亲自动手吗?我来!” 第七十四章 赢面很大 祝御的出现,让屋里的人都略感吃惊。大家聚精会神的一直在关注桌面上的那两只碗,他什么时候悄悄走进房间,有没有听全对话过程,谁都没在意。 马诚的脸色阴沉下来,只要不是对着席秋烟,他对谁都是这副桀骜狂妄的表情,喝问道:“你又是哪来的?谁允许你走进这间屋子了?” 祝御淡淡一笑,指了指陈毛道:“我和这位兄弟一个班,也是网吧今晚的服务生……” “滚出去!”马诚不等他话说完皱眉喝斥:“这里轮不到你说话!不想肉皮子吃苦,就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诚哥,在这间网吧里我只能听秋姐的差遣,因为我是个服务生,挣着人家的工资呢,你不妨问问秋姐吧,看看她同不同意让我滚出去。” 马诚神色一变,果然不自觉的看向了席秋烟。 这小子很鬼道啊,一句话就轻轻把自己搪塞住了,似乎知道这间屋子里唯有席家三小姐是个硬扎角色,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放肆”,自然而然的就转嫁了矛盾。 席秋烟听到祝御的声音,看到他的出现,早就在心底里升起些许惊喜和兴奋。 小兰险险就要羊入虎口,她关心则乱,一门心思的在想怎样破解危局,一时间倒把楼上的这位大救星给忘记了。 说祝御是“救星”不能算恰如其分,可她和唐君琢遭遇黑心店主讹诈的一幕才过去不到24小时,当时确实是祝御及时赶到,为她们姐妹俩排忧解难的。 虽然这人有嫌装逼的成分,多半是私下掏钱摆平的洪老板,可怎么说也算半个“救星”吧?祝御解决问题的手段和方式尽可以“不达标”,但至少三小姐和唐君琢是没少一根寒毛、没花一分钱,安然无恙的走出了那家餐馆。 那此时此刻他再次出现,虽然未必能像上次那样再靠花钱摆平难题,怎么说自己这面也算多了个人,壮声威、充门面也是可以的吧?时髦小伙已经挨了揍,这里小兰不能作数,只有席秋烟和陈毛两个人,祝御的加入绝对算是一支强心剂了。 可是这人倒也有趣,一进门就要把席秋烟取而代之,说他要来抓阄…… 席秋烟不免纠结起来。先不说自己已经代替了小兰,这会又要把“承包权”转而让给祝御,马诚那面会不会同意,单说抓阄的结果万一输了,这份责任他能承担得起吗? 她席大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抓错了阄可以抵赖不认;祝御可顶不住马诚和他身后那三个膀大腰圆的跟班。搞不好就会吃个大苦头,那样一来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祝御看出了她的担忧,附头过去低声道:“你要是让我来抓阄,我就把怎么和洪老板解决矛盾的事实告诉你……而且我保证,咱们的赢面很大!” 这句话虽然是对着席秋烟小声耳语的,实际上满屋子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马诚最先按捺不住,拍着桌子叫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啊。同样的机会抓阄,你告诉告诉我,你的赢面有多大?” “百分之五十!”祝御一本正经的回答。 几名跟班登时哄堂大笑起来,马诚也被气笑了,骂道:“你特么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么,百分之五十就叫做赢面很大?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席秋烟忍俊不禁,摇头道:“祝大哥,这叫‘机会均等’,不叫‘赢面很大’,你这点帐都算不清么?行了行了……你的好心我领了,这次还是我来吧,抓阄是简单,可你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祝御固执道:“不行!还是我来吧!我琢磨着右面这只碗里一定只有一个瓶盖!”说着就要伸手去掀,席秋烟和小兰齐齐尖叫起来,急切的伸手阻拦,喝道:“祝大哥……你不能乱动!” 祝御却仿佛中了魔一样,根本不听劝阻,一把扯开她道:“哎呀,听我的没错!你们女人家罗里吧嗦的,就算等到天亮也不知道该掀哪只碗……” 席秋烟大惊失色,奋力抢回位置,去扳祝御的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两个人撕扯纠缠之际祝御的大手一下刮到了右侧的碗沿上,“哗啦”一声脆响,那只碗连同里面的瓶盖一起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陈毛失声叫道:“糟了!” 一瞬间屋子里静了下来,没有争吵也没有撕扯了,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去看地下。谁知道这一看之下确实很糟糕,地下本就被马诚等人先前祸害的凌乱不堪,碎碗碎碟碎酒瓶外加菜汁淋漓,就连喝过的啤酒瓶盖也不下几十个,杂乱无章的东一个西一个遍布……要找寻桌上掉落下来的碗里,到底是扣着一个瓶盖还是两个瓶盖,早就无从辨认了! “哈哈哈……”祝御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抚掌叫道:“摔的好,摔的妙,这下省心了!” 席秋烟一脸怒容,提高了音调喝道:“你还笑!笑什么笑?碗都摔碎了,咱们还不知道里面扣着几个瓶盖!”俯身还待再仔细查看。 祝御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缓缓收起了笑容,转身一脸肃容的看向马诚,淡淡道:“秋姐,碎了一只碗不要紧,没看清里面扣着几个瓶盖也不要紧……刚好诚哥这里不还剩着一个么?咱们看看他剩下的这只碗里是几个瓶盖,不就能知道先前打碎的碗里是什么情况了吗?” “对啊!”席秋烟和陈毛异口同声的答道,马上都醒悟过来。 马诚一怔,好像也才想通这一关节,突然脸色一变,支吾道:“那怎么成!你们打碎了碗,这次……这次不能算数,得重来!”伸手便欲去捂住碗底。孰料他动作快,祝御比他还快,抢在前面运臂如风,一把就掀开了剩余的那只碗盖,众人定睛看去,碗底赫然扣着两枚瓶盖! “太好了!”坐在沙发上的小兰突然一声欢呼,飞也似的站起来一头扑进了席秋烟的怀里,回首指着桌面,声音清脆悦耳:“秋姐!剩下的碗里有两个瓶盖,那就是说咱们掉在地下打碎的那只碗里只有一个瓶盖!我可以走了,咱们赢了,咱们赢了!” 马诚脸色惨白,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三名跟班也一起傻了眼,互相对望一下,呆若木鸡。 席秋烟大喜过望,抱住小兰无所顾忌的又跳又蹦,高呼道:“是啊是啊,咱们抓赢了,嘻嘻!” 祝御凛冽的目光望向马诚,淡然道:“诚哥,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抓阄这玩意全凭运气各安天命。抓到什么就是什么,还得愿赌服输对不对?这位小妹妹都能简单的算清结果,那你一定更没问题了吧?” 马诚猛的扬起了头,怨毒的眼神直射过来:“臭小子,你敢摆我一道?!” 祝御不屑的一笑:“诚哥先不要盖棺定论,这里好多人都在,秋姐也在,我怎么摆你一道了?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如何?” “你……”马诚登时被噎的窘态尽显,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咬牙切齿的怒目圆睁。 真正的谜底,其实就在他的控制下。抓阄还没开始前,马诚已经做了一明一暗两个手脚。席秋烟等人是货真价实的“外行”,焉能看得清他的手法?当两只碗彻底静止下来的时候,实际每一只里面都扣了两个瓶盖! 马诚略施小计,就把表象改变了,所有人都以为两只碗里面一定是有一个瓶盖和两个瓶盖的区别,殊不知这样一来就大错特错了,只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接下来马诚又玩了一个心眼,他一早就猜到席秋烟会生疑,故意先宣布了那条对自己不利的规则,然后装作胜券在握的样子,就等着她上钩。果不其然,席大小姐自以为灵活机敏,硬逼着他把规则“反”过来设定,马诚又继续演戏,苦着脸假扮被识破还要咬牙充好汉不得不为的形象,再次把席秋烟等人骗过。 如此一来,他的瞒天过海之计已售,就等着看这几个傻瓜提心吊胆的去掀哪只碗了。不过结果当然早就在掌握中,掀开哪只碗里面都会有两个瓶盖。按照双方说定的,小兰就走不成了。 可是马诚千算万算,就没算到祝御的突然出现。而且这人似乎一上来就洞穿了他一切的阴谋诡计,用一种看似简单之极实则却很高明巧妙的办法,不动声色之间轻而易举的就粉碎了这个骗局。 其实要说“粉碎”还不是那么准确,“戳穿”也不够恰当。祝御这一手耍的漂亮就漂亮在保全了“抓阄”规则的完整度和整个过程的“顺产”。除了马诚以外,他也瞒过了所有人,用打碎的碗和剩余的碗算清了账目,既保证了己方胜出,又没把马诚的阴谋公之于众,让他有苦难言,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碍于颜面,马诚只能服膺于最后的“结果”。因为这个规矩是他定的,而且征得了双方的同意。总不能说现在他要翻脸,就主动承认说:这个情况不对,每只碗里都有两个瓶盖,是你们耍诈钻了空子! 真要那样,所有的人不但会笑掉大牙,还会嘲笑他的智商有问题。 每只碗里都有两个瓶盖……这到底是谁在耍诈? 第七十五章 深藏不露 席秋烟和小兰欢呼雀跃,侧首看出这边苗头不对,问道:“马诚,你刚才说什么?抓阄的办法是你定的,瓷碗和瓶盖也是你找来的,我们凭着运气好抓赢了,怎么就成了摆你一道?” 马诚被问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走回到沙发旁重重的落座,突然一拍扶手喝道:“秋姐!我说过了,你的面子我一定给,现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出去了。不过这位姓祝的小哥却不能走,我们还想和他单独聊聊!” “干什么?”席秋烟瞪圆了美目:“你们真当自己是土匪了,想留下谁就留谁啊?”她察言观色,虽然还弄不清马诚和祝御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看他脸色铁青,眼中凶光毕露,肯定是憋了一口恶气。祝御不比小兰,他是个大老爷们,马诚和手下这些穷凶极恶之徒要留下他有什么可图?用脚底板想也能猜出个大概了。 这下真的是按席秋烟设想的来了,一波才平,一波又起。祝御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喧宾夺主,非要去掀开碗盖,结果误打误撞的碰碎了一只,也由此揭开了谜底,决定了小兰的去留……难道是因为这个,马诚怀恨在心,要打击报复他么? 按照席秋烟分析,这个可能是有的。因为在祝御没出现前,她本打算去掀开左侧那个瓷碗的;可是祝御却稀里糊涂的打翻了右侧那个,如果不是他捣乱,现在胜出的一方应该就是马诚了。 应该说要算细账,祝御莽撞归莽撞,但还是功大于过。 这次尽管和“钱”没有关系,他还是帮了忙。席秋烟源于亏欠了两次的“人情”,也考虑到唐君琢那层关系,真的不想祝御被已经恼羞成怒的马诚一伙人留下。 洪老板把他带走,和马诚等人此刻要留下他,估计存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席秋烟心知肚明,前一次祝御可以用钱摆平问题;这次就凶多吉少了。马诚这个家伙除了对她还算忌惮,对别人干脆就是软硬不吃、蛮横跋扈。他输了抓阄的博弈,眼瞅着小兰走掉肯定窝了一肚子火,这时候就算祝御给他磕头作揖,奉上真金白银恐怕也于事无补。 席秋烟很着急,又开始竭力的苦思一个什么理由搪塞马诚。祝御绝不能留下,不然会倒大霉。 谁知道她还没想出办法,祝御先一步淡定道:“诚哥既然要和我谈谈,那就谈谈吧。”表情轻描淡写,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眼瞅着就要大祸临头。 马诚狰狞一笑:“祝小哥,你可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咱们谈谈,只能是谈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不是秋姐她们还在场的情况下谈,明白吗?” 席秋烟情急之下还是没想出好办法,顶撞道:“祝御也是我的朋友,他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马诚眯起了眼,森然道:“秋姐,凡事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小兰你尽管带走,这个面子我已经给了你;这位祝小哥却必须要留下来!你还要横档竖拦的菩萨心肠泛滥,真当我马诚是软柿子吗?”说着霍然起身,一张脸阴沉的可怕。 祝御呵呵一笑:“秋姐,你不要再说了。带着他们出去吧,我们谈谈无妨。” 席秋烟蹙眉道:“你傻啊,他们这么多人把你一个留下……” 祝御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席秋烟听完有些愣神,半信半疑的侧头看向他。 这句话说的就隐蔽了,房间里的其他人一点都没听到。陈毛和小兰甚感好奇,歪头纳闷的看过来。 席秋烟表情还是很犹豫,看了看马诚,又看了看祝御,沉默不语。祝御索性又附过去对她耳语了一句,然后沉稳而有力的缓缓点头,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席秋烟这次浑身先是微微一震,随即瞪圆了眼睛凝视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半晌后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嘴唇道:“那咱们就先出去!”领着陈毛和小兰走向门口。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双手自然的下垂,还甩了甩。整个人昂首矗立在原地,就此一动不动。 席秋烟等才走出房门,马诚身边的那个瘦子快步跟来,“嘭”的一声把房门紧紧关闭。席秋烟心底也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咯噔一跳,蓦然转身,飞快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陈毛圆睁双目问:“秋姐,他到底都和你说啥了?” 席秋烟举手做了个“嘘”的姿势没出声,凝神倾听里面的动静。祝御刚才趴在她耳边说的话,确实对她触动很大。原话第一句是:洪老板那些人我不是用钱摆平的,这次也一样;第二句是:两只碗里的瓶盖都是两个! 席秋烟听完第一句话,多少还有些迷茫;听完第二句终于如梦方醒。 祝御轻轻一语,就悉数揭开了所有的谜团。马诚果然奸猾似鬼,不但诱得她主动提出改变规则,还把后手做的天衣无缝。局面演变到后来,看似胜负各占一半几率的那两只碗不抓则已,随便去掀开哪一个,都是有输无赢的局面,她们就彻底坠入马诚的奸计里。 席秋烟也绝对有理由相信,纵使她不提出质疑,马诚照样能在后期做手脚,直到碗里的瓶盖数量符合他想达到的博弈目的。怪不得这小子脸上始终挂着阴险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有恃无恐、志在必得的气势……不,中间有一段,在遭遇了席秋烟的提改规则要求后,他还装的很“为难”,好像自己的如意算盘被人识破了。 这也是画龙点睛之笔。可笑席秋烟还沾沾自喜,以为成功搅乱了他的布局,为己方赢得了主动。殊不知,她耍的小聪明刚好配合了马诚事先挖好的坑,在当时看来那么的贴切自然。 这个游戏规则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凭借着出千作弊的手法,马诚怎么玩都是必定胜出的局面,并且赢得正大光明,叫一众人无话可说。 席秋烟微一思索,马上就为祝御妙到毫巅的破解之道佩服的五体投地,击节不已。 看似无解的一道难题,祝御只是简单的打碎了碗而不是去揭开它,随后利用双方约定的规则大算“排除法”,逼的马诚既不能亲口承认自己作了弊,又不能无视最后的结果,只有眼睁睁的认输。 原来祝御冒冒失失的出现,又大大咧咧的“搅局”,其实都是有备而为。看似不成章法的莽撞是“偶然”间歪打正着,实则都在他精准慎密的算计之中,十足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席秋烟终于意识到,自己太低估祝御这个人了,之前一切的认知和猜测全都看走了眼。 有这样的头脑和行事作风,当然不是一般人可比的。祝御的形象瞬间就在席秋烟心目中直线上升,同时他的身份和底细也显得愈发神秘起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呢?难不成他也和自己一样,本来有着极为深厚复杂的背景,过惯了那种无聊无趣的生活,偷偷溜出来“游戏人间”的? 这个可能未必没有。席秋烟既然可以在一家小网吧兼职做半个老板;祝御作为一个纯爷们要干出些更荒唐怪诞的事来也稀松平常,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何况说到离经叛道、无法无天的行事作风,席秋烟头上就有个二哥席砚君,那可是现成的标杆。这位兄长曾经的所作所为早就让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放眼川江市众多有头有脸的富家公子哥无出其右,谁能做出比席砚君更霸道更离奇的举动那才见鬼了。 席秋烟之所以在餐馆第一次见到祝御就对他提起了些许兴趣,缘由也藉此。席砚君就专门喜欢“顶风作案”,干一些别人不敢干、不能干、不想干的匪夷所思之事。祝御想都不想,毅然决定跟着洪老板等人去后院“取发票”,在当时看来他无畏犀利的作风真和席二公子有那么几分相像。 能做到这一步,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已经难能可贵了。 寻常人断然不会傻到只身犯险,真的跟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流氓们离去。 只不过因为缺乏了解,事后席秋烟想当然的以为,祝御可不能真的跟二哥相提并论,一定“装逼”了。他把处理事态能够表现出来的高调部分都留在了门外;至于进到那扇铁门里以后,估计就会“原形毕露”了,是磕头作揖还是下跪求饶,鼻涕眼泪齐流的和洪老板说尽好话,再奉上大把的钞票买了个平安……大抵如此的样子。 可仅仅过去了不到24小时,席秋烟再次和祝御谋面,尤其经历了刚才的那些场面后,这种“想当然”的直观意识已经荡然无存。只在这一件事上看他的谋略和手段,足以证明此人非比寻常。因此席秋烟也对祝御沉稳自信的话语,突然变的非常信服。 尽管她还是猜不出面对眼前棘手的危机祝御会怎么化解,可在心内深处已经莫名的觉得,他一定会有万全之策可以化险为夷。当然这次也会排除“花钱免灾”那种流于庸俗的解决之道。 席秋烟是真的不知道,祝御处理类似事件的习惯是把高调部分留在了门里,而不是门外! 第七十六章 一封快递 席秋烟很紧张。她趴在门板上听的清晰,房间里传来了剧烈的打斗、撞击声,还夹杂着不时响起的惨嚎。因为声调尖锐高亢,一时不好分辨这样的惨嚎是谁发出的。 随着桌椅板凳乒乓作响中,房间里纷乱的动静越来越趋于细微,直到最后完全静止。 陈毛和小兰瞪大了眼睛,和席秋烟对视后,三个人心中都忐忑不安。 很明显祝御和马诚以及他的手下动起手来了,这个局面势所难免。问题是祝御以一敌四,他能不能应付得来?最后的结果是大败亏输,还是勉强自保,亦或是……完全胜出? 三个人充满猜疑和忧虑中,房门突然轻轻打开,祝御从容淡定的迈步而出。看他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衣衫完整,甚至头型都没错乱,就好像在卫生间小解完走出来的人一样,好整以暇。 席秋烟万分惊奇的注视着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人跟刚刚打了一场大架的事实联系起来。 祝御朝她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想问我昨天是怎么和洪老板他们谈妥的吗?”朝着房间里指了指:“基本上和现在的情形大同小异吧,看来他们都喜欢这样谈。” 陈毛和小兰不敢马上进去,趴在门框边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席秋烟一时接不上话,美目惊疑不定的看过来。祝御拍了拍双手径直走向正门口,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席小姐,刚才的那碗面味道真不错,感谢你买回来又亲自给我送到楼上。屋里那几个家伙……算是我对你和小兰姑娘回报的一点人情吧,回见!”推门而出,转瞬走的无影无踪。 席秋烟想不到他说走就走,没能及时拦住,心里隐隐的不是滋味。随即对着静悄悄的包房里又生出了强烈的好奇,挽住小兰的手,和陈毛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 三个人站定后四下观望,登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脑门子黑线,瞠目结舌。 凌乱不堪的房间内,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下三个人,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只弓背弯曲的大虾米,发出轻微痛苦的申吟,却挣扎着挪不动半点。这三个家伙,正是马诚的跟班! 西侧墙角处,一脸血渍的马诚惨状更是苦不堪言,他被头下脚上的倒挂在了房梁上,双腿脚踝处绑了一根黝黑的裤腰带。上衣不知何时被撕扯而掉,赤膊的前胸还被人用番茄汁歪歪斜斜的画上了“软柿子”三个大字,清晰可辨。整个人全无依凭,秋千般在空中荡来荡去…… “噗嗤!”席秋烟看清了他这番狼狈模样,捂着嘴险险笑出了声! 陈毛和小兰也是面面相觑,表情又惊又喜。 “秋姐!”马诚艰难的嘶声求救:“秋姐!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一句话刚刚说完,血水顺着嘴角不住流出,跟着又“噗”的一下吐出一枚牙齿。 席秋烟看的心花怒放,大为解恨,双手抱胸咯咯娇笑:“马诚,想不到你也有这时候啊?耍阴谋诡计是你输了;以多欺少打架斗殴还是你输……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么?” 马诚神色痛苦不堪,早没了前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气焰,勉力睁开眼睛挥手哀求:“秋姐!秋姐快放我下来,要……要出人命了……” 席秋烟索性哈哈大笑起来,花枝乱颤:“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你知道后悔了吧,看你还敢不敢以后再来招惹我们!本小姐不算和你说大话吧,不靠席家,我也照样让你乖乖的服软认输!”说着给陈毛使了个眼色。 陈毛会意,走上前去扶住了荡悠的马诚手臂,才略略一托他的腰身,马诚突然间大声哀嚎:“哎呦慢点慢点!我的肋骨……肋骨好像断了几根……”呲牙咧嘴的急促呼吸中,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光彩夺目的朝阳,终于奋力冲破最后一丝云雾的牵绊,冉冉升起。 天亮了。 因为是周日,川江市公安局临河区分局门前的那条街道,并没有迎来早高峰的人流车流,显得少有的从容安静。高远帆今天也并没有休息,而是早早的徒步走来上班。 这个对别人来说休闲安逸的假日,对他基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一连串棘手而且重大的事情,都需要高局亲力亲为,为制定新的计划而忙碌操劳。 传达室的一名保安小跑着出来,高声喊道:“高局请稍等,您的快递!” 高远帆止住了脚步,缓缓回过身来。 那名保安递上了一个文件袋,高远帆接过去凝神细看。这是一份同城快递,上面写明了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却没有留下署名。 高远帆没有马上离开,随手撕开文件袋,掏出里面的资料过目,瞬间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他警惕的猛然抬头,四下观望,眼神像猎鹰一样犀利冷峻。 那份资料一式五份,张张都是一个内容:庞远杰的血液检测单! 临街对面的一间小屋内,祝御坐在窗边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用餐巾纸轻轻的擦拭着嘴角,面无表情的盯着高远帆看,眼神冰冷。 邮寄给高远帆这份快递,是祝御天亮以后做的第一件事。 然后他就稳稳的坐在了这间小咖啡馆里,等待着高局看到这份快递时的表情。 他要求变,从被动挨打开始努力向主动控制上靠近。这份资料除了揭露出庞远杰真正的死因,无疑也在向高远帆宣示着一个事实:我要转守为攻了! 因为血液检测单的存在,祝御已经向高远帆证明,他没有罪,没有杀人。从法律上来讲,他还拥有着清白之身。熬过了一个漫漫长夜,今天开始,祝御不必再东躲西逃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 不管高远帆心里是怎么打的主意,至少祝御在第一时间内就取得了庞远杰死亡最原始、最真实的资料,并且公之于众。双方新一轮的交锋中,他占得了先机。 高远帆阴沉着脸缓步离去,转过墙角后突然抓住文件袋,一条一条撕扯的粉碎!同时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就刑侦和司法经验来讲,祝御是个典型的门外汉。他真不知道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可能这么轻松简单。尤其还是被高远帆“盯上”以后,要翻身就更加艰难。 中午时分,叶俊明无精打采的来到逐梦酒吧上班。他的神情很憔悴,也很悲戚。 表哥庞远杰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带给他的震动着实很大。 而且就在抢救的同时,警方的突然介入,也让他心惊不已。等到庞远杰不治身亡的噩耗一传出,叶俊明甚至还没来得及悲伤,就被连夜带进了刑警大队,问话问到了天明。 他隐隐意识到,表哥的死非常蹊跷,也绝不是那种突发的“自然猝死”。有警方适时的介入进来,很明显这桩命案背后一定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情况也一定极其复杂。 问题在于,叶俊明知道的情况也不是很多。庞远杰从乡下老家把他找来,只是让他帮忙打理酒吧的经营和一些杂务,生意以外的事情,一向很少谈及。 庞远杰除了投资经营酒吧,其他时间都在做什么,跟谁过从甚密,有过什么反常行为,这些情况叶俊明知道的极为有限。除了昨天下午,表哥带回来一个女孩,叮嘱他用强制手段羁押看守起来。 叶俊明被吓了一跳。 他也知道这种行为属于什么性质。绑架、非法限制他人人身,已经触犯到法律了。 一向稳重的表哥,怎么会突然破釜沉舟,铤而走险的干出这种行径? 庞远杰尽管人到中年还没有娶妻成家,可是他的日子过的很安稳富足,坐拥酒吧的一半股份,不能说身家巨富,可是怎么也算一个小有成就的钻石男。在钱财方面,他出手阔绰从来不缺。 此外追溯从前,他也没有过什么前科和污点,算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庞远杰突然要狠下心强行绑架一个陌生女子,还窝藏到他名下的酒吧中呢?叶俊明一向对表哥的话奉若神明,从不质疑违拗。因此尽管心下揣揣,还是大着胆子执行了表哥的“命令”,吩咐自己的两名拜把子兄弟偷偷去到楼上,小心看守那个少女。 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令人应接不暇,而且一件比一件严重。 晚饭过后没多久,叶俊明就发现了三楼储物间情况不对,那两名服务生莫名其妙的昏死在床,被绑架的陌生少女也不翼而飞,窗口处悬着一条绳子…… 他吃惊害怕的同时,马上第一时间联系庞远杰,谁知打了无数通电话也没得到回应。惊魂未定之际,又突然接到了医院方面通知,说表哥生命垂危正在抢救,要他马上赶过去。 叶俊明吓得六神无主,匆匆赶往医院。堪堪办完相关手续,交了治疗押金送了血样,又在手术书上签字完毕,几名警察旋踵而至,直接控制住了他。 跟着庞远杰被宣布抢救无效,死在了手术台上。 叶俊明顾不得警察在场,差点就闯进手术室去质问医生,表哥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可却一直得不到正面回答。他满腹疑窦的被带回刑警大队,莫名其妙的遭到了一连串的审问,那些神色不善的警察个个绷着脸横眉冷对,倒似他就是杀人嫌犯一样。 叶俊明情绪失控,一番歇斯底里发作后被告知,由于涉案原因,庞远杰的死因暂时不能对外公布。 第七十七章 证道的黑客 庞远杰的尸体被警方单独存放于医院的隔离冷冻间,暂时不能出殡火化。 叶俊明最后控制住了情绪,也想清了利弊,选择实话实说,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如实交代。 无论如何表哥都已经死了,而且死的“稀里糊涂”,他就算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天大罪行,终究也是一死谢罪,没什么好忌讳顾虑的了。 叶俊明只想知道表哥的死因,他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都做了些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结果是好是坏无所谓了,但必须得要一个。 总不能以后被人问起你表哥是咋死的,他张嘴都无言以对,说不出子午卯酉。 能够帮到叶俊明的也只有警方,所以他把自己知道的、掌握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般全都做了详细交代,也包括昨天下午“受命”看守被绑架陌生女孩的那桩离奇事件。 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早说晚说都一样,警方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表哥的死,多半就和这个绑架案有莫大的关系。可惜的是,自己只能算一个局外的局外人,对内情一无所知,就算要追究他的相关责任,连带面也甚小,无关痛痒。 果然警方做完所有口供和记录,在上午就释放了叶俊明,并且叮嘱他电话24小时开机,不得擅自离开川江市地界,要做到随传随到,以便能配合之后的调查侦破工作。 叶俊明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草草吃了口饭,想要睡一觉补补精神却根本就睡不着。整个脑子乱哄哄的,像里面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乱飞,搅的他神智不宁、心烦意乱。 思来想去,他最后决定还是上班。酒吧方面也需要去打理一下,无论消息是否已经传出,他都得把庞远杰死亡的事实公布出来。表哥是酒吧的半个老板,名下有诸多股份、财产,他因为突然死亡,这些东西应该如何分配处理都需要列上日程。 庞远杰父母早亡,没有妻室没有子女,乡下老家的亲人也寥寥可数,真要细算起来叶俊明就算是他非常亲近的人了。因此不但警方和医院都找了叶俊明,在酒吧里他也一样,可以作为庞远杰的“代言人”。眼下随着二老板的暴毙身亡,有更多的事需要叶俊明站出来全权打理。 祝御就站在酒吧后院的那株大柳树下,礼貌的叫住了叶俊明。扬了扬手里的一个信封问:“请问是叶先生吗?我是市局刑侦科的,有些事情想找你核对一下。” 叶俊明停住脚步愣了愣,茫然走了过来:“你们该问的不都在刑警队问完了吗?” 祝御点头一笑:“是你走的太早了……上午我们又接到了医院方面送过来的这个。”说着把手里的一个信封递给了他:“据说是你昨晚遗失在医院的。我们看到了里面字条上的那个网址,很想听你解释一下,这个网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叶俊明接过了信封,并没有直接打开,努力一番思索后突然道:“对对对,这个信封是表哥交给我的,他当时说是给一家企业联系到了很大的一桩买卖,这个信封是人家给他的好处费……可惜我昨晚被吓傻了,把它忘在哪里都不记得了。” 祝御皱眉道:“好处费?叶先生,请您再仔细回忆下,庞远杰还说过别的什么信息吗?正常理解的话,好处费应该是现金或者支票之类的东西,可是这个信封里只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一串网址,这是哪门子的好处费?我们怀疑,庞远杰被害的原因和这个信封有着很大的关系,所以必须弄明白!” “这个不瞒你说。”叶俊明一点也没怀疑祝御的问话和身份,干脆的答道:“我当时也看了信封里面的字条,同样质问过表哥这个问题。他显得很得意也很神秘的样子,只和我说了一句‘好处费就是好处费,你非得看到一摞钞票摆在面前才算放心吗?小家子气!’之后就叮嘱我要小心的保管好,匆匆离开了。谁知道……谁知道他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我晚上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祝御沉思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还得收回这个信封继续做技术鉴定,并且随时会和你取得联系,希望你能尽力配合。” 叶俊明不住的点头,把信封交还给了他:“这个我晓得!在刑警队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也保证会好好配合警方,你们一定要尽快破案啊,我表哥不能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祝御接过了信封,若有所思,淡淡道:“好的,你去忙吧。” 叶俊明挠了挠头,转身走进了酒吧后院。 一个小时后,祝御出现在了公司的办公大厅里,端坐进自己角落里的办公位。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电脑,上面的保护膜甚至都还没撕扯干净。 周日的下午静悄悄,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祝御很从容的向门卫出示了自己的办公证件,然后用唐君琢分配给他的钥匙开门,进到办公大厅。 他又去了一趟电子市场,这回不再是淘破烂买二手电话,而是直接购得了一台配置高端的名牌笔记本电脑带了回来。 叶俊明的话给了祝御很大的触动,如果按照庞远杰原话的意图理解,那个网站,那个“跃为”化工集团的官方页面,一定另有玄机,隐藏着一些表面上看不到的东西。 祝御分分钟就想到,破解掉这个企业网站的防火墙,黑进去看看! 这个大胆且破天荒的想法,要是搁在以前他是决计不会产生的。受限于一向对计算机技术流于肤浅的掌控和匮乏常识,“黑客”这种神秘高深的职业,最多也就是存在于祝御的意识里,被他视为永远不可企及的某种梦境而已。 但是现在,祝御要重新审视这个职业了,确切的说是他想要初步尝试着接触一下了。 一者是碍于情势,跃为集团的“神秘”网站和庞远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采取些手段就无法查明真相;二来祝御也隐隐意识到,从最近几次接触计算机和网络的感觉来说,他貌似头脑灵敏、手感火热,具备了这方面的“天赋”和条件了,自信心十足。 因此为了更好的体验一下做“黑客”的高大上感觉,他还特意加强了“硬件”方面的配置需求,不惜花费一笔自己存了若干年的津贴老婆本,买了一台性能高端的笔记本电脑。 同时他也把“证道之旅”的开端,定在了公司的办公大厅里。这里的条件未必比得上网吧,网速也不是很快,但好就好在这个氛围十分的清静,没有人来打扰。无论怎么呆下去,再也不必担心会卷入像席秋烟和马诚等人产生的那些纷争中去。 要黑入一家企业网站到底有多难?祝御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为智力和脑力的大幅度提升,他即使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个领域,可还是做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黑客之所以牛叉,像人们想象中那样的独行侠一样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取决于他自身的“技术功底”和“创新能力”。 纵观国内国际上诸多大名鼎鼎的黑客专家,他们被称为网络世界的“神”,纵横江湖,随心所欲,得以窥见网络世界的终极秘密。除了精通各种编程语言和各类操作系统,对计算机科学、编程和设计方面具备着高度理解能力,热衷于科技探索、计算机科学研究以外,无不在渗透,编程,病毒,服务器安全方面都有着极高的造诣和与众不同的理解、创新能力。 偏颇一点说,这个领域不缺乏勤奋,而是需要更多一些的天赋。你没有独树一帜自成一派的过人能力,充其量只能被称为程序员、安全员或者间谍、网络安全顾问,绝对算不上一名“黑客”。 歌手和歌唱家显然是有差距的,即使前者再红再火,商业价值再高;搞艺术的和艺术家也不一样,即使前者在圈内左右逢源,混的风生水起……这些人穷其一生没能在自己的名头后多出一个“家”字,就注定他们在领域里难成大家,没有修成正果。 不得不说,祝御对这一领域的分析见地颇为精确,给自己定下的起点从一开始也非常之高,其实这都和他最近大脑里发生巨大的“蜕变”有着直接密切的关系。 打个简单的比喻,一个横执木梯的孩童始终无法通过狭窄的入室门;换一个心智成熟的少年,自然就知道改变携带木梯的方式,或侧立或竖置,轻而易举的进入门口。 祝御就是后者,他在一开始就熟知规则,窥破门径。更难能可贵的在于,他非但要掌握“捷径”,而且还想另辟“蹊径”。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就不再仅仅局限于“做事”,而是他想做出一种“风格”。 比如现在的这道题目,祝御突然想到的也是:单纯去攻击破坏网站的防火墙不足为奇,如果要是能兵不血刃的渗透或者绕过去,甚至用更强大的手段“招安”“收服”它,令其能乖乖的为己所用,是不是更加高明了一步? 第七十八章 难啃的骨头 一个下午,祝御坐在电脑前全神贯注,浑然忘我。 强大的逻辑思维和异凛的高度智商,有效保障了他孜孜不倦且突飞猛进的疯狂学习、掌握到大量的“黑客”知识跟技术,从一点一滴开始直到积少成多,由简及繁,融会贯通。 别人学习吸收新鲜的知识,就算不是囫囵吞枣,至多也就是细嚼慢咽的一个一个消化;祝御则不然,他干脆就达到了一种“裂变式”的恐怖吸收状态。这种方式与细菌或者病毒的滋生繁衍极为相似,一变俩,俩变四,四生十六……呈几何态势成倍演化。 这意味着别人在长期内专注全力学习的某些知识及运用,祝御只会用到其几十分之一甚至几百分之一的时间,就会达到同等水平!当然这种推断目前只能体现在理论上,因为现实里不能忽略实践步骤。 比如他学的是种地打粮,那至少要去经历一年四季从播种到收获的历程;要是学习的外科手术,恐怕在实践上就更不是一年时间那么简单了。黑客知识也是如此,祝御学终归是学的,要学以致用,理论联系操作,明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即使如此,他收获和达到的成就依然是“现象级”的,只是短短一个下午,祝御掌握学习到的诸多技术,也已经足够那些小有资历的程序员望尘莫及、惊为天人的了。 临到傍晚时分,肚子里不时传来咕咕的叫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从凌晨的那碗牛肉面开始,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有心想出去弄点东西充饥,可是又放不下刚刚尝试着创建出来的编程,眼睛一直不舍得从电脑屏幕上挪开。 “跃为”化工集团的网站,确实非同寻常,或者换句话说就是有不少猫腻。 经过试探性的勘察和漏洞检索,祝御发现这个网站的防火墙防护能力很强大,近乎于军用级别。它装有很先进的入侵检测系统、实时漏洞扫描分析系统和内网保护系统,在应对寻常的SQL植入(injection)、获取网站数据、跨站点脚本(XSS )、挂马、渗透内网等多种攻击手段面前硬气十足,固若金汤。 这说明网站在最初的建设和持续维护上都投入颇巨,安全性和整体性都堪称铁板一块。 而疑点也就恰恰在此,什么样的企业网站需要这种防护能力的安全保障呢?跃为化工集团在国内国际同行业中名不见经传,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可它的企业网站采取的防护级别直逼全球五百强中一些知名的跨国公司和企业,虽然没有同步,也仅仅是稍逊那么一筹而已。 这种现象不能说不合逻辑,但足以引来很多的猜疑。 通常来讲,企业为了免受黑客的攻击和骚扰,保障自己商务和经济活动的正常进行,一般都会对自家的网站和系统正常维护升级,这是无可厚非的。但这种常态更多时候会体现为多层面的行为,具体来说就是“有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 所谓“好马配好鞍”,只有神骏威武的高头大马才会配上奢华昂贵的鞍座。很难想象那些连周转都难以为继的商家,会舍得在企业网站上投入更多的血本。 比这更差的还有,譬如一个连发展下去都举步维艰的企业,基本上是不会在意自家网站做的好坏,安全与否了;而一个健康、全面,正在逐步走向良性循环的实力型企业,才会有分寸有选择的一点一点给与网页扶植和倾斜。 跃为集团是否盈利、盈利多少尚不可知,但估算它每年对自家企业网站的投入很容易,绝对称得上是大手笔。客观的说,这笔钱如果拿出来作为市场推广和产品宣传才更为合适,偏偏去维护一个徒具虚名的系统网页,不免让人唏嘘“杀鸡用了牛刀”。 跃为集团本身的规模大小且先不论,它的经营策略和性质摆在那里。既不是银行金融机构,也不是财团证券公司,更不是大型的网购、电商平台,根本就没必要把网站从脚趾武装到牙齿,弄得无懈可击。 上面提到的这些机构,也包括一些国家机关的组成部门,譬如政府、公安、财税等对网络系统的依附性太强,属于刚性需要;而小门小户的一家化工企业把网站看的这么重要,实在令人费解。 跃为集团的网络系统如此强大,可以有两种解释。 第一是常规逻辑,人家的企业财大气粗,管理严谨,眼光长远,对自家网络安全认识的高度到位;第二,他们的网站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但害怕一般人知道,也害怕那些潜伏在网络世界里的黑客们窥觑骚扰,所以才把防护保密的力度做到这个级别。 祝御很倾向于第二个推测,他怀疑跃为集团只是个幌子,挂羊头卖狗肉的幌子。也许这家企业根本就不存在,或者是随便在哪个不起眼的地界注册了公司名头,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他们真正从事、谋划的大量不轨行为和活动,都集中在了这个网站上。 庞远杰不珍而重之的那样叮嘱表弟叶俊明,还说了句颇堪玩味的话,祝御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大的疑心了。如果还想再追求一下精确度,他甚至都猜想跃为集团就是庞远杰背后的“神秘势力”了。 就算不直接是,至少也有着非常大的关联。 本来祝御是打算追查到这个企业的实地去的,可是现在变得不那么必要了。就像要面对马诚摆好的那两只碗一样,他可以用一下排除法。查清跃为集团的网站有没有猫腻,比去到实地看要更直接更快捷。深入到企业所在地,可以做为第二手准备。 不过祝御生平第一次想尝试着当一个“黑客”,企图纵横网络世界的时候就碰见了第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跃为集团的网站防护严密,系统牢固,初窥门径、似懂非懂,而且一点没有实践经验的祝御颇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在心里盘算了一个又一个方案,都觉得不甚妥当。 关键是他给自己定的起点还是太高了,还没学会走就想飞快的跑起来。 祝御本意是不想用流于平庸的“破坏”、“攻击”手段去破解网站系统,那样一来十九就露了痕迹,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戒心;如果能无声无息的绕过,或者只手遮天的主导加控制,这样才算完美。 可惜他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要完成这样高难度的技术攻关谈何容易?跃为集团的系统防御能力确实非常强大,别说不动声色的渗透过去,就算是想公然黑进去搞破坏,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祝御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了,几番试探和慎密的计算后,他意识到想达成目标并非没有希望,但也绝不是眨眼之间就可以一蹴而就的。时间!他需要大把的时间,一点点捋顺,一点点准备,一点点摸索。 也许不久的将来,破解掉网站的防护系统,进而黑进去为所欲为对他来说会变得轻而易举,不过眼下真是难如登天,半分也急不来。黑客这个角色既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也不是胜任的人谁都可以手法通天,指哪打哪的。 祝御及时的吸取经验教训,总结归纳心得。他认为这套把戏就好比自己参军后刚刚接触的两样技能相仿,一个是开车,一个是做饭。经历和过程虽然各自不同,但从结局和成就来说殊归同途。 开得一手好车的熟练司机,刚摸到方向盘那时也曾经手忙脚乱战战兢兢;炒的一手好菜的高明大厨最初端起马勺,也难免哆哆嗦嗦分不清油盐酱醋。不过这都没能妨碍他最后把两项技能掌握成“熟练工种”,不说登峰造极,至少也超越了部分同批次起步的人。 一句话,理论需要实践,实践需要过程。祝御需要不断的操作和演练。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服役时苦练驾车技能和后来的厨艺技能,并不确定以后自己会学有所成;而在今天,他想成为一名“黑客”的愿望迫切强烈,自信心爆棚强大,没有打一丝一毫的折扣。 祝御仅仅靠一个下午的时间创建出来的编程,看似那么的幼稚和弱小,无法撼动跃为集团网站的系统分毫。他却没有一点灰心丧气,反而激发出了浓厚的兴趣,愈发乐此不疲。 饿着肚皮全神贯注的钻研,最终也给他带来了一份小小的成就和惊喜。那份亲手编写的程序并非一无是处,几次尝试后居然顺利黑进了“泰鼎建筑公司”的网络系统! 祝御这回知道自己的脚多大,能穿什么样的鞋了。 和跃为集团相比,张泰尧的公司网络好比夏利车遇见了大奔驰,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因为缺乏有效的防护措施和网络系统单薄脆弱,祝御掌握住了机会,分分钟就破解了整个公司的内网防护,堂而皇之的渗透进来,取得了至高无上的管理权限! 第七十九章 该死的监控 祝御很开心。 实践证明,不是泰鼎公司的网络不行,也不是他的技术手段不行。所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跃为集团的锁头更坚固更牢靠一些,打造出对应的钥匙显然还需要时间和努力。 就算再难,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角度看高不可攀;假以时日的话,跃为集团的网络系统早晚也会和泰鼎公司一样,被祝御突破掌控。 他现在只能做那匹要过河的小马,先去听听松鼠和老牛是怎么评论这条河的深浅的,最终还是要亲自泼开四蹄冲入河中亲身感受,并且在一步一步的行进中强大起来,直到安全、平稳的趟过河流上岸。 盯着电脑屏幕,祝御没有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泰鼎公司是张泰尧的公司,也是他才来上班一天、赖以安身立命的公司,平白无故的黑进了后台网络,祝御感到了一丝不安。直白点讲,他不是为了要进来做些什么,只是简单的为了进来而进来的。 不告而入,这和进到家中无人的宅室里没什么两样,祝御很负疚,也觉得很不妥当。他是要搞跃为集团,不是要搞泰鼎公司。再说张泰尧的为人温厚开明,对他也算赏识期许,可不能做那些对不起人家的事,窥觑公司的机密。 祝御很快退了出来,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呼出口气。 少顷,他阖上了笔记本盖子关掉电源,起身缓步出门。 在楼下的大街对面,祝御钻进了一家馅饼店饱饱的吃了顿晚饭,临走的时候又找老板单独打包了几张馅饼,拎了一杯豆浆,匆匆打车直奔川江第二人民医院。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天已经黑了下来。周琳说今晚还要值班的,不管她吃没吃晚饭,把这几张热乎乎的馅饼还有豆浆拿过去,总也算小小的献了一把殷勤吧? 人家甘愿承担风险,义无反顾的那么卖力帮忙,祝御一直念念不忘,在心底莫名感激。 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回报她。 祝御盘算好了今晚出现的方式,准备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而入,不再做梁上君子。 高远帆知道他是无罪的,要是再敢纠集大批的警员来缉捕,祝御盛怒之下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哪怕就算落个“拒捕”和“袭警”的罪名,那也在所不惜。 几番交道打下来,他已经读出了高局座的为人,这家伙一贯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角色,所以和他的相处之道没那么复杂,狭路相逢勇者胜,谁硬气到底那就是谁赢。 你高局固然有强硬的警察作风,对不起,老子还有自己的军人作风呢,(尽管老子只是个炊事房的军人)既然无路可退非要针尖对麦芒,说不得只能各显神通再较力一番了。 祝御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知道想要高远帆就此罢手没那么容易。因为有些矛盾不止存在于两个人之间,连番的对决僵持也不仅仅是关乎他们的个人恩怨。 想处理掉这个大麻烦,祝御需要做更多的事情。只不过眼下他还没来得及做,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然而高远帆带给他的震惊还是先一步袭来了。如果说早上祝御寄出的那份快件抢得了先机,那么现在高远帆已经明确做出了回应,打出了一套守中带攻的组合拳! 在检验科,祝御并没有如愿见到周琳。一位女医生略带冷淡的表情,告诉他周琳上午的时候就离开了,而且还是被院长和同来的警察请离的,之后就再也没见回来过。 祝御看着这位女医生脸上并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大事不妙。 周琳被院长请走了,同来的还有警察?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 当然就是和他这件案子有直接的关系。高远帆必然又是幕后的策划者,不管他有没有亲自来,一切都是他主导的肯定无疑。 祝御和周琳约定的见面时间是晚上,可是还没到中午,她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那么现在她人会在哪里?又经历了些什么? 院长亲自召见,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普通职工是没这个待遇的。再加上院长身边还陪着警察,那事态的严重性就更可想而知。那个告知祝御消息的女医生神色得意,多半是平素和周琳有嫌隙,存了看热闹的心思,她显然也知道周琳遇到的“召见”凶多吉少,因此颇为高兴。 昨晚“举报”祝御的第一元凶,检验科副主任顾小梅医生这时也从里面走到门口来,依然还是一袭白大褂,手里拎着钥匙,看向祝御的目光中掺杂着几分厌恶之色。 “请问你是祝御对吧?”她居然并不回避,直接问了话。 祝御看了看她,沉稳的点头。 “有位姓高的警官委托过我。”顾小梅神情冷淡,顺手递过来一个信封:“说如果遇见你来检验科,就把这封信交到你的手里。” 祝御一怔,接过信封后并不急于拆开,问道:“顾医生,请您告诉我周琳到底为什么被院长和警察请走了?她犯了什么错了吗?” 顾小梅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件事我们并不知情。”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等!”祝御有些焦躁,急道:“顾医生,恕我直言……您应该对我是有印象的对吧?昨晚我就出现在这里过,并且……并且逗留了一段时间,当时好像您还怀疑过我的身份,打电话报了警。” 顾小梅闻言又转过身来,双手环抱,冷冷道:“不错,是我报的警。做为值班人员,发现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我有义务和权利及时的报告给医院保卫科和警方,这也是我的职责。” “咳咳。”祝御苦笑道:“那倒无所谓……我只是……” “实际情况也证明了你确实是个危险分子!”顾小梅冷冷道:“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警察一窝蜂似的赶来医院?根据保卫科的视频监控记录,你当时还挟持了我们科里正在值班的医生周琳,强迫她做了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祝御脸上一红,双手乱摆:“不不不,我……我没有强迫过她做什么!”顾小梅的话说的很别扭,乍听起来貌似祝御把周琳怎么样了似的,容易被人想歪,因此他赶紧想做出解释。 “我们没兴趣听你解释什么!”顾小梅依旧冷言冷语:“万幸周琳还算机警,在和你的对峙中没有遇到更大的危险,她能保住人身安全就比什么都强。我倒是很纳闷,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公然来到医院找她,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随时可以再报警抓你?” 祝御心中一动,反问道:“你是说,周琳昨晚做了些什么事,都被保卫科的监控记录下来了是吗?”说话间语气已经微微颤抖。这个假设要是成立,周琳就算遇上大麻烦了!她在后期哪里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分明是“主动”在帮助祝御这个危险分子排忧解难。监控即使没能记录下全部过程,但根据某些反常的片段也足以引来警方的怀疑和排查了。 祝御霎时间大为懊悔,自己还是太粗心大意了!忘记了走廊和房间里遍布着监控,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只要把监控记录前后翻看几遍,能捕捉到的蛛丝马迹不是一处两处,两个人达成共识、是友非敌的关系已经跃然而出! 高远帆何等人物,他不会傻到看不出端倪来的,周琳没能“隐藏”住,一定“露馅”了! 如此一来,一切都好解释了,也不用再问了。 周琳的这种行为,在不明真相的院领导和同事眼里,等同于“监守自盗”、“姑息养奸”,直接的帮助、纵容了警方正在缉捕的嫌犯,丧失了一名医务工作者起码的道德和原则底限,大逆不道。 更麻烦的是这件事还被高远帆盯上了,他暂时不能把祝御怎么样,可要对付一个柔弱的年轻姑娘就太简单了,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套出周琳的供词,获得第一手的信息。 血样!还有那瓶血样!周琳昨晚留下了祝御的血样,不管她今天有没有化验出来,一旦要是被高远帆知晓……一想到这里,祝御的冷汗登时遍布全身! 顾小梅不知道他瞬间已经想通了一切,傲然道:“你想问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如果不马上走,我们这就报警!现在不是深更半夜,我不信你还敢胡作非为!” 祝御目光呆滞,突然指了指检验室内的座机。 顾小梅回首看去,愕然道:“什么意思?” “去打电话报警吧,现在就去!”祝御的语气出奇的冷峻:“我就在这里等着,看看会不会有警察来抓我!你不是一直以为我就是个坏人吗?咱们可以验证一下!” “你……”顾小梅脸色气的刷白,快步走向座机,抄起听筒尖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把人吓唬住吗?报警就报警,我偏不信这个邪了!看看最后是谁心虚害怕!” 第八十章 通缉令和处理书 祝御冷冽的眼神投射过去,一言不发。轻轻把手中拎着的馅饼和豆浆放在地下,撕开了那个牛皮信封,抽出了里面的几页薄纸凝神观看。 最上面的一张纸,是一份机打的底稿式原件,正中央赫然一排黑字:川江市公安局b级通缉令。 紧跟着就是祝御的一张黑白免冠照片,再下面附上了被通缉人的姓名、性别、年龄、籍贯、衣着和体貌特征,并且含糊其辞的阐述了他羁押绑架庞远杰发案的大致时间、地点和简要案情。通缉令末尾甚至还有祝御的身份证复印件他的指纹,所差者无非就是最后签署人处还没有人名以及压年盖月的红头章印。 不难猜想,这份蓄势待发的原稿就是高远帆撰写的,他在向祝御施压! 第二页纸张上,最顶端也是一行机打黑体字:关于对周琳同志的若干处理意见。下附具体时间地点,详细描述了周琳在值班期间,如何帮助公安机关认定的犯罪嫌疑人包扎伤口,躲避、逃脱警方的搜查缉捕,提供涉密案件中的有效证据,严重干扰了警方办案程序与进度,触犯、破坏了相关的规章制度云云。 处理意见最后指出鉴于周琳同志犯下的错误非常严重,性质十分恶劣,并且本人没有较好的认错态度,不思悔改,在单位和广大医务工作者当中造成极为不良的影响,而且已经有触犯了相关法律的嫌疑,经川江市第二人民医院党委和纪检部门研究决定,给与取消相关等级执业医师资质、开除院籍不再录用的处罚,如有构成犯罪行为,将尊重配合相关部门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祝御浑身颤抖,翻开最后一页白纸,上面只留了一行手写的蝇头小楷:明天上午八点,临河分局恭候大驾,逾期不至,以上两份文书均在中午前即刻生效。下面空白一片,再无署名。 不用想这就是高远帆留下的字迹,虽然没有名字,可是“临河分局”已经昭明一切。 祝御紧咬牙关,圆睁双目,心头一股怒火喷薄而出! 那个一直幸灾乐祸的女医生还待想挤兑几句,突然看见他这副表情,吓的噤若寒蝉,一声不吭的躲了回去。祝御愤然抓起手里的纸张,连同牛皮信封一起“咔嗤咔嗤”撕扯的粉碎,抖手扬了个满天飞舞!怒火中烧之际,抬首看到顾小梅正抓着电话看过来,表情忐忑惊惧,十分的不自然。 祝御马上意识到她这个“报警电话”未必打的是110,一定是高远帆临走留下了联系方式,叮嘱她遇到什么情况及时汇报。他三步并作两步抢了过去,一把抢过顾小梅手里的电话贴在耳边咆哮:“高远帆!你特么卑鄙无耻!我不会放过你!” “祝御!”电话里果然传来高远帆轻松沉稳的声音:“先别激动!你会不会放过我是下次的事,这次恐怕要看我能不能放过你吧?” 祝御暴喝道:“庞远杰不是我杀的,你心知肚明!周琳有没有触犯法律你也一样比谁都清楚!” 高远帆阴阴笑道:“可是我需要时间去查啊,在这之前没有你的配合,我只能把通缉令发出去了。至于以后嘛,真相总有被查清的一天,到那时候我自然会还给你和周琳一个清白就是了。” 祝御怒道:“你放屁!早上发给你的快件里就是庞远杰的血液检测单,你还查个鬼!” “那就是草纸一张!没有权威性也没有说服力。”高远帆嘿嘿奸笑:“即便就是把官司打到了法庭上,这种检测结果我们也首先要找省厅的技术部门检验真伪,之后还要请国家级的医疗鉴定机构从新提取被害人的血样和DNA检测……至于过程吗,从申请到执行再到最后的裁定,一年也是它,两年也是它……” 祝御一拳擂到了桌面上,水杯托盘被震的响作一团,愤然截道:“高远帆,我听明白了,你这是在耍无赖,和流氓恶棍没什么两样!” “我废话懒得和你说!”高远帆索性也提高了一个声调,胜利者的姿态显露无遗:“通缉令发与不发,会决定着你有两种方式来到我这里,何去何从全看你自己怎么选……不过我还得给你提个醒,你来了,我才会放周琳回去。这位小妹子侠肝义胆啊,对你也算情深意重,眼瞅着都要被医院开除了,就是一声不吭硬气到底。嘿嘿,祝御,我真搞不明白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话说回来,你要还是个男人就乖乖的来找我吧,别让人家一个小姑娘替你扛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你这种人渣,还配和我讲良心?!”祝御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随即狠狠的挂断了电话。 他这一番大声叫嚷,引得过往病患纷纷驻足向房间里张望,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顾小梅踏前一步,没好气的道:“现在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请离开吧,不要影响我们正常办公。”说着走到门口站定,一副静待送客的样子。 祝御突然又指了指电话:“刚才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给我再拨回去!” 顾小梅一怔,皱眉没有吭声。 “给我拨回去!现在!”祝御鼓足中气猝然狂吼,声若惊雷!沛莫能挡的音波震得顾小梅浑身激凛凛一颤,如遭电击,耳根嗡嗡作响,失聪状态持续了十几秒之多。看着祝御阴沉到极点的脸色,终于乖乖的走到座机旁,摁下了一串号码,一言不发的把话筒递给了他。 高远帆又接通了电话,祝御低沉而急促的说道:“马上放了周琳,恢复她的名誉,让她回到检验科来上班……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明天上午就去局里见你!” “祝御!”高远帆冷笑道:“我只是个警察,不是市委书记,还能决定别人在单位的去留问题!” “放过她,一切都好说,所有的事都由我来担!” “明天上午,你来,她走!” “现在就放她走,我保证言而有信!” “……”高远帆没有了下文,直接挂断了电话。 祝御听着盲音,缓缓放下了话筒。额头的青筋不住起伏蹦跳,突然手中传来“嘎嘣”一声脆响……原来因为极度的愤怒,竟然用单手生生握碎了电话听筒! 他浑然不觉,呆呆的摊开掌心,任凭一手的碎片劈里啪啦掉落,随后茫然转身,默默走向门口。 顾小梅心惊胆战之余,下意识的赶上一步,伸出手想要说句什么,想了想还是闭紧了嘴巴。 祝御身上散发出来的威怒气势非常浓烈,彷如一座蠢蠢欲动、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让人不自觉的在心里害怕,只想远远的躲着他,别去沾惹分毫。 顾小梅的冷傲脾气算是很霸道的了,可她此刻也看出了情势不对,这个陌生危险的男子浑身布满了干柴汽油,稍微燃起一点火星,瞬间就能把他引爆。 一部电话的损失微不足道,还是乖乖的别去聒噪这个煞星,让他早点离开的好。 祝御在一众人的注视中扬长而去,来到门诊大厅偶一抬头看到钟表显示,现在已经过了八点钟,驻足略一思索,觉得心烦意乱,最后还是快步走出了二院大门。 他要清理一下思绪,寻找一条有效、有力的应对高远帆的途径。 看似控制住了些许的主动权,转眼间几乎丧失殆尽,祝御再一次被高远帆逼上了悬崖边。 而且他被要挟的要害中,除了自己的通缉令,还多了一个无辜的周琳。 这是祝御无法接受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周琳因为他的事情蒙冤,遭到不公平的待遇,以至于丢掉工作,被单位和科室的所有同事误解。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就算再有头脑再有主见,也万万扛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 周琳本心是想做一件好事,帮助一个落魄遭难的人,寻回自己的清白。然而她不知道这个决定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凶险的局势,还没等她把这个忙帮完,自己的清白先就搭进去了。 虽然是萍水相逢,可祝御念及周琳对自己莫大的帮助,还有她那颗善良、无畏的心灵,实在不能无视她现在的遭遇,担忧这个年轻姑娘安危已经甚过了他自己。 看来想解救周琳的危难,还是要着落在高远帆身上。 这家伙现在高高在上,重新找回了主动权,纵使不论和祝御之间的对决最后结果如何,周琳的声名和前途可是妥妥的在他掌握中,基本上和院方怎么说,那就是怎么回事。 都不用高远帆费多大力气添油加酱,周琳经此一案的牵连后,结局可想而知。她即便做的都是对的,但在医院的领导和同事眼里那也是错的,不会听信多余的解释。无他,只因为她选择的对立面太权威太严肃了,何况警方还掌握了多条对她都十分不利的证据。 祝御暂时放弃了想和高远帆一较长短的雄心,甚至已经开始隐隐盘算该如何放低姿态,只要能护得周琳完好无损,能顺利回到单位工作,才算对她有个交代。 第八十一章 又现飞刀 夜风袭来,吹到身上微微泛潮,并不是那么舒服惬意。 祝御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头,心事重重。 高远帆说明天中午前他不到临河分局“报到”,通缉令就会如期发出。 那至少能说明,在今晚到明早这段时间内,祝御还不会受到威胁,不会再有警方来找他的麻烦。 高远帆变追为守,等着他乖乖去“投案自首”,把双方之间一度剑拔弩张的尖锐对立,成功导向了他重新制定的策略里去。 祝御说不怕那张通缉令是假话,一旦发出来后果很麻烦。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他马上就会变成进了后厨没炒菜的伙夫,坠入青楼没被玷污的女子,从头到脚都改变了原本的面貌,被深深涂上一层难以祛除的烙印。 同时他也更担心周琳单位的那封处理意见书。 高远帆不肯放走周琳,或者放走她以后不对医院方面做出任何表态,周琳的命运也就铁板钉钉,肯定会被开除回家,不但失去了工作,从业资质也一并被剥夺,以后休想再从这项专业上有所建树了。 帮人一个忙,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对于她来说到底值不值得? 不管周琳怎么想的,有没有后悔,祝御反正已经坐不住了,他比谁都着急。 之前的疗伤化验,交付血液检测单,他已经欠下了周琳老大一个人情;这回要是因为祝御导致人家离岗失业,那可就不是“人情”两个字能概括的了。 祝御甚至从心底里希望周琳应该反悔,马上配合高远帆,大说特说他的“罪行”和不良企图,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和祝御彻底撇清关系,能交待的全都交待出来,以换取高远帆的信任和从轻发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反正祝御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在高远帆那里多几项少几项罪名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俩之间彼此打的什么主意相互都心知肚明,高远帆未必就是真想治祝御一个罪;祝御也无非就是不想做警方的猎犬,牵头去寻找那劳什子的一吨黄金,因此才誓死不低头,一直拉锯。 现在情况不同了,周琳因为他被牵连了进来,要面对的损失几乎是毁灭性的,祝御在难以想到万全之策的局面下,只能做出让步。至少就算他想“反骨”,也得把周琳“捞”出来以后再说。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退一万步说祝御即使答应下警方的条件,去寻找那批黄金,他在后续的过程里也有的是机会玩死玩残高远帆,这一点在以前不敢说,但以他现在的能力去看不会有多大难度。 祝御认准了一条路,用缓兵之计和暂时的隐忍牺牲,先换取出周琳的安全和工作。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为他的事吃一点亏。 老子孤家寡人一个,破罐子破摔,那也得摔出点响动来,高远帆你个渣人,走着瞧! 祝御想好了初步的计划,抬头呼出一口浊气,脚步变得轻盈起来,看到远处的15路公交车站,加速走过去,打算等车坐回家去。 时间不算太晚,应该还会有几趟班车的,祝御站在零散的几个同样候车人旁边,寻思着回到家以后,是不是得找个电话给关小莹打过去。 从昨晚的“飞车逃离”开始,他们俩已经整整一天“失联”了,关小莹一定很惦念他的安危,可惜却联系不上人,也许正焦急的守候在电话旁等消息。 祝御这番交锋下来,应该说还是没在高远帆那里占到什么便宜,相反要做出让步。接下来的局势会发展成什么样他无法预知,但是和关小莹那边就不能实话实说,得编一个稳妥的谎言,让她宽心释怀。 至于她肯不肯相信,关向东肯不肯相信,祝御无暇理会了。 反正从很早以前,他就不能左右关老板这个人,要怎么想怎么做,全凭他自己吧。 何况关小莹被绑架是真实发生过的,高远帆的一顿搅合,说他犯了杀人罪也是真的,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大事件,关向东不可能平静的接受,祝御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在昨晚的快捷酒店门前,高远帆大动干戈,带着众多的警员荷枪实弹实施抓捕行动,祝御选择当场逃跑的行为也十分不智,让本就心惊的关向东更加疑窦丛生,他真没有做过那些事的话,干嘛要逃? 警察们是轻易不会摆出这阵势来抓人的,而祝御没有一句解释留下直接就跑,这又说明了什么? 总之眼前的危机重重下,他和关小莹本就不是很乐观的恋爱关系,一下子变得更加紧张黯淡,前路缥缈。关向东经此一事后,无疑会更坚定了送女儿去加拿大留学的决心,祝御这小兔崽子不得了啊,都从一个养猪做饭的怂兵蛋子变成了杀人犯,这样的“女婿”他还如何敢招赘? 一念及此,祝御无奈的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许这都是命吧,上天能安排他和关小莹相识相知二十几年,却偏偏不让他们在以后的岁月里修成正果,那又有什么办法?注定了的天意如此,叫人徒叹奈何。 何况就祝御现在的遭遇和处境,他也真不想再看到关小莹因为和自己的关系,遭到一次又一次别有用心的利用跟算计,跟着他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这次是绑架,下次谁又能想到会是什么? 祝御终究是个人,不是神。是人就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弱点和缺陷,关小莹属于他一个致命的软肋,被别人逮到加以利用,他真的不胜其烦。 可是真的就此要放弃掉这段既温馨甜蜜又艰辛酸涩的感情,祝御又从内心深处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失意与不甘,这种割舍是他一下承受不来的。 一位坐在候车椅上的高个子男人,目不转睛的在看手里的一份报纸。突然自言自语道:“从没曾真正拿起过来的东西,也就不存在放得下还是放不下。” 祝御微微一怔,他和这个高个男子距离最近,感觉到对方的话似乎不是在念报纸上的文字,而是向他有感而发。 那句话近似智者的箴言,祝御此刻的心境听来颇有些感悟,不禁低下头去观察那个男子。 高个男子似乎料到会引来他的关注,慢慢的阖上报纸,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随即浮现出戏谑的表情,轻声道:“被人盯上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还是被警察盯上那就更麻烦,是不是?” 祝御的瞳孔迅速收缩,马上警觉起来。 对方的话里有话,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好像还十分清楚他目前的处境。 高个男子又是淡淡一笑:“小兄弟别紧张,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伸手入怀。 祝御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拳紧握。他突然感觉到这个高个男子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但见过,而且这人看似随随便便的坐在那纹丝不动,浑身上下却无时不刻散发出一股剽悍之气。祝御第一时间里就凭直觉断定,对方是个深藏不露的危险角色,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让他自然的就生出很强烈的防范意识,如芒在背。 高个男子看到他的表情,摇头轻笑。把怀里的手慢慢拿出,伸过来摊开了掌心。 祝御蓦地看清他手里那事物,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精光暴射,屈膝侧步,躬起了身子,气势如同一只随时要对猎物发起攻击的豹子一样! 高个男子的手心里,摆着一柄精致玲珑的纯钢材质手术刀,灯光照耀下寒光闪闪,青锋凛冽。 祝御一看到这柄手术刀,再根据刚才的联想,马上就印证出了高个男子的身份。 这人无论是举止动作,还是身材体型,赫然就是昨晚突然出现在检验室,试图杀掉周琳灭口的黑衣杀手!那柄手术刀,势大力沉的飞射而来,祝御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格挡开,当真是险到了极点,因此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在随后的搏斗中,双方也一度旗鼓相当,祝御的真正实力略胜半筹;黑衣杀手的应变能力强上几分,缠战下来难分轩轾,要不是高远帆带着警员冲上二楼惊走了黑衣杀手,他们的较量还不知鹿死谁手。 眼前的高个男子,无疑就是昨晚的黑衣杀手!只不过他今天不再黑衣蒙面,而是以本来面目示人。 这又透着几分离奇,按理说他想杀掉周琳灭口,目的自然是想阻止祝御探求真相,那么他们两人之间是敌非友。可是现在黑衣杀手贸然出现,从幕后走到台前,公然向祝御表露了身份,似乎又不合常理。 难道说这家伙保留了实力,有恃无恐,自信可以摆平祝御,干脆就无所顾忌? 而且他一上来就亮出那柄显眼的手术刀,帮助祝御回忆联想起昨晚的事,又安的是什么心? 此时此刻祝御内心里对“周琳”这两个字十分的敏感,也最为牵肠挂肚,想存心加害于她的高远帆是其一;黑衣杀手也是其一,乍然确认清敌人的身份,不由得他不条件反射一样,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八十二章 比打架重要的事 祝御全身衣衫鼓荡,蓄势待击,可高个男子却还是如山稳坐,淡定从容。 候车的其余几个人,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一个背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学生打扮的少年,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行为怪异的祝御身上,觉得又好奇又吃惊。 这人突然像被鬼上了身一样,做出一副要决斗的架势,可周围的人随便哪一个都表现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鲜明的对比下,他的举止就变得十足的好笑,神经兮兮。 高个男子依然纹丝不动,不慌不忙的把那柄手术刀又塞回怀里,侧首礼貌的和围观者们微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正在和这个人交流。 之后他回过头注视着祝御,缓缓道:“借一步说话吧。”率先起身,大步走向不远处的花坛边。 祝御满腹狐疑,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沉声道:“有话摆在明面说,不用鬼鬼祟祟的!” 高个男子站定转身,一脸肃容,低声道:“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之间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所以我有必要向你简单的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于,叫于柏琪,不管名字真假,你只需要记住就行了。” 祝御叉脚而立,蹙眉斜睨,一言不发。 于柏琪淡淡一笑,续道:“还有件事我也需要和你解释一下,当然不管你相信与否。昨晚我并没有真想杀掉那个女护士,如果我想的话,她根本就爬不到对面的衣柜。” 祝御的眉头皱的更紧,还是不吭声。 “至于原因,”于柏琪道:“暂时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原因很好猜,就是你想探探我的虚实。”祝御平静的开口:“看看我的应变能力和身手,想要射杀周琳的举动只是个幌子,考验一下我才是真实目的。” 于柏琪会心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身材欣长,比之祝御还高出半头,一张俊脸剑眉星目,显得英气勃发,摊开双手一耸肩:“我说过了,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权利。但我的出发点很明确,就是想和你说明那是一个误会,只有这样我们接下来的谈话才能继续。” “你能说清你真实的身份,为什么来试探我,后面是谁主使,究竟要干什么……”祝御冷冷的道:“我们接下来的谈话就能继续!” “呵呵。”于柏琪无奈的笑笑,歪头道:“必须说这些,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我没闲心听你扯那些云山雾罩的废话!”祝御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又扔下一句:“如果你不想说,也可以再来打一场,反正昨晚也没打过瘾。” 他脚步不停,走向站牌。于柏琪略略提高了语音:“我认为现在要说的话比打架重要!” 祝御摆了摆手:“我没兴趣!” “让通缉令和处理书都失效的办法,难道还没打架重要?”于柏琪这次放缓了声音,小声嘀咕。 然而就是这句声音很小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在祝御的耳畔炸响,他全身一震,脚步僵在了原地。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瞬间就转过了身,眼里流露出惊诧又希冀的目光。 于柏琪摇头轻笑,朝他勾了勾手指。 祝御稍稍思忖,快步又走了回去,劈头就道:“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么?” 于柏琪微微点头,却不答话,表情显得神秘诡异。 祝御叹了口气:“我自己无所谓,你们就算在我身上想打什么主意都尽管来……只是……” “只是你不想周琳一个小姑娘平白无故的为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对不对?”于柏琪接道。 祝御闭紧了嘴巴,想了想黯然点头。 “所以说,有些事比打架来的重要。”于柏琪换了一副说教的口吻:“要是打架真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你看我不顺眼打死我好了;看高远帆不顺眼,也可以打死他,那一切麻烦就都没有喽。” 祝御冷冷的注视着他,开口道:“我真应该打死你,不然以后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总在背后盯着我,早晚也是件麻烦事!” 于柏琪哈哈大笑:“你今天至少是不能如愿了,因为如何解救让你牵肠挂肚的周琳姑娘,还得由我来帮你出个锦囊妙计,所以你不但不能打死我,还得好好求我……” “你爱说不说!”祝御翻了个白眼:“我至少还有最笨的法子可以用,不靠你们的帮忙,一样能解决问题!” 于柏琪看了看腕表,收起了戏谑的表情,似乎不想再继续和他啰嗦下去,靠近一步正色道:“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用心记住,因为你一旦忘记了,这个办法也就失灵了。” 祝御不置可否,蹙眉狐疑的注视向他。 于柏琪接着道:“看到咱们一起等车的这个站牌了吗?15路,一会你上车坐四站地,下来后再换乘23路坐两站地;下来后那里是8路车的终点站,不要走开,原地等经过那里的13路车再坐六站……” 祝御沉不住气,怒道:“你这是看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想个法子要消遣我么!” 于柏琪不为所动,伸出手指摆了摆:“再下车之后,第一眼就会看见一个垃圾箱,那里面就有你想要的东西,足以能把周琳安然无恙的解救出来的东西……前面的话我只说一遍,绝对不会重复,祈祷你的记忆力够好吧,希望没有漏记错记那些信息。”说着竖了竖衣领,果真不再多说半句,转身就走。 “喂!”祝御的声音冷冷响起:“看在我今天没打死你的份上,能不能再送我一个附加信息?” 于柏琪站住脚步,没有回身。 祝御沉声道:“你和庞远杰是一伙的吧,他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是不是你来接替他的位置了?” 于柏琪仰首笑道:“庞远杰要做的是处处算计你;我却是来帮你的。” 祝御道:“也许途径不一样,其实目的都是一样呢?” “嗯,”于柏琪朝后摆了摆手:“思路不错,尽情的发挥你的想象力吧,自己猜,下次再见。”快步不再停留,消失在暮暮夜色中。 祝御迟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他真的很想追上去留下于柏琪,想尽一切办法逼问出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情况,又隐藏了多少秘密。 但是这十九就要动用武力,两个人的战斗力十分接近,一旦交锋开始胜负难料,于柏琪大致会存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力敌虽然未必能占得便宜,可是他要不想纠缠,自保逃跑绝对不在话下。 人家干脆来个不理不睬,掉头就走,祝御的剃头挑子只能一头热,照样无计可施。 不管于柏琪是不是来接替庞远杰的,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天差地远。祝御可以强行控制住庞远杰,对其“滥施刑罚”,可要打于柏琪的主意,着实难上加难。 而且他还考虑了其他两条要素,第一是于柏琪今天一上来就挑明了目的,话里话外透着的意思是想帮助他而不是难为他。不管他安的什么心,这种态度很耐人深思,正像“有些事情比打架重要”那句话一样,祝御真的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忖一番。 第二个原因,在大街上、汽车站这样的公共场合,选择动手十分不智。 以祝御现在的身手和能力,还有于柏琪,他们两个打起来绝不会似流氓泼皮之间那样软绵绵的厮打纠缠,一番龙争虎斗之后引来的关注和造成的影响一定会很重大,后果堪虞。 祝御真的不想把自己再暴露的更完整一些。 因为这正是那些躲在暗中窥觑他的人求之不得的,他表现的越强悍越尽全力,就越会让人得偿所愿,一步一步迈进那个黑暗、恐怖,看不见、摸不着的巨大阴谋中。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相信于柏琪说的话。 周琳目前是祝御的软肋,看来这点不但被高远帆抓到了,也被于柏琪一方势力的人抓到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祭出了各自的手段,只不过在表面性质上看,一个是为善一个是为恶。 一声刹车传来,15路公交车真的驶来一辆,气门侧拉,候车的乘客开始登车。 司机看到最后一名乘客已经走了上来,按下闭合车门开关,缓解气阀“哧”的一声响后,车门缓缓合拢,还剩最后一道缝隙的时候,祝御迅捷的身影飞快的闪了进来,一步跨上台阶。 司机有点吃惊他的速度,瞄了一眼后挂档加油,机械的道:“自觉投币,不找零钱。” 祝御从口袋里掏出钢镚扔进吃币桶,一言不发的走向车尾,伸手扶住栏杆,警觉的看向窗外。 于柏琪要是真想消遣他一番,那就当“吃饱了撑的”溜达一圈好了。祝御最后时刻还是决定按他说的走一遭,不管有没有结果,存一颗平常心就行了。 实际上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好奇心有些发作,就想看看于柏琪说了这么一大通,绕了那么多大圈子,最后公交车会把他带到什么样的目的地,会不会发现那个垃圾桶以及里面有没有“宝贝”。 祝御明知这样做很危险,首先是示弱的一种表现,有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之嫌;其次选择了对方指定的路,也就无形中在向危机趋近,天晓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等着他。 第八十三章 终点站的发现 于柏琪希望祝御的记性能好点,千万别把他之前说的话漏记错记,实则是杞人忧天了。 祝御的记忆力以前或者是一团糟,现在可异常强悍,密密麻麻的登录单上几百个数字、规格、品名他都能过目不忘的牢牢记住,那几路破公交车坐几站地又算得了什么?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于柏琪会不会故弄玄虚? 夜色更浓,夜凉如水。现在吹进车厢内的晚风,明显就令人清爽了许多。 祝御的衣衫舞动,一直在站立着默默沉思,身边有空位置也没有坐下去。 四站地很快驶过,他从后车门走下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前面候客的一辆23路公交。 “该死!”祝御夹杂在上车的人流中,肚子里暗暗咒骂于柏琪:“这是让老子演绎地下党接头呢!走了这么多冤枉路,既然那东西存在,说一个准确的位置能死啊?” 他吃亏于回到川江不久,对市里的地形真不熟,不按照这种坐法坐公交车,那就只能找一张城市公交网线按图索骥,可以免去奔波之苦。可是现在很晚了,附近不好找网络和书摊,等他真查明路线的时候,可能还不如坐车来的快一些。 算了,既然选择听信了于柏琪的诱惑谗言,那就咬牙走到底吧。 对方还是把他的心理掌握的很到位,不为了周琳,祝御觉得自己断断不会像大傻冒一样任人摆布。 周琳只和他接触了一个晚上不到,可是出于各种原因,她的美丽、善良、聪慧和果敢,还是给祝御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内心深处,他无法容忍这个如此美好的女子因为自己把前途毁于一旦。 哪怕就是做出些牺牲,也一定要让周琳安然的回到本来的生活中去,非此不可! 除非,事态超出了祝御所能掌控的范围,他用尽了千方百计也无果,那另当别论。 所以毅然选择走上这么一遭,也是祝御的一种焦虑心态。他只想做做比较,万一于柏琪没有骗人,提供给他的解决方案更完美更有助力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至于因此他会连带出别的什么恶果,对己不利,那都不算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无非是猛烈一点和温柔一点的区别,老子孤家寡人一个,保证接住就是了。 两站地以后,祝御如约下车,候在了8路公交终点站,这次他等13路车,足足等了半个小时。 因为时间的推移和乘客的减少,越到最后赶来的车次就越晚,他孤身踏上13路车后甚至一个同行的人都没有了,偌大的车厢里只有司机在沉默的开车,搞不好这就是最后一趟末班车了。 车辆的引擎沉闷嘶吼外,四下一片寂静。 祝御随着车身的颠簸起伏晃动,突然心中一惊:“这么晚了,一个人都没有,于柏琪说的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了,他会不会本来就没怀好意,设下了一个圈套,把自己引入了险地?”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不大。 于柏琪想对祝御不利,他在暗,祝御在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猝然突袭的机会,兜了这么大一圈并且还明知他有了防备在先,完全没有必要。 六站地弹指而过,祝御终于在目的地下了车,双脚甫一沾地,就警觉的观察周遭情况,双目炯炯。 说来这里不算偏僻,还属于城南的闹市区,接近市区的二环路里侧。 远处有连绵起伏的两片高层小区,这一刻万家灯火;楼前的绿地和健身区域,还有晚饭后闲逛的居民,半扇不算规整的篮球场上,一群中学生汗流浃背的还在打比赛。 要说相对偏,也只是这个站点很偏,孤零零的座落于环路边上,这个时段不是坐车回来的人出现,基本就再没有谁出行候车的了。 这么一个场景,怎么看都不像是理想的“设伏”之地,于柏琪貌似没有说假话。 祝御身边的几米之遥,也真有个镀铬的亮银色垃圾桶,在路灯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里行人稀少,垃圾桶倒显得颇为干净,还没有破败陈旧的迹象,也有可能是新安置的不久。 祝御都没用走过去细看,一眼就瞄到桶口里露出了半截黑色的塑胶袋,被晚风来回拂动。 袋子里应该就是于柏琪说的东西,可以解决掉祝御遇到麻烦的“制胜法宝”,可是他不亲自交出来,却偏要折腾着祝御跑上那么一大圈自己来寻,到底是什么用意,实在令人费解。 到这一步,祝御也不想那么多了,再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情况,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扯出了那个黑塑胶袋,三下两下打开,发现里面包裹着一个真皮CD夹。 他打开CD夹,里面装着一张没有任何标识的光盘,下面还附着一张小小的字条:君可借此光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无往而不利。若蒙幸难题迎刃而解,记得把枪还给我。逢此纷乱之际,君随身掖藏此等危物,只会召来更大的麻烦。祝顺利。 祝御呆呆出神。从这个字条的口吻上分析,当是出自于柏琪之口,而且措辞文绉绉的,显得颇为客气,给人感觉一点不像有敌意。 一张光盘,怎么能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呢?又如何能解决祝御现在遇到的危机呢? 想解读出于柏琪的意图,只有先弄明白光盘里的内容。 无论如何,祝御今晚遭逢的事件荒诞中透着离奇,他有点懵。 这其实不是一个什么好现象,往往有了这种感觉,猜不透对方的意图,就是受制于人的开始。 光盘里有什么?可以让高远帆箭在弦上的通缉令和周琳单位的处理书失效? 祝御想不出所以然来,于柏琪直到现在摆出的依然是道谜题,高深而玄秘,引导着他继续探索。 半小时后,泰鼎建筑公司的办公大厅中,骤然亮起了灯光。 祝御脸色微微泛红,多少有些喘息急促,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打开了电脑。 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光盘里有什么内容,都得看一看了。就算于柏琪没安着好心,在光盘里下载了病毒想对祝御不利,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祝御的电脑里能有啥值得被人窃取的? 他新买的机器还不到一天,里面可以说真的不存在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于柏琪真愚蠢到用这种伎俩,他可失算到了家。再厉害的病毒,对祝御来说也不过就是格式化电脑,从做一遍系统到头了吧? 但是当祝御把光盘放入光驱,在电脑上显示出里面内容的那一刻,又懵住了。 这是一整套精密、高端的破解程序代码,系统庞大涵盖繁杂,几乎囊括了时下IT产业最前沿最尖端的编程内容,祝御之前想把自己武装成一个网络黑客高手,已经算是初窥门径、小有所成了,可是这里面有一大部分的内容,他居然在此前也是闻所未闻,初次见识。 大道理想不通,小道理还是很好猜想的。于柏琪这是等于向祝御提供了一套现成的网络“武器”,说白了就是为了“黑”别人事先设计好的破解程序,凭借这上面那么多由简入繁的高端代码公式,可以很轻松的对存在于网络上的任何一台电脑进行应用程序分析、反编译和跟踪测试等多种技术手段,进而发现该程序的漏洞,并且针对该漏洞编写出一个能获取系统最高控制权的攻击程序,全面的“雀占鸠巢”! 于柏琪把最难做的做成了规范和典范,相当于为祝御列好了计算公式,只需要他简单的拿起计算器得出最后结果就完了;也好比把最难获取的食材摆在了案板上,祝御按照菜谱正常烹制,就能做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备的上等佳肴。 只不过还有一个疑问,祝御需要给谁算数或者烹饪菜肴呢? 正常推断,于柏琪提供的光盘,应该是为了能让他对付高远帆。可是高远帆根本就没在这个临界里,也就是说无端做出来的菜和算出来的数字,这家伙看不见也吃不到,祝御忙活的再欢,营造一个没有主角的盛宴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似乎……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还有哪里不对劲。 祝御陷入了沉思,一会从头到尾的查看那些光盘数据,一会又潜心回忆于柏琪之前说过的每句话。 很快,他的灵感出现了,双眼突然放射出一丝兴奋,两只手迅速的悬空置于电脑键盘上方……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要用心记住,因为你一旦忘记了,这个办法也就失灵了”,于柏琪的原话从祝御的脑海里闪过,却远比第一次听到后令他振奋提神! 这道谜题,难道是可以那样破解的吗? 祝御的双眼放光,忘却了呼吸,再次盯紧了屏幕。像一个沙漠中的旅人,终于发现了近在咫尺的绿洲,那里满是丰美的食物和甘洌的泉水。 犹豫了几秒后,他义无反顾的摁下了第一个键盘,随之一发不可收拾,劈里啪啦的敲打声接二连三密集发出。只不过这一刻,他的手还多少有些不自信的颤抖。 第八十四章 三件事 唐君琢在周一的早上终于接到了祝御的电话。 她自打从“东北大杂烩”离开后,就一直没再能联系上祝御,期间的电话打了无数通,对方始终处于关机状态,音信皆无。 周日这天上午席秋烟告诉她,说见到过祝御了,语气显得颇为兴奋,好像发生过什么大事一样。 两个人约了地点匆匆见面,席秋烟把“两颗心”网吧发生的戏剧性一幕原原本本讲给了唐君琢,听的小唐主管瞠目结舌,吃惊不已。 一直在心底里纳闷、悬而未决的问题,终于真相大白,浮出水面。 席秋烟亲历了祝御在网吧“解决”争端的诸般手段,描述的细致到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唐君琢长出一口气,放下心的同时恍然大悟,幽幽道:“他果然不是个普通人,我早该想到的。” 这种感觉她应该比席秋烟体会的更早一些,公交车上她的钱包被窃,祝御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吓得干瘦猴胆战心惊,乖乖的把偷去的东西物归原主,仔细回想的话,常人很难有这种威慑力。 事后祝御还识破了那个带走干瘦猴的“假民警”,但只是把事实对她讲述了,并没有点破。 再之后发生的事,唐君琢身在局中,也没能及时察觉到祝御的不凡。可现在想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他敢于公然和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副总毛伟毅叫板,并非凭的是一时意气,而是早有准备。 能把睚眦必报、卑劣刻薄的毛伟毅呛到无话可说,还硬生生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并且在他的强力靠山、公司最高主事张泰尧面前迂回一圈仍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绝不会因为是运气好和侥幸,而是需要大智慧和高水平的,唐君琢脑子再不开窍,现在也该想明白这一点了。 祝御在餐馆的时候,只是向她通报了“结果”,没有述说“过程”,当时唐君琢就非常纳闷,祝御是凭借的什么,能够从容应对毛伟毅的反扑的,连带还有张泰尧的质问? 那些登录单本身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深沟,祝御完不成任务,说什么都是白搭,然而他是怎么绕过这个矛盾点的呢?毛伟毅可是属王八的,咬住别人的短处轻易不会松口,他焉能容祝御蒙混过关? 若说唐君琢开始还保持十分明确的怀疑态度,那么现在她这种怀疑基本消失殆尽了,或者说淡化的几乎没什么痕迹了。祝御向她和席秋烟直接或者间接的证明了一件事:他的能力非常强悍,很多看似棘手的麻烦,都能凭着过人的本事一一摆平。 尽管这个男人一直极力的在掩饰自己的低调,不想显山露水,不想露出锋芒。 马诚在网吧执意要为难小兰,给席秋烟设了一个恶毒的圈套,都被祝御精准识破,不但在谋略和应对手段上全面压制住了这个无赖,就是最后被逼无奈诉诸武力解决争端,也一样凭一己之力打的对方落花流水狼狈不堪,毫无悬念、干净利落的胜出。 这是席秋烟亲眼所见,那么在“东北大杂烩”里,祝御单独和洪老板等人去到后院那不为人知的一幕,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也都可想而知了。 席秋烟直承:“我开始真的以为他就是乖乖付了钱,想求个破财免灾,也算对你这个新结识的女上司有个交待,但是我真的看走眼了……祝御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总算领教了!” 所以唐君琢不免也和她一样,产生了一种异样莫名的心理,只想早点再见祝御一面,仔细看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新下属,到底还隐藏着怎样一些神秘的特质。 可是她却等来了祝御的电话,客客气气的向她请一上午假,说有些私事想办,别的只字未提。 唐君琢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在泰鼎公司,理论上员工请假要通过部门主管,唐君琢在财务部负责业务,对下辖的职员是有这个允假权利的。可是她一向不大包大揽,总是推拒掉类似的假由申请,要员工们亲自再去找毛伟毅沟通。 这种行为是明智的,可以减少很多麻烦和人情的冲击。唐君琢深谙此道,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安心舒适的工作环境就可以了,围不下人心的话也尽量不去得罪人。再说毛伟毅自始至终也没在这件事上做过明确的表态,那就说明他也是有想法的,暂时不想对唐君琢放权。 可是祝御的一个请假,她只是想了想,几乎都没怎么过脑子就答应了。 一直到走进办公室,唐君琢都在琢磨,自己犯了哪门子邪了。 祝御一个轻描淡写的请假,并没有如何向她死乞白赖的求啃,也没有拿出一个十分重大的事由,怎么就不顾原则、一改初衷的答应下来了呢,貌似……情况很不对劲嘛。 唐君琢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想倒杯开水,发现暖水瓶是空的,便拎起直奔咖啡间。途径办公大厅一隅,看到祝御被“临时安置”的办公桌后空空如也,不禁放慢了脚步,内心里不自禁的猜想:“他请假……到底又去忙什么事了?” 祝御真的很忙,并且忙了大半宿,今天上午还要忙个“大事”。 八点一刻,他打车来到了临河公安分局,背着一个挎兜,施施然走进了办公大楼。 祝御的气色出奇的好,还特意梳洗了头发,理了胡须,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光鲜衣服,精神焕发,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神采奕奕。 这种态度要是说他来找高远帆“低头认输”的,恐怕很难令人信服。 说他“死到临头”还要装逼,这倒差不多。 高远帆能把祝御弄到警局来,做到了第一步,就一定会伏下更厉害的后手,还有第二步、第三步,一点一点的逼迫他就范,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是看祝御轻松惬意的表情,根本就不是来谈条件的,反倒像个快乐的上班族来新单位报到。 高远帆的态度刚好和他截然相反,一身正装端坐椅中,黑着脸和祝御肃穆相见。 “高局,早啊!”祝御一反常态,居然笑嘻嘻的打起了招呼,像看到了熟识的同事。 高远帆不为所动,阴阴的说了一个字:“坐!”然后点起了一支烟。 祝御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他对面,举目打量办公室四周,赞道:“环境很好,高局好福气!要不说都想当官呢,挠上个局座副局座的,待遇果然就不一样!” 高远帆的目光斜睨过来,很是阴沉,端坐不动道:“你肯按照约定来我这里,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有些事情我们能够重新谈谈了?” 祝御不答话,眯起了眼睛看他,嘴角边挂着的微笑诡异而戏谑。 高远帆抽了口烟,说道:“既然你不再想说废话了,那就轮到我来说吧。”从桌子上拾起一个公文袋扔了过来,抱胸道:“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第一,取消你的通缉令发布;第二,放走周琳,不做有前科的登记;第三,节省邮政资源,不把这封邮件寄到乡下去了……而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去寻找那批黄金。” 祝御凝视文件袋,最上面的邮寄地址赫然写着“川江市久平县甘井镇村民二组,张典君收”的字样,下面的署名是“川江市公安局缄”。 这里面放了什么,已经很好猜测了。 高远帆不但知道用周琳来要挟祝御,但是觉得并不保险,还搬出了和他情若父子的表叔张典君。也许这一手才足够强硬,对祝御能够形成更有效的威慑。 一辈子老实巴交的表叔,突然得知祝御变成了“杀人嫌疑犯”,还亲眼见到了公安机关的通缉令,这对他会造成多大的冲击可想可知。 高远帆就想让祝御难受憋屈:明明事情的真相另有隐情,可是他偏偏百口莫辩,要抵受无形的重压,在道义和亲情上没法和表叔交待;在忠孝之间难以抉择两全。 他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必然会选择一路抗争到底。可一天没有结果前,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就很难估量。也许还没等找出头绪,祝御已经被彻底的误解,淹没在人们的吐沫星子中了。 张典君纵使相信祝御这个表侄,也一样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在和他同进退、共荣辱中忍受精神上的折磨和外界的曲解,这和他本来正在享受的那种悠然恬淡、心安理得的田园生活相比,差距又是何其之大。 祝御如果真要权衡利弊,一定会认真考虑到底该不该给表叔带来这么大的痛苦和影响。 高远帆居心叵测,在以后的拉锯中还不知道继续会使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总之不达目的他是不会收手的。他都可以拿周琳和张典君要挟祝御了,还有什么不会做的呢? 一想到这里,祝御脸上残留的最后一丝微笑,也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股势无可挡的霸气逐渐在他眼中升腾起来,尖锐而犀利。轻轻的推回了那封文件袋,冷冷道:“我这里也有三件事想和你说,看看能不能刚好抵消你说的这三件事。” 第八十五章 激情照片 高远帆蹙紧了眉头抽了口烟,摇头道:“你好像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吧?” 祝御不屑的冷笑,扯过挎包道:“我今天来就没想过要和你讨价,我是出价的!”掏出一摞扫描打印好的图片纸张,信手甩到了桌面上,双眼望天道:“想不到高局威严干练的警界精英,在生活中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对您的格调我甘拜下风。” 高远帆搭眼看了一下那些图片,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飞快的一把抄起仔细凝视,浑身剧震! 他脸色刷白,颤抖着继续翻看下去,祝御却仰靠进椅背里撇了撇嘴:“高局,我感觉穿蓝色睡衣的那个妞,身材明显不如第一张出浴的那个,瞧你在她后面那副猴急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了!” “嘭”的一声,高远帆把图片重重的擂在桌面上,急怒而起,暴喝道:“你……你在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呼吸粗重之余眼光闪烁不定,明显乱了方寸,全无刚才稳坐泰山般那股气势。 他手里的这些照片,在性质上绝对属于只能自己一个人独享的“绝密照”。 长久以来,高远帆一直单身,没有结婚也没怎么谈过恋爱。分局乃至总局上下,谁都知道他的意中人是警花江雪婍,也正在对她展开一系列的攻势和追求,可惜的是小江对他却并不来电。 高远帆毕竟也是个男人,一个生理健康的男人。高强度的警务工作和长期在第一线上执法破案的操劳,对他身心造成的压力和折磨也是巨大的。 所以在可能的碎片和闲暇时间,一旦他有了忙里偷闲得以喘息的机会,都想透一口气,最大程度的释放下压力,排解心头淤积的苦闷和不快。 图片上的两个女子,正是高远帆以前出来“透气”时在一个陌生酒吧邂逅的。 本来他和她们是互不相识的,只不过那个疯狂的夜晚里,双方都淋淋尽致的表现出了醉酒后的亢奋和久违的激情……高远帆强迫自己忘却身份,忘却案情,忘却江雪婍,迷失在朦胧的风花雪夜之中。 自那以后,他便有些“上瘾”,每每忆及那个难忘夜晚,便血脉偾张,到后来难以自拔。 高远帆开始有计划有目的的继续去酒吧消遣,欲拒还迎的和那两位女子进一步发展联系,然后开始大着胆子带她们回家过夜,有时带一个,有时带另外一个,有时……干脆两个全跟了去。 这样的常态保持久了,高远帆渐渐适应,并且“狼性”十足。 他和两位女伴直言: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只是欲望和激情的碰撞,千万别试图再去探知我其他的方面,这样对谁都好。否则的话……我有一百种办法,叫你们彻底忘记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回忆。 凭着高远帆的手段和能力,他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警告,也可以理解为威胁,总之很具威慑力。 两名女子在后期也多少看得出来,他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物,所以乖巧的很,真的不敢找他任何麻烦,双方相安无事。高远帆能保障好自己的后院安稳,就依然对她们很留恋,也乐得维系这种刺激、隐秘的氛围,继续享受他的齐人之福。 有段时间内,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一次一次的激情幽会中,事先从家里的各个角落隐藏好可以遥控快门的相机,拍下了很多张自己和那两名女子翻云覆雨的场景,并且保存进了私人电脑中。 一有闲暇,高远帆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津津有味的欣赏这些尺度极大、激情四射的活春宫照片,觉得无论是从感官上还是心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慰藉。 后来他也终于辨识清了自己偷偷拍照的初衷和意义:这本就是一个不能和任何人提及、也不能对外界泄露的秘密,注定这辈子不是封存在电脑里就是关在他的心底里,如果不留下些痕迹实在无趣的很。 所有的兴奋、快乐、刺激和为所欲为,都被高远帆饱尝个遍,可是他偏偏无法把这种极致的满足感同别人分享,不能吹嘘,这滋味憋在心底久了会膨胀量化,很不好受。 在现实社会中他是一个成熟、理智的自然人;在单位他是那个作风硬朗、敢打敢拼的血性男儿;而在同事和领导眼中,他又是那个冉冉升起、前途无量的警界新星……高远帆只要是在公众面前,就不能允许自己犯下一丁点错,时刻都要挺直了脊梁骨,支撑住他不能崩塌也不能止歇的完美形象。 明面上的这份苦楚和私下里幽会浪荡的愉悦,常常剧烈的冲击高远帆的内心,形成一个天堂和地狱的对立面。他甚至有时候精神恍惚,怀疑自己的人性是不是在悄然淡化,误入了歧途。 如果把话说回来,在当今多姿多彩也越来越开放的社会中,高远帆这样一个单身男子要过怎样的私生活,完全是可以自己把持的,不用别人来指手画脚。可是他却不得不时刻警醒自己,必须力保一个完美无瑕的形象,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阳光的,健康的,无可挑剔的。 他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除了先天的条件外,还有后天无数艰辛刻苦的付出,加倍的努力。 高远帆不允许自己的人生轨迹出现任何偏差,更不能有污点劣迹,只有这样前面才会有美好的未来向他招手,收获更多的成功。 所以后来为了“回归正途”,他还对总局的警花江雪婍发起了求爱攻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恋爱成家,这总无可厚非吧?高远帆除了把这种表现做给所有人看,其实也是想引导自己那份蠢蠢欲动的灵魂,及时改邪归正。 江雪婍生的千娇百媚,俏丽无双,身材又是玲珑惹火百里挑一,是公认的全局第一警花,若能得她青睐娶进家中,怎么也算一桩美满无暇的婚姻,修成正果了吧? 高远帆盯紧了江雪婍这个目标,用意也在于集中、牵扯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多向她靠拢。 也许目的达到那一天,他就彻底告别了那个曾经疯狂浪荡的自我,完成一段良知上的救赎。 不管江雪婍对高远帆如何的不假辞色,他内心里都没有太多的失望。至少在行动上已经付出了,所谓好事多磨,保持住这样的常态,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感情这事谁又说得准呢? 孰料在这个节骨眼上,高远帆真的“收获”了,收获到了祝御的当头一棒! 这些堪称“绝密级”的照片,本属于高远帆一个人的秘密,居然不知被祝御用了什么手段,从他的电脑中全都盗取了去,还打印成一副一副加大号的彩色扫描,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一张张不堪入目的图片,犹如九天而下的霹雷狂电,轰噬的高远帆脑中一片空白隆隆作响,浑身麻木之中全无了半分感觉。 经历了短暂的思想真空后,他第一个恐惧又可怕的念头就油然而生:不管祝御在哪里弄来的这些图片,如果要是他不管不顾,随随便便的在局里四下分发,亦或是通过网络上传到微博、论坛…… 那会是一个什么后果?用不了一天,所有的人都会看清,他高远帆到底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这个一贯道貌岸然所谓的警界精英的真实模样! 甚至祝御都不用大动干戈,只把照片匿名邮寄给市局纪检部门一份,那也足够闹翻天了。 高远帆大小也叫个领导,还是市委组织部和局里的双料后备干部,就算他是单身吧,这种恶劣的“作风问题”照片,整是整不死他,但却足以把他的名声和前途彻底整臭,整没!整到他之前所有辛勤努力换来的成果全都付之东流! 高远帆真的丢不起这个人!那些照片,绝不能叫局长看到,同事看到,还有江雪婍也看到…… 他的额头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有些跟不上趟,手中的烟头无声的掉落在地。 祝御定定的看着高远帆,眯起了眼睛:“高局,我敢肯定一件事!刚才你看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提前想过一遍了,你信不信?” 高远帆眼里闪过巨大的不安和慌乱,颓然坐倒,目光呆滞。 祝御俯身拾起还在燃烧的烟蒂,缓缓在烟缸内摁灭,沉声道:“高局,这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一件事,我希望用这些照片,换取你无条件的马上放走周琳,并且亲自赶到她的单位,和医院领导说明情况,陈述清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可言,相反还对你们公安机关破案提供了重大线索和帮助,挽回周琳一切的名誉和损失!” 高远帆悚然一惊,猛抬头看向他,随即又把目光凝聚在了那些图片上。 祝御酷酷一笑:“如果你没有疑义,咱们继续说我的第二件事,怎么样?” 高远帆失魂落魄,颤声道:“还……还有第二件事?” “那当然!”祝御斩钉截铁:“你说了三件事,我也就陪你说三件,咱们一件对一件,谁也不吃亏占便宜!否则我也不会踏进你办公室的大门了。” 第八十六章 王牌线人 高远帆作为一名警察,还处理过很多大案要案,综合能力和心理素质应该是过硬的,可是对上了祝御甩出的杀手锏,一个回合之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最主要的原因有两方面,一个是这些照片的震撼程度,不但会严重威胁到他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态,还足以左右到他未来事业上的晋升之路。 外界要知晓了这个大八卦,才不会管他是不是作风问题亦或另有隐情,人们高度关注这些吸睛的激情照片表象,就已经把高远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他要是不穿这身警服,不是堂堂分局领导,不是作风优良、形象稳重的后备干部,也许就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可以定义为私生活不检点;可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高远帆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大好局势被这些照片累及,顷刻间崩塌幻灭。 还有一个原因,是祝御的出其不意,稳准狠的直接把一道楔子凿进了他最脆弱的心理环节上! 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盗走了高远帆封存在电脑里视若珍宝的绝密照片,到底通过了什么途径,用的什么手法?就目前为止掌握的资料和迹象来看,祝御也根本不是一个对计算机科学、编程和设计方面具有高度理解的网络大盗。 然而他究竟是怎么得手的? 出于职业素养和必须的敏感度,高远帆对自己的电脑和网络,还是具有很强的保护防范意识的。尤其是那些“隐秘”照片,他知道更不能有一星半点泄漏到外面去。因此除了保持良好的上网操作习惯,他还注重电脑系统的维护与更新,经常杀毒、升级漏洞,力争做到防患于未然。 此外高远帆一人独住,再无外人掌有他的家门钥匙。电脑长年摆在卧室中,如果有被生人偷偷动过的痕迹,他断然不会一无所知。 一句话,祝御如果不是自己,就联合了更厉害的网络黑客,入侵了他的电脑。 那些照片被悉数盗取了出去,还打印成大号图片,可谓铁证如山。高远帆就是因为有“不可能”、“不相信”这种高枕无忧的心理,所以乍一看的情况下才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直接傻了眼。 照片摆在桌上,如同他被扒净衣服和祝御面对没什么两样。 “高局,这只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几张照片而已。”祝御靠在椅子里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高远帆紧咬牙关,经历过来最初的心悸和震惊后,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灼热的火焰。 “我没杀过人,却被你陷害,还要马上就被全面通缉;”祝御指着那些照片道:“你为了排解寂寞苦闷,男欢女爱,每件事都做到了实处……两下比较,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难受?” 他的目光阴冷锐利,继续道:“我真的想不通,让你收回一个本来就是错误的决定,把清白还给无辜的人,别再昧着良心折损你有限的良知,是十分困难的一件事吗?” “你入侵了我的电脑!”高远帆嘶声道:“如果查实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可是你入侵了我的生活!”祝御冷冷的回应:“咱们彼此彼此,甚至于我到现在恐怕还无法证明我是清白的……”随即把眼神瞄向了那些图片:“你却已经取得了非常重要的证据,可以随时告发我,指控我,拘捕我。” 高远帆面红耳赤,圆睁着双目无言以对,狠狠的打开抽屉又掏出了一支烟。 祝御翻开挎包,再捏出一张薄薄的a4纸,翻转着展示给他看,缓缓道:“张小龙,男,26岁,原籍川江市青冈县人,因为盗窃和吸毒,有过两次前科。四个月前被强制送进南平市戒毒所戒毒,三个月前被释放,目前在新区开了一家理发店谋生……有消息称,张小龙和他昔日的兄弟,一个叫廖开的人最近一段时期接触频密,而这位廖开先生……” 高远帆再次拍案而起,怒喝道:“祝御!你又想要干什么!”语气气急败坏,像被人踩了尾巴。 祝御端坐不动,平缓的伸出手来示意他安静,淡淡道:“这位廖开先生是个非常成功的生意人,住豪宅坐香车,出入都是十几名以上的随从保镖,伴在身边的美女如云,数都数不过来……就在几年前,他和张小龙还一样,连不入流的小瘪三都算不上。谁知世事难料啊,他现在已经混的风生水起,身家暴富,摇身一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商界精英……” 高远帆的冷汗涔涔而下,表情惶急焦虑。祝御几句轻描淡写的陈述,对他的影响竟不亚似之前照片的出现,恶声威胁:“祝御,你够了!不要欺人太甚!” 祝御微微一笑:“张小龙是什么人,廖开又是什么人,和之前一样,你我都心里有数。这就是我现在要说的第二件事……高局,你的通缉令不发出去,我没事,张小龙也不会有事。” 高远帆注视着纸张上张小龙普普通通的黑白复印照,手里的香烟还没点燃就被无声的攥紧、碾碎,因为太过发力,指节都显得苍白、颤抖。 张小龙是他的线人,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线人! 早在半年前,高远帆就在精心策划、跟近一宗规模巨大的贩毒案,并且挖出了冰山一角,初见头绪。因为案情太过重大,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关系错综复杂,他不得不加倍小心的把线放的更长更深,以期尽可能的钓到最深水域里那条大鱼。 他的策划和谋略稳中有序,已经在最外围形成了一道牢牢的封锁圈,这是钓鱼的线;而张小龙,无疑就是线上的勾,等着大鱼来咬,作用举足轻重。 最为关键的是,张小龙这个“勾”是有主动意识的,他和高远帆互相知情,也有过沟通,一直在配合警方试图掌控局势。说的直白点,他的身份不是一个“污点证人”那么简单,而是打入了敌人内部正在采取行动的“污点卧底”。 廖开表面上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实际上有大量证据表面,他真实的身份就是这个大型贩毒团伙里的中坚力量,而且在对以川江为主、辐射周边地区该团伙的组织、联络跟犯罪活动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挖出一个廖开很容易,可是想把他身后那个庞大的贩毒组织团伙连根拔起、一网打尽,就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高远帆殚精竭虑的隐忍谋算,为的就是这个目的。所以他更不敢轻举妄动,时时刻刻都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跟关注。 他和张小龙之间的“私谊”当然也不仅仅存在于这半年时间了。确切的说,他们保持这种亦敌亦友的“无间道”关系,已经足足七个年头了。高远帆从警校毕业不久,基本上是到了刑侦一线上展开工作以后,就结识了张小龙。 这家伙不学无术,偷鸡摸狗,为人又十分机敏狡猾。几次交道打下来,高远帆就感觉到张小龙是个“可造之材”,单单叫他一味的作奸犯科,始终站在警方的对立面,似乎把他的“才华”都浪费了。如果这小子注定一直不想走正道,那么刻意的“培养提携”一下,叫他多一项“捞偏门”的特长,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就能成为高远帆得力的臂助。 他存了这个心思,张小龙再奸诈狡猾也很难与之正面相抗。高远帆恩威并济,软硬兼施,虽然没把这小子摆弄的服服帖帖,可总算也在双方之间初步达成了共识,一步一步完成了对张小龙的“改造”。 两军对垒,如果说还有一种力量能比团结攻坚更强大的,无疑就是一方内部出现了矛盾、变节和背叛,受到这种打击,再鼓舞的士气都会为之倾泻,演变为一败涂地。 在接下来几个省厅督办的大案中,张小龙成功扮演了高远帆的“杀手锏”和“清道夫”角色,协助其一举破获重大案情,奠定了高远帆“警界精英”和“未来之星”美名的同时,也极为隐蔽的得以全身而退,不留痕迹的匿伏起来,过渡成为了高远帆不可或缺的“王牌线人”身份。 廖开的贩毒大案由来已久,早就引起了省厅乃至国家公安部的高度重视,只不过越是面对这样不容有失的攻坚要案,越有必要保持好不为人察的外松内紧,以防过多的机密消息泄露,打草惊蛇。 川江市公安局联合省厅相关部门悄悄成立专案组那天开始,高远帆就低调的主动请缨,决心拿下这块难啃的大骨头,为自己正处于上升期的事业再留下一笔浓墨重彩的记录! 张小龙自然“责无旁贷”,得到了高远帆的偷偷召唤,准备再次和他联袂出击。 于是在经历了水到渠成的“被捕”和送进戒毒所疗养拘役等一系列精心设计好的计划后,张小龙无限接近到了廖开的身边,又一幕毁三观的“离间”大戏即将上演。 不得不提一点,高远帆掌控张小龙“作势”只能保障一半成功,还有一半要“借势”。因为确实有一个客观事实存在:廖开和张小龙,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在不认识高远帆的时候,他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这意味着本次明争暗斗的大博弈中,张小龙成功的几率固然会更大;而高远帆要承负的风险,也比以往每次都高! 第八十七章 养鸬鹚的渔翁 说穿了,高远帆和张小龙之间并没有什么协议和明确的从属关系,更没有同事之谊和兄弟之情。从他们选择这样一种隐晦、另类的合作伊始,未来的方向和彼此间的关联就充满了不确定、不靠谱的因素。 高远帆是养鸬鹚的黑心渔翁,从头到尾盘算的都是如何利用张小龙,榨取他身上的每一分价值。能把鱼在鸬鹚的嘴里抠出来,渔翁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甚至于一点很小的甜头都不舍得拿出来;而张小龙这头鸬鹚也未必就是那么温驯听话,吐出嘴里的鱼更多情况下只是被逼无奈,一旦他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难免不会挣脱束缚奔向新生。 经年累月的相处下来,高远帆和张小龙做到了彼此了解,但这种了解却始终不足以支撑起他们建立完善一种全新的关系,畸形、走样的默契外表下,难以言明的猜疑跟尔虞我诈一直相伴左右。 他们一个代表着正义威严,一个演绎着怯弱猥琐,一个投身于朗朗晴天之下,一个匿藏在阴暗局促的角落,除了维系那份没有任何保障的契约,也永远无法取得彼此的信任。就像并列延伸的两道铁轨,纵使没有分开,也终究不会重叠。 张小龙要算是高远帆的一条狗,每次乔装打扮后都混入到了兔子窝中为他摧城拔寨捕获猎物,那么这次再去一趟兔子窝,很难保证他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也许会被动的留下,也许会主动的逃离。 原因很简单,这次的“兔子窝”里,住的不再是一群兔子,而是一群凶残的恶狼。廖开经商赚钱这些小伎俩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把自己洗白,他能真正暴富的原因明摆在那儿,就是因为参与、组织了大量贩卖毒品行为,才在短时间内攫取了巨额的财富。 和毒品沾上边的人,胆子又如此之大,没有一个易与之辈。廖开把摊子铺到今天这个规模,一定有着过人的心机和能力,同时兼具狡猾、贪婪、残暴和疯狂,对付他会加倍困难。 更要命的是,廖开和张小龙是旧相识,曾经在一起患难与共,算得上是“同宗同族”。张小龙捉不到兔子,却见到了比他更强大的恶狼,还敢不敢引颈而吠,张嘴去咬? 先人告诉我们忠诚不是有多可贵,而是没有遇到足够背叛的砝码。高远帆固然可以用警方特有的手段去禁锢掌控张小龙,可世事无绝对,廖开也一样能用别的方式和途径打动张小龙。而且他的选择比高远帆还多出一种:既可以救赎一个人,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毁灭一个人。 张小龙一旦暴露,等待他的结局不外乎上述两种。 高远帆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他吃不准这次再逼迫张小龙登场,是纵虎归山还是帮他下地狱。 众所周知,大案要案的侦破周期很长,损耗的人力物力财力也相对更多,紧绷而错综复杂的大局下除了有决心以外还要比耐心,比静心,比谁更沉得住气,在僵持中拖到最后。 半年多的时间下来,高远帆鲜有安稳的日子可过,每天都被案情进展牵的重压四至,如履薄冰,心头彷如被一块大石头压的严严实实。张小龙“深入敌后”,所处的环境有多危险且先不说,他自己本身就是一枚不定时的炸弹,会不会不经意间被引爆,都叫高远帆牵肠挂肚、战战兢兢。 他记得警校学开车的第一课,经验老道的教官就和学员们打过一个很生动的比喻:作为新手,你踩下油门的时候要时刻假设那里面有一只耗子!我们既不能猛踩挤死它,也不能轻踩让它溜了!掌握好这个力度,耗子能好好的活在你脚下而没走失,开车的第一个技巧也就能熟练掌握了。 好吧,高远帆现在对教官的比喻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掌控住张小龙的松紧程度,大致就该像踩油门那样,他就是那只耗子,既不能溜掉也不能被踩死的耗子! 某种程度说,高远帆出去寻求刺激透气,那些“激情照片”的出现,也和他长期受到此案困扰,经受巨大的压力考验有关。很少有人能体会到这种专业刑侦工作的高强度,不停的分析案情、提取证据,设定计划,无休止的劳心费神,昼夜不眠。铁打的人都坚持不住,高远帆也一样不行。 他需要适当的调整自己,放松心态和状态,不然后续工作都将难以为继。 好消息最终还是传来,张小龙如约发回绝密情报,他已经取得了廖开的信任,打入了该犯罪集团的更核心部分,正在着手收集最关键最重要的证据,一切都进行的天衣无缝。 高远帆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到这个节骨眼上,不管别人信不信张小龙说的,至少他得相信。 就算不想昧着良心自己骗自己,在行为上可以选择几条腿走路多留后手,在态度上却不能动摇。 成非常事,就要动用非常手段。单纯的指望警方凭借一己之力正面攻坚,收效会更微小,过程会更漫长,结局会更遥远。张小龙是高远帆唯一可以指望的王牌线人,能否不走寻常路,在敌人内部克服重重困难,通过廖开一举倾覆、捣毁这个庞大的贩毒团伙,成败系于此人一身。 在之后陆续获取的重要物证、资料中,高远帆看得心花怒放、窃喜不止。 他有理由确认,张小龙还没有“变节”,依然在全心全意的履行职责。因为那些线索非常的重要,警方之前掌握的第一手资料中,也大部分没出现过。 案情眼瞅着就要浮出水面,兴奋的不止高远帆一个人,整个专案组和省市公安高层都为之期待。 人们通过本案更进一步看到了高远帆卓越的工作能力和无与伦比的业务水平,为他点赞喝彩。 高远帆开始表现的愈发矜持,沾沾自喜之余也时常臆想:随着打掉本市建辖以来最大的贩毒团伙,立下这一奇功,他的名字必将更彻底的响遍川江乃至全省的公安系统!有硬邦邦的彪炳战绩摆在那里,不愁他的仕途之路就此扶摇直上,加官进爵。 只要张小龙那边能够坚持到最后,只要他别出现闪失,只要廖开还没生出疑心…… 可是高远帆做梦也想不到,他同时接手的另外一件案子,无端端生出来一个叫“祝御”的人,又无端端的把他现在视为点金杵的最关键人物张小龙一把就薅了出来! 高远帆看到了张小龙被自己保存在电脑里的所有资料和近照,被祝御拿在手上,当场就有一种被人迎面猛擂了两拳的感觉,差点背过气去! 阴沟里翻船了!打了一辈子鹰,这番被一个小雏崽啄瞎了眼啦! 在高远帆内心深处实际衡量,黄金大案不能说不重要,如果由他牵头找出线索,最后顺利侦破当然也是件非同小可的丰功伟绩,所以他才毅然领命;可要说眼瞅着进入紧要关头的贩毒大案,其意义和重大程度一点也不比前者小,甚至还高出一截! 廖开、张小龙,贩毒集团……这些要素在现阶段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高远帆为了等破案这一天付出了极为艰辛的努力和心血,现在到了摘果子的时候了,连番精彩大戏就要按着他的既定计划一一上演,无上的光环和胜利者的荣耀是那么的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而黄金大案严格的说还处于未起步阶段,一切都要从零开始。高远帆当然不傻,不可能放着西瓜去拣芝麻,所以在侧重点上早就分清了孰轻孰重。 不过令他几乎出离了愤怒的是,祝御竟然有的放矢的要把两件案子混淆起来,威胁或者说是成心要搞破坏,害得他前功尽弃,把投入到贩毒案上的所有努力和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胜利果实付之一炬! 如果说“艳照门”的事还有一丝回旋余地,那么贩毒大案半分都回旋不得!一旦祝御“帮”着他把案情搞到胎死腹中,高远帆直接就会跳楼自杀! 这肯定是他无法承受的,也断然不能接受的! 张小龙的身份,行迹甚至是生死,由此衍化而出高远帆的成果、功名,现在都被祝御死死的掐在手中!就算他和廖开素不相识,要戳破这层岌岌可危的窗户纸,显然只是分分钟的事,不费吹灰之力。 廖开是一个凶残的枭雄,他多重的性格重叠中,肯定不乏“多疑”这个特点,高远帆电脑里的诸多资料,已经足够祝御在他和张小龙之间埋下十根八根刺,到时候他们之间还能相安无事那才叫见鬼! 东窗事发之日,自然就是高远帆鸡飞蛋打之时,而且多半还会搭上张小龙一条小命! 真出现这样的结局,高远帆不去跳楼,还能有什么咒念? 祝御!祝御!这个嘴角挂着坏笑的小炊事兵,十足的歹毒十足的奸猾,可恨可恶到了极点! 高远帆知道大势已去了,他再没有了一丝一毫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祝御说的没错,今天的见面,他才是出价的,才是说上句的,双方所握的筹码根本就不对等,差距太悬殊了。 第八十八章 完败的局面 高远帆脚下没根,吃力的撑住桌案,复又缓缓坐下。 他突然有一种非常累、非常累的感觉,纵使为了张小龙,为了廖开的贩毒大案紧张而拼命的忙活了大半年,也没现在这一刻疲劳,仿似全身二百多块骨头里的骨髓全都被抽干了,连小拇指都不想动一下。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不但低估了祝御,也错误的估测了形势。 也许和张小龙相比,甚至和廖开相比,祝御这么可怕的角色才算他真正意义上的对手! 警察的职责就是破案,遇见什么样的案件都不足为奇,要命的是,他真不想在一个对的案件里遇见错的人,祝御的出现,无疑就是这种情况。 高远帆从警接近九年,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被人逼到这等凶险的境地而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个人,就是十分钟前他还自以为稳操胜券,想用“非常手段”碾压、屈从的一个退伍炊事兵。 世事真是难料,祝御看似在不可能翻身的情况下,只是动了动手指,一没有诉诸暴力二没有铤而走险,就轻轻松松的反败为胜,而且胜的干净彻底,把“围剿”变成了“反围剿”,逼的高远帆回天乏力,只能投子认负。 这种另辟蹊径的胜利,也说明了一个真理:要打败一个敌人,不一定只局限于一种方式方法和常规的谋略范畴,也许在你认为一筹莫展、困难多多的时候,实际上还有千万条法子可以尝试。 同时这个战例还说明:虽然方式方法可以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但是打蛇打七寸的主旨万变不离其宗,敌人最薄弱最害怕的环节,永远都是我们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的关键。 高远帆的冷汗流不出来了,可是脸色依然白的吓人。他无力的再次打开抽屉,哆哆嗦嗦的取出一支烟点燃,狂吸了几大口,艰难的吞下一口唾沫,一只手痛苦的理入头发中,拼命的搓揉扯拽。 房门轻响,一名警员没等到有人回应,快速的开门探进了头:“高局,闸北菜市场有新动向,刘局和汪厅长已经在小会议室了……”说到这里才发现高远帆双目赤红,头发蓬乱,状态萎靡不堪,不禁吓了一跳,下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两分钟!”高远帆勉强提起精神,伸出了手指涩声回应。 陌生警员狐疑的看了看端坐不动的祝御,又用眼神询问高远帆,没有得到任何信息后低声道:“知道了。”轻轻掩上门快步离去。 祝御确认门口没有了人,微笑着摇了摇头:“高局,你全力以赴的贩毒大案如果只耽搁两分钟,肯定要比浪费大半年划得来吧?我的话还没说完……”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了!”高远帆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和他对视:“这两件事……已经够了。” 事到如今,虚伪的保持形象已经毫无意义,倒不如直来直去的有啥说啥。 人都掉进了大粪坑,难道沾着一身屎还要潇洒的爬上来故作轻松吗? “我只希望你言而有信,做了这么多,真的只是为了回到自己平静如常的生活中。”高远帆抽了一口烟:“还有帮助周琳恢复她的名誉,回归到从前去。” 祝御的眼睛亮晶晶,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我发誓,你的要求会在今天生效,现在就生效!”高远帆在烟缸里狠狠的掐灭的烟蒂:“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任何麻烦去困扰你,就算是生活上的困难,你也可以来找我,随时随地。也许……我们不用再做对手,转而去做朋友。” “嗯,一直做到贩毒大案水落石出,你照片上的女子销声匿迹。”祝御调侃的一笑:“那时候不妨可以再重新考虑大家的关系,对不对?” 高远帆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闭紧了嘴巴,从桌案一角抽出份资料袋递给祝御:“这是警方目前掌握到庞远杰以及和他身后所有关系的全部记录,应该说还是有很多价值的,尤其是对你而言。据我初步猜测,这也是一个神秘的组织,但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打你什么主意。” 祝御迟疑了一下,顺手接了过来。 高远帆既然彻底认怂了,这份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要知道走出警局后祝御才算刚刚摁下去一个瓢,不远处还浮着一个葫芦,麻烦并没有离他远去,只不过相对少了一层而已。 “我可以代表警方明里暗里的介入,帮助你调查这些谜题。”高远帆拿起桌上包封好的邮递快件信手撕扯,最后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具体怎么要求,你可以告诉我。” 祝御的笑容再次浮现出来,他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确实很享受。 张小龙一度成为高远帆手里的枪,现在高远帆又何尝没变成祝御手里的枪呢? 也许这不叫“化干戈为玉帛”,但属实代表了1+1无限大于2的逆变现象。只要是在现实和规矩里生存的人,即便他不相信真理,不崇拜正义,至少也会服膺于多变的利害关系。当一道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阻挡住了这些人们执着追求的欲壑,明智的做出让步和规避,丝毫不是什么难事。 清心寡欲、六根清净的有道高僧,你若不许他每日念佛诵经、早晚打禅,恐怕也算威胁到了人家的欲望私念,定会怫然不悦。此法一理通百理通,只看如何去理解了。 “我尽量不来骚扰你。”祝御的语气充满轻松:“因为我只想回归到自己的平凡生活,一个平民百姓能有多少难事天天来麻烦警察同志的对不对?” 高远帆脸色铁青,不置可否,回身拿起了警帽扣在头上正了正,问道:“我去带周琳,你在什么地方等她合适?大门口还是医院?后面的事,我会在上午之前全都办完,不会让她有任何损失。” “大门口!”祝御也站起了身:“我要亲自见到她。”顿了顿又诡异的一笑:“高局,我知道的事情既然对你很重要,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直接把我留在警局算了?或者再干脆一点,想个永远叫我闭嘴的办法,岂不是一劳永逸?” 高远帆整理着桌上的文案和资料,闻言全身一震,随即动作继续,答非所问的低声道:“我为击中你的那一枪……表示诚挚的道歉,你可以把所有的医疗费、误工费甚至精神损失费汇总到一起寄给我。” 祝御似笑非笑的看向手臂上的绷带,转身走向门口,自语道:“中国有句老话,穷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我只是个小小的伙夫,您是高局座,嘿嘿!” 高远帆跟出走廊,掏出电话打了出去:“陈队,我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会议继续吧不用等……替我向刘局和汪厅请个假,跟案情有关。”挂断了电话。 祝御略略缓下脚步,侧头神秘的小声道:“闸北菜市场有一块每天都颁布批发行情的水泥壁,您的手下警员说那边传来新情况,一定是张小龙按照约定在上面留下了信息,只不过内容只有你们俩之间才看得懂对吧?出于格外的谨慎和小心,高局从不允许张小龙和您轻易见面,使用一切网络和通讯工具……这样的安排,确实算很稳妥了。” 高远帆原地僵住了脚步,再次怔怔的盯着他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祝御哈哈大笑,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高局放心办案吧,我随便猜猜的……嘻嘻。如果您未能如期破案,出现了什么纰漏闪失,那时候再领十万天兵天将,把我捉了去碎尸万段吧。道义上讲,一个十恶不赦的贩毒团伙运售毒害我们川江人的精神垃圾,让多少个未成年人误入歧途,让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你说这是我愿意看到的吗?” 高远帆沉默不语,腮帮子又开始习惯性的鼓动。 “高局,”祝御又道:“破了案记得找时间帮我约一下你们的一把手邓局长,我想体面的和他在一个不受打扰的场所谈一谈,原因嘛……你知道的。” 高远帆想了想,默默点头。 “要是保不住体面,只会面也行。”祝御朝他眨了眨眼睛,语气突然又沉了下来:“那就不用你来帮忙了,我自己想办法。保重!”说完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而去。 高远帆目送着他的背影,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 祝御刚才问他的那些问题,其实两个人都知道答案,所采取的态度也算“默契”。 理论上来讲,成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高远帆的作风只是硬朗强势,但绝不是丧心病狂。真要铤而走险想强行把祝御扣下来,除了用枪,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而祝御的身手和实力,他是见识过的。现在从另外一个层面上,他见识到了更可怕的,就是这个人的心智和头脑,已经远超常人。所以要对付这种“内外兼修”的棘手角色,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一头武装到了牙齿的老虎本来就很可怕了,现在这头老虎不但长了双翅膀,还拥有了高出同类不知几何的智商和思维,试问再厉害的猎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没掌握到它明显的弱点前,谁又敢轻举妄动?高远帆本来是把祝御当做寻常的小猫咪对待的,现在不也终于吃了个大亏? 第八十九章 无味的胜果 高远帆驰骋警界破案无数,立功无数,直面、侧面交锋过的犯罪份子也无数,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和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祝御相提并论。这次的对峙完败之余,他深深的体会到,祝御那副温良谦恭的外表完全是个假象,隐藏在骨子里的真面目,就是一只吊睛白额、狰狞咆哮的金翅猛虎! 如果上天注定要这个神物来到人世间走一遭,那寻常的凡夫俗子不明就里的非要去聒噪招惹他,不就是自取其辱吗?高远帆隐隐意识到,自己已经生出再也不想和这个人产生任何交集的想法,退意萌生。 值得庆幸的是,祝御只把他逼到了绝路上,不是死路。 死路走不通,只能死;绝路走不通,还可以折返而回。祝御给了他这个机会,并没有变本加厉。 所以他再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和举动,那才是蠢到了家。 以祝御的为人和手段,也许一件事做下来会有三到五个应变预案跟伏着,尤其这次事关他的安危前途、周琳的声名、跟张典君的如山厚义,焉能在毫无把握的前提下独闯龙潭、单刀赴会直面高远帆? 关键还有他掌握的砝码,太重了,压得高远帆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根本再无任何反击的勇气。 这也说明在观察揣摩人方面,祝御做足了功课,他已经摸透了高远帆的心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对决中不战而战,轻而易举的屈人之兵。 高远帆会开枪射杀祝御? 错,那样的话不但秘密瞒不住,他的路也真走到了尽头。 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选择隐忍退让,都比这种无异于自杀的疯狂行为要好上一千倍。否则祝御不死固然会天下大乱;死了的话,高远帆也会发现自己同时陷入了绝地。他的生活、名誉、仕途和拼搏到今天建立的地位,都将彻底颠覆。 放着现成的功名不要,为了一个明明可以回避掉的麻烦偏要去招惹来更大的麻烦,高远帆没那么傻,他必须有取有予,衡量得舍。 今天是个大晴天,上午的阳光比前几天还要毒辣,干燥的街面上没有一丝微风。 祝御就站在临河分局的大门口,却感觉没那么热不可耐。 他的心情,显然是安了空调,凉爽了许多、通透了许多,惬意舒适。 周琳远远的从侧楼门口出现,脚步款款,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她的身后,高远帆若即若离的跟着。 祝御的眼神亮晶晶,终于能再见到周琳了,这个美丽善良的白衣天使。 这一刻他不知为什么,情绪变的有些异样,有些紧张。搞不明白这是因为感恩在激动,还是有别的什么缘由。和高远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较量中,他都能从容进退谈笑风生,可是真要见到周琳了,反而不知该拿出一个什么具体态度应对。 周琳纯美的脸庞有些苍白,紧抿着嘴唇,眸子里透出负累的疲倦,神采黯淡。脑后的马尾辫依然摇摆,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状态明显憔悴了许多。 她来到门口,看着祝御,静静的闪到了一侧,一言不发。 祝御抬了抬手,又缩回,艰涩的说道:“周医生……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周琳没有答话,踮脚向大街上张望,伸了伸手,一辆出租车迅速打转向开了过来。 高远帆随后赶到,还没说话,周琳回身问他:“高警官,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高远帆扶了扶警帽:“……我给你打车!”说着就去掏口袋。 周琳摇了摇头:“不需要,我自己带钱了。”拉开车门跨上一只脚,抬眼又看向祝御,神色间凄楚动人,随后合身钻进了车里,嘭的一声带上了车门。 祝御急忙跨前一步:“等一下,周医生……” 出租车却没做停留,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了一串尘土。 祝御一脸茫然,回身看向大街,连连招手叫车。 高远帆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他:“这是你的手机……之前我们在墙缝里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 祝御接过来,全没了什么心思说话,盯着他看,神情充满质问。 周琳的表现很不正常,如果追究原因,当然最先问的就应该是高远帆。 难道这家伙又拿出了那副强势嘴脸,对周琳严词威胁,或者别的什么过分举动了? 高远帆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已经会意:“这次你别怀疑我,我真的不可能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样。情况是这样的,我刚刚去带她的时候才知道,今天一早周琳的单位打来电话,说她的母亲……” “她母亲怎么了?”祝御焦急的问道。 “她母亲去医院给她送早饭,无意中在同事的嘴里知道了周琳被公安局带走的消息……”高远帆无奈的叹了口气,表情沮丧:“老人家吓得六神无主,仔细打听一番下来,弄清了来龙去脉,当场就心脏病发作,昏厥不醒,直接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室……” 祝御眉头紧皱,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 “这是个意外。”高远帆低声解释:“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想到的,永远都是你自己的功名利禄!”祝御冷冷的呵斥:“高远帆,我警告你,一小时内赶到医院去,把周琳上到领导下到科室同事的嘴巴全都给我堵住!所有的烂屁股全都给我擦干净!周琳的老母亲苏醒过来,必须让她知道那些消息都是错误的,她的女儿是无辜的!” 高远帆神态窘迫,一言不发,双手握紧,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腮帮子鼓动道:“我已经向医院方面发过去了正式的书面说明,阐述清了所有问题,稍后也会亲自赶过去。另外我还打了电话给院长,恳请他安排最强的医疗骨干全力抢救周琳的母亲,不会有事的……” 祝御无奈的闭紧了眼睛,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溜得干干净净,回身打开了出租车门钻进去,嘱咐司机:“去二院,越快越好!” 出租车快速启动,驶上大街。祝御还没来得及平复一下心情,手机叫了起来,拿出一看是唐君琢的号码,深深呼了口气,接通道:“唐主管,我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要再耽搁一会……” “祝御!”唐君琢的语气很低沉:“我不是催着要你来上班,是有一个……有一个别的情况。” “怎么了?”祝御蹙眉问道。 唐君琢语调隐隐透着委屈:“毛副总一早来了以后火气很大,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质问我,你怎么不来上班,我说你请假有事……他的脸就更黑了,不一会来到财务部和大家宣布,因为这个月公司盈利百分比略有下降,每个人不但要扣掉全额奖金,就连工资也要下调两档!蛮横的指责我们偷懒不干活,只知道每天混日子……”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 祝御沉思道:“我看这气就是冲着你和我来的,要不了多久,他还会放出风声或编造一个理由,让财务部同事们都知道大伙是被咱俩连累的,这一手很毒,他的目的是想先孤立咱们!” “算被你说中了!”唐君琢情绪极为低沉的说道:“他不单是想孤立你,其实还是对我没死心。刚才又把我单独叫到办公室,通知我说最近几天可能要调整我的工作,由财务部调往销售部,如果手头还有新工作就别急于跟进,全力把之前遗留的处理好,方便交接……” “什么?”祝御吃了一惊:“调销售部?你在财务部干的好好的,业务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一个女同志去销售部,不但要抛头露面,还得顶着风吹日晒去跑市场、谈客户,这些你做得来吗?” “这就是毛伟毅的居心!”唐君琢幽幽道:“销售部也是他正管,而且有很多的业务和客户需要他打理沟通,我去了之后肯定会被他粘死,走到哪里都要以工作之名带上我……这份活罪要是遭起来,想想都可怕,祝御,我可怎么办啊?” 祝御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下午赶过去见面说吧,不是还有时间吗?工资和奖金他爱怎么扣就怎么扣,听到什么对咱俩不利的闲言闲语也别在意,先安安静静的稳下来。毛伟毅啊毛伟毅,这人真不知道啥叫给脸不要脸……” “祝御!”唐君琢急道:“你在网吧的事……秋烟都和我说过了,我……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我实在不想丢掉这份工作,你可千万……千万别用对付洪老板和马诚他们的法子,那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和张总那边也不好交待!” “这你放心,不会的。”祝御定定的道:“揍他一顿,都怕脏了我的手,等我回去说吧。”挂断了电话,气鼓鼓的看向窗外,心头愤懑难平。 毛伟毅这是在主动出击,变换了策略,想逐个击破。 祝御留在财务部,而把唐君琢调到他的身边,首先就瓦解了他们再联手的可能。而且不是因为工作,两个人基本互相之间的往来也会减少很多,他要怎么再陷害祝御还是后话,短时间内可以集中精力对唐君琢图谋不轨才是真的。 祝御自己倒是无所谓,十个毛伟毅也未必放在眼里。可小唐主管就此身陷困境,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的面对这头披着人皮的狼,滋味可想而知。看来这个忙,无论如何还得再帮她一次。 第九十章 坐出来的IP 祝御的思绪,转而又飘到了周琳的身上。 此前的一天一夜之中,这姑娘遭遇到的惊吓和不公,恐怕远比唐君琢更甚。本以为经过一番努力把她救了出来,一切都化险为夷的时候,她的母亲又心脏病突发,倒在了医院里。 硬要追查原因,高远帆固然是元凶一个,祝御自己也难逃其咎。 他要是不连累到周琳,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 周琳被领导问责,被高远帆带回去审问,都是不可抗的客观事实,她不想也逃脱不掉;可是对祝御不一样,她是完完全全的主动帮忙,这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人情差别。 无论在那个方面想这件事,祝御都觉得自己一千个一万个对人家不起。 那现在旧问题解决了,又来了新问题,他也责无旁贷,必须站出来去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周琳。 高远帆已经被拿捏的服服帖帖,谅他再也不敢寻衅滋事了。不涉及到司法机关的强权冲击,生活中的难事,应该相对好处理一些了吧? 周琳的母亲犯得是心脏病,抢救过程以及善后上,无非需要两样东西,一个是人,一个是钱。 当然了,还有她的宝贝闺女。周琳是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都被公安机关带走问话了,也马上就要被单位辞退除名了,这才是老人家最最挂怀的事。 好在这个隐患马上就会被无形中排除了。高远帆常干落井下石的事不假,可要他偶尔弄一把锦上添花的事想来也不会很难。尤其是他可以打的旗号非常之多,借口非常之多,两片嘴皮子随便动动,周琳一下子就能从玩忽职守、违反规定的不良职工,摇身变为临危不惧、大义勇敢的优秀医生。 关键是祝御相信高远帆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办好这件事,他现在一个多余的屁都不敢放。 一柄甚至几柄锋利的达摩克利斯剑,随时就高高悬挂在这家伙的头顶,而祝御就是执掌剑柄的人。今天的交锋毫无悬念,两个回合不到,高远帆已经被他干净利落的斩于马下,大败亏输。 一想到这场出其不意的大捷,祝御的心里又骤然一紧。 昨晚大半个通宵真没白忙活,而所有的成果,还要感谢那个神秘莫测的“于柏琪”。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确定。 祝御觉得他和庞远杰是一伙的,可推敲下来,还总有那么点迟疑,带不进一个思路中去。 于柏琪和祝御玩了一个游戏,他有心想帮忙的情况下,好像还是出于考验或窥探,放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谜题,然后观察祝御是否会突破障碍,找到真相。 这就涉及到了那个电脑光盘里的公式,还有祝御“解题”、“烧菜”给谁的问题了。 答案当然是有,而且被于柏琪设计的非常巧妙。 祝御冥思苦想,终于勘破真相就隐藏在于柏琪那一顿唠唠叨叨的说教中,还有后来连番折腾,坐了一大圈公共汽车的“无用功”上。 之前他还抱怨于柏琪故弄玄虚,一路一路汽车的路线报菜名一样嘱咐,支的他东奔西走疲于奔命……直接说出地址不是更省事吗?可恰恰关键环节就在这其中,于柏琪想玩“玄虚”,当然什么最无趣最容易被人忽略,什么里就隐藏着“玄虚”。 祝御在源头想通了事件的关窍,再琢磨起坐公车的一连串经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根据最简单的数字演算,很容易就推断出他要把烧出来的菜送到谁面前了。15路公交车坐4站地,连成数字就是“154”,23路公车坐2站地,是“232”,8路车终点站原地等待,不是8就是0,也可能是80,而最后的13路车跑6站,是“136”。 这四组数字连起来,就是一个最简单最直白的IP地址! 高远帆家中网络的IP地址! 于柏琪这家伙好不阴损,非要消遣人的同时把秘密夹杂其中。祝御又好气又好笑,摇头不已。同时也暗暗心惊:这个推断看似简单,可是要放在以前,凭自己的脑袋恐怕坐想到天亮也一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柏琪只出手帮了他一半,不是全帮,人家的目的也很明确,你真想解决麻烦,就得自己也拿出点本事来,悟的透就悟,悟不透就干瞪眼,坐享其成肯定不行。 有了高远帆的IP地址,其余的事就全都好办了。 想要入侵到他的网络里,进而“翻箱倒柜”一番做手脚,祝御就算是个初学乍练的门外汉,可凭借光盘上高端严密的破解程序操作起来,也相当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了。 高远帆区区一个家用网络,又怎能抵挡得住祝御执起牛刀别有用心的黑入? 接下来发生的事,把两个人的位置轻而易举的的颠倒换位。只不过祝御更大胆了一些,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备份,只是匆匆把盗取来的照片和张小龙的秘密,以及廖开贩毒大案的详细记录复印了一份。 他坚信这已经足够了,自己一定可以凭借这些东西在高远帆那里全身而退! 不需要任何的后手,不需要任何的扩散。高远帆是聪明人,也是个警觉力十足的人,他才不会相信祝御只带来了这么一份“呈堂证供”,就算怀疑也一样没胆子以身试法。 祝御就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心理。 再说,高远帆家里的电脑现在等于藏宝的山洞,祝御只要随时去喊一声“芝麻开门”,进出都是如履平地,方便的很,他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现在敌人是减少一个了,可麻烦似乎不见减少。 于柏琪要是和庞远杰一伙的那还好说,如果他不是,又算哪里冒出来的“新生力量”呢? 他对祝御又怀有怎样的用心,打算干些什么呢? 周琳的母亲病倒了,要是能抢救过来安然无恙自然谢天谢地;一旦出现什么闪失,这又是个天大的麻烦。别的且先不说,祝御的良心就会备受谴责,过不了关。 天下谁亲,也亲不过自家爹娘的吧,周琳肯定难以接受母亲重病。 老人家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办? 此外还有唐君琢,她遇到的难题,祝御早晚也会遇到。因为毛伟毅的为人卑劣阴险,睚眦必报,不可能在祝御手里吃了亏就此不声不语,报复算计他是板上钉钉的。 既然如此,只要祝御还存了心思想好好在公司干下去,就必须直面这个问题,直面这个渣男。 帮唐君琢也就是帮自己,对付毛伟毅没什么好客气的。 这一切都不算,还有更重要的事。祝御必须及时的再去打探两方面的情况,一个是庞远杰背后的神秘势力;一个就是川江市公安局的一把手邓远山局长。 他心里有数,不把这些和自己有极大关联的隐秘实情探查出来,就算搞定一个高远帆也没甚鸟用,后面马上还会钻出李远帆、张远帆,无休无止的纠缠滋扰。 祝御在二院门口下了车,看着巍峨的门诊楼心中忐忑,周琳的母亲现在不知什么情况了,只求佛祖保佑她老人家吉人天相,遇难呈祥,早些苏醒康复。 在检验科,他再次遇见了副主任顾小梅,依然是一副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样子。 祝御懒得理她,开门见山:“顾主任,我是周琳的朋友,有急事想见她!” 顾小梅翻了个白眼:“那你省省吧,周琳现在肯定有比你还急的事需要办,她母亲犯了很严重的心脏病,还在三楼手术室抢救,如果你的事不是特别重大紧急,我建议你不要去打扰她。” 祝御急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不知道她母亲现在什么情况了?” 顾小梅歪着头打量他,讥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这事?我实话告诉你,你和周琳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管,可是我、乃至全科的人都清楚,她母亲犯了心脏病都是因为你!知道吗?周琳现在不但丢了工作,丢了医师执照,还要全力抢救她妈妈,你连累的她还不够?” 祝御的脸色骤然阴沉,冷冷道:“也许你那晚冷静点,弄清了事实真相再打那个电话,情况也会完全不一样!” 顾小梅恼怒起来,尖声道:“是你鬼鬼祟祟的来这里没安着好心,自己行为不端,惹出了一连串的事故,监控室里全都记录的清清楚楚,还好意思赖到我头上来?” 祝御无奈的摇头叹气,不想再辩解,伸长脖子看她的胸牌:“你医生编号是多少?” 顾小梅毫不示弱,一挺胸脯道:“干什么?自己看,我没做过亏心事,不怕告诉你!” 祝御撇了撇嘴,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你上班时间浓妆艳抹,不务正业,丝毫没有一个医务工作者严谨认真的工作作风,我作为患者看着很不爽,这就去投诉科投诉你去!” 顾小梅闻言大怒,跳着脚叫道:“有本事你去!老娘还怕了你不成?害人精,呸!” 祝御快步走向三楼手术室,在纷杂的人群中寻找周琳的身影。 从顾小梅的态度上看,高远帆还没有行动,至少最新消息还没反馈到周琳科里。祝御有些生气,很想打电话质问一下,这个高远帆,难道还真敢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 第九十一章 手术室前 三楼的手术室一共分为六间,外加一个术前签字告知室,一个广播室,一个病理观测室。 祝御观察到整个三楼大厅的人群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眉头紧紧的皱起。 时下社会看病难,治病难的尖锐问题在此刻凸显的十分鲜明。不是医院打出了“大酬宾”的活动条幅,高喊着看病不要钱,人们蜂拥而至来捡便宜,实在是患者太多,身负难缠的疾患,不得不来就医。 一个坐诊挂号单,一个床位,一个项目检查,一台不大不小的手术,在病满为患的医院里,随时都变的那么稀缺,那么珍贵,那么来之不易。 人们对这个地方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只能麻木的任其摆布,在健康和煎熬中做出无奈的选择。 周琳静静的坐在长凳一隅,眨动着疲倦的双眸,可眼神依然清澈,定定的看向地面发呆。她的神情中倒看不出有任何慌乱的迹象,很镇定很从容。两个身穿护士服的年轻女孩相伴她左右,不时的焦急望向3号手术室工作灯,上面翻滚着三个电子汉字:手术中。 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年男子穿普通的白衬衫、黑裤子,在门前背负着双手来回走动,神色焦虑不安,突然蹲在周琳面前,攥住她的手说了一句什么,周琳默默的聆听,然后点了点雪白娇俏的下颚。 祝御环顾四周,看到了远处的自动贩售机,走过去掏出纸币投进,买了几瓶矿泉水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走向周琳这边。 一见到他出现,周琳先是一怔,有些吃惊。随即下意识的站起身,没有说话。 旁边的老人纳闷起来,迟疑道:“这位小伙子,你是……” 祝御想了想,说道:“我是周医生的……患者,听说……听说她母亲患病在做手术,刚好经过这里就来看看。” 老人更加狐疑,皱眉道:“我们家小琳不是医生,只是护士,也还没学会给人看病,你怎么就成了她的患者了?” “嗯……我是说……”祝御努力的开始圆谎:“我不久前患病在医院住院,周护士当班的时候对我非常照顾,还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所以过来看看。” “哦,是这样啊。”老人透了口气,摇头道:“那要谢谢你了,还想着我们家的事……嗯,我是周琳的父亲,怎么称呼你啊?” “祝御!”祝御答道:“祝福的祝,防御的御。”说着把怀里的水一一递过来,周琳看了一眼也没答话,伸手接了过来,又分发给那两名女护士。 “老人家怎么样了?”趁着周父再没说话,祝御低低的询问周琳:“医生是怎么说的?” 周琳美眸转动,脸上稍有愁容:“妈妈心脏一直不好,很多年了。这次很严重,医生检查完排除了其他方面的威胁,说主要病灶还是来自心脏瓣膜功能不全。她的瓣叶、腱索和瓣环等部位多处结构都有不规则变形,特别是房室瓣关闭不全或同时合并狭窄,是导致病发的主要原因。” 祝御对这些术语和名词当然是一窍不通,正努力的思索理解,周琳稍稍向他靠近点,小声加了一句:“这次是个诱因,不然手术也拖不过今年,必须要做的!”说着投过来安慰的眼神,示意他不必负疚。 祝御茫然点头:“手术是不是很复杂?” 周琳微微蹙眉:“医生说瓣叶修复基本不现实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更换,所以手术应该很复杂,时间也会很长。”看了看父亲,语速加急补充道:“别的话题不要说,老爸还不知情。” 祝御会意的点点头,低声道:“说也不要紧,高警官答应我了,他会尽全力给你‘平反’,相关的书面资料已经正式送达了医院,你不会有事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周琳将信将疑,歪头道:“他和我出来的时候提过一嘴,还诚意十足的道歉……这么说都是真的?”眼神里涌起一丝淡淡的期望。 祝御重重的点头:“千真万确!我绝不会让你因为我所累,损失任何……” “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周父从手术室门前又兜了一圈走回来,看着女儿和祝御说话,感觉到了有一点点不对劲。 祝御拿起一瓶水递了过去,微笑道:“周叔喝水,我在问周护士老人家的病情。” 周父接过了水,大概转悠到现在也真的口渴了,打开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一抹嘴巴道:“老婆子年轻时候坐过病,这是留下的根!好多年了,一直这样不好不坏的,想不到拖到今天没法再拖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该替她做主,趁着身子骨硬朗的时候早把手术做了,也省的岁数这么大了才来挨那一刀。” 祝御安慰道:“现代医疗技术越来越先进,伯母的病一定有得治,您别太担心。” 周父叹了口气,转过身自语道:“哎,攒着攒着,窟窿等着……有得治不也得花钱不是?咱们一家三口攒点钱不容易,本想以后给闺女陪作嫁妆的,老太婆这个节骨眼犯病,总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死在手术台上吧?” 周琳翻了个白眼,嗔道:“爸,乌鸦嘴!快点呸呸,死啊活啊的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祝御听得一怔,问道:“手术费……要多少钱?” 周琳脸上一红,侧头道:“算上术后花销,总得接近二十万吧,这还是医院看在我是职工的份上,做出了部分减免。妈妈有医保,但是这种大手术报销额度一般都很低,保守算的话,我们自己要承担一半左右吧,大概十万元的样子。” 祝御道:“我知道更换的那些部件质量也是有差异的,是不是进口的要好过国产的,价钱也会贵出很多?”周琳点头道:“嗯,我和医生商量过了,换的瓣叶不是最高档的,但也没将就,中高档吧,质量绝对靠得住,这样老妈痊愈后不用再遭罪了,还能多活好些年!”说着露出小小的满足感。 祝御暗暗放下心来,周母的病有的救,这就比什么都强。如果只是花钱,他也打定了主意,自己可以帮衬周琳一些。他在部队几年下来,每个月都有五六百元的津贴补助,这些钱并没有乱花,都存在了一起,小有三万多块钱。 按理说这笔钱就是祝御的老婆本,回到川江这个大都市打拼的日子,时时刻刻都要用到钱,他本是不能乱花的。可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周琳义无反顾的帮了他,最后还为他所累,进了警局录了口供,遭遇连番的惊吓,险险把工作丢掉,老母亲突发重病与此也不无干系……祝御要是不做出点什么行动,他无法心安理得。 三万块就是都拿出来,祝御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这是他欠周琳的,不管以后的情况如何发展,这次的事必须有个了解,不能叫她一个小姑娘因为自己吃上一星半点的亏。 周父的那句无心之言,也给祝御触动很大。 原来周琳的家境并不如何富裕,只能算是工薪阶层,周母的这一场病看来基本就要把积蓄花光了,那么考虑到这一点,祝御更不能无动于衷。 周琳表现出来的善良、仗义是真的,可是这个社会上钱也是真的,没那玩意谁都玩不转。 更何况现在她缺这笔钱,用来给母亲治病救命用。 祝御打定了主意,却并不想当场就言明,低声道:“我去给高警官打个电话……看看他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工作的事一定不会出差错,这一点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是。” 周琳苦笑一下:“我真没来得及仔细想呢,妈妈的病把我吓坏了,没顾得那么多。” 祝御心下感激,微笑道:“好人一定有好报,这些难关你一定能度过去……如果不行,我帮你一起过。”突然发觉有点口不择言,赶紧闭紧了嘴巴。 周琳果然俏脸一红,抿嘴笑道:“借你吉言吧,只要妈妈的病无碍,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音未落,员工专属电梯处传来嘈杂声,一群人匆匆走了过来,多数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且年龄相对偏老。众人簇拥着的最中间,一个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打着领带,脸膛潮红,三七式的分头油光铮亮,十分有气派。 周琳和两名护士姐妹仔细看去,一起露出吃惊的表情,一名小护士捂住了嘴巴尖叫:“是韩院长!”跟着就闭紧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来的一批人当中,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现任第二人民医院院长韩济业,年轻时留美毕业的博士后,岭东省医科大学副校长、党委副书记,正厅级别的博士生导师,省肿瘤与血管病介入治疗中心主任,中华医学会理事会理事,中国医院协会常务理事,整个二院说一不二、行事雷厉风行的一把手。 也正是他这样级别的大人物突然出现在手术室楼层,惊动了当值的诸多医护人员。那名小护士平素在大小会议上只远远的看到过韩院长依稀的面孔,却从来不曾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所以发出尖叫的反应。 就连周琳其实也一样,几乎没和韩济业打过照面,此刻脸上不禁露出纳闷的神色。 第九十二章 神奇一幕 配合高远帆第一次来带走周琳的院长另有其人,是分管行政、后勤和安保的副院长,不是一把手韩济业。医院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医患矛盾,不少医托趁机闹事,常常需要派出所和警方的介入解决,因此韩济业要是连这些事都管,他这正院长基本就不用干别的了。 周琳当然是识得韩济业的,自己单位的一把手,最高领导,怎么能不清楚? 只不过她认识归认识,却“不熟悉”,从未打过交道;而韩院长位高权重,就更不会记得检验科有这样一个寻常普通的女职员了。 一瞬间周琳有点懵,她错误的解读为:也许韩院长的突然出现,一定是省市哪位大领导突发重大疾病了,正在手术室抢救,他是赶来配合协调的;又或者是哪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及其家属需要接受治疗,韩济业却不开面子,过来给“撑撑”场面的。 不然还有什么事,可以劳得动这位最高话事人出面,屈尊来到手术大厅的? 孰料周琳真就猜错了,行政科科长庄禹一直紧跟在韩济业身边,一路引着他走向这边来,还伸手指了指周琳,小声耳语了几句。 韩济业微微点头,马上换上了一副热情温厚的笑脸,十分和蔼可亲,远远的朝着周琳双手伸出,大步跨进,用极富磁性的男低音说道:“周琳同志,周琳同志啊,你好你好!呵呵。” 周琳一下子就懵了,和两名护士姐妹面面相觑,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韩济业贵为二院一把手,终日往来交涉的圈子中不消说都是达官贵显,业内权威,学术高层等众多实力派角色,如果不是因为一件必须让他牢记的事件或领导行为,周琳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小员工,断然不会被他如此熟络的叫出口,还透着份外的亲热自然。 韩济业在前,一众随行人员包括庄禹紧随在后,马上就把三号手术室门前挤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两名宣传科干事适时出现,当韩济业的大手牢牢握住周琳的那一刻,弓腰撅腚的钻进人缝里找准角度,咔嚓咔嚓按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快门,闪光灯把现场照的雪亮,同时也把周琳的意识晃的一片苍白。 这都哪跟哪啊? 韩院长叫得出她的名字,还笑容可掬的亲自来握住她的手,被摄影留念……周琳彻底蒙圈的同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祝御,发现他正在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自己,还极为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韩济业拿捏好分寸和时机,微笑续道:“周琳同志,我代表院党委班子、检验科、行政科、保卫科,以及所有二院的广大医务工作者们来慰问你了!呵呵……就在刚才,我亲自听取了市公安局相关警员同志们的情况通报,看了他们落实到书面上的材料,详细完整的了解清了你的事迹,必须得承认,我们闹了个大乌龙啊!错怪你了,错怪你了!我觉得我是该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既要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同时也表示莫大的感谢!” 话音一落,随行人员也不管听懂没听懂,马上报以噼里啪啦热烈的掌声致意。 韩济业敦厚含蓄的微笑,闪光灯再次亮起,引得其他手术室门前的患者家属越来越多的围拢过来,争相观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热闹。 韩济业抽回了手,有力的在空中一挥:“通过认真的调查核实,我们最终确认周琳同志不但没有在*月*日晚值班期间犯下之前院方定性的任意一项错误,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忍辱负重,机敏的同闯进医院检验科的犯罪份子斗智斗勇,僵持拉锯。有力的掌控了局势,拖延了时间,保护了医疗设施,并最终迎来公安机关大批警力的支援……” 周琳眼睛里全是小星星,听着韩济业慷慨激昂的讲话如坠云雾里。百忙中侧头观察祝御,发现他正在摇头苦笑,更加迷惑不解。 祝御听韩济业讲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讽刺意味十足。当真是成也自己败也自己,高远帆那边被逼得杀了个回马枪,周琳登时就从落魄遭难的乌鸡变成了光鲜荣耀的凤凰,而他自己也就变成了“歹徒”,还和周琳“斗智斗勇、僵持拉锯”,实际的情况是这样吗? 高远帆大概是悟透了他的“指示”,只要能保得住周琳,别人就无所谓了。搭上祝御的些许名声,可以忽略不计,反正所有的监控资料和存档都被他以“警方需要”为由抽走了,人们不知道那个歹徒是祝御就可以了。 真实的情况只有高远帆和祝御以及周琳最清楚,可是他们三个人现在没有一个会矢口否认的,也不会把好不容易改过来的“白”再颠倒为“黑”。维系营造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需要这种默契。 祝御只是稍稍在思路上不想和高远帆苟同,“斗智斗勇、僵持拉锯”这样的场面确实出现过,而演绎那场凶险激斗的两个人正是他和于柏琪,高远帆又不是没见到黑衣杀手逃走的瞬间,这个文章完全可以在他身上多做做嘛!何苦不“还给”祝御一个清白? 不过也无所谓了,周琳能得以沉冤昭雪才是最重要的,祝御在二院的名声好与坏,又不关系到他多还是少一块肉,在证据全无的情况下,他怎么说也是守法奉公的良民一个。 韩济业后面又连篇累牍的说了些什么,祝御没有太仔细听。因为在电梯拐角处,他发现了一身正装的高远帆,神采奕奕的倚窗而立。他的身边站着两名警员,手里各执着一面锦旗的边角待命,好像只等着时机一到,韩济业的讲话告一段落后就正式出场。 此外一名电视台的摄影师和一名年轻的女记者也在现场待命,此刻正和高远帆做最后的交流。看来按照流程,这面锦旗被献上的时候,会被他们用摄影镜头记录下来,并做一个简短的现场报道。 嗯,高远帆的这个主意很高明,他漏掉了些环节,也补足了一些。 当着电视台记者的录播报道,大张旗鼓的把公安机关的锦旗送交到医院,无论是授予个人还是单位,都是大大光彩的一件新闻,可以瞬间提升当事人及所在单位的正面形象,从媒体和宣传中散发影响力,凸显其正能量,既弘扬了周琳爱岗敬业的精神,也褒奖了二院高层和员工和谐良好的上下级关系。 这件事周琳不拒绝,韩济业就更没有理由拒绝。高远帆花点小钱做面锦旗,却能达到一个为周琳树立形象、伸冤鸣屈的最高峰值,不错不错,他想的算很周到了。 祝御唯一一点不满就此烟消云散,耳畔果然听到韩济业矜持、深沉的声音传来:“下面,我们就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临河区分局副局长高远帆同志,正式把这面‘临危不乱,警民同心’的锦旗授予川江市第二人民医院检验科全体职工,由周琳同志作为代表接受赠与,接受这份她当之无愧的荣耀。” 一片掌声响起,摄影师和女主持人最先登场,找好了角度架稳机器。高远帆正了正衣衫,庄严肃穆的和另外两名警员步入现场,对着镜头和全体围观群众立定挺胸,敬了一个标准的警察举手礼。 然后他亲自拿起那面锦旗,双手托住,递到了周琳面前。 到这一步,周琳已经在祝御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还在手术室抢救,她真的就要开心的笑出声来了。这样的场景太不可思议了,带给了她很深的震撼。 几个小时前,周琳还是个“戴罪之身”,马上要被单位除名的倒霉蛋,母亲又心脏病发作……她那时内忧外困,感觉天都要塌了,自己都要断气了,马上就要死掉了。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事态的发展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神奇的一幕结束!她不但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反而名声大噪,收获了令人艳羡的殊荣。 这一瞬间周琳都有些迷离,她在怀疑是不是警方真的搞错了,还是站在身边这个低调内敛的青年,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一手促成了她的“翻身大业”。 祝御恰好这时看到了她,报以淡淡的一笑,徐徐挑起大拇指,朝她遥遥而立…… 在他心里,别的都可以假,唯独自己朝这个美丽、善良、勇敢的女孩竖起的大拇指,一定没有假。 周琳当得起祝御为她喝彩,为她赞美,为她高举大拇指。 高远帆对着记者的话筒简短讲了几句,随后就和韩济业亲切的握手,并且偕同周琳一起分主次站在了锦旗后方,留念合影,尽管话不多,但在行动上都做了个足。 这也很符合他作为警察严谨、低调的作风,无形中加深了这场戏的逼真度。 祝御一脸轻松,打开了矿泉水瓶,悠闲的喝起了水。 仪式很快就要收场,韩济业客套的邀请高远帆再去办公室坐坐,被他委婉谢绝了,随后带着警员匆匆离去。韩济业最后又握住周琳的手,语重心长的安慰:“小周同志,组织上冤枉了你,诋毁了你,我再次代表全院职工向你表示道歉!可是我还要对你说一句,二院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需要你这样的职工为它添砖加瓦,增光添彩……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大门也永远为你敞开!” 掌声再次响起。 第九十三章 比熊猫珍贵的人 和周琳同时蒙圈的,当然还有周父。 老人家根本就解读不过来,究竟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又发生了什么。 他只看到自家闺女被众星捧月一般围住,接受了一个笑眯眯的大官的褒奖,还有周围人们的掌声、欢呼和赞美之词。直到电视台记者出现,警察出现,赠送了锦旗,他才恍惚明白,女儿这是在单位立功了,好像是和什么犯罪份子周旋搏斗过。 这一惊非同小可,周父几次凑近闺女巴巴的想要问个明白,都被周琳用眼神顶了回去。 这时候单位领导和同事都在,而且好多事都是“导演”出来的,她一个人应付就够了,老爹千万别再出来捣乱,说多一句说少一句的容易招惹麻烦。 周父焦急、疑虑的盯着女儿看,不过还是把到了嘴边想追问的话暂时憋了回去。 韩济业临走的时候,又下达了两个和他身份权威极为相符的强硬指示:“小周同志的事迹,办公室和行政科要做详细摘要、记录,落实成院党委文件,连同公安部门发来的说明材料一起上报卫生局,作为新季度全院职工和党员宣传学习的主题;近期组织一次表彰大会,嘉奖以她为首的一批优秀医务工作者,要侧重把这个大会的准备工作做足做好。” 庄禹和办公室主任把头点的像鸡啄米,纷纷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快速记录。 韩济业又道:“周琳同志的母亲,因为心脏病发作,现在手术还没做完……考虑到个人隐私问题,我在刚才的公开场合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也就没有轻易说出来。但是,别人是别人,我们是一家人!小周是我们单位的职工,她家庭上的困难我们必须考虑给与适当的帮助,尤其是这还和本次事件有直接的关系!通知工会王主席和李副院长,叫他们牵头尽快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汇报给我,从现在开始,周琳母亲在医院期间一切的医疗费用,全都由院方垫付,一直到解决方案出来后再议定怎么落实!” 办公室主任马上领命:“我会马上和财会孙主任沟通,说明情况。” 韩济业威严的点点头,转向周琳:“小周同志,如果还有什么困难和问题,一定不要客气,全都提出来!能帮到你的,我们绝不会推脱逃避……像你们这样优秀有责任感的职工,平日里在工作岗位上不知默默无闻的为单位作出了多大的贡献,是院里做的还不够好,不够细致啊。” 周琳知道这时不能说太多,朝韩济业深深鞠了一躬,红着眼圈道:“谢谢韩院长!” 韩济业嗯了一声,突然看到周父瞪着双眼一直在附近转悠,还和周琳有过眼神上的交流,知道这位老人必是其直系亲属关系,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琳不做介绍,他也不想主动去搭讪,为官多年,这些小细节还是知道怎么回避的。 韩济业带领着一众人随即离开,周琳出于礼貌一直送到电梯口。 直到电梯门阖闭的那一刹那,周琳恍惚的情绪还很强烈,一切都像做了场梦。 “丫头!”周父这时再无顾忌,一把抓住她的手连珠炮般发问:“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什么样的犯罪份子搏斗了,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啊……” 周琳以手抚头,只感觉脑袋发大,刚待说话,猛的看到手术室红灯消失,绿灯亮起,尖声道:“先看妈妈,她的手术做完了!”急步跑向门口。 祝御微感紧张,也起身迎了过去。 最先出来的是主刀医生,摘掉口罩对周琳笑容满面:“小周,放心吧,老人家的手术非常成功!你准备准备,一会把病人送进病房,还要观察24小时。” 周琳如释重负,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丝纯美的浅笑,握住医生的手甩个不停:“谢谢王大哥,谢谢!”王医生点头致意,径自去了临时办公室。 周琳的笑靥愈发灿烂,一时间觉得心花怒放,无比的开心愉悦……突然之间眼前漆黑,一阵眩晕,仰头便倒。周父和两名小护士的惊呼声中,祝御闪身跨前,稳稳的托住她的腰肢,用宽厚温暖的胸膛承接住了周琳的头肩…… 接近中午十一点,住院楼高干病房区的一间单人病房内,周琳斜斜的靠在沙发里,脸色略显苍白,手背上插着输液管,目不转睛的盯着病床上还未苏醒的母亲,祝御陪伴在旁。 床头卡上赫然写着几排小字:特护病房,24小时监护,李桂蓉,女,57岁,主动脉二、三尖瓣移植。 有韩济业的最高指示,周琳都没来得及拒绝,相关医护人员已经第一时间整理出高干区的特护单人病房,把她的母亲李桂蓉直接送了进来。 周琳经历连番惊吓煎熬,外加精神高度紧张,情绪紊乱,导致体力透支全身虚脱,经过紧急医治已无大碍,挂了瓶葡萄糖一点一点缓解。 两名小护士帮着周琳忙里忙外一番,先后回去自己的岗位了;周父看看时间不早,又心疼女儿身体不适,特意跑回家去给她熬粥做汤了,说是中午前赶回来。 李桂蓉还没有苏醒,病房里就只余下了周琳和祝御,四下静悄悄的。 “老人家还没见好转,你又输上了液。”祝御看着悬空耳挂的滴流瓶,负疚道:“是我害得你不浅。早知道这样,我那晚就不该缠住你。” 周琳嫣然一笑,虽在病中却别有一番倦怠的风情,慵懒中不失俏丽,淡淡道:“都过去了,现在还提那些做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祝御,低声道:“你的血型,结果出来了。” 祝御一惊,接过来展开细看,却发觉读不懂,上面写了一大堆非常复杂的字母和公式,一个汉字不见。狐疑道:“这是……什么血型?” 周琳勉力正了正身体:“你很怕别人知道检测结果的对吧?所以我就尽量写的复杂化些,所以即使这张字条被别人看到,等闲之辈是无论如何读不懂它的含义的。” 祝御指着字条苦笑:“可惜我自己先就是个等闲之辈,它识得我,我不认识它!” 周琳咯咯娇笑,捂嘴道:“那无妨,只要高警官读不懂才最重要!在审讯室,我把字条塞进了……塞进了……”说到这里脸上一片绯红,低下头接道:“……胸口里,还好没被发现。他也确实追问过,你在检验室是否逼着我给你做过什么检测项目了吗。” 祝御若有所思,凝视着字条,呆呆出神。 “现在我正式告诉你,你的血型非常奇特!”周琳的表情严肃起来,把声音压的很小:“太专业的术语我不提了,你只要记得自己的血型代号叫做dk就可以了。” “dk血型?”祝御一头雾水,茫然抬头。 “嗯。”周琳陈述道:“这种血型非常非常罕见,根据美国爱德华大学卡佛医学院唯一对外公布的、仅仅存在于记录中的资料看,全世界每两亿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血性。也就是说,拥有dk血型的人在整个地球上都没超过30个,这一比例远远低于我们平常称之谓稀缺的rh阴性血,也就是熊猫血。而你,就是这区区三十个人中的一个……开句玩笑说,你比熊猫值钱,和活着的恐龙价值同等吧。” “啥?”祝御瞬间石化了,觉得面部的肌肉因为吃惊都变得僵硬,颤声道:“这……这怎么可能?我参军的时候进行过体检,生病的时候也化验过血型,为什么一直不曾被人发现?” “那是一个迷惑人的假象。”周琳解释道:“我之所以当晚在常规时间内无法检测出你的血型结果,也是这个原因。表面上看,dk血型和人类最为普通的O型血高度相似,就连它们原生的凝集原和凝集素几乎都是通性的……当然如果留心的去细分,它们之间还是有其他天差地远的区别,并且这种分析越深入下去,得到的数据分离性就越大。我迟迟拿不准主意,一个是想对你的检测结果负责,另外的原因也是兴趣使然,不弄个水落石出实在欲罢不能。” “以前的检查……都是错误的?”祝御茫然自语道。 “常规的检查结果很容易定性,”周琳点头道:“就好比自来水和矿泉水一样,表面看都能喝都是水,内在的细微差别寻常人谁又会去在意?再说从目的性上讲,普通的检测机构最多就是为了检测你的血液是否健康,有没有携带病毒,哪有功夫去深挖它的与众不同?” 祝御紧蹙眉头,想法一下子多了起来。 真相大白之际,他首先就意识到这个秘密绝不会只属于他自己的,早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就应该有人在留意此事了。不然很难解释,庞远杰随身携带着储血管接近他意图做手脚的行为了。 一定有人先知先觉,怀疑或者确认了祝御是稀有dk血型的携带者,并为此要做些神秘的文章。 携带着这种dk血型,究竟怎么了?对不起谁了,得罪谁了? 那些人、那些势力,始终在看不见的黑幕后躲躲闪闪、若即若离,却又同时伸出无声、恐怖的触角试探祝御,他们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九十四章 弃车保卒 谜题总算破解出了一半,至少是一半了。 dk血型的验证,让祝御瞬间把最近的诸般离奇遭遇有机的串联在一起,充分理解消化了。 如果所猜不错,一切的源头皆因此起。 dk血型?dk血型?这……真的叫人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变成拥有了这种血型的“国宝”了呢?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世界宝”吧?周琳阐述的很清晰,地球上也没超过30个人,才携带dk血型的。 问题在于,那又能怎么样? 祝御就不活了?就不继续自己的人生了? 别说血管里流的是dk血,就是流淌着青鼻涕,只要一天还能喘气,那也得过日子啊。 周琳打断了他的思路,继续道:“我在凌晨的时候卡住分析思路了,实在耐不住,终于给医院血液科的一位老教授打了电话请教,并且把相关数据传了过去。他非常感兴趣,兴奋的和我探讨直到天亮。后来他索性在网络上开了个视频会诊,把他的一众同窗师兄弟、领域内不少熟络的权威专家纠集到了一起,专门分析研究……最后又兴冲冲的赶到医院,劈头就问我要你的血样……” “啊?”祝御吃了一惊:“给他没有?” “没有!”周琳紧张的摇头,好像这一刻还心有余悸:“我知道那对你一定极其重要,这个极为关键的隐私,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因为好像从那晚开始,已经有麻烦找到你头上了。” 祝御沉声道:“那你怎么处理的血样?又怎么和老教授说的?” “血样被我倒掉了!”周琳咬着嘴唇道:“只有数据没有血样,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我和老教授敷衍说是在某个国外医疗杂志上得到的相关数据,一时心血来潮就和他请教的。” 祝御沉默不语,大脑里开始飞速的运转思忖。 “你别担心,老教授信以为真了。”周琳安慰道:“检测室里没留下你任何的登记和资料,血液也被处理掉了,我只是受你所托查出了结果,但没有什么把柄落到外界。后来老教授又问我要这本杂志,我扯谎说寄给了远方的朋友,一个月以后才能归还,他似乎就此没了兴趣,悻悻的走了。” “再后来,你就被高警官带走问话了,对吗?”祝御低声问道。 周琳点了点头:“但他问的事都很具体,很系统,囊括了好多方面,我感觉就是那种常规、严谨的办案程序,他可并没有把侧重点停留在检测你的血液上。” 祝御微微额首,不住思索……猛的抬起了头,圆睁双目,神情极为惊恐,像是想通了一件什么大事。周琳一直盯着他看,被吓的浑身一震,颤声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祝御连连摇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语气急促:“周琳!我拜托你一件事,一定要答应我!” 周琳更加慌乱,使劲的向沙发里挣扎躲避,惊恐的睁大眼睛:“是……什么事?” 祝御还是死死的握住她的手,极为严肃的道:“你千万记得,如果有人再来问你有关我的血型的事……不管我在不在场,不管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都不能说出去,对吗?”周琳性感的小嘴噘起,楚楚可怜。 “不!”祝御毅然摇头:“正相反,都原原本本的说出去,一个字一句话也别落,知道多少就说多少,绝对不要做任何的隐瞒,听懂了吗?” “为什么?”这下轮到周琳不解了,惊奇道:“都说出去?” “嗯,全无保留的说。”祝御再次斩钉截铁。 他就在刚刚想通了一件事。周琳现在的处境,看似苦尽甘来,全然脱险,其实依然处于未知的危机中。不为别的,还是因为她和祝御之间产生了瓜葛。 尤其现在dk血型的检测结果一出,周琳作为亲自全程化验的人,是除了祝御以外唯一的知情者,这就更为她今后的人身安全包藏下了祸心!不知有多少双恶毒、凶残的眼睛,已经在暗中窥觑盯上了她! 高远帆纵使手段上有些偏激,但他始终还是个警察;那些神秘的势力如果想逼迫周琳说出他们急欲知情的东西,一定会不择手段!祝御不想她浑浑噩噩的成为第二个关小莹,有一天突然遭到绑架或者是更残酷的折磨,还不知道缘由何在。 周琳已经为他遭遇了一次人生里少有的波折,只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可是不客气的说,就因为这一次带来的连锁反应,现在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从这一刻起,又开始悄悄的发酵积攒,渐渐会发展成为更大的隐患! 祝御悔之晚矣! 时光不能倒流,他回不到那晚,可以选择不去纠缠周琳;现在也没有洗脑器,能够抹煞周琳脑海里那些不该知道的秘密,一切都不可逆转。 所以唯一实用可靠的办法,就是叫周琳知道的东西失去应有的价值。 一个秘密尽人皆知,昭告天下,也就不是秘密了。谁都清楚它的来龙去脉,当然也就打消了去刨根问底的欲望了。所以祝御急切间想到了这一点,非常严肃的通知周琳,把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去! 幕后的黑手们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周琳这里了解到一切详情,想来就不会再难为她了吧? 至于祝御从此抛头露面也好,被推上风口浪尖也好,他都无所谓,他认命了! 我怎么样都成,哪怕就是死了也成,有本事全冲我来,只要别再连累善良无辜的周琳和其他人。 “你是怕你遇到的麻烦……把我也牵连进去吗?”周琳冰雪聪明,只稍一猜想便一语中的。 祝御无言以对,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不能狠心欺骗周琳,尤其是这种关乎身家性命、半点玩笑也不能开的重大威胁,怕与不怕,都必须要她有起码的知情权。 不然真有一天出了大事,他无法做出解释。 所以祝御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有那么一天”发生大事。 “找时间把我的个人资料,还有血型数据全部告诉那位老教授。”他表情决绝:“叫他们玩了命的研究分析,在医学界尽可能多的领域里使劲折腾,把所有的内容全都公之于众,最好贴满论坛、博客、网页和学术报告里,昭告全世界都成!” 周琳惊诧道:“你疯了!这怎么能行?那样一来,你就成了众矢之的,不会再有安稳日子过!” “我现在已经没有了。”祝御无奈苦笑:“你必须客观的理智的听我讲明理由:dk血型是携带在我身上,感兴趣的人必然会针对我而来,这和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既然结果无法改变,干嘛不去直接面对?我越选择回避躲藏,越会拖慢整个进程而最后也还是不会有好果子吃,如果再把你无缘无故的牵连进来就更得不偿失,对不对?” 周琳一言不发,蜷缩在沙发里,丰满的胸口不住起伏。 祝御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再重申一遍,你知道的一切如果让别人全知道了,你就没有危险了……而这种局面,对我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该来找我的依然会来,躲不掉总也是躲不掉,不是吗?” “我会有什么危险……”周琳嗫嚅了一句,随即想起那个黑衣杀手,浑身激凛凛一颤。 祝御察言观色,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所以你务必要答应我!说实话,你的人情我还没还完,实在不想看到再因为我累及你有什么闪失……李阿姨现在重病卧床,正是最需要你照顾的时候……” 周琳的手心冰凉,沁出了冷汗。她用复杂不舍的神情凝视着祝御,最终微微点了点头。 “好!”祝御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这样我就放心多了!”他其实并不能准确估算出这个别出心裁的“弃车保卒”方案后续局势到底如何,但相信至少是值得尝试的。 “祝御。”周琳幽幽道:“你能告诉我,你遇到的麻烦,究竟有多大吗?” 祝御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攥住她的手,脸上一红,抽了出来,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也在苦苦寻找答案……怎么说呢,我不但不知道麻烦的大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麻烦,就是这样。” 周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你那晚出现在检验室,我就看出来了。不同的是,我还从你身上看出了别的。”说完脸色一红,又咬住了嘴唇。 祝御奇道:“我身上……你还看出了什么?”说着故意低头寻索。 周琳淡淡一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看出了你身上,有一些闪光点。” “哦?闪光点?”祝御来了兴趣:“愿闻其详,说说。” 周琳坐正了身子,斟词酌句道:“我看得出,你在当时的情绪很低落,好像陷在一个巨大的困境中。但是……在巨大的压力下,你表现出来的顽强和勇悍,极具爆发力。要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那种坚韧不拔的品质和永不放弃的劲头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偷听到了你和高警官的对话后,我才真正了解到了一部分你的苦衷,他果然就是设计想陷害你的!所以……我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帮你的忙!” 祝御默然垂首,不知该做何回答。静谧的病房中,听着周琳娓娓道来相帮的理由,他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番异样的涟漪。 第九十五章 卷宗 “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最终能度过难关的。”周琳歪着头妩媚一笑:“也许你根本就没什么麻烦,或者有点小麻烦,不像你预料中那么严重。” 祝御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那当然是最好,我就可以安下心来,继续还你的人情债。” “不要再提债不债的了。”周琳美目流转,嗔道:“你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一提起来我就浑身不自在!都说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再说,我今天被院长接见,领了锦旗,扬眉吐气的出尽了风头,你的债还不算还完了么?” 祝御憨厚的一笑:“我只能理解为一句话,就是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两个人四目相投,均是会心一笑。 周琳露出狡黠的神色,又问道:“你是怎么说服高警官的?他的态度能有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不但不再去陷害你,还大大的帮了我一把……实在叫人想不通。” 祝御淡淡一笑:“等你的身体恢复了,阿姨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以后,我再找个时间告诉你。”说着站起身来,掏出手机。 周琳还谈的意犹未尽,问道:“你这是要走了吗?” 祝御点点头,俯下身道:“我能要你的手机号码吗?尽管这样的方式太直接了些。” 周琳窝在沙发里,清澈如水的双眸斜睨过来,脸上布满了红晕,突然一把夺过他的手机,飞快的拨了一串号码,然后注释、保存,递过来道:“好了。”说着羞涩的低下头去。 祝御不再多解释,接了过来。也许周琳会错了意,同时表现出了女孩子的娇羞和爽快,可她真不清楚祝御是别有用心的。李桂蓉的医药费还没有最后落地,他要来周琳的电话,只是想去筹钱送过来,继续还完“人情债”。 周琳指了指头顶的吊瓶:“我不能起来送你了。” 祝御忙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请了一上午假,现在得赶回去了。这里是特护病房,李阿姨一会醒过来,会有人照料她的对吧?可惜我不能再等了。” 周琳会意一笑,挥手道:“去吧,工作要紧,妈妈已经没事了,一会就能醒。” 祝御走向门口,回身打招呼,却发现周琳看过来的眼神复杂难明,隐约有一丝难舍之意。微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周琳果然露出一丝喜色,好像就在盼着他这句话,一点也不拒绝:“楼下食堂的包子就很好吃,馅大皮薄……你方不方便来的时候,给我带两个?” 祝御哈哈一笑,调侃道:“和歹徒斗智斗勇的模范医生,晚饭就吃俩包子,是不是寒酸了点?” 周琳俏脸通红,抿着嘴不再说话,可一丝甜蜜幸福已经写满了脸上。 祝御呵呵一笑:“等我晚上过来。”轻轻带好房门,快步离去。 屋子里的周琳伸长脖子张望,轻轻叹了口气后噘起了嘴,猛的一翻身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呆呆出神,随后又不自禁的轻笑起来…… 去往公司的车程大概二十分钟,趁着这段时间,祝御在车上随手翻看高远帆留给他的那个案卷记录。有关庞远杰的调查结果,都在里面标注的一清二楚。 祝御知情的是:庞远杰身为逐梦酒吧的二股东,多金,单身,无特殊不良嗜好,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式男人,是大部分未婚女青年和单身女性最为喜好的类型。 他同时也掌握了不知情的一些重大线索:庞远杰在半年前结识了一个叫“李修墨”的男子,从此两人过从频繁,常有接触。据查,李修墨今年四十七岁,华人,南非国籍,境内居住理由为“经商”,现任“跃为”化工集团中国大陆地区副总,常驻川江市。不过案卷上并没附有他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 祝御之前访问了跃为集团的官方网站,也从庞远杰的表弟叶俊明嘴里匡出了实话,说是庞远杰得到了一笔跃为集团给他的“好处费”,理由是他为该集团联系到了一笔大买卖。 这个理由的疑点颇多,起码在祝御这就无法相信。 要说是他们之间存在一种见不得人的雇佣关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庞远杰领取的不是“好处费”而是“活动经费”,这个推断还算靠谱。 总之跃为集团已经渐渐浮出了水面,迷雾重重;李修墨也跳进了视野,神秘莫测。 他们和庞远杰之间到底是怎样一层关系呢? 案卷后面附有庞远杰的真正死因:他生前两个小时内,曾被人注射过少量的尼古丁。正常来说,提纯的尼古丁注射进人体会导致马上死亡;而换一种手法,注射到皮下表层,往往会把死亡时间向后延伸2——4个小时,庞远杰的死无疑就属于后者。 这是警方内部法医根据验尸结果给出的初步解答,不得不说,祝御又学了一个乖。 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杀死一个人,究竟存了多险恶的用心? 是谁非要害死庞远杰,而偏偏又算计好时间,延后两小时?空出的这段时间内,凶手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是证明一些事情,还是指望着庞远杰可以再做点什么? 祝御对这个凶手还是比较切恨的,因为庞远杰就是带着皮下被注射的尼古丁来到了他家,然后死亡。险险就把一个大黑锅牢牢实实的扣在了祝御的头上。 一直到今天,他才算挣脱了这个无形的威胁,缓得一口气。 嗯,跃为集团,李修墨,等着吧,咱们终究会碰面的,而且为时已经不远。 祝御掩卷长思,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眼下还有一件事也总算弄清楚了,就是他的dk血型。按照周琳描述的,祝御现在可是比熊猫都珍贵的“人”,和活着的恐龙一个级别,那就得研究研究,这个劳什子的dk血型,到底牛叉在哪里,都有什么特性? 全球都不超过30个人携带这种血型,那么另外29个哥们都活着吗? 他们的日子是咋过的?是不是也在遭遇着这样那样的麻烦? 可如何查这种怪异稀缺的血型又是个大难题,周琳说的好,这本来就是个冷门学科,冷门学科里的生僻领域,早就超出了普通人能了解到的极限。一群专家权威尚且要互相讨论分析,更何况祝御这个高中毕业的退伍兵? 可话又说回来,dk血型是流淌在他身上的,总不能无动于衷。 祝御带着一肚子愁闷和谜题来到了公司,刚好赶上中午下班时间。他满腹心事没有食欲,索性连食堂也不去了,直接进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一番浏览网页,各个搜索引擎里根本就找不到和“dk血型”有关的任何信息。 祝御一筹莫展,眉头紧皱,抱胸凝思。猛的想起忘记和周琳详细请教了,她能辨识推断出dk血型,也一定知道的比自己多,再不行上面不还是有那些专家学者呢吗? 看来让她把消息扩散出去的主意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知道的人多了,集思广益,有利于祝御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自己的血型。他努力的回忆过往生活,暗暗庆幸从小到大没遭遇过什么重大疾病和车祸之类的劫难,否则一旦有大出血等恶性症状出现,dk血流个不停,别的血型又不能补,去全世界找那29个同血型的哥们,几率基本为零……这条小命是不是就眼睁睁的交待了? 嗯,这个想法极是要得!也成为以后祝御时刻要注意的一件事。不管身体上的全面蜕变给他带来多强悍多超人的能力,dk血型始终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任何情况下,必须保证身体的完好程度,不能出现大量失血的情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吃过午餐的员工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走回办公区,唐君琢无精打采的抱着一个资料夹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位置上的祝御。 整个一上午,她都不记得自己偷偷瞄了那个位置多少次了。 谢天谢地,祝御总算回来了。 尽管这个年轻人才来了不到两天,可是一起经历的事算下来,给唐君琢造成的心理冲击大过她没滋没味的小半年光阴。尤其是席秋烟还向她讲述了祝御“网吧扬威”的全过程,唐君琢听后更有了一种期待感和莫名的依附感,只想再次快点的见到祝御。 她甚至自己都在纳闷:为什么再次遇到困难和危机的时候,全公司那么多号人,她第一个想到求援的人就是祝御!这个人从认识的那刻起,身上就好像有一种非凡的气场,神秘的魔力存在,令人不自觉的对他生出信任和亲近的好感……而实践证明,他也确实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 现在祝御回来了,坐在椅子上腰板挺的笔直,像一杆锋芒毕露的标枪。 只是脸色很不好看,貌似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唐君琢试探着走过来,跟鞋扭动。祝御注意到了她的出现,抬头报以微微一笑。 “有一批登录单在我办公室,你来取一下。”她尽量控制着语气平淡:“还有份员工入职表格需要填写,人事部门那边得完善资料。”说完慢慢的转身向回走。 “好的唐主管。”祝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跟着站起。 唐君琢不动声色,心里却升腾起一丝兴奋和窃喜,感觉瞬间就有了主心骨。 第九十六章 后台风景 祝御跟着唐君琢走进她的办公室,劈头就问:“克扣员工这个月的奖金和工资,是不是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可能了?” 唐君琢放下资料夹,走向饮水机说道:“你可以看看大家的情绪,低落到冰点了。我看过这个月的销售额,实际上比前个月明明还多出了两个百分点,毛伟毅嘴大,要怎么说都是他!” 祝御鼓动着腮帮子,忿忿的坐在了待客沙发上。 “关键他这是恨屋及乌,一竹竿要打翻一船人。”唐君琢俯身取出一个纸杯接水,短裙下的黑丝美腿崩的笔直,极具美感,纤腰被职业装包裹的玲珑有致,透出落落大方的性感典雅。 祝御稍稍挪开目光,沉默不语。 唐君琢转身把纸杯递了过来,表情有一丝委屈:“要是有气就冲我一个人来,扣我的工资和奖金好了……干嘛绑上一个财务部的员工?谁家不是上有小下有老,指望着赚这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呢。他可倒好,轻轻一句话,眼瞅着进账的钱打了水漂,这太寒人心了!” 祝御起身接过水杯,皱眉道:“我很怀疑毛伟毅一句话就能砍掉大家应得的薪酬,从法律层面看的话,他这算行使职权呢还是特权?” “你要这样考虑问题就太天真了。”唐君琢苦笑道:“他既是主管,也是老板,某种意义上来说以后更有可能具备老板和法人的双料身份,我们是在人家的屋檐下讨口饭吃,能干就干,干不了你可以走啊,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吗?” “法人和老板另有其人,是张泰尧张总!”祝御固执道:“不是他毛伟毅!就算身为主管,毫无道理的强行克扣员工应得的薪酬,这说不通吧?谁给的他这么蛮横霸道的权利?” “张总给的!”唐君琢叹了口气,走到办公桌后站定,无力道:“有几名员工气不过,上午已经去找张总交涉过了。但是结果……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祝御放下水杯,双目圆睁。 唐君琢道:“张总回复说他找毛伟毅核实过,这个月的销售记录里有一笔回执单,如果不算进销售额,确实在总数上低于上个月。” “什么叫回执单?” “两个月或更长时间前发生的交易,但是因为各方面原因汇款未能当月入账,累计到了本月。”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 “有,但是都按当月销售额计算。”唐君琢解释道:“这并不违反逻辑,员工几个月前创造的利润产出,虽然在后来得到报酬了,可在当时也没多拿一份。财会这边一向采取的都是水流船走的记账方式,公允而且平均,除非哪个员工中途不干了,他或多或少才会有些损失。我们也请示过张总和毛伟毅,他们俩都默许了这种记账方式,没人提出过不同意见。” “现在毛伟毅揪住这个小细节要玩把戏了?”祝御定定的问。 唐君琢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说过了,人家是玩规则的,我们是被规则玩的。” 祝御冷笑道:“也就是说,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只看想细算的人是谁喽?” 唐君琢不再搭腔,盈盈坐下,黯然道:“扣掉些奖金薪水还不至于死人……我最担心的,是工作变动。如果真去了销售部,被他整天耗死,恐怕我再舍不得这份工作,也没得选了。”说着凄然一笑。 祝御喝了口水,搓着手沉思道:“与其那个时候没得选……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选一次。” 唐君琢一怔,扶了扶眼镜问道:“你说什么?” 祝御嘴角浮起一丝坏笑:“有位哲人说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当然是不想去销售部每天被毛伟毅骚扰的心焦力疲对吧?” …… 下午时候,祝御趁着没人怎么在意他,躲在一隅里操作电脑,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把唐君琢交过来的登录单全部处理完毕。随后就接到了一条短信,是高远帆发来的:周琳的事已经办妥,希望你满意。跃为集团和李修墨确系有重大嫌疑,跟庞远杰生前关系复杂,如需警方介入请随时来电。 祝御想了想当即就把电话打给了高远帆:“庞远杰和李修墨的联系,有没有更具体的内容?” 高远帆道:“前段时间还在调查取证,不过从你来局里以后……我叫人把跟近工作停了。实话说我们也是才着手,太有价值的线索也不多。考虑到李修墨的身份,不能随便给他上手段,跃为集团更不能轻易去碰,因为缺少证据。” 祝御道:“那至少在庞远杰这边,总有些发现吧?” 高远帆道:“我就告诉你两个最大的发现吧,第一是他去你家那天前两个小时,接过李修墨的一个电话,被我们监听到了。两个人确实讨论过你的名字,听来就是庞远杰受命要去找你。此外他们还提到过跃为集团的网页,但是说的话云里雾里很令人费解;第二个发现是我们查过庞远杰的银行账户,除了有酒吧的正常收入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多出一笔不明不白的钱,平均在一百万元rmb上下的样子……这钱的来路很隐秘,好像走的是境外汇款的渠道,因为权限原因,目前还查不出来源头。” 祝御没说话,仔细的思忖。 高远帆又道:“如果你感兴趣,我申请相关报批手续,然后查一查?” 祝御思索道:“你们别插手了,容我想想该怎么办,再联系吧。”挂断了电话。 这通电话打完,他基本确认了一件事:李修墨应该就是庞远杰的“上线”,而他主要的目标,当然就是自己无疑。只不过身份上还有疑点,背靠跃为集团会不会是一种掩饰,就像庞远杰走了曲线救国的路线那样,为了接近祝御还先扮成了包工头,和他的铁杆好友侯义飞打得火热。 此前庞远杰的交际圈已经被高远帆查了个遍,排除种种可能外,就只此一个李修墨嫌疑甚重。 而且庞远杰的银行账户时常多出海外汇款,李修墨的身份又是外国籍华人,这难免令人遐想不断。 既然耗子拖木锨——大头在后面,李修墨浮出了水面,祝御就不打算再等了,他想主动出击。 庞远杰死则死尔,这不是还有一个比他份量更重的家伙吗?无论如何,不能叫李修墨再溜了。 祝御想的出神,冷不防一眼瞥见角落里堆放的一摞资料上,摆着那个黑色真皮的cd套。 那里面是于柏琪昨晚指点他辗转寻来的“至宝”:那张程序光盘。 一道灵光在祝御脑海中闪现,收拾了高远帆不等于这张光盘就此完成了它的使命,依然还是有极大的用武之地嘛,眼下似乎就可以再派上些用场。 跃为集团的网站防护措施极为森严,他一直苦于没有破解之道,现在借助这张光盘不就可以卷土重来了吗?只要能黑进去系统,查不出李修墨的底细,总也能对这家公司有个更全面的了解。 祝御极为兴奋,说干就干。打开cd套手脚麻利的取出光盘塞进光驱,劈啦啪啦的输入了网站域名。 借助这套强大的破解程序,攻坚工作果然势如破竹,先前许多绕不开的难题全都迎刃而解。祝御一直不出错,自然就耗来了对手出错。接下来,两个明显的漏洞最先显现,进入了他的视野。 在跃为集团网站的二级页面中,一条“联系我们”的不起眼链接上,破解程序发现了端倪。 这是一个注册登录的界面,也就是说“联系我们”的客户,必须得取得被认可的注册资质后才能顺利登入,相当于玩游戏就得有一个账号,“过客”和“游客”的身份是不支持的。 祝御导入了一个公众网站保持住服务器始终匿名,再操作程序中提供的一种gun网络对象模型环境成功渗入了内网,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服务器dat文件中安插下了“乔装易容”后几乎已经无法辨识的Rootkit工具包……终于取得了最高运行权限! 他终于尝到了那种一气呵成、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爽感,切身感受到了作为一个黑客在获得成功时美妙、不可言喻的窃喜! 黑掉高远帆只是小儿科,根本没法和黑入跃为集团的网络相提并论。两者在复杂度、操作和运算等攻坚难度上的差别相去甚远,如果说祝御入侵高远帆的电脑是刚刚学会了骑单车,那么现在顺利黑入跃为集团半军用级别的系统,已经是开着大卡车驰骋了。 当然他兴奋归兴奋,窃喜归窃喜,保持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态势还是必须的。已经辗转摸到了后台,那就潜心看看后台的把戏,千万别去惊动前台的观众和道具员就是了。应该说掩饰好身份潜藏的越久,能收获到的东西就越多! “联系我们”的登录系统现在已经没有一丝秘密可言,简单的查找登录痕迹,祝御很容易就发现了来来去去只有一个人反复登录过这个页面里的系统,而账号和密码每次都是一样的。 第九十七章 百万巨款 这个人,会是庞远杰吗? 不管是不是,祝御查出确实有款项可以从这个界面汇出……确切的说,是“领取”走。 也就是说“联系我们”的登录系统里设有一个自动存储的现金账号,不定期的有笔钱静静的集结在这里,只要登录人输入的账号密码没有差错,就可以指定数额分批分期的划拨到其他渠道。 那可以是银行账单,也可以是信用卡、储存卡,甚至直接转账成支票。 祝御按捺住好奇,没有进一步去破解这个神秘的“提款机”。因为再往上挖,它单独存在的防护系统和反漏洞触发措施,比之初始黑进来的时候整整提升了数倍! 险象环生、遍地暗雷,祝御的经验,还不足以应对新一轮的破解入侵。 不过他却还能做一件事,一件既“阴”又“损”的事! 悄没声息、不留痕迹的把钱提走! 于柏琪提供的破解程序毕竟也不是盖的,在陌生的模型环境下以服务器匿名方式运行操作,“假扮”登录人领取走账号上的钱不费吹灰之力! 而事后只要抹掉服务器进程,类似于“突然断电”,模型环境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就算对方找来全世界最牛叉的黑客查个天翻地覆也卵用没有了。理论上说,全球几十亿网民中每一个在这段时间内上网的人都有嫌疑!就像大海捞针。 祝御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坏笑,他在回忆自己的银行卡号。 庞远杰没命花的钱,老子不妨先取出来挥霍一番吧,就当给他买棺材板了。 再说既然决定主动去“招惹”李修墨和跃为集团了,那就做出点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事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那些家伙寻衅在先,不怀好意的试探祝御,不管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至少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那好吧,反正怎么玩都躲不过去,索性就狠狠的阴你们一把! 祝御又把电话打给了高远帆,印证到了一个事实:神秘“提款机”此前留有的几次划拨记录中,一笔笔钱都流入到了地方银行的一个账号中,而这个账号就是庞远杰私人名下的借记卡。 铁证如山!这下什么都无需解释了。 高远帆凭借警方的便利条件,也只是获得了庞远杰有不明收入的外因;而祝御则掌握了内因。 叶俊明被表哥骂没有见识,大肆吹嘘“好处费”可以有多种存在形式,不一定非得是一摞钞票摆在那里。实际上这就是庞远杰引以为傲的一种心理优势,在他看来跃为集团提供的钱财是“对号入座”的,且方式和途径隐秘到了极点,不是他本人,不知道如何提取,任谁也拿不走专用账号里的钱。 当然这或许就是庞远杰和李修墨之间的某种“契约”,钱可以拿走了,有些职责是不是要履行。 祝御二话不说,直接就把账面上剩余的一百万划到了自己的银行卡上,并且做好了天衣无缝的手脚。按照时间来推断,这笔钱应该是庞远杰最新到账的“工资”,可惜他老人家被人稀里糊涂的杀害,还没来得及去取走,就已经魂归天国。 无主的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再说祝御本来也想要找李修墨和跃为集团的,这个“恶作剧”也仅仅就是开始,后面要算的帐多着呢。 不到一分钟后,祝御的手机传来短信,提醒他的银行卡上有一笔钱到账。 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0,还有最前面的数字1,他禁不住怦然心动,呼吸也有些急促。毕竟在自己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并且拥有了这么多钱。 祝御咽下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抬头环顾四周,颇有点做贼的感觉。 钱这玩意果然魔力无限啊,只要和它一沾边儿,难免谁都忐忑揣揣。祝御一向都觉得自己很“牛叉”了,不咋把钱当回事,现在仔细推敲一番想法又自不同。 因为拥有的少,才能“不当回事”。多了的话,那完全就是两回事。 他和侯义飞游荡在大街上,两个人口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只够看一场电影、喝一顿酒的,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咋办,这个时候就无所谓了。 谁都知道赚钱是一件十分艰难痛苦的事情,而花钱却是那么享受和神速……世界上恐怕大多数人都十分痛恨这两种感觉干嘛相差的那样悬殊,害的他们总是能把天堂和地狱认知的那么清晰明确。 祝御把一笔巨款弄到手,直接就缩短了两者间的差距。他和侯义飞尽情的嗨皮一天后会发现,明天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甚至可以过比今天还潇洒的日子,那又是什么滋味? 侯义飞给他讲过一个荤段子,大致的意思是一位很难看但很有钱的绅士,在晚宴上结识了一位傲娇美貌的女郎,于是他拿出200元钱,意图收买女郎的芳心。 女郎看着钱说:真对不起,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绅士一言不发,加码到了500元。 女郎还是看都不看:先生,收起你的钱,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绅士加到了一千元,女郎不为所动,一脸坚贞。 可是当加码涨到了五千元的时候,女郎突然一脸媚笑:先生,认识你很高兴。 绅士慢吞吞的拿出一万元,女郎的呼吸有些急促:大哥,我就是那样的人! 两万元,女郎尖声大叫:大哥,你可以不把我当人! 三万元,女郎放弃了所有矜持:大哥,随便你们今晚来多少人! …… 这个无厘头的段子表面看很好笑也很夸张,实际上蕴含的好多东西都令人颇堪玩味。 仔细一想,还不就是那么回事!祝御摇头苦笑,他当然不想用这些不义之财去砸女郎,做一回“不是人”的事,实际上要怎么支配打理这笔钱现在也没有丝毫计划。可是突然从穷光蛋无端端变成了百万富翁,这种心理冲击多少还是让他感受到了慌乱和不习惯。 一直到下班前,祝御退出了跃为集团的网站,关闭掉了光盘里的所有程序,静下心来仔细的浏览一些计算机工程论坛和贴吧,一边提笔做些记录和心得。 网络和信息爆炸的年代,这玩意的用处原来如此之大,产生的影响力如此之广,完全颠覆了过去很多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和社会行为,不重视起来真的就太落后了。 祝御知道,一个技术过硬、能力超强的黑客活在当下,安身立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如果条件允许,他能缔造一个神话,建立一个王国也未可知!既然自己的头脑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的准备,那就越早的武装好越有利。也许在未知的路上,这项一技之长不定能帮到他多大的忙呢。 下班时分,员工们纷纷起身离座,唐君琢匆匆走出办公室,向祝御这面张望,神色不安。 祝御看到了她,安慰性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宽心下班。 唐君琢咬了咬嘴唇,稍稍犹豫一下,满怀心事的走出了大厅。祝御凝望她的背影轻笑,靠进椅背里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打给了侯义飞。 两个人之前简短的通过话。侯义飞那晚一顿酒把祝御和庞远杰喝的双双“不翼而飞”,人间蒸发,险险没急死。祝御的电话拨不通,庞远杰的电话也无人接听,他这一宿基本就没睡觉。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警察先一步找到了工地,开始向他问这问那。 侯义飞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反过来追问警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得知庞远杰突然暴毙在祝御家中,而他的铁杆哥们就是最大的嫌疑犯,现在已经外逃,登时惊的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警员去找他问话,完全是走过场。当时高远帆这么布置,无非是怕祝御私下偷偷的和侯义飞取得联系,想探探虚实。究竟内里庞远杰为什么死,祝御为什么逃,他是知情的,侯义飞绝对不知情。 和高远帆估计的一样,侯义飞一无所知。不但被庞远杰利用哄骗、蒙在鼓里,就连已经逃跑的祝御也没有和他联系说明情况,就这样把他晾在了空地。 涉案的两个关键人物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侯义飞“不予理睬”,相同点是他们都不希望这颗棋子察觉到自己的秘密,侯义飞知道的越少越好,能保持原汁原味就相安无事;区别在于:祝御干脆就不希望好哥们被牵连进来,他一问三不知傻兮兮的不明所以,远比啥都知道好的多。 侯义飞吓破了胆,又是担忧又是纳闷,祝御怎么就成了谋杀庞远杰的嫌疑犯了呢?这干脆就不可能嘛,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他比谁都了解,杀人?开玩笑!更何况祝御和庞远杰之间,从哪能生出那么大的仇恨来? 他遍寻祝御无果,慌慌张张的就找到了关向东、关小莹父女那里,果不其然,这爷俩也知道了消息,而且貌似比他知道的更详尽。关小莹一提起这事就愁容满面,啜泣不止;关向东则冷冷的对侯义飞说:“找不到人?那就对了!警察现在比你找的欢,咱们村这回又出个大人物、大英雄!可算光宗耀祖了!” 第九十八章 特供包子 和关向东的态度截然相反,侯义飞打死都不相信铁哥们祝御是杀人犯,为此还和关老板险些撕破脸,吵的面红耳赤。 他本来就一早瞧着这个暴发户不顺眼,祝御因为关向东和关小莹的情路一波三折,历经艰辛,终日长叹短吁的也皆因于此。于是话里话外的越说越难以控制情绪,争执中矛盾升级,什么难听说什么。 关向东的火爆脾气更加难抑,怒火攻心之余操起了扫把就要动手,黎大叔和关小莹拼命阻拦,侯义飞骂骂咧咧的离去,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不过临到晚间的时候,侯义飞终于接到了祝御的电话,语气平稳的告诉他,自己根本就没杀人,是警方搞错了。庞远杰是离开他的家以后才死亡的,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警方的证实。现在风波已经安然度过,他也刚从刑警队出来。 侯义飞大喜过望,一迭声的说:“我就知道一定是搞错了!你怎么可能杀人?”随后便问他人在哪里,十分着急的想见一面。 祝御告诉他现在还有点事,今晚不见了,明天找时间再联系。 侯义飞连声答应,终于放下了心的同时,祝御挂断电话,总算也放了心。 他还是坚持一个原则:能不叫这位铁杆知道的,就不让他知道。这次自己经历的事件极其复杂,而且显然还没有最终结局,侯义飞别被牵连进来,继续做他快乐的单身汉最好。 不过今晚这个电话打过去,就不一样了。祝御觉得和好哥们侯义飞尽可以不“有难同当”,但“有福同享”还是无所谓的。他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百万富翁了,如何的潇洒潇洒,头一个就想到了兄弟。 当然找侯义飞分享“荣华富贵”是一方面,祝御还有别的事求他。 他在电话里说:“义飞,有件事你帮我留心下……看看你们竣工的小区里,有没有好点的楼房出租,要水电气配套齐全,楼层理想,物业完善的高档住房,最好带着家电和家具的,小门小户的不考虑。” 侯义飞诧异道:“干吗啊?你改行做中介了?” 祝御嘿嘿一笑:“别废话,见面和你说,只要多留心看就行了。” 侯义飞道:“你还是先去见见小莹吧,他那个缺德的爹把你杀人的事信以为真了,不定对她说了多少你的坏话!我和他吵翻了脸,没法陪你一起去了。” 祝御愁上心头,叹道:“我知道了,找时间就去。九点有空吗,我家楼下那个烧烤摊见面,咱俩喝点。这一天多在刑警队呆的提心吊胆,可得压压惊。” 侯义飞爽快道:“就等你这句话呢,见面再聊!”挂断了电话。 祝御攥着手机呆呆出神,寻思是该去见见关小莹了,可一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还有关向东可能表现出来的态度,又觉的心头异常沉重。 现在已经发生的情况和自己能猜测到的大致都相同:侯义飞说关向东相信了警方的话,真以为自己是杀人犯,这话多半不假。不过这肯定不是关键,因为局势已经完全改变了,祝御利用诸般手段彻底翻了身,“杀人”一说根本不成立了。他要是想证明,甚至都能把高远帆搬到关向东面前亲自解释清楚,不过这样做意义也不大。 关向东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退一万步说他弄清楚了事实真相,不再误解祝御是杀人犯了,可这个风波就算过去了吗?关小莹毕竟还是被绑架过吧?祝御毕竟还是在警方的缉捕下逃跑过吧? 无论如何,他“不着调、不安稳”的形象在关向东心目中都再加重了一层,难以挽回。祝御太了解关老板这个人了,他做买卖讨生活,最最看重的就是一个“稳”字。只要和这个字不沾边的因素,很难让关向东理解消化。日积月累下来,他的性格使然,又把择婿标准、为女儿终身大事把关的态度也落实到了“稳”字当头上面。 所以很容易想象,关向东得知女儿被绑架过这样惊险揪心的事发生,得生出多强烈的排斥和不安。偏偏祸不单行,随后高远帆指挥荷枪实弹的警察把祝御乘坐的出租车围的水泄不通,上演一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离奇追捕,也着实给了他太多的震撼。 好吧,这就是我女儿将来要嫁的男人?我未来的女婿? 我呸! 祝御都不用再和关向东见面,就已经猜到这次他一定死了心,要彻底“放弃”对他这个同村娃的继续考验了,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再给了。 关向东绝不会拿女儿的未来开玩笑,拿关小莹的幸福做赌注,指望着祝御将来还有出头之日。 这小子现在的表现,就已经能把他的将来看得很清楚了。 祝御想到这里,心头愈发的烦闷,努力的甩甩头,环顾整个大厅四周发现只剩下了自己。 他重又拿起手机,给周琳发了一条短信:食堂的包子马上就到了,李阿姨醒了吗? 几十秒后,周琳的信息飞快传回:妈妈醒了,状态非常好,谢谢!后面还加了个笑脸的表情。 祝御会心一笑,起身出门,在楼下打了一辆车,对司机说:“到德汇轩食府。” 整个川江市的人都知道,要吃味道最好的面食,诸如饺子、包子、馒头还有面条,那首选就只有一家:德汇轩!这个百年老店的经营特色集结于此,做出来的美味面食有口皆碑,驰名岭东。 而德汇轩不菲的消费、遍布城区几十家的分店和络绎不绝的顾客,无不显示出这家老牌餐饮企业非凡的实力,还有在川江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祝御答应了周琳给她买包子,但绝不会真跑到医院食堂去买。他决定去德汇轩,买最好最贵最美味的“虾仁翡翠包”和“玉笋叉烧包”,以此犒劳下自己的大恩人。 说是顺便献献殷勤也无妨。 祝御几次接触下来,很喜欢看到周琳那种幸福、满足的小女人表情,而不是太习惯她多数时间保持的果敢、独立。尽管是周琳的这种性格才帮祝御解脱了不少危难,可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是在内心深处希望能照顾慰藉到她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 祝御先去了一家自助银行,十分钟后匆匆出来,才转而进到二院附近的一家德汇轩餐馆。 他除了包子,还买了精致美味的小菜、点心,外加两份“香菇生滚牛肉窝蛋粥”和两份“银耳雪梨瘦肉粥”,叮嘱服务员打包严实,付了款后拎着一路急行,来到二院后街。 在一家“鲜果礼品店”,祝御又买了若干新鲜水灵的应季水果,怀抱着一大捧鲜花,大包小裹的进到住院楼,乘电梯直奔高干区病房。 甫一推开静悄悄的病房门,因为鲜花挡住了脸,他首先就听到了周琳熟悉的声音,“呀”的惊呼:“哇~!这是……这是谁啊?”几步迎上来,芊芊素手拨开花丛,乍一看到后面的祝御,登时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白皙晶莹的脸颊涌上了淡淡的红晕,颇有几分娇羞之色。 祝御眼尖,看到李桂蓉沉沉酣睡,伸手“嘘”道:“小点声,阿姨在休息!” 周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接过他怀抱里的鲜花,又看到大包小裹的水果、吃食,皱起眉头小声道:“你还真给我买了晚饭呀?爸爸回去做了,一会就能送过来。” 祝御回身把东西轻轻放到茶几上整理,说道:“那就快给他打电话,别做了。这里全都是现成的,不吃肯定浪费;周叔要是做完了拿来吃不掉,更加浪费!” 周琳想了想嫣然一笑,掏出手机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真的打给他?” 祝御道:“越快越好!叫他回来一起吃。”打开封紧的袋口,拿出一个个餐盒。 周琳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扭捏的站起身走到门边小声的通话,不时的回头望过来,又隐隐流露出那种幸福满足的目光。一个下午过去了,周琳守到了母亲苏醒无碍,滴了调整机能的葡萄糖,还睡了非常香甜的一小觉,这时候的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整个人容光焕,活泼纯美的气息在举手投足间彰显十足,神采奕奕。 祝御看得心头怦然而动,只觉得眼前的周琳和那晚看时大有不同,随随便便倚门而立,未曾梳妆打扮的五官依然清丽脱俗,那种芳华绝代的风情逼射的他惊心动魄,心旌摇曳。 他不敢再多瞅,静下心来整理餐盒,小心翼翼的摆设妥当。 周琳放下电话走过来,香风涌动:“呀!这么丰盛,要馋死人的节奏么?祝御,你在二院是大客户还是VIP?食堂卖给你的包子都与众不同,让我们这些小人物自惭形秽啊。”说着咯咯娇笑。 她如何看不出包装袋上“德汇轩”的招牌?这样调侃,显见是心情愉悦畅怀。 祝御也不争辩,温厚一笑:“周医生如果觉得好,我就吩咐下去,把我的VIP特权转到你头上,天天都吃这样与众不同的包子!”周琳“哈”的一笑,捂嘴连连点头。 第九十九章 病房夜话 祝御指着茶几道:“包子分了荤素,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自己挑,我个人建议还是吃肉的补补,这几天为了我的事让你担惊受怕,连刑警队都进去走了一遭,肯定折腾的不轻;至于粥嘛,我觉得是不是这个‘银耳雪梨’更适合,生津止咳,滋阴降火……李阿姨一场大病有惊无险,你跟着着急担心,现在可以松一口气调理下了……” 周琳静静的听着,抿着嘴一言不发,清澈明亮的美眸不时在他脸上扫过,灵动皎洁。 祝御又道:“至于这碗‘香菇生滚牛肉窝蛋粥’呢,是特意给阿姨准备的,我咨询了店员,这种粥补气养血、恢复体力,她术后身体虚弱,刚好可以循序渐进的加强一下营养。另外一份是留给周叔的,他家里医院的来回跑也很辛苦,得吃点好的。” 周琳歪头道:“你想的这么周到,自己吃什么呢?” 祝御一怔,随即打趣道:“恩人一家先吃,我在后面随便捡点残羹冷炙的就成了……” 周琳的笑容倏忽不见,坐进了沙发扯过挎包翻找,嘴里道:“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拿给你!” 祝御闻言双手乱摆,还稍稍有些不悦:“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还扯到钱上去了,这是……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只想让你……让你吃顿饭而已。”一张脸胀的通红。 周琳的动作停了下来,拂起一缕秀发抹到耳后:“我们俩,是谁先扯的?” 祝御愕然道:“什么谁先扯的?” 周琳妙目流转,嗔道:“谁是‘恩人一家’了,谁又要吃残羹冷炙了?” 祝御马上会意,挠着头赧然一笑:“我就随口说说,你别介意……要不,要不咱们等周叔来一起吃好了,一起吃。” 周琳“噗嗤”一笑,挪开挎包威胁道:“你要是嘴里总挂着恩人长恩人短的,最好就别来了!”忿忿的翻了个白眼,目光中却哪有一丝恼意? 祝御看了看她,摇头道:“不是我非要说……只是因为这次遇到了麻烦,实在多亏你帮忙。” 周琳拧了拧纤腰:“你还说!” 祝御摆了摆手,肃容道:“让我说完吧……我是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孩子,一个人去部队当兵。说实话,六年下来一事无成,这兵也当的窝窝囊囊,回到地方上这个花花世界,就更加玩不转了。川江几百万人口,我无亲无故,根本就没有几个熟络的朋友。但是从小到大,我吃的苦多了,不在乎这些,想活下去总也不难……” 周琳不再打断他,坐在沙发上抱紧双腿,把下颚支在膝盖上,静静的耐心聆听。 祝御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感激:“可想不到有些事,比活下去要难多了。遇到你那个晚上之前,我一直以为这个钢筋水泥的大都市里只有冷漠和汽车尾气,人们互相之间可能连起码的信任和尊重都不具备,更别说帮助和关心了。可你对我伸出的援手的那一刻,着实让人震撼……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寻常女医生的选择。因为在当时看来,我是输定了的一方,那么多因素全都不利于我,就算你听到了高警官说的话,似乎也没必要非得帮我……” 周琳柔声道:“他为什么要诬陷你呢?” 祝御摇了摇头:“这个就不说了……你的麻烦刚刚过去,能回到安安稳稳的生活里才是最重要的。我说这些只是想……对你表达我最真挚诚恳的谢意,真的。一想到你当着单位那么多人的面被警察带走,差点连工作都丢掉,就算进到了刑警队受审也还在维护我,我的心里……心里就很难受……” 周琳凝视着他,突然狡黠的一笑:“也许……是你把我想的太伟大了也说不定。我帮你的时候,可没想到会被警察带走,还会丢掉工作。” 祝御点头道:“我同样也没想到,否则现在也不会这样说了,如果想到了,当时绝不会去纠缠你。在你决定帮我的一刹那,我感激的心情就和现在别无二致,不会因为后来的事受到什么影响。”想了想又满足的一笑:“万幸冥冥中老天开眼,不但帮了我,也帮了你,就像我和你说过的那句话一样,好人是一定有好报的,周医生善恶分明,大义凛然,当然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对不对?” 周琳“噗嗤”一笑,歪头道:“后面的话明显言不由衷!感激我可以,那就赶紧交代,你是怎么和高警官和解的,还给我带了那么大一个惊喜?” 祝御把热乎乎的粥盒盖上,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这粥都凉了,不如……不如我们俩趁热先吃?” 周琳咯咯一笑,双腿迈下沙发,凑过来挨的他极近,吐气如兰:“不要转移话题!一说到关键时刻就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你就是准备这样回报恩人的吗?” 祝御下意识的挪动屁股,略略有些窘态:“等阿姨的身体大好以后……我再和你说。” “不行!”周琳也在挪动身体,又欺了过来,声音甜美腻人:“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你惹下了这么大的祸,居然又一一摆平了……实在让人费解,快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御转动眼珠,说道:“高警官为人是很开明的,我找到他苦苦哀求,鼻涕一把泪一把,说要抓你就抓我吧,周医生真的没犯错,你不能对她这样不公平……” 话音未落,周琳啐道:“骗人!才不会信你的鬼话!” 祝御就不再瞎编,专注的看她凝脂白玉般的俊美脸庞,品味她这一刻少见的小女人风情,只觉得心下荡漾,有种说不出的平安喜乐。 周琳被他看的俏脸一红,侧过了头,幽幽道:“你不说实话,我就一直懵圈吧……下午的时候,韩院长和班子其他领导、办公室主任、保卫科科长等一大批人过来探病了,对我嘘寒问暖那叫一个客气,弄的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临走还代表单位留下了五千块钱,跟着科里也来了人,顾主任带头。” 祝御一怔:“还有这事?看来周医生的英勇事迹已经传遍医院的每一个角落了,有一把手院长给你撑腰,不但工作保住了没问题,说不定因祸得福,以后能更进一步呢。” 周琳也不忌讳,点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顾主任下午向我话里话外的透露出她可能要离开检验科了,分管人事的副书记找她谈过话,有意向让我来接替她的位置……” “是吗?”祝御一喜,拱手笑道:“恭喜啊!恭喜周医生!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呵。” 周琳却没见有多高兴,蹙眉道:“顾主任说,副书记的意思是因为我才调过来不久,年龄、资历和工作经验都有不足,所以不能马上提拔。这样一来,顾主任也暂时不能走,她得留下一段时间好好的带我历练,以后机会成熟了,这事也就成形了。” 祝御道:“领导这样考虑问题也是对你负责的态度,好事。你就只管安下心好好工作吧。” “唉!”周琳噘起小嘴愁道:“你说的简单,我能安的下心吗?原本这只是人事科的一个倾向性考虑,可是经过了这次事,顾主任说韩院长已经很明确的表达了他个人态度,希望尽快落实;而且……而且血液科的张教授也亲自找到了他,一个劲的夸赞我在专业上肯钻研用功,以后的成就一定非同小可,请求院里一定要着重培养新一代在岗的学术性人才……” 祝御道:“张教授又是谁?” 周琳道:“就是我弄不明白你的血型,把电话凌晨打过去追问的张巍国教授。他以前是二院的常务副院长,退休后被返聘医科大学和院里任职,博士生导师,韩济业院长当年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说话的份量那可是一言九鼎……都怨你,要不是提供了你的血样数据,他也就不会盯上我了!” 祝御哈哈大笑:“这叫歪打正着!我正愁自己的血型怪异另类,没人能帮我搞清楚呢,这下好的很,周医生在前面牵头引路,老教授在后面坐镇指挥,要研究出成果指日可待了!” 周琳蹾足道:“好什么好啊!你充其量就是个病患,生活在外界里;张教授退了休,也不用再考虑错综复杂的人事安排……可是在这个圈子里的人不一样!我不一样,顾主任不一样,甚至就连韩院长身为一把手,很多事也未必连想都不想就能直接拍板的!” 祝御怔道:“还有这么严重?” 周琳道:“你总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句话吧?顾主任要等的位置刚刚空出来,她为了走到这一步已经等待了好几年……可是现在因为我的原因,她极有可能走不成了,要留下来继续带我。所以她现在嘴上不说,实际上压力一定非常大。强行走掉吧,怕组织上说她不成熟,考虑问题不全面,如果因为这点再不能得偿所愿就会相当被动;不走吧,被我这样一个业务生疏的新手拖住,就不知道猴年马月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祝御沉思道:“问题在于这不是你的错,是院里的安排嘛,你们其实都身不由己。” 第一百章 负面麻烦 周琳噘嘴道:“如果没有这次的事,院里也不表态度说要培养我,起码她就能走成了。这个区别对我来说没什么,可是对顾主任来说就太大了,你说她心里能不急吗?” 祝御也撇嘴道:“反正我以为,要是宅心不仁厚的人,去到哪里都一样,没什么大出息!” 周琳一怔,随即会意,芊芊素手指了过来:“哦,我明白了,你这样说是不是还在记恨顾主任打电话报警的事?现在她有了难处,你可乐得看热闹了,嘻嘻。” 祝御分辨道:“我是对事不对人嘛,顾小梅的性格冷傲孤高,小家子气十足,缺乏必要的责任感,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说这样的人把她安排到哪里能有用?不堪大任嘛!”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啊!”周琳不悦道:“顾主任就是性子冷了点,其实对我们还是很好的,起码她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带我们学习的时候也从来不藏私,检验科的年轻人都很感激她。” 祝御想了想没再说话,挠了挠头发。 “麻烦还不止这一个。”周琳站起身双手抱肩,又叹道:“顾主任至少还能掂量掂量轻重,或者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仇艳那边,我就算彻底把她得罪了。” 祝御奇道:“仇艳是谁?” 周琳道:“算是我的师姐吧,资历比我老。我刚调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检验科工作满两年了。如果没有这次的事,顾主任如愿调走,她是最有力的接替者,几乎全科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祝御猛的想起一个人来,脱口道:“是不是一个平素浓妆艳抹,轻佻浮躁的女医生,很年轻的样子……嗯,瓜子脸,颧骨很突出,那个那个……脸蛋上有好多黄雀班,胭脂膏粉盖都盖不住?” 周琳笑的直不起腰,低下头去连连摆手:“拜托你别再这样形容一个人了好不?本来很有姿色的时髦姑娘,到你嘴里这么一说,简直就变成了无法直视的东施效颦,留点口德吧,哈哈……” 祝御一摆手道:“你就说是不是?” 周琳笑的前仰后合,勉力点头:“不错不错,这人确实是仇艳,对了,你怎么认识她啊?” “我就说嘛!”祝御拍了拍大腿:“我去找你的时候就是她第一个接待的,当时你已经被院长和警察带走了。这女人一脸的幸灾乐祸,那表情就像中了彩票头奖……现在你一说我全明白了,敢情她就是仇艳。你们之间存在竞争,她巴不得你出事呢,还有不高兴的道理?” 周琳的笑容缓缓消失,小声道:“嗯,这个人的品质确实不怎么样,刚愎自用,小肚鸡肠,而且还十足的自私自利,甚至都公然顶撞过顾主任和刘主任,全科的人对她都没有好印象,谁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有什么事也不和她说。” 祝御奇道:“那就怪了,这样不得人心的人怎么还能在科里呆的滋润,还能接替顾小梅的位置?” “原因很简单。”周琳的语气有些无奈:“仇艳家境显赫。她的亲哥哥,是卫生局的副局长;姐夫是南城区区委书记;最重要的是她亲叔叔,是现任二院常务副院长!” 祝御恍然大悟。 周琳坐下道:“所以她不用去刻意的要好好表现,刻意和谁处好关系。很多年轻人刚来医院,只能靠自己经营人际关系,苦练业务水平……而仇艳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今天明天后天的路,早就有人给她安排好了!她再跋扈,再得罪人,大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谁也奈何不了她。” 祝御搓了搓手,叹道:“原来是这样啊,……这样可不太好办。” 周琳愁容满面:“现在你知道我的感受了吧?知道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了吗?因为这次事件,我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无缘无故的就得罪到了她头上……以后这苦,可有得吃了。” 祝御便有些茫然,一时无语。他没想到自己一番努力,帮助周琳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同时也犯了一个“矫枉过正”的错误。她的工作环境和人际关系,原来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一场大捷、扬眉吐气之余,还要应付一些始料不及的负面反应,这可不在祝御的计划之列了,着实让他情绪低落、心头郁郁。 周琳考虑到的问题,确实属于客观的、真实的,在当下社会普遍存在的,并且是无法逃避的,必须认真对待的。如果拿捏不好或者处理不当,“勇斗歹徒”的小小光环也只能罩得住她一时,不可能撑得起她一辈子。 周琳读出了祝御的担忧,反而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调侃:“哎呦,你也知道犯愁了?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吧?那不如这样,你有本事把我捧的这么高,就再想个锦囊妙计,恢复到我原来的样子好了……主任不主任的咱不考虑了,学术研究也不用管它,只要能开开心心的上班下班,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怎么样?” 祝御无奈的抬头看向她,苦着脸道:“你当我是大罗金仙么,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哈哈!”周琳爽朗的一笑,打开餐盒盖子递过来一副筷子:“先吃饭吧,说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眼里清澈如水,纯美无暇,哪里还有一丝愁容? 祝御有些纳闷,接过筷子道:“我真奇怪了,你这么快就想通了,一点都不犯愁了?” 周琳喝了一勺粥,抿着嘴笑:“有些难题就像水一样,你完全有能力选择让它在心中漂流而过,或者是留驻不前,原地漏渗。选择了后者,就是人们常说的‘自寻烦恼’,在到达彼岸之前你的心已经变成了一片菏泽;选择前者,让烦恼忧愁不萦于怀,你的生活就会比大罗金仙还快乐。” 祝御手执竹筷,听的呆呆出神,赞道:“有道理,说的极富智慧!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打算在意这些难题了,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下去是吗?” “我的觉悟暂时还没提升到那么高。”周琳俏皮的眨动眼睛:“两者都不是!我最多就是把心化开,溶解到水里一起飘荡,也许飘着飘着,就被一块石头或者水草拦阻住,很自然的就一分为二了。” 祝御做吃惊状,一挑大拇指道:“这个境界要得!周医生,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自己都受益匪浅,这下算是跟着你一起悟道了。” 周琳灵动顽皮的眼神斜睨过来,两个人一起呵呵轻笑…… 也许是麻药劲还没完全消散,李桂蓉在下午苏醒一次后,又进入了梦香,睡的极沉。祝御和周琳吃完饭又闲谈了一会,特护医生中间来了一次观察情况,示意周琳不必担心,静静守候就是。 祝御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茶几上的餐盒,把没吃的单独放起,看了看挂钟,小声道:“阿姨和你都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时间不早,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周琳不说话,默默的点头,跟着他的脚步一直送到走廊。 祝御回头道:“周叔回来记得让他吃饭,包子和粥还剩了好多,代我向他问好吧。” 周琳咬着嘴唇又点了点头,还是不吭声。 祝御又道:“明早让周叔别折腾了,我还是老规矩,买好饭菜给你们送来。” 周琳现出一丝喜色,不过马上正容道:“不要!不能再麻烦你来回跑了,而且还总花钱。我在医院食堂什么都能买到,价钱也比外面便宜。” 祝御笑道:“你看护阿姨重要嘛,这些都是小事,我很容易就搞定,算什么麻烦?” 周琳岔开话题道:“按照你说的,我下午把剩余的血样数据都传给张教授了,也提供了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许他们过不多久就会和你联系。” 祝御点头道:“对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就等着白衣天使们的召唤呢。” 周琳没有笑意,倚在门框边幽幽道:“祝御,告诉我实话,你遇到的麻烦是不是远比我严重?是不是还远没有结束?你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 祝御停住了脚步,想了想似是而非的答道:“我会向你学习,让自己跟着难题飘,飘着飘着就好了。等到完全甩掉了那些麻烦,我会亲自向周医生汇报心得。” 周琳忍俊不禁,掩嘴一笑,抬头捋了一下耳际的秀发,正容道:“我不会逼你说的。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需要我什么,像上次一样……我还会帮你!” 祝御心头一暖,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堵,望着她柔美倩丽的身姿,重重的点了下头…… 九点一刻,烧烤摊,祝御如约来到。 侯义飞早早的就守在桌前点好了酒菜,见到他二话不说,靠过来上下其手就是一顿乱摸。 祝御吓了一跳,躲闪道:“你这是干什么?” 侯义飞道:“我看看你在里面有没有受伤。新闻上常有什么冤假错案、刑讯逼供之类的报道,你是不是上来驴脾气发作宁死不屈,被人戳了几电棍?” 第一百零一章 兄弟再会 “瞎说八道!”祝御又好气又好笑:“那些不负责任的小道新闻,也就只有你这样的猪脑壳才信!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一切都讲证据的懂不懂?” 侯义飞挠头道:“不懂!只要你没挨干就行。” 祝御叹了口气,扯过凳子坐下说道:“倒酒!我先发个短信。”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了一行文字发给周琳:沙发上你的挎包里,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是20万现金,密码六个0,注意收好。阿姨的病因我而起,这是我无法推卸的责任,必须承担! 侯义飞俯身扯过箱套,拽出两瓶啤酒直接用牙启开,大咧咧道:“倒个毛,吹喇叭!”一只手递将过来,一只手握瓶已经仰首进嘴,咕咚咕咚狂饮。 祝御放下手机,接过酒瓶也是一通狂灌,足足吹掉了半瓶,“啊”的一声呼出肺里的空气,抹抹嘴巴吼道:“真特么爽!”抓起一个烤猪蹄,狠狠咬下一口。 侯义飞歪歪斜斜的靠在椅背里,嘿嘿坏笑:“你进去一天就憋成这熊样,要是那些判上个十年八载的混混们该咋办?不都得自杀啊?” 祝御不理,抄起酒瓶又一顿喝。桌上的手机“嘟嘟”震动,他拿起一看,传回了周琳的信息,简短而直接:明早来拿回去,否则朋友都没得做。 他摇头一笑,猜测到大致结果也就是这样。 在自助银行,祝御拿出了自己随身的一张闲置卡,往里面转账了20万现金,在病房里趁着周琳不备悄悄塞进了她的挎包。 这件事,就不能再指望着周琳能欣然接受了。就算祝御给出的理由再充足一万倍,她也不会答应的。如果周琳有那种拜金虚伪的性格,眼睛都不眨就坦然受之,她一开始也不会冒着风险帮祝御了。因此办法也就只有一个:暗中做手脚,然后明面上强势蛮横一些,不容她有拒绝的机会,不然此题无解。 这笔钱做为李桂蓉的医疗费,应该绰绰有余了。这样一来,祝御帮着周琳在单位安然度过危机,在家庭也尽到了责任,基本没有了什么后顾之忧。母亲虽然重病一场,可是也因此医治好了多年的旧疾,排除了隐患,一劳永逸。 有很多事其实都要从两方面分析的,周琳担忧连累到了顾小梅的升迁,得罪了官二代仇艳,还被院长和教授点名要做为重点学术型人才培养,站到了风口浪尖,那也只能放到当下说;不然呢,不然会怎么样? 祝御不要挟高远帆去给她“平反”,恐怕麻烦就不止这些了吧?周琳也许就会面对着一批更愁人的苦恼和难题:下岗后怎么再谋生计,怎么负担母亲高额的医疗费用,怎么改变这个惨淡的落魄境地。 侯义飞瞪眼道:“你和谁勾勾搭搭的发短信呢,怎么有点不对路?” 祝御不理他,推了推啤酒瓶:“给我再来一瓶。” 侯义飞又拽上来一瓶啤酒给他,不无担忧的道:“祝御,小莹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老关现在就像个疯狗,逮谁咬谁,根本不讲道理啊。你现在没事了,得去找他说明白,是警察冤枉你了。” 祝御摇头叹道:“他要是个讲道理的人,我和小莹还能走到今天?义飞……我突然觉得这日子过得好累,关大叔就像座大山一样,这么多年时时刻刻都压在心头,甩也甩不脱。往往是一想到小莹,跟着就是他,都成了连锁反应了。” 侯义飞拿起肉串指指点点:“没人比我清楚!你呀,就两招……要么吹灯拔蜡,要么带着小莹躲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别再和他掺合,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 “一招也使不出来了。”祝御黯然垂首:“小莹去加拿大读书肯定板上钉钉了,经过这次的事,老关大叔会更加坚定决心,急不可待的送走她。” 侯义飞道:“多大个事?这是误会,误会知道不?特么的警察要抓错人,那赖得着你啊?” 祝御摆摆手:“算了,这事先不提了……明个我去一趟他家,看看怎么说吧。”侯义飞对内情一无所知,和关向东的争执中也始终不明底细,不知道关小莹遭到绑架又被祝御救出这一细节,因此他索性也不说明了。这哥们脾气直来直去,知道多了一定缠着他问这问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工地怎么样?这几天活多吗?”祝御调整了下情绪岔开话题。 “活都没耽误干。”侯义飞神情多少有些落寞:“就是庞远杰突然死了,闹得大伙心情不咋好,都觉的怪怪的。好好一个大活人,说死就死了……我到现在也不大相信这是真的。” 祝御不动声色的喝酒,问道:“他好像去你们工地没多长时间吧?大伙还和他处出点感情来了?” “老庞挺仗义的一个人!”侯义飞唏嘘道:“和谁都行,花钱也舍得,隔三差五的请大伙喝酒,晚上还留在那和我们打麻将……他真不差钱,一宿下来不管赢多少,扔到桌上说‘你们分了吧’,拍拍屁股就走。” 祝御笑道:“临时工头管临时的事,他当然怎么潇洒怎么来。” 侯义飞一怔,问道:“你说啥?” 祝御道:“没什么,警察去工地找你们调查的时候,侧重问的是不是庞远杰在工地的表现?都和哪些工人交往的比较频繁之类的?” 侯义飞道:“是啊,怎么了?问我还问了一大堆呢。” 祝御道:“有没有问起我?” 侯义飞挠了挠头道:“还真没问你什么事,问的都是别人。” 祝御点头道:“那就对了,调查方向而已。警察总也得走访出他的一些社会关系,好判断谁有可能和他产生矛盾纠葛,谁有作案的动机,我和他认识才一天,要排除也得先排除我嘛。” 侯义飞喝了口酒说道:“今年你命里该有这个劫数,现在过去了,以后肯定啥事没有了。” 祝御突然又问:“让你找房子的事,留心问了吗?” 侯义飞道:“我还没问明白你呢,到底咋回事?市面上现在破房子行情一天三变,你说的那种高档公寓的租金可一直坚挺,没咋变动过。倒不是说有多抢手吧,反正不出到价位你肯定租不下来……人家那些房东们本来也都不是差钱的主。” 祝御道:“他们不差钱,咱们也不差钱。” 侯义飞一怔:“啥意思?” 祝御道:“新公司的主管对我不错,答应每月能给我报销80%的房租,封顶是两千块。当然了……这事得隐蔽点,他能做主的名额就那么几个,不能叫其他的员工知道,而且这钱只能租房用,没法走别的路子。所以我们俩一商量,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我还能住上好房子,得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以他的名义租一套房子,房租公司出。” 侯义飞诧异道:“卧槽还有这好事?你去那家啥公司啊,福利比外企都牛叉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祝御道:“总之有人拿钱,咱不住白不住。一个月两千块,我自己再拿几百元,就能租一套相当不错的房吧?到时候咱俩一起搬进去享受,你也不用每天在工地遭罪了。” 侯义飞哈哈大笑,摩拳擦掌道:“这好事你不早说明白,你小子真撞狗屎运了!好办好办,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全明白了,租套房子,合同写我的名字是吧?这有什么难的,明天就能办妥!” 祝御微笑点头。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和侯义飞交实底了。 还是那句话,这哥们知道的越少越好。自己的钱“来路不正”,跟他解释明白了不合适;不说清呢租房子又需要理由,那就折衷一下,编个瞎话蒙混过关得了。 这样做能留下余地,可以等以后时机成熟了,一点一点透漏给侯义飞;也可以一直不说,反正这谎言轻易也不会被戳破。祝御只想好哥们跟着他享福就得了,这个享福的过程越简单越好。 他要搬家去高档小区住,还存了一个心思,就是减少被人骚扰的几率。 拿他现在租住的蜗居来说,无论是警方还是那些别有用心的幕后黑手,谁都可以随随便便的找上门来,甚至想进出他的房间都如履平地。周围的环境太差了,毫无安全可言。 高档公寓则不一样,起码硬件上提升了n个档次。规范严格的安保,健全尽责的物业,高高的楼层和进出必乘的电梯,都能对他的个人生活形成一种无形的保护。无论什么人再想来骚扰祝御,想轻而易举的避开这些客观条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在这种有利的环境中,祝御起码可以更早、更及时的警觉到随时逼近的危机,发现、察觉到任何别有用心的可疑分子,做出预判和防范。 这种办法当然不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可作用还是有的,而且值得一试。 祝御看着兴高采烈的侯义飞,突然又道:“好事还不止这一件,有个赚快钱的差事,本来是别人托我去做的,不过时间上很不方便,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侯义飞道:“啥事,怎么赚快钱?” 祝御神秘的一笑:“你得先跟工头请几天假,有了充裕的时间,这事就很好办了。” 第一百零二章 香火之情 当晚祝御回到“蜗居”过夜,越看这个昏暗狭窄的猪窝越别扭,多一天都不想再住下去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捋了一遍,转而又想到了关小莹,整个人感觉更不好了,迷迷糊糊的一直过了午夜才沉沉睡去。 一清早侯义飞的电话就吵醒了他,说通过工友联系上了一个高档小区的保安,他手里就掌握着很多要对外出租的房源,不但可靠稳妥,还能绕开那些黑心的中介,节省下一批开支。 祝御惺忪着睡眼叮嘱:“成啊成啊,定个20层以上的三阳面,越清静越好的那种,办妥了后给我打电话,咱们一起去看房签合同……另外别忘了我和你说的事,跟工头请假了吗?” “请了一礼拜。”侯义飞说道:“不过这一礼拜也没一分工钱了,你那事靠谱吗?” 祝御道:“放心吧,不靠谱我就不找你了,待会打电话!”挂断电话匆匆起床,洗漱后换好衣服出门,打车直奔二院。 他在住院楼后街买了精致的早点,用手提袋装好,悄悄的来到高干病房探头探脑。 周琳的挎包里多了那张银行卡,一定在等着祝御“自投罗网”,看来今早是不能让她见到了。 一名护士匆匆经过,祝御灵机一动,跟着她一起走向护士站。看看身边再无旁人,粗着嗓子道:“护士你好,这里有位叫李桂蓉的患者吧?她的病房叫的早餐,劳驾您一会给送过去好不?” 那名护士想了想,说道:“好吧,你放在桌上就行了……需要付账吗?” 祝御顺口道:“昨晚已经结过了,早餐是预约好的。” 护士道:“那就好,放下吧。” 祝御道了声谢,把早餐放下,随即转身出门,看了看走廊里面,逃也似的飞奔下楼。 如此一来,就算不见周琳,他也信守了“承诺”,把早餐如约奉上,至于周琳作何感想就再说吧。 在一家小店铺,祝御草草喝了碗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朝公司进发去上班。 果然不出所料,他前脚才进办公大厅,屁股还没坐稳,周琳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语气透着十足的不满:“祝御!我要是想找到你在哪里上班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给高警官打个电话就行了!你这样躲猫猫玩觉得很有意思是吗?给你把最后期限延长到今晚前,乖乖的上医院来找我,否则后果自负!” 祝御苦笑道:“周医生……不至于这么疾言厉色的吧?” 周琳没好气的啐道:“我没心情和你耍贫嘴!医院对我妈妈的医药费已经给出了很大的优惠,再加上她有医保,我们全家能承担得起。你是个打工仔,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一定是东挪西凑的,这钱我绝对不能要……” 祝御还待分辨,猛一抬头看到张泰尧出现在大厅,正笑吟吟的朝他招手,连忙捂住话筒低声道:“我晚上再和你联系吧,老板来找我了。”说着挂断了电话,起身迎过去:“张总,您来的这么早?” 张泰尧从容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有时间吗,到我办公室吧,简单聊几句。” 祝御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穿出大厅,缓步上楼。 公司老大一清早找他,说“简单聊几句”,看来未必简单。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张泰尧不会亲自来到大厅召唤他。祝御无暇细想,进了屋还是手脚麻利的拿起老板杯给张泰尧接满了水,自己也接了纸杯的,放在茶几上。 张泰尧坐进老板椅,淡淡一笑:“坐吧,几天没见你,精神状态不错嘛。” 祝御坐下来道:“张总来的比我们员工都早,您的状态是真好。” 张泰尧微笑道:“不早些来就有很多的事要往后推,现在这个社会,老板的日子也未必就比员工们轻松,都不容易啊。”说着眼神扫过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祝御不答话,端起纸杯喝了口水。 “向东给我打过电话了。”张泰尧也不转弯抹角:“他说你上个周末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好像……好像还被警察请进了公安局,事关一起命案,有这事吗?” 祝御想了想,缓缓点头。 张泰尧喝了一口水,说道:“他还建议我,马上开除你!说作为老朋友,把你介绍到我这里来是他犯下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会无端给公司带来麻烦,十分汗颜。” 祝御猛的抬头,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凄苦。 他想到了关向东会误解自己,但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决绝!如此彻底!建议张泰尧直接开除他。 这意味着关向东最终的表态,对祝御算是彻底放弃了,也没打算留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在老友和老乡之间,可以理解成关老板做出了取舍。他对张泰尧负责的同时,也就把祝御“废止”了。这并非是什么要求严格、期盼殷切的表现了,而是了断了原本的香火、故旧之情。 一瞬间,祝御突然觉得胸口奇闷,闷的喘气都极为艰难。一种被人抛弃、冷落、鄙视甚至是落井下石的愤懑充斥其中,同时也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愤怒和不甘。 “你先不要激动。”张泰尧的语气依然温和:“向东怎么说,毕竟是他的一面之词。祝御,放在以前的话呢,这些事我可听可不听;但是现在你已经入职了我的公司,是正式的一名员工,那么我作为老板,应该是有知情权的,你说对吧?” 祝御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张总说的话在理,您是有必要过问一下,想听什么尽管问,我会如实回答。”他心里已经隐约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泰鼎公司的求职之路,还没展开就要终结了。 “我想问你的话只有一句,并且是最后才会问。”张泰尧淡定的拿起一份文件,指了指道:“现在我只做陈述。这是一份市公安局出具的证明材料,是我昨晚给他们打过电话后传真过来的,上面详细说明了你在那起案件中没有嫌疑和关联,是警方办案过程中无意牵连到了你……也就是说,你实际上是一个无辜的、清白的人,所谓杀人犯云云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祝御一怔,看着那份文件有些发呆。 张泰尧呵呵笑道:“我是上了点年岁,有时候也犯糊涂。可是还不至于糊涂到连根本的是非都分不清,颠倒黑白。公安机关的说明材料白纸黑字的摆在这里,已经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了,还有什么好质疑的?向东这次是犯了错,但不是错在他向我推荐了你,而是太主观了,缺乏必要的调查和分析,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你冤枉了。” 祝御这时总算想明白了,高远帆毕竟还是在事后为他做了些补救工作。 不把祝御“洗白”了,就等于他自己的危机始终没解除,这不是原则,而是基础。 高远帆是聪明人,才不会让祝御无端感觉到自己的麻烦还没过去,他也没那个胆子。这一场博弈下来,他是对祝御畏如蛇蝎,再也不想和这个人打交道了。 因此张泰尧求证到的,自然全都是对祝御有利的信息。不过高远帆学了个乖,只是把他的关系撇清了,没有像给周琳“平反”那样,再大大的扣上一顶荣誉之冠。也许他也意识到了,祝御不需要这些东西,只想安稳的过太平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泰尧双手合拢压在桌面上,微笑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你该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 祝御不解的摇摇头:“请张总明示。” 张泰尧哈哈笑道:“当然是你的去留问题了!年轻人,做一个决定前千万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刚才那一瞬间,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的不甘和委屈,大概是在责怪向东对你不近人情,对吧?可你同样也不能忽略一点,他是他,我是我……他是你的老乡,而我现在才是你的老板。” 祝御目光转动,定定的看过去。 张泰尧摊开手笑道:“刚才我说,我有权利问清你的事情,现在一切都说清了,没有问题了,那么就该谈谈接下来的事了吧?一句话,我的初衷没变,公司的大门依然为你敞开,欢迎你继续留下来工作。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向东的关系就‘恨屋及乌’,一赌气就此离去,那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局。” 祝御沉默不语。不得不说,张泰尧的话是有感而发的,并且不少说到了他心里。 因为关向东的绝情,祝御真心萌生了退意。 他不想厚着脸皮再在这家公司呆下去了,即使高远帆已经还给了他“清白”,即使张泰尧非常睿智的开解和挽留,他的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来泰鼎公司走的还是关老板关系,祝御不去和任何人解释,也始终逃脱不了有一种“寄人篱下”的自卑,这份“嗟来之食”难咽的很。 原本这是份和谐的、自然的,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雇佣关系,但都随着关向东的误解和刚愎,给张泰尧打出了那一通电话开始,变成了尴尬、别扭,再也无可挽回的错乱局面。 第一百零三章 借刀杀人 祝御清醒的意识到:张泰尧说的再有道理,出发点再善良公正,可现在来打预防针也为时已晚。 关向东已然如此绝情,那样的电话都打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泰鼎公司就是遍地黄金,祝御也不能再恬不知耻的留下了。无他,就因为张泰尧和关向东之间的关系这一件事,已经大大盖过了其他任何对与错、多与少的牵强理由了。 我祝御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屑再依仗你关向东的名头讨生活,没得让人鄙视唾弃,像一只死缠不休的癞皮狗,没有骨气的苟延残喘。 他清了清嗓子,涩声道:“张总,我真不知道关老板给你打过这个电话……也许我早该想到的。”说着苦笑了一下,黯然道:“世上的人千千万,每个人都有一张嘴巴,要说什么又是谁能拦得住的?” “哎,我刚才可是再三强调过了啊。”张泰尧不悦道:“有怨气有委屈,适当发泄两句也就过去了。年轻人越是遇到这种事,就越该沉得住气,荣辱不惊才能成大器。祝御,我是非常看好你的,可不想就因为这么点芝麻谷子的事看你闹的不可开交……这几天我考虑再三,还打算给你加点担子呢。现在的财务部工作未必适合你,城南的批发市场门市和后院的仓储库一直很缺人手,我想把你调到那里任副主管,凭你的本事肯定能轻松胜任的,也算人尽其才。” 祝御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张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也感谢您这么看重我……不过,我还是得当面向您明确表个态:这工作我不能再干了。” “什么?”张泰尧正说的津津有味,瞪圆了双眼道:“你还来真的啊?祝御,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我这当老板的啥都没说,不但充分理解信任你,还要继续重用你呢,你管一个关向东爱说啥说啥呗?哦,就因为他一个错误,你就非要拿来惩罚惩罚自己,把大好的前途和我的良苦用心置之不顾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御干脆站起了身,毅然道:“您对我的赏识和厚爱,我永远铭记感谢,同时也尊重您说的每一句话;可是也正因为这些,我才必须离开您的公司。” 他在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结束泰鼎公司的入职之旅。至于后果,一时没去想太多。能怎么样?至多也就是恢复三天前无所事事的小青年身份呗,死不了人。 张泰尧张嘴结舌,无奈道:“你这小伙子……怎么就不听劝呢,我也是在你那个年龄过来的,完全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可是……可是时过境迁再回头看,你就知道现在的决定有多愚蠢了!”说着胸口起伏,忿忿不已,貌似生了真气。 祝御不为所动,沉声道:“总之对不起您了张总,好在我只来了三天,没有给公司造成什么损失和麻烦对吧?辞职报告我也不会写,就口头跟你陈述下吧,一会我就收拾东西离开,再次谢谢您的好意和关照,请多保重!”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闪身而出。 在楼下的缓步台,毛伟毅摇着手里的车钥匙,吹着口哨拾级而上,和祝御不期而遇。 他的脸色马上冷淡了下来,充满敌意的扫向对方,一言不发。 祝御也看了他一眼,浑然不觉,就好像看到了一片空气,低着头脚步不停,走向底层。 二人交错而过,毛伟毅回首看了看,眼里闪过阴毒之色,重重的“哼”了一声。 祝御听到了这声情绪化很强的冷哼,不过还是努力说服了自己,不去招惹是非了。眼看着就要走出泰鼎公司了,就算是顾全大局也好,给张泰尧留些颜面也好,或者说为了自己全身而退也好,区区一个毛伟毅,听之任之吧。 他走回座位默默的收拾笔记本电脑,这是唯一的私人家当,禁不住又想:自己这一走倒是轻松了,可惜唐君琢却不能和他一样潇洒,还要饱受毛伟毅的骚扰和窥觑,在水深火热的境地中进退两难。 不过这倒无妨,之前和她已经“约定”的计划照样可以实施,只看小唐主管是不是真的忍无可忍,能否下定决心了。 上班的员工陆续来到,唐君琢好像也在办公室看到了祝御收拾行囊,想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打开门喊了一句:“祝御,来我办公室一下。” 祝御默默背起电脑包,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很多员工在他经过后纷纷交头接耳,悄声议论,目光中或迷茫不解,或兔死狐悲。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标准的“卷铺盖卷”离职前的节奏,只不过大伙还没弄明白其中缘由。 祝御没有藏着掖着,进到唐君琢的办公室,把前因后果简单讲述了一下,苦笑道:“这种情况下,我也很想留下来帮帮你,可惜不能如愿了。” 唐君琢理智的点点头:“我理解你的苦衷,如果再呆下去,不说别人以为你没骨气,你自己这关也过不去对吧?我只是想不通……警察办案就办案吧,好端端把你卷进去干嘛。原来周末那两天联系不上你,全都是因为这事。” 祝御不想多说,黯然道:“不提那事了,或许是我倒霉吧。很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你是个好人……我一直相信,好人一定有好报。” 唐君琢愁容上脸,叹道:“人们就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才选择相信。实际上大多数时候,好人没好报,坏人才活千年……我就这命了,也许很快就会步你的后尘,在公司呆不久。” 祝御想了想道:“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如果还想安稳的呆下去,我依然能帮上你的忙,就像上次我们约定的那样。关键是你能不能勇敢的走出这一步,有些事不破不立,优柔寡断下去吃的亏更大!” 唐君琢闻言好像又紧张起来,嗫嚅道:“我还是……还是有些害怕。” 祝御道:“实际上,我已经找我一个哥们在实施这事了,如果顺利,几天内就会有结果。” 唐君琢咬着嘴唇道:“可是你只说了一半,什么借刀杀人之类的,我有些糊涂……” 祝御淡淡一笑:“那我不妨告诉你另一半,借来的刀未必一下杀得死毛伟毅,所以最后亲自操刀的人还得是你自己,把他的狗爪子彻底剁掉!” 唐君琢浑身一震,颤声道:“你说的血淋淋的,好怕人……” 祝御哈哈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不是真要他死,而是要他倒霉透顶,吃个大亏,再也不敢来骚扰你了。这样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可以安心的工作生活了。” 唐君琢犹豫道:“那到底需要我做什么啊,张绮绯的住址我已经帮你打听到了,其余的情况知道的真不多……” 祝御摆摆手道:“这就可以了,其余的事都由我来做,你只需要在关键时刻配合着演场戏就成了。别看我现在离职了,照样能叫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栽个大跟头!” 他之前想到的办法,正是一个典型的“借刀杀人”之计。当时祝御还考虑到自己身在公司,因为关向东的关系不好和张泰尧撕破脸,公然整治毛伟毅,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独生女张绮绯头上。 据唐君琢描述,这位太子女也是十足一个二世祖,嚣张跋扈,任性妄为。而且最重要一点在于,她对毛伟毅有很强烈的仇视心理,认为是他沾了张家的光,瓜分了部分家族的财产。 张绮绯自小娇生惯养,长在父亲溺爱娇宠的怀抱里,她才不会从张泰尧的角度看问题,也对毛伟毅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太过功利的现实世界只促成她产生了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知:是毛伟毅赖在她们家不走,窥觑张家的财富和资产,而偏生父亲对他又百般回护,听之任之。 一个外姓人,凭什么这么猖狂? 毛伟毅阴损也好,缺德也罢,你尽管去黑别人家好了,譬如自己的岳丈家不也是大门大户吗?干嘛非要死乞白赖的庇护于张家,而且用心昭然若揭,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在惦记什么。 张绮绯想的很远也很彻底:父亲在世,一切都好说。一旦他有离开那一天,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由律师公布两份遗嘱,把家产分成若干份,留给了毛伟毅一部分,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凭什么你毛伟毅可以继承我张家的财产?那本该都是我张绮绯的,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事关钱财大事,张绮绯很难摆正心态,所以就更无法容忍毛伟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爸爸公司,并且身居要职。事实上她就认为自己的“心态”已经摆的很正了,张家的每一分钱都是不允许一个外姓人染指的,所以一定在绞尽脑汁的盘算该怎么对付毛伟毅,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拔掉。 祝御只想琢磨个隐蔽、稳妥的万全之策,不动声色的引出张绮绯来,让她针对毛伟毅“发动攻势”。自己再暗中帮忙,既解决了唐君琢的后顾之忧,也间接帮了张绮绯“玉成美事”。 第一百零四章 离职 在经历过了短暂的麻烦缠身后,祝御没有忘记这个计划。他先是哄得侯义飞请下一周假来,去到张绮绯的家门口偷偷盯梢,掌握好她的行踪,好方便实施下一步计划,同时也打算回过头来和唐君琢交个实底,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侯义飞那头,祝御可没说实话。他只编造了一个谎言,说单位的主管委托他跟踪张绮绯,因为这位女士是一个对公司业务举足轻重的大客户,争取尽早的摸清她平时的生活习惯,都喜欢去哪里做什么,以方便公司派出专人赶在竞争对手前面接洽张绮绯,最大限度的投其所好,拿下一笔规模巨大的订单。 祝御和侯义飞交待,因为自己现在也是公司员工,如果去盯梢张绮绯,万一被她留下什么印象,以后再见面的话就很尴尬,也不好解释。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剩下他义飞老弟一个了,身份陌生,面孔陌生,事后也不会和张绮绯产生什么纠集,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这单交易十分划得来。 侯义飞果然对祝御的话信以为真,屁颠屁颠就去盯梢了。而祝御却没想到,这计划实施还没到一上午,他就和张泰尧之间发生了那场对话,进而做出了辞职的举动。 这样也算在身份上有个解脱,不用顾忌的太多了。 小唐主管需要这份工作,同时也害怕真的得罪到毛伟毅。那么这份清道夫的职责,只能是祝御当仁不让的来执行了。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除了要考虑几分张泰尧的因素,还有什么好怕的? 毛伟毅本来连盘小咸菜都不算,可整治他的办法,似乎还真有原计划看来最靠谱。把张绮绯引出来针对他,合情合理,不留痕迹。 这样做的好处还在于,引发的后果张泰尧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在女儿和半个儿子之间尽可以周旋一番,不至于束手无策,也算给他留好了后路。祝御只想通过矛盾激化,把夹在中间、深受其害的唐君琢解救出来,这才是出发点。至于张绮绯和毛伟毅是否因此斗的两败俱伤、头破血流,自有张泰尧去平事。 要是换一种方式方法,还有更简单的,就是祝御每天都堵住毛伟毅一顿胖揍,威胁他不许骚扰唐君琢云云,保证也能收到效果,可实在是下下之策。 祝御不想让张泰尧难做,同时也不想在他那里留下恶名。 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毕竟共事一回,人家也待他仁至义尽,怎么好说翻脸就翻脸,把人家的干儿子天天揍成猪头?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可话说回来,仔细想想,祝御的这个“借刀杀人”之计也并非是阳谋,属于地地道道的阴谋。甚至某种程度来说,还不如光明磊落的收拾一顿毛伟毅好呢。因为张泰尧不知情,是祝御在背后捣的鬼,引得宝贝女儿张绮绯要对付毛伟毅,害的他在中间平息风波,疲于奔命。 可祝御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不给张泰尧一点教训,未免也有些愧对唐君琢和那些悲催的职员了。根本上来讲,毛伟毅在公司说一不二,为所欲为,干了那么多缺德事,一众员工始终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至今,正是缘于张泰尧对他的纵容和放权。 谁都爱惜自己的子女晚辈,但这种爱惜必须要有个限度,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践踏别人的尊严和权利。一味的溺爱和纵容,其实是对自己和所有人的极度不负责,是“惯子如杀子”的愚蠢行为! 张泰尧回护毛伟毅的程度已经接近了这个边缘,任由发展下去,后果堪虞。 他理所当然的以为照顾好毛伟毅,给他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是不忘义兄毛弘义的深恩,实际上也恰恰辜负了这位兄长的托付,没有尽到责任,鞭策、督促毛伟毅走上一条正确的人生之路。 等到最后他意识到培养出了一个“废人”或者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恐怕后悔也来不及了,相信若是毛弘义在世,这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祝御很想通过这件事唤起张泰尧心底里的良知,哪怕是一丝警觉也可以。可能过程多少“缺德”了点,但确实做好过不做,阵痛避不可免。 唐君琢桌上的座机响起,她快速的接起放到耳边,静静听了几句,低声道:“知道了。”随后放下电话,拿起一张表格递给祝御:“三楼办公室的小张已经上报了员工保险,现在要你这张入职表注销……还是你自己送上去吧,消息传的真快。”说着一声轻叹,表情很无奈。 祝御接了过来,转身走向门口。 唐君琢想了想又叫住他,幽幽道:“祝御……我总觉得,你做这样的决定还是有些草率,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祝御微微一笑,避而不答:“我只知道,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吧?不包括这件事,你如果再遇到其他麻烦,还可以随时找我帮忙的。对了……毛伟毅如果近期调整你的工作岗位,记得不要和他对着干,隐忍着将就一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今晚有空吗?”唐君琢也改变了话题:“我和秋烟商量了好久,想请你吃顿饭,本来是想感谢你之前帮过我们那些忙……现在看来,又有了更好的理由,给旧同事践行吧。” 祝御思忖道:“今晚?还不知道……要不就免了吧,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行!”唐君琢很坚决:“必须请这顿饭,而且是家宴,在我家。你若不去,秋烟也不会答应。”说着扶了扶眼镜,一脸的期待和希冀。 祝御无奈,想了想道:“我安排一下,下午给你打电话。” “打不打电话都这样说定了!”唐君琢露出一丝喜色:“我这就通知秋烟,让她做做准备。” 祝御只好又点了点头,径直出门,拿着那张入职表直奔三楼。 办公室小张的房间在走廊最里面,祝御快步而行,途径张泰尧的办公室,听到毛伟毅放肆的大笑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阴声道:“尧叔还是太客气了,换做是我,和那穷小子干脆就没那么多废话!” 张泰尧威严的语声传来,还夹杂着一丝无奈:“你懂什么?人家的心机比你深多了,能力也高出一大截!不是怕你吃亏,我也犯不着出此下策!好好一个可造之才,哎……” 祝御听的不明所以,脑海里来回思索二人的对话,找到小张后顺手把表格交给了他,返身出门的当,猛的一个念头在心间闪过,全身为之一震! 从他们叔侄的口气不难听出,议论的人就是自己。而张泰尧唏嘘感言“出此下策”……明显是在说,他围绕着祝御实施了一个计策,或者说是不得已的选择!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祝御眉头紧蹙,努力的思忖,刹那之间豁然通透! 张泰尧老谋深算!他以退为进,貌似对祝御诚意拳拳,每句话都是一个长者的衷心肺腑之言,实则却是巧妙的利用了他当时的心理,下了一道丝毫不着痕迹的逐客令! 现在要分析他为什么逐走祝御,原因也很好猜测,就是他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太厉害了!只“登录单”一件小事,却足以折射出祝御深沉的城府、机敏的应变和强悍的个人能力。这样厉害的角色在泰鼎公司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将不可否认的成长为年轻一代人中的领军人物。 到那个时候,已经羽翼丰满且基础根深蒂固的祝御绝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他所散发出来强有力的威胁最先逼近的也不会是张泰尧,而一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毛伟毅! 也许到那一天,张泰尧诚心想回护这个不成器的半拉儿子也已不能。祝御凭借超强的手段和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扳倒毛伟毅,甚至让他身败名裂。 张泰尧当然不会坐视。与其出现那样一个无法掌控的局面,莫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然。从毛伟毅打的“小报告”中,张泰尧很容易就听出来了,祝御和唐君琢“走的很近”,并且有隐隐联起手来的迹象。“登录单”事件已然说明了一切。只不过他并没有表态,保持了缄默。 这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祝御今天一上来就站到了唐君琢那边,说明这个人就算不“嫉恶如仇”,也很具正义感,那么难保他明天不再和别的人站到一条战壕里去,总之不会来帮衬毛伟毅就是了。 张泰尧嘴上不说,实际内心里早就有了深深的危机感。在他看来,伟毅是有些小毛病,脾气性格也有缺点,但还不至于发展到“品行不端”、“人神共愤”那个地步。尽管祝御在针对他这件事上表现的已经足够圆滑,可越是这种含而不吐的非凡手段越彰显出了他的超强能力,让张泰尧进一步忧心忡忡。 他害怕等到哪一天,祝御放开手脚再无顾忌的时候,毛伟毅直接就会被他玩残、玩死! 第一百零五章 奇妙的血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泰尧接到了关向东打来的电话。 他反复思量,认为这个契机非常好,可以做做文章。但是同样,嘴上并没有答应关向东的请求,只说过问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一番盘算后,张泰尧开始布局。他和祝御陈述的那些话,确实也都是老友的原话,但是深深隐藏的机心,却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反而把自己是非分明、大公无私的形象掩饰的得体到位。 一句话,祝御只要稍有自尊心和骨气,必然就会中计。张泰尧这是明着拼命想留住他,暗地里却挖了个大深坑,只等祝御不管不顾的跳进去,此计可售。 当然他挑的矛盾点非常精准,就是算计到了祝御一定不想再凭关向东这层关系留在公司了。除非他是那种恬不知耻的性格,或者机心比自己还深,已然看出了门道,另作选择。 那也不要紧,张泰尧依然留足了“后手”而不至于被戳破。他指出祝御能力超强,是难得的人才,准备委以重任,调他去城南仓库区司职,这也是一步万无一失的好棋,“应应急”绝不成问题。 把祝御从矛盾漩涡中调离,等于“架空”了他,换来暂时的延缓时机,后面要怎么处理,完全可以徐徐图之,再做打算。 张泰尧打出的牌守中带攻,稳如泰山。祝御现在想来甘拜下风,自叹弗如。也唯有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大踏步走出楼门,再也不回头一次。 他看着蔚蓝的天空暗暗好笑:张泰尧贵为公司老板,无非是开除一个员工这点芝麻小事,做起来却慎行严思小心翼翼,当真让人瞧不起。如此郑而重之,到底有这个必要吗? 也许他一贯的为人处事就是这样;也许他考虑到祝御非比寻常,值当这样“周密部署”一下,换一个员工,可能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总而言之,祝御现在反倒有了一种浑身轻松的解脱感,他突然想到,这下整治毛伟毅,似乎也不用再考虑张泰尧这层关系了吧? “哎哎,你看你看……你要找的不就是祝御吗,他来了他来了,这个就是!”大院门口的一名保安突然扯起嗓门大喊,同时伸手遥指走过来的祝御。 铁门边闪出一副白皙靓丽的女孩子容颜,歪着头朝这边张望。定睛看去,却是周琳! 祝御吃了一惊,脚步放缓,迟疑了一下愣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周琳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的跨前一步,露出整个高挑曼妙的身材,两只手负在后面,冷声道:“我就是想和你证明一下,找你没那么困难!” 祝御吐了吐舌头,慢吞吞的挪动脚步,嘴里嘀咕道:“明白明白,我被你打败了。” 周琳嫣然一笑:“现在你是乖乖的认罪伏法,和我回去呢,还是打算逃之夭夭,让我再找你一遍?”阳光照耀下,她的一张脸白如美玉,明眸皓齿,娇艳不可方物。 祝御苦着脸道:“认罪认罪!伏法伏法!周医生,草民刚刚被贬遭弃,卷铺盖流落街头,正愁天下之大无家可归,要是你肯收留,打死都不敢说半个不字,这就乖乖的跟你回去。” 周琳咯咯娇笑:“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猛然悟懂了什么,讶然追问:“祝御,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难道说……你被单位炒鱿鱼了?” “不太确切。”祝御举头瞄了瞄身后的三层小楼,撇嘴道:“互相炒呗,反正彼此都看不顺眼。” 周琳惊道:“真的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干的好好的……还互相炒?” “就是因为,人家怕我干的太好!”祝御一扯她的衣袖:“走,出去说话,你跑出来找我,把阿姨一个人留在医院,好大的胆子!” 周琳道:“没有,爸爸守在那里呢,我说出来找你还钱,他和妈妈都极力赞成,告诉我必须把卡交还到你手里,我们一家三口意见一致,坚决不能要你的钱!” 祝御蹙眉道:“你还和两位老人家说了?” 周琳噘嘴道:“你以为呢?20万不是一笔小数目,你的手笔太大,吓到我了!” “我那是拿给阿姨看病的。”祝御小声低估道:“又不是用钱要去砸你,对我以身相许的……” “你说什么?”周琳杏眼圆睁,侧头看来:“你再说一遍!” 祝御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口误口误,我真不是那意思……哎,打车打车,一起回医院看看,我和阿姨聊会天,不妨碍她休息吧?” 周琳美目转动,迟疑道:“真的要去么?” 祝御道:“那当然!我现在不用上班了,时间有一大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周琳点头道:“那好,就一起回去吧。刚好张教授那面有消息传来,他们对你的血型又有新发现,我可以先给你详细讲一遍。” 祝御心下一凛,问道:“是什么新发现?” 周琳笑道:“你别紧张,总之你的血再珍贵,也是人血,变不成猪血狗血,嘻嘻。” 两个人招来一辆出租车,钻进了后排。车子一启动,祝御迫不及待的问:“先和我说说,张教授他们掌握到了多少新发现,拣我不明白不懂的说,再一点一点详细解释下。” 周琳摇头道:“发现是有,但是‘说清楚’谈何容易?dk血型别说在国内,就是在国际医学领域的研究成果也少的可怜。不骄傲的说,我能发现你这个携带者存在,已经开创了国内同类学术研究的先河,张教授一提起这个,就对我赞不绝口……他还想通过我约你见一面,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祝御侧头看向窗外,叹道:“有什么兴趣?给他们做实验用的小白鼠么?我既不想当熊猫,也不愿意做恐龙,只想安安心心的过舒坦日子……”猛的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又问道:“对了,上次我就没来得及问你,要是我一旦出了什么重大车祸之类的,需要大量输血,岂不是很糟糕?血型这玩意不一样是不能随便乱输的,那样的话我就只有瞪着眼等死了?” 他说到后来,周琳已然乐的前仰后合,捂着纤腰上气不接下气。娇笑道:“你这人……不但是个惜命鬼,我也不得不承认,你这思维的跳跃性太强了,哈哈……” 祝御愕然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能不想的周到点吗?你快告诉我,这是不是个无解题?” 周琳勉强憋住笑,连连摆手:“好叫你知道,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根据国际上公认的对六例已发现dk血型携带者的实验检测,他们自身拥有的血型奇妙就奇妙在可以接受abo和ab任意一样血型的供输,且受体不会出现任何排异现象,凝集原和凝集素都奇迹般的吻合……” 祝御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术语就不用说了,我基本听明白了。只要在那种情况下我有血可输,不至于小命玩完就放心了……嗯对了,那要是反过来,把我的血输给普通血型的人,会怎么样?” 周琳闻言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严肃道:“那样的话后果非常严重,会导致……”话音未落,猛然间出租车后身剧烈一震,自车尾处传来巨大的一声撞击,两个人因为刚猛的惯性,齐齐扑向前排座椅背侧,周琳的一声尖叫冲口而出,祝御反应神速,百忙中兜手在她肩头一垫,全力阻止前冲之势! 巨大的冲击力把车身斜斜撞离了原本的行进路线,轮胎尖锐鸣响。出租车司机吓的魂飞天外,拼命打正方向盘,回头破口大骂:“作死么!这是追尾还是成心要人命啊……”话音未落,圆睁的双眼从暴怒突然变成了无限惊恐,颤声道:“卧槽又来了,又来了!” 祝御勉力挡住了周琳的冲势,自己则结结实实撞在后座椅上,七荤八素间看到司机的惊惧表情,回头瞄向后窗,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辆暗红色的悍马h2紧紧跟在车后!因为底盘矮出对方太多,出租车已经扭曲变形的后轿厢刚好和它凶悍的大嘴堪堪平齐,纯钢的加厚保险杠在阳光照射下泛出刺眼的光芒。 出租车司机大喊“又来了”并非是被吓懵了,而是确有其事。这辆气势逼人的庞然大物,此刻正在急加速,再次朝着后车尾蛮横的冲撞过来,吓得司机根本就没敢减速刹车! “不是追尾!”祝御也脱口吼道,全身冷汗遍布。一把扯起安全带把身边的周琳固定在座椅上,还没来得及再去绑自己的,悍马车已经咆哮着欺近,“咣”的一声闷响,再次狠狠的顶在车尾上! 周琳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中双手死死的扳住驾驶席后座;而司机则没了心思咒骂,飞快的转过头用吃奶的力气把住方向盘,以保证车身别失去控制。 这下更严重,已经抵受了一次冲击的出租车后箱再遭重创,能卷回来的部分都是薄铁皮,不能卷回来的就都是配件了,一瞬间车灯、尾杠、边裙甚至连着半截排气管稀里哗啦的掉落,在马路上牛拉屎一样断断续续洒了一长串…… 一块巨大的护板被风卷起,飘落到悍马前车轮下,这大块头速度丝毫不减,“咯噔”一声稳稳轧过,风驰电掣间的行进如履平地! 第一百零六章 完美驾术 祝御被巨大的冲击力险些掀翻,上半身愣是蹿过了副驾驶坐席,头下脚上的十分狼狈。 出租车司机额头全是冷汗,紧张的看了一眼后视镜,侧头嘶吼道:“大哥!你们和人家结下了多大的仇?这特么就是要命的节奏啊,咋办啊,咋办?” 祝御当机立断,态度强硬的吼了回去:“别废话,不想再来第三下,赶紧把车速提起来!这车太脆了,千万别让那家伙撞到车尾以外的部分!” 司机吓得六神无主,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一脚深油门踩下,动力源源输出,出租车开始加速,短时间内拉开了和悍马车的距离。 祝御缩回到座位上,扣紧了安全带,侧头问周琳:“要不要紧,受伤没有?” 周琳脸色苍白,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急问道:“后面车里是谁?干嘛故意撞我们?” 祝御也茫然摇头:“不认识。” 前面的司机度过了最初的心惊胆战,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哥,求求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不要再追着我的车撞了!要是你们之间无冤无仇,人家不用拿100多万的进口悍马来撞出租车泄愤吧?” 祝御恶声道:“闭嘴,开你的车!我要是知道这些人是谁就好了!你放心,只要甩脱了他们,这破车的所有损失我都赔给你就是!” 出租车司机颤声道:“大哥,车不值几个钱,人命太贵啊!你瞧瞧就我这老古董,能甩脱一辆悍马吗?被他们追到,再来一下就得散架了!你还是……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祝御沉着脸回头张望,透过条条碎裂的后风挡,依稀看到悍马车正在逼近。猛的觉察到副驾驶上坐的人十分眼熟,仔细分辨,这人竟是“两颗心”网吧闹事的马诚! 这下找到正主了!原来是这小子盯了他的梢,意图报复来了! 祝御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小王八羔子找死!胆真肥啊!” 周琳跟着回望,惊道:“你骂谁呢?是不是车上的人,原来你真的认识?” 祝御还待答话,眼里却突然现出一丝疑惑和不解,低声道:“好像不对劲啊……” 周琳道:“什么不对劲?这些人你到底认不认识,他们是不是冲你来的?” 祝御摆摆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悍马车停止了说话。他观察到,马诚的状态十分反常。 这小子的衣着很好分辨,明显是穿了一身蓝白条纹的医院患者服,脸上的瘀伤还清晰可见。在网吧里动手的时候,祝御把握好了分寸,知道对马诚的一顿臭揍还不算太重,刚好断了他几根肋骨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皮外伤,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给他一点引以为戒的教训。 不过肋骨断掉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捱住的,马诚也不例外。看他那身衣服就知道,此君正在医院住院疗养。这就很蹊跷了,他的火气真那么大吗,不等伤势好转,居然就急不可待找来帮手,坐进颠簸飞驰的悍马车里找祝御寻仇? 两车相撞所产生的物理作用巨大,出租车固然被顶的面目全非,悍马车也绝不会避免所有震动。而且这是“现场直播”的飞车报复,没什么机会事先演练,充满了不确定的安全因素。马诚豁出受伤的肋骨坐在车里,他得冒多大的风险?这很不合情理,那小子能有这份勇气? 如果他置身事外,人在医院静养,指使一批别的人来干这事,道理就说得通了。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祝御发现马诚坐在副驾驶上,表情可不是咬牙切齿,充满了复仇的“快感”,相反却是脸色蜡黄,惶恐不安,险险就要哭出来的狼狈模样。他真存了心报复,不至于这么熊包吧? 再看主驾驶上的人,也就是亲手操控车辆报复的“元凶”,祝御心里突然像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人身材很高大,悍马车宽敞的车厢内坐进他去,头顶和车棚的空间仍然不显宽裕,比之旁边的马诚高出了一大截,形成鲜明的对比。此人戴了一副黑色的墨镜,头上还扣了顶白色的鸭舌帽,长长的帽檐前探压下,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只余一个尖削的下巴在外,显得既诡异又神秘。 车厢后排,也影影绰绰的有人端坐,但是因为光线和距离的原因,实在无从分辨身材面貌。 祝御猜测,又有离奇的事朝他而来了。马诚极有可能就是个配搭,被人要挟或者绑架上车同行,目的无非就是掩人耳目,借以混淆祝御的视听,让他误以为此次事件全都出于马诚的“报复”。 只有这种推论,才能合理的解释现在发生的种种情况。以“鸭舌帽”为首的悍马车里那批人来势汹汹,突然出现后没有任何的警告、恫吓,而是直接采取了痛下杀手的凌厉作风,十足的危险残暴。 祝御能联想到的第一个嫌疑人就是于柏琪! 以他的身手和胆识,要上演这样一幕凶悍的“飞车追撞”肯定不在话下,问题在于,他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而且看开车的“鸭舌帽”,尽管脸被刻意遮挡住,但唯一露在外面的尖削下巴,和于柏琪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样貌,他俩绝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开车的到底是谁?后座上依稀难辨的人影又是谁?有没有于柏琪在里面? 祝御的思考到此为止,因为悍马车摇摇晃晃的拉到了快车道上,接连超越了三辆小轿车,猛的打轮强行并线,再次保持住了和出租车之间笔直的遥遥相对,而且中间没有了任何多余车辆! 悍马车开始加速,低沉野蛮的发动机咆哮轰鸣,真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四蹄翻飞,杀气腾腾的逼近!出租车司机双肩抖动,油门深踩到底,死死的盯着后视镜,声音比哭还难听:“完了完了,他们……他们又追上来了!” 祝御急中生智,喝道:“来回变线,找有车辆的空隙钻,让它发不出力来!” 出租车司机连连点头,深感此计大妙,降了一个档后加大转速,左手一带方向盘,已然抢到了快车道一辆面包车左首,间不容发之际紧贴着护栏超车蹿出! 川江市有几百万人口,城市规模和一线大都市极其接近,交通发达的同时也带来了各种难以调和的出行压力,每当早晚高峰期间各个主干道经常堵的一塌糊涂,作为一名合格的出租车司机,在这种复杂艰难的行车环境中掌握一手高超、果敢甚至是有些痞性的驾驶技术,就成了他们养家糊口、端碗吃饭必备的“专业素质”。 谁能更快、更及时的跑出同等距离的路,就意味着谁赚的更多,可以用节省下的时间再去拉第二趟活。你行,就钻在最前面、就有饭吃;你不行,那就落在后面吃车屁吧。 这种优胜劣汰的激烈竞争,难免也伴随着大量的不安全隐患。川江市一年到头的各类交通肇事,出租车涉及其中的比例远远高出私家车和社会车辆,占到了70%还多,可见一斑。 祝御乘坐的这辆出租车,司机驾龄未必比他长,但明显是深谙“玩命拉客”之道的一员。他方才是被撞傻了,忘记了如何躲闪,如何逃脱,现在经祝御这么一点才如梦初醒,熟练的手法再辅以深厚的“流氓驾驶”功底尽显无遗,把车开的像一只狡诈受惊的兔子,哪里热闹哪里车多就往哪里钻。 悍马车紧随其后,可是一旦不在加速和力量上相较,玩起了拐弯抹角的“技术活”,它笨拙沉重的车身和灵活性就大打折扣,落尽下风。 尽管出租车尾部伤痕累累,可是动力和轮轴都没有大碍,司机玩了命的想甩脱追兵,驾驶水平发挥的淋淋尽致,在众多匀速行驶的车流中见缝插针,迂回闪转,几番急停急进下来,虽然和悍马车的距离并没有拉太远,可是彼此间却凭空隔出了足足两排三十余辆大小汽车! 悍马车空有一身蛮力,奈何对着前面拥堵在一起水泄不通的几十辆车无计可施,只有干着急的份。 出租车司机惊魂略定,居然还没忘了吹牛,得意洋洋:“悍马了不起啊,有本事追我啊!” 祝御也稍稍放下心,侧头问周琳:“你确定没受伤吧?” 周琳摇头道:“没有!”伸手使劲去扯安全带,急道:“只是这玩意卡住了,我怎么也打不开!”第二次的猛烈撞击波及到了侧车厢,貌似卷收器受损,足足把安全带卷回了一大截,周琳被牢牢的固定在座位上,分毫动弹不得。 祝御帮着她拽了一把,也没有松动,说道:“不要紧,一会找到安全地方停车,再想办法弄。”一拍司机肩膀赞道:“师傅,你这水平我服了!就这么继续开,修车钱我一分不少你的!” 司机忙不迭的点头:“大哥你真仗义!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然车被撞成这模样,还要我自己掏腰包维修,可算倒了血霉了……” 话音未落,遥遥二十几米后的一辆白色奥迪降下车窗,司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前面出租车,你给我靠边停下!卧槽你妹的咋开的车急着去奔丧吗,把我车都刮花了……”一句话没说完,猛的后面传来一声闷响,车身剧烈摇晃不止。奥迪车主怒目回首,看到一辆暗红色的悍马h2像头野兽,亮起白花花的大灯,径直拱在了自己的车尾上! 第一百零七章 闹市悍马 奥迪车主惊怒交加,一脚刹车站在原地,打开车门出来走向车尾,看到这一下被追的够呛,狠狠的一拍轿厢:“悍马就牛叉了啊……我擦今天真见了鬼,咋净遇见一帮二百五开车啊!” 一个路口的红灯亮起,前面的车流全都停下来等信号,祝御和周琳也转头透过后窗张望。这一看不打紧,一幕不可思议的奇景上演,惊的围观众人全都傻了眼! 悍马车静悄悄的原地矗立,也不见里面有人走出来处理肇事现场。奥迪车主火冒三丈,骂骂咧咧的伸手去拉车门,却发现已经从里面锁死了。他还待喝骂几声,猛然间听到悍马发动机疯狂鸣叫,巨大的扭力传出,导致前轮在启动瞬间打了空转,跟着呼的一声全车乍然前蹿,左轮生生骑上了奥迪后备箱! 车流中传来人们的一片惊呼,几已盖过了悍马车的轰叫!奥迪车主吓的面如土色,一个趔趄坐倒在地,看着自己的车被大悍马如此“欺辱”,张嘴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出人意料的一幕还不算完,悍马车没有就此停下耀武扬威,而是加大马力继续前进,一眨眼间左侧的前后轮登堂入室,在奥迪车的棚顶、前机盖上碾压而过!改装后接近四吨多重的庞大车身便如一辆小坦克般,蹦蹦跳跳的完成了一次极限障碍跨越…… 这次连惊呼声都没有了,所有的人都看直了眼,包括那名奥迪车主。 悍马车后尾带下了一截奥迪车前护板,在地下蹭的火星四溅,对着前面的另一辆车闪了几下大灯,还鸣了一声喇叭。 很明显,这是在催路,让前面碍事的车让一让。 如果换做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催促绝对是徒劳的,懒洋洋的车主们才不会介意你有多急的事,真能做到“坦克压境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淡定,多半还会加一句“有本事你飞过去啊”之类的调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悍马车不容分说,横蛮霸道的“骑”过奥迪,已经向大家展示了它“叫不开路”的情况下会采取何种方式跨越障碍,现在能闪灯鸣笛的“先礼后兵”,就算含蓄委婉许多了。 倒数第二辆车是一台紧凑型的日系家轿,价位也在亲民档次。车主本来是站到了外面在看热闹,目睹到了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后,意识到悍马车正在“客气”的请他让路,只吓得魂飞天外,慌慌张张的钻进驾驶室,拼了命的闪出一条便道。 有了名副其实的“前车之鉴”,这位老兄绝不认为自己的车比后面的奥迪昂贵或者是更结实,可以挡得住大悍马的滚滚车轮。 再往前的车辆在威慑力下纷纷效仿,宁可和别的车发生轻微剐蹭,也都卖力的闪出了一条道路。悍马车一路不停,霸气的加速前进,两辆稍微臃肿点的SUV因为闪躲不及,被它坚固的前脸从中间奋力冲破,碎片护板掉落的一地狼藉。 祝御看得大惊失色,回头急急喊道:“快开车……快开车!又追上来了!” 出租车司机一直也在盯着后视镜看,瞧出势头不妙,匆忙间挂上一档,看了看高高亮起的红色信号灯,咬紧牙关越众而出,急加速中漂亮的一个右转,抢进了横向川流不息的车辆大军里。 悍马车死咬不放,随后歪歪斜斜的跟了进来。一阵刺耳的急刹响起,后面接连两辆轿车躲闪不及,分左右撞在了它车尾上,嘭嘭嗙嗙响作一团……悍马全然不顾,稍稍调正车身,泼刺刺御风追来。 两车一前一后,在驶往城南的“中央大街”上玩命飞驰。因为是主干道,这条街的信号管制倾向于南北走向的主车流,而且高架桥林立,允许左转的路口基本没有,无形中畅通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出租车在提起速来的情况下超车压线更显顺畅,一辆一辆的把匀速前进的其他车辆全都甩在身后;而悍马紧随其后,不改野蛮的驾驶作风,躲得过去的车就躲一下,来不及躲的干脆就摩擦碰撞,生生的把人家别到一侧,引来骂声无数。 进入和新城接壤的南城区,车流逐渐减少,马路却越来越开阔。祝御隐隐担心,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再次被动力十足的悍马追及。 出租司机也懂得这个道理,冷汗直冒:“大哥,这路越来越宽,要找条热闹点的小路都没有,我是撑不了多久了……不如你打个电话报警吧,一会找个高架桥转上去,你们不下车我就只好弃车了,这玩命的勾当实在不好玩,我腿肚子一直在转筋……” 祝御沉声道:“上高架桥可行,弯道多而且地形复杂,能遏制住他们的车速,容我想想怎么办。” 损毁的后窗不时吹进疾风,掠起周琳的秀发,她看着车尾干瘪重创的后箱心有余悸,颤声道:“司机师傅,你千万不能轻易停车,他们想撞的就是车,跑还来不及呢,一停车就是找死!” 出租司机心里更加没底,哭丧着脸道:“老妹你少说两句吧……这天天看大片看大片的,没想到今天一不小心也玩了把生死时速,开车不能停,上哪说理去!” “可以停!”祝御道:“只要上了高架桥,甩开他们二十秒的时间,我们都有机会逃掉。司机师傅你不用害怕,只要看到咱们分散开,他们一定追我不追你,放心好了。” 出租司机稍稍心定,探头看了看路,问道:“前面500米就是松关方向的高架桥,到底要不要上?” 祝御咬牙道:“上!尽量把速度提起来,争取把距离拉开。” “问题不大!”出租司机加了一档,悄然向慢车道上并线,超过一前一后两辆大货车,刚好把悍马阻了一阻,间隔出了近百米的距离。 祝御深吸了口气,叮嘱周琳道:“抓稳扶手,一会听我安排,不会有事的。” 周琳紧张的看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在这关键时刻,她看得出祝御没有一丝慌乱,从始至终都非常沉稳。单只这份处惊不变的定力,就绝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还隐隐透着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剽悍。 周琳有种很强烈的直觉,祝御一定会安然度过这场危机,化险为夷,同时也能保护好她毫发无伤。 尽管找不到直接的理由,可她还是深信不疑。这个拥有着全世界都极其罕见的dk血型男子,虽然外表看上去是那么平凡普通,可身处紧要关头,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魔幻般的强者气息。一瞬间,周琳就又看到了祝御在检验室那晚的影子。 出租车在就要路过匝口的时候,突然猛打轮右转,车尾略略出现了“漂移”迹象,喘息着直奔高架桥顶而去。祝御坐在车里四下翻找,对司机道:“给我一把剪子或者刀子!” 出租司机一惊:“你要干什么?” 祝御道:“后排的安全带卡住了一个打不开,停车前我要弄断它。” 出租司机放下心来,扳开副驾驶储物仓,递过来一把壁纸刀。祝御接到手里,却不忙去锯断安全带,看着周琳道:“等车停稳,我会带你安全离开。”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多解释些什么了。如果能安然脱险的话再讲明白也不迟,何况悍马车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除了马诚以外他真的一无所知。 几名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手执铁锹、锤子聚集在桥顶一个三岔口处正施工,出租车飞驰电掣的冲上来,把他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躲闪中,工具帽子掉了一地,狼狈不堪的爬起后骂声不绝。 两个工头模样的人看到远去的出租车车尾损毁严重,眯着眼冷笑不断。刚待说话,猛的听到坡下转弯处又传来极其沉闷强劲的发动机轰鸣声,一辆威武霸气的大悍马转瞬冲出,声势骇人。这下大伙有了准备,干脆就蹲在原地没敢乱动,眼瞅着悍马疾风般掠过,留下一地尘土飞扬。 “吗勒巴子的!”工头捡起安全帽拍打灰尘,愤愤大骂:“就瞅他们这作死的开法,早晚也是冲进松子湖喂王八的底子!全都不得好死!干活。” 出租车抢进了“松关”方向岔口,越开越快,一个大大的弧弯转过来,桥下一片波光粼粼映入眼帘。高架桥横跨在川江市水域面积最大的“松子湖”上方,占地近一万亩的湖面呈下窄上宽状,像条蔚蓝色的彩带,把城区和远郊自然的分割开来,水平如镜,风光秀美。 出租车司机对这样赏心悦目的美景毫不在意,突然一脚急刹车,四轮抱死,车身在桥顶上打横拖拽,刚好停在了马路的最中间。祝御惊道:“怎么停的这么早?前面还有路,这里不合适!” “前面没有路了!”出租司机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忘了一件大事!交通电台广播过,松关方向的高架桥要连通南三环快速干道,三天前就开始施工了,这期间桥面将打开一个十五米的缺口重新浇筑桥墩,就在前面!我们……我们走的是一条死路!” 第一百零八章 坠湖 祝御沉声道:“这怎么可能,沿途并没有警示提醒!” “有的,就在刚才三岔口那帮工人施工的地方!”出租司机急促喘息:“咱们冲的太猛,谁也没留意!可是之前电台明明广播过,也有同行走过冤枉路后在微信里提过,是我……是我给忘记了!” 祝御的瞳孔微微收缩,眉头拧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弯道尽头传来车轮擦地的尖锐鸣叫,悍马车咆哮着已经冲上桥面!快近晌午的阳光毒辣而炙热,烘烤在空旷的马路上,远远望去热流滚滚,包裹住了它隐约、模糊的暗红色车身…… 出租司机骇然色变,一把推开驾驶门,回头扔下一句话:“大哥我已经尽力了,实在对不住!就算不要车,现在也得要命……我先躲躲了!”飞快的蹿下车,撒腿就跑。 祝御喊道:“喂!喂!”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冲着他背影大叫:“你回来!”却哪里叫得住? 周琳俏脸煞白,回头看着逼近的悍马,急声道:“祝御!我的安全带……安全带解不开!”拼命去摁动卡扣,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桥栏处掠起疾风,吹的祝御衣衫鼓荡。这一刻,他凝立在地,眼底映射出的是那辆悍马车飞驰电掣的倒影,如同拍岸的惊涛挟着凌厉的声势席卷而至…… 周琳恍惚间抬头,和他的目光对视,呆呆的一言不发,也不再出声求援。两个人仿佛都沙化了一样,静静等待着转瞬即至的巨大冲击。 祝御突然扬起了手中的壁纸刀,表情决绝! 出租车司机半路来了这么一手,导致根本就没拉开追兵的距离,实在令人始料不及;把车子开上了一条死路,更出人意料,计划全乱了! 留给他做出决定再付诸行动的时间太短了!根据距离推算,一点没有刹车迹象的悍马全力撞击到出租车上,最多还有几秒钟的时间!祝御就算会飞,要在千钧一发之间冲进车里割断周琳的安全带,也绝然逃不过这势大力沉的生死一撞! 周琳的眼里泛起了无助和绝望。 她不知道该后悔坐上了这趟“死亡之旅”的出租车,还是去痛恨那个慌不择路的司机,亦或是埋怨近在眼前却几乎没有时间再援助她的祝御,脑子里一片空白。 悍马车飞奔近前,发动机的声浪若滚滚惊雷,三十米……二十米……雪白的大灯炫亮! 周琳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这一刻,她能再忆及的,唯有病榻上妈妈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容…… 轰然巨响! 悍马终于再次狠狠的撞上了出租车侧尾,这一次带来的冲击力,比之前的两次要更大更剧烈! 驾驶席上的“鸭舌帽”还是没有抬头,只不过尖削的下巴因为嘴角露出的一丝狞笑而略微动了动。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祝御就在这一刻动了,他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飞扑! 不同的是,这个飞扑并不是在灾难来临前躲闪逃命的飞扑,他直接扑向了出租车打开的后排车门! 在车身即将发生大角度倾斜、颠覆的危险下,祝御不退反进,还选择飞扑过去……那就像极了传说中的“飞蛾扑火”!悍马车里同时传来的巨大震动这次没把马诚吓懵,而是睁圆离奇的双眼,看着合身飞纵在空中的祝御,把嘴巴张成了“O”形! 在只有零点几秒的细微差别下,祝御准确的钻进了车子后排!因为碰撞随之而来的剧烈震动和急速甩尾,终于带动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动作迟滞了一拍,没能收进车厢,那把攥在手里的壁纸刀应声掉落…… 说时迟那时快,出租车难以抵受住这般强烈的冲击,像一叶怒浪中的小舟,轻飘飘的荡起,接着就是四轮离地,惨烈的侧翻了四五个360度筋斗,斜斜的撞破水泥护栏,一头扎向了桥底的湖面! 悍马车余势不衰,紧跟到桥栏处,才终于“吱”的一声死死的刹住,两个前车轮险险悬空! 钢筋、水泥、碎片、零件纷飞中,重创的出租车凌空坠落,“噗通”一声掉进湖里,激起巨大的水花,泡沫翻滚。由于受损处太多,车身浮力全无,不到半分钟就吃饱了水,徐徐隐没进湖底。 “咔”的一声响,悍马车后车门终于打开了,一双棕色的名贵男士皮鞋,最先踏上了桥面…… 周琳心情激荡,自忖难逃一死。万分紧张之下甫一落水就接连被呛,吞下了好几口湖水。整个车身没过湖面那一刻,她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了警笛声……可是再转头的时候,嘴里猛的冒出一连串的气泡,无法置信的睁圆了双眼! 祝御,就静静的守在一旁,也睁着焦急忧虑的双眼在看向她。 他的额头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不时有一缕缕血迹飘出,转而稀释在湖水里。此刻伸出双手聚拢,向周琳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她屏住呼吸。 周琳惊喜交加,马上闭紧了嘴巴憋住一口气。出租车被撞那一刻,还有之后的侧倾、翻滚、坠落,整个过程周琳都紧闭着双眼,无暇再理会身边的情况,当然也不知道祝御的“去而复返”。 她真的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在如此危险的关头跟了下来,并没有见死不救,也没有离她而去! 祝御继续做手势,示意她稳住,长身飘过来单手执起安全带的上半截,奋力扯动。 他的壁纸刀在落水前掉落,又太过担心周琳被困在座位上,随时有窒息的危险,因此虽在水中,还是不吝体力,积聚起全身的爆发力试图替她解脱困境。 孰料安全带材质极为坚固,吃水后更增强韧,祝御这一全力发动,力量是够了,却还没解决根本问题。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一声响,c柱里侧的卷收器被他硬生生扳动,周琳的秀眉痛苦一蹙,安全带反而更往里收了几分! 祝御愈发焦急,自己现在的感觉尚好,因为身体发生过异样的蜕变,肺活量和屏气能力有极大的提升;可周琳只是个娇弱的女子,在水下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他飞快的转身打开副驾驶储物仓翻找,却发现里面除了一根拇指粗的白色导油管外再空无一物! 祝御心急如焚,游出车外在尾箱摸索,这里被撞的面目全非,又哪里有半个工具? 这片湖水离岸边不远,因此并不是很深,大概只有七八米的样子。不到几十秒,车身飘飘荡荡就沉到了底。而祝御水性生疏,为了应付不断袭来的浮力,只能用手死死抓住车门边框,带着他下潜。 周琳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的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已经很难集中起意识,一只手开始不受控的抬起,被湖水托住漂浮。祝御急杵捣心,一只手扯住安全带,另外一只手奋力摇晃她的肩头。 “咕噜噜”一串大气泡从周琳的嘴里吐出,最后残存的气体被肺部压出,换来了她短暂的神智清明,拼命抓住祝御的手攥紧,双眼中满是恐惧无助。 祝御也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肃穆。揪心的绝望伴随着死神的脚步踏进了他的心间。就算义无反顾的跟着周琳坠到湖底又能怎么样?他现在不还是要违背许下的承诺,无法救下周琳,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水而亡吗? 祝御心痛如绞,不敢凝视周琳的脸庞,四下环顾……猛的脑中灵光闪现,浑身激灵灵一颤! 有了,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储物箱里的那截导油管,导油管! 祝御飞快的回身,扯出那截导油管,看到长度大约有两米左右,心头大定。把一头塞入了周琳的口中,随即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她用手抓住,脸上的神色充满期待和狂喜。 周琳被他的表情鼓舞,似乎也意识到祝御想出了破解之道,奋力的抓紧嘴里的油管,微弱的点头致意。祝御不再犹豫,执起油管的另一头,飘身而出,一把攥住车轮上的气门嘴,拼尽全身力气掰动……因为是在水里,气门嘴被彻底破坏的瞬间并没有传出“嗤”的一声响动,而是化作层层气泡,喷涌而出! 祝御大喜若狂,欲待张嘴欢呼,却被瞬间灌入数口湖水,大骇之下赶忙闭紧了嘴巴,把油管一头死死的顶在气门嘴缺口处,再用手攥牢。随即探头看向车内,观察周琳这头有没有呼吸到车轮里的空气。 因为水下的深度有限,出租车的胎压还是强于七八米下的水压,连绵不断的气体从轮子里导入油管,周琳很快就呼吸到了!大概是有护士的常识,她还知道用一只手捏住了鼻子,以确保嘴巴准确无误的涉入这些宝贵的救命氧气…… 祝御大喜过望,只觉得全身都有一种虚脱感,一颗心快要跳出了胸腔,头晕眼花。勉力甩了甩头,再一睁眼,却看到面前伸来周琳的芊芊素手,攥住那根导油管朝他递了递。 祝御一怔,抬头看向她,却发现周琳紧抿着嘴,露出劫后余生的幸福微笑,原本服顺的秀发被湖水托起,飘逸多姿。纯美的眼眸也恢复了之前的灵动,还伸出另外一只手,俏皮的竖起了大拇指,意示赞美他危难之际终于想到了这个死中求活的奇谋妙策。 第一百零九章 非礼勿视 周琳一旦暂时脱离了危险,祝御的心情立马就稳定下来,也有了充裕的时间盘算脱身之道。 他先是接过导油管凑近嘴边,学着周琳的样子捏住鼻端大口大口的吸饱了氧气,然后再次屏住呼吸,把管子快速的递了回去,生怕耽搁的时间一长,她又会呼吸不适。 许是不再慌乱着急的缘故,祝御一侧头的功夫,就发现了后门储物格里放着一把尺许长的钢锉。 他刚才匆忙中只去扯安全带的上半截,导致卷收器勒的更紧,现在静下来才想到卡在卡扣里的另外一头。操起那把钢锉,别进了卡扣的缝隙中来回扳动,饶是在水下动作难以发挥出平时的流畅和力道,可还是在一顿乱撬生拽后,硬生生把安全带的卡扣破坏掉,弹簧和钢勾一脱落,束缚在周琳身上的安全带应声而开,像条粗壮的海带漂浮起来。 周琳九死一生,在鬼门关打了个转又回来,心情激动无比,扔掉导油管,一头就扑进了祝御的怀中。要不是潜在水下,估计她一定痛哭失声了。 祝御也没了矜持,紧紧的拥抱住周琳,在她后背轻拍,以示安慰。从死神手里夺回周琳的性命,他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要是这个无辜、善良的姑娘就此香消玉殒,尸沉湖底,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必然从此背上无穷无尽的负疚,终生遗憾。 周琳好像略懂水性,随后牵住祝御的手试图向水面浮起,被他一把扯了下来,指了指导油管,又指了指更远处的水域,示意他们应该尽可能躲的远一些,别在坠湖点原地浮起。 周琳会意,拿起导油管大口的吸了几下,憋足了气。祝御也扯过管子,再次补充氧气。一个车胎的气体很快就要跑光了,他感觉到呼吸来的空气明显不如刚才充沛。不过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羁绊,可以在水底随意活动,这就比什么都强。 他们携手一起向更远处游动,周琳果然略通水性,动作和姿势都比祝御更专业些,刚才是蒙他搭救不假,可现在却不时的回头,要照顾笨手笨脚的他调整好方向和身姿。 勉力再游了几十秒,两个人开始渐渐朝湖顶浮起,随着光线越来越明亮,头顶的水面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薄”,终于哗的一声齐齐钻出水面,抹掉脸上的水珠,大口大口的尽情呼吸。 再次看到蔚蓝的天空和火热的骄阳,周琳的感觉恍如隔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的处境。因为激动,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红晕。头发耳际边水珠淋淋,虽是素面朝天,却依然难掩天生丽质的本色美颜,像一朵质朴明媚的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祝御看的心神一荡,抹了一把脸,嘿嘿傻笑:“周医生,你让水这么一泡,比平时还漂亮!” 周琳抿着嘴娇羞一笑,对这句实在不怎么高明的恭维竟似很消受,微微侧身,软软的靠在他怀中。 祝御先是一愣,跟着就心跳气喘、面红耳赤起来。和女孩子如此近距离的亲热接触,在他来讲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此前就算是关小莹,也从未主动让他“尝到”这般甜头。 祝御喉头仿似堵了一个大核桃,全然再也发不出声来,只觉的头皮发炸,腔子里一颗心脏跳动的密如鼓点。虽是在高温酷暑的盛夏浸身湖里,仍感燥热难消,周身滚烫。心神俱醉之下忘记了脚下踩水,冷不防身体下沉,“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口湖水,奋力拍打水面再度狼狈不堪的浮起。 周琳咯咯娇笑,伸出手毫无顾忌的牢牢牵住他,再次投身入怀,柔声细语:“祝御……谢谢你,再一次救了我,还是在这种危险到极点的情况下!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听到咱俩之间任何一个人提起,说谁又欠了谁一个情……可以么?” 祝御一愕,分辨道:“那怎么行!明明就是我欠你的,这次更不例外,要不是我非要和你一起打车走……”一句话还没说完,周琳突然间玉颈微抬,娇艳性感的红唇袭来,把他的嘴巴堵了个结结实实! 祝御一点没有防备,霎时间表情僵化,眼睛瞪的大如铜铃,感受着周琳的甜蜜热吻,大脑中一片空白……突然间脚下没跟,身子歪歪斜斜的再次下沉。 周琳早有防备,轻轻一拽他的肩头,用巧劲带正了祝御的身姿,嗔笑道:“旱鸭子!” 祝御扑腾着在水中立稳,呆呆凝视着她明艳靓丽的脸庞,茫然无语。周琳伸出手指一点他的额头,娇笑道:“傻子,看什么看?我刚才和你说的那句话,到底听没听明白?” 祝御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周琳咬着嘴唇侧头,声音小如蚊蝇:“就算你不明白,可是人家……人家亲你那一下,总该明白了吧?”说完娇羞无限,索性背过了身去。 孰料祝御还是没有回应,却突然一声惊呼:“快看!桥上面!” 周琳一惊,回身顺着他的目光遥望桥顶……浑身一震!只见之前如同跗骨之蛆般死追他们不放的那辆悍马车矗立在桥栏豁口处,整个车身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升起,火舌昂扬的包裹住了全车,噼啪作响,烧的异常惨烈。 周琳搀住祝御的手臂,紧张的问道:“祝御……那辆车,怎么会着起火来了?” 祝御盯着桥头凝视,茫然道:“是啊,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呢,难道是撞的厉害,引起自燃了?” “车里的人会不会烧死啊?”周琳担忧道:“这么大的火势,困在里面肯定完蛋了。” 祝御的目光变的冰冷:“烧死他们最好!烧不死,才让人失望。”话音刚落,桥头又传来高亢的警笛鸣叫,但是听声音还有别于普通警局车辆。直到一股强烈的高压水柱突然喷到悍马车上,他们俩才明白是消防车赶到了。 祝御一扯周琳的衣袖:“走,我们游的远点,去对面上岸,这又是个大麻烦,最好别叫人发现咱们。”周琳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游动,想了想又问:“你不打算报警吗?我们是受害者,那辆悍马不分青红皂白的追着咱们撞,总得弄清楚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祝御笨拙的划动手脚,低声道:“悍马车没悬挂任何牌照,现在又烧成这个样子,一个街区的监控录像里全是它横冲直撞的录像,咱们不报警,警察也会介入调查的,估计很快就会找到我头上。” 周琳一怔,恍悟道:“这和你之前遇到的麻烦,应该有联系的对吧?” 祝御苦笑道:“我犯愁就愁到这里,到现在也根本不能把这些麻烦联系到一起,只有猜疑和推测……但是又缺少足够的证据和真相,太苦恼了!” 两个人堪堪游到桥头对岸,在一片茂密的草丛掩护下悄悄钻进树林。 和炙热的阳光烘烤下不同,树林里布满大片的荫凉,浓密的树冠遮挡住了几乎全部的阳光,微风吹来泛起丝丝凉意。周琳的体力有限,支撑着游出这么远早已累的体乏力虚,上了岸浑身的水渍还未滴净,再被凉风这么一激,颤巍巍打起了冷战,不自禁的双手抱肩,委顿在地。 祝御甚为担忧,四下环顾,指了指远处道:“林子外面有阳光,咱们穿出去,在那个小土包后晒一晒,效果好很多。” 周琳喘息道:“我走不动了……我的脚好像要抽筋……好冷。” 祝御鼓励道:“不怕,有我在。”俯身低头,轻轻一捞便把她横身抱起,大踏步走向林外,皱眉道:“都怪我,上次的事还没完结,这次又无端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哎……” 周琳却满足的一笑,懒洋洋的伸出手环抱在他的脖颈,俏脸晕红:“可我觉得,跟着你遭这么大的罪,还蛮值的,嘻嘻。” 祝御低头,用责怪的眼神看向她:“还说胡话!险险连小命都丢掉,还有什么比命值钱?” 周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咯咯娇笑着调侃:“祝御,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你要做正人君子,以后想看可未必再看得见了。” 祝御更显尴尬,只觉的心猿意马、情迷意乱。周琳显然已经对他明生情愫,不然绝不会说出这样暧昧的话语,而且在口气上丝毫不见轻浮,反倒是像情侣间亲昵的打情骂俏。 一段林间小路,祝御横抱着怀中这具温香软玉走下来,战战兢兢中又充满了期待和幸福,内心深处隐隐盼望,这条路要是再长一些,走上个一天半日的最好。 第一百一十章 柔情蜜意 周琳被困车内,坠湖后险险被溺死。祝御此前精神高度紧张,一直全力在想办法如何搭救她,所以根本就来不及有别的什么想法;现在两个人逃出生天、大难不死,周琳软软的腻在他怀里温言细语,还主动送上香吻,表达出来的明确情意,祝御如何还听不出来? 他只是真的没有丝毫准备。 一场险象横生的飞车追逐,一段惊心动魄的湖底救援,竟然换来了周琳的青睐爱慕,实在始料未及。祝御都有些傻傻分不清,这姑娘到底是喜欢上了自己,还是纯粹的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没转过劲来。 树林的另一端,两个人甫一走出,马上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周身百骸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热流涌动。毕竟八月份的太阳,在这个季节起到的作用不光是取暖的。 随着逐渐适应高升的温度,周琳倍感舒服,腻声道:“放我下来吧,难道还没抱够吗?嘻嘻。” 祝御脸上一红,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随即道:“等一等。”脱下湿透的T恤拧干,铺在一块松软的地面上,说道:“坐这里,免得弄脏衣服。” 他这贴身的衣服一脱,就变成了精赤着上身,虽然没有什么发达隆起的肌肉,可一贯保养甚好的身材也颇显健硕阳刚。周琳红着脸看了一眼,也不说话,羞答答的盈盈坐倒。 “有这种阳光烤,就没有生火的必要了吧?”祝御跟着也坐倒,除下鞋子往外空水:“只要忍半小时,身上就能干的差不多了。湖水不比海水,也不会那么伤皮肤,回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就没问题了。” 周琳软软的又靠过来,把头耽在了他的肩膀上,幽幽道:“祝御,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既然上天安排了我俩几次三番的相遇,还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大事情,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说着伸出白皙滑嫩的柔荑,轻轻攥住了他的大手。 祝御心头又是一阵狂跳,却没敢接声。 “我觉得就是缘分!”周琳仰望蓝蓝的天空,自语道:“而且,这两次接触,我分别发现了你两个让人难以忘怀的闪光点。第一是你在逆境下那种顽强向上的坚韧,不肯服输的气势;第二嘛,就是刚才,你做了绝大多数男人根本不敢做的选择,明知是一个万分危险的局面,还是勇敢的跳到水里来救我,而不是像那个出租司机一样,吓得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祝御摇头苦笑道:“周医生……” 周琳微微转头,美眸中情意丛生:“你还要叫我‘周医生’吗?” “周琳!”祝御赶紧连连点头:“周琳!我叫你周琳可以吧?你不能怨那位司机大哥,他和我处在两个境地上,根本没有可比性。要我说,人家肯咬牙坚持把车开到最后,已经很不容易了。” “生死时速嘛!”周琳咯咯娇笑:“他倒是想停下来,悍马车给他机会吗?嘻嘻。” 祝御道:“我这心现在还跳的慌,车毁了,咱大不了赔钱给他;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周琳大为感动,转动身子,用下颚顶住他的肩头,妩媚望来:“真的么?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祝御凝视着她如琬似花的娇颜,用力的点点头:“是真的,我拖累你的地方太多了!” “那我现在没有三长两短了!”周琳狡黠的噘起小嘴:“你就准备原谅自己了对吧?” “啊?”祝御一怔,挠头道:“这个……这个也不能那么说吧……” “祝御!”周琳赌气,一本正经道:“从前我不相信缘分这东西,但是和你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尤其是刚才差点连命都丢掉,我现在十分坚定的信了!” 她盯着祝御一脸决绝:“也许你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坏蛋,也许你是个本事通天的独行侠,就算你曾经见惯了生死,阅尽了繁华,那也拜托你设身处地,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考虑!认识你之前,我就是个无忧无虑的检验医师,可能一辈子遇到的大事还没有和你一起经历的多,让我刻骨铭心!” 祝御不敢吱声,闭紧了嘴巴。 “现在我通知你!”周琳任性的抓紧他手臂:“我要赖上你了!而且……不管你有没有女朋友,起码要做到正视我的存在,哪怕最后不选择我也可以,明白吗?”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祝御的心弦,乍然间想起关小莹,不禁眉头皱紧。 “我告诉你原因!”周琳不依不饶:“在这之前,不管是我帮了你,还是你救了我,那都是一个过程,一个媒介,一个载体。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下来,人类脆弱的感情,尤其是一个女人敏感的情绪,会无限度的升华!等于大于两个人平淡无奇的相处两年中所有的交往累积!” 祝御有些动情,涩声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表达不出来,但是……我能感受到。那截充满氧气的油管被你呼吸到的瞬间,还有安全带终于被撬开的时候,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和激动……” “所以说!”周琳放缓了口气,语声柔柔:“请你体谅、理解我的感受。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我可没有天天被单位除名,被警察带进公安局的经历;也没有差点溺死在水里十次八次!没人会有那么离奇的遭遇……除非你有!” 祝御摇头苦笑:“你误会我了。我从前也没有……只是最近,突然就遇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麻烦,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周琳会错了意,凶道:“我就莫名其妙了,咋滴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祝御连忙解释:“是那些给我找麻烦的人,比如那天晚上出现在你单位的高警官,还有那个高个子黑衣人……还有今天这辆该死的悍马!” 周琳歪头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祝御愁上心头,若有所思:“如果能说清,我当然不介意告诉你……可是现在全是碎片,只有问题没有答案。我只找出了一点苗头,要是猜测不错的话,全都是因为我的dk血型而起。” “dk血型?”周琳奇道:“为什么?你的血型是很特殊,可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吗?难道高警官知道你血型怪异,就要诬陷你是杀人犯?这没有道理啊!” “哎,我也搞不清!”祝御无奈叹道:“肯定是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把身体蜕变和黄金大案的真相说出来,和侯义飞一样,周琳知道的越少,她应该就越安全。 现在的情况是祝御摆平了以高远帆为代表的警方的纠缠,可仍然没有安稳日子可言。庞远杰、李修墨和跃为化工集团,还有后面冒出来的于柏琪,这些人背后的谜团尚未探索出头绪,今天又凭空多出了一帮穷凶极恶的飞车贼,疯狂的追击突袭,险险要了他的小命。 这一切乱七八糟的际遇太狗血了,好不容易逮到了庞远杰,这小子却死于非命;和似敌似友的于柏琪一番恶斗,现在他又像空气一样消失;本来还指望着查查那辆悍马车,结果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它已经被烧成了一堆废铁……祝御满肚子愤懑却不明所以,真的想骂娘,想揍人。 周琳也真的没有怎样深入祝御的生活,她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无意中卷入了那晚的纷争,而且所知也极为有限:就是高远帆的险恶用心和分析出了祝御的血型。 出于保护她的目的,祝御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侵入到高远帆的电脑,获得了大量的有利线索要挟住了这家伙,同时给周琳在单位“平反”,帮助她完成了华丽转身;又要求周琳把自己的血型秘密公布于众,让她的“价值”降到了最低点……本来他以为可以喘口气了,没想到转而就遭遇到了今天这场惊心动魄的追杀,周琳,再一次被牵连其中。 更为要命的是,经此一番劫难,周琳似乎要从“插曲”变成“主旋律”,大有从此黏上祝御的意思,直接、爽快的表达了倾慕之情。周医生果然是位坚定、自主的强势女性,敢爱敢恨的性格不让须眉。 不能说祝御不想消受这份美人恩,实在是时机大大的不巧。 他首先就没和关小莹把关系捋清,这一直是块心病,如何敢稀里糊涂的就“接手”周琳? 其次祝御现在麻烦缠身,深陷重重的莫名危机中。周琳因为一共和他接触了两次,就一次险些丢掉工作、进了刑警队,被手枪射杀;另外一次又差点葬身湖底喂了鱼。 祝御深深的担忧,自己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周琳如果打定主意陪在他身边,目前来讲绝不是什么好事。这与谈情说爱无关,而是搞不好就会害了她,陪上身家性命! 随着越来越多的陌生势力浮出水面,祝御根本无法保证,有能力保护好身边的任意一个人,尤其是对他至亲至爱的人们。忍辱负重,吃尽苦头,这些事他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敌人掉转矛头,把危机转嫁到他关心介意的人身上。 可是他遇到的麻烦和苦衷,又不能随意讲给任何人,那只能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人在背 然而周琳却说了一句让祝御更加胆战心惊的话:“不管怎么样,越是这个时候,你的身边越该有一个知近的人陪伴,和你同进共退。我未必能帮的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陪着你排遣寂寞,给你打气!” 祝御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心头无比沉重,却又实在说不出一句狠心拒绝的话。 就像周琳自己说的,她现在的情绪很“脆弱”、很“敏感”,想营造一个女孩完美的梦境,开始一段甜蜜的恋情,要中伤刺激她,祝御真的于心不忍。何况在内心深处,他对美丽善良的周琳也隐隐有那么几分……喜欢。 一场生与死的考验,确实能让人脱胎换骨。祝御十分清楚的意识到,他和周琳之间的距离在大幅度拉近,变的亲切,充满默契。这种距离不关乎感官,而是心灵间的碰撞,和情感的升华。 区别在于,周琳因为性格使然,表现出来的更为主动热情,已经把一个姑娘的矜持和羞涩减持到了最低点。她相信了缘分,喜欢上了祝御,那就大胆勇敢的表白出来,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祝御却断然不敢接纳这份火一般的情意,至少是目前。 什么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而且以周琳的性格来说,她也断然不会接受这个理由。 那该怎么办?祝御左思右想,觉得只有先“装装傻”敷衍一下吧,等到过后她的心情和思想冷静下来的时候再慢慢说。如果依然不能“幸免”,那就剩下最后一招:抬出关小莹。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实际上祝御真的不想这么干。不客气的说,因为关向东的缘故,他已经有些厌倦这段心酸难过的马拉松恋情,萌生了退意;再直白点说,他已经在内心深处动摇:勉强和关小莹再延续下去这场不受掌控的情路,对他还有对她真的有意义吗? 相识二十几年一路走来,直到今天依然无法“修成正果”,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最关键的还有,祝御得不到关小莹强有力的支持、投靠,甚至是“反戈一击”。 和关向东注定无法调和的众多矛盾冲突中,关小莹扮演的角色一度都让他伤心失望。这种无奈的局面就像侯义飞说的那样:只要不脱离开关向东,他们两个即使勉强在一起也没法幸福,尤其是祝御。 现在周琳的“横空出现”刚好和关小莹的优柔寡断、左右为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祝御心间投下了一块大石头,荡起绵密层层的涟漪。不能说两个女孩谁比谁优秀,也不能说祝御这人喜新厌旧。因为此前他慎重考虑到底和关小莹何去何从的时候,周琳还没出现过。 说她有催化、发酵的作用,那倒是不能排除。而且单从对祝御的态度上来说,关小莹确实不如周琳那样直接、爽快,具备极强的独立、自主性格,爱憎分明。这也是祝御很长时间来无法宣之于口的痛处,周琳一上来就在无形中弥补了他的这个缺憾,树立起来的形象亲切、可人。 恍惚间,祝御甚至都觉得眼前的周琳是那么真实自然,而关小莹却变得那么模糊、遥不可及。 “我要打个电话。” 祝御努力的甩甩头,让自己回到现实里。触手一摸口袋,不禁叫得一声苦。手机、钱包因为坠湖全都洗了个畅快淋漓的冷水澡,彻底泡的面目全非。 周琳看到他的表情已然会意,“呀”的一声惊叫:“完蛋了,还有我的手机!”匆匆在牛仔裤里掏出来电话一看,除了屏幕上粘着几缕水草,缝隙里甚至还在往外淌水……按住开机键想启动,又哪里有半分“复活”的迹象? 祝御苦笑着指向湖面:“现在知道了吧,什么高端的科技产品,一遇到威力无穷的大自然,全都嗝屁!别说你那是智能机,我这是傻瓜机,统统没有区别。就算撇到湖心里去一块板砖,日子久了照样泡成碎屑,哈哈!” 周琳一展柳眉,妙目流转,俯身过来道:“那可不一定,湖水能泡碎板砖,却泡不死一个dk血型的熊猫男,还顺便捞上来一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赚大了……嘻嘻!” 祝御不敢和她再多说笑,正色道:“手机坏掉了,你出来这么久不见回去,阿姨和周叔联系不上一定很着急,快走吧,我先送你回医院去。” 周琳一脸不悦,双手摊开道:“你是打算让我现在这模样回去医院吗?然后告诉爸爸妈妈,我和你一起被悍马车撞进了湖里,差点被淹死?” “不行不行!”祝御双手乱摇:“可使不得!不能告诉他们这事,阿姨才做完手术……” “你知道还要送我回去?”周琳翻过来老大一个白眼:“不想吓着我爸妈,就乖乖的和我走!” 祝御一怔:“去哪里?” 周琳抿嘴一笑,只道:“快扶我起来,陪着我走就是了!” 祝御无奈,扶着她的纤腰站起。遭逢这场危险后,现在无论如何不敢把周琳自己扔下,至少得安全把她送回到医院才能放心。此外他很想第一时间联系到高远帆问问情况,悍马车在闹市区这么横冲直撞,不可能没惊动到交警和公安部门,沿途也留下了无数监控抓拍,委托他打听下,应该会有收获。 周琳不肯好好走路,身体软软的靠在祝御怀里,突然扬起脸道:“喂,问你个问题……你现在的女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身材模样、脾气秉性都怎么样?家境如何?” 祝御被问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周琳莞尔一笑:“瞧你这张苦瓜脸!是不是感觉很窘啊?还是怕说出来影响到我的心情,伤害到我自尊啊?嘻嘻。” 祝御叹了口气,指了指远处的大堤:“爬上去就是公路,咱们在那里打车。” 周琳不理,把头挤在他脖子上来回拱,清幽淡雅的香气丝丝袭来,沁人心脾。略带倦意的撒娇道:“我肯定走不到那里的,两条腿像被灌了铅,越来越沉,好累啊。” 祝御道:“我扶着你走,再坚持一下,到了公路上就能打到车了。” “我不要你扶着!”周琳突然停住脚步,绕到了他身后,双手搭在祝御的肩头咯咯坏笑:“要背着!这样我还能坚持下去,不然就不走了!”两腿蹬地,身子前蹿,已然跃上了他后背。 祝御摇头苦笑,俯下身配合她的动作,把周琳舒舒服服的背了起来。不管是她存心使诈,还是真的体力不支,哪种情况下背上一背都无话可说。凭祝御现在强悍的体力跟身体机能,这点负载都是毛毛雨。 岂料没走出几步,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妙。周琳在他的背上动作“幅度”太大,几乎是把整个人都紧紧贴靠了上去,并且还不安分,随着他走路的节奏来回摇晃。 此前周琳落水再上岸,薄薄的上衣才勉强干透一半,这样毫无顾忌的贴压下来,某些部位就不是和祝御零距离接触了,直接变成了“负距离”。 本来他双手兜住周琳浑圆性感的大腿那一刻,就有些把持不住;现在更甚,后背传来弹性惊人、挺拔饱满的两坨重压,还偏偏不消停的挪来动去……这滋味就更加苦楚不堪。霎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险险迈不出去脚步。 周琳却似浑然不觉,双手越过他的肩头,牢牢搂住祝御的脖颈,侧头笑道:“咦?苦瓜脸又变成了地瓜脸了,怎么憋成了酱紫色?难道我很重吗,压的你都驮不动?” 祝御强自摇头,咬牙道:“不重……不重,你只要……老实一点别乱动就成了。” 周琳嘻嘻一笑,附在他耳边腻声道:“我问你女朋友的那些事……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答案?” 祝御只觉得头顶汗珠迸流,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只顾前行。 “嘻嘻!”周琳对祝御的奉劝根本无动于衷,扭动胸口复又趴在了他另一侧耳旁:“你不说也不打紧,总之你要正式的通知她,你这块宝既然被我发现了,她以后就很难再据为己有了!就算是抢,我也要把自己喜欢的男人抢到手!” 祝御眉头紧蹙,听着她在耳边轻声细语,吐气如兰,感受着背后成熟、撩人的娇躯紧靠,更觉浑身酥软,脚下拌蒜,勉强收慑心神道:“快扶稳点……前面就是大堤了!” 周琳哪里肯听,干脆一口咬在他耳朵上含糊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到?别装死人!” 祝御吃痛,裂嘴道:“哎呦别咬,别咬!听到了……都听到了。” “听到了不说话!”周琳轻轻松口,嗔道:“祝御,我还是那句话,请你必须正视我的态度!既然认定你这个人了,我就不会再改变主意!你应该知道,我……我也不是那种轻佻浮躁的女人。” 祝御心头一暖,低声道:“我……知道。”这一出声登时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好半天没讲话,精神又高度紧张,嗓子如同被泥巴封住了,说出来的话已不走正音。 周琳心头宽慰,颇有几分得意之色。软绵绵的趴在他肩头,喃喃道:“多绕一段好不好,被你背着好舒服,我想睡一觉。” 第一百一十二章 缱绻情事 祝御吃了一惊,忙道:“大小姐,千万不能睡!上了车再说,哪怕在车里睡一会也行。” 周琳道:“上了车就不睡了,直接去商业街,再去电子城。” 祝御奇道:“去那里干嘛?” 周琳笑道:“我们俩现在最缺什么?是不是每人一套衣服,每人一部手机?” 祝御一怔,点头道:“手机是得补上,衣服……我就不需要了,都干透了。” “我就要买给你一套,怎么滴吧!”周琳强硬道:“你穿是不穿?” “给我买衣服?”祝御诧异道:“那可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买给我……” “少废话!”周琳道:“从我认识你那晚开始,你的衣着就没像样过,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快赶上街头的要饭花子了!现在你是我的菜了,得好好捯饬捯饬你!” 祝御想了想道:“那也成!我买给你好了,顺便自己也添置一身衣服。”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有一笔不义之财入账,大小也算步入了百万富翁的行列,买两套衣服小菜一碟。 周琳笑道:“你们男人啊,千变万变,就是这份虚荣心不会轻易改变!总是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你已经拿着那张银行卡在我面前充了一回英雄,现在还想再土豪一次呗?” 祝御奋力爬向大堤顶端,分辨道:“那是两码事,银行卡里的钱必须拿给阿姨看病,那本就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今天要是不出这些事,我就想好好和你解释的。” “我不要听解释!”周琳固执的摇头:“我才不要你的钱!给妈妈治病,家里负担得起!” “我说过了,那是两码事!”祝御语气坚决:“归根结底,阿姨是因为我才犯得病,昏倒在医院,然后抢救做手术,这责任我逃脱不了!世上患病需要帮助的人多去了,我干嘛不去帮他们?周琳……这道理就摆在面前,你能理解最好;理解不了我也不会勉强你,总之这钱我必须拿!” 周琳被他抢白的沉默下来,静静的伏在祝御肩头不再吱声。 一直到两个人爬上大堤,她才把滚烫的脸颊贴在祝御脖子上,悄声道:“傻子,脾气还挺犟!那些钱是你的老婆本,一下子全都花光,将来想娶个媳妇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谁家的姑娘肯嫁给你啊?” 祝御这次底气十足,调侃道:“老婆本是老婆本,你不知道男人都是狡兔三窟吗?没准除此以外,还偷偷暗藏着别的小金库,娶上十个八个媳妇肯定没问题。” “呸!”周琳啐道:“嘟嘟吹法螺,牦牛满天飞!”跟着又幽幽叹道:“我才不会要你的钱!” “我也没打算给你!”祝御调整了一下呼吸:“那是给阿姨看病的,不是给你的!” 周琳粉拳捶落:“讨厌!” 说话间,一辆出租车已经远远驶来,看到祝御高高举手,转向灯亮起,在两人一侧缓缓停下。 司机是一位中年大哥,放下车窗看过来,说道:“兄弟,是不是这位小妹得了急病,要去医院?” 祝御一怔:“没有啊,我们打车去市里。” “没有?”司机大哥狐疑的看了看,指了指后座:“那上车吧。” 周琳脸上一红,自己赖在祝御的背上不下来,知道被人误会了,双脚落地,一拍祝御的肩头笑道:“好一匹良驹!嘻嘻,上车!” 祝御轻轻一笑,打开车门和她钻进后座,嘱咐司机道:“师傅,直接去步行商业街。” 出租车徐徐启动,并入主线。 祝御突然凑过来,在周琳耳边低声道:“后面又有一辆悍马!” 周琳大吃一惊,飞快的扭头看去,却见车后空空如也,半辆车的影子也没有。侧头见到祝御恶作剧的坏笑,又气又恼,挥拳砸了过去:“讨厌!你还吓我!” 祝御哈哈大笑,一把捉住她的手放下,说道:“不闹了不闹了,一会容我给周医生买一身漂亮时髦的新衣服,穿出去的回头率百分百那种!” 周琳吃吃笑道:“除非是比基尼……不然回头率可没有百分之百。” 祝御心中一荡,觉的她这句话十分在理。周琳的身材曼妙完美,刚才伏在他的背上更通过了“实地考核”,果然是“底料实足、惊心动魄”,若是真穿上性感撩人的比基尼,一定会恍的不知多少男性鼻血长流,眼珠子掉出来满地跳蹦。 司机大哥不经意的问道:“两位是在松子湖附近游玩了吧?没看到什么奇特的场面吗?广播里可报道了,出大事了!” 周琳才待说话,祝御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道:“发生啥大事了?” “一辆悍马行车失控,撞到了护栏边上自燃了。”司机大哥随口道:“就在松关高架桥上,据说警察去了不少,消防车到的时候,悍马就剩一堆铁架子了,烧的那叫一个惨。” “我们还真没注意到。”祝御惋惜道:“现在的车,质量真叫人担忧。进口的也不把握啊,撞一撞就自燃,还不如纸糊的。” “那也不是。”司机马上来了兴趣,解释道:“之前那辆悍马威风的不得了,在中央大街的十字路口横冲直撞,导致好几起肇事发生,听说还‘骑’着一辆奥迪开过了路面,真牛叉!你能说它不结实啊?啥车能压着奥迪的头顶过啊?” “司机是不是疯了?”祝御狐疑道:“是喝酒了,还是嗑药了?” “那就不清楚了。”司机大哥摇头:“没人看到里面的驾驶员长啥模样,就听说那辆悍马失控前还把我们一个同行的出租车挤进了湖里,司机命大是逃出来了,后排好像还有乘客呢,掉进湖心里现在还没有消息,估计多半是壮烈了。” 祝御叹道:“这乘客命可真苦。” 周琳妙目流转,偷偷看着他抿嘴而笑。突然发现脚下露出半截白色的导油管,就和湖底救命的那根别无二致,一把抄起来仔细凝视,随后递到嘴边做了个呼吸的动作,神色间既兴奋又幸福。 祝御蹙眉道:“别抓那些东西,脏兮兮的全是汽油。”一把拽了过来塞回座底。 周琳嘻嘻一笑,附在他耳边嘀咕:“我以后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白色的油管子了。” 祝御闻言摇头苦笑,看向她的目光温厚负疚。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商业街,祝御拿出一张湿淋淋的五十元钞票递给司机:“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在湖边钓鱼的时候,裤子掉进了水里……这钱就是湿了点,不耽误花。” 周琳憋不住笑,又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说谎脸都不红,好不知羞!以后我得防着你点!” 祝御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想啊?快走吧。” 两人快步走进了步行街。周琳显然是惦记爸爸妈妈还在医院,并没有发挥女孩子逛街“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敬业精神,拽着祝御的手匆匆只走了两家店面,就选购好了各自的新衣服。 祝御人高马大,周琳要他穿条半修身的牛仔裤,上衣配黑色的丝光棉T恤,再加上一双新皮鞋,就能很有“男人味”了。祝御也不争辩,乖乖的去试衣间换好衣服出来,对着镜子照一圈,果然觉得自己焕然一新,比之从前“气宇轩昂”了不少。 周琳站在一旁帮他整理裤脚和腰线,导购员赞不绝口的称颂:“小妹妹眼光独到,把你男朋友打扮这样精神,小心别人抢走啊!”周琳俏脸通红,却甚有得色。趴在祝御耳边道:“我现在就是抢的,要小心的应该是别人对吧?” 祝御尴尬无语,转头找导购员要结账,谁知周琳已经刷过卡了,连同她自己的衣服一共1200块。 祝御拿过账单细看,发现自己的一身行头就花掉了900块,而周琳自己只用了区区300元。心下大是不忍,伸手去掏钱包:“不行,说好的由我来付账……” 周琳一把扯住他笑道:“别闹了,快走快走,爸妈该等急了。” 祝御和她走出店门打车,一边蹙眉道:“你倒舍得给我花钱,对自己那么寒酸……” 周琳歪头狡辩:“女孩子夏天的衣服很好选,款式多样还惠而不贵,哪家店都是这样,这是趋势嘛,不然他们的生意不好做的。” 祝御沉默不语。只觉得这么一来,自己更加被动。周琳应该是个勤俭仔细的女孩,从买衣服就能看出一斑,可是她对自己吝啬,却对他很大方。祝御此前的穿着可谓“惨不忍睹”,900块的一身衣服已经大大超过了他的心理底线,估计周琳的消费标准就算比他强,也不会强出太多。 祝御心头忐忑,周琳对他“突如其来”的浓情蜜意太过猛烈,一时间真的无所适从。要说对她反感那决计不是,相反却有一种难以把持的喜欢。可转念想到关小莹,这冲动又迅速消逝,变得黯然一片。 祝御深感自己不但遭遇着重重危机,就算在感情层面上,似乎也终于走到了一个全新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让他迷茫困惑,究竟该怎么取舍,让他倍感压力,患得患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断掉的线索 在二院后街的一家理发店,周琳和祝御匆匆下车,说道:“回家洗澡是来不及了,只能先这样脏着吧。好在外面有新衣服,爸妈看不出来。我再去把头发洗一洗,就问题不大了。” 祝御道:“我在外面等你。”看着周琳走进房门,又加了一句:“周琳……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还要瞒着父母,我……我……” 周琳嫣然一笑:“很好啊,我觉得很刺激很过瘾哩……嘻嘻,等我啊,很快就好了。” 祝御掏出新买的手机拨号。刚才他和周琳又去了电子城,这次总算抢在了前面“投桃报李”,买了两部价格不菲的新型手机。周琳嫌太贵死活不要,祝御一再坚持,她才勉强接受下来。 电话接通,高远帆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祝御,我正在找你,可是一直联系不上。” 新补办的SIM卡,祝御选择了原来的旧号,因此高远帆知道是他。低沉着嗓子道:“高局,我长话短说。出租车里的人是我,那辆悍马就是冲着我来的,你那头有价值的线索多吗?” 高远帆一点都没吃惊,说道:“监控已经拍到你坐在出租车里了,旁边还有周琳……怎么样,你们的情况还好吧?我赶到现场去看了,他们找来吊车已经捞起了那辆出租车,可是里面没人。” “还算命大。”祝御叹道:“悍马车为什么会着火,真的是自燃?” “好好的车自什么燃!”高远帆道:“我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武警部队封锁,地方上的警员们接到命令,做好配合协调工作即可,谁都无法接近那辆悍马车。有内部消息说……是一枚榴弹击中了车身,导致悍马受损严重并且燃起了大火。据我所知,川江市128个派出所、24个分局再加上市局总队,根本没配备过榴弹发射器,那是军用级别的武器了,祝御,你到底招惹了谁?这动静太大了吧?” 祝御听的愈发心惊,苦笑道:“我要是知道,就不用给你打电话了……对了,帮我查一个叫马诚的人,他的住址和详细资料,据我所知,他之前应该在某个医院住院……” “查过了!”高远帆爽快的道:“监控很清晰的拍下了他坐在前排,我们对比了照片后很快查明了他的真实身份,不过好像没什么鸟用了……武警部队接管现场后,他就神秘失踪了。天晓得是被押解走了,还是被烧死在车里了?” 祝御眉头紧皱,问道:“车里的其他人,你有具体信息吗?” “没有。”高远帆道:“难就难在这里,我们接到省厅和市局的命令,配合协调,所有后续工作都由武警部队主持,所以也无法给这起事件立案、定性。他们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悍马车里有几个人,受没受伤,被转移到了哪里全都无人知晓。最有价值的线索,反倒是跑掉的那名出租车司机提供的,他去了南城区分局报的案,现在人也在那里,不过我估计他说的那些对你没什么用。” “是啊。”祝御沉思道:“他最先跑掉的,甚至后面的事还不如我看到的多。”找不到马诚,高远帆这面又鞭长莫及,悍马车的线索看来一下就断了,那名出租车司机经历的一切,对祝御来说确实没有。 事态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扑朔迷离。武警部队突然出现,用榴弹袭击了悍马车里面的人……这听起来太扯了,简直令人无法置信,可高远帆肯定不会对祝御撒谎,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 那怎么样才能打探到进一步详细的消息呢?除非…… 祝御突然道:“高局,现场执勤的武警部队番号……” “我知道你要问这个。”高远帆马上笑道:“无可奉告,人家是不可能泄露这么重要的信息的。出租车被拖去了修配厂拆检,保险公司那边也去了人处理,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靠!这都见了什么鬼!”祝御憋不住火气,低低的咒骂。 “祝御,你的事我不会再过问。”高远帆语气平和:“但是如果需要我帮什么忙,就尽管开口,只要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你仔细想一想,究竟和什么人产生了过节,我都能为你做些什么。” 祝御脱口道:“我就是一个穷屌丝,会和一群被武警用榴弹袭击的人产生什么过节?” 高远帆哈哈大笑:“要不我说你的事透着离奇呢,谁都知道你不想找事,可是偏偏就有这么多事主动找到你的头上……实在让人费解。” “你等一等!”祝御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理发店里,捂住话筒道:“周琳和我一起掉进了湖里,差点没淹死,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我担心她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人身安全,可是又不可能时时陪在她身边……” 高远帆打趣道:“呦,这位漂亮的女医生看来对你动了情意了,是不是?这可真没想到……可是不对啊,你明明有女朋友的,不是那个叫关小莹的女孩吗?她爸爸做的石材生意……” “这些你别管!”祝御恶声道:“我至少不会像你一样领着两个妞乱来!” 高远帆为之语塞,在电话里没了动静,想来现在一定面红耳赤兼咬牙切齿。 祝御才不管他的感受,接着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是不是以一个‘案情需要’的理由,给周琳上些手段?类似证人保护那样的24小时监视,这样我就能放心了。她现在在医院看护她的母亲,身边还有她爸爸,这可是一家三口都在,千万不能出什么别的状况……” “我打个报告申请一下。”高远帆的语气低沉,明显是刚才被挤兑的甚为不悦:“应该没什么问题,批下来后我马上就派人实施,然后电话通知你。”也不等祝御再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祝御看着电话冷哼了一声,愤愤道:“搞不定别人,还收拾不了你!”突然手机震动,传来一条短信息,发出人是关小莹:明天上午的飞机去首都,转飞加拿大,如果方便,给我回话。 祝御呆呆的看着手机,一下懵住了。 该来的没能挡住都来了;该走的他也没能留下,还是要走了。 关向东显然加快了女儿出行的流程,恨不得一时把她送走,现在把离开的具体时间都定了下来。 至于祝御,是死是活,是高兴还是悲哀,那都屁事不当,与关老板再无干系。 “发什么呆呢!”周琳缓步走出理发店,朝着他微笑:“用新买的手机玩自拍呢?” 祝御回过了神,匆匆关掉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没有……看看新闻而已。” 周琳撇嘴道:“对我们俩来说,没什么有价值的新闻了。理发店的大工小工都在议论悍马车的事,他们都在新闻里看到了,可是知道的远不如我们多。” “是啊。”祝御心头沉重,随口敷衍:“我也没找到其他的新闻,看来消息被封锁了。” 周琳道:“那些坏蛋不管是谁,多半都被烧死了!活该他们倒霉,非要撞死你,现在遭报应了。” 祝御和她一起走向二院后门,突然问道:“周琳,你难道……经历这么多事,一点都不害怕吗?” 周琳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来,轻轻一笑:“你才知道问这句话吗?”伸手缠住了他的臂弯,低声道:“也许你经历的多,未必会害怕,可是要说我不怕,肯定是假话。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害怕了,因为既然选定了你,我就得跟着你一起面对这些麻烦,对不对?无论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说着低下了头去。 祝御心头激荡,涩声道:“可是我很怕,怕再连累到你,我不能再让你经历那些危险的事了……” 周琳一扯他的手臂,故作轻松道:“不会了!人说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咱们已经两次遇险了,不是都平安度过来了吗?人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可不信咱们的命那么苦,还能一直倒霉下去啊?放心吧,不会再有事了。” 祝御还待再说,她却突然站住了脚步,柔美的眸子定定看来,炙热且深情,缓缓摇头道:“祝御,你不要再说了。不管之前我怎么怕,现在只要有你在身边,心里能想到你的存在,就一点都不慌了。至于以后……我想我不说,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意。” 祝御呆呆的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掏出一看是侯义飞打来的。 周琳打趣道:“要是女朋友打来的,别当着我面接啊!” 祝御摇头道:“不是。”接通后贴在耳边,传来侯义飞的大嗓门:“祝御,房子搞定了,那保安哥们很办事,联系到了22层和25层两栋住房,都是一样的格局,三室一厅,南北通透,你快过来看看吧。地址在嘉山区翼华公馆,打车特好找,我在门卫室等你了,正好一起吃午饭。” 祝御想了想说道:“好,在那里等我,很快就到。”挂断了电话。 周琳问道:“是不是有事了?” 祝御点点头,指着楼门道:“我不陪你上去了,有点事要去办。回头联系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翼华公馆 周琳略感失望,惋惜道:“折腾到现在午饭都没吃,我还想请你品尝下我们单位食堂的饭菜呢。” 祝御道:“下次来的时候,再和你一起去吃,今天确实有事。” 周琳道:“那你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祝御嗯了一声,看着她欲言又止。周琳已经会意,歪头笑道:“不用嘱咐我了,今天发生的事不会和爸妈说的,免得他们担惊受怕,对不对?” 祝御点点头,心下大是不忍。发生这么大的事,周琳险些被溺死在水里,现在却要她瞒着自己的双亲不说,实在是难为人。这一切皆因他而起,负疚亏欠之意再次油然而生。 周琳如何不懂他在想什么,噘嘴道:“不爱看到你这副苦瓜脸,快去办事吧!我走了。”跟鞋舞动,款款走向楼门,还回头和祝御摆了摆手,一脸明媚笑容。 祝御伸手挥动了一下,转身走出院门。再走几步,透过栅栏看到周琳已经进了楼门,快步折返而回,向门诊楼方向一溜小跑过去。 人流攒动的大厅里,他直接找到了交费处,排了一会队来到窗前,掏出银行卡问道:“请查一下高干区病房有位叫李桂蓉的患者,女性,今年57岁,心脏瓣叶手术,她的医疗费用一共是多少,我是家属,想结算一下。” 工作人员敲打的着键盘查询,很快就露出诧异的神色:“是有这位病人,但是根据医院通知,她的医疗费用暂时不用结算,是李副院长和财会的孙主任亲自批示的……” 祝御点点头:“这个情况我知道,不过刚才和孙主任已经沟通过了,他同意我来结算,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工作人员很认真,看了他一眼道:“那你等我打电话核实一下。” 祝御害怕露馅,改口道:“费用不结算也无所谓,我在患者的账户里先存点钱,这样行不行?” “这样啊……那没什么问题。”工作人员又开始敲打键盘,看着电脑屏幕道:“李桂蓉先期交过一次五万元的押金,现在一分钱也没动过,你现在要再交多少?” “二十万。”祝御把银行卡递了过去。 工作人员一愣,接过去道:“我提醒你一下,这笔钱交进来就属于押金了,患者没有结算完所有的医疗费用前,是不能取回的。” “没问题。”祝御点点头:“我就是先把押金交上,省的以后结算时还要来折腾。” “嗯。”工作人员熟练的刷卡操作,重复道:“高干区特护**病房,患者李桂蓉,女,57岁,交付押金20万,你再确认一下,没有问题吧?”这笔钱不算小数目了,祝御表现的又是一副非交不可的架势,弄得工作人员有些生疑,所以认真的再复核一遍。 几分钟后,祝御拿着收据走向正门,匆匆离去。 在大街上打了一辆车,直奔嘉山区的翼华公馆,他终于长长吐了口气。瞧情形周琳一家是断然不会接受他来出医疗费用的,这下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就算省心了。 他还打定主意,要是周琳坚持不从,走了医院的关系又把钱退出来,那下次就偷偷联系高远帆,要他和院长韩济业打个招呼,无论如何把费用一次性结清了事,不能再拖泥带水了。 银行卡里的一百万巨款,祝御就没当成过是自己的。那是他“黑”庞远杰的,或者说是挑衅他的李修墨和跃为集团的,这笔不义之财祝御自己如何花销倒还没有计划,可拿来给周琳的妈妈治病,绝对是好钢铆到了刀刃上,物尽其用。 车行甚快,已经进入了嘉山区。这里是继临河区、高新科技开发区后川江市又一个繁荣发达的辖区。原因也很简单,以川江市市委市政府为首的诸多行政机关办公地点,均驻扎于此。 这么多要害部门集结在嘉山区,这里的知名度和重要程度也就可想而知,想不繁荣热闹都难。 侯义飞把新房选址在此,别的且先不说,地理位置的优越性确实尽显无遗。 祝御也很满意,嘉山区贵为川江市首善,交通、治安等各方面条件都很到位,再有人意图对他不轨,也不至于像在原先的筒子楼那样容易了吧? 翼华公馆是一片名副其实的高档住宅小区,坐落于市府路和民族大街的第二个交叉口,地理位置极佳。物业实力雄厚,安保规模森严,在寸土寸金的嘉山区属于知名度极高的豪华住宅群。也正是因为它如此优秀的硬件基础,想在里面安家落户对于工薪阶层的屁民们来说简直可望不可即。出入翼华公馆的各位业主和租客们,不消说个个都是非富即贵。 祝御付了账下车,抬头看着小区豪华气派的正门,轻轻叹了口气。 有谁会想到,像自己这样一个月前回归川江的穷屌丝,今天能入住进这样高档奢华的公寓里呢? 正在感慨间,侯义飞远远的从保安室探头招手,朝他大叫:“哥们,快点过来,进屋说。” 祝御快步走了过去,进到保安室。侯义飞亲热的牵着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保安员迎过来,介绍道:“哥们,这是乔承乔大哥,咱们租房的事多亏了他帮忙了。” 祝御礼貌的微笑,伸手和乔承相握:“乔哥,给您添麻烦了。” “不算事!”乔承一口地道的东北口音:“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义飞在工地的好哥们和我是铁子,咱一个小小的保安员也没啥别的能耐啊,这点忙能帮上肯定尽全力。” 祝御连连道谢,问道:“辛苦乔哥了,就是不知道你现在方便不,我们哥俩能去看看房子吗?” “没问题!”乔承抖手举起两串钥匙:“这两位房主都是我朋友,22楼的去了南方做生意,25楼的出国了,但是房子都没处理。咱们都知道,在川江这样的房子,以后闭着眼都会升值,卖了是钱,留着更值钱。协议我这里有现成的,都是房主委托授权过的,一会你们只要能拿定主意,马上就可以签合同。” 祝御道:“这样最好,先去看看吧。” 乔承转头嘱咐另外两名保安替他照看着点,三个人一起直奔小区里。侯义飞兴奋的指着最东首那栋高层道:“祝御,就是那座楼,一共28层,那叫一个气派……我特么在工地累死累活,亲手盖起来这样的楼不下十栋了,就是没住过一次。” 祝御微微一笑,搂住他的肩膀道:“这回哥叫你得偿所愿,享一回福!” 侯义飞嘿嘿傻笑:“那也得看看价格,反正乔大哥刚才和我说了,不会给咱们加价,肯定优惠。” 乔承回头道:“必须的!别人想租,行价没得商量,义飞老弟和祝老弟租,那就另当别论了。” 三个人很快进了楼道,两部进口高速电梯就位于宽敞明亮的一楼大厅里侧,旁边还摆放着不知名的青翠盆栽,足有近一人高,郁郁葱葱。四周珍珠白的墙壁一尘不染,大理石地面被打磨擦拭的光可鉴人,电梯对面还设有一排真皮的长条沙发,供业主等候小憩之用。 祝御暗暗点头,甚感满意。翼华公馆名不虚传,单从内部公众区域的装修、布局和陈设看,果然处处都透着一种高档寓所该有的奢华和大气,看似简约的氛围里又不失华贵温馨的元素。 乔承打开电梯,几人鱼贯而入,开始很专业的介绍:“听义飞老弟说,你们租房的初衷就是奔着高档舒服来的对吧?那选翼华就对了。这小区里花园绿地到处都是,物业管理等配套设施非常完善,而且容积率更低、社区更全面,住进来就四个字:舒服、省心!” 侯义飞挠头道:“啥鸡驴?” 乔承哈哈一笑:“义飞老弟,是‘容积率’,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简单点说吧,就是同样一块绿地,一个游泳池,一间住房,原本是可以容纳15个人共享的,但是现在只有5个人住在这种环境中,不允许另外十个人加进来了,这样你们的享受指数当然就提高了。” 祝御点头道:“这个解释很有道理。” 乔承赧笑道:“我是和业主还有租客们打的交道多,稀里糊涂听来的也多,顺嘴胡诌,解释的也未必就对啊,两位老弟可别笑话我。” 三人很快到了22层,乔承拿着钥匙去开门,又道:“这里一层五户,除了我们要看的这家空着,其余四户都住着人;25楼就是一层四户了,因为有两间房的建筑面积更大,现在也空闲着两户。” 祝御突然站住脚步,想了想道:“乔大哥,咱们直接去25楼看,如果不行再折返回来。” 乔承一怔,随即道:“那也行,只要你觉得满意,选哪层都没问题。”说着锁好房门,三人又搭电梯直奔25层。刚一走出来,就远远的看到正对着电梯的一户房门大开,空旷的房间里面隐隐传出人声。 乔承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忘记和你们说了,之前也有人来这层看房的,在保安室登记过。”随后压低了嗓门:“是中介那帮黑鬼!要的价格吓死人,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被骗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土豪出手 祝御也微感失望。他本来就盼着楼层里的住户越少越好,这样能图个清静,所以直接放弃了22楼来到25楼。如果对面房中的人谈拢,于他来说真心不是什么好事。 乔承打开了侧首的房门,当先进屋。祝御最后跟进的时候,听到身后那间空房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赵小姐,这房子您满意就成,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心下便暗暗祷告:“这个赵小姐最好不满意,马上走人!” 进到房间里,宽敞的大方厅令人眼前一亮,一直延伸到巨大的落地窗下,光线通透。从内部装修上看,整间屋含蓄的透露出中式的沉稳内敛,又不失西方的奢华与浪漫,多元化的设计元素,创造出新的活力与动感,具备古典与现代的双重美感。纵使算不上“豪宅”,但与其“高档公寓”的称谓也绝对契合。 乔承嘴里说中介们“黑”,但是表现出来的似乎更“专业”,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祝老弟,义飞老弟,这间房三室一厅和22楼的格局一致,不过多出了一个书房,或者也可以叫健身房吧,建筑面积178平米,使用面积接近140平。业主装修的时候走的是中西混搭风格,还加入了不少文化元素,总之怎么看怎么得劲,住起来当然就更舒服了……” 祝御背负双手,把大小房间统统看了一遍。 乔承跟在后面补充道:“还有一点最实惠,屋里的水电气配套到位,业主一直按月交付费用,从没断过。还有这沙发、地毯、衣柜、卧床、冰箱、电视,甚至厨房里的碗筷、微波炉、排油烟机都是全新的,一样都不缺。我每个星期定时上来打扫清理一遍,这房子闲置归闲置,但是硬件绝对到位……你们想想,空着手随时就能入住,这有多方便啊。” 侯义飞双眼放光,期待着看向祝御:“哥们,你怎么说?” “房子很好,没得挑!”祝御点头道:“乔大哥说的头头是道,又这么费心竭力的帮忙……这样吧,我不多废话了,房子租了!你说说价钱吧。” 侯义飞连连搓手,说道:“是啊是啊,乔大哥,我们哥俩很有诚意的,你说说价钱,多优惠些。” 乔承显然不是第一次带人看房,也不扭捏客套,说道:“那我也不和两位老弟藏着掖着,实话说这房子在市面上的租价最少是每月六千没得讲……到我这儿,还有义飞工地上哥们的面子,我给你们让个一口价,四千五!行不行可以考虑,不过这已经是我能做主的最大限度了,绝对没忽悠你们!” “啥?四千五!”侯义飞瞪圆了眼:“这个……是不是有点贵啊?”此前祝御和他交的底最多也就是两千出头,现在乔承狮子大开口,说“优惠”完了还要四千五,着实吓了一跳,有点没法接受。 “义飞老弟。”乔承淡淡道:“大哥说过了,真没和你们兄弟玩心眼,这个价位已经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你们可以不租,但去打听打听行价不难吧?这地势、这条件的,有哪家高档公寓还有这个价格,我眼珠子抠出来给哥们当泡踩!” 侯义飞还待说话,祝御一摆手道:“成交!乔大哥,我不和您多废话,这价位……我租了!咱们去签合同,晚上以前我们哥俩就入住!” 侯义飞倒吸了口凉气,裂嘴道:“真……租啊?” 乔承嘿嘿笑道:“祝老弟果然是个爽快人!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啊,那成,咱们就去签合同!”看了一眼侯义飞,又道:“你们哥俩可要商量好啊,别意见不统一。现在不租,老哥二话不说没有一句怨言;可是一会签了合同,那就没得商量了,不能反悔。” 祝御淡淡一笑:“大哥放心,绝对不反悔。” 侯义飞朝他挤眉弄眼对口型,那意思是两千多的预算租四千多的房子,没吃错药吧? 祝御不理,沉稳的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乔承领着二人出来锁好门,直奔电梯,说道:“有个事我得先说一声,咱们这里签的合同比别处多一个流程,嘉山区公证处在社区设有长期的服务点,签合同的时候他们的工作人员和物业处负责人都出席,加盖公章。这样可以明确很多模糊不清的租赁关系,稳妥的为业主和租客提供更好的合作关系。” 祝御道:“没问题,乔大哥多费心。”扭头去看“赵小姐”有意租的那套房,已然房门紧闭,人去楼空。心下暗暗琢磨:这么快就走掉,肯定是黑中介要价太高没谈成,这样最好。 三人来到楼下,乔承打了两个电话,便带着他们去西侧的物业办公室,说在那里签合同。 侯义飞不死心,跟在乔承后面低声下气的商量,极力想再压压价。乔承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苦着脸和他一路解释。祝御不理,优哉游哉的在后面迈四方步,不时环顾小区里四周的环境布局。 他算想好了,一百万巨款在手,完全是慷他人之慨,两千的月租还是四千的月租区别能有多大?难得翼华公馆的环境和房子令人满意,那就索性大方点,充一把土豪算了。 过去的这些年,祝御无论是在乡下还是部队,亦或是刚回到川江,别说四千元,就是四十元都要掂量掂量花,几时这样出手阔绰,豪掷千金过?想想也觉得过瘾,颇有些扬眉吐气的畅快。 侯义飞缠着乔承絮叨,一起走上了台阶先进了物业办公室,祝御则落后了一步。刚巧这时花坛后转出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穿着件火红的小童裙,手里执一根长长的塑料网兜迎空挥舞,正在追赶一只狼狈逃窜的蜻蜓。她身后还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乐乐慢些跑,当心摔跤!” 小女孩果真打这话来了,因为注意力太过集中于飞逃的蜻蜓,脚下虚浮、磕磕绊绊,再跑几步已然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便扑向地面。 祝御离她很近,飞身抢过去相扶,极强的爆发力下导致他的动作快过了常人n倍,小女孩几乎是身体刚刚产生侧倾,还没形成角度的时候,已经被祝御一把搀住,稳稳的站在当地,网兜都没脱手。 花坛后紧跟着跑出一个中年男子,看到这场面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一定是小女孩险些摔倒,祝御及时扶住了她。叫了一声“乐乐”,快步小跑过来。 小女孩“乐乐”生的极为漂亮,齐额的刘海,粉雕玉琢般的脸蛋,眉心还画了一点胭脂红,精致的像个布娃娃。她这一跤没摔到,就混没当做回事,相反童心无暇,觉得被祝御扶住这一下异常好玩,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咯咯笑个不停。 祝御看得有趣,蹲在地下也陪着她一起微笑。中年男子赶过来道谢:“小兄弟,谢谢你啊,谢谢。”俯下身假意呵斥:“乐乐不乖,不听爸爸的话!要不是这位叔叔扶住你,一定摔了一大跤,流出很多很多血,要去医院打针的!” 乐乐鬼精灵的很,干脆不理不睬,只盯着祝御看,还是笑个不停。 中年男子无奈苦笑,又道:“爸爸教过乐乐,别人帮助了你,要怎么感谢来的?” 乐乐这下听话了,搂过祝御的脖颈奶声奶气的说道:“亲亲叔叔,谢谢叔叔!”小嘴巴噘起,“叭”的一声亲在他脸颊上吱吱作响,惹得祝御和中年男子一起哈哈大笑。 祝御也轻轻香了一下她娇嫩的小脸蛋,赞道:“乐乐真乖!”起身和中年男子点头致意,走上台阶。侯义飞从门口探出半个头,刚好看到他,小声道:“哥们,你是不是来真的?这超出预算太多了!要是差那么个三头五百的,我还能替你分担点;差了这么多……我可没钱!” 祝御笑道:“谁说要你拿钱来的?三头五百也不用你,只管陪着我享福就行了,分文不掏!” 侯义飞一怔,愣道:“你发财了还是发疯了?” 祝御摇了摇头:“找时间再说,先把合同签了。”绕过他进到屋里,看到乔承候在小会议室门口,身边还站了几个工作人员,快步走了过去。 一行人进到会议室,祝御看到长条桌的一端已经围坐了几个人,正拿着合同文本交涉。居中而坐的一名年轻女子明显是主角,双手捧着合同书,好整以暇的翻看。 乔承跟在身边,小声道:“今天日子不错,那拨人也谈成了,和咱们一起签合同。” 祝御微微吃惊,问道:“就是25楼先去看房的那些人吗?” 乔承点了点头,压着嗓子炫耀道:“看到那位赵小姐了吧,以后也是你的新邻居了,祝老弟随时可以问问她,在中介手里租下的房子是多少钱,看看大哥有没有忽悠你。” 祝御下意识的点头,心底一声叹息:无端端多了一户人家,想称霸25楼的愿望落空了。不过新邻居是个女的,倒也没什么。 侯义飞眼珠乱转,凑过来嬉皮笑脸:“哥们,你瞧见那小娘皮了没,长的真标致!”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道吻痕 恰在这时,对面的“赵小姐”放下了合同,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祝御和她打了个照面,登时感觉侯义飞所言不虚。这位赵小姐果然漂亮,瓜子脸,高鼻梁,齿白唇红,再配上一双神采、风情兼具的丹凤眼,靓丽娇媚中透出一股少有的英气,惊艳逼人。 赵小姐穿一身粉白相间的连帽运动便装,半袖外露出藕白凝脂般的玉臂,配一双紫色的小巧跑鞋,虽是坐着,看她收腰挺胸的身材依然玲珑有致,十足一个“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灾难级美女。此时看过来本来平淡的眼神,突然像察觉到了什么,又扫回到祝御的脸上,就此不动。 祝御呆了呆,被看的有些发毛,察觉到赵小姐明艳的丹凤眼里射出一缕厌恶、不屑的神情,甚感奇怪:大家都是来租房子而已,彼此素不相识,你长的千娇百媚就可以随便用眼神蔑视我吗?当即撇了撇嘴,怒目瞪了回去,一点没有客气。 侯义飞看出不对,盯着祝御的脸颊瞧,“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捂嘴道:“哥们!你糗大了,脸蛋!脸蛋子上有东西!”侧过身憋不住笑。 祝御一愣,伸手往脸上抹,问道:“我脸上怎么了?”一眼看到手指上带下来淡淡的口红色,暗叫“糟糕”!猛的想起,小姑娘乐乐貌似是化了妆,刚才表示感谢的那一下“亲亲”,肯定在他脸上留下了记号。也亏这位赵小姐眼光毒辣,隔着这么远都被她瞧见了这个淡淡的口红印,因此才目光不善。 祝御心里连呼倒霉,抓起桌上纸抽盒里的一张纸巾,四下环顾,看到门口一侧装着一大束幸运竹的高颈花瓶里清水盈盈,走过去蘸湿了纸巾在脸上一通猛擦。 这下是有够窘的,脸蛋上贴着唇印抛头露面,肯定是对于提升他的形象没有任何帮助,还被“嫉恶如仇”的女邻居捉个正着,实在倒霉透顶!祝御尴尬又无奈,那小女孩乐乐算是无意中摆了他一道,她爸爸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外人不知道真相。总不能因为赵小姐什么都没说,只是投过来厌恶的眼神,就过去和人家说明情况吧? 侯义飞大笑之余也甚感纳闷,问道:“你怎么搞的,刚才看房的时候脸上还没这印迹呢。” 祝御懒得多说,摆手道:“签合同,签合同!” 一位物业办的副经理拍了拍手,说道:“祝先生,赵小姐,不管你们是买还是租,总之今天都成为翼华公馆的新住户了,我代表物业处全体同仁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同时也要借这个机会向你们宣读一下相关的注意事项,不会占用到二位很长时间,请一起坐过来配合一下吧。” 乔承拽了拽祝御的衣角,示意他过去和赵小姐坐在一起,然和扯着侯义飞在一侧先坐了下来。 祝御不想过去,那名副经理走到桌尾,礼貌的朝他招手:“祝先生?” 祝御无奈,勉强迈了几步,在离赵小姐一个空位后扯过椅子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物业经理便开始照本宣科的长篇大论,说是“不占用时间”,罗里吧嗦的足足念了十分钟各项条款。祝御浑身不自在,只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其间几次用余光扫视,总觉得赵小姐把针扎一样的眼神投过来,如芒在背。蓦然间眼睛掠过桌上的合同书,发现首页上的甲方是“川江市福泰中介有限公司”,下面的乙方处则打印着三个工整的楷体汉字:赵冰怡。 这一定就是赵小姐的大名了。 祝御暗暗腹诽:这名字冷冰冰的高高在上,一点没有亲切感,看来主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好不容易捱到经理念完条款,公证处的又来讲了一通,之后就是签字画押盖公章。祝御跟着乔承去了物业处的财会,在他的授意下刷卡一次交清了一年的房租。问道:“租金不用交到你的手里吗?” 乔承嘿嘿一笑:“都一样,这年头你懂得,不管是吃肉喝汤,总得大家都有份不是?” 祝御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内部人一起做的“买卖”,乔承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罢了,便笑笑不再多问。自己租到了房子,人家也把价格让到了合理,至于他们怎样“分赃”怎样“得利”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了。 侯义飞从乔承那里拿到了钥匙,兴高采烈的和祝御一起上楼,走到一半不无担忧的道:“哥们,一年房租下来五万多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付清了……那些钱是哪儿来的?到底几个意思?” 祝御早想好了说辞,胡诌道:“这里有你的功劳!还记得我让你去干的那件事吧?” 侯义飞道:“就是去盯梢那个叫张绮绯的小妞么?” “对啊。”祝御道:“现在我们主管有两笔大单子,都把宝押在了她身上,此外还有很多竞争对手也在打张绮绯的主意,因此主管提高了加码,把另外一份租房名额也给我争取过来了。不过还是老规矩,租房可以,兑现不了钱。我一想,反正这待遇百年难遇,不要白不要,就一口答应下来了。不然刚才我哪来的底气敢拍板啊?” 侯义飞惊道:“你吃探头粮?事还不一定能办成,就先夸下海口,要了人家的好处?” 祝御大刺刺道:“那又怎么样?不是还有你呢吗,张绮绯一个小妞而已,你负责跟梢,这点事总不至于办不到吧?我也不让你白辛苦,这不给你租了大房子过瘾?” 侯义飞连连搓手,急道:“本来我是想和你说下这事的,真不那么好办啊!你知道那小妞天天都出入什么场所啊,除了逛街以外,不是去高档酒吧就是星级饭店,开着一辆拉风的奔驰跑车,花钱如流水……我这要钱没有,要腿就两条,跟她的梢有那么容易吗,跟屁都闻不到味!上午我候在美容院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一不留神就被她走脱了……” 祝御听的忍俊不禁,摇头笑道:“你犯了个智商极低的错误,要你去跟梢,说白了是去了解她这个人。很多时候不一定非得‘跟’,提前一步‘等’在张绮绯会出现的地点,不是比跟更高明吗?” “你这话一点没有屁味!”侯义飞瞪圆了眼睛:“美容院那是给娘们专门服务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人家能让进吗?那些高档的服装店、首饰店、化妆品店也一样,你看我这样的像是进去能消费的人吗?还有……就算张绮绯喜欢喝酒喜欢泡吧,那些地方我可以提前去等,那不得用钱吗?!酒吧门票一张就180,咖啡啤酒随便点一样又得百八十的,她天天去,我就得天天等!哥们,我给你办事不赚钱可以,总也不能搭钱吧!” 祝御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肩膀扭头走向小区正门。侯义飞怔道:“你这是要去哪?” 祝御笑道:“25楼的房子咱们住定了,跑不了它!先去吃午饭,陪你喝点。然后我再给你解决一下实际困难,这样总行了吧?” 侯义飞道:“咋解决实际困难?” “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嘛!”祝御神秘的凑过去,小声道:“主管给了我一万块‘活动经费’,存在银行卡里,我这就去取出来都给你,去酒吧去饭店你随便消费,只要能套住张绮绯就行!” 侯义飞又惊又喜,迟疑道:“真有这好事?” 祝御点头道:“放心!我啥时候骗过你?不过可说好了,大房子你住着,大票子你花着,这下不能再有怨言了,必须得把张绮绯给我拿下!” “没问题,没问题!”侯义飞喜笑颜开,突然觉得不对,又愕然道:“拿下?你等等,怎么个拿下法?不是跟梢吗,摸清她每天都在哪里,跟谁一起,喜欢干什么……” “嗯,大致就那个意思吧。”祝御含糊其辞:“先了解清情况,下一步咋办,再等我们主管吩咐就是了……”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两个人双双回头看去,一辆米黄色的大众甲壳虫徐徐驶来,因为他们走在小区门口车辆必经的通道上,无法提速。 两人赶忙闪到了一旁,和甲壳虫擦肩而过。祝御眼尖,透过车膜已经看到驾驶位上的正是新邻居赵冰怡,交错的一瞬间,她仿佛还用恶毒冷冽的眼神剜过来一下。 他心中有气,盯着车尾小声咒骂:“神气什么?” 侯义飞没看清谁开车,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开一辆这么丑的玩具车有啥牛叉的?” 小区门口刚好有一家大排档,祝御让侯义飞先去点菜,自己跑到街对面的银行取了一万块现金。 本来打张绮绯的主意,他现在亲自出面也无所谓了,毕竟离开了张泰尧的公司,也知晓了他的私心,再有关向东那个层面,要不要大家“都好看”全在他一念之间。可是侯义飞还被蒙在鼓里听信了他的瞎话,刚刚“接了任务”。祝御便也改了主意,索性就让这哥们放开手脚去干吧,顺便也拿着“活动经费”潇洒潇洒,暂时脱离几天工地上搬砖拾瓦的苦日子。 就算不为了帮唐君琢摆脱麻烦,祝御也铁了心,不会就此放过毛伟毅!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溪咖啡 祝御和侯义飞点了好多他们爱吃的菜,又叫来一瓶好酒,大吃二喝。 侯义飞看着一桌菜感慨:“哥们,我看出来了,花主管给的钱你是一点都不含糊啊。四千多一个月的房子敢租;几百块的饭菜也敢吃……换作原来,你才舍不得掏腰包出血。” 祝御微微一笑,心想花钱不含糊是真的,只不过给钱的“主管”却另有其人。打趣道:“吃完这顿饭我的特权也就没了,从现在开始,花钱的勾当全都由你来办。”掏出一个信封袋扔在了桌面上。 侯义飞拿起来打开袋口单眼窥瞄,嘿嘿笑道:“好啊好啊,我老候赚上一万块要几个月;舒舒服服花掉一万块,这美事可从来没有过,哈哈……” 祝御翻了个白眼道:“别臭美,不是舒舒服服的花,你小子得干正事!” “我知道,我知道!”侯义飞得意洋洋,把信封揣进口袋,举杯道:“那都是小事一桩,让你们主管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任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嘿嘿!” 祝御喝了口酒,闷头道:“一会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我想去一趟小溪咖啡。” 侯义飞闻言一扬头:“小溪咖啡?你要去见小莹?” 祝御点点头:“嗯。上午接到她的短信,明天的飞机,要走了。”说完黯然垂首。 侯义飞一怔,不知该怎么接言,轻轻叹了口气,自语道:“走吧!你拦又拦不住……” 祝御突然起身离座,扔下一句话:“晚上电话联系吧。”扭头就走。侯义飞愕然道:“喂,这顿饭就开始我花钱了啊?”看着他的背影推门而出,哪有半句解释? 祝御来到大街上打了车直奔“小溪”咖啡厅。那是在环城靠东郊“蜀水”路上的一家小店,离关向东公司的仓库只一街之隔。关小莹十几岁和父亲离开村里来到川江,在蜀水路附近住了好多年。 期间关向东的生意开始一点点做大,最初的石棉瓦小工棚也变成了规范工整的大仓库。他在这里买过房子,和女儿一起度过了创业最艰难的那段时期,逐渐走向辉煌和成功。 “小溪”咖啡厅在那个时候就存在了,至今已有十几个年头。关小莹和祝御常常在那里相聚,有时候侯义飞也会跟去一起玩。日子久了,这里几乎成了他们的“据点”,甚至和咖啡厅老板“玉姐”都混的溜熟,结成了私谊很好的朋友。 一直到后来祝御当兵离开,六年里再没来过。被部队除名回归后,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也未曾抽空来看看这间当年承载了他们无数幻想、欢乐的咖啡厅,看看老板娘“玉姐”。 祝御去银行取钱的时候,趁机给关小莹打了个电话,所幸她的手机是开通着的,没有被关向东“监管”。祝御没多说别的,先问了问小溪咖啡的情况,得知这家小店依然还在,也还是由玉姐打理经营着,就没怎么犹豫,直接约了在那里见面。 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很“悲壮”的情绪,酸涩、苦楚。 是啊,关小莹明天就要离去了,把今天的辞别地点定在小溪咖啡,难免令人更加伤怀。 一路走来,他们之间的那段情感,就是在这里开始破土萌芽的,见证者有小溪咖啡店里的每一张桌椅,还有老板玉姐。可惜的是那朵小小的爱情之花,并未迎来最后的绽放,经历了太多的波折。 也许过了今天,萌芽也好,鲜花也好,都会就此枯萎凋零,成为无法找回的过去。 祝御心痛难过之余,觉得在小溪咖啡见面也算合适。既然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让一切也都在这里结束吧。就算不归结成有始有终,区区几十年的人生苦短,历经一次不甚圆满的轮回也算超脱。 他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选择放手。 关小莹之前痛哭流涕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谁知道漫漫四年的时光里,我们的人生都会有怎样的变化……祝御,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能有结果了,你等不到我,我也未必能等到你,大家不如做回发小,做回伙伴……就像从前在村子里一样,咱们一起在大树下无忧无虑的玩耍,谁都不亏欠谁。” 祝御坐在出租车里,无言的闭紧了双眼。 情难尽,还是要尽;路难行,终归要行。 他要放手,不是自己愿意的结果;今天的局面,也不能把错归咎到某一个人的头上。 也许这就是那句无数人说过无数遍的“有缘无分”吧,冥冥中天意注定,造化弄人。 出租车停在了风光秀美,行人稀疏的蜀水路上。街角一隅,伫立着一幢装修成乡村木屋风格的小店,略显斑驳的招牌看似经历了许久的沧桑,但依然清晰可辨:小溪咖啡。 祝御下了车,凝视着熟悉的木窗,感受着栅栏门里传来的宁谧、温馨,竟似看的痴了,久久没有挪动脚步。房门轻启,一个身材略微发福的少妇走出,顺手把一条毛巾搭在了屋檐下的挂钩上。 转身的刹那,她似乎看到了祝御,露出一丝惊喜,又有种不敢确定的迟疑。伸手搭在额头凝神细看,终于展颜一笑:“祝御!六年不见了,你是打算就这样路过呢,还是顺便来看看玉姐?” 祝御调整了下情绪,横穿马路走来,脸上挂着久违的期待,微笑道:“我来看看,当年的老板玉姐自打真的变成了老板娘后,有没有被娇宠坏,都不亲自出来迎接老朋友了。” 玉姐哈的一声轻笑,快步迎来,一把抓住祝御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半天,抿嘴道:“不得了!这么久不见,比原来更高更壮了,来,让玉姐抱一个!”说着便要合身拥抱。 祝御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避让:“玉姐……拥抱就免了吧!六年不见,姐夫都不认识我是谁,挨了板砖你负责啊?” 玉姐哈哈娇笑:“他敢!你是我弟弟,抱抱怎么了?我章环玉打进了他们家门那天起就和婆婆是平起平坐的,谁敢给我一点屈吃?” 祝御一咧嘴,挑起大拇指赞道:“玉姐就是玉姐,女中豪杰!走到哪都是响当当一条汉子!” 章环玉哈的一笑,抖手轻拍他的肩膀:“现在流行‘女汉子’这词,你是要给姐用上了对吧?”一把执起他的手往屋里拉:“走,快进来说话!” 祝御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玉姐……我今天来……” 章环玉回头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点点头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指了指门里:“小莹已经到了,我陪着她聊了好半天,只是不停的哭,情绪很不稳定,哎!” 祝御一怔:“她都到了?”像门里探了探头,心头又沉重起来。 章环玉小声道:“你们俩这是怎么闹的,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好?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难道真的说分就分啊?小莹都和我说了,不就是去个加拿大读书嘛,又不是去嫁人,你再安心的等她两年不行?” 祝御苦笑道:“玉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章环玉翻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关老板那边是不是?哎,他那人脾气是火爆了点,和你们也欠缺沟通……可是你得搞清楚,你要娶的是她闺女,不是他!” 祝御摇头长叹:“玉姐,一言难尽啊。错也未必都是老关大叔的,我和小莹都有苦衷。” “先别说那么多了!”章环玉拉着他走进屋:“你先去劝劝小莹别哭了,尽量多说点好话。容我再想想,怎么帮你们一把。” “玉姐!”关小莹突然从里间走了出来,神情落寞,脸上泪痕殷然:“我和祝御的事,没有人能帮上忙,你的好意我先谢谢你了……还是让我们自己谈谈吧。” “行啊,行啊!”章环玉一迭声道:“好好谈,好好谈下啊。姐是过来人了,比你们经历的多,遇见什么事千万不能钻牛角尖……”话音未落,虚掩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重重撞开,关向东魁梧高大的身躯应声而入,一脸焦躁激恼的神情,朝着三人怒目而视! 章环玉一下傻了眼,张嘴结舌道:“关……关老板,你怎么突然来了啊?这凶神恶煞的……这是跟谁俩啊?”说着侧了侧身,挡在了身体微微发抖的关小莹面前。 关向东双眼赤红,一言不发,鼻孔里不时的喘出粗气,冷峻绝情的目光从祝御开始扫向关小莹,随后又扫了回来,死死的盯着祝御再不挪开。 房门又响,黎大叔静静的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他的草帽。和祝御的眼神甫一相接,便极为轻微的摇摇头,双眉紧皱。 祝御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去和关向东的目光对视,默默扯过一把椅子放在他身侧,还没说话,关向东抬脚飞踹,把椅子踢出老远,嘭嗙作响! “爸!”关小莹闪身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哭道:“你这是干什么?!我明天就要走了,也很听你的话了,今天只是想和祝御再见一面,只是最后……一面而已……”说到这里已经语音哽咽,泪流满面。 关向东不为所动,冷冷的盯着祝御道:“还有什么好见的?人家现在是大人物,大英雄,咱们关家高攀不起!和我回家!”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后一面 祝御看着翻倒的座椅,面无表情,涩声道:“老关大叔……” 关向东冷然截道:“别这么叫,我当不起,怕折寿!从今天开始,祝御,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你大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最多也就是称呼一句‘关老板’,就可以了。”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大英雄。”祝御无奈的摇头:“有很多事,也有很多误会,我一直没办法和你们解释清楚……” “那样最好!”关向东冷笑道:“如果能解释清反而麻烦!再说,我根本就不想听你的解释。祝御,我关向东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也绝不是非要把你逼的走投无路。小莹去加拿大读书这件事已经无法更改,那么她要临走前见你一面,我本该不再阻拦……可是,你就连最后见她这一面都不配!” “我怎么就不配了?”祝御心头突然腾起一股怒火,提高了声调。 “问的好!”关向东勃然喝道,一把搂住了关小莹肩头:“就在刚才,我还接到张泰尧的电话,闲聊里才知道,你在新单位发展的不错啊。不但把他视作亲生儿子一般的副手毛伟毅压制的狼狈不堪,还和女上司主管眉来眼去打的火热!” 祝御吃了一惊,分辨道:“张泰尧那是含血喷人!他纵容毛伟毅胡作非为,看着他克扣员工薪金、刁难下属,甚至公然骚扰单身女职员而不闻不问……最后又阴险的摆了我一道,骗得我向他辞职离任!” “不然你还有脸在人家那干下去啊?”关向东咄咄逼人:“张泰尧那是和我说的委婉客气,实际上人家要表达什么意思,你当我听不明白吗?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说我应该信他还是信你?” 祝御的目光中泛起一抹锋锐,果然森森改口:“关老板,这么多年来,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一句话,一个人、一件事你怎么去看待,不是凭感觉去确认‘该’与‘不该’的,只有痛痛快快的‘信’或者是‘不信’!当初你离开村里去外面闯荡,说是要做生意,全村的人都不看好你,他们都认为你‘不该’出去,也一定不会出人头地,现在回过头来看,到底是谁错了?” 关向东浑身一震,沉默不语。 祝御的声音里全是冷意:“可是就有那么一个人,我表叔张典君,他非常坚定的支持你,对你信任不疑。他认为你为人稳重,头脑灵活,一定能闯出门道来,一定能成功!我没记错的话,你临走的前一晚,表叔带着我去了你家,他把全部的积蓄都拿了出来给你,一共是三百零六块钱!” 关向东的身躯再次一震,眼中湿润起来。黯然垂首:“典君和我情同兄弟,他的这份情谊我会铭记一辈子!”突然话锋一转:“可是亲财两分,我也没辜负他,后来我把他给我的钱加倍奉还,而且……这也始终是我们俩之间的事,和你小子无关!” “关老板!我没想着说这事和你拉什么香火之情。”祝御淡淡道:“我只是想把道理和你说明白!你那句所谓的‘情同兄弟’也就是用来自欺欺人罢了,除了表叔,你自家的亲哥仨是不是兄弟?他们当时对你要出去闯荡又是怎么表的态?” “你……”关向东脸憋的通红,再次火冒三丈:“我特么一把年纪的人了,和你表叔同辈!要怎么做人,要怎么听道理,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兔崽子来教训!”飞起一脚,又踹翻了一张桌子,吓得关小莹和章环玉一声尖叫。 祝御无力的低下了头,心中愤懑悲凉。他再一次看到了自己和关向东之间这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罢了罢了,既然始终是水火不容,那就绕开吧,躲开吧,若能再不相见,那就不见! 他低低的、徐徐的、异常平静的开口:“关老板,带着小莹走吧。有些结果既然无法避免,这最后一面不见也罢。但是……我要向你陈述最后一句话,听不听、信不信都随你:小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没看错人;而你,看错我了。并且,无论是现在或者将来,我都不屑于向你证明这点!” “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关向东呸的一声狠狠吐了口口水,转身扯住关小莹的手推门而去。 这次关小莹没有悲戚落泪,而是在离去的刹那间,无比深情、无比眷恋的回望了祝御一眼,仿佛要把这个人、这个画面复制、定格,永远的镌刻在脑海中…… 祝御看到了她这个震撼、凄美的眼神,只觉得心头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紧,攥碎!再也忍耐不住,泪盈满眶,飞快的转过身去,肩头无法自控的抖颤。 老黎大叔默默走过来,伸出手僵在半空,想了想还是落下,摁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 祝御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扶在墙壁上,手背处湿了一片,低头道:“黎大叔,记得……记得好好照顾小莹,让她在加拿大……安安稳稳的读书,生活!” “我会的,你放心吧!”黎大叔又轻拍他的肩头:“年轻人,多保重,有机会再见。”转身掏出钱包,把两张百元大钞留在了吧台,对章环玉歉然额首:“关老板情绪不好,打坏了桌椅,十分对不住!这些钱留下,算是赔偿吧。”默默推门而去。 章环玉目瞪口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好好的一场“阿哥会阿妹”竟然演变成这般局面。看着背身伫立的祝御又是同情又是气苦,不知该如何搭言。 房间内足足沉闷了五分钟,章环玉越呆越难受,思忖了半天刚待张嘴说话,祝御却先低沉的问了一句:“玉姐,房后那条小溪,是不是已经没有了?” 章环玉连忙点头:“是啊!四年前郊外建起了化工厂,本来清澈见底的小溪水就开始被污染,到后来排出的废水越来越多,整条河道都是臭气熏天,大伙实在受不了去政府反应情况……水利局和环保局派人来实地勘察,最后改了河道,拉来土方把这里填平了。” 祝御回过了身,脸上犹有泪痕,淡淡一笑:“还记得你和我们说,因为你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了,没有文化,所以装修好了咖啡店要起名字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后来看着这条小溪突然灵感迸发,于是就有了这家店的名字……” “呵呵,是啊。”章环玉摇头叹道:“谁知道这么多年真叫出去了,好多人不知道蜀水路,但是必然知道小溪咖啡,就是去查网上地图,我这家店都是地标性建筑,哈哈。” 祝御淡淡道:“其实这就叫积淀,未必是玉姐你把店面经营的多兴隆多出彩,它只要静静的每天都矗立在这里就行了。关老板这么多年对我的印象根深蒂固,又何尝不是这样?” 章环玉脸现愁容,问道:“祝御,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接下来?”祝御抬头看着她,无奈的一笑:“要酒!” “啥?”章环玉没听明白。 “要酒!”祝御呵呵一笑,回身扯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你这里是咖啡店,不过肯定也有酒的对吧?六年没来消费了,今天好好给玉姐捧场!” …… 黄昏时分,祝御在小溪咖啡的一隅,已经喝掉了两瓶白酒! 章环玉以“酒喝光了”为由,藏起了所有的白酒,在祝御的一再催促下,给他换上了最淡最无味的一种啤酒。还跑进厨房,特意炒了两个菜端来,陪坐在一旁。 祝御此前从没一顿喝光两瓶白酒的时候,这回算是创了记录。他心头烦乱郁闷,情绪降到了冰点。每多喝一杯酒,就感觉身体轻盈了一分,那些纠结在心底的压抑也随之被抽丝剥茧般的带走一分。喝到后来头晕眼花,摇摇晃晃,已然是酩酊大醉之态。 章环玉看着桌上两盘一筷未动的炒菜,愈发的提心吊胆。祝御原来什么酒量她是知道的,就算在部队这几年“历练”过,提升了酒量,也不会大到空腹连喝两瓶高度白酒吧? 一句话,他这不叫喝酒,也不叫逞强,而是名副其实的“借酒浇愁”。因为思维和意识的不受控,再加上酒精越来越明显的催发,再这样继续下去,后果堪忧。 好在祝御已经醉的不轻,只知道仰脖喝掉杯里的液体,分不清是什么味道了。章环玉找来服务员,嘱咐她去马路对面的小旅馆定一间房。天色马上就黑了,祝御又喝成这模样,指望着他清醒的离开几乎不可能了,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他安顿在这里,大睡一宿后第二天再说。 谁知这时祝御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醉眼迷离的摸出来接通:“喂?谁啊……呃,知道了。嗯,你不打电话……我就忘记了……去!干嘛不去?等我!” 章环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祝御,你接了谁的电话?还说要去……去哪里啊?你喝成这样走路都走不动了,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出去瞎转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祝御眯起了眼,舌头发大:“是我的女上司找啊……她要请我吃饭哩,可是我去吃不吃都无所谓的……我只想着,帮她一个小忙。” 第一百一十九章 醋来张口 章环玉的老公叫梁辰,今年三十四岁,在南城区政府做一名普通的公务员。 因为工作强度不大,弹性时间也很多,章环玉一个人就把咖啡厅打理的井井有条,梁辰乐得偷闲,开始迷上了下象棋。炎炎夏日,常常去到社区、公园,还有街头树荫下和人捉对厮杀。 今天也不例外,他正在公园里下棋。不过这次出来不算主动,是被老婆“轰”出来的。午饭过了没多久,章环玉就告诉他,好姐妹关小莹要过来,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谈,一个劲的催着梁辰快点滚蛋,喜欢去哪里玩耍都行,只要不在店里赖着。 祝御离开川江的六年虽然没再露面,但是关小莹却一直和章环玉保持着非常要好的关系,隔三差五就来她店里聊天玩耍,有时还一起去逛街购物,所以梁辰对她还是非常熟悉的,知道关小莹已经从老婆的顾客发展成了闺蜜。 他也很少去过问老婆和关小莹的行踪,女人嘛,凑到一起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美容、逛街、购物和吃饭嗨皮呗。她们那些生活,远不如梁辰的楚河汉界里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博弈来的过瘾。 不过今天老婆的一个电话,彻底毁了梁辰的一盘好棋,眼看着就要走出连环杀招了,章环玉却招呼他火速回去店里,说有非常紧急的大事,一分钟都不许耽搁。还叮嘱他顺便带回去两个身强力壮的棋友,处理那件“大事”。 梁辰吃了一惊,再也无心恋战。以为是咖啡店出了乱子,有人去闹事。招呼着棋友老王和小孙,急匆匆的就往回赶。 三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回小溪咖啡,看到店里没几个顾客,一切都很正常,满腹狐疑。猛的听到后门外传来章环玉的惊叫,登时吓的头皮发炸。梁辰操起门边的棒球棍,当先冲了出去。 后院的草坪外,有一道小小的浅沟,章环玉和女服务员正拼尽全力搀着一个脚步蹒跚、摇晃不已的醉酒青年,瞧情形倒不似是打架撕扯。梁辰还看到老婆手里抓着一瓶黑色的饮料,貌似在服务员的协助下正试图往那青年的嘴里灌进去。 章环玉婚后体重激增,也加强过健身锻炼,一直自认为是“重量级”的大块头,力气也确实比寻常女子大很多,谁知合她与服务员两人之力,愣是摁不住已经喝成一滩烂泥般的祝御,此刻已然耗尽体力,大汗淋漓。 祝御接的电话,正是唐君琢打来的。早在上午的时候,她就和祝御约好,要晚上连同闺蜜席秋烟一起请他吃饭。她哪里知道短短的一天下来,祝御先是经历了飞车追袭,和周琳坠湖涉险,再到后来和侯义飞看房签合同,直至下午和关向东、关小莹父女在小溪咖啡的相遇,喝的昏天黑地。 祝御一接电话,唐君琢就听出了不对头,感觉他好像口齿不清,喝过了酒似的。不过这人神智倒还有,一口答应要去赴宴,就没再多想,喜滋滋的放下电话,又去忙活着做饭烧菜了。 喝醉酒的人,很容易脑子一根筋,认定了一件不是那么模糊的事,在意识没清醒前就非要去做不可。祝御放下电话后就犯了这个病,只记得要赶到唐君琢家赴宴,于是起身便要离去。 章环玉哪里肯放行,强行阻拦住他。可是祝御人喝多了,超凡脱俗的能力还在,尽管是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还是三下两下就甩脱了她和服务员,可惜晕头转向之下错走出了后门,被浅沟绊了个大筋斗,一头栽倒在地。 章环玉眼见拦不住他,一边给老公梁辰打电话求援,一边找来一瓶陈醋,和服务员追出后门,想给祝御灌下去醒醒酒。开始的时候祝御还算配合,以为“又有酒喝”了,两口咽下肚,被呛的哇哇狂吐,说什么也不再喝了,勉强辨识清方向就要离去。 章环玉和服务员再度抓住他纠缠,这时刚好梁辰和两位棋友赶回了店,目睹到了眼前这一幕。 章环玉无暇细说,喘着粗气叫道:“梁辰,这是小莹的男朋友,闹分手喝多了,快来帮忙!” 这一句话就把事都说明了,梁辰扔掉棒球棍,挽起袖子上前:“老婆,要怎么帮忙?” 章环玉识得后面老公的棋友老王和小孙,奋力喊道:“你们也来帮忙,摁倒他灌醋,让他把肚子里的酒都吐出来再说!” 梁辰笑道:“那简单!咱们这么多人还摁不住他一个?”侧身欺近,一把抓住了祝御的手臂。 他好像还会几下简单的把式,脚下轻巧的一个踢绊,祝御不防,仰天便倒。同一时间老王和小孙一拥而上,死死的摁住了他的两条手臂和胸口。章环玉喘得一口气,凶巴巴的拿起醋瓶就灌,喊了一句:“稍稍扶住他的头,别呛着!” 这下祝御避无可避,嘴里被灌满了陈醋,顷刻间酸涩之气直冲嗓门,剧烈的咳嗽起来。恍惚间看到了梁辰的一张笑脸,酒劲上涌,大喝道:“关向东,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并不是老子怕了你!”奋力挺起腰肢,挥动手臂吐气开声,围在他身边的三个大老爷们登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分三面同时被甩飞出去十几米,狼狈不堪的一一跌落在草坪中…… 祝御长身而起,满脸怒容,嘴巴鼻子上全是黑漆漆的陈醋,活脱脱像个从天而降的转世金刚! 章环玉一声惊呼,手里的醋瓶跌落在地,爬起来飞也似的扑向梁辰:“老公,老公……你怎么样了?摔倒哪里了,摔倒哪里了?” 服务员小姑娘险些吓哭出声,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以手撑地,颤巍巍的向后挪蹭。 梁辰哎呦哎呦叫了几声,活动着身体勉力爬起,顺手遥指祝御:“这小子……这小子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老婆,小莹这男朋友以前没见过,到底是干啥的,练柔道的吗?” 章环玉惊吓交加,摇头道:“当兵去了……可是听小莹说,只是个炊事兵……”话音未落,祝御喉头发出“嗬嗬”怪响,突然一跤跪倒,张开嘴没命价的狂呕不止,吐的天昏地暗…… 唐君琢刚炒完第一个菜的时候,就遇到了大麻烦,突然之间家里停电了。 她摸黑找到了手电筒,想出去楼道看看保险丝是否爆掉了,恰好遇见几个邻居也出来查看情况,原来是真的停电了,这一大片住宅区都陷入了黑暗。 唐君琢十分无奈,打电话给还没赶到的席秋烟,问她怎么办。 席秋烟说:“你家那片最不靠谱,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电……算了吧,我去咱们常去的那家‘西苑食府’定个房间,一起出来吃好了。你赶紧通知祝御一下,然后赶过来。” 唐君琢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厨房,匆匆换上衣服出门打车。同时把电话打给了祝御,却半天没人接听。她只好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说明了情况和“西苑食府”的详细地址。 赶到饭店的时候,席秋烟和小兰手拉手,正焦急的等在门外,苦着脸道:“来晚了,所有包房全都客满,老板说外面露天的摊位还有一张空桌,咱们四个人想坐就坐,不想的话一会也得没。” 唐君琢叹道:“我家怎么就那么倒霉啊,偏偏要赶到今天停电!”看了看台阶上的露天桌位,倒也算干净整洁,旁边几张桌上的人已经开始大呼小叫的吃喝了,咬牙道:“露天就露天吧,咱们心意诚就够了,祝御也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过去坐。” 三人便一起坐在了桌位上,找来服务员点菜。席秋烟抬头看了看一顶巨大的遮阳伞撑在桌顶,笑道:“君琢,你还别说,这样吃饭的环境也不错嘛,又风凉视野又开阔,有趣有趣。” 唐君琢皱眉道:“你三小姐锦衣玉食,偶尔在街边吃一顿大排档当然感到新奇有趣了;像我这样的渣女一穷二白,蹲在一旁吃碗河粉是常有的事,早就习以为常了。” 席秋烟也不生气,握住她的手嘻嘻笑道:“君琢姐……” 唐君琢没好气的呵斥:“你少来……嘴甜叫姐姐的时候,一定没有好事!这顿我请,行了吧?” 席秋烟笑逐颜开:“好啊好啊,最懂我的还是你,知道我现在是穷光蛋,嘻嘻!” 唐君琢叹道:“你呀!一顿两顿无所谓了,就是吃住都在我家,咱们也能混下去……可这终归不是个长久办法嘛!老爷子和二哥找过你多少次了,你自己说?小姐脾气耍一阵就行了,该回去还是得回去的。有天大的事,一家人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吗?” 席秋烟噘起了嘴:“他们要是肯好好和我谈,我还至于离家出走吗?哼!” 唐君琢道:“可是你离开家就玩不转的!不是我打击你……赚钱打工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自立谋生更不用想,堂堂席家三小姐,居然沦落到去网吧厮混过夜,还惹出那么大的乱子,要不是祝大哥帮忙,你那天不定得吃多大亏呢,老爷子和二哥这是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不得把他们急死……” 第一百二十章 露天酒席 席秋烟一脸的不服,辩道:“离开席家,我照样玩得转;网吧的事就算祝御不出头,马诚也一样不敢把我怎么样!” “马诚为啥不敢把你怎么样,你想过没有?”唐君琢一针见血:“是因为三小姐长的这样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是你本事齐天,神威无敌?都不是,只因为你是席家的三小姐而已!” 席秋烟不再说话,气鼓鼓的侧过了头。 小兰怯生生的说道:“君琢姐,你不要再说秋姐了,网吧的事都是因我而起,她费了那么大力气想帮助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 唐君琢歉然一笑,握住她的手:“小兰妹妹,你千万别误会,我和秋烟这样说话没什么的,就是忘记考虑你的感受了,绝对不是针对你……”话音未落,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祝御打来的,忙不迭接通:“祝大哥……你到了吗?对对,我们就在门口露天的桌位上!”说着抬头向下搜寻。 祝御出现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手里拿着电话高高的举起,显然是看到了她们这一桌人。 待到他走近,唐君琢和席秋烟、小兰仔细一打量,都被吓了一跳。只见祝御蓬头垢面,双眼通红,一件明明很新的黑T恤从袖口处被扯开了一条大缝子,露出了杂乱的线头和里衬;牛仔裤上沾满了尘土和草屑,皮鞋上脏兮兮的全是污渍……十足一副狼狈不堪的形象。 唐君琢吃惊的站起,扯开一把座椅,试探着问道:“祝……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吗?”话刚说完心里不自禁的一颤,祝御能把洪老板、马诚等人整治的哭爹喊娘、屁滚尿流,现在和别人动手打架弄成这模样,那对方得是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我喝了不少酒,一跤跌进了草丛里。”祝御实话实说,也不顾忌自己在美女们面前的形象大打折扣,一屁股坐进了椅子里,抄起一杯茶水仰脖就干。 章环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给他灌下去的一瓶醋,后来终于发挥了效用。除了解去部分酒劲,还催发了祝御的胃肠蠕动,接二连三的大吐特吐,把肚子里残存的酒水吐了个精光。 祝御在身体发生蜕变后,对酒精的抗力大大提升,这么一番折腾后又小小的休憩了一会,总算恢复了一大半的神智,不再胡言乱语,人事不分。得知自己刚才使出蛮力,把从未谋面的“姐夫”掀飞出老远,险险摔散了架,这一惊非同小可,握住梁辰的手一迭声道歉,又给他的棋友老王和小孙不停作揖赔礼。 章环玉如释重负,祝御醒酒了,恢复了意识和自制能力就比什么都强,极力劝他留在小旅馆里过夜,恢复一宿第二天再走。祝御倒是一直记得唐君琢的邀请,有些“计划”还想透漏给她,便婉言谢绝,说要去赴宴。 章环玉睁大了眼睛惊道:“还去喝?你不怕喝死啊,这才刚好点!” 祝御笑道:“这次不再喝了,只是有些要紧的事得和朋友交待,请玉姐放心,我保证不再惹祸。” 梁辰握住他的手,追问道:“祝老弟,你在部队……是不是练过?身手太霸道了,我们三个大老爷们,愣是让你活生生的甩飞十几米……这是啥功夫啊?” 祝御不好解答,敷衍道:“我只是做饭喂猪的小兵,闲来无事的时候……和战友们比划比划,刚才一定是酒后无德发起了疯,力气大些,力气大些而已,实在对不住姐夫!” 他辞别章环玉,匆匆在大街上打车离去。 梁辰望着出租车的背影喃喃自语:“做饭喂猪的兵……都这样厉害,他们部队的正规军,那得是什么样的精锐之师啊?” 祝御和唐君琢等人说喝多了酒摔跤,不算撒谎也不算说实话,把前因后果都略了去。 他不多解释,桌上几人也不便多问,唐君琢细心的帮他摘出几缕草屑,祝御便下意识的挪了挪身体躲避,对着席秋烟道:“席小姐你好,又见面了。”看了看小兰,微笑更甚:“小兰妹妹,你好!” 小兰不善言辞,红着脸回道:“祝……祝大哥好!” 祝御的酒劲毕竟没有全消,也清楚桌上的三个人都知道了自己的“事迹”,便毫无顾忌的笑道:“小兰,以后要是再有人敢欺负你,记得来找祝大哥,一定给你撑腰!” 小兰的脸更红,抿着嘴低头道:“谢谢祝大哥!那天的事……真的很谢谢你,还有秋姐!” 祝御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抬头问席秋烟:“席小姐,我看那天马诚对你毕恭毕敬不敢得罪,他是什么来头,做什么的?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我不认识他。”席秋烟迷人的美瞳清澈透亮,摇头道:“那天他去网吧,好像也是第一次吧?” “呃。”祝御若有所思,不再说话。马诚出现在追撞他的悍马车里,之后据高远帆调查说又神秘的失踪了,本来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因此他才有这么一问,现在看来,席秋烟对马诚也是一无所知。 “怎么了?他又找过你麻烦吗?”唐君琢关切的问。 “没有。”祝御摇了摇头,心想要是现在马诚肯来找自己的麻烦,那才是求之不得。 服务员手脚麻利的上好了菜,并不如何丰盛,却很精致,而且荤素搭配、冷热齐备,一看唐君琢点菜的时候也是用了心的。 席秋烟斜睨向祝御,嘻嘻笑道:“祝御,你肯和别人喝成这模样,我跟君琢、小兰妹妹诚心诚意的请你吃饭,陪我们喝两杯成不成?” 祝御一笑,也不推辞,挥手道:“啤酒!” 席秋烟跟着叫道:“四杯扎啤!” 唐君琢吃了一惊,嗫嚅道:“我喝不掉一杯的……” 小兰也扭捏道:“我只能喝一丢丢……” “你们这两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席秋烟昂首挺胸,毫不忌讳的划分阵营:“祝御都没醒酒呢,看不出来吗?咱们三个还怕了他不成?” 祝御哈哈一笑,说道:“酒不在多少,表达心意就行了,你们随意喝,我也随意。”下午一场大醉,弄的他现在还头重脚轻,实在不敢“轻易树敌”了。 服务员很听话,四杯扎啤须臾间就端了上来。席秋烟抢着给三个人分发到位,端起酒杯道:“来,大热天的,说了半天口渴死了,干杯!”不由分说,和祝御等人一一碰了下杯,仰脖就喝,豪气干云。 祝御看的目瞪口呆,侧头瞥见唐君琢投来无奈的苦笑,吐了吐舌头。 想不到席小姐平时看上去颇为淑女,原来喝起酒竟如此豪爽。 小兰心地纯净,怯生生的问:“君琢姐,咱们到底要不要喝……” “噗”!唐君琢还未答话,席秋烟半口啤酒喷到了地上,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斥道:“你这傻丫头问的忒天真!什么叫‘到底要不要喝’,到底是必须喝的!你祝大哥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就算表示下谢意,你难道不该敬他一杯么?” “还有你!”席秋烟又指点着唐君琢:“吃掉四千块的熊掌,抹抹嘴走的干净,祝御要是不去救你,那天肯定会被洪老板先奸后杀……难道不喝杯酒表示一下吗?” 唐君琢似乎习惯了她这种口没遮拦的作风,轻轻斥道:“别胡说八道!吃熊掌你也有份。” “我不白吃,起码我现在喝酒啊!”席秋烟理直气壮,端起剩余的啤酒朝向祝御,略带挑衅的扬了扬眉:“祝御,这杯酒可是我敬你的,表示感谢,看好了……”咕咚咕咚几口灌了下去。 小兰在一旁劝道:“秋姐,你又耍疯……” 席秋烟放下酒杯,也不去理她,很是惊奇的看向祝御,一抹嘴巴道:“你这人真是的……我敬你的酒都喝掉了,你还等什么呢?” 祝御双手扶住酒杯,微微笑道:“你前半杯是解渴的,我就陪你喝半杯吧。” “祝御!”席秋烟瞪圆了眼:“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喝酒,你还这样斤斤计较啊?” 祝御哈哈一笑:“我和你开玩笑的。”举杯一口气干掉了啤酒。他算看出来了,今天这酒不喝也得喝,与其被动着给人挤兑,莫不如主动些来得痛快。反正自己恢复神速,就算之前“受伤”甚重,可是再应付几杯啤酒还不成问题。 席秋烟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回首叫道:“老板,再上两杯!” 接下来再喝,果然和祝御猜想的差不多,不但唐君琢和小兰不胜酒力,就是席秋烟其实也只有一板斧的能耐,后继无力。看来她喝第一杯酒那气势多半是用来吓唬人的,和真正“千杯不醉”的女汉子比起来还相差甚远。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三位女子越喝越少,祝御反而觉得肠胃顺畅,精神抖擞,冰凉的扎啤越喝越舒服,不知不觉间就喝掉了四五杯之多。 唐君琢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简单介绍了一下席秋烟的情况,而“三小姐”也并不忌讳,不时的补充两句,指摘她哪里描述的不对,惹得小兰一个劲的捂嘴偷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杯酒释情 席秋烟的真实身份是“幕天集团”总裁、极具影响力的川江名流席颂麟之女,席家的堂堂三小姐。这个事实马诚知道,唐君琢知道,小兰也知道,可是祝御直到今天的饭桌上才终于知道。 她在高中时代和唐君琢是同班同学,两个人的感情处的极好,堪称铁杆闺蜜。那个时候,席颂麟已经在川江站稳脚跟,开始发迹。不过比较悬殊的家境,却并没有阻碍两个人之间的私谊,一直到毕业,后来的大学,走上社会,她们始终保持着联系,情同姐妹。 席秋烟在家里娇生惯养,一呼百应,被席颂麟和大哥二哥视为掌上明珠,日子久了便有些厌倦这种无聊的生活,总喜欢偷偷的跑出来找唐君琢玩耍。在她内心里也清楚,自己真的没有几个要好、知心的朋友,唯有和一路走来的这位好姐妹之间才会有无界限的沟通交流,因此对这份情谊特别的珍而重之。 一个月前,席秋烟摊上了一件“大事”,被老爹席颂麟逼着去“相亲”。 且不说相亲对象是哪里的男士,相貌如何,家境如何,司职何业,席秋烟首先就对老爹这样的安排十分不满。事先都没找她商量,也没透漏过任何口风,突然就来这么一下,三小姐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发了一通脾气。 席颂麟和次子席砚君便苦口婆心的来劝,可能言语上没太把握好分寸,矛盾升级。席砚君脾气发作,把妹妹训斥了一顿。席秋烟更加委屈憋火,扬言从此和席家脱离关系,自己是死是活都不再用他们管,一怒之下离家出走,逃了出来。 她能去的地方极其有限,第一站当然就是唐君琢那里了。待到把出走的缘由前后说清楚,唐君琢明确向她表示:不相亲没问题,但是也不至于闹这么大动静。奉劝她主动回家去,找老爸和二哥开诚布公、和和气气的再谈谈。 席秋烟心高气傲,哪里肯听得进闺蜜的劝告?赌气说:这次坚决不屈服,就是在外面要饭、横尸街头也绝不会再回家,不再受他们的摆布。 唐君琢无可奈何,只好暂时留下她,和自己一同住在租来的单元楼里。心想席秋烟现在正在气头,一时半会肯定不听劝解,那就等过几天她情绪好转了再说。 期间席家二公子席砚君几次遣人找上门来,要接妹妹回家,都被席秋烟挥舞着扫把赶了出去,有一回甚至脾气发作,打电话报了警,“状告”席砚君意图强行绑架自己,威胁她的人身安全。 派出所民警接到报案不能不管,调查一番后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是一场妹妹耍脾气,“诬告”哥哥的闹剧,此事不了了之。 席颂麟在家便有些坐不住了,整天惦念闺女,吃不香睡不着。最后还把怨气撒向了席砚君,逼着他不管想什么办法,必须得把宝贝女儿接回家里来。 席砚君哭笑不得,帮着老子给妹妹物色相亲的事他得干;现在把人气跑了,负责找寻接请跋扈娇蛮的三小姐这份苦差他还得干,里外里两头不是人,简直是无语了。 他窝囊归窝囊,总归得领命,一面是亲爹老子,一面是手足胞妹,哪个都得罪不起。一番思量计较后,便想到了一位哥们苏翰斌。 苏翰斌和席砚君是多年的好哥们,关系堪比席秋烟与唐君琢。更重要的是,高中时代这小子不好好学习,被家里逼着复习了一年,刚好就落到了席秋烟、唐君琢的那个班,三人也有幸成了“便宜同学”。 一年时间不算长,但是因为有席砚君的关系,大家处的都极为熟络,一来二去的还结成了很不错的朋友。席砚君便找到了苏翰斌,说明了原委,嘱咐他“偶然”遇见一次妹妹,然后邀请她去网吧玩,顺便套出席秋烟的话,做做思想工作。 席砚君还告诉苏翰斌,即便不能劝的妹妹回心转意,只要留住她在网吧玩上一段时间也成,慢慢的早晚会情绪好转,到那时自己再亲自出面,陪陪笑脸、说说好话,就能风平浪静了。这样一来由苏翰斌关照、庇护妹妹,他能放心;二来席秋烟肯换个环境呆,总比天天跟唐君琢腻在一起要好些。 在席砚君心里,苏翰斌是自己这面的哥们,当然会帮着他说话;唐君琢那可是妹妹的死党,会不会公正无私的劝解席秋烟,显然不太好说。 苏翰斌自然一口答应,在大街上“偶遇”了闲逛的席秋烟和唐君琢,邀请她们一起吃饭。席间谈起自己有急事要出门几天,刚好新盘下来的网吧没人打理,央求席秋烟能不能过去,帮着先照看一段时间。 席秋烟可不傻,初时信以为真,可是攀谈下来发现苏翰斌眼神闪烁,神色做作,一想到他和二哥的关系,马上便起了疑心。哪有那么巧的,大街上说碰见他就碰见?而且打理网吧这种事,以她三小姐的身份,苏翰斌在正常情况下焉能张得开嘴? 别说席秋烟,温厚诚实如唐君琢,也看出了不对劲。 所以苏翰斌这位老同学甫一露面,他的“卧底”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席秋烟觉得有趣,偷偷告诉唐君琢不要戳破,看看他和二哥到底要玩什么把戏,还一口应承下来,真的去到网吧去“主事”了。 苏翰斌自以为“奸计得逞”,屁颠屁颠的去找席砚君报喜邀功了。 不过大伙显然低估了席秋烟,三小姐天生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儿。说是打理网吧,只新鲜了一时,之后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常几名服务员找她报账、请示的时候遍寻不见,没了踪影;常常又突然出现,深更半夜的催促后厨给她做点宵夜充饥,神出鬼没。 席秋烟简单“玩”了这么几天,早就觉得索然无味,甚至都想和苏翰斌摊牌了,只是小兰的出现,才让她改变了主意。这个来自乡下的小姑娘,纯净质朴,心灵手巧,善良勤奋的同时又那么不谙世事,明珠蒙尘般的无暇气质,深深打动了席秋烟,她很喜欢、怜爱这个精灵般的小妹妹,生出了一种想保护、帮助她的意愿。 小兰的家境一贫如洗,母亲还患有很严重的肺病。可是她很乐观,也很顽强,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这种窘困的境地。席秋烟爱屋及乌,打定了主意想帮助她筹钱给母亲治病。 不过现在三小姐还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局面,她死要面子活受罪,既不肯承认自己和席家再有任何关系,也不接受席砚君明里暗里提供的各种金钱、物质帮助,偏偏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可以自立谋生赚些生活费,连吃喝都要着落在唐君琢家里和网吧后厨,又哪有能力去帮小兰? 和唐君琢耗在一起的日子就这么混着,期间便有了祝御在东北大杂烩和网吧两次出手,或明或暗的帮助了她们的一幕。 祝御静静的听着席秋烟和唐君琢讲述这些事,摇头淡淡一笑。 他这回总算弄明白了“席小姐”的真实身份,弄明白了为何她身上总有一股雍容华贵的风范,以及为何几次遇险的时候,都表现的颇有定力、临危不乱。 席家的三小姐,什么世面没经过?什么场面没见过? 还有唐君琢,为什么身份地位和席秋烟相差很多,却能和她相交甚笃,形影不离。 这对闺蜜似乎很多话题对祝御都不“设防”,就像面对空气一样聊的肆无忌惮,不知不觉间唐君琢一声惊呼:“呦,我喝掉了一杯啤酒!”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直发呆。 席秋烟这次凑到了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唐君琢脸上一红,伸手便打:“满嘴胡说八道,就没一句正经的!”突然间酒劲上涌,只觉得眼前景象摇晃,脑袋晕沉沉的,说不出的难受恶心。 她聊天说话之际注意力未曾集中在“酒”上,喝光了一杯还颇助谈兴,这时觉察到自己破了纪录,居然真喝光了一大杯扎啤,心理作用使然,马上身体便有了反应。 席秋烟不愧是唐君琢的好姐妹,看到她如此难受,身体里积蓄的酒精也开始发作,秀眉紧皱,捂住嘴巴干呕了两下,突然起身急急的跑向餐馆内室。小兰吓了一跳,跟着一溜小跑追了过去。 祝御知道小兰没有喝多,还是非常清醒的,有她照顾席秋烟去卫生间当无大碍。 随即一转头,看到唐君琢单手支腮,勉力端正坐姿,眼皮有如千斤沉昏昏欲睡,不禁摇头苦笑:“唐主管,你这又是何苦,酒量小就少喝点嘛。” 唐君琢似乎正在和酒精做激烈的对抗,痛苦的一挥手,喃喃道:“我心里好烦……好烦!” 祝御清楚内情,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工作上遇到那么多的不如意……” “我和秋烟商量过了。”唐君琢凄凄一笑,干脆伏在了桌案上,低低呢喃:“大不了就换个工作吧,哪怕从头再来,赚钱少点也死不了人……这样下去,我早晚会被逼疯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道中人 祝御淡淡一笑:“没那么严重,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一语未毕,发现唐君琢全无了声息,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喂,喂!小唐主管!”祝御轻轻晃动她肩头:“你不能在这里睡!喂……”俯身细看,唐君琢双眼紧闭,呼吸匀称,眼镜也被挤的歪歪斜斜,哪里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祝御愕然呆愣在椅子上,这位职场美女的酒量,也着实太那啥了吧?而且说醉就醉,分分钟倒头便睡,唤都唤不醒……就算唐君琢因为压力心事重重,一杯扎啤喝了这么久还是被撂倒,只能说她真的是对酒精毫无抵抗能力。 祝御暗暗好笑,一顿“感谢宴”下来,两位请客的美女喝醉了一对,果然真情实意没有半分藏私。而自己倒是大发神威,下午的一场酩酊大醉过后又喝掉了那么多啤酒,浑若没事人一样。 他转头叫来服务员结账,心想这顿饭还是自己来算比较合适。两位美女三番几次的邀请,而且诚意十足,都喝成这样了,区区一顿饭钱他当然得责无旁贷的承担。 谁知服务员小声告诉他:“先生,那边桌上的一位男士已经替你们算过账了。” 祝御一怔:“谁啊,哪张桌上的?” 服务员回身一指临街把头的桌子,祝御顺势看去,只见那桌上背对着他的一个男子刚好转头遥遥望来,露出一丝微笑,还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服务员匆匆离去,祝御满腹狐疑。看这个男子年纪不大,穿花格衬衣,白色的七分裤,一身休闲的打扮。只是面相不太讨人喜,油头粉面中还略带一丝猥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回头看了看卧伏在桌上的唐君琢,迟疑了一下,慢慢起身走过去。 花衬衣不等他走近,先一步离桌迎了过来,笑道:“兄弟好!” 祝御微微蹙眉,问道:“抱歉,请问您是……” 花衬衣自来熟似的一把搂住他肩头:“我是谁不重要,总之很有诚意为兄弟买单就是了。” 祝御摇头道:“可是我不认识你,平白无故的让你买单……” “我看出来了。”花衬衣打断了他的话,眼里跳动着一丝淫邪:“你和那三位女士好像并不是很熟,关系也就一般对吧?我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祝御听的迷惑,问道:“什么事?” 花衬衣干咳了一下,压低了嗓子嘿嘿笑道:“老弟就算年轻有为……总也不至于一次就把三个全收了吧?不瞒你说,老哥相中你身边的那个眼镜美女了,能不能这个……嘿嘿,通融一下,你和另外两个妞走,把这个匀给哥哥?” 祝御听的莫名其妙,猛然间醒悟,这小子是把自己当成“猎艳者”了,居然大着胆子、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的要找他“分一杯羹”……瞬间只觉得哭笑不得之余,心底里气往上涌,颇为着恼。 这个社会真特么太疯狂了,好好的吃一顿饭,竟然还能遇见这么样一个奇葩的变态,真是日了狗了!祝御十分厌恶的斜睨了花衬衣一眼,扳开他搂在肩头的手,冷冷道:“哥们,你好像误会了,喜欢这调调去找别人,别来骚扰我们!”强自压着火气,转身欲走。 花衬衣嘿嘿一声冷笑:“兄弟,这就是你不仗义了……我把话都说的够明白了吧,怎么就成误会了?要是差钱的话你说个数!没有不能商量的。实话交个底……我敢找你,就不想听见从你嘴里说出个‘不’字来,别特么给脸不要脸!” 祝御霍然转身,森冷的目光刀锋般掠了过去! 同一时间,花衬衫一桌的三四个汉子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很不顺利”,纷纷离座而起围拢了过来,有一个赤着上身的秃头还故意把手里的酒杯用力掷在了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瞪圆了一双牛眼,凶巴巴的看向祝御。 花衬衫又干咳了一声,双手横伸,拦住了后面的人,阴阴笑道:“小兄弟,出来混就最好别吃独食,让出点好处来给大家,你的路自然越走越宽,否则……变成无路可走,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三位女士,真的是我的朋友。” “无所谓了!”花衬衫一脸奸笑:“真朋友假朋友的,你可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有急事先走一步……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不就得了?反正帐我都替你算完了,还想要多少,你可以现在说个数。” 祝御面无表情,呼吸开始变得略微急促。 花衬衫察言观色,不屑的一耸肩膀:“咳咳……其实我怎么看你怎么觉得咱俩都是同道中人,眼光确实不错,能钓到这么好的货色。比那些酒店、歌厅的贱坯子不知道强上多少倍,我就喜欢这样的……” 祝御不怒反笑,眼里透出晶亮:“你刚才说,一个人吃独食就会变成无路可走,对不对?” 花衬衫的表情一下子肃杀起来,眯着眼道:“你啥意思?” 祝御盯着他道:“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本来就无路可走了!”话音刚落,一只斗大的拳头斜刺里蓦然砸出,毫无征兆的擂中花衬衫的鼻梁,炸开了花! 祝御本已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又紧了一下。因为,出手的不是他! 那记声势猛恶的重拳,是别人砸出去的。 一个铁塔般的黑衣汉子越众而出,一拳就把牛叉闪闪的花衬衫擂倒在地! 令人咋舌的变化还在后面,祝御的身旁突然又出现了七八个矫捷的壮汉,悄没声息的一拥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示警和言语,围上了花衬衫一方剩余的几个跟班,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胖揍!直打的那几个家伙哭爹喊娘,在地下抱头缩身拼命的翻滚求饶。 露天下吃饭的人群登时大乱,接连三四张桌子被黑衣壮汉们撞的横飞倒塌,人们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尖叫着逃离,西苑食府外临街的空地乱成了一锅粥。 花衬衫从乱军中狼狈的钻出一个头,鼻子里鲜血迸流,头发也被拽掉了好几撮。刚好一抬头,看到了祝御,眼里流露出哀求恳乞的神色。 祝御定定的看着花衬衫,突然有人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一个文雅低沉的声音响起:“劳驾,请让一让。”回头看去,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面露恬淡沉静的微笑,向他点头致意,然后突然加速小跑了两步,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了花衬衫的面门上…… “嗷”的一声惨叫中,花衬衫嘴里激飞出好几枚被震落的牙齿!受此重创后浑身剧烈的痉挛抖动,两只手死死的捂在了脸上,差点背过气去。祝御后退了一步,斜眼打量男青年,想不到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突然动起手来却是如此狠辣。 最先出手的黑衣壮汉这时也闪了出来,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蹲伏在地,一把扯过还在哀嚎的花衬衫脖领,死死的摁住了他的头。 男青年也打量着祝御,好整以暇的走上一步,伸脚踏在花衬衫的额头上踩死,俯身接过那面白手帕,轻轻擦拭掉上面的血渍和尘土,随后双手一团,把手帕扔在了地上。轻轻的对花衬衫说道:“我叫席砚君,在嘉山区市府广场对面开了家小小的公司。如果你对今天发生的事有什么疑问和问题,欢迎随时来我公司,一定好好接待。” 祝御略微一惊,他刚在饭桌上听唐君琢、席秋烟提起过这位席家二公子,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就遇见了本尊。瞧瞧这人出场的气势,说话的口吻,身边跟侍的随从,还有他狠辣桀骜的行事作风,真是和席家“二公子”的身份再贴合不过了。 花衬衫眼里马上露出恐怖、惊骇的神情,很明显他也听清了席砚君的话,知道自己惹到谁头上了。整个川江市的人可以不知道席砚君的名字,但绝不会不知道矗立在市府广场对面那栋地标性的摩天大厦:幕天集团! 两下里一结合理解:幕天集团和席砚君,席砚君和幕天集团,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话不说,上来就狠施辣手,敢把人往死里打的嚣张行径,除了二公子席砚君还能有谁? 花衬衫马上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倒在地。放弃了任何反抗、报复和侥幸心理,彻底的认命了。 被别人胖揍或许还能找回场子;被席砚君如此暴打一顿,根本就没地方去讲理。在川江地界上,得罪了这个混世魔王,等同于面临一场恐怖的灾难。 “我真没有随便打人的习惯。”席砚君伸手轻轻拍打花衬衫的脸颊解释:“不巧的是,你刚才和这位老弟的对话都被我听到了……更不巧的是,陪他一起吃饭的那三位‘上等货色’里,有一个是我的亲妹妹。哎,我都替你惋惜,为什么说话就不注意点分寸,现在落这么个下场,不算我欺负你吧?” 花衬衫的脸颊高高肿起,鼻孔嘴角血流不断,双眼更眯成了一条缝,勉力挣扎着嘶声求饶:“二……二公子!是我瞎了眼,不知道……不知道那是三小姐,我该死,该死!求您大人大量放过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二公子 席砚君摇了摇头,突然站起来又是一脚重重的踢在花衬衫腰眼上,疼的他再度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撇了撇嘴道:“我特么就讨厌你这种狗屎一样的人,没事的时候想着为所欲为;摊上事了就自称瞎了眼,再也不敢胡来了……你真有能耐,真想泡妞就大着胆子干啊,管她是谁的妹妹,那才叫本事!” 花衬衫浑身瑟瑟发抖,蜷缩在地,像被掐死了似的不再接言。 明知是席砚君的亲妹妹,席家的三小姐,还敢“大着胆子”去泡,那不是嫌死的不够难看吗? 席砚君朝着手下一挥手:“把这几个杂碎剥光了衣服,扔到南郊的树林里去。有命逃就逃,没命逃就烂在那儿算了,变成化肥尿素浇浇树也比他们继续做人渣强!” 黑衣壮汉们答应了一声,四五个人一起出手,老鹰捉小鸡般架起花衬衫和他的弟兄,走向街边的两辆奔驰威霆商务车,剩余四个人则一言不发的围拢在席砚君身边,齐刷刷的把手负到了背后。 祝御看得出来,这些保镖的身手、素质,可比花衬衫手下的那些酒囊饭袋不知强了多少倍。等闲一两个人就足堪重任,席砚君却一带就带出来九个! 到底是二公子,到底是家大业大的幕天集团,常人哪有这样的实力? “处理完这些人渣了!”席砚君轻松的拍了拍手,转头道:“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 祝御一怔,愕然道:“说我?我有什么事?” “你胆子就比他们大。”席砚君微微一笑:“他们只是想想,有这个打算;你却已经坐下和我妹妹喝酒吃饭了,而且据我观察,她还喝了好多,已经醉了。” 这话不但直接、无礼,还满是挑衅、带刺的意味。祝御心头微微有气,蹙眉道:“二公子的意思是,我这种小人物,不配和令妹坐在一起吃饭喝酒?” “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配不配那一说。”席砚君看过来的眼神炙热桀骜:“关键是看你自己的实力。有本事的人身为布衣走卒,也照样能揭竿而起敢把皇帝拉下马;没本事的人,就算给他锦衣玉食、家财万贯,也终究是个窝囊废。” 祝御迎着他狂傲剽悍的目光,淡淡道:“那二公子想我是哪种人?” 席砚君眼神闪烁:“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想看看嘛。”说着双手缓缓抱在了胸前。 “恐怕要让二公子失望了。”祝御淡定的侃侃而谈:“我是一个没有锦衣玉食、家财万贯的布衣走卒,日子过的不算窝囊,也没想过要把皇帝拉下马,呵呵,就这么简单而已。” 席砚君哈哈笑道:“你这人还蛮有趣的。刚才和花衬衫那番对话我都听到了,表现的还算可以,起码是想着维护我妹妹和她的朋友。开始我真想看看接下来你怎么办,可惜没忍住。”说着耸了耸肩。 祝御对这位嚣张跋扈的二公子殊无好感,无心多谈,淡淡道:“席二少关心胞妹安危,出手狠狠的教训了那些瘪三流氓,这事做的再合适不过,也不用轮到我这种小角色献丑了。三小姐刚才略略多喝了点,小兰妹妹陪着去了卫生间,估计也该回来了。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说着转身走向昏睡的唐君琢。 “在我的记忆里,秋烟从来不和陌生男人喝酒。”席砚君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不是她心高气傲,而是她根本就没这个习惯……而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 祝御止住了脚步,回过身冷冷道:“我是适逢其会,此外跟令妹没有任何往来瓜葛,也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信不信都由你。席二少非要盯着这事纠缠个没完,到底想说什么?” 一名黑衣壮汉伸手遥指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祝御微微蹙眉:“我态度怎么了?这种态度,是不是你们看不顺眼,也要一拥而上暴打一顿?” 黑衣汉子侧头观察席砚君的表情,见他浑若没事人一样,正在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街边的霓虹,已然会透了主子的意思。缓缓踏步而来,沉声道:“对你不用一拥而上,我自己就可以了。”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和席砚君也好,还是他的手下也好起冲突,真的情非所愿。 黑衣汉子们比之花衬衫等人是够威猛,够彪悍,可是在祝御眼里,基本没有区别。 问题是,到底要打,还是忍下这口气,不招惹麻烦。 他的麻烦本来就够多了。 小溪咖啡的那一幕还在脑海里闪现,从此以后要和关小莹天各一方的刺痛,还在心底翻转。 祝御握紧了右拳,微微眯上了眼,感受到全身的血液似乎开始奔腾、燃烧。 黑衣壮汉的脚步稳健有力,没有丝毫停留的迹象,脸上的表情也依然冷峻肃穆。 祝御几乎在一瞬间就下了决心,想好好教训一顿这些狗腿子。花衬衫的手下固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席砚君的随身保镖们也丝毫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嗯,好像每次火气这么大,有想揍人的冲动,都和关氏父女或多或少有点关联。上次痛打东北大杂烩的洪老板,也是因为祝御之前吃了关向东的瘪,把他和手下的虾兵蟹将当成了出气筒。 那么这次黑衣壮汉们,甚至包括不可一世的席砚君在内,也要重蹈洪老板的覆辙么?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黑衣大汉,祝御终于不想再忍,右肩微微一动,便欲大打出手。 孰料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只有力的大手后发先至,扳在了他的肩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这几个人你动手不合适,还是我来打发吧。”话音一落,一条高瘦的人影斜刺里蹿出,迎着黑衣汉子面门兜头就是一拳,势若惊雷! 祝御吃了一惊。突然出现的这人都不用看模样身材,仅从刚才那熟悉的声音就很容易分辨,正是神秘莫测、亦敌亦友的于柏琪! 黑衣壮汉猝然遇袭,根本看不清对方出手的招式,百忙中举起双臂竖在面门前。于柏琪拳势猛烈,没有丝毫容情,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黑衣壮汉双小臂骨齐齐折断,二百余斤的庞大身躯骤然飞起,像片疾风中的落叶,轻飘飘后跌出七八米,轰然坠地! 西苑食府门前一场斗殴刚刚谢幕,短短几分钟不到跟着又上演了一场,当真是热闹非凡。周围的食客们吃惊震撼之余,纷纷再次“跑路”,远远的躲到一旁翘首围观。 于柏琪神威凛凛,站到祝御身前,伸手遥指席砚君:“把你家的狗看好,别动不动就放出来乱吠咬人!这里是大街上,是公众场合,不是你想随便撒野的自家后花园!” 席砚君面沉似水,阴鸷、冷峻的目光森森望来。 倒地的壮汉极是勇悍,强忍着剧痛翻身而起,另外三人齐齐跨出一步,作势欲冲……席砚君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等等!”几个人的动作为之一顿,纷纷躬身回退。 祝御小声道:“于柏琪,我找的你好苦!那个光盘……” “先说眼前的事怎么样?”于柏琪回头一脸诡笑:“这场架你不能打,否则卷了席砚君的面子,不但和席秋烟难以交差,就是唐主管那里也说不过去……所以就让我勉为其难吧。不过你可要记好了,这是我第二次帮你了,别过后不领情!” 祝御恨恨道:“难为你又费尽心机的摸清了我底细,领你的情才怪!” 于柏琪坏坏的一笑,不再答话,转过身面对席砚君又是一脸冰冷:“席先生,我不管你是什么公子还是太子,在这大街上你就是庶民一个,千万别再做任何愚蠢的行为。别人拿你没办法,可对我来说要办你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他这番话侃侃而谈,正气凛然,再加上刚才一个照面之间就力挫凶神恶煞的黑衣壮汉,显露出极为硬扎的身手,虽只一人独对席砚君五人却毫无惧色,渊渟岳峙的长身挺立,极具威势。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席砚君从一出场就飞扬跋扈,凶横霸道,指使着身强力壮的手下几乎完全主导了局面,俨然一副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霸主风范。挨揍的花衬衫等人且先不说,就是围观人群也都被他这种强势震慑的噤若寒蝉,躲到远远的一边生怕招惹到麻烦。 然而于柏琪的出现更为强势,一下子把席砚君嚣张的气焰碾压于无形,而且说出来的话义正言辞、颇占法理,不少人先就在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对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人充满好感。 自古以来,民心最乐于感受响应的,往往就是压制在头上无法撼动的强权遭到挑战和冲击,不公的体制和权威被粉碎,邪恶、丑陋的东西被善良、正义战胜。于柏琪痛快淋漓的出手与斥责,无疑让大多数人感到眼前一亮,倍受鼓舞。 就连祝御看到这一幕,马上也觉得郁结的胸臆间为之一畅,又是解恨又是出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双雄鏖战 席砚君的表情很快平静了下来,就像刚出现时一样,又充满了自信和霸气。 他眉毛一扬,歪头道:“警察?还是便衣?”跟着双手伸出:“求你快抓了我吧,快办了我吧,我好怕耶!”嘴里说的似乎示弱,眼睛里却满是不屑和轻蔑。 于柏琪冷冷一笑:“你们这样的公子哥,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这两招,没比刚才挨揍的那些人强多少。” 席砚君撇了撇嘴:“你们这样的条子更没多大出息,连个名号都不敢报出来。” 于柏琪摇头道:“我还真没说错你,存的那点心思太浅薄了。要我的名号……无非就是想把今天吃的瘪记下来,然后回去找找家里,找找关系,透过上面再扔下几双小鞋,找个机会打击报复我一下,对不对?” 席砚君含笑不语,眼神突然变的诡异起来。 “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于柏琪续道:“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假如我是一个警察的话,整个川江乃至岭东省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反过来就算我不是警察,现在要想把你办进川江任何一个局子里,最多只用十分钟!” “好啊!”席砚君的眼睛亮晶晶:“别说局子,号子里我也去过了,不介意二进宫。你有本事,现在就送我进去!” 祝御听的心头一动,突然插言道:“那你到底是不是警察?” 于柏琪回头笑道:“不好说,也许我还是庞远杰的同伙呢。”戏谑的眨了下眼睛。 祝御愈发迷惑,眉头紧皱。他突然有一种直觉,于柏琪能随时随地介入到自己的生活圈里,显得神秘莫测;而这人明明在祝御的掌控之外,却偏又对他诸多的私事、经历了若指掌,一定大有来头,也许所有的答案就隐藏在此人身上! 一念至此,祝御马上坚定了想法: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再叫于柏琪走掉!就算迫不得已动用武力,也非得留下他,问出个所以然来!借着酒劲一把抓住于柏琪的手腕,低声道:“别管他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于柏琪略略一怔,并不运力抵抗,回首淡淡笑道:“这里大庭广众,你真想再比划比划么?” 祝御扯住他的手扭头就走,咬牙道:“那要看你配不配合了!我现在什么都豁得出来!” 于柏琪假意脚步踉跄,笑道:“你总得让我跟席二少把账算完吧。” 祝御垂首疾走,头也不回:“先算我的,算明白了再找他也不迟!”两个人一前一后,倏忽之间就闪到了餐馆后墙里,把围观众人和席砚君晾在了原地。 于柏琪被祝御拽进了后墙胡同,紧贴墙壁喘息道:“有话好好说,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猛然间耳畔风声凌厉,“哗啦”一声响动传来,祝御重重一拳砸在了墙壁上,草草垒砌的砖坯墙被他坚硬沉猛的拳头生生对穿而过! 于柏琪侧头躲避崩飞的砖屑土渣,赞道:“两天不见,又有进步了!” 祝御愤声道:“别说这些废话!我问你……悍马车里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撞我?还有,川江的警察头子非得指定我去寻那一吨黄金为的又是什么?李修墨和跃为集团虎视眈眈,庞远杰试图取走我的血样,我全身上下流淌的dk血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柏琪苦笑道:“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自己都弄不懂,我难道就懂了?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一语未毕,祝御右手一探,运拳如风,直袭他胸口而来! 于柏琪嘴上尽管不着调,斜睨到这一拳砸来威势惊人,瞳孔为之一紧,丝毫不敢怠慢,奋力横起左臂格挡。 两人一拳一臂甫一接实,于柏琪的身体微微一颤,急速吐气后胸腹间开始下陷,左臂抵住对方的拳头,堪堪向腾出的空隙里又回缩寸许。孰料这种卸力的法门对付寻常人百试不爽,遇见祝御既刚硬又绵密的拳劲几乎全然失效!他电光石火间再次催发力量紧逼而至,于柏琪背靠砖墙避无可避,只听“哗啦”之声再次响起,两个人尽皆透墙而入! 于柏琪落尽下风,飞速后仰之际抬起右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刺里飞踢祝御下颚,恶声道:“臭小子来真格的!” 祝御左掌下拍,轻描淡写的抵住他脚底,尘土飞扬中揉身而上,喝道:“今天别想再逃!” 于柏琪后背肩头险险坠地,借助对方拍来的大力右掌在地下一撑,坐滑梯般贴地飞撤,便似浑身都装了弹簧,倏忽之间便直立而起,急喘道:“有本事你留下我!”猛的一偏头,祝御一拳擂在后面的碎木架上,噼啪乱响中木屑横飞。 于柏琪急速切到内角,抬头看到身侧矗立着一个荒废的大油罐,足有两人多高。轻轻一纵身右手已然搭在中间的铁梁上,运臂发力,身体像灵活的猿猴冲天而起。 祝御如影随形,间不容发间探臂跟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沉声道:“下来!” 于柏琪单臂吊住铁梁,飞冲之势一滞,决计带不动祝御庞大的身躯,只得撒手回落,急坠中左脚尖崩的笔直,自上而下直取祝御天灵盖,守中带攻,狠辣沉稳兼备。 祝御应变神速,握住他脚踝的手变拉为推,既不躲避也不格挡,极为巧妙的横移他整个身体,化解掉了攻势。 于柏琪也有后招伺伏,顺势加速倾倒,双手探出扣在祝御的后颈上,同时双膝弯曲,猛撞他的面门而来! 这下破袭势头极为猛恶,祝御没料到于柏琪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大个子,在空中动作竟然如此灵巧。这双铁膝真要是顶实在脸上,不但会直接变成他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面部整容”,一条小命也十九都要搭上。 所谓“胳膊扭不过大腿”,祝御仓促间别无良策,只好放弃一招之先,低头趋避,斜蹿至大油罐尾侧。同一时间于柏琪右脚得以摆脱,沿着油罐的金属面轻轻一点,身体飘逸的凌空中翻身,稳稳站定。 两人各守大油罐一侧,遥遥对峙。 这番兔起鹘落的交手,惊险激烈的程度比之上次在二院检验科的近身肉搏有过之无不及。虽只短短几十秒不到,可两人在缠斗中无不把自身实力表现的淋淋尽致。 祝御一鼓作气,三次抢得先机的情况下稍嫌手软,显露出明显的实战经验不足;于柏琪三次受制于人,三次死里求活,败中取胜,纵使自身实力稍逊一筹,可凭借丰富的对敌经验和颇具创造力的应变,始终不落下风。 然而有一个小小的细节,还是在理论上看出了双方的强弱。 两个人接连催动体力演绎了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打斗下来,祝御气定神闲,后继之力源源不断;而于柏琪的气息稍显纷乱,胸口也一度起伏不定。可见他应付祝御这样的对手不但颇费心智,体力上也损耗甚大。 那就不难推断,这种表面上平分秋色的局面如果继续下去,祝御的优势会越来越大。 缠斗持续的时间越长,于柏琪的处境越濒临于岌岌可危。 这种级别的对决中,凭借的最终还是实力,每一招每一式都来自于心智体力的完美结合,没有半点取巧和投机可言。 除非他能在落败前奇兵突袭,早点祭出祝御无法防范的杀手锏,或许能改变战局的走向。 不过那样一来,又同时产生了两个疑问:第一,于柏琪的杀手锏必然凶悍无情,一旦把祝御重伤或者致命了,会不会是他的本意?第二,所谓的杀手锏……以祝御的实力而言,究竟能不能对他真构成威胁? “我不需要答案了,你不可能是警察。”祝御标枪般挺立在原地,直视着于柏琪。 于柏琪并不答话,侧头淡定的打扫掉肩头木屑,一脸无所谓。 “警察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祝御微微摇头:“所以你这样的人去干警察的活,简直就是浪费!” 于柏琪还是不答话,突然捂住耳朵,皱起眉头好像在倾听什么。 祝御看得明白,喝道:“我也要听听你耳机里究竟是谁在讲话!”脚尖点地,蓦然启动,再次欺身而近。 于柏琪飞速倒退,奈何却快不过祝御的正面突进,看到他五指堪堪抓到,无奈的叹了口气,伸臂格挡。 两个人第二轮交锋打响,形式和刚才又有所不同。于柏琪意识到体力无法和对方正面相耗,竟然涉险缩小了防御圈,引得祝御更接近身边,施展出巧妙灵活的擒拿手法,抓、扣、掰、扭招招攻其不备,娴熟的近战技巧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祝御不谙此道,对近身的擒拿、分筋、错骨等御敌之策毫无经验,而于柏琪偏又是此中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同样的一招被他使出来狠辣老到,威力奇强。几个照面之间,祝御笨手拙脚的穷于应付,汗透重衣,硬着头皮咬牙坚持。 他吃亏固然是吃亏,不过自身的力量和速度优势依然强悍,缠斗中机变落后一拍,这两点却勉强弥补了不利影响。于柏琪可以带动局势,还是无法全面控制局势,往往不敢贸然把招式用老,以免陷入和他单纯的较力对峙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拳怕少壮 造成于柏琪百般顾忌、无法全力出手的原因,并不是他怯战胆小,也不是爱惜容让,而是祝御爆发出的强大战力,横冲直撞的像头笼子里的猛虎,随时都有冲破牢笼、凶残反噬的危险。 传统意义上的擒拿之术,说穿了就是利用人体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的弱点,运用杠杆原理与经络学说,采用反关节动作和集中力量攻击对方薄弱之处,使其产生生理上无法抗拒的痛疼反应,达到拿其一处而擒之的效果。 于柏琪用尽了擅长的撇臂、挎拦、携腕、小缠、大缠、端灯、牵羊、盘腿、卷腕、断臂等等格斗招法,也找到了祝御的薄弱之处攻击,却很无奈的发现,这些常人身上取一点便可制全盘的破绽与漏洞,对祝御全无功效,没有“薄弱”可言。 这等同于一种恐怖的升级,当一个人强化、进阶到绝对的高度后,所谓的“弱点”也就不再“弱”,失去了可以打击、利用的必要性。祝御未必是强如机器,可相对来说他的关节、穴位和要害部位确实“升级”了,让于柏琪这样的大高手也很难下定决心孤注一掷,想发力咬又怕崩了牙。 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于柏琪欲想扼制住祝御的小臂关节,首先要有足够的力道保证能压制住对方反抗的力道。 敌人在他手里吃亏受制的条件是臂关节吃痛,无法抗拒。可在这之前,单纯的较力上于柏琪没有丝毫把握一击中的。寻常敌人当然十拿九稳不在话下,可对手换做是祝御,就太令人头疼了。 一句话,于柏琪不敢硬碰硬的下死手,招法上耍的再漂亮也始终是花拳绣腿。如果一味的把擒拿手使成给祝御挠痒按摩的“推拿手”,久而久之他就会连场面上的优势都丧失殆尽,变的束手束脚,再次被动起来。 同一时间,于柏琪的耳机里还传来了一则重要信息,令他分心错神,无法再集中精力御敌。 西苑食府的后墙里,其实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四处堆放着些老旧弃用的工程设施,譬如生锈的脚手架、竹坯板、水泥漏斗和实木窗框等杂物,除此以外就是那樽巨大的储油罐和满地半人高的荒草,没有人迹。 这座大院占地不小,可是外门设在哪里一时不得而知。于柏琪和祝御“不走寻常路”,直接干脆的破墙而入,随后就上演了激烈惊险的交锋。打斗中无暇顾及,擂碎了木板,戳倒了窗框,弄塌了堆放的脚手架,踢翻了白灰槽……整个大院被搅的乌烟瘴气、凌乱不堪。 本来这场难得的旷世对决足够引起轰动,多亏双方躲进了这座荒废的院落里,才没有被过往路人发现围观。 何况祝御也打定了主意,就算惹来乱子也在所不惜了,今天务必要把于柏琪活活扣下! 所以他的心理负担几乎没有,完全是奋勇一搏,而且越打越“过瘾”。 这种“过瘾”可以解释为,于柏琪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实力不知高出洪老板、马诚那些渣滓凡几,祝御凭借着最近“蜕变升级”后的超强实力与之匹敌,仍然难以奈何他分毫,便愈发斗的兴起,大呼畅快。 而且整个交锋过程,也可以理解成是祝御自身能力、实力一种缓慢但全面的释放过程。 他需要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抗,不但能检验到自己的不足,还可以积累经验,提升实战水平。 相对来说,于柏琪这个“喂招”的陪练是极其难得的资源,祝御和他缠斗历练的机会也极其宝贵。 此前三拳两脚就摆平了洪老板、马诚之流的对手,那不叫“过瘾”,说的好听点只能叫“牛刀小试”。 因为祝御得不到一个让他再向纵深施展能力的平台,再来十个洪老板、十个马诚,结局都是一样。 但一个于柏琪的出现,情况就完全不同了。祝御终于找到了可以和他“匹配”的对手,进而展开一场“持久战”,把自身的能力源源不断的发挥出来,这个欲胜而不能、欲速而不达的过程,就是“过瘾”。 千里马只跑百米,难说是宝马良驹;善弈者终日和臭棋篓子下棋,也只会越下越臭。 于柏琪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隐隐还有环拢的汗气升腾。面对祝御的死缠不放仍然沉稳的见招拆招,脚下却且战且退,开局时的优势和主动已然消磨一空。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开始迟滞,那是体力跟不上的主要特征。 纵使身经百战,应变能力再强,经验再丰富,意识再超前,体力跟不上的话始终是硬伤。 反观祝御,生龙活虎的持续压上,体力不但未见消减,反而表现的愈发充沛绵密,简直不可思议。 不管是这两个人的交锋,亦或是常人之间的过招,似乎都应了一句老话:拳怕少壮! 于柏琪暗暗叹息,今番被这个棘手的家伙纠缠住着实麻烦,要待如何脱身是个大难题。 就在这时,祝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悦耳的铃声阵阵传来。 祝御的攻势为之一缓,好像略微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打进来的电话到底要不要接。 于柏琪高支抵挡,看出了他的犹豫,突然沉声道:“祝御,你留不住我的,不妨接了这个电话,然后再战,我保证奉陪到底!”脚下发力,长身倒退,一滑掠出五六米远。 祝御呆了一呆,下意识的随后追来,黏糊的像块胶皮糖,恶声道:“想的美!电话可以不接,却绝不能容你跑掉!” 于柏琪侧身抬臂,格挡开他猛烈的一拳,低声道:“你可别忘了,外面还有你三位女伴!” 祝御疾速欺近,探出五指拿他肩头,喝道:“那又能怎么样……”猛然想起这句话不假,席砚君出现搅局的时候,刚好小兰扶着席秋烟去了卫生间;而唐君琢因为不胜酒力烂醉趴伏在桌子上,瞬间出招之势便缓了下来。 于柏琪察言观色,知道这句“提醒”已然奏效,跟着施压:“席二少吃了瘪,就算不马上走,他对你那位女上司殊无好感,最多也就照顾下自己的妹妹和小兰……你缠着我在这里打的天昏地暗,小唐主管醉的人事不省,要是再遇见花衬衫之类的大色狼,哼哼!” 祝御倏忽之间停住了脚步,一脸担忧焦虑,伸手道:“那还真得停一停,我看看谁打来的!”掏出电话,发现是个陌生号码,迟疑了一下后接通,马上就听到小兰的声音传来:“祝大哥,我和秋姐被席……席二少送回网吧了,可是君琢姐醉的厉害,还睡在桌上没人管呢,你去了哪里啦?” 祝御吃了一惊,没想到于柏琪果然猜测的入情入理,皱眉道:“席二少干嘛不管她?这个没人性的家伙……”猛一抬头,发现眼前狼藉遍地、杂草拂动,只余一轮弯月挂在天边……刚才还好好站着的于柏琪竟然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这下他懊恼不迭,连呼上当!匆忙间环顾四周每一个角落,所见之处均空空如也,除了虫鸣蟀啼再无丝毫声息。恨恨的一声长叹:“到底被他逃了!” 小兰在电话里奇道:“祝大哥……你说什么呢,谁逃了?” 祝御回过神来,叹道:“没事没事……你照顾好席小姐吧,我这就回去找小唐主管。” 他放下电话不死心,纵身在院落里高低蹿伏,遍寻了一圈无果,咬牙切齿道:“于柏琪!你这只老狐狸!”草草清理了身上的灰尘木屑,悻悻的按原路返回,绕出后墙一看,唐君琢还好好的伏在桌子上,总算松了口气。 祝御叫来服务员一问,得知席二少确实带着同桌的席秋烟和小兰离开了,并且临走的时候还赔付了桌椅碗碟打碎的损失。 看着沉沉昏睡的唐君琢,他眉头紧蹙。席砚君不仗义的同时,也给他留下了一个麻烦。 小唐主管喝成这样,该如何处置? 祝御想了想掏出电话打给了小兰:“叫席小姐接电话,唐主管的家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要把她送回去。” 谁知小兰大吐苦水:“祝大哥……秋姐喝的比君琢姐更惨,在卫生间就直接倒下了,现在没人能叫醒她!” 祝御道:“那你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小兰嗫嚅道:“我真的……不知道。” 祝御叹了口气,嘱咐她好好照顾席秋烟,挂断了电话。扯过唐君琢的挎包一顿翻找,也没发现诸如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无法确认她家的具体地址。挠了挠头,又拿起她的手机划开查看,发现操作界面是上锁的。 三小姐喝的酩酊大醉,祝御又不屑于联系泰鼎公司的张泰尧和毛伟毅,一时能想到的人只有这三个,苦无良策。 面对“无家可归”的唐君琢,总不能让她在露天大排档睡一宿吧? 可是不知道具体住址,又能把她带到哪里去? 祝御轻轻摇晃了一下唐君琢肩膀,唤道:“唐主管……唐主管!醒醒!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好送你回去。” 唐君琢无意识的“嗯”了一声,再就没有了任何反应。 祝御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眼瞅着时间越来越晚,食客已经三三两两走净。突然想起把唐君琢送到“两颗心”网吧是个不错的选择,小兰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照看一下这对“患难姐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尴尬一幕 祝御又把电话打给了小兰,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小兰一口答应,说会在网吧门口等候。他问起席砚君是否也在,得知这位公子哥把妹妹送到后就带人离开了。 祝御略略放心,揣起电话叫了一辆出租车,收好唐君琢的挎包手机,将她横身抱起钻进了车,直奔“两颗心”网吧。 唐君琢醉的一塌糊涂,别说走路,就是坐稳也已不能。祝御别无他法,只能干脆直接的将她抱上车。 也多亏他的力量强悍,换个人要搞定烂醉如泥的唐君琢,恐怕得大费周折。 不过有时候计划没有变化快,祝御不得不在中途改变了去网吧的路线,直接折返回新家“翼华公馆”。 唐君琢坐进车里,最开始沉沉的靠在他肩头还算稳定,谁知几个街角转下来突然酒意上涌,不受控的连连作呕。出租司机大惊失色:“哥们,千万别让你女朋友吐出来……”话音未落,唐君琢已然把他的噩梦变成了现实,一头栽倒狂吐不止…… 祝御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慌了手脚。凭他的应变能力,倒不是对唐君琢“防不胜防”,而实在是“防无可防”。总不能真的因为出租司机的警告,就用手堵住唐君琢的嘴巴,不许她吐出来吧? 而车内空间狭小,又是在快速行进中,唐君琢好端端的说吐就吐,祝御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能让她稍许好受些就成,至于由此引发的其他后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片刻间车内污酒浊气弥漫,唐君琢吐得稀里哗啦,不但把出租车坐垫、脚底尽数弄脏,连身边的祝御也没能幸免,自胸腹开始直到两腿之间,都被她“奇兵突袭”,吐的污七八糟。 出租司机又怒又急,打方向靠边一脚刹车停下,回头喝道:“早知道她喝成这样,我就不该载你们这趟活!这下好了,明早交车都成了问题!现在清洗内饰一次,没个百八十块都下不来。” 祝御挺直身子,轻轻拍打着唐君琢的后背,淡定道:“大哥先别恼,我朋友确实喝多了,不然她也不能真的吐在您车上,对不起啊……这样吧,清洗内饰的钱我赔双份给你,车费也付你双份。网吧不去了,我们一客不烦二主,劳驾您忍耐几分钟,再把我们送到翼华公馆去吧。” 他这赔礼的态度和诚意都不错,司机闻言后转了转眼珠,勉强道:“好吧,算我倒霉!你可扶稳她。”再次启动了车子。他知道前方路口左转不远便是翼华公馆,而去两颗心网吧至少还有十公里,既然祝御一口答应赔付损失,两下比较当然还是就近好些,车子里脏成这样,实在不想再开下去,得赶紧找家洗车店清理。 祝御存的心思多少和出租司机差不多,唐君琢吐成这样,实在没办法走接下来的路,只能从权先把她带回家里安顿了。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了翼华公馆门口,祝御如约给司机结账,又说道:“师傅再行行好吧,把我们拉进去到楼前。” 门卫室匆匆走出一人,正是乔承。来到车前看清是祝御坐在里面,问道:“祝老弟,你这是要把车带进小区吗?” 祝御点头道:“乔大哥,劳驾你给放个行吧,我有朋友喝醉了。”说着指了指靠在肩头的唐君琢。 乔承也不多问,点头道:“没问题,你等我登记一下车号。”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信封递过来:“下午有你一个快递,知道你没在家,我就先签收了。” 祝御接过信封狐疑道:“快递?谁给我的?” 乔承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反正就是同城快递公司送过来的。” 祝御借着门卫室灯光看了一眼那信封,发觉里面并无纸张,只是一角下沉甸甸的,似乎装了个东西。随手揣进口袋里道:“等我回家再看吧,乔大哥,你这里有水吗?” 乔承道:“矿泉水行吗?” 祝御道:“行行,快给我拿两瓶来。” 乔承转身回去门卫室,不一会快步走出,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了祝御。 出租车随后启动开进了小区,在最东侧的高层楼下停住。祝御小心的把唐君琢安置在座位上,自己先下了车,一把扯掉了上身的衣服,打开水瓶就浇向胸前。 唐君琢再是知性美女,吐出来的浊物却并不美,黏糊糊的沾满在身,祝御等不及到家,索性先在楼下简单的清理一番。出租司机此前得了他的“高价赔偿”,不再气愤恼怒,殷勤的也跟下车,还递给了他一条毛巾:“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是我用来擦汗的,不是擦车巾。” 祝御接过毛巾一顿乱擦,又把大腿、小腹上隔着裤子也淋了不少水,统统清理一遍。 出租司机道:“兄弟,您女朋友醉的不轻,要不要我帮忙把她扶上去?” 祝御道:“那倒不用,弄脏了你的车,我们很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 出租司机陪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反正……反正您也赔钱给我了,嘿嘿。” 祝御打开另外一侧车门,探身进去先是把唐君琢的包包挎在手臂上,之后将她合身抱出车外,说道:“好嘞,师傅受累了,快点去清洗下车子吧。” 出租司机笑着答应,钻进车里快速离去。 祝御低头看沉睡的唐君琢,轻轻唤道:“唐主管?好些了吗?” 唐君琢睡的正沉,哪里睁得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竟勾手搂在了他脖颈上,倒似很享受这样的抱姿。 祝御下意识的向后一退,随即苦笑,怀里抱着人家呢,却又怎么躲闪的掉?快步走进楼道进了电梯,直奔25层。他算计好新房子三室一厅足够宽敞,把唐君琢安置在一间卧室里没有丝毫问题,今晚事出无奈,只能这样安顿她了。 夜深人静,电梯直达。祝御匆匆抱着唐君琢来到家门口,抬脚就踹,喊道:“义飞,快开门!”跟着又踹了一脚。 谁知半天房内没动静,祝御再叫了几声,也不见侯义飞来开门。略一思忖,这小子大概是去“干正事”了,这时候还没回来?只好勉强蹲下身,保持住唐君琢的平衡,腾出一只手去裤兜里取钥匙。 恰在这时,对面房门突然打开,新邻居赵冰怡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手里拎着杂物桶信步走出。乍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凤眼凝立,呆在了当地,随即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极是不屑。 祝御也愣在了原地,低头仔细打量现在的自己:精赤着上身满头大汗,怀中横抱着唐君琢丰满玲珑的娇躯,还半躬着腰探下头去,离她的脸庞咫尺之遥……猛然间察觉到,是不是这一幕被新邻居赵冰怡看到了,又产生了误会? 他自己知道这是伸手去取钥匙,可是在赵冰怡出现的时间和角度来看,可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下很糟糕。这位冷冰冰、娇滴滴,艳丽无双的美女邻居今天已经因为口红印的事误解了祝御一次,不想晚上巧不巧的又被她目睹到这尴尬一幕,有了前车之鉴,要她不去错误理解恐怕就更难了吧? 祝御多少有点着急。口红印的事还好说,赵冰怡喜欢怎么想都随她;可是唐君琢醉酒后一无所知,被他这样横抱胸前抬回家门口,还在赵冰怡的眼中做出了有嫌“轻薄”她的举动,这可大大的不妙。 小唐主管和自己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再进一步也就算普通朋友的关系,这一点千真万确。可是眼下两个人深夜回家,还搂抱作一团……一旦这位美女邻居把看到的信息不经思索的直接传扬出去,祝御还无所谓,唐君琢的名声可蒙了污。 总不能好心办错事,真连累了唐君琢就得不偿失了。 祝御侧头看向赵冰怡冷艳的脸庞,无奈道:“赵小姐,我要说这是我的朋友,喝醉了酒,我……只是好心把她带回家安顿下,你会不会相信?” 赵冰怡英气秀美的丹凤眼冷冷斜睨看来,缓缓开口:“你的事……我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声音颇有几分柔美。 祝御额头冒汗更甚,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解释的如此愚蠢,这不几近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还待再说,赵冰怡俯身放下杂物桶,再没正眼看过来一下,转身“嘭”的一声带上了房门。 “哎!”祝御重重的摇头,取出钥匙开门。新邻居从一见面就对他观感不善,这接连两个误会好似都是安排妥了的,实在太过倒霉。不过也没什么,既然是误会,就总有说清的时候,今天情况特殊,也不急在这一时。要是还怕累及到唐君琢的声名不甘心,再去敲人家的门解释,那才叫真的有病。 大厅间一片昏暗,祝御记得房灯开关的位置,右肩靠在墙头一压,点亮了房中所有的灯光。猛的听到主卧室传来一阵鼾声如雷,仔细分辨,正是侯义飞在蒙头大睡,刚才没有听见他的叫门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屋醉客 祝御又恼又恨,这个侯义飞一定是没少喝酒,因此睡起来才像头死猪,什么动静都听不到。要是他能早些开门,也就没有被赵冰怡看到那尴尬一幕发生了,何至于如此狼狈? 他抱着唐君琢快步走向另外一间小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回首点亮了房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小唐主管总算被安全带回来了,好过她大醉后没人照顾。祝御下午时分自己就醉的昏天暗地,对此深有感触。明亮的灯光照下来,唐君琢大概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一丝不适,微微皱起了眉,白皙的脸颊上红晕未褪,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突然屈膝抬腿,高高的跟鞋就要踩在床褥上。 祝御反应神速,一把抄住她的小腿徐徐放下,顺手除去了两只跟鞋。 虽然不知道侯义飞晚上是在哪里喝的酒,好在下午他还算办了件正事,把三个卧室的床褥置办齐备了。崭新的床单上摆着轻盈的夏凉毯,还有沉甸甸的荞麦皮枕头,看上去就让人很有大睡一觉的欲望。 因为在出租车里是趴着呕吐,唐君琢胸前和小腹的外衣上只沾了零星的浊物,反比祝御“干净”许多。只是此刻躺在床上衣着凌乱,头发蓬松,全没了往日里知性淡雅的淑女风范,形象大打折扣。 祝御摇头叹了口气,去到卫生间烧上了一壶水,又投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回来给她的外衣简单擦拭。 唐君琢突然一侧身,不耐烦的把眼镜摘下,随手甩在了一边,复又沉沉睡去。 祝御估计这一定是她在家入睡的习惯动作,便轻轻的把眼镜收起放在床柜上。随后歪着头寻思:这样让唐君琢睡一宿应该没问题了吧?脱掉一双跟鞋没什么,给她脱衣服却是万万不敢的,好在她也没把外衣弄到多脏,先凑合着睡吧。 祝御打定了主意,又去倒了一大杯开水放在床头,摆了一条毛巾,轻轻拉起被角盖在了唐君琢身上,让她不至于半夜着凉。然后关掉房灯,返身悄悄带上了门。 侯义飞的卧室中鼾声震天,酒气扑鼻。祝御进屋一看,这小子浑身脱的精光,只余了一条小裤头,独自霸占了差不多整张大床,哈喇子淌落一枕巾,不禁皱眉连连摇头。 这哥们祝御再熟悉不过了,只要喝完酒就睡的极沉,有人把他抬起来扔到大街上也难以醒来。本来还想问问他下午都去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跟踪张绮绯的最新进展,现在看来也不用枉费力气了。 三间卧室里有两间躺的都是醉客,皆睡的一塌糊涂,祝御想想也是好笑,独自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又把周琳买给他的一身衣服仔细搓洗干净,发现黑T恤被撕开的口子,不禁摇头叹气,晾在了阳台上。 小兰又用席秋烟的手机发过来一条短信,询问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在网吧咋还没等到人。祝御想想只好回了一条,实话实说:唐君琢醉的厉害,都吐在了车上,没法再走了,只好就近把她弄到自己新租的房子安顿下了。 他随手抄起乔承签收的快递信封,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后慢慢撕开,发现里面果然没有字条纸张,只倒出了一个小巧的单耳无线耳机。瞧这小玩意通体银白色,个头虽小,掂在手中却颇有点份量。 祝御狐疑的抄起信封检查,看到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外,邮寄人却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是匿名的。 看来又有人要玩新的花样了。 无线耳机的末端有一个小小的开机键,反面还有半片指甲大小的窄条显示屏。祝御皱着眉再三反复观察,终于轻轻启动了开机键,窄小的显示屏便随之亮起,最先弹出四个清晰可辨的中文字体:附耳佩戴。 祝御叹了口气,又有人要给自己下套了。不同的是,这次他有选择权利,不似上次周琳失陷在高远帆手里,必须得千方百计的搭救她。现在没人逼着祝御,他完全可以无视那四个字,把耳机顺着25楼阳台丢下去。 可是扔得掉耳机,却未必扔得掉接踵而至的麻烦。 经历了这么多事,祝御越来越明白,一味的回避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了,留给他的退路也几乎没有了。 今天把不明来历的耳机丢掉,明天还不定又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在等着他。 既然如此,唯有面对! 祝御注视着小小的耳机,面色凝重。 把它戴在耳朵上,会发生什么事?能得到什么信息? 再犹豫了几秒钟,他终于还是缓缓的把耳机附在了耳上。也就在这一瞬间,耳机里先是响起一阵杂乱的音频干扰,震的他耳膜些许不适,随之便安静下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祝御,很高兴你没把这个耳机丢掉。” 祝御浑身触电般一颤,蹭的站起手扶耳际喝道:“于柏琪!你这个缩头乌龟!偷偷跑掉算什么能耐?” 于柏琪哈哈笑道:“我打不过你,还不许跑的么?难道非得站在原地让你胖揍一顿,就算能耐了?” 祝御恨声道:“我警告你,别以为帮了我一次就可以无休止的耍弄我!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想要干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弄这些花样伎俩没什么用。” “这是最后一次!”于柏琪的声音低沉严肃下来:“我的身份,还有找你的目的,很快就会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你……但在这之前,还需要你明天办一件事。只要办完这件事,我会主动找你摊牌,把一切都说清楚。” “说来说去还是想利用我!”祝御咬牙道:“对不起,我不会答应你去办任何事!就算你不说出谜底,我自己一样也能探寻出个究竟!” “选择权在你,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于柏琪道:“这件事办不办,其实和我关系都不大。” “欲盖弥彰!”祝御缓缓的又坐了下来:“在我不知道一切真相前,绝不会配合你做任何事!”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来配合你。”于柏琪沉声道:“明天上午九点,你的女朋友关小莹是不是要飞加拿大?” 祝御一怔:“她飞加拿大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收到消息。”于柏琪道:“有人因为你的缘故,还要对她做些不利的举动,而地点就选在川江市国际机场!” 祝御吃了一惊:“你哪里得来的消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想要对小莹做什么?” “我说过,这次事情后就把一切真相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于柏琪道:“眼下你问的再多也没用,留给你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亲自赶赴机场保护关小莹一家;要么留在家里听新闻,看我们布控下的警力能否制服那些匪徒,救下关小莹。” 祝御再次长身而起:“到底是谁阴魂不散,非要打小莹的主意?!” “很简单,一个想针对你的组织,非法组织!”于柏琪道:“之所以邮寄给你这个耳机,除了想把我们事先探知到的消息通知你,还希望你能亲自赶过去,协助我们对抗那些匪徒,保护好你心爱的女朋友。” 祝御沉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给我下的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于柏琪道:“我只想知道你的决定,是去还是不去?祝御,你的能力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自己也心里有数。这么和你说吧,想针对你的敌人非常强大,即使是出动到警察和武警部队对付他们,我们也依然不抱任何乐观希望,只有你赶到现场,才能更好的对抗遏制住那些家伙!” 祝御迟疑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什么组织?居然连警察和武警都对付不了?” 于柏琪道:“也许你明天赶到机场去,亲自会会这些人就知道了,比我解释给你听的效果要好。” 祝御又惊又急,如果真的事关关小莹的安危,不由得他不仔细思忖,一时间没再接话,呆呆的陷入沉思中。 于柏琪显然意识到这次谈话收到了他期待的效果,补充道:“没什么问题的话,明早机场见!” 祝御一惊,急道:“等一等!就算我赶去了机场,又知道谁是那伙敌人,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于柏琪笑道:“你忘记了现在耳朵上佩戴的耳机吗?戴着它去,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络。” “戴着耳机去?”祝御又是一怔:“那我到底应该……”一句话没说完,发觉耳机“咔哒”一声,已经被挂断。 他不甘心的捂住耳机又叫了两声,却完全没有了于柏琪的回应,耳机处于了一种“失联”状态。 “靠!”祝御狠狠的一把扯下耳机,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于柏琪的话真假难辨,但是综合分析起来看,这趟机场之行仿佛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去。 关小莹眼瞅着都要飞走了,这时候要是再出现点什么闪失,当然不是祝御所想。 别人的事也就罢了,这件事他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无线耳机 祝御之前本还有些困意,这下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出神。 于柏琪说要针对他的敌人“非常强大”,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而于柏琪自己又是什么人呢?他在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 有鉴于之前庞远杰已经劫持过一次关小莹,是不是可以推断这次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先前的李修墨和跃为集团呢? 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祝御想不起除此以外还有谁想对他不利。 要是换做于柏琪方面也想针对他做点文章,貌似就不用这么费事了,干嘛还帮他一次,再示警一次? 那个小小的无线耳机也大有可疑之处。通常情况下,类似的耳机要么是支持蓝牙协议,要么是红外线,还有一种是fm调频耳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耳机绝不是上述三种中的任意一种。 于柏琪在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透彻、清晰,保真率非常高,信号传输速率也非常之快,没有回音和模糊现象,那就说明这个耳机的构造与原理是非常特殊的,凌驾于常规的这三种耳机之上。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在于,普通的蓝牙和红外线,亦或是fm调频,它们的有效传输距离最多只能保持在百米左右。再远了,基本就会断开联络,无法工作。祝御觉得如果于柏琪不是身在翼华公馆百米内和他讲话,那就还有另外一个可能:这种耳机是更为先进,科技含量更高的产品,就算受地域限制,至少也不是百米的距离,可控范围一定更宽更远。 祝御是当过兵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这个耳机是接近于军用级别的无线电通信设备,解释起来更加靠谱。 简单来说,它就是个小型的智能对讲机,靠自身电池提供的功率,在一定的超短波频段内持续工作,等同于一套发射机和接收机分别在两个不同的频率上、又能同时进行工作的异频双工机。 这和两个人之间打电话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利用的环境和方式都被改变了,更加稳定且保密性极佳。 祝御学开车的时候见过大功率的部队通讯器材,也知道调整好波段频率后,用120W的数字短波单兵背负式电台,采取斜拉天线都可以进行一千公里的的有效通讯!就算在城市内或极端条件下,为了防止其信号对建筑物的穿透力差,从新调校后至少也能保障10-35公里内的正常传输。 那么可想而知,于柏琪此刻和祝御之间的距离实在不好估测。而他能提供出这种高精尖的通讯器材,也着实令人生疑。 祝御想到这里,突然间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一个小小的耳机,已经很能说明于柏琪的真实身份了,就算有出入,估计相差也不会很大。 祝御的眉头拧的更紧,他意识到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如果一切所料不错,于柏琪就真的没必要欺骗他,反过来说两次相帮也都是善意的。 反倒是可怜的关小莹,再一次成为了众矢之的,身陷危局中而不自知。 祝御一想到这点更有一股无名火升腾,不管敌人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这种卑鄙手段,总去针对他在意的人,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满腔的怒气无处宣泄! 他徐徐的半躺在沙发里继续思忖,觉得消息里还有疑点。 既然如于柏琪所说,敌人的力量“非常强大”,那要对付关小莹岂不是简单至极的事? 他们干嘛不选在其他时间和地点动手,非要等明天关小莹离去的“最后时刻”,在嘈杂人众的机场行事? 难道那比偷偷的潜入到关向东家绑架人质更简单吗? 这里面,一定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元素。 也许于柏琪知道原因,却没向祝御说明;也许他所知有限,也不了解更深的内情。 祝御甚至琢磨着要不要想个什么办法,把关小莹的行程打乱,让她走不成。那样一来,是不是可以免去危险?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他思来想去还是没能拿定主意,终于稀里糊涂的沉沉靠在沙发里睡去…… 唐君琢在天快亮的时候醒了,被渴醒的。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浑身的骨头被灌了铅,想动一下都异常艰难。 借着东方一丝鱼肚白的光亮,她终于仔细分辨出,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身下趟着的床也不是自己的小单人床。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棱一下坐起,慌慌张张的四下观望。 看清了整间房的布局摆设,唐君琢更加迷惑,呆呆的坐在床上仔细回忆,自己是怎么来到陌生人家中的? 貌似昨晚是和席秋烟、小兰还有祝御一起吃饭来的,后来不知不觉的喝下了一大杯扎啤…… 对了,她的记忆只到此为止,再后面的事就因为大醉,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君琢又羞又愧,料想自己喝的酩酊大醉,一定是失去了神智,丑态百出,这下可丢人丢大了。 席秋烟和小兰倒无所谓,关键还有祝御在场,他一定亲眼目睹了自己的酒后醉态…… 还有,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是怎么来到这的? 唐君琢一脸迷茫,突然看见桌上摆着一大杯白水和自己的眼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抄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只觉得食道、肠胃间仿似有一条涓涓溪流而过,说不出的受用舒服。 她把眼镜戴上,又发现了自己的挎包,拿过来打开检查了一下,什么都没缺。随后又低头看身上的衣服,除了凌乱不堪遍布褶皱外,倒也没什么异常,终于略略宽心,轻轻吐了口气。 喝醉了酒彻底断片儿,而且还“夜不归宿”,这在唐君琢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几乎从未发生过。更甚的是,她连被哪个好心人“搭救”的都不清楚,安顿在谁家也一无所知,说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带着疑问和忐忑,她挣扎着下了床,勉强活动了一下身体,来到窗前眺望。这才发现原来身在一栋高层住宅里,远处大街上行驶的轿车像火柴盒大小。 再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和装修,处处显露出很豪华、高雅的档次。 这里的主人究竟是谁?唐君琢凭窗倚立,在这个静谧的清晨陷入呆呆的沉思中。 突然间,一丝怪怪的气味钻入她的鼻端,仔细分辨一下,正是来自外衣上已经干涸的酒渍浊物味道。 唐君琢又被吓了一跳,这么难闻的味儿和这些脏东西沾满衣服外,难道……昨晚…… 她马上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滚烫,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发生过什么事了。 太丢人了,太糗了!自己居然还吐过,恶心死人了! 唐君琢坐立不安。她性喜干净整洁,一想到昨晚自己的丑态,又闻到身上的气味,无论如何再也忍耐不下去。突然之间一阵翻呕,强自伸手捂住嘴巴,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探头向外观望。 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一丝声息,只远处的主卧房门打开,隐隐传来一阵鼾声,仔细分辨貌似是个男子发出的。 唐君琢不敢穿鞋,索性就踩着黑丝袜踮脚前行,大致猜测到卫生间的方向,刚要摸过去,猛的看到沙发里一人横卧,睡的正沉,登时又吓了一跳。 这栋房子里居然住了两个大男人,而自己酒醉后稀里糊涂的在此过了夜……现在想来当真后怕。 不过当她走近一步,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沙发上横卧的男子面容,马上便宽下心来,还露出了微笑。 果然是祝御! 唐君琢已经推断出,肯定是他昨晚一直照顾着自己,因为实在无处可去,便回到了他的住处。 至于席秋烟,一定醉的更厉害,小兰径自携着她回网吧休息了。 大致的过程可能就是这样,只不过这间房子宽敞豪华,难道就是祝御的家? 唐君琢很纳闷,他在平日的闲谈里曾经说过,自己住在很简陋的筒子楼,条件也非常差。可实际情况却刚好相反,祝御现在的住处是装修高档的私家公寓,既宽敞又明亮,和“筒子楼”完全不挨边。 唐君琢这时又听到主卧里传出的鼾声,随即恍悟:也许这里不是祝御的家,卧室里酣然大睡的才是主人。有可能他是祝御的朋友、亲戚或者哥们,这才招待他们二人小住一晚。 无论怎样,只要看到祝御出现,唐君琢悬着的心便安然落地了,不再忐忑无助。 她说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是怎样一种滋味,只是没来由的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祝御的身上仿佛就有一种魔力,从认识他第一天起,便能叫唐君琢产生出信任、安心、甚至是依附的情绪,中间还夹杂着莫名的崇拜。随着这几天接触下来,还有一件一件发生过的事,她这种“依赖”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 看着沉睡中的祝御,唐君琢心里突然冒出了莫名其妙的想法:只要这个男人守在身边,自己昨晚喝醉了酒,又夜不归宿的种种“罪名”,全都不算什么事。天塌下来的话,他也能帮着自己抗住。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惹祸的浴巾 唐君琢看到了祝御,心里的紧张、防卫尽散,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见他睡的正香,索性也不去打扰,悄悄挪动脚步摸进了卫生间,轻轻摁亮了灯,又从里面把门锁起。 她着实受不了衣服上的怪味道,阵阵刺入鼻端,只觉得浑身从里往外都难受之极。一眼看到宽敞华贵的卫生间里花洒、浴缸俱全,打开水龙头马上就有温热的水流淌出,稍稍思量后抿嘴一笑,伸手解开了外衣扣子…… 祝御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和关小莹在机场相遇了,而且还遭遇到一个白衣鬼魂的纠缠。 那个白衣鬼魂说不好是男是女,披头散发,面目无从分辨,始终围着他和关小莹像一缕旋风般飞舞,吓得关小莹尖声惊叫。祝御几次挥手去打,拳头都无端端穿过鬼魂的身体而伤他不得,仿佛这家伙就是空气凝结而成,根本没有实体。 一声轻微的“咔哒”响动传来,祝御猛然从睡梦间猝醒,昏暗中真的发现客厅中央站着一个全身白衣、长发垂肩的“鬼魂”!这一惊非同小可,蹭的蹿身而起,一个箭步抢了过去,兜手便从后面死死的扼住了“鬼魂”的脖颈! 随着那人发出“呀”的一声惊叫,祝御马上察觉到情况不对。怀里这人肩颈外露,滑腻生温,湿漉漉的头发把他的前胸尽数打湿,身体抖作一团……哪里是什么“鬼魂”?分明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再听那声惊叫,依稀是个女子……祝御陡然间警醒,房间里除了自己和侯义飞,就多出一个唐君琢而已,这白衣黑发的女子莫非正是她? 正迟疑间,那人奋力扭动身体,连连咳嗽:“祝御!你疯了,要把我掐死吗?”声音清脆,正是唐君琢。 祝御长出一口气,赶忙松手后退,回头摁亮了房灯,说道:“一大早的你偷偷起来又不出声……”话音未落,乍一看清唐君琢的打扮,登时呆在了原地,下面的话竟没衔接上。 眼前的唐君琢,平日里端庄得体的职业装不翼而飞,高挑的娇躯自胸口往下只围了件白色的大号浴巾,堪堪掩至双膝上端。雪白的脖颈、圆润的肩头,还有两条修长曼妙的美腿全部一览无遗,漆黑的秀发贴服于双肩后,兀自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珠,肌肤莹澈,赤足而立……完全是一幕经典的美人出浴镜头。 “哎!你打什么灯啊!”唐君琢又羞又急,双手下意识的环抱胸前,脸上飞起红晕,便欲向里间卧室逃去。 祝御也跟着脸上一红,扭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刚洗完澡。”说着紧忙低头,目光侧向一旁。 “我喝醉了酒,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唐君琢止住了脚步,幽幽道:“一大早就醒了,见你睡的正香没敢打扰,就去冲了个澡。本来是想回房间取包包里的化妆品,没诚想,没诚想……” 祝御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先去里间卧室睡吧,这间房子是和一个哥们合租的,昨天才搬过来。”想了想又道:“你昨晚喝的太多了,我叫不醒你,又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所以……” 唐君琢回头笑道:“你不用说了,我大致猜到也是这个样子的。” 蓦地里间主卧传出一个男子的粗重声音:“祝御,一大早的你和谁在叨叨鬼话?”跟着拖鞋擦地,有人走了出来。 唐君琢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可不好再被另外一个陌生男子看见,匆忙加快脚步奔向房间。谁知巧合的不能再巧合,她一阵风般经过电脑桌旁,只听“嗤”的一声响,腰际边的浴巾被下面突出的一截小螺丝刚好刮到,因为速度太快,把她的身体带的向回一转,跟着电脑桌摇摇晃晃散了架,哗啦一声坠倒,整件浴巾被顷刻间扯掉,压在了下面! 祝御听出动静不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刹那间把唐君琢身无寸缕、春光乍泄的一幕尽收眼底! 他一生之中从没经历过这等“惊艳”场景,两只眼瞪的大如铜铃,竟忘记了该如何反应,懵懵的呆在了当地! 要命的是,里间的侯义飞脚步不停,眼瞅着就要走出来了! 唐君琢羞窘的无地自容,第一时间侧身蹲了下来,双手死死的护住胸前,脖颈、脸颊一片通红。顾不得祝御投过来惊诧莫名的眼神,看到回去房间的门口恰被倒下的电脑桌封死,刚要起身跨过去,猛的警醒:自己现在身上半片布丝都没有,这么大的动作一做出来,那就什么都被人家看去了。 侯义飞的脚步已经挪到了房门口,唐君琢因为是“遭难者”,反应远比祝御快的多,使劲去扯电脑桌下的浴巾却没得手,急切间抬头红着脸喝道:“你还看!快转过去!” “啊?噢!”祝御如梦初醒,忙不迭的飞快转身站定。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侯义飞已然睡眼惺忪的走进了客厅。唐君琢急中生智,站起身飞快的扑倒了祝御身后,紧紧贴藏在他宽厚的背脊上,低声道:“不要乱动!” 侯义飞还待张嘴说话,猛的看见祝御呆呆站在大厅中央,面色紧张,神情古怪。岔开的双足中间多出了一对浑圆性感的女性美腿,左肩头还被一只芊芊玉手搭住,五片小巧的指甲涂满了粉色的彩脂…… 侯义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用力揉了一下眼睛,便嘿嘿笑起来。他人再直,也不是傻,突然目睹到这样一幕,瞬间便明白了什么,歪头道:“哥们……这……什么情况?” 祝御张口结舌,嗫嚅道:“啊……这个……我的一位……朋友,昨晚她喝……”突然觉察到唐君琢在背后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掐了下自己,一时不明所以,下面的话就没接上。 “我什么都没看见!”侯义飞居然在这个时候十分“明事理”,大摇大摆的走向卫生间:“我早上蹲厕所的时间没有半小时根本就出不来,你们随意,你们随意啊……”说着朝祝御单眼眨动,一探身便钻了进去。 祝御直到他关好了门,还是没回过神来。 唐君琢在刚才危急时刻无计可施,藏身于他背后是无奈之举,谁知她还“忽略”了一件大事:为了防止祝御突然跑掉,失去屏障,便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扳住他肩头。紧张之下忘却了护住“要害”,门户大开之余和祝御贴了个“紧密无间”! 如此一来,她是躲过了侯义飞,却不曾想全便宜了祝御! 昨晚祝御睡前洗了T恤和裤子,后来虽穿了条大裤衩,却一直光着上身。从沙发上迷迷糊糊睡到今早,还是如此打扮。 那就可想而知,此刻他精赤的后背遭逢到唐君琢一样性质的紧贴,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这简直比坠湖后背着周琳走那段路的滋味更甚! 片刻之间,祝御只觉得脖子上彷如长了十条大动脉,顷刻间全身的血液都由此奔涌向大脑,险险便冲破了天灵盖!一颗心跳的频如密鼓,眼看着就要顺嗓子眼蹦出来,全然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 唐君琢整张脸都深埋他高大的身后,兀自不知底细,还用力顶了他一下,嗔道:“发什么呆,他走了没?” 祝御被她这一顶,浑身触电般轻颤,险些没软倒在地,颤声道:“走……走了!” 唐君琢闻言触电般向后退缩,伸手摁在他背脊上威胁:“不许转过来,听到没有?”也不待祝御答话,飞也似的跳过电脑桌,钻进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祝御顺势“噗通”一声原地坐倒,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感到四肢百骸又酥又软,再也没有了半分力气。 原以为周琳差点“要”了他一次命,哪曾想今天唐君琢又“如法炮制”了一番,并且有过之无不及,更加要命。 虽然周琳有主动投怀送抱的意图,唐君琢是被逼无奈之举,可两者销魂蚀骨的滋味别无二致。祝御血气方刚,对于男女之间的事并没有任何经验,本能反应来的自然而真切,这却是无论如何装不出来的。 他略略稳了下心神,勉力爬起来走到茶几边,抄起大水壶“咕咚咕咚”一气狂饮,登时燥热大消,舒服了不少。 这时身后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唐君琢探出头来,脸上的红霞还未褪尽,低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祝御一怔,愕然道:“你……还要我做什么?” “我的衣服啊!”唐君琢羞恼道:“你快去把我的衣服都取来,难道还想把人家困在这不成?” 祝御“噢”了一声,赶忙走向卫生间。一开门,只见侯义飞根本就不曾“蹲坑”,正不怀好意的贴在墙边,看着他贼笑。一把扯住祝御的手小声道:“哥们,这妞你在哪里带回来的?模样我没看到,不过身材真是不错,要得要得!嘻嘻。” 祝御伸手作打,压低了嗓子道:“你胡嘞嘞什么!”回头看了看外面,又小声道:“别想歪了,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我们公司主管,咱们租房子的钱,还有你的‘活动经费’,全都是人家给的!” 第一百三十章 女主管 “啊?”侯义飞张大了嘴巴:“你们公司的主管……原来是个女的?” 祝御皱眉道:“谁规定公司主管就不能是女的?” “哈哈,我不是那个意思。”侯义飞嘿嘿傻笑,搓着手道:“只是没想到而已……不过你小子本事真大,不但从她那儿骗来了租房的钱,骗来了活动经费,到最后还把人也骗到手了!嘿嘿……” “放屁!”祝御怒道:“别胡说八道!哪有你想的那样脏脏?什么叫骗啊?” “对对,是我口误!”侯义飞接道:“你们俩肯定是真心相爱的,不是骗。不然她怎么会好端端的就把租房名额给了你,还一给就是两个,每月四千多块呢!要是没有点交情,她认识你是谁啊。” 祝御哭笑不得,解释道:“你又想歪了,我们俩根本就没事!只是普通的朋……上下级关系,真没什么的。” 侯义飞贱笑兮兮,连连摇头:“上下级关系?鬼才肯信呢!人都被你带回家里了,刚才你们俩还一丝不挂……” 祝御一把摁住了他的嘴,低声喝道:“闭上你的鸟嘴!别让人家听到!” 侯义飞奋力挣扎,脱口惊道:“祝御,你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要憋死我啊!”他个头虽没有祝御高,可是膀大腰圆,体格健硕,长期在工地干活更磨砺出一身蛮力,孰料刚才被祝御强行捂住嘴巴,接连扭动身体,竟然一丝不能撼动祝御的手臂,心下大为纳闷。 两兄弟自小一起长大,彼此间知根知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说到体质力气,祝御从来都不是侯义飞的对手。就算他在部队服役过,可是那几年的兵是如何当下来的侯义飞一清二楚,所以陡然间发现祝御生出如此神力,难免惊疑不定。 祝御怕被识破,心念电转,假意又急又恼:“我是和你来真格的呢!不要再胡说八道!她是我们的主管,姓唐。昨晚一起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醉的不省人事,我不知道她家地址,实在没办法了才把她带回咱们这里安顿,就是这么简单!” 侯义飞仍然不信,狐疑道:“可是她一大早的把浴巾扔在地下,光溜溜的跑到你背后又搂又抱……这又作何解释?你们公司要是连这样都叫普通的上下级关系,麻烦你给我也介绍个职位呗。” “那是凑巧,凑巧!”祝御恶声道:“都是你个死人头,早不起来晚不起来,偏偏那个时候出来。小唐主管刚洗完澡,怕惊醒咱们就没出声,可巧那台电脑桌的螺丝刮掉了她的浴巾,于是……于是就变成后来的样子了。” 侯义飞越听越憋不住笑:“哥们,这样的解释,要是换做你是我的话,你肯不肯信?” 祝御恼道:“你爱信不信!总之事实就是这样的,我干嘛要骗你?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把这事挂在嘴上,也不许再胡思乱想。要是哪句话被人家听到一恼,咱们的大房子没得住,钱也没得花了,知不知道?” 侯义飞将信将疑,歪头道:“也是啊,你干嘛要骗我呢?从小到大,咱俩之间啥事还用骗的?” “对嘛!”祝御心下大定,接道:“我要是真和她好了,还用对你遮遮掩掩吗,这又不是啥丢人事。关键就正因为没有这事,刚才发生的都是巧合!我被误会了不要紧,咱俩是哥们;人家一个单身未婚的女性,可不敢乱扣帽子!传出去不好的名声,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侯义飞想了想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理解,这次算是误会。” “不是‘算’误会!”祝御摆手道:“本来就是误会!” “好好……就是误会。”侯义飞悻悻的出门:“那你就快点打发她走,一会等到上班时分再一起下楼,被邻居和物业的全都见到,人家可不一定认为是误会。” 祝御道:“你这点提醒的对!”匆匆抱起唐君琢的衣服,刚待跟出门,不小心掉落了一件。低头一看正是个乳白色的罩罩,不由得脸上一红,想起刚才和她瞬间的“亲密接触”,登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血脉上涌。 唐君琢探头听到两个人在卫生间窃窃私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心下着急。好不容易等到侯义飞进了卧室,随后看到祝御抱着一堆衣服走来,最上面就摆着自己的罩罩,登时又闹了个大红脸,咬着嘴唇道:“快放在门口,回避一下!” 清晨不到六点,祝御陪着唐君琢出门,走向电梯。 唐君琢和他说想早点走,赶在上班前先回家换套衣服。祝御倒是正中下怀,便送她出来。之前他把昨晚发生的事扼要的讲述了一遍,中间略去了于柏琪和席砚君发生的不快,也略去了自己和于柏琪的激战,本来这些事都和唐君琢无关。 念及昨晚的酒后失态,唐君琢十分的愧疚,追问祝御是不是自己吐的很狼狈。祝御笑着说还好了,只可惜那位出租车司机够倒霉,干干净净的车子被她“糟蹋”的不成样子。 唐君琢闻言满脸通红,又问:“是不是把你也捎带上了,有没有吐到你身上?” 祝御苦笑道:“我洗了一晚上衣服,你说有没有吐到呢?” 唐君琢无语,又羞又窘的低下头:“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祝御却道:“我看无妨,喝不喝酒全看心情,有好心情为什么不喝?醉与不醉都是真性情!” 唐君琢闻言抬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投来歉疚之意:“祝御,真的对不起,我一次一次总是给你添麻烦,可是你被公司开除,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那没什么。”祝御笑道:“是我自己要不干的,张总还苦口婆心的劝过我留下呢。”他想来想去,还是把表面上的“实情”告诉了唐君琢,至于张泰尧背后玩的机心把戏,却不屑再提。 “祝御。”唐君琢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问道:“公司里有人传,说你女朋友的父亲和张总关系很好,所以你才能来到这里工作,可是这次离职同样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们说……他们说你和未来的岳父关系,不怎么融洽。” 祝御的脸色果然凝重下来,想了想道:“都是过去式了,我已经没有女朋友了,就更没有什么‘未来的岳父’。是我自己不识抬举,不想好好在张总手下干工作,你可不同,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唐君琢看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再问,只轻轻点了点头:“走一步说一步吧,不过未来的日子……我也不看好自己。” 祝御语锋一转道:“你还是担心那个毛伟毅吧?放心好了,几天之内我就会联系你,这次咱们好好的和他玩一把!” “不好!”唐君琢小声嘀咕道:“张总和你的……那谁关系那么好,还是别因为我做得罪人的事了。” “打什么紧?”祝御哈哈一笑,摁下按钮叫梯,若有所思道:“他是他,张总是张总,我是我,大家现如今谁和谁都没有半分瓜葛,想怎么样各随其便!” 唐君琢也不再多说,幽幽叹道:“本想好好请你吃顿饭,谁知我和秋烟丢了这么大的人,倒叫你看笑话了。” 祝御笑道:“没事没事,还是那句话,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一会你真得给小兰打个电话,问问她那面情况怎么样,席小姐也没少喝,和你一样醉的人事不省。” 唐君琢的脸又红了起来,扶了扶眼镜低下头。祝御把昨晚的事说的轻描淡写,其实现在想来未必那么简单。两个请客的女士双双喝倒,祝御不但要照顾她们,还要结账收拾烂摊子,着实麻烦。好好的一顿饭,结果请完后反倒又欠下他一个大人情,唐君琢心里越想越郁闷。 电梯叮的一声响抵达,开门后两个人鱼贯而入。突然走廊拐角处传来一个女声呼唤:“请稍等!”跟着细碎的脚步连绵,一个年轻的女子快速跑过来跟进了电梯。 这女子一身粉白相间的运动衫,脚踏淡紫色跑鞋,明眸皓齿、仙姿佚貌,正是新邻居赵冰怡。 双方照面之间,祝御心里登时咯噔一下。咋就那么寸,一大早的又遇上了她! 说也奇怪,他本来心里没鬼,可是一看到赵冰怡就有种怪怪的感觉,放佛自己真做错了什么事,被她抓住了把柄。这女子不但长的漂亮,整个人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都顺着她绝美英挺的丹凤眼流露无遗。 赵冰怡见到祝御和唐君琢,果然脸色甚为难看,侧过了头去一言不发。不过有意无意的眼神瞟过来,没有半分善意。 祝御知道她可能还是因为接连两次的误会,对自己殊无好感,可是又不屑主动解释,横下心来也不理不睬。 这样沉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楼下,赵冰怡快步抢先走出电梯。一位保洁大姐正在擦拭长条沙发,乐呵呵的打招呼:“赵小姐好早,昨天您就说过要每天晨练,有这份毅力不简单!” 赵冰怡淡淡一笑,点头算是回应,径自走出了楼门。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新酒友 保洁大姐随后也对跟出来的祝御打招呼:“祝先生也好早。”看到他后面的唐君琢,因为不认识,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没再吱声,眼神中颇多疑色。 祝御犯了犟,心想既然都没和赵冰怡解释清,也没必要再和一个保洁员去解释了。 难道自己就非得有那个义务,要把跟在身边的唐君琢身份和每一个人说明白吗? 既然事实终归不会因为他怎么说而改变,那就不需要再多费唇舌,没来由给自己还多找麻烦。 唐君琢貌似还是看出些端倪,小声问道:“那位运动美女是你的新邻居么?我怎么看人家对你面色不善啊?” 祝御淡淡一笑:“多半是因为她看我不顺眼呗,美女不待见一个人,向来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全凭心情而定。” “你这句话总结的倒也算对。”唐君琢轻笑道:“秋烟就是这样的典型,她要怎么看待一个人,从来都是凭感觉。” “其实大可不必。”祝御回头沉着脸纠正:“不能因为谁是美女,或者身份高出常人一截,就可以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说穿了大家都是这个现实世界里的芸芸众生,谁又比谁金贵?都是两个肩膀上顶着一个头,宅心仁厚点才是正道。” “呦,听你的意思,倒似是对这位赵小姐也有不满?”唐君琢抿着嘴一笑。 祝御摇头道:“不提她,大家都是昨天才搬进来的,根本就没什么接触。”转念想到今天要去机场保护关小莹,搞不好要面临很多凶险,心下隐隐担忧,轻轻叹了口气。 在小区门口两个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唐君琢坐了进去,隔着窗户歉然道:“祝御,我……真的很对不起……” 祝御轻轻一笑:“这句话你说了一大早了,拜托不要再说了成不?”绕到车前,先给司机付了车资。 唐君琢在后面喊道:“我自己带着零钱呢,怎么还好意思要你付账……” 祝御摆了摆手,做出一个打电话的姿势:“别说了,先回家,准备准备好去上班,随时联系。” 唐君琢无奈,点了点头。车子启动离去,她还透过车窗凝望着祝御,眼神中别有深意…… 祝御目送着出租车驶离,四下环顾,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家早餐店,便去买了些粥饼咸菜,打包好匆匆回楼。 侯义飞已经洗漱完了,看到他买回了早餐甚为高兴,抚掌道:“肚子正饿的慌,昨晚酒喝的太多了。” 祝御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昨晚你在哪里乱喝的酒?没去盯着张绮绯吗?” “就是因为盯她嘛!”侯义飞道:“那小娘皮昨晚去了新区的一家酒吧喝酒,我也跟了去。” 祝御奇道:“你跟踪她而已,怎么自己还喝的烂醉?” “别提有多巧了!”侯义飞兴奋道:“是她看我单身一个人,就找上门来,非要玩猜拳喝酒,我也没推辞。” 祝御吓了一跳:“不能吧?她主动找上你了?”心下有些担忧,是不是侯飞义太过憨直,被张绮绯看出了破绽。 侯义飞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她自己也是一个人,还找了我邻座的一男一女,大家彼此都不认识。那小娘皮之前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有一堆心事似的,只一个劲的催我们快点猜拳,尽管喝酒,所有费用都由她来结算。” 祝御皱眉道:“后来怎么样?” 侯义飞道:“后来?后来我喝的好鸟难受,张绮绯和另外一个女的下舞池嗨去了,我就回来了。” 祝御道:“这不是啥好事,她对你有了印象,以后要是再遇见岂不是很麻烦?” 侯义飞哈哈大笑:“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几个还留了电话,约好今天再去喝的……依我看,这比跟踪可省事多了,直接变成了酒友。咱们要摸她的底细就更容易了。” 祝御又惊又奇,摇头道:“还有这事?真邪了门。” 两个人去到厨房,侯义飞打开早餐狼吞虎咽,说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现在就是再假装不认识她那不大可能吧?要是怕露馅,除非我现在退出,你去接手吧。” “那倒不用。”祝御心里一动,摆手道:“你就这样和她接触着吧,也未必就是坏事。只不过这样一来,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调整一下计划。” “就是啊。”侯义飞嘟囔道:“我就算和她喝的再多,喝出感情来,也屁用不顶啊,要做买卖交易的是你们女主管。” 祝御低头沉思,稍后道:“就这样,你还是先去接触着她吧,尽可能的多打探点有价值的消息。之后怎么办,我和主管商量下再告诉你。”他琢磨着现在还不能把实情告诉侯义飞,既然他和张绮绯“不喝不成交”,从陌生人变成了酒友,还真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之后祝御又叮嘱侯义飞一切小心从事,自己今天上午和公司请了假,有些事情要处理。 侯义飞低声道:“是不是要去机场送送小莹?” 祝御一怔,叹道:“谈不上送,就是过去看看吧。” “老关对你着实已经绝了念想。”侯义飞劝道:“要是你真的打定主意过去,可别再和他起什么冲突了。小莹既然都要走了,你就别让她临走之前心里还不痛快。” “我知道。”祝御长长的叹了口气。侯义飞哪里知道,他的机场之行绝不是“辞别”那么简单,搞不好一连串的凶险危局就等在那里,区区一个关向东,反而不是祝御最在意的。 他穿戴整齐,还特意偷偷在袜子里藏了把水果刀,倚立窗前向着郊外机场的方向眺望半天,转身出门而去。 说来也巧,祝御在电梯门前又遇见了新邻居赵冰怡。 时钟指向七点一刻,大规模的上班早高峰即将来临。赵冰怡换下了运动装,穿着件白色的开领半袖衫,配较为宽松的黑色短裙和棕色的高跟凉鞋,肩挎一个大包包,白皙精致的面庞上施了淡淡的妆,整个人显得清爽冰洁,十分的靓丽脱俗。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等电梯,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气氛古怪又沉闷。 电梯悄然而至,开门后两人鱼贯而入,又是一前一后站定。 祝御背靠厢板,低头看手表指针。鼻端飘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道,淡雅萦绕,想来应该发自赵冰怡身上。他很是看不惯这位新邻居的冷艳高贵,肚子里暗暗腹诽:打扮的花枝招展,流香四溢,她才一定不是什么好鸟。 谁知这时赵冰怡也不回头,径自对着电梯门自言自语道:“醉酒的女同事一大早就被送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吃亏!可怜她还喜滋滋的脸色像个红苹果……哼,却不知某些人天生就是不安分的花心大萝卜!” 祝御闻言气往上撞,如何不知道她这是在讥讽自己,恶声道:“关你屁事?” 赵冰怡回头扫了他一眼,露出厌恶不屑的神情,蹙眉冷哼道:“我就看不惯那些道貌岸然,脸上扣着口红印还四处沾花惹草不负责任的人渣,怎么滴!” 祝御强自抑制情绪,想了想道:“随你怎么想吧,懒得和你多废话!” “哼!”赵冰怡双手环抱胸前:“我怎么想不重要。倒是有些人啊,根本就不知道廉耻为何物。上午的吻痕未干,转眼间又去英雄救美,把醉酒的女同事带回家,连门都没来得及进就猴急的动手动脚……” “你特么胡说八道!”祝御大怒,圆睁双眼喝道:“谁猴急了,谁动手动脚了!” 转眼间电梯到了楼底,赵冰怡快步出门,冷冷扔下一句:“和你这样的人住邻居,真叫人心没底,看来我得找物业谈谈,尽快换一间房最好!” “有本事你快换!换的越远越好!”祝御跟了出来,在后面跳脚大吼。欲待再说几句,赵冰怡已然走的不知踪影。 他恨的咬牙切齿,大清早没来由的被这位尖酸刻薄的美女邻居奚落挖苦了一通,着实好不气恼。途径小区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乔承在清扫地面,上前拉住他闪到一旁问道:“乔大哥,和你打听一下,我那个女邻居,她是什么底细?” 乔承愕然道:“什么什么底细?她怎么了?” 祝御恨恨道:“这事说来话长,昨天我们不是一起签的合同吗……” “呃……”乔承脸上浮起一丝坏笑:“我明白了,赵小姐长的美若天仙,确实漂亮的紧,你是不是……” “哎!你想到哪去了?”祝御急道:“你先告诉我,她什么来头,在哪里上班?” 乔承面露难色,说道:“兄弟,这你可有点让我为难了,按照规定,我们是不能随便泄露业主相关信息的……”看到祝御一脸怒意,又问道:“你这样凶巴巴的为了啥?赵小姐得罪到你了?” “那个一会再说!”祝御摆摆手:“你先告诉我,她在哪里上班,什么底细?” 乔承警惕的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是看义飞老弟和你这人实诚,不妨就告诉你吧,可是你千万不能对外宣扬是我说的,那样要是赵小姐追究起来,我的麻烦可大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疑点重重 祝御不耐烦道:“快点告诉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乔承低声道:“我知道的也有限,物业处登记的资料显示,赵小姐是单身未婚,家庭环境不太清楚,工作单位倒是有记录的……她在咱们市体育局上班,据说还是个什么专业项目的助理教练。” “就她?”祝御咧嘴道:“还是个搞体育的?还什么助理教……” 乔承一把捂住他的嘴:“兄弟你小点声成不?是不是想害死我!”说着四下张望。 祝御扳开他的手,呼哧呼哧喘气:“这小区里有没有一个叫乐乐的小女孩?她昨天和家长一起出来玩,险些摔倒的时候被我扶住了,后来小女孩在爸爸的授意下亲了我一下,于是我脸上就留下了一道口红印,当时没察觉到,忙忙乎乎的就去签合同了……可巧被这个赵冰怡发现了,看过来的眼神十分恶毒,就好像我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一样……” 乔承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有这个小女孩!不瞒你说,她爸爸昨晚还来门卫打听你呢,说你是个大好人。” 祝御道:“本来这事过去也就算了,我也不想和那个赵小姐纠缠。可巧昨晚我单位的女同事喝醉了酒,我又不知道她家的地址,无奈之下就带回来安顿……对了,打车回来的时候,你是亲眼看到的!” 乔承道:“没错没错,出租车里除了你以外,确实还坐了个女同志,瞧情形是喝的不老少。” 祝御道:“这就对了嘛!前前后后你都知道内情,可是那个赵冰怡她不知道啊!昨晚回到家门口,我低头拿钥匙的时候她又出门来倒垃圾,一下看到我扶着单位的女同事,也不知怎么就又想歪了,以为我把人家灌醉了带回家,要怎么怎么样……”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汽车鸣笛,那辆大众甲壳虫徐徐开来。 乔承吐了吐舌头道:“快让开些,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车里的人就是赵小姐。” 祝御冷哼道:“我知道是她!今儿我就偏偏不让,看她能怎么样!” 乔承拉着他胳膊向一旁闪,劝道:“祝老弟,你发脾气归发脾气,这些事都是误会,我可以作证的!可总不能拦住人家不许出门,那样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以后这邻里之间的误会岂不是越闹越深?快让让!” 祝御喘着粗气不情愿的斜跨一步,回头怒目瞪向甲壳虫,一脸激愤。 赵冰怡居然打开了车窗,戴着一副深色墨镜,探头冷冷道:“乔大哥,就算是翼华公馆里的住户,也分三六九等,素质参差不齐,你们作为保安可是小区的门面,和什么样的人交往都提放着点,别要误交损友。” “你说什么!”祝御怒道:“你指桑骂槐的说谁呢!”抬步便要冲过去,乔承一把扯住他苦苦哀求:“祝老弟,祝老弟!你先别急嘛,这都是误会,先听我说,先听我说!” 赵冰怡冷冷一笑,启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祝御指着车尾骂道:“你这八婆!咸吃萝卜淡操心,别说我没什么不检点行为,就算有,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乔承拉住他手臂,紧着说好话:“祝老弟,你可别这么激动,也犯不着和女流之辈一般见识……” 祝御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止住了骂声,掏出来接听,正是于柏琪打来的:“戴上耳机,快点来机场!”他心下一凛,有些着急,回头对乔承道:“这事等我晚上回来再找你,绝不能让那个八婆再侮辱我的人格!”匆匆出门截住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川江国际机场。 祝御在车上戴好了那个先进的无线耳机,于柏琪那头貌似对耳机的感应随时掌控,当即便传来指示:“祝御,机场外围和大厅我们已布控好,此外也派人混入了安检区候机厅和停机坪地勤处,你还有多久能赶到?” 祝御听的一愣,道:“要不要这么大的阵势?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详。”于柏琪道:“但从得到的消息分析,至少是五人以上,他们应该无法带武器进入机场,但不排除利用别的手段制造混乱,或者直接对关小莹不利。我建议你不要盲目的去守在关小莹身边,应该先一步进到大厅里,寻找可疑份子,会有专人配合你一起行动。” 祝御迟疑着没再答话,心里凌乱起来。 他觉得戴上这个耳机,按着于柏琪的指示奔赴机场,几乎和前不久被江雪婍下套装进囚车没多大区别。 他还是要再次被动的受人摆布一次,可无论对方的动机和事后的结果,自己都无从知晓。 听于柏琪的口气,哪里像指引祝御去营救关小莹,反倒是像去打一场狙击战。即使有所谓的“敌人”,他们到底布下了多大的局固然是个谜;于柏琪一方到底是何居心也诡秘难测。 祝御现在有些后悔,真的不想给他们这次机会,可是一想到关小莹,又踌躇难决。 万一于柏琪说的是真的,万一关小莹要是在临走前出了什么闪失……绝非是他所愿,也难免追悔莫及。 于柏琪半天不见他回话,在耳机里又召唤了几声。祝御突然扯掉耳机,掏出电话快速打给了关小莹。 他想求证一下,关小莹现在到底出发了吗,什么时候到达机场。同时也改变了主意,就是绝不按照于柏琪指示的去做,为了防止关小莹遭遇不测,就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边,直到她顺利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厅。 祝御在意的只是关小莹,除此以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想去参与干涉。 于柏琪到底耍没耍机心也不重要,总之他决定了,护送到关小莹安然登机就算完事大吉。 有两个疑点越来越突出,祝御已经觉察到情况很不对。第一点就是于柏琪嘴里所谓的“敌人”,他们真想对关小莹不利,说穿了也不过全都是冲着祝御来的,像上次庞远杰做的那样想以此要挟他。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家伙要做的无非就是劫持或者绑架,不会真的危及到关小莹性命;由此也带来了疑问:他们在哪里动手,都好过在热闹嘈杂的机场,干嘛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选了这么个不利于行动的场所? 第二点更甚,于柏琪除了提及到有人想对关小莹不利外,其他的理由都十分牵强,动机也明显不纯,从他现在发号施令的口吻来看,多少有些沉不住气的迹象,好像急不可待的盼望祝御快点赶去机场,参与进他设计好的“布控”体系中。 祝御越琢磨越感觉关小莹只是他用来引诱自己的一个饵,在这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所以他临时决定,既要稳妥的保护好关小莹,同时也逃离开于柏琪设下的“局”,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过在这一刻,关小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无法取得联系。 祝御放下了电话,看了看手表,脸色凝重的捡起那个耳机,顺手塞进了裤兜里。 眼不见心不烦,不戴在耳朵上就不会收到于柏琪陆续发出的指令,让他干着急去吧。 果然几分钟后,祝御的手机响起,看号码非常陌生。他想了想还是接通了,于柏琪的声音马上传来:“祝御!你为什么不戴上耳机!为什么不配合我们行动?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你女朋友出事吗?” 祝御微微一笑,声音平缓淡定:“对不起于先生,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关小莹现在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她今天就要飞赴加拿大去留学,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况且我和她父亲关向东关老板一向水火难容,真的不想去趟这档子浑水了,她的人身安全就拜托你们多照看吧,我现在就回家去休息了。” 于柏琪没想到他的态度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大声道:“这……这怎么行?祝御,你不用自欺欺人,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你女朋友,她真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后悔!” 祝御笑道:“我这人喜欢干脆爽快,既然大家已经分道扬镳,干嘛还去劳心费神的惦记?就这样吧。”果断挂了电话,随即对司机说道:“师傅,靠边停车,我再给你派个赚钱的活。” 出租司机很纳闷,靠到一边停稳了车。祝御掏出那个小耳机看了看,直接按住关了机,递给他道:“麻烦师傅你原路返回,把这个耳机交给翼华公馆的门卫乔承,让他代我保管一下。车费我照出不误,你也可以中途载别的活,只要中午前把耳机送到就行了。”说着取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副驾驶上问:“这些钱够了吧?” 司机笑脸相迎:“肯定够了,兄弟放心,我一定给您送到……不如你再下车,看下我的车牌号。” 祝御点头道:“我已经看过了,麻烦你跑一趟吧。”说着推门下车,站在路边遥遥招手,截住了另外一辆出租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箭在弦上 于柏琪提供的无线耳机做工精密,科技含量极高,肯定不止具备通话功能。 祝御首先就想到,留着这玩意在身上,无异于给自己拴了条绳索,走到哪都能被于柏琪跟踪到。 那就索性给他也出道难题玩玩,让出租车拉着耳机满城乱转一通,打乱他的部署。 和耳机脱了勾,至不济也能保障祝御轻易不再受到监控和摆布,隐匿起自己的行迹。至于手机,他再次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关掉了。 说来说去,也就是关小莹出现在这件事里,让祝御颇有些牵肠挂肚。听信了于柏琪的话吧,可能会落入到对方的“局”里;不听吧又怕真的发生不测状况。他只是和关小莹做不成恋人罢了,自小到大二十多年的情谊却根深蒂固,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哪能真的那么“干脆爽快”、“分道扬镳”,置她的安危于不顾? 此前于柏琪确实也帮过祝御,但是帮的“莫名其妙”,毫无理由。从表面上看这是个人情,其实内里隐含的东西不由得祝御不引起警惕。鉴于此人几次出现的时机、地点和行事都很神秘突兀,而且身手利落,能力超强,偏又遮遮掩掩,从不把自己的目的和理由向祝御解释清楚,说他“包藏祸心”可能为过,但肯定不是寻常角色却毋庸置疑。 所以这次于柏琪继续“示好”,提前告之关小莹会遭遇危险,又逼的祝御很无奈,只能做一次没得选择的选择。 他还是读不出对方的动机,并且已经隐隐的在心里产生了抵触情绪。 昨晚“西苑食府”后院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祝御险险就拿下了于柏琪,当时他就已经发了狠心,要逼迫于柏琪把全部实情都吐露出来,只可惜功亏一篑,因为经验不足被对方逃之夭夭。 而今天的事情,祝御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不再受于柏琪的左右。 八点一刻,川江国际机场大厅,关向东、关小莹和老黎三人出现,各自都推着沉甸甸的行李箱。关向东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壮实的青年男子,看情形是他厂子里的工人。 离起飞的时间已经不多,关小莹一手拿着机票,一手指着安检区说:“爸,快点过去吧,行李都检查完再办好登机牌,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关向东点点头,回头问那几个青年:“小薛他们什么情况了,现在到首都了吗?” 老黎抢先答道:“给我打过电话了,小薛他们六个人现在已经到首都机场了,咱们落地后就能跟他们汇合。” 关向东嗯了一声,当先带路,看到关小莹突然发起了呆,手里执着机票茫然四顾,仿佛是在找什么人。长叹一声道:“小莹,过去的全都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你要面对全新的生活,以前的事都不值得你再留恋了。” 关小莹怅然若失,眼圈红了起来:“爸,我只是想再看看川江,从小到大,我还没离开过这么远!” “孩子话!”关向东轻轻一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川江到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家,老爸还在这里呢!再说,有你黎大叔陪着,逢年过节和寒暑假,你想回来随时都能回,几张机票钱,老爸又不是掏不起。” 关小莹不语,回头看着大厅里熙熙攘攘的人流,眼眶里更湿。 老黎拽了下关向东的衣角,微微摇了下头。 关小莹临到起飞前,心里在想什么,还在留恋什么,他们两个做为过来人,不可能不明白。 老黎的意思,无非是在劝老板,别把孩子逼的太紧,越是临走了,越应当尽量安抚好她的情绪。关小莹这些日子过的并不开心,慑于父亲的严厉和管束,已经最大程度的收起了自己的任性和脾气,唯唯诺诺的像个受气的小丫鬟。 她本人对于加拿大求学生涯并没有什么主见,全都是父亲一手安排好的。可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很大,不但要远走异国他乡,割舍下这片故乡热土,还终于割舍下了和祝御二十多年的恋情。她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是一回事,心底里的伤痛和难过肯定在所难免。 所以老黎在背后就一直劝诫着关向东,同为过来人,谁又没经历过年轻时节?毕竟难忘的青春岁月里,谁都有过迷茫和懵懂,甚至是不顾一切的狂热与痴恋。小莹已经很听话了,轻易就别再给她施加压力了。 关向东何尝不知爱女心里的苦楚,只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上,他必须要为关小莹负责,为她的将来和人生走向把舵。远赴加拿大留学,看似无法避免一些阵痛和难过,可正是这个艰难的开始,才会孕育出关小莹全新的未来。 本来他是默许了爱女,可以和“青梅竹马”的恋人祝御继续保持关系,可是最近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关向东既心惊又害怕,终于狠下心棒打鸳鸯,加速了送关小莹出国留学的进程。 祝御那小子自打回到川江后,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好像在他身上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变化。关向东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臭小子,正在经历着怎样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隐藏着一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遭遇到一连串的危机不算,还把关小莹也牵扯进了其中,一度发生了被陌生人绑架这样的危险。 关向东不得不下定决心,无论祝御能不能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这一切,都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毕竟任何事情都不如关小莹的生命和前途重要,他不能任由女儿继续和这样一个“危险份子”交往下去,相反离祝御越远,关小莹才会越安全。 何况他本来也不怎么看好祝御这个毛头小子,女儿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在机场大厅三楼的总安保室里,于柏琪静静的站在窗前,目光聚焦在楼下的关氏父女身上。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满面红光的老者,笑呵呵的问:“于处长,关小莹一家出现了,可是祝御依然不见踪影,看来你估计的很对。” 于柏琪淡淡笑道:“这个套只能这样下,既惹得他生疑,又不能不来,刚好配合咱们的计划。” 老者沉思道:“可是咱们下的本儿也不小,我刚才又给市委赵书记打电话汇报了一遍情况,他指示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机场可是人流密集的公共场合,也是重要的交通中转枢纽,千万不能出了乱子!” “一切有我!”于柏琪微微笑道:“咱们给祝御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水池,我还怕他这条金鲤鱼跃不起来呢。” 老者回头看了看房间内,五六名干警正紧张的各自关注着机场上百个监控画面,摇头道:“前段时间,我特意安排的两名手下都在祝御那儿吃了瘪,这小子确实有些古怪……不过今天局里投入的便衣就不下三十多人,外面还有一辆大巴的防爆特警随时待命;此外于处长亲自出马,把带来的小组也安插到了行动……我总觉得,是不是有些过了?” “邓局长!”于柏琪肃容看向老者:“我说过,一切有我。有件事还得再次和你说明,我来到川江从你这抢班夺权,并不是为了耍威风好玩,而是确实因为工作需要。有上一级的指令,咱们就得根据实际情况把计划进行下去。” 邓局长叹道:“这个我清楚,配合你肯定没有任何问题,要人出人,要物出物。只不过这阵仗未免太大了,咱们又不是要抓捕逃犯,对于即将出现的一个不确定结果,我心里面很担忧。就算不出乱子,关向东是正八经的生意人,同时也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公民,如果咱们不把握好尺度,事后很容易引得他激愤难平,那时候这个思想工作就很难做。” “我们做过调查,关向东这个人出身贫苦,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创业才走到今天。”于柏琪淡淡道:“行事稳重、诚信守法也正是他这个人的特点,只不过骨子里难脱固执,特别在意他女儿的幸福。所以才在这个问题上,长期以来和祝御矛盾丛生,最后闹的水火不容……相信我们只要把情况如实向他说明,一定会得到他的谅解和支持的。” “呵呵。”邓局长摇头苦笑:“于处长和书记市长、还有我这个老头子都没有实情相告,恐怕要和关向东解释起来,不知又要编造出怎样的一番言论。” “邓局长又来将我的军了!哈哈。”于柏琪抚掌大笑:“于某奉命行事,确实有难言之隐,老局长非要逼我,恕难从命啊……还有,这‘编造言论’的罪名我固然要担当;可出面和关向东解释的恶人,还得你邓局长来做!” 邓局长苦口苦面的一咧嘴,两个人一起呵呵大笑。 于柏琪侧身拿起耳机,对着麦孔低声道:“连奎,小虾可是到了,怎么对付后面的大鱼,就看你的了!” 耳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于处放心,我和弟兄们已经就位,正在全力搜寻大鱼的踪迹,随时报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监控故障 关小莹环顾着身边川流不息的旅客,神情落寞,突然松开了行李箱,幽幽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关向东抬头看了一下大厅时钟,说道:“快去快回啊。”随即又给老黎使了个眼色。黎大叔会意的点点头,转身不紧不慢的尾随着关小莹而去。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不想出任何差错。 关向东看着闺女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难以踏实。他这几天又何尝好过,只想着快点把女儿送到首都转机,然后看着她的航班安然起飞,便算了却了一桩大心愿。可是今天甫一来到机场,他便莫名的一阵心烦意乱,感觉好像要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打乱他的计划。 楼上的于柏琪静静站在窗边,自言自语道:“祝御,关小莹就在这里,我就不信你不出现!” 卫生间门口相对安静,两名身着制服的大厅女导服手拿对讲机候在一旁,正耐心的给一名乘客指点路径;一名身着桔色衣服的保洁员小心翼翼的清扫着地面;三三两两的男性进出卫生间居多,一旁的女卫生间门前则门可罗雀。 关小莹慢步走了过来,随手掏出手机,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快速拨打了一个号码。 几秒钟后,两行清泪在她的腮边滑落,失魂落魄的走进了卫生间。 这一幕没有逃得过后面跟来的老黎,他看着关小莹的背影,也是摇了摇头,微微一声长叹。 也许关小莹知道黎大叔就跟在后面,但是依然没有回避的打了这个电话。很多时候,黎大叔要比爸爸亲近的多,她想回避的,无非就是关向东而已。 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已经不言而喻。 黎大叔看到关小莹落泪伤心,已然猜出,祝御的手机一定是关机状态。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份气恼:这个臭小子,小莹明明对他还余情未了,未来的事情还有很多变数也说不定,祝御不来送也就罢了,干嘛狠心连电话都关掉? 毕竟这一飞就是千里万里,他要真的心里还有小莹,怎么会如此绝情? 黎大叔微微蹙眉间,两个儒雅的中年人刚好走出卫生间,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烟卷,一拍老黎的肩头,礼貌的微笑:“这位老哥,劳驾问下,您知道吸烟处在哪吗?我们哥俩的烟瘾实在太大,忍不住了,可是这里又管的这么严……” 老黎也是抽烟人,笑呵呵的抬手指向远端:“前面行李提取大厅,左转挨着巴士候车区就有一个,是最近的。” “哎呀,太感谢了,太感谢了!”中年男子连连拱手:“我们第一次来川江,对机场很生疏……老哥真是个热心人,要不要一起过去抽一根?” 黎大叔笑着摆手:“不必了,我还有事……”话音未落,猛的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关小莹的一声尖叫!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顾不得再和两个中年人打招呼,大步奔了过去,火急火燎的蹿进女卫生间,只见关小莹捂着嘴缩在墙角,衣着倒算整齐,眼里却流露出惶恐之色。地下横躺着两个陌生男子,看模样年纪不大,此刻却呈昏厥状态。 老黎快步奔到关小莹身边,急道:“小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男的,咋会出现在这里?” 关小莹一把搂住他的臂弯,浑身瑟瑟发抖:“我不知道,我在里面只听见一下沉闷的相撞声,还有人摔倒的声音,出来一看,就是……就是这样了。” 老黎狐疑的看着地下的两个男子,拽着关小莹就往外走:“先去关老板那里汇合,然后赶紧报警!” 与此同时,楼上的于柏琪瞳孔紧缩,操起话筒喊道:“6号7号,马上进去看看什么情况!”回头对着监控屏幕前的警员吼:“查一下,西南角第三卫生间里的监控,马上!” 一名警员起立汇报:“于处长,卫生间里的监控失灵,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于柏琪一怔,问道:“什么时候被挡住的?” 警员回道:“大概是十秒钟前。” 大厅里,刚才还在和老黎搭讪的两名男子,这时已经快速的闪进了女卫生间,其中一名警觉的环顾四周,另外一名抢上一步查看地下昏厥的那两名男子伤势。 三十秒后,于柏琪的耳机里传来回应:“7号报告,卫生间里已经详细搜索过,没发现任何人。3号4号在卫生间被人偷袭,额头遭到重击导致昏厥,伤势不重。” 于柏琪蹙眉道:“检查下门上方的监控镜头,我们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报告,监控器被拖布条缠住了,看情形是有人故意挡上去的。” “哈哈,这小子果然来了!”于柏琪兴奋的站起,几步抢过去凝视大屏幕,转头道:“邓局,通知机场民警,要是关向东等人报案,低调处理一下。”随即指着主屏幕吩咐:“把卫生间监控被遮挡前一分钟的画面切过来,播一遍!” 邓局长放下耳机,也起身凑过来看,狐疑道:“小王,监控器被挡住的时候,你难道没注意到吗?” 那名警员回道:“邓局,这个监控器下面是死角,被人做手脚的话根本监拍不到……突然之间就被挡住了!” “这就奇怪了!”于柏琪手托腮帮子:“卫生间里没搜到人,你们在外面又没看到有人出来……我们进去的两个人撞见鬼了?还是他俩自己额头撞到一起晕倒的?” 主屏幕上显示出监控器被遮挡住前一分钟的记录,在堪堪到48秒的时候,果然一截破旧的拖布条凭空从下面扬起,缠住了镜头。而从画面上看,却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一名警员报告:“邓局,机场派出所接到了关向东的报警,正在赶过去处理。” “让他们正常记录案情,安抚好关向东一家,不要因此耽搁他们接下来的行程。”邓局长应了一句,又转头道:“于处长,拖布条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自己飞上去,还是有人做过手脚,或者可以……” “对!”于柏琪果断指示:“把时间再向前切,看看前十分钟都有什么人进出过卫生间!” 一番查看,记录画面里并没有任何不妥,每一个进出的女性旅客都不似有什么可疑。邓局长一言不发,蹙眉沉思。 于柏琪沉声道:“倒过来,再放一遍!” 这次播放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喊道:“停!”凝视着暂停的画面伸出手指:“屏幕下方,就是卫生间的进出口,因为和摄像头的角度呈垂直90度,我们只能看到有人完全走进来以后的画面……所以很容易分析出,用拖布条缠住镜头的人也看出了这个破绽,他就是站在门口下完成这个动作的,而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一定就是祝御!” “我同意你的分析。”邓局长点头:“祝御既然不想被我们牵住鼻子,又不想真的看到关小莹出事,就一定会暗中出现在机场,试图全程保护他的心上人安全……刚才我们的试探行为已经证明了这点,6号7号组员分散了老黎的注意力,3号4号组员趁机混进了卫生间,由此已经引出了祝御,缠住摄像头,击晕两个人,都是他的杰作。” 于柏琪道:“你是想问,我们有三楼的上百个监控镜头,卫生间附近又有四个人手,可他究竟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切,又没被发现的对吗?” 邓局长微笑点头:“看不出来,这个小伙子还真有点手段。” “如果按照我的推测,他的手段,恐怕远远不止于此。”于柏琪一脸严肃,指着主屏幕道:“看到这里了吗,屏幕右下角出现了一小截类似是橘子皮的模糊占位?” 几名警员伸长了脖子观察,纷纷点头,不过却都是一脸迷茫。 于柏琪道:“我估计不错的话,这是一个人的衣服颜色!这个角度看,是他在门口附近做什么的时候,身上的某个部位,手臂或者肩膀、臀部,无意间探进了监控镜头的范围,只是没有照到全貌罢了……现在切到大厅里正对卫生间的镜头!” 警员按着指示切换了镜头,所有人凝视着大屏幕。从机场大厅高处的主监控画面下,可以非常清晰的观察到对面卫生间门口所有的状况。然而此刻经过的旅客稀稀落落,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于柏琪眯起了眼:“把十分钟前的画面调出来,随便一个镜头暂停就可以。” 警员又依言切出画面,于柏琪道:“把现在的画面按动态形式切到另外一块主屏上。” 很快另外一块大屏幕也亮起,出现了两个同为卫生间附近,一模一样的监控画面,只不过一个是静态,一个是动态。 于柏琪双手抱肩,沉思道:“现在就是游戏时间了,大家一起来‘找茬’,看看这两张图到底有什么不同?” 邓局长盯着两个屏幕观察,沉思道:“橘黄色?某个人……” 一名警员突然兴奋的喊道:“邓局,于处,那个保洁员!那个保洁员是一身桔黄色的制服,十分钟前他在门口一直默默扫地;但是现在……他不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幕后英雄 于柏琪站直了身体,微笑着点头,看向邓局长:“想不到吧?祝御出现了,和咱们第一回合的交锋,就玩了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是不是挺有意思?” 邓局长哈哈大笑:“看来于处长做的准备比我老头子多,祝御甫一出现,就被你识破了。” 于柏琪摇头道:“不对,是他的准备比咱们多,我反而很害怕被他反过来识破,不陪着咱们玩了。” 邓局长道:“不能!有关小莹在那戳着,就一定会对他形成牵制,想走也走不掉。” “邓局,这里的区别你一定要仔细分析。”于柏琪道:“根据调查,关向东身边的老黎,以前曾经也在部队服役过,而且还是一名身手不错的侦察兵,我们6号7号组员和他接近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警觉和怀疑,轻而易举的就被转移走注意力,从而能够使3号4号组员顺利溜进了女卫生间……不排除咱们的队员专业性更强一些,但同时也说明,老黎这名老侦察兵已经过了气,远没有当年在部队时的底子了。” 邓局长点头道:“嗯,所以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祝御要狡猾的多。他不但一早就识破了3、4、6、7号组员的真正身份和意图,还化身成了一名最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保洁员,提前守候在那里伺机而动。” “所以他不但具备了敏锐的洞察力、预判力和较强的心理素质。”于柏琪总结道:“再往下发展,还能在十秒钟内首先遮挡住监控镜头,进而又一举击晕我们的两名专业队员,同时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这更需要极强的攻击力和敏捷的身手,这一轮他胜的干净利落,可圈可点!” 邓局长回头嘱咐一名警员:“通知机场安保部,去查一下保洁员名单,看看今天谁休班,制服还在不在更衣柜里?” 于柏琪同时操起话筒下达命令:“全体注意,外围暂时不再采取任何行动,各自进入二楼候机大厅待命!” 他放下耳机,看向人流涌动的一楼大厅,若有所思的微笑:“很有趣,看来还有好戏要上演。” 邓局长口气里有一丝担忧:“于处长,行动上不能再出纰漏了,这个祝御真不好对付。” 于柏琪道:“所以我也担心,他一旦要是看出我们的人只是试探,不会真的伤害到关小莹,马上就会销声匿迹,咱们的戏台子就白搭了,只能自唱自演了。” 邓局长蹙眉道:“可我担心要是继续按计划进行下去,会把他逼急了,那样搞不好真会出乱子。” “不。”于柏琪坚决的摇了摇头:“如果祝御能经受住这次考验,那就不会出乱子;而情况要是相反的话,这次行动依然有成效,证明他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由此引发的所有后果我也会一力承担,上报上一级部门。总之邓局长放心,不会给你惹一点麻烦就是。” “我明年就到站了。”邓局长哈哈大笑:“于处长在国家级的部门工作,目光高远,可是对于小小的川江可能还是了解不够,尤其是川江乃至岭南省的公安系统。即便是我邓远山退下来那天,在这个层面里你可以随意打听,看看有谁说我老头子是个怕事的胆小鬼?又有哪个同僚说我干起工作来不认真敬业,时时想着明哲保身?” 于柏琪笑道:“邓局长误会我了,你的工作能力和业务平还用去打听吗?在公安部都是鼎鼎大名,我早就知晓的。之所以说这么一句,无非也是想给您吃颗定心丸。正是你要退下来了,就更不能在这时候给你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好让你安安心心的、顺顺利利的站完最后一班岗,和明哲保身什么的完全不挨边嘛。” 邓远山摆手道:“这个大可不必!于处长,你的身份对外是保密的,你这次来的工作也是至关重要的,我早就接到了通知。既然如你所说,祝御这个人真的牵涉重大,别说我还在位呢,就是退下来了,该怎么配合也要全力以赴。党和国家需要的不是一个领导干部在不在位,而是他的觉悟和素质是否始终如一!‘在其位而谋其政’这种说法,恐怕不适合当前新时期的为官理念喽。” 于柏琪赞道:“邓局老骥伏枥,心系国家,确实是我们公安战线上不可多得的优秀尖兵。” “老喽!”邓远山黯然摇头:“回过头去一看,越是要退下来的时候越有些不甘心,总觉的过去做的工作太少了。” 于柏琪笑道:“不妨和您这样说,这次要是能搞定祝御的事情,绝对能弥补很大一截您的遗憾,等于晚退了十几年,那得是多少工作量?呵呵。” 邓远山诧异道:“真的有那么重要?” 于柏琪点头道:“以后情况允许的时候,我会详细和您解释。但是我们今天的行动,还得继续下去。” “好!”邓远山来了兴趣:“我倒要看看,这个祝御究竟有怎样的三头六臂,既让你讳莫如深,又一再褒扬有嘉。” 于柏琪道:“邓局不妨捋一下思路,他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为应对我们?” 邓远山看着大屏幕一番沉思,徐徐开口道:“按照你提供的消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就是祝御既然打定了主意暗中保护关小莹,他一定会以关小莹为中心,基本不会让她消失在视野以外,防止一旦出现什么闪失的话搭救不及。” “对。”于柏琪道:“所以关小莹走到哪里,祝御就会出现在某一个角落里。除非他已经知道,我们是布局的人,否则轻易不会改变主意。在他而言,不动声色的剪除掉关小莹身边潜在的危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好像也有一定的顾虑。”邓远山补充道:“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甚至……甚至是让关小莹察觉到他出现。拿刚才卫生间的一幕来说,祝御完全可以告诉关小莹,她即将遇到一些未知的危险,然后陪在她身边。可实际上祝御没选择这么做,偏要假扮成保洁员,在暗中收拾掉了我们的组员。关小莹不知情是一方面,他这样做岂不是吃力不讨好,还无形中增加了行事的难度?” “邓局有所不知。”于柏琪微笑道:“根据目前掌握到的消息看,祝御和关小莹的恋人关系,已经基本走向了破裂。大部分原因来源于关向东,他和这位同村的晚辈因为很多方面的意见不合,夹在一对小恋人中间一直做着大恶人。祝御今天赶来并非是不死心,而是不忍心看到关小莹在临走前再出现什么不测。他心底里的留恋和感情固然没有完全散尽,但更多的应该是责任和道义使然。” 邓远山悟道:“原来是这样……那祝御的心理就很好分析了,他是既不想露面见到关氏父女以免尴尬,又不想关小莹的人身安全遭遇威胁,所以决定默默的做个‘幕后英雄’,一路护送着曾经的心上人安然登机就算万事大吉了?” “至少现在看是这个样子的。”于柏琪道:“我在昨晚和他的通话中,已经听出了祝御的口气,他从不信到将信将疑,最后回到家里深思熟虑,多半就是打的这么个主意。而且今早他有所警醒,肆无忌惮的扔掉了耳机,就更证明他要采取这样的行动了。” “嗯,也许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傻瓜一样的去满城跟踪那个耳机的踪迹,自己先乱了阵脚。”邓远山微笑道:“殊不知这正是于处长棋高一着,早就意料算定的,专门候在机场等他来呢。” 于柏琪思索道:“我这么做,只是想逼着他自己把行事难度提高到我们要求的层面上来,这和上级布置下的任务也有直接关系。哎……有时候想想,这个年轻人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低迷,也很不好过,这样难为他是不是严厉些了。” “严厉也是你‘演习’的一部分,不然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计划?”邓远山呵呵笑道:“老头子只知其一,也照样能顺着于处长的思路捋出个大概来。祝御指望不上关小莹今天留下来和他重归于好,又不想伤感的现身辞别,只能选择在暗处偷偷的监视着关小莹,还要保护得她周全……这不正是考验一个人,在众多的情感纠结中该如何分辨克制,时刻保持冷静低调、沉稳高效的历练过程吗?” 于柏琪苦笑点头:“邓局目光如炬,柏琪心服口服。说起来一个人光有勇无谋不行,就算智勇双全也不能称之为完美。他最大的敌人始终是自己,而复杂的情感纠结往往占的比重最大。也许今后祝御要面对的危机和凶险越来越多,在这个过程里,任何一个情感上犯下的微小错误,都会直接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对于处长来说,介入祝御的情感,这个难度是不是太大了?”邓远山默默问道。 “不是介入。”于柏琪看着监控画面:“最多算是了解和考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失败的计划 祝御来到机场,最先混入的地方就是保洁部。 这里的环境相对宽松,也基本没人盘查把守。他很轻易的搞到了一套保洁服,穿上后拾了扫把直奔一楼大厅。 关向东、关小莹父女的出现,当然没逃过祝御的眼睛,而他也一直若即若离的伺服在侧,除了关注关氏父女,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究竟都有些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在靠近。 很快,四个青年男子进入了祝御的视野,他很肯定这四个人尽管冷静、低调,但却绝不会是普通旅客。 他一路低着头扫地,预先埋伏在了卫生间附近。关小莹拿出电话拨打,随后泪流满面的情形也被他一一看在眼里。那一刻祝御的心又无形中揪紧,惆怅酸涩。 不过头部稍后袭来的一阵刺痛,把他在悲伤中刺醒,同时也看到了已经接近的那四个青年男子。 大脑里无端端传来的疼痛十分剧烈,彷如千百根细细的针尖一起刺下,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震颤。 祝御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头痛欲裂,也无暇思索,强忍着疼痛尾随关小莹来到卫生间门口。利用敏捷、快速的身手先是遮住了监控镜头,随后干净利落的一招之间料理掉了里面意图不轨的两名青年男子,顺手抠出一人耳里的无线耳机,匆匆撤离。 在所有人都没察觉到他行迹之前,祝御已经辗转拐进了大厅里的一家便利店,快速的脱掉了外面的保洁服。 这种装扮,瞒得了一时,很快就会被暗中伺伏的敌人分辨出,因此掩护作用最多也就是起到一次。 而此刻耳机里传来的信息,让祝御终于拨云见日,明白了一切!果然是于柏琪联合警方设下的一个“局”,他在耳机里大声的调兵遣将,安排布置下一步行动,已然说明了一切。 祝御马上就清楚了,自己又险险着了于柏琪的道。关小莹此行,根本就不会遇到危险,所谓的“危机”和“敌人”其实就是于柏琪杜撰和事先安插好的。 耳机里至少有六组人马在互相通信,报告情况和位置。祝御仔细听下来,才知道这次计划里出动的人数多达近百,遍布在了机场的各个角落,正严阵以待。 于柏琪这是在玩什么把戏?他动用了如此之多的人力,假扮成潜在的“敌人”,又以关小莹的人身安全为诱饵,把祝御骗到了机场,显然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了好玩。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另外他能调动这么多的人进入机场,连地方警察都要配合行动,祝御也已经隐隐意识到,于柏琪的真实身份和此前他猜想的十分吻合。这个人虽然不是警察,可是身份和手里的权利,不知要比普通的警察强上多少倍。 如果不是官方人物,断然不会有这种力度。 只不过眼下就只剩一件事还不太明了,于柏琪搞了这么大的阵仗想和祝御“耍”,目的何在? 头部再次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祝御浑身为之痉挛,险些一跤坐倒在地。一只手死死的摁住额头,粗喘连连。 短时间内两次莫名其妙的剧烈疼痛来的毫无征兆,他惊恐的瞪大眼睛,仔细思索原因。一名服务员匆匆赶到,在他面前蹲下问:“先生,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祝御忍住随后袭来的疼痛,感觉好了很多,抬手摆了摆:“不用……我没事,很快就好。” 服务员很怕他在自家店里就此出现什么闪失,劝道:“机场就有医务室,打个电话很方便的。” 祝御挣扎着爬起来就走:“不必了,谢谢。” 类似钢针扎刺般的疼痛,一度导致了他大脑短路,视觉都受到了影响,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随着疼痛一点一点消散,情况才渐渐好转。祝御脚下蹒跚,直奔大厅东侧的一个卫生间而去。 于柏琪的“阴谋”已经被他轻松破解,要不要继续“玩下去”,祝御全无了兴趣。既然关小莹不会真的有危险,他的心便了无牵挂,看着她能平安离去就够了,见面辞行反而徒增伤感。 至于于柏琪,让他戳在机场里自己玩吧。虽然祝御心里对他痛恨不已,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总不能公然去寻他质问。再说现在的形势敌众我寡,一味的强硬恐怕适得其反。正常的推测,此次事件后于柏琪也不可能销声匿迹,早晚还会找上门来,祝御只要耐心静候即可。 在卫生间,他用清水淋湿了整个头,又洗了把脸,刺痛逐渐隐去,精神也为之一爽。刚刚抬起头来,猛的看到眼前的镜面里,一个人影在他身后挥臂袭来,手中执着个大号的针管! 祝御仓促间低头闪避,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于柏琪意识到计划败露,遣人来先下手为强了。 一个照面间,他轻松闪过了对手的偷袭,侧过身定睛看去,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悍男子,面容极为陌生,两只眼睛里空洞洞的全无表情。祝御低声喝道:“回去告诉于柏琪,别总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滚蛋!” 那男子好像完全没听到这句话,突然间扬手,大号针头再次扎向他的右肩! 祝御怒火中烧,左臂轻轻格挡开他的攻势,右拳闪电般擂出,正中陌生男子的肩窝,“喀嚓”一声轻微响动传来,那人的一条右臂瞬间脱臼,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祝御夹手夺过那个大号针头,右臂外勾,缠在这家伙的后颈上发力一带,那人身不由己的向前俯冲,“哗啦”一声硬生生撞碎了旁边的马桶间木门,合身扑了进去,卫生间里所有旅客齐刷刷望过来,全都看的目瞪口呆。 祝御一甩湿漉漉的头发,看向手中的针管,里面装满了淡黄色的药剂,看上去十分的诡异恐怖。这样一管不知名的药剂如果被注射进身体,天晓得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 祝御不理众人诧异惊呆的目光,径直走向门口下的监控器,愤怒的挥起拳头比划了一下,然后快步离去。 他一路走向大厅出口,感觉到大脑经过刚才的两阵刺痛后变的异常活跃,整个人似乎都处于一种十分亢奋的状态下。在转出门的刹那间,他脑中灵光闪动,隐隐觉察到熙攘的人流中,又有三到四个人在悄悄接近。 于千百人中准确的辨识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祝御一直不曾觉得自己会有这种高超的眼力。但是现在的情况明明就摆在那儿,他几乎都不用回头细看,光是凭一份莫名的异感,已经断定欺近的三人必定不是善类。甚至在匆匆的一瞥间,他们的衣着、面貌、身材和特征还非常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 进出攒动的人流中,那三个人还在不断的悄悄接近,另外还有一个不动声色的家伙在远远的监视,低调而内敛。 与此同时,三楼的于柏琪摔掉了手中的笔,扯过耳机低吼:“东侧卫生间里是哪一组?!为什么不听候命令擅自行动,提前招惹到了祝御?” “报告于处,一到六组全部按计划潜伏,没有人提前行动。” “报告于处,机动组位于西侧售票大厅,没有发现异常。” 于柏琪眉头紧蹙,和邓远山的目光相交,突然道:“动手的不是我们的人!那会是谁?” 邓远山道:“你看监控画面,那个被祝御收拾掉的家伙,面相非常生疏。而且……而且……” “而且祝御对着镜头挥拳,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了咱们!”于柏琪急道:“他错误的以为是咱们沉不住气,要对他不利!那个拿着针管的行凶者,也被他误会成了是我们的人!” 邓远山抄起话筒喊:“就近的四组派两个人火速去卫生间,查看那个人身上所有的东西和护照证件,确认他的身份!” “不对!”于柏琪蹭的站起身:“再去看看之前被祝御偷袭的3号4号队员,他们俩的耳机还在不在!” 邓远山闻言瞳孔一阵收缩:“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还是太紧张了,没想到这个细节!” 耳机里马上传来回应:“报告,3号组员的耳机不见了!” 于柏琪走到窗前观察,一声长叹:“关向东一家已经进入安检区前往二楼候机大厅,祝御却在一楼步出大门,他们的方向截然相反……算了算了,他已经洞察到了一切,咱们的计划落空了!” 一名警员报告:“于处,机场安保部接到消息,十分钟前祝御在大厅的一家便利店蜷缩倒地,用手死死的摁住头,好像非常痛苦的样子,之后离开的时候脚步蹒跚,身体状况似乎受到了影响。” 邓远山道:“于处长,既然这样,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我看祝御的麻烦还没完,还有陌生人盯上了他!” 于柏琪面色凝重,拿起耳机吩咐:“连奎,带领所有组员全力保障祝御的人身安全,同时摸清出现的陌生袭击者身份,尽量维持好局面,不要出现大规模的混乱!祝御现在非常危险,你们千万不要硬来,必要的话和他表明身份,然后带着他去机场的VIP候机室,我们在那里会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机场惊变 邓远山问道:“祝御的身体出现不良状况,是不是也在于处长的预料内?”看过来的眼神炯炯。 于柏琪长长叹了口气,并不回避:“是预料到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样一来,后面的事就更难办了。” 邓远山起身道:“计划既然取消,看来我十点钟的局党委会还能开上,老头子就不陪你了。” 于柏琪点头道:“您忙去吧,不过张副局长还不能走,警力也不能撤,那些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还想对祝御不利,我怕出其他的乱子。” “没问题。”邓远山走向门口:“我知会张局一下,让他留下来听你调遣。” 于柏琪没再答话,看着窗下的大厅,若有所思。 桌上的耳机突然传来声音,正是祝御冷冰冰的低吼:“于柏琪,马上回话!” 于柏琪悚然一惊,抄起耳机答道:“我是于柏琪,祝御……这一切我都可以和你解释清,前提是你不能激动。” 祝御的声音颤抖而愤怒:“解不解释无所谓,如果你能马上放走我表叔张典君,我可以不激动……否则,就算是把机场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你揪出来算算总账!” “你表叔?”于柏琪愕然:“我什么时候……打过你表叔的主意了?” 祝御冷笑道:“关小莹既然都可以被你用来当诱饵,我表叔还能侥幸逃脱吗?老实告诉你于柏琪,我不管你的官多大,手里掌握着多少的资源和权利,如果我表叔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梁子今生今世都解不开!千万别逼我!” 于柏琪意识到不妙,肃容道:“祝御,我是国家安全部综合情报分析处处长于柏琪!我以我的身份、职务和人格担保,因为工作的原因和你产生了一些目前你还不能完全理解的纠集,但是马上就会有人告诉你所有的真相;至于你表叔张典君,我们除了对他做过系统的调查外,从未曾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祝御冷然道:“你先告诉我你的位置!” 于柏琪道:“我在机场三楼安保部,不过你不用忙着来寻我,有一个你的老熟人会先一步找到你,只要见到他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祝御没了声音,显然在思考他这番话的真假。 于柏琪又道:“还有,你在第一个卫生间偷袭的人是我的手下;但是第二个卫生间和后来出现的陌生人,不在我们之列!也就是说,还有一批别有用心的人想针对你,我们到现在也没搞明白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祝御又沉默了几秒,低沉的声音传来:“守在原地别动,我一会也许需要你的协助!” 于柏琪道:“什么帮助?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你的位置,我们有六组组员正在试图找到你。” “让他们马上停止行动!”祝御嘶哑着嗓子吼:“我要去停机坪东侧的油料站,给我开出一条路来!” “什么?!”于柏琪吃了一惊:“去油料站做什么?” 祝御的声音微微喘息:“他们……他们好像劫持了我的表叔!还以此要挟我,在十分钟内赶到油料站!” …… 几分钟前,大厅门外,祝御加快了脚步逐渐走向空旷地带。身后的三个人如影随形跟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祝御站住了身,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飞速向后倒撤!这下突然启动快如闪电毫无征兆,分成三面合围之势跟上来的人中,居中的一名猝不及防,被他魁梧厚重的铁背结结实实砸中!整个胸腔瞬间凹陷下去了一截,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软软倒地。其余的两人大吃一惊,看到同伴的惨状,张开嘴巴合不拢,呆傻在原地。 祝御的反应也为之一滞。按照突然启动的力度和速度,他的本意是想先发制人,用后背撞入那人的怀里,顺势以肘击碎他两侧的肋骨,然后牢牢的控制住对方……可是实际情况有了很大出入,这一下大力撞击直接就废掉了那个家伙,都没来得及再采取进一步的手段! 祝御没料到自己的一撞竟然如此凌厉,目标在这种摧枯拉朽的劲力下脆如危卵,完全不堪一击! 只是电光石火间,祝御就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哪里又出问题了!一直以来,他始终在努力适应、掌控着这具强大的躯体蜕变后所带来的非凡能力,现在潜意识制定好的策略在实施起来后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一幕,那就说明他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目标人物从被“制服”一下变成了被“报废”,不是祝御没有控制好力道,而是他的力道又变强了! 这是当下最为贴切也最为合理的一个解释。 剩余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半躬下身体,脚步开始向后倒退。祝御表现出的这种恐怖攻击力,显然无从抵抗。 这个时候,当先倒在地下的那人才引来周围旅客的注意,纷纷围拢过来。由于刚才祝御启动的太过迅捷,人们根本不曾察觉到有人受伤倒地。 余下的两名陌生人脸上显露出恐慌,聚拢的人群在逐渐形成一个“包围”之势,再耽搁一会,他们的退路就会消失。 祝御冷眼看向他们,再次快速启动! 只不过这次他的方向依然是相反的,面对那两名想逃窜的敌人,他没有前冲,反而又全速飞退!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祝御在人群中探手抓住了一人的衣领,老鹰捉小鸡一般越众薅出!随即一只手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搭,再一捏……那人仿佛就听见了自己的骨裂声响起,剧痛之下发出惨叫,整个人噗通一声半跪在地。 这家伙,正是一直低调内敛的潜伏在人流中,暗中监视的第四人! 祝御先是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重创跟踪的第一人,然后任由第二、第三人意欲逃窜,再瞬息之间准确无误的揪出一直不曾露面的第四人,慎密的思维再辅以整串干净利落的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 按照惯性思维,也许正是一直暗中潜伏的人,反而掌握的东西要比其他三人多。 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胆小的开始向后闪退。有部分人四下张望,寻找附近的执勤民警和保安;甚至有几个远处的旅客,正在匆匆掏出手机,试图拨打报警电话。 祝御全然不理,俯身低声道:“如果我现在问你的每一句话都得不到如实回答,你的肩膀一定会碎掉!”手上微微使力,那人又是“啊”的一声大叫,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浑身剧烈颤抖着,突然用左手递上一个电话,颤声道:“有人……有人想要你看看这个!” 祝御看向那个手机屏幕,身体瞬间僵住! 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照片里的人相貌平凡,笑容憨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但是祝御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却显露出十分的吃惊和恐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却了。 这人正是从小把祝御养大,和他相依为命,名为“表叔”、实为“养父”的张典君! 有人想针对他,并且在这个时候递上表叔张典君的照片,其意不言自明!这是典型的、直接的威胁! 祝御感觉到呼吸急促,头皮发凉。 不妨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勉强可以接受和自己相恋多年的关小莹就此作别,从此远赴异国他乡;却绝不能接受表叔的人身安全受到任何威胁! 就情感而言,和表叔的父子之情显然甚过他和关小莹的男女之情! 也许关小莹一度受到威胁的时候,祝御会“方寸大乱”;可是换成张典君要是有了危险,他根本就会“没了方寸”。 恰在这时,屏幕上有电话打入。跪地手持电话那人强忍痛楚,高举起手机递过来:“你最好……接下这个电话。” 祝御惊怒交加,一把抢过手机附在耳边吼道:“于柏琪!放了我表叔,放了我表叔!” 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祝御,你表叔很安全,现在只等你来救他。十分钟内,赶到机场内的油料站,你们就能见面;不然的话……我无法和你保证什么。还有,别人可能进不来机场里,但是相信你一定有很多种办法的,对不对?”咔哒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祝御死攥着手机,咬紧了牙关。突然一脚踹倒半跪在地的陌生男子,眼里射出咄咄火焰,四下环顾。 两名机场保安员第一时间匆匆赶来,拨开围观的群众在他背后喊:“这位先生,请你站住!有人报警说你公然殴打他人,我们需要你一起去机场派出所说明情况,请配合点!” 祝御不理,大踏步前行,顺手从口袋里掏出“顺来”的耳机塞进耳朵,接连呼叫于柏琪。 于是就有了刚才他们两人间的那段对话。 跟在祝御身后的两名保安员,突然接到了步话机里最新的指示,停止对前面那名青年的问询。 祝御在围观人群惊诧好奇的目光中,飞快的跑回大厅。同一时间,他的耳机里传来于柏琪的声音:“祝御!按照你的描述,我可以理解为正有一批来历不明的歹徒劫持了你的表叔张典君,并且在机场油料站等候你赶过去,是不是这样?” 祝御双目赤红,低声道:“给我找一条能进到里面的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秘敌手 于柏琪道:“请你保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 祝御停下脚步,捂住耳朵吼道:“于柏琪,我需要一条进去的路!你如果没有办法就闭上嘴!” “我们已经部署了两个方案在同时进行。”于柏琪语速很快:“现在有一批人火速赶往久平县甘井镇,他们要验证你表叔张典君是否还在村里;另外还在油料站外围准备埋伏下部分特警,观察动向,一旦摸清情况,就会采取行动营救张典君!” “不行!”祝御大惊失色的吼道:“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表叔在那里,一旦把劫持他的那些人逼的狗急跳墙……他还能有命在么?于柏琪,别用你的那一套来决定我的行为!你手下的那些特警,今天不正是准备用来对付我的吗?全都是一群废物,他们救不出表叔,还会害了他!” “我这样说,就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别叫你表叔的安危影响到你的正常思维!”于柏琪的口气缓和下来:“贸然行动当然不智,那些特警固然不被你放在眼里,可是你单枪匹马去,就一定能成功吗?” 祝御喘息道:“问题是,不论成功与否,我必须去!” “我没说不许你去!”于柏琪道:“但是这个时候你更需要有力的帮助,可以大大提高和敌人周旋的余地。而我就能为你提供最大的帮助,咱们必须彼此配合!” 祝御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说下去。” “在无法证实张典君是否真的被劫持前,我不建议你接近油料站里的敌人。”于柏琪道:“这显然是一起突发的恶性变故,而发起者却蓄谋已久!这群人是通过什么办法潜入进了机场重地,并且占据了油料站现在还需要调查。他们的真实目的究竟是针对你还是机场也一样不明朗,对于你来讲,张典君固然是亲人无法割舍;但对于我们来讲,还有机场的几万条人命,和起起落落的上百架飞机,这不是闹着玩的!” 祝御沉默了半晌,问道:“我给表叔打过电话,但是没人接听,你们证实他在不在家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最短需要45分钟!”于柏琪道:“没有消息反馈回来之前,你贸然出现是非常危险的!还记得悍马车吗,车里的人就是毫无缘由的想要你的命!这次是一样的凶险!张典君只是个要挟的砝码和手段,你不出现,即使他在敌人手里,反而是安全的!敌人真正想针对的是你。” 祝御惊道:“这些人就是悍马车里的人吗?” “不!我不能肯定。”于柏琪道:“我可以向你透露,那天悍马车的现场就是我带人去处理的,根据上级指示,我们调动了附近的武警部队封锁现场,也封锁了消息。并且用榴弹发射器对车辆进行了攻击,车里的人没有在攻击下死亡,但是我们事后打开车门检查的时候,包括马诚在内,车里一共四个人全都死于非命!” “为什么?”祝御追问道。 “马诚是被人用钝器猛砸脑后致死的。”于柏琪叹道:“其他三人没有明显外伤,经过法医鉴定,他们生前的脑电波异常混乱,颅内发生过小规模的爆炸……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脑袋里植入了某种遥控芯片,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这些人的生死!这种爆炸不足以和人体炸弹媲美,可是要了当事人的命却轻而易举。” 祝御听的心惊不已,回想起自己和周琳坠入湖底,同样也是险象环生,差点丢了命。 于柏琪补充道:“我们找不到这些人要杀你的动机,但是却看得到他们要针对你的事实。油料站里的人如果和悍马车上的是一伙,你贸然出现,等不到看见你表叔,恐怕分分钟就会被他们弄死!” 祝御道:“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非要我死?” “如果你不冲动行事,”于柏琪叹道:“也许度过这一劫,还有机会听我讲给你听。” 祝御沉默无语,突然又迈开大步:“如果是为了表叔,我死也要救他!” 于柏琪道:“祝御!在你而言,为了表叔而死,这个牺牲是等值的;可实际的情况是,你这样死绝对万万不值!你有没有想过,敌人为了除掉你,已经折损了多少人?这次他们又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丧心病狂的占据了机场油料库,为的就是引诱你出现。我们的军队、特警正赶来增援,在这种大兵压境的情况下,他们全身而退的几率又有多大?” “于柏琪!”祝御恨声道:“现在你知道义正言辞的来教训我了,是不是有点晚了?如果你一上来就把一切缘由都和我讲明白,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耍那些没用的伎俩,会有今天的局面吗?” 于柏琪貌似火气也起来了,大声道:“我有任务在身,你以为谁愿意吃饱了撑的天天和你打太极?” “对!玩我就是你的任务!”祝御吼道:“玩的我这些天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现在你满意了吧?我不管你今天说出天花来,表叔我一定要救!能保障他老人家不死,我也尽量不死;要是他出了什么闪失,我不管你等值不等值,老子穷屌丝一个,烂命一条,早死就当陪着表叔去那边享福了!” “祝御,你混蛋!”于柏琪大吼道:“答应我,进去可以,千万别靠近油料站!” 祝御冷笑道:“油料站……是你家开的么?” “祝御!我有最新消息!”于柏琪突然焦急的嚷道:“我们让市局定位了张典君的手机位置,现在结果出来了,他的手机就在家里……这下你该相信了吧,他未必真的被人劫持,很可能是在家附近没接电话而已,那些人是在诓你过去!” 祝御猛然间停下了脚步,稍一思索便又摇头:“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表叔一向喜欢种田干活,很不乐意接触那些高科技的产物,尤其是手机,他很少带在身边,一般都是闲置在家当座机用的。” “那你再给我三十分钟时间!就三十分钟!很快我们的人就赶到甘井镇了!”于柏琪叫道。 祝御还待再说,突然右肩被人一把摁住,跟着下压,传来的劲道势大力沉。 他没有直接硬抗,顺势矮身卸去力道,也借机转过了身面对来袭之人。定睛看去,一个粗壮精悍的魁梧汉子站在眼前,身材较他矮了半头,一身土青色的迷彩作训装,还戴着一个尼龙纤维的头盔,配一副宽大的黑色墨镜,模样十分凶悍。 这人打扮固然不伦不类,可祝御还是依稀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顾不得细想,皱眉道:“于柏琪给你们下了死命令,不许我进到机场里是吗?” 大墨镜干脆连话都不答,倏忽间转身侧踢,飞起一脚袭来,挟着风声凛冽,声势惊人。 祝御一声冷笑,挥拳相迎,“嘭”的一声正中对方鞋底,尘土飞扬中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大墨镜下盘明显虚浮,单腿支地“腾腾腾”连退好几步。两名便衣青年分左右双双搀住他的手臂,露出关切担忧的表情。 大墨镜高挺的鼻梁微微一皱,冷峻的表情下浮现出一丝笑容,喝道:“很好,再来!”呼的一下蹿出三四米,接连两计扫堂腿直取祝御下盘,快速绝伦。 这种攻击方式,祝御迄今为止还是初见,一时间有些微微慌神,不知该如何应对。勉强后退了两步,避的心烦意乱,索性吐气开声,扬起右脚如同运动员做出射门动作一样,迎着大墨镜扫过来的右腿硬碰硬踢去! 他至少明白,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躲避的狼狈不堪,那还不如以攻对攻,反倒是最佳的防御策略。 大墨镜见识过他刚才单拳击退自己右腿的神勇,这下碰实了肯定吃亏不小,右臂突然伸出支地,轻盈的抬腿避开了祝御的猛烈飞踢,阴柔的向上一撩,直取他的裆部,变招既狠辣又诡异。 祝御此前与人对敌全无招数可言,他知道自己的出招毫无章法,就算身体发生过重大的不知名蜕变后,机能无限提高了,可意识还处在最原始阶段,要提升和积累又远非一日之功,因此临敌之际想的太多反而会更增赘累。索性便“没头没脑”的胡乱应对一番,反倒能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 大墨镜是继于柏琪后出现的又一个身手强悍的对手,如果估测他的战斗力,至少和于柏琪是不相上下的。而这两人明显都有着十分丰富的临敌实战经验,一个擅长近身缠斗中直接、狠辣的擒拿手,一个在双腿的功夫上出类拔萃。对付他们这样的大高手,想如同对付洪老板、马诚那样的三脚猫一招之下就完胜,绝对是不可能的。 祝御一边被大墨镜泼风般的腿法逼的透不过气来,一边仔细思索应对之策。他有昨晚和于柏琪的一番激战在先,不但很快就适应了这样的激烈打斗,还隐隐意识到:如果捱过这段最难的缠斗,尽管没有什么致胜招法,但后面肯定能渐渐压制住对方,一点一点积攒起胜势。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老连长 于柏琪和大墨镜这样的角色,对普通人而言当然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狠辣的身手和稳定的发挥,绝对都是以一当十的强悍高手。而对上祝御,他们所谓的优势就微乎其微了,甚至交手维系的越久,场面上那点仅有的先机越会消失殆尽。 和于柏琪一样,大墨镜同样忌惮和祝御硬碰硬的交锋,这就在根源上遏制住了他的发挥,越打越束手束脚。 而且大墨镜的招法毕竟也有限,他可不会像祝御一样能做到“无招胜有招”,几次阴险诡秘的变招偷袭后,这种打法的局限性愈发突出,已经尽数被祝御窥破。开始从一味的躲避挪腾,转变为隐隐压制,进而随时有攻陷破敌之势! 随着大墨镜再一次反身,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出一脚飞踢之际,祝御大着胆子采取了变招,突然凌空跃起,手脚回缩,巧妙的用臀部碾过了他的飞腿,顺势像一张又黏又缠的大糖饼一样,堪堪贴着大墨镜的小腿骨滑落,急速合身俯冲,竟然以整个人为攻击手段,没头没脑的狠狠砸落! 这种打法闻所闻问,大墨镜下盘蹲的太低,右腿又扬在半空,攻敌是很凌厉了,可是守御上则十分被动。眼瞅着祝御利用巧妙的腾身下砸动作,已然连消带打突破了他的封锁线,如同一大片漆黑的乌云,挡无可挡的压了下来! 一拳一脚的攻势,大墨镜再吃力也能拆解下来;可是祝御整个人砸下来,攻击的面积不可谓不大,又恰好抓住了他此刻招数用老,新力未生的薄弱关节,眼看着已经到了胜负手出现之际! 刹那间大墨镜反应神速,索性不闪不躲,原地直接躺倒,奋力收回右腿,以巧劲去拨祝御最突出在外的臂肘,同时大喝了一声:“小祝子,你是真想要了老子的命啊!”声音充满了亲切兴奋。 半空中的祝御乍一听到这句话,猛的吃了一惊。此刻他的下砸之势已经发出了一半,急切间临时变招,看准大墨镜伸过来的右脚底,仿佛就是提前为他准备好的一样,右肘自然顺势的顶了上去,借力调整好了身姿,斜斜落在一旁。而大墨镜仿似也算准祝御这下不会再用真力,放心的把右脚掌递上去给他做了一次“起落架”。 双方交手的时间不长,虽只短短几分钟而已,可是过程惊心动魄、兔起鹘落,已经引得机场大厅很多旅客驻足围观,惊叹不已。人们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精彩的双人对决,好像比电视上看到的武侠片还要逼真过瘾,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摄录。 现如今在很多公共场合,流行一种比较时髦的社会行为,网络上称之为“快闪”。简单地说就是:许多人用网络或其它方式,在一个指定的地点,在明确指定的时间,出人意料的同时做一系列指定的歌舞或其它行为,然后迅速闪开。 这种行为最早从新世纪初期就传入国内,逐渐盛行风靡。而在大型的机场、餐厅、集会等场所出现再合适不过,尤其为年轻人津津乐道,喜闻乐见。很多人现在就开始怀疑,这样一场精彩绝伦的“对打”,会不会是机场有关部门特意安排好的。 大墨镜一个鲤鱼打挺轻松站起,脱下头盔、摘掉了墨镜,看着祝御嘿嘿而笑:“小祝子,还记得我吗?” 祝御仔细打量着他,回味着这句熟悉的称谓……突然间又惊又喜,迟疑着叫道:“老连长?丁大哥?” “对了!”大墨镜哈哈大笑,极为豪爽:“臭小子现在这么厉害,险些没把你的老连长砸死!” 祝御露出简直难以置信的神情,几步跨过来一把抱住他上下打量,叫道:“丁连长!真的是你啊!” “没错没错!错了管换!”丁连长也一把紧紧的抱住他:“兄弟,三年不见了啊,想不到你从汽车兵当到炊事兵,反倒练就了这么厉害的一身本事,把老哥这个全军区散打冠军也打的满地找牙了,哈哈!” 祝御脸上一红:“连长……你又来挤兑我!”无意间看到他耳朵里的半截耳机,恍然大悟:“于柏琪和你……” 丁连长微笑着点点头,轻拍他的肩膀:“没错,我和于处长这次一起来的川江,他嘴里说的你那个老熟人,就是我。” 祝御摇头苦笑:“真想不到,做梦都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遇见你!”猛的想起已经发生的事,一把拽住他的手急道:“丁大哥,我到底什么事犯到你们手里了,瞒的我好苦!还有……我表叔到底有没有危险,你快告诉我,全都告诉我!” “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丁连长温厚的一笑:“不过既然我已经出现了,自然会和你解释清一切……”看了看周遭围观的群众,又低声道:“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表叔究竟有没有遭到劫持目前尚无法确认;但机场内部已经混进了一批胆大妄为的不法分子却是事实!几分钟前,有人试图黑进我们的通讯网络,于处长带人正在紧急应对,对方明显有网络程序高手,我们不得不改用临时加密频率保持联系。” 祝御惊道:“用针管偷袭我的人,还有跟踪我出去大厅的四个人,他们的身份都十分可疑,有没有调查一下?” 丁连长道:“有两个跑掉了,另外两个已经控制起来并送往了医院……老弟你出手太重了,其中一个伤势垂危。” 祝御一怔,赧然道:“我不了解具体情况,当时又一肚子火,出手……可能重了些。”心里却明白,自己本是按着常规力道惩戒那几个家伙的,谁知身体好些又出现了不明状况,这才导致了“失手”。 “等一等!”丁连长突然手捂耳机凝神倾听,脸上的表情迅速沉重起来,四下环顾,伸手招呼手下人:“马上去搞两套地勤的工作服和通行卡,越快越好!” 祝御耳里也带着耳机的,可是这时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看来丁连长所言不错,于柏琪已经调整了整个通讯频道,他接收不到任何信息。看丁连长表情如此凝重,心下大急,低声道:“丁大哥,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我表叔……” “不是。”丁连长摇了摇头,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机场出了大乱子!看来这些敌人想针对的不单单是你!” 祝御还待再问,丁连长一把搂住他肩头:“时间不多了,我和你必须一起装扮成地勤人员混到停机坪里去,想办法靠近油料站,摸一摸他们的情况。” 祝御一怔:“于柏琪刚才还死活不允许我进去……” 丁连长脸色极为凝重,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珠,显得紧张异常。他刚才和祝御交手之际落尽下风,也照样轻描淡写的应对从容;可此时出现了这种表现,显然有十分严重的事态发生。 两名便衣匆匆赶回,手里各自捧着一套藏蓝色的地勤制服,上面摆着通行卡。其中一人报告:“丁处长,这两套衣服和通行卡与你们的身份不符,但是我们已经通知了机场方面,他们会正常放行。” 丁连长皱着眉点头,催促祝御:“赶紧换上衣服,具体情况进去后我和你细说。” 祝御便有些狐疑,耳机里突然一阵乱频,之后传来于柏琪的声音:“祝御,情况紧急,现在没时间和你多解释。不过丁连奎同志是你在部队的老连长,这一点千真万确吧?你不相信我可以,但至少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机场方面出现了重大事态,我们现在急需你和丁处长混进去,用最短的时间解除危机,请你务必帮忙!” 祝御捂住耳机道:“我表叔怎么样了,他到底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们的人还没赶到甘井镇!”于柏琪的声音有些发颤:“你表叔的安危固然重要,可跟眼下的事态比起来已经成为次要因素!请你务必配合丁处长行动,这可是……这可是上千条人命的大事!” 祝御的眉头拧作一团,狐疑的看向丁连奎:“丁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连奎手抚耳机站定,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像在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低声道:“从现在起,于处长咱们三人的通讯设备会被锁定在一个加密频率里,所有的对话不能对外泄露一句……走,先换上衣服和我进去。” 祝御更着急,苦着脸问:“连长,你就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表叔究竟有没有危险……” “祝御!”丁连奎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记得三年前我在部队突然离开的事吗?当时因为违反军纪,殴打上级,最后被除名,还面临军事法庭的审判?” 祝御看着他,茫然点了点头:“那个时候只有你对我最好,不但教我开车,还对我的生活照顾的周到细致……他们说你殴打团长和教导员,我死都不信……作为咱们部队的散打冠军,谁都知道你厉害,但为人向来低调,怎么可能……” “现在我来告诉你,除了打人事件是真的,其余一切都是假的!”丁连奎严肃认真的看向他:“之所以在那个时候离开,还被军事法庭‘审判’,都是我自愿干的!” 第一百四十章 盘旋的客机 祝御把眼睛睁的溜圆:“为什么?” 丁连奎道:“简单来说,我是暗中接受了极为隐秘的命令,要在部队里突然消失!再具体点说,三年前我的离开,正是为了三年后今天和你的相遇!” 祝御更加迷茫,愕然道:“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被军队除名,被审判,那全都是假象!”丁连奎低声道:“三年后你因为那几个错误被开除军籍,糊里糊涂的回到川江……一样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从今天开始,在你知道一切真相的同时,恐怕就要肩负起一个非常艰巨的担子了!” 祝御越听越心惊,他早就在猜测自己身体发生的巨大蜕变到底缘由何在,可是丁连奎现在的一番话,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起来。如果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要追溯到三年前,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大阴谋? 按照他的理解,别说三年前,就是三个月前,一切还都是好好的,他的生活起居、身份位置都在平凡庸碌的氛围中存在。就算要追查最大的变化点,那也是在回到川江一个月后,身体发生了莫名的蜕变时算起。 然而丁连奎言之凿凿,说早在三年前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秘密筹划,而祝御却浑浑噩噩的一直蒙在鼓里不知情。这个信息彷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震的他不知所措。要把三年前的事和最近发生的事有机的串联起来理解,祝御就算想破了脑袋,恐怕也无从得知内中隐情。 丁连奎已经开始换地勤服了,看着既震惊又迷茫的祝御,低声道:“这件事可以定性为过去式,也可以定性为现在式,并且在以后的日子里会一直持续演变,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详细说明;可眼下机场正在发生的事,我们必须联起手来,让它定格为终止式,绝对不能继续演变下去,酿成无可挽回的悲惨恶果!” 一名便衣捧着制服递了过来,祝御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发呆,感觉思维像发生了短路。 丁连奎穿好了衣服,一把抓起那套地勤服,亲自解开就往他身上套,还抹了一把汗:“我们刚刚得知的消息,油料站的敌人破坏了里面的所有监控设备,并且利用高科技的手段非法黑入了机场指挥塔,妄图掌握交通管制权……机场的技术人员在无法重启系统的情况下,被迫手动建立起至少12道防火墙,想阻止他们的黑入,双方现在僵持不下……” 祝御吃了一惊,颤声道:“空中管制权如果被这些人掌握到……后果不堪设想!” “说对了一半!”丁连奎可能是因为太紧张,回头朝手下张了张手,马上有人递上来一支烟点燃,他大口大口的狂吸,喷云吐雾道:“就算因为我们的技术人员全力相抗,敌人短时间内无法掌控管制权,可是因为系统之前被黑,现在已经全部瘫痪!这意味着指挥塔现在无法和地面、空中的客机取得联系,有大危险要发生!” 祝御瞳孔一阵收缩:“地面的还好说,我们可以人为的指引调离、清出跑道……可是天上的飞机联系不上地面塔台,它们就无法安全降落!” “又说对了一半!”丁连奎瞬息之间已经抽完了一支烟,狠狠的掐灭:“于处长已经紧急联系国家航天航空管理局,火速通知陆续入境的班机转飞其他机场;但是已经在川江机场附近的三架客机因为同步了机场的通讯,也失去了和任何外界的无线联系,完全像个飞在万米高空中的瞎子、聋子!没有后续的引导和部署,这三架客机只能维持在各自的航线上做不间断盘旋飞行,因为擅自改变航道或者是降低高度,很容易和其他不知情的飞机相撞,后果不堪设想!” 祝御一把抢过了地勤服下裤,三下两下的往身上套:“可要是一直这样盘旋下去,地面塔台的指挥没有恢复正常之前,他们的燃油耗尽……” “一样是机毁人亡的惨剧!”丁连奎沉重的点头:“我们联系了就近的两个机场,遗憾的是在这个区域内,另外两个机场都是以川江机场为主枢纽,采用的是相同的通讯系统,其中一个还不是民用……也就是说,无法降落的飞机想在那里降落,一样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引导部署,危险系数反而比川江机场还大!” 祝御紧张的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滚动航班表,发现清一色的亮起红灯,后面标附了“延迟起飞”的字样。恍悟道:“于柏琪已经采取了措施,这个时候地面的飞机肯定一架也不能允许起飞!” “目前来讲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只有一个。”丁连奎道:“派人去岭东省省会的航空管理局数据存储中心,把备份的没有被黑入损坏的旧版通讯软件系统拷贝过来,从新覆盖机场的系统,重置后就能恢复联络,引导空中的飞机陆续降落。” 祝御还待说话,耳机里传来于柏琪焦急的声音:“可是现在整个机场的无线通讯设备全部宕机,我们要从新覆盖,重启系统前,就必须破坏掉敌人还在跟它同步、试图黑入的那个操作系统。我已经紧急联系了国安部相关技术人员,他们试图远程侵入机场的系统,但是破解工作需要大量的时间,敌人在技术手段上明显非常高明……根据我们掌握到的资料,最先一架抵达川江上空的787客机来自南方的清水市,携带的燃料也最少,从理论角度推测,它会在36分钟后耗尽所有的燃油!” 祝御听的头皮发炸,丁连奎看过来的目光焦灼急躁:“国安部的技术人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36分钟内破解掉敌人的防御夺回主导权,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也绝不是满打满算的36分钟……787客机飞行员在燃油即将耗尽、始终无法联络到地面的情况下,将别无选择的进行手动迫降。这需要他在十分钟前降低飞机高度,采取俯冲掠过机场,以观察跑道上的情况,再次拉升以后就会确定迫降在哪条跑道上,所以前后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就还有20到25分钟的样子!” 祝御思索道:“没有地面塔台的引导,这种迫降的危险系数会成倍增加,基本上属于飞行员最后的孤注一掷了。” “还有前提!”于柏琪在耳机里喊道:“至少他首先得避开一万米下降高度中的七条航道上所有飞机,如果不发生碰撞,才有机会进行迫降。考虑到时间紧迫,即使有雷达提醒,可是燃油即将耗尽,飞行员不可能像在模拟舱里那样从容淡定的操作,一万米的距离骤停骤降,等同于要把一辆大客车在高速行驶过程中刹停在40米内,这种精确度即使是专业的空军战斗机飞行员来也一样做不到!” “也就是说,”丁连奎咬紧了牙:“无论在下降俯冲和拉升爬起的过程中,除非别遇见同航道上的飞机,否则……” 祝御的冷汗也涔涔而下,颤声道:“我们要在这25分钟里做什么,才能避免惨剧?” “不是25分钟!”于柏琪低沉的提醒:“机场的通讯系统重启,还需要3分钟!” 丁连奎和祝御面面相觑,随即道:“我简单和你阐述,先不要提任何疑问。于处长和我都清楚,你现在具备的个人能力十分强大,一个人甚至都要比一支专业特警队强悍,因此冲进油料站、扼制住里面的敌人,毁掉他们的设备,进而得到我们外围的配合夺回主导权,一切都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祝御震惊莫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一个人……冲进油料站?” “没错!”丁连奎十分肯定:“根据我们做过的推算,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这项艰巨的任务,不用怀疑!” 于柏琪又在耳机里喊道:“祝御,刚才你还要发疯一样冲进去救你的表叔!怎么现在怂了?张典君的命是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近千人,再加上地面那么多机场工作人员,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祝御闻言气往上撞,吼道:“于柏琪,不要说风凉话,我和你的帐还不算完!” 丁连奎手捂耳机道:“于处长,请保持冷静,祝御是什么样的人我完全了解,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上千人的性命丢掉而无动于衷,下一步行动由我来配合他执行。”说完看向祝御,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期盼、祈恳,又徐徐道:“祝御,于处长的话刚好还提到了一个关键,就是你表叔张典君目前的情况仍然没有被我们掌握,也许……他是在家里;也许油料站里的敌人现在就劫持了他……” “别说了!”祝御一摆手:“丁连长,我会尽我的全力去阻击那些敌人!可是……可是你了解我,在实战层面上生疏的不能再生疏,我需要你给我部署一个详尽完善的行动方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根本就不需要所谓的方案!”丁连奎看过来的目光炯炯,搂住祝御的肩头快步走向大厅东侧:“我们先从行李区进入机场,潜到油料站附近再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油料站 “我们已经切断了油料站的供电和外网。”丁连奎跟祝御出现在了机场内,登上了一辆小型地勤巴士,亲自启动了车子,又补充道:“这种情况下机场的通讯系统依然不能重启,就说明敌人的攻击手段还在持续。初步分析,他们应该对油料站设施很了解,自行启动了备用发电机,而且明显是在借助外面的某个无线网络在进行黑客攻击。” 车子启动后,一路风驰电掣冲上了空旷的跑道,直奔西北角的油料站。这时于柏琪再次从耳机里补充:“时间太仓促了,我们无法去追查那个无线网络,也组织不起一个强大的磁场屏蔽掉整个油料站的无线信号,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内部捣毁他们的设备,技术人员评估说只要甩掉敌人设备的同步纠缠,马上就可以重启通讯系统!” “考虑到安全和防火,油料站外层的涂料和屋顶建筑材质采用的都是特殊进口材料。”丁连奎回头向祝御解释:“因此不借助卫星定位捕捉,我们在同层面无法用热成像或者x光机窥探到里面的状况,根据目前在机场拿到的设计图纸看,你潜入进去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是它的通风系统,在屋顶;第二就是排水系统,把后院里那个唯一的井盖撬起,中途就可以跳下去……可是敌人也肯定考虑到了我们派人潜入的可能,无论是通风口还是排水口,一定都布置下了重兵把守,你怎么看?” 祝御默默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油料站,眯起了眼睛。突然说道:“他们能潜入进来的难度本就很大,那就说明人数也不会太多。如果抛开必须搞技术攻击的人员,剩余下来的人手更加有限,再分派到通风口和排水口把守,那么他们的‘指挥中心’现在一定非常薄弱,形同虚设!只有成功的绕开那两条必经之路,才能起到奇兵的效果。” 丁连奎摇头道:“不可能,我们计算过了,敌人首先就黑入了油料站的安保系统,关闭了所有的进出口。这里的每一扇门都按七级防火防炸的标准设计,至少80毫米厚的六层聚碳酸酯一次成型安装,普通步枪子弹都无法击穿……除了通风口和排水口,就算一只耗子也钻不进去!” “老连长,靠边停车!”祝御果断坚定的说道,同时用深遽的眼神定定看向车外:“我来做那只耗子!” 丁连奎一脚刹车踩下,回过头的表情十分关切:“祝御!你有什么打算?” 祝御不答,用手捂住耳机问:“于柏琪,告诉我,还有多少时间?” “18分钟!”于柏琪脱口喊道:“你说要做耗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祝御道:“保持联络。”一把拽开车门走下,丁连奎跟着急急下车,问道:“祝御,你到底要怎么干?” 祝御淡淡一笑:“老连长,这里在机场叫什么来滴?” 丁连奎一怔:“这里?油料站啊!怎么了?” 祝御道:“既然叫油料站,就一定还有第三条路通往里面!你看……”伸手遥指后院高耸矗立的六座大油罐:“联系机场的后勤储备部门,询问下哪一座油罐是空着的,我可以从那里沿着输油管道悄悄爬进油料站内层下的机泵房,如果里面的房门仍然锁死,再转而进入通风口或是排水管道,这样一来实际上已经绕过了他们的警戒点,能轻松进入主控室!”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丁连奎兴奋的一拍大腿:“敌人自以为守住了通天入地的紧要隘口,你却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有很高的几率控制住他们的技术人员,最起码也可以毁掉那些该死的设备!”抬头遥望六座大油罐,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但是……但是这些油罐有近40米高!可拆卸的梯架已经被撤走,唯一的入口又在最顶端,四面都是光溜溜的金属面,你怎么上去啊?” 于柏琪在耳机里突然喊道:“上得去这条路也行不通!即使是空存储罐,因为长时间密闭,管道里充满了芳烃、烯烃、含氧化合物以及异构烷烃,这些有害气体少量接触勉强可以,你要穿过一整条油罐通道直达机泵房,就会大量的吸入这些东西,时间稍长的话轻则头晕呕吐、四肢抽搐,丧失行动能力;严重的后果会导致你的神经系统被破坏掉,比丧命更可怕!” 丁连奎思索道:“如果能找到防毒面罩,再穿上消防服,是不是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于柏琪叹道:“时间上来不及,我们通知的六个消防中队正火速赶来,但最快也要在十三分钟后抵达机场……” “于柏琪,我告诉你!”祝御低声吼道:“我表叔的命和那些旅客的命一样重要,我哪个都要救!”转头嘱咐丁连奎:“老连长,如果你信任我,就马上驱车赶到机场的塔台指挥,这里的事我能搞定!一旦我进去后摆脱了设备同步,千万记得让他们为系统稳定后的自检写个脚本,防止敌人留下了尾巴,导致通讯系统再出故障。” 丁连奎张嘴结舌:“这……这怎么成?首先40米高的罐顶你无法上去,其次就算能上去了,密闭仓里全是有害气体!你救人的心情我懂,但是不能不要命!” “我很怀疑于处长是怎么带人对我能力进行估测的。”祝御轻蔑的一笑:“难道他以为我真是个一身蛮力的愣头青吗?请你相信我,这件事我有能力办到,也绝不会搭上性命……现在时间紧迫不能再啰嗦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客机迫降!” 丁连奎一头大汗,焦急的举腕看表,随后坚决的朝祝御摇头:“至少你要向我证明,你到底有多大的能力!首先第一个难点就摆着这里,你怎么徒手爬上这40米高的大罐顶?” 祝御轻轻一笑,抓住他的手道:“跟我来!”两个人矮身半蹲,一路隐蔽的小跑,悄没声息的潜到了燃料站后院墙下。 祝御双手交叉,摆好马步,朝丁连奎笑道:“老连长,三年不见,你的风采更胜昔日。”抬头看了看高墙,双手前递:“三米高的围墙,难不住你吧?来!” 丁连奎更不答话,只报以一笑,双腿微微发力,便已前蹿出一大截,冲势猛烈。临近祝御身边之际右足前探,在他的双手间借力一蹬,整个人便如一头灰色的大鸟,轻飘飘的掠过墙头,姿势飘逸潇洒,干净利落。 本来他不用祝御的帮忙,一个人要翻越过这堵高墙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当此紧急状况下心急如焚,一来不想拂了祝御的美意,二来也毫无卖弄实力的心思,只想尽快的提高处事效率,争分夺秒。 更何况他也知道,作为部队上的散打冠军,在别人看来肯定是神武威风,可在祝御的眼里恐怕不值一哂。这位昔日平庸无名的小兵蛋战友,今天已经身具十分强大可怖的超常能力。刚才的一番交手,丁连奎领教到了祝御才露冰山一角的实力,更觉得在他面前“班门弄斧”没有任何意义。 果不其然,他的双脚甫一落地,身体还在调整平衡之际,祝御已经飘落在前方近十米处。头也不回的招了招手,飞也似的直奔大罐脚下,没有丝毫停留。 丁连奎看的乍舌不已,三米多高的围墙,此人无需助跑,也不用中途蹬墙助力,只原地起跳便轻松跃过,落地后更不做任何调整,衔接动作都是一气呵成……这样的弹跳能力实在惊为天人。 于柏琪此前强调过,祝御的能力“超凡脱俗”,他今日亲自领教一番后果然心服口服,而且觉得用这个词形容都嫌远远不够,这位昔日的小战友恐怕几已蜕变到了“超人”级别,不能再以常理常态认知。 丁连奎惊叹祝御的神勇之余,也大大增强了自信心。当此万分凶险的危机来袭,时间又异常紧迫的情况下,常规的应对、补救措施基本收不到任何效果,也只能寄希望于祝御这样的人,利用他超强的能力和灵活的头脑深入虎穴力挽狂澜。 于柏琪这时在耳机里喊:“祝御,你的弹跳能力可以轻松跃过三米以上的高度,这一点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秘密……问题是,你无法跳到40米高!油罐四周也没有着力点,你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上去?” “纠正你两点错误。”祝御快步跑到了大油罐下,抬头观察道:“第一,我的弹跳高度不是三米,而是六米!” 耳机里一阵沉默,于柏琪似乎在吃惊,终于忍不住问道:“第二点呢?” “第二,油罐本身是没有着力点。”祝御还在观察地形:“但这里的六座油罐是相邻而建的,每两座之间的间距大概在十米左右,理论上来讲,借助规则的抛物线状跳跃,我就能一路不停留的直达顶端!” “没错!”丁连奎兴奋的叫道:“十米的距离对普通人来说可望不可即;但是凭你的弹跳能力,完全可以在两座油罐之间来回借力……如果有足够的力量保持不间断的攀升,最终就能跃上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四号大罐 祝御没好气的催促道:“于柏琪,如果你不想让我像傻瓜一样跳来跳去,最后却跳上了一个装满燃油的油罐,就快点告诉我,六座大罐中哪一座是空的!” “查出来了!”于柏琪喘息粗重:“从西面数标有zf-2和zf-4的两座大罐全是空的!” 祝御回头道:“老连长,现在你该放心了吧?赶紧去机场的指挥塔!” 丁连奎担忧道:“可是……大罐里的那些有害气体怎么办?” 祝御淡定道:“如果不和液体燃油接触,再打开灌顶通风口释放两分钟,我就能用很快的速度滑到下面……这个时间段里,我能屏住呼吸9分钟,不会有大碍。” 于柏琪低沉的声音传来:“如果9分钟后你不能顺利进到油料站内层,那架787就会做第一次下探俯冲,准备迫降了。” “那我至少还有这9分钟可以尝试,比一点机会没有强!”祝御回答声中,突然开始加速奔跑,像支离铉的箭直奔zf-3号大罐,遥遥回头扔下了一句话:“老连长,快去机场指挥塔!” 丁连奎看着他迅疾的身影突然凌空跃起,因为有极强的加速助力,这一跃足足腾起了十多米高!犹如一只灰色的展翅苍鹰,在临近3号大罐表层的瞬间双足借力一踏,身体已然辗转回旋,向反方向爬升。 实践证明,祝御不但精准的计算好了距离,也精准的计算好了自己跳弹强度。他的身体在半空中展开,呈抛物线下坠前的最高临界点,刚好抵达另外一侧的4号大罐!双足再次发力蹬出,又转回来冉冉蹿高……如此反复,他不停的在两座40米高的大罐之间借力挪腾,看的人惊心动魄,手心里直捏汗。 丁连奎抬头仰望,喃喃道:“我一直以为蜘蛛侠就是个电影……”终于咬了咬牙,毅然跑向墙边,翻越而出。此前待命的特警小组已经悄然欺近,还有塔台方面也急需他赶去指挥协调。 祝御的双脚落实到4号大罐上,举腕看表,这趟“曲线救国”的蹿跃爬升一共用时16秒钟!此刻凭空站在40米的高度,迎着猎猎疾风,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就算拥有了强大的身体机能,可玩的这么“野”,在他来说毕竟是平生第一遭。有能力不代表有经验,每一个第一次坐过山车的人,谁又不是被吓的魂不附体,嚎叫连连?祝御初时奋不顾身的全力跳跃,大脑和身体保持着高度的协调一致,紧张的计算着高度和距离,尚不觉得如何;这一刻安然抵达目的地,状态渐复,环顾周遭,着实有些心虚没底。 于柏琪仿佛听出他的喘息有些惶急,沉声催促:“祝御!时间不多了,看到罐顶的两个密闭闸门了吗?红色把手的需要燃料站内部电子开关控制;绿色的是检修口,可以手动开启,抓紧按顺时针方向拧动扳开,你还需要两分钟的时间释放有害气体……我带着人已经赶到燃料站外了!” 祝御深吸了口气,俯身奋力扳动绿色闸门,一边苦笑道:“燃料站的门枪都打不透,你就算带着天兵天将来,也冲不进去,又有什么用?” 于柏琪道:“燃料站的安保系统会随着你摧毁敌人的设备重置,届时所有的出入口都会打开,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冲进去,配合你行动!” 祝御扳开闸门,一股浓烈的燃油味扑面袭来。他掩鼻屏气闪到一旁蹲下,看到里面升腾而起的气流呈线状喷发,暗暗心惊:纵使没有了液体燃油,可残存的油气积聚量仍如此之大,这时只要一个火星迸闪,就足以制造出一起惊天大爆炸! 他捂住耳机道:“于柏琪,查一下设计图纸,机泵房到燃料站内层之间的门户,有没有古怪?” “为了维修养护方便,它们之间的门户在系统内没有被设计成可锁死,但不排除敌人现在做了手脚。”于柏琪回道。 “锁死了就再说!条条大路通罗马!”祝御咬牙道,试探着向闸门内观望,里面黑洞洞的,刺鼻的油气味已经削弱了不少。他反转过身,一直脚徐徐探下,踩住了最上面的一道扶梯。 恰在这时,他因为居高临下,突然看见了正门方向好像有几道强光闪过。本来上午时分的太阳已经很刺眼,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日头发出的光芒基本可以掩盖住其他的发光体。之所以有这个辨识,只因为那几道强光并不是一直开启的,而是时亮时灭,反复眨动才引起了祝御视觉上的反馈。 那瞬熄瞬亮的强光既像阳光被金属、镜子之类的物体折射发出,又好像类似于……汽车的大灯闪耀。 祝御感受到管道里的阵阵阴风,无暇细看,长吸一口气闭紧了嘴巴,开始飞速沿着大罐里的扶梯下探。 十几米后,扶梯已经到了尽头。维修操作面到达这里已经是极限,再往下就是黑漆漆、光溜溜的管道壁面,没有了任何可着手的借力点。看管道设计,也说明了这点。再下面的部分,显然不允许人轻易涉足了。 因为足够强大的身体机能,祝御现在可以更长时间的屏住呼吸,这也让他拥有了闭气过程中很难得的思考时间。不过面对黑漆漆的管道下,过多的思考似乎也没多大意义,迫在眉睫的危机就在眼前,要么是豁出去纵身一跳,要么原路返回。 他蹙紧了眉头,抬头看了看闸门处圆形的入口,外面是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 天晓得这一下滑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一阵隐隐的轰鸣声自高空传下,祝御猛的警醒,也许那正是盘旋在高空中的客机引擎声。而此刻飞机上所有的机组人员也一定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混乱中,焦灼、期盼的在等待地面发来的救命无线信号。 他略略调整情绪,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双臂抱拢护住头部,身体突然下坠,朝着未知的管道尽头开始下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逐渐将他包围,头上的光亮终于完全消失。祝御的下滑之势起初很快,在经过几个迂回的弯道后便能有效的控制好身体平衡了,也利用弯度减慢下坠速度。 根据推算,机泵房还在地下几层深,那也就意味着祝御下滑的距离不仅仅是地面上这40米。为了保险起见,他稍稍仰起头大胆的伸出双手帮助身体平衡,拼尽全力的和地球引力对抗,以期把速度降到最低。 尽管屏住了呼吸,但也许是因为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祝御明显还是感觉吸进了若干管道里的废气,开始有些轻微的不适和眩晕。管道连接处并不像上部那样光滑通畅,有的地方甚至还有焊接后没处理掉的金属毛刺密布,把他全身的衣服刮开了若干个小口,里层的皮肤也未能幸免,被划的皮开肉绽。 祝御咬紧牙关强忍,心底揣揣:伤口被附着了燃油的金属毛刺划过,会不会感染病变,进而小命不保,呜呼哀哉? 可是担心归担心,都已经滑到了这一步,断断没有回头路再走。一个斜斜的陡坡转过后,管道突然变成了直上直下,黑漆漆的环境下祝御毫无防备,一滩烂泥般掉落,“噗通”一声坠底,就此终于止住了下滑之势。 这一下摔的好不沉重,他使劲甩了甩头,试着活动身体和四肢,还好没有大碍。 于柏琪听的动静不对,焦急的小声催问:“祝御,祝御你怎么样?是不是到底了?身体没问题吧?” 祝御翻身坐起,努力睁大眼睛四下观察,奈何所处环境确实在“绝对黑暗”之中,哪怕是一丝光亮都没有,压着嗓子道:“于柏琪,屏住呼吸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快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你的左手方向,试探着摸索一下!”于柏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和上面一样,有绿色的闸门把手……算了,那么黑你肯定看不见颜色,总之就一个闸门,摸到了就顺时针拧动,那就是出口!” 祝御依言伸出双手一顿乱摸,黑暗之中果然触碰到了那个冰凉的闸门把手,微微发力拧动,沉重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传来,一道圆圆的闸门应手而开!机泵房内浑浊的空气当先涌到,似乎也并不比管道里好多少,尤其是悬在屋顶的一盏大灯泡明亮异常,照的室内亮如白昼,耀眼的光芒直射而来,刺的祝御炫目难耐。 他伸手遮在额前,努力适应着从极度黑暗到极度明亮的环境转变,随后小心翼翼的钻出管道,只敢轻微的换了一口气,便又闭住了呼吸。视力稍稍恢复如常后,祝御一眼便看到了维修井的扶梯,从头顶十几米处蜿蜒而下。 于柏琪低声指引:“祝御,顺着扶梯向上十米左右,途经机泵房的一层和二层,右手边第一道铁皮门就是出口,直通主控中心……就是不知道那扇门是否开启着!” 祝御不答话,感觉头部微微刺痛,眩晕也一直没有消散,快步踏上扶梯。在身体还能勉强适应机泵房里的空气前,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在这里脱身。 第一百四十三章 空城计 祝御的运气还算不错,机泵房扶梯的尽头,那扇铁皮门是虚掩着的,他毫不犹豫的开门冲了进去。 这里的空气质量明显好多了,他大口大口的换气呼吸,稍稍稳定了一下,扶住耳机道:“接下来怎么走?” 于柏琪道:“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祝御不耐烦道:“这时候别假惺惺的说客套话,告诉我怎么走!” “你的头上一层,西北角和南面分别是通风口、排水口。”于柏琪不敢乱发脾气:“那里很有可能有敌人把守,千万别惊动到他们,穿过你眼前的长廊,右转后是一道暗门,一直走就是主控中心!” 祝御放慢了脚步,再跨步之际尽量以脚掌先接触地面,同时调动敏锐的听觉神经,支起耳朵探听动静,徐徐前进。 他在进入了这种高度集中、心无旁骛的状态下,不但收集到了四周所有可能发出的细小响动和声音,同时也猛的想通了一件事,心中惊诧莫名! 根据耳朵收集来的声音,如果按照距离算起,祝御可以很肯定的确认,以他自身为中心,辐射至周边至少三十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人的呼吸声传来。这种超出常人的听觉,他早就掌控的很熟练了,只不过今天再次聚精会神的启动后,便发现其功效较以往时候……貌似有了一截很大的提升! 还是那种熟悉的感受,还是运用灵动的听觉,但区别在于,他能探听到的范围在不知不觉之间拓宽了! 而此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里,祝御注意到自己在各个范围内的能力,几乎都有了明显的改观。机场大厅的门外,他一招之间本想制住跟踪自己的不法分子,结果却将对方撞的重伤倒地险险丧命;跳跃燃料站的高墙、攀爬40米的油料大罐,纵跃之际他也觉察到,用出的力道和以往相仿,然而收到的效果却比习惯性的估算都要超出一截! 再加上屏气时间也明显加长,还有现在更加灵敏的听觉提升……这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蜕变后的身体再次发生了不知名的变动!换言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祝御本就强大的能力又有了质的延伸和拓展! 如果仔细回忆,在来机场的路上,他还没有这种明显的感受。不过有一个细节飞快的在他脑中闪过:在大厅里,自己曾接连两次发出现过剧烈的头痛,就好像被千百根钢针齐齐扎下,那种噬骨切肤之痛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也正是这两次要命的剧烈头痛后,一切改变都随之发生。 难道说……谜底就隐藏在那两次疼痛中吗?如果不是,现在他能力大幅度的跨越提升,又作何解释? 于柏琪的再次催促打断了祝御的凝神思索:“祝御!你的动作有些慢,抓紧时间!” 他激凛凛的打了个颤,赶紧收敛心神,小心翼翼的加快脚步,潜向走廊尽头。 隔着虚掩的中控室铁门,祝御半蹲下身,再次收集里面的声音。奇怪的是,在长达一分钟的“高度检测”之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中控室内根本没有一个人! 这种距离内,祝御对自己的听觉十分自信。别说正常人的呼吸难以逃得过他的耳朵,就算这些人怕被发现,刻意屏住了呼吸,但他们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声一样也会被祝御探查到! 实际情况却是,这间偌大的中控室内,非但没有一个活人,就算一只蟑螂,一只老鼠都不见踪影! 祝御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找错了地!敌人的“老巢”根本就没集结在此。 他按住耳机低声道:“于柏琪,中控室内没有人!” 于柏琪吃了一惊,说道:“这不大可能!根据燃料站的设计图纸看,其他的房间狭小局促,或多或少都存在死角;技术人员估计,无论从干扰设备信号和接收无线网络的角度来看,中控室都是最理想的地方。他们的设备不摆放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可是这里确实连一只耗子都没有!”祝御长身而起,推门快步走进了中控室。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判断不可能出错。 “这就奇怪了,有部分发射出来的干扰频率确实在那里产生……”于柏琪狐疑道。 “等一等……”祝御的声音突然有些发抖,貌似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这次于柏琪和丁连奎的的声音双双响起。 祝御手抚住耳机,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集中在中控室的操作台上,震惊和焦虑布满面容! 一台微型笔记本居中置放,屏幕上正显示着连篇滚动的代码,重叠弹出;它的网线连接在地下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里,显然这就是敌人用来黑入机场系统的作案工具!祝御此前多少在计算机应用上做过“恶补”,一看之下便清楚,匿藏在中控室的敌人已经溜掉了,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的计算机还在自动工作。 这些不法分子里明显有技术手段很高明的黑客,根据进制早早的编好了一个自动运行的程序,在黑入机场通讯系统后能够自行触发和运算,即使敌人已经逃之夭夭,它还在继续工作,成功的吸引、混淆了所有人的视听,唱了一出空城计! 也许在逃的敌人,此刻在远程依然能够手动控制该程序,继续和机场的技术人员纠缠,但他们的安全肯定得到了保障,不至于被抓捕到。这种类似于“金蝉脱壳”的小伎俩显然没被于柏琪等人考虑到,一大半的原因不得不说是因为即将引发的危机太过重大,搭乘着上千名旅客的飞机无法安然降落,这种巨大的威胁让所有人紧张的过了头。 祝御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敌人恐怕早就逃的没了踪影,留下这么个作案工具在现场,大有嘲讽讥笑的恶作剧成分。这些人的手段应该说很高明,但是心理上颇堪玩味,很让人捉摸不透。好像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真的要制造一起川江机场发生机毁人亡的恶性惨剧,倒像是变着法的在逗弄这些紧急处理危机预案的决策者们。 于柏琪叮嘱过祝御,只要破坏掉敌人的设备,机场的系统就会在技术人员的主导下重新启动。现在他要做到这点本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敌人已经逃掉,留下的计算机就在眼前,只消把它狠狠的摔碎,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只不过……难缠的敌人在最后还是给他制造了一个两难抉择的麻烦,让祝御傻傻的站在中控室,不知该如何采取下一步措施。 那台小小的计算机旁边,摆放着一张a4纸,上面正是一个人的照片扫描成像:张典君! 纸张的最下面,还打印着一行蝇头小楷:你想拿上千人的性命冒一次险,还是想只拯救表叔一个人? 祝御的冷汗再次冒出,愤怒的攥紧了拳头。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阴谋!一次完全针对他的计划! 祝御根本没想到,继识破了于柏琪、丁连奎想“考验”他的计划后,这场突发的“危机”策划者们奇兵突袭,居然也是早有图谋,把矛头十分精准的指向了他!这场天大的灾难,到头来还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敌人好像早就算准了,祝御会是唯一一个能成功潜入到燃料站中控室的人,并且专门为他留下了这个大难题! 他们的意图很明确,也可以说算是明晃晃的威胁:祝御现在想捣毁计算机设备很简单,机场的通讯也会马上恢复,潜在的所有危险都会烟消云散……但是,这恐怕要付出一个他难以接受的代价:表叔张典君的安危! 想搭救上千名旅客,就得牺牲张典君;想保住张典君,就算他潜入进来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计算机却不能出手毁之! 这样的选择太艰难了! 祝御陷入了深深的恐惧、无助中,以至于耳机里于柏琪和丁连奎的大声呼叫都被他置于不顾,忘记了回应。 眼前还在运行的笔记本和那张印有表叔照片的纸张,就像两个烫手的大山芋,让他畏手畏脚,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表叔到底还是被敌人挟持了吗?如果是那样,面对这群拥有超强能力和非凡手段的神秘劫匪,营救工作岂不是难上加难?而且这些人显然不是在“任性妄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把祝御列为了主要的针对对象!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飘过屋顶,清晰的传入房间,终于打乱了他的思绪,猛的警醒过来。 那是飞机引擎的声音……机场已经处于被封闭的状态,现在地面上不可能再有任何一架飞机起飞,也就是说还能飞行的,一定是天上盘旋的飞机!祝御抢前几步奔到窗边,果然看见一架中型客机从塔台附近掠过,正艰难的爬升,和地面的距离一度只剩下百米之遥。 787客机的燃油即将耗尽,飞行员最终不得不破釜沉舟,冒险下降了高度来观察机场跑道,准备迫降。 祝御吃了一惊,猛的抬起腕表检查,发觉于柏琪估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钟! 第一百四十四章 虚惊一场 这次祝御终于听到了于柏琪的大声疾呼:“祝御!787客机已经做了第一次俯冲,将会在五分钟后进行迫降!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里面是什么情况,马上回答我!” “这里有运行程序的笔记本,我可以破坏掉它!”祝御咬紧了牙回应:“但是……这里还有一张我表叔的照片扫描,潜匿在燃料站的敌人已经先一步溜掉了,他们特意留给我这样一张照片,就是想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表叔还在他们的手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懊恼的揪紧了头发。 “那完全是个骗局!”于柏琪焦急的喊道:“我们已经收到了消息,去甘井镇的人在后山腰找到了你表叔,张典君好端端的在挖药材!你不要中计!” “什么?”祝御眼前一亮,大声喊道:“表叔还在家?他……他真的没事?” “我用脑袋向你担保,这是千真万确的!”于柏琪气急败坏:“所谓关心则乱,那些家伙明明就是在利用你的情感弱点制造并不存在的障碍,想以此扰乱你的判断……快点砸碎那个该死的计算机!” 祝御大喜过望,心里马上有了底气,一把抄起那台笔记本,双臂微一较力,已经从中间强行掰断!跟着左右手各执一片,狠狠的拍在桌沿上,刹时间零件碎片大开花,掉落的满桌满地,彻底的支离破碎。 他虚惊一场,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次面对的敌人着实可怕。 对方既有极为尖端的黑客技术,又有神秘莫测的非常手段,可以悄没声息的潜入机场燃料站这么重要的位置,控制住工作人员和安保系统,并在安全撤离之后肆无忌惮的上演了一幕“空城计”,导致三架客机不停盘旋无法降落,地面整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和于柏琪等吓破了胆,为此狼狈应对,疲于奔命。 更为可恶的是,这些胆大妄为的敌人所做的一切,几乎都是以祝御个人为精准靶向,立意明显的想针对他。 张典君明明安然呆在家中,他们就偏偏敢“谎报军情”,只简单的利用了时间差,让他陷入了巨大的抉择压力下。就像于柏琪说的一样,祝御的情感弱点,被这些人巧妙的利用了,而实际上他们什么都没做过。 如果没有于柏琪及时的消息回馈,祝御到现在都不敢想,他究竟会不会砸碎那台笔记本,然后眼睁睁的看着787客机载着200多名旅客玩一次惊险迫降!而事实上,他还要感谢那名机长今天也有好运相伴,在没有地面引导的情况下从万米高空安然下降,中途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假如787客机在空中刚好和临近航道上的其他飞机相撞,非但后果不堪设想,第一罪责也将毫无悬念的归咎到祝御头上! 机长必须在燃油耗尽前拼死降落,他没得选;可祝御当时守在计算机和表叔的照片前,他是有得选的! 正是那些该死的敌人,逼的他把人性的弱点暴漏无疑,有得选也变成了“没得选”。 于柏琪有些疲惫脱力的声音传来:“机场通讯系统重启了,已经和787客机取得了联系!” 与此同时,身在塔台的丁连奎耳机里也传来众多工作人员的一片欢呼,他兴奋的大叫:“祝御,干的漂亮!那架客机不用再冒险了,它可以安全着落,其余的两架也在正常联络中。” 祝御颓然坐倒,呆呆出神,完全没有一丝高兴起来的欲望。 理论上来说,他勇敢的通过大油罐成功潜入了燃料站,摧毁了敌人留下的电子设备,保障了机场通讯的恢复,这足以让他摇身一变成为大大的英雄人物了。然而,这一刻他却感觉到自己更像一个懦夫,一个险些铸成大错的糊涂蛋,离真正的“英雄”不知差了多远。 祝御很无助。他一直把自己身体发生蜕变的秘密守口如瓶,不敢和外人提起。到头来却发现,知道真相的人绝不仅仅是自己,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比他本人知道的更早、更多。于柏琪等人是一批;明里暗里的敌人还不知道有几批。 他也一度为拥有了这些超强的能力而沾沾自喜,以为可以改善自己平淡如水的现状,取得令人惊喜的收获……可现在却意识到,无论怎么改变,他都被逼上了别人早早设计好的轨道,和原本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驰,越离越远。 祝御突然觉得,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改变什么,相反给他带来的麻烦却一桩接一桩,烦恼不已。私人情感上,他挽留不住即将远走高飞的关小莹;大是大非上,他又不能果敢的在表叔和上千条人命之间做出抉择……拥有了这些超强能力又怎么样?他反而因此更加暴露了怯懦、畏缩、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人性弱点。 拿眼前的事来说,他没有本事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通过大油罐潜入到燃料站内部,可能也就不必面对敌人留给他的那道难题,非得做一个艰辛异常的抉择了。同时也就不必带着内疚自责的心理,愧对良知。 大人物有大责任,小人物有小无奈。这个世界本就会轻易的让人失望、彷徨,迷失自己,毋论身份和位置。祝御更想回到从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哪怕继续和侯义飞东飘西荡的混日子,关小莹也不去加拿大读书,那样该多好。 于柏琪说他派出去的人在镇上的后山腰发现张典君正在挖药材,好端端的没有遭遇到任何不测,只是恰好没拿手机而已。祝御脑海里马上浮现出表叔憨厚的笑容,略显痀偻的身躯,还有他挥汗如雨、辛勤耕作的一幕田园画卷,不自禁的生出神思向往,只想这一刻置身在他的身边,爷俩一起坦承无忧的亲热一番。 也许这世上只有表叔的怀抱,和他村里的那座平房,才是祝御心灵上最温暖的港湾,身体上最舒适的归宿。在外面飘了这么久,尤其又经历过最近的连番巨变,他生出了深深的恐惧和不安,觉得自己和现实那么格格不入……只有表叔温厚如昔的情怀,才能抚慰他莫名的伤痛,还愿真实的自我。 这一刻,祝御真想抛下一切,飞奔到表叔身边去,这种渴望极度的强烈。 然而沉重的铁门开启,凌乱的脚步和噪杂的指挥吆喝声再次打乱了他的思绪,于柏琪第一时间带着特警队冲进了中控室,远远的朝他大喊:“祝御,你的情况怎么样,感到哪里不适?医疗车就在外面,马上给你做全面检查!”他在耳机里听到了祝御滑下管道的整个过程,又看到他神色困顿的委坐在地,还以为他吸入了大量有毒气体,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祝御缓缓站起身,看着于柏琪,定定问道:“我表叔……真的在镇上,平安无事对吗?” 于柏琪郑重的点点头:“这是肯定的,而且我没征得你同意,还做了一个决定。” 祝御一惊,急道:“你做了什么决定?” 于柏琪道:“我叫他们把老人家接到市里来了,现在就在路上……这样一来可以让你见他一面解心疑,二来我也想保障他的绝对安全,不能总被敌人钻空子,利用他的存在威胁你。” 祝御沉默无语,面无表情。在他心里当然是想见一面表叔最好,可于柏琪已经先一步想到了这一层,谁又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直到现在,祝御还摸不清这个人的底细,几次交道打下来,反而对他的观感越来越不善。 于柏琪看出了他的心理,双手一摊,苦笑道:“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只想保护好你表叔,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于处长!”祝御冷冷的开口:“我和表叔都是一介草民,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要你动用国家资源来保护我们。” “问的很好。”于柏琪平静的道:“以前我可能真没有这样的权利,但是从现在开始,保护好你们二人的安全就是我的职责!因为……你自己就是非常宝贵的国家资源!” 祝御一怔,刚待再说,丁连奎飞步冲了进来,双手一把摁住他的肩头上下打量,喘息道:“怎么样?身体上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和我出去做个初步的检测,千万别落下毛病!” 祝御摇头道:“老连长……不用担心,我没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丁连奎正容道:“不要逞强,最好是检查一下。”指了指于柏琪又道:“我和于处长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一切都是因为你!到这一步,你要是出现任何闪失,我们俩无论如何也没法对上面交代了,只能双双去跳楼自杀!” 祝御苦笑道:“老连长,围绕着我……最近发生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你们到底能不能把真相告诉我?” “当然当然!一定一定!”丁连奎哈哈大笑:“于处长不是也答应你了吗,只要今天机场的事一了解,他就会把所有谜底和盘托出,跟你讲个明明白白!” 第一百四十五章 漏网之鱼 一名特警匆匆小跑过来立正:“报告,在地下室一层的储物间发现燃料站被囚禁起来的十五名工作人员!” 于柏琪沉声道:“马上解救出来,暂时不要把任何信息泄露。他们在最开始一定和敌人照过面,能提供更多的细节和证据,我一会亲自去了解情况!” 祝御侧过身问道:“老连长,这么说来……燃料站里这些不法分子的身份,你们也没弄清楚?” 丁连奎和于柏琪对视了一眼,脸上深有忧色:“目前来讲,确认是无法确认……但是这些人的大致来路我和于处长已经能猜的差不多了。” “恐怕这些人和你们的目的一样。”祝御淡淡道:“针对的无非就是我吧?” “是这样的,现在对你没必要再遮掩什么了。”于柏琪道:“这些人的目的和我们一样,不是真正要制造什么危机事件,而是想简单的试探一下你,算是个小小的考验吧。” “区别在于,”丁连奎苦笑道:“我们的计划稳妥可靠,能在机场安全运行的前提下实施;而这些不法分子才不会考虑过多的安全因素。今天之所以没搞的太离谱,是他们也怕脱不了身。” “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于柏琪肃容道:“没考虑到这些人的计划和行动会如此周密、如此迅捷。以至于被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了个措手不及,搞的这么被动。” 祝御沉声道:“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一眼,缓缓道:“我觉得处理完这里的乱摊子,回到市局后再详谈这个话题比较合适。” 丁连奎也轻拍祝御的肩膀:“事情的来龙去脉比较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如果你还信任我这个老连长,至少陪着我们回去听完真相,再自己拿主意。” 祝御叹道:“听不听真相,我又什么时候能自己拿主意了?老连长……你们瞒的我好苦!” 丁连奎哈哈大笑:“小祝子,有情绪简单发泄一下就成了。我和于处长这段日子不也是一样殚精竭虑、有苦难言?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这要是还在部队上,谁会听你倒苦水?” 祝御摇头道:“还谈什么部队?我现在已经被开除军籍,就是个无业游民而已喽。” 丁连奎狡黠的眨了眨眼:“祝子,要说被开除军籍,我三年前因为动手打人,比你被开除的还早。你就不能开动脑筋想一想,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又站在你面前?” 祝御心中一动,睁大了眼睛:“老连长!你是说……这里面……另有隐情?” “嗯!”丁连奎意味深长的一笑:“先告诉你第一个振奋人心的秘密:我和你虽然已经被一纸文书宣布开除了军籍,那只是表层的运作。我们的身份早就秘密转入了军委特殊部门另作备案。再具体点说,你现在不是一名军人了,可也绝不是什么‘无业游民’,而是军人中的军人,精英中的精英!马上面对的全新环境,要远比一名普通军人所承担的多得多!” 祝御诧异道:“新环境?特殊部门?老连长,你是说……我被部队开除,是早就设计好的,不是偶然事件?” 丁连奎笑道:“你炒得一手好菜,又把后院的大白猪养的肥肥胖胖,部队上干嘛要无缘无故的开除你?” 祝御吃惊更甚,愕然道:“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做饭害的战士们集体食物中毒;用高压水枪冲洗猪圈又电死了那么多头大白猪,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这都是我犯的错误,被部队开除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 丁连奎再次望向于柏琪,两个人互相诡秘的一笑,还待再说,一名特警快速跑了过来,压低嗓子道:“报告于处、丁处,我们的热成像扫描仪在院子里发现了新情况。一辆大型油罐车的后座藏匿着一个人,根据扫描结果看这个人的各项生命体征都趋于正常,只是一直横卧保持着隐蔽姿势……我们怀疑,这极有可能是敌人未能及时撤退的同党躲藏在车里,试图躲过我们的搜查,打算伺机潜逃!” “他们敢玩的这么野,简直是找死!”于柏琪咬牙咒骂,抬脚就奔向门口,问道:“车在哪里?” 那名特警跟在后面道:“后院西侧,树荫下的第三辆油罐车,战士们怕打草惊蛇,全都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不过已经隐隐对那辆车形成了包围。” 祝御突然几个箭步先蹿了出去,恨声道:“这家伙交给我!” 丁连奎在后面追赶不及,低声喝道:“祝子,不要轻举妄动!”祝御哪里肯听,身形快如闪电直扑后院。 因为有老连长丁连奎的出现,他被于柏琪带队小小的“诓骗”一番,已经变得不是太难接受;但是潜藏在燃料站里的另外一伙“高明匪徒”对他的愚弄,一直让祝御耿耿于怀,羞愤难平。 表叔张典君明明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对方居然就利用他打了个时间差,把祝御“折磨”的束手束脚。虽然顺利潜入了燃料站,在面对究竟是要保障上千名旅客性命还是顾忌到表叔安全之间犹豫彷徨,踌躇难决。 这些人显然是针对祝御早就设计好了步骤,就要看着他一步一步踏进圈套“中伏”,进而为了张典君落入敌手投鼠忌器,陷入两难抉择的窘迫境地。他们没有真正威胁到张典君的人身安全是一回事,但绝不排除此前确实掌握了他的行踪,甚至通过高科技手段追踪定位过他的手机和家中座机,这才有恃无恐的给祝御设下了一道大难题。 或者说,和他开了一个嘲讽意味很强的恶作剧似的玩笑。 多亏于柏琪及时派人奔赴甘井镇,真的探寻到了张典君就在后山,并没有遭遇不测,祝御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被敌人不折不扣的羞辱了一把,耍的他团团转。 更可恨的是,这些家伙惹出了天大的乱子,搞的三架客机载着上千人高空盘旋无法降落,却能先一步逃的无影无踪,受到连番愚弄的祝御能忍于柏琪和丁连奎,对上那些手段如此高明的恶匪们却万万不能容忍。 如果说对方的团队里真有一人因为某些原因没来得及撤离,祝御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揪出来,再施以一顿老拳先解解恨再说!他觉得抓捕住这条漏网之鱼,既是对此前自己良知愧疚的一份救赎,也是一份责无旁贷的义务。 现在机会来了,于柏琪、丁连奎带领大队人马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整个后院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特警,再加上祝御本身的超凡能力,他不相信这个藏匿在车里的家伙还能插上翅膀逃上天! 于柏琪的速度也赶不及祝御,落后了几步低喝道:“提高警惕,对方可能携有武器!” 祝御怒火中烧,脚步丝毫不停留。心想就算敌人有武器又能怎么样?自己全力施为,完全可以用超出常人几倍的速度,在对方没来得及开枪前一举将他制服擒下。 何况短短的两次剧烈头痛后,他已经知晓自己的强大能力再次发生过蜕变,得到了更高阶的提升。现在就算与于柏琪和丁连奎这样的对手再交锋,他们的战斗力也绝不会维系成以前短时间内不相伯仲的平手局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祝御有十足的把握让剩余下来的敌人见识见识他真正的恐怖一面! 后院墙角的树荫下,七八辆大型的油罐车横排停驻。祝御一阵风般掠过,只用眼睛扫了一下,便看到一名特警手里的热成像扫描仪清晰明确的标识出左首第三辆车里有古怪。 一个人形的红色发光体老老实实的匿伏在驾驶室后座,看姿势还是仰躺着的。 祝御转瞬之间奔到车旁,对着附近的一名特警指了指车门,那特警微微摇头,示意车门是落锁的状态。 恰在这时,耳机里传来丁连奎的呼声:“祝御!千万别乱来。这种油罐车是机场换代的新车型,全部从国外定制进口。除了配备大功率发动机,还加入了众多防爆防燃材料,很多材质采用的是零静电碳纤维和陶瓷钢板工艺,安全坚固。整车配备先进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实时电脑操控等多项高端科技,就连新型的石墨金属玻璃都比普通的钢铁坚硬,是运钞车防弹玻璃强度的七倍!不要妄想用暴力破坏掉它。” 祝御听的一怔,呆呆的看着眼前这辆庞然大物,一时间不知所措。 如果丁连奎描述的准确,剩余下的这个敌人岂不是缩在了乌龟壳里?他空有老虎的利爪和尖牙,好像暂时也无计可施。 于柏琪匆匆抢出门口,抖手抛向祝御一个黑色的物事,低声道:“这是在装备室找到的钥匙,可以遥控打开车门……一定要小心行事,别叫那家伙暴起伤人!” 祝御伸手接住遥控钥匙,低头细看,火柴盒大小的拉丝面板上第一个按钮就是“开启”的标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把手抚在遥控按钮上,慢慢的转过身。 丁连奎一挥手,至少十名特警平端枪口瞬间靠拢,呈扇形包围住了那辆油罐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油罐飞车 祝御不再犹豫,轻轻按下车门开启按钮,耳畔传来清晰的“咔哒”锁眼响动声,油罐车的车门已经解锁。 一侧的四名特警紧张异常,半躬着身体死死的盯着前方,随时准备应对一切可能突发的状况。祝御扬手把遥控器抛回于柏琪,猛然冲上一步,干净利落的扯开车门,脚尖微微点地,像头敏捷的豹子蹿进车内,翻越前座后一拳砸下! 他从打开车门到冲入内室,前后连贯的时间大概用了不到0。5秒钟!这种速度显然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再加上此前大家掩饰的到位,并没有引起车内人的警觉,因此祝御敢肯定匿藏的敌人根本没有时间接受毫无征兆的破袭,甚至连意识上的反应都未必来得及产生。 然而他的拳头挟着雷霆之势砸下,还没等触及到目标,便硬生生的收住,僵在了半空中! 祝御算好了一切应对之策,也伏下了好几道厉害的后手变化,偏偏就有一点没想到:那个横躺在后座底的人并不是什么“恐怖分子”,而是一名被五花大绑、嘴里塞满了油布的燃料站员工! 这人身着藏青色的工作服,满头大汗,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祝御停顿在半空的拳头奋力挣扎,嘴里呜呜的拼命求救。 又是一场虚惊! 也不知道这是敌人撤退前玩的一个小把戏,还是恰好这名员工在后院撞见了不法分子,直接被绑缚了丢在车内。 “什么情况?”于柏琪高声喝问,他和所有的人都在车外关注到了祝御错愕的表情,却看不见车座下的情况。 “不是敌人……”祝御回首刚来得及答了这一句,不料一直安静停驻的油罐车突然传来一阵发动机轰鸣,接着在根本无人驾驶的情况下猛的启动,直窜而出!因为惯性的原因,副驾驶打开的车门被大力一甩,“嘭”的一声牢牢关闭,祝御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后仰,耳畔边清晰的听到车门传来“哗”的一下落锁声。 油罐车的突然启动吓呆了所有人,四名持枪特警离的最近,慌乱中纷纷利用飞扑、就地滚倒等动作闪躲避让,其余人众也狼狈不堪的四下奔逃,现场乱作一团。 于柏琪大声在耳机里喝道:“祝御,怎么回事,车子为什么突然启动了?” 祝御缓过神来,慌道:“我哪里知道?它就是……自己开走了!”伸手去抠门把手,谁知毫无反应,车门果然再次锁死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高呼道:“不好,车门好像自动锁死了,快想办法打开它!”说话的功夫,无人驾驶的油罐车不慢反快,转速表针一路飙升,发动机怒轰着鸣叫,笔直的飞撞向对面的院墙! 祝御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后座底被绑着的那名员工,飞快的转过身来去把弄方向盘,可惜为时已晚,油罐车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钢铁怪兽,“哗啦”一声撞破了砖墙,尘土飞扬中蹦蹦跳跳的碾过碎石砖瓦,冲出了燃料站后院! 祝御在车里被颠的七荤八素,勉强保持好身体平衡,一手抓牢方向盘,抬脚跨进了驾驶席,猛的一把轮转动,发现车辆的方向还在受控范围,伸脚去踩刹车却毫无反应,啪嗒啪嗒的连试了十几脚,如同踩在烂拖鞋上没有一丝效果! 车速愈发加快,他用左手把住方向盘,右手摸到手刹车猛地抬起……居然也是形同虚设。高声叫道:“这是什么见鬼的车,我能控制方向,可是油门和刹车踏板全部失灵,我没法停下它!” 丁连奎在耳机里沉声道:“先稳住方向,我们这就能跟上你!” 祝御双手摁住方向盘,焦急的看向仪表板上一排排复杂的开关和按钮,随后一脚踩死离合器,胡乱的拨动档杆……结果发现这对“黄金组合”也彻底失效,不受控制。 燃料站内疯狂的驶出一辆机场警车,开着红蓝爆闪的警灯,在后面飞驰而来。于柏琪远远的从副驾驶探出大半个身子,捂住耳朵狂喊:“祝御,这辆车的电脑系统被人黑入了,机械、油压、电子部分全都被人远程控制住了!” “啥?”祝御一脸迷茫:“他们就给我留了一个方向盘?” “方向盘本来也能被锁定!”于柏琪大叫道:“是故意留给你操控的!这群该死的家伙,他们故意绑住了一名员工丢在车里,目的就是诱使你上车,然后锁死车门……这是要玩死你的节奏!” “混蛋!”祝御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于柏琪短短几句话说完,他已经全然明白了,这回又中计了! 敌人阴险狡诈,始终先一步走在了他前面,步步设伏,果真是“玩不死人誓不休”的架势,再次把他拖上了这辆根本停不下来的油罐车上!如此居心叵测,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追上来试试遥控器,看看还能把车门打开吗?”祝御急道,略略稳定了下情绪又问:“前面就是机场的跑道,我该怎么走?肯定不能去和飞机飚速吧?” “另外一辆警车正在赶来,会在前面给你开道!”于柏琪道:“我们已经通知了机场塔台,指挥所有的班机尽量回避……祝御,这辆油罐车里装着30吨航空燃油,千万不能让它发生碰撞!” 祝御吓了一跳,脱口道:“30吨燃油!他妈的该死……快来给我开门!”猛的发觉方向盘扭动之下沉重滞涩,惊出了一头冷汗:“遭了!方向盘突然间只能向左操控,打不到右边方向了!” “被锁死了!”于柏琪几乎和丁连奎异口同声的叫道。 祝御一怔,问道:“锁死了?他们为什么……只锁死了一半?” 于柏琪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们想把油罐车的转动半径控制住,如果从现在开始车辆只能左转,你可以看看前面的地形,还有多大空间留给你迂回?” 祝御蓦然抬头看向前方,冷汗涔涔而下,脱口惊呼:“那样一来,我会被逼进左侧的八条起飞跑道!再拖延下去,车辆的速度太快,转弯半径越来越小,最后就要冲向停机坪里的飞机!” “换句话说,敌人的目的很明显!”丁连奎道:“他们逼着你不能弃车逃离!” “为什么?”祝御吼道。 “你一旦逃掉,他们立马就会操控车辆撞向飞机!”于柏琪叫道:“说到底,这又是一道考题,也许他们只是想看看,在车速不减、只有半面转弯操控的情况下,你在油罐车撞上飞机前这段剩余的时间里,怎么破解难题!” 祝御顿时无语,一颗心不住的下沉。 按于柏琪和丁连奎的话理解,别说他逃不出这个囚笼般的驾驶室;就算能逃得掉,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失控的油罐车惹下大祸吗?30吨的航空燃油,在这种速度下一旦发生大面积猛烈碰撞,后果不堪设想! 天上的危机刚刚解除,想不到地面上的险情旋踵而来。祝御暗暗叫苦,自己这才叫真的才出龙潭又入虎穴。那群该死的敌人盯死了他,一连串的手段和计划围绕着他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想逃都没得逃。 经历过中控室瞬间的两难抉择,祝御已经警醒。于柏琪说的没错,表叔的命是命,可上千名旅客的命又何尝不是命?他已经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在良知上倍感不安,心灵上度过了一次愧疚的煎熬,如果机场上再有任何人因为他出现意外和不测,这是祝御断断不能接受的。 即便有人想把灾难的根源强加于他的头上,祝御也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置道义与责任不顾,就此撒手不管。 更何况现在箭在弦上,他想置身事外恐怕也已不能。区别在于,燃料站发生的那一幕,他如果砸碎笔记本,很有可能赔上表叔的命;在大油罐车里这样僵持下去,搞不好就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另一辆机场警车呼啸而来,警笛尖锐。祝御脸色异常凝重,捂住耳机道:“等一等,叫那辆警车退后,别去前面开道了。转变半径只能往左打,不可能跟得上它的路线!” 于柏琪道:“明白。”接着又道:“你根据车速自己调整,尽量转最大的弯度,这样还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否则冲入跑道太早,那时候连应急的工作都来不及做了。” 祝御擦了一把汗:“说说你们的解决方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丁连奎道:“指挥部的技术人员根据油罐车的行进方向和它的最大转弯半径,推算出失控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在第四、第五跑道,我们已经紧急通知消防部门调运泡沫墙和防火阻燃板,要在那两条跑道上分别搭起一个25米宽、40米纵深的冲撞屏障……这个过程最少需要26分钟,你一定要把车稳住!” 祝御沉声道:“这是最无奈的应对措施,就不能查一下油罐车的电脑控制系统吗,敌人能黑进去,我们也可以黑进去,把控制权夺回来!” “已经在做了。”于柏琪道:“但是他们防着这一手呢,油罐车的电脑系统里被架构起了6道防火墙,每30秒自动置换一次程序,攻破它需要的时间远远大于26分钟!”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生死时速 丁连奎道:“我们和车辆研发的国外厂家联络中,希望他们的技术人员可以快些拿出一个破解方案。这种新型的油罐车实在特么太‘新’了,简直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祝御环顾驾驶室,眯起眼睛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有某些细节和漏洞,只不过我们暂时找不到!” “车辆本身并不可怕!”于柏琪叹道:“是它负载的那30吨航空燃油太可怕了,考虑到这个危险因素,很多解决方案都必须放弃,就算能躲得开机场里所有的飞机和障碍物,也不能让你最后被炸死在车上吧?” 丁连奎突然叫道:“祝御,这种车型你不熟悉,但是有人肯定比你熟悉,而且就在你车上!那个燃料站的员工,快点解开他的绳子,听听他怎么说!” 祝御猛的一阵激动,脱口道:“对对,我怎么把他忘记了!”紧张的看了看前方的路面,感觉宽敞程度可以让他松开方向盘十几秒,飞身跳到后座,三下两下解开了那名员工的束缚,叮嘱道:“自己动手解开脚上的绳索,我需要你的帮助!”又飞快的跳回驾驶位。 那名员工手脚被缚,嘴巴堵死,耳朵可还好使,这匆匆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全都听闻的一清二楚,匆忙间坐起来,一把掏出嘴里的破油布,哭丧着脸道:“我只是一个计量员,对这种车型也不了解。” 祝御也不回头,说道:“那你仔细回忆一下,能联系上你熟悉的哪位驾驶员,马上打电话给他。” “没那个必要了!”于柏琪的声音突然传来:“国外的厂家回复我们说,车辆出厂后已经授权过买家可以从新制定电脑程序,因为每个国家的国情和特定环境都不一样,他们没法制定一套平衡的的设置,车辆经过整改的,无法重置系统!” 祝御听的心焦,再度用力抠动门把手,还是全无效果,急道:“那怎么办?就让这家伙拉着30吨燃油去撞你们设置好的障碍物吗?如果撞不好发生爆炸,我们俩不变成烧鸡也会变成烤鸭,左右都是难逃一死!” 那名员工吓的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急切间也去拼命的抠动门手,摁玻璃升降器,可惜毫无反应。他不甘心,躬起身抬脚用力猛踹玻璃窗,“笃笃”的沉闷之声连响,车门上的玻璃纹丝不动,却把他双脚震的生疼。这小子突然大声哀嚎:“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爬过来一把抓住祝御的肩头乱摇:“快停下来,快踩刹车!” 祝御不曾想这人如此情绪化,毫无防备之下被他扳动手臂,方向盘也随之稍稍向左倾斜了角度。这下又惊又怒,单手抽出一把将他摁倒,喝道:“你疯了!方向又偏左了……再折腾下去,咱们死的更快!” 那名员工触电般弹起,脑袋“咣”的一声顶在车棚上,全然不顾疼痛,眼泪鼻涕齐流:“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六岁的儿子……” 祝御回头喝道:“谁又想死了?拜托你帮不上忙,至少也老实一会,不要大喊大……”一语未毕,猛的发现车棚顶被这家伙一撞之下,天窗通气口处略略露出一丝缝隙,甚至射下了一缕外面的阳光,登时眼睛亮了起来! 恰在这时于柏琪又传来声音:“祝御,有好消息!这辆车运回国内还没做过系统整改!厂家的技术人员向我们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油罐车的整个电子控制系统在车底盘油箱连接处,拆开接线盒直接用线路连接计算机,我们的技术人员就可以避免无线接入的不可控性,在终端把整车的电脑系统重置,缺失掉的各个操控步骤就生效了!” 祝御道:“你把实际情况和车辆厂家说明了吗?” 于柏琪道:“没有,鉴于保密条例和控制影响,我只说车辆故障,需要维修。” “嗯!你说的很好,厂家提供的方案也很牛叉!”祝御撇嘴道:“可是这辆车现在不是老老实实的躺在修配厂!它正拉着30吨燃油以每小时85公里的速度在机场兜圈子,根本就停不下来!” “我知道!”于柏琪喘息道:“唯一的办法是,如果现在有人可以保持住与车辆同速,钻到车底下去,把我们技术人员的连接线和电子系统接通,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根据测算,车辆从重置系统到生效,一共只需要30秒钟!” 丁连奎接道:“祝御,你把握住方向,随时通告车辆状况,我们简单拆分一个机场行李推车,把它挂在油箱上,然后我跳上去钻到车底连接这条线,在这期间你要尽量保持车辆平稳,减少颠簸!” 祝御紧张的思索着,觉得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还是值得一试。沉声道:“行李车和连接线什么时候能送到?” “两分钟之内!”于柏琪道:“刚才你内切的弧度突然小了一圈,怎么回事?” 祝御咬牙道:“别提了,这位困在车里的大哥就要被吓疯了,又是哭又是闹,无意间触动了一下方向!你们有没有办法先把他弄出去,我没法安心开车!” 丁连奎吼道:“车是密闭的,门锁又无法开启,怎么把他弄出来?” 祝御猛的抬头,看向上面的通风口:“我说过,它一定有漏洞的,只是我们还没发现……好在现在被我找到了一个!”突然力贯右臂,用尽全身力气奋勇挥拳,“嘭”的一声闷响,车顶的通风口被他硬生生捅开一道大裂痕! 一股疾风马上涌入车内,那名员工刹那间看到了一线生机,喜极而泣,也不用祝御吩咐,站起身有样学样,也连连挥动拳头猛击,试图把裂痕再捅开一些。只可惜他的力道实在脆弱,几拳砸下来毫无收获,反倒把手掌震的高高肿起。 祝御喝道:“闪开些,别添乱!”这次双手松开方向盘,整个人站立而起,吐气开声中又是一拳猛烈击出!随着这开碑裂石的刚猛之力尽数落实,已经松动的通气口护板终于脱离原位,“波”的一声弹开,迎着扑面而来的劲风瞬时被刮飞!车内再次疾风鼓噪,吹的两人衣衫舞荡,气流急剧上升。 于柏琪坐在警车里看的真切,兴奋大叫:“祝御,车顶棚的通气口护板脱离了!是不是你搞掉的?” 那名员工看的目瞪口呆,随即便大喜过望,眼瞅着通风口近在咫尺,外面就是湛蓝的天空,再也忍耐不住,双手一扒,就待爬将上去……祝御回身单臂扯住他的裤腿大喝:“先别急!外面的人还没准备好救援措施。你这样冒冒失失的爬出去,等不到营救,先被风吹走了!” 那员工一怔,马上意识到他说的正确,强忍住逃生的欲望,复又矮身蹲伏下来。 祝御把稳方向盘,按住耳机道:“设置障碍物的方案现在也可行了,至少能当做b计划实施,在撞击前的几秒钟,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可以从车顶逃出去!” “收到!”丁连奎兴高采烈的赞道:“好小子!真有你的,那块纯钢护板至少有20毫米厚,硬是叫你砸开了!” 祝御苦着脸道:“这位大哥说他‘不想死’,其实我也没活够!” 丁连奎哈哈大笑:“叫他不要贸然钻出车顶,行李车和技术人员乘坐的轿车就要到位了,我先试着连接油罐车电脑,如果不行,再设法营救你们逃出来。” 祝御从后视镜看去,一辆机场应急轿车远远的驶过来,后面还牵引着一辆被拆分的七零八落的小型行李车,离地仅余十厘米不到,上面铺着几块临时搭建的光木板。四支单薄细小的橡胶轮看上去脆弱不堪,在后面蹦蹦跳跳,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他吃了一惊,愕然道:“就这玩意能钻到油罐车地下?速度太快了,能不能撑住?” “所以我需要你现在驶上1号跑道!拐上去以后总不至于那么颠了,可以保障成功率高些。”丁连奎嘴里答着话,已经打开车门把身体大部分探出,双脚站在后座上,一只手扶住车顶,一只手不停的比划,指引着应急车靠近。 祝御看着这一幕,又是担忧又是着急。万万想不到今天这趟机场之行奇变迭生,自己稀里糊涂的被接连耍弄,最后竟然要驾驶疾驰失控的大油罐车上演一幕现实版的“生死时速”,运气简直背成了狗! 丁连奎的身手、胆识果然不是盖的,在两辆并排飞驰的轿车间长身掠起,轻轻一纵之际,已然跳上了另一辆车后备箱,跟着双脚下探,稳稳踩牢在行李车的木板上。白色的半袖衫在猎猎疾风中飞舞飘荡,脸上镇定如恒,不见丝毫惧色。 于柏琪高呼道:“祝御,前面500米就是第一跑道,记得向左打方向拐上去,然后保持住车身稳定!行李车太渣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咱们没机会再来第二次!” 祝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握紧方向盘,沉声道:“老连长,注意安全,我尽量配合你!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跳车,你千万别在行李车上掉落,那样太危险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菜鸟司机 丁连奎双脚钉稳在行李车上,哈哈打趣道:“不要紧,我避开你的车轮就成,至多就是腿断胳膊折,能保住老命!” 祝御没来由的一阵紧张,攥着方向盘的手不时渗出冷汗,闭紧了嘴巴不再接言。丁连奎说的轻松,实际上这样进入车底的方式险之又险,稍有差池就会丧命在巨轮碾压之下。 五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祝御看清了一号跑道的标识,奋力转动方向盘,控制着油罐车冲了上去。随之心下又一阵揪紧,方向盘变的愈发沉重生涩了!如果不是出现了机械故障,就一定又是敌人在搞鬼。 应急车加大油门,甩脱了平行的警车,慢慢向大油罐靠拢。丁连奎看准时机,奋力一把抓住车身上的铁栏,随即稳住身形,又腾出一只手缓缓的摘掉行李车挂钩。应急车一声鸣笛,飞速闪至一旁,让开了空旷地带。 祝御看向右面的后视镜,一颗心怦怦而跳,脱口道:“老连长……千万要留神!” 丁连奎这次不再信口调侃,慢慢下蹲身体,双手交替扶住护栏,以臂力强行扳动行李车,一点一点向油箱处靠拢。 祝御看得揪心,突然发现刚才那名寻死觅活的员工此刻也是张大了嘴巴,死死的盯着后视镜,表情高度紧张。不禁心下感慨,换做一个月前,要是自己也遭逢这样的奇险,所能表现出来的情绪和这样的寻常人又有多大区别呢? 别说那时,就算现在他的身体机能强大到出神入化,但不可否认的是,依然在情感上和心理上没能脱离于“普通人”的范畴。他空具一身能力,却没有钢铁般的意志,强悍坚韧的神经。拿眼下来说,在这种危急关头让祝御和丁连奎换位,踏上随时都会散架的行李车钻进车底,他绝不会表现的如同老连长一样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没有经历阅历,恐怕很难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天生就完美无瑕,毫无破绽。祝御在一刻才深深感悟,自己和于柏琪、丁连奎等人还是有差距的,显然不能把彼此的综合能力定位在一次两次的武力相斗上。越是宝贵的东西越不会唾手可得,比如千年长成的人参,万载积淀的乌木,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价值只会更高昂、更贵重。而人生丰富的阅历与经验,甚至是情感和认知亦是如此,需要积累。 祝御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鄙视那名燃料站员工,反而要拿出同情和理解。生死关头的重压之下,任谁都会表现出十足的惊恐和怯弱,不是每个角落都有英雄。 他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员工还在关注着后视镜,紧张之余根本就没听到这句问话。 祝御摇了摇头,提高了声调:“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他有了反应,但也只是下意识的,随口道:“我叫崔松。”目光始终没有收回。 祝御微微点头,也跟着他看向后视镜。 疾风吹拂下,丁连奎终于挪到了大车油箱边,小心翼翼的抬起挂钩,把脚下的行李车固定好,随后朝着前方挑起了大拇指,示意第一步计划已经OK。 祝御看得清楚,握住方向盘的手再次紧了紧。于柏琪在耳机里沉声道:“祝御,连奎要平躺下来进入车底了,保持好当前状态,别出差错。” 说话间,丁连奎已经顺势躺倒,嘴上不知何时叼住一柄螺丝刀,微微抬头,凝神寻找钻入的契机。这条跑道足够长,但是说到平坦也是相对的。飞机和车辆跑上去当然四平八稳,可是小小的行李车是橡胶轮胎,不但承重力极差,还没有任何悬挂、避震结构,被这样的速度挂着飞驰,剧烈持续的颠簸根本无法避免,甚至没有间歇,一路从头颠到尾。 应急车再次慢慢靠拢过来,后排车窗大开,一名特警探出车身,手里拿着一条黄色的网络连接线虚位以待。显然车里还乘坐着技术人员,时刻准备着连接线和油罐车的电脑接驳上,第一时间开始运作重置程序。 丁连奎叼着螺丝刀,两侧的腮帮子一鼓再鼓,瞅准时机猛地右手横拉,行李车斜斜的向车底切入! 他大半个身体探入,左手为了跟上车速和稳定身体,始终牢牢攥死护栏,右手徐徐取下螺丝刀,抬头上看。这一幕惊险离奇,所有人都屏息凝气,提着心默默注视。 祝御身处驾驶室,反而在后视镜上不见了丁连奎的身影,知道他已经成功钻入车下。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千万别在这时出现什么意外,大家顺利解决掉这起事故,从此以后多福多寿,没病没灾……猛的感觉车身一震,不知哪里传出巨大的轰鸣声,登时惊的头发根根立起,脱口喊道:“老连长!你……你还在车下吗?” 丁连奎艰难的喘息声传来:“还好,我在车下,只是……只是为什么车速越来越快?我保持不住平衡!” 祝御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去看仪表盘,果然时速指针又在飙升,车辆突然之间提高了速度,已经堪堪逼近100公里! “混蛋!”祝御破口大骂,一股子火直窜头顶:“这些该死的家伙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又把车速提高了!”话音刚落,只听车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耳机里的于柏琪和丁连奎双双惊呼起来!他大吃一惊,颤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于柏琪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连奎……连奎的车剧烈颠簸一下,他……他被震下去了!” “什么?”祝御吓得面无人色,盯着后视镜一看再看,只觉得全身冰凉,手足无力。突然间那辆行李车被巨大的牵引力甩出大半,蹦跳如飞,上面果然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丁连奎的身影? 所有人目瞪口呆之际,灾难还在持续。那辆行李车的挂钩禁不住猛烈拖拽,突然间松动掉落,脱缰野马般的油罐车呼啸而过,巨大的后轮顷刻间将行李车拦腰碾过……木板、塑料激飞四射,橡胶轮冲天而起,整个毁于一旦! 于柏琪透过耳机再次惊呼,祝御听的真切,这次没有丁连奎的声音,捂住耳朵狂呼:“老连长,老连长!” 接连喊了几声,耳机里静默死寂。 祝御焦灼万分,心急如焚,再也坐不住驾驶位,突然回身喝道:“崔松,你来把住方向盘,快!” 崔松面如土色,还没在刚才的险情中缓过神来,惊颤道:“啥?” 祝御顾不得再说话,一步跨到副驾驶位上,回身拎住他的衣领,半拖半拽的将崔松强行托过座位,一把塞进驾驶席,只余双腿横耽在档杆边。喝道:“快握住方向盘!”车内空间宽敞,他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崔松只觉得腾云驾雾身不由己,几乎是被他单手擎起,举重若轻的挤到驾驶位上,看着眼前的方向盘满脸愕然,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挪”了过来。他身材就算较为瘦弱,那也有百十多斤沉重,被这横眉立目的青年像拎起一只兔子般轻松跨越后座……确实搞的思维错乱,惊骇莫名。 祝御双臂一探,从撕裂的通风口伸出头,观察情况。耳机里突然传来丁连奎的声音,喘息极为粗重:“小祝子,别乱来……我没大事,就是被卷进了车尾,万幸抓住了两根铁杆,还在车下!” 这熟悉的声音乍一传来,祝御狂喜不已,差点连眼泪都流出来。丁连奎被震翻下行李车,可能情况不是太好,但起码还活着,并且能开口讲话,这就比什么都强! 他高声喊道:“老连长,你坚持住,我来救你!” 于柏琪惊道:“你搞什么?快留在车里!没人驾驶的话,油罐车分分钟就会失去控制!” 祝御只喊了一句:“没时间等你们再制定救援计划了!”随手抠出耳机丢给了脚下的崔松,低头喝道:“戴上他,听里面的人指挥,把车辆控制住!” 崔松惊慌失措,紧张道:“可是……可是我还没学会开车,驾照也才考到科目二。” 祝御道:“那就够了,把住方向盘你总没问题吧?反正这玩意现在也不用你换挡加油。” 崔松更加害怕,颤声道:“不行,不行!我……我弄不好!” “你必须弄好!”祝御低头沉稳的断喝,严厉的眼神扫向他:“这个节骨眼上,你如果不指望自己,还能指望上谁?既然我们俩都在车里,就必须负起这份责任!你把车辆控制好,我去到下面救人……” 崔松被他吼的思维错乱,倒似是忘记了害怕,终于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握住了方向盘。 祝御满意的一笑:“这就对了嘛!一定要稳住!我再下去的话,车底下就是两条人命,全都掌握在你手里了!”纵身一跃,轻盈的蹿出车顶。崔松只来得及仰头望了一眼,便又把目光死死的盯向前方,顺手拿起那个耳机塞入耳里。 他做梦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开着一辆时速过百的油罐车,在戒备森严的川江机场上疯狂驰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游墙壁虎 祝御整个人蹿出车顶,迎着疾风蹲下身,看到于柏琪的警车就在右侧,伸手招了招,示意他靠过来。随后俯身抓住车门手,高大的身躯灵蛇般蜿蜒而下,双脚牢牢的踩在外侧踏板上。 于柏琪从车里探出头,他已经看到崔松接管了方向盘,大声疾呼:“连奎在车尾处,靠双脚和一只手横耽在钢梁上,掉落的瞬间车底盘把他的左臂撞伤了,情况不是太好!” 祝御点点头,遥遥伸手:“给我一个耳机,我要进到车下去!” 于柏琪瞪圆双眼,惊道:“没有行李车了,你怎么下去?” 祝御不答,喊道:“给我耳机!” 于柏琪顺手接过一名特警递过来的耳机,大声喊道:“连奎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想办法先救他出来!” 祝御等到警车靠近,一把抄起耳塞戴上,沉声道:“叫应急车靠过来,把那根连接线准备好;我先去看看老连长的情况,如果没有大碍,我想办法把他固定一下,然后就去连线,只要把车弄停了就好办了!” 于柏琪大声道:“要小心!不能再出事了!马上会有另外一辆拆解完的行李车运过来,你必须保障自己和连奎的绝对安全!三、四跑道上搭建障碍物的工程也临近到了尾声,救援车和消防车全部到位了!” 祝御不再答话,蹲下身看了看油箱附近的状况。又把头探到最低,从下向上观察车底盘结构,突然一伸手抓住车外铁栏,身体悬空兜起,用双脚牢牢缠住油箱里的铁锁链,呈平躺状蜷缩。 于柏琪吓了一跳,叫道:“你就打算这样进去吗?不行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祝御侧头看向他,坚定的摇了摇头,咬牙道:“等我的消息,让应急车靠过来待命!”手脚并用,再次向车底挪进。油罐车底盘下突出的钢梁、纵横交错的铁管随处可见,恰好被他都当做了现成的着力点。每试探一次,确认着手处可以负载住自己的体重,祝御便大胆的向内靠近一分,同时也伸脚去蹬住钢梁,保持好身体平衡。 他这样的进入方式场面上未必比丁连奎进入时惊险,但难度可高出了不止一点半点。借助行李车滑入应该是效率最高的途径,又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省体力;而祝御只凭双手双脚攀住车下的铁管钢梁,在加速度和地心引力的双重阻力下移动,短时间内或许勉强承受得来,一旦耽搁的久了,巨大的能量消耗随之而来,一般人无法吃得消。 于柏琪看得心惊,稍加思索后眼神一亮。 祝御显然不是“一般人”,他敢采取这样的方式潜入车底,一方面确实是被逼得急了,牵挂遇险的丁连奎;一方面也说明他应该具备强悍过人的实力,可以长时间担负起这样巨大的能量输出。 在第二辆行李车无法及时运达之前,丁连奎负伤被困的情况下,祝御毅然棋走险招,也许就是最佳的营救方案了。换做是别的人,于柏琪想都不想一定会拒绝做这样的尝试;但祝御完全不同,他的能力足堪重用。尤其在这个险象环生的节骨眼上,是胜任营救的最佳人选。 于柏琪不再犹豫,让警车抢前一步,探身指挥一旁的应急车靠过来随时待命。 祝御身在车底,感受着头顶的疾风呼呼掠过,脸色愈发凝重。他现在利用手脚之力紧紧缠住钢梁,感觉并不吃力,做出相应的动作也是游刃有余。异常清醒的大脑,仿佛已经准确的计算出全身骨骼和肌肉纤维汇聚、所能形成的力量总和,并且非常清晰的均匀分配给身体每一个部位,源源不断,后劲十足。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祝御依然十分紧张。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体能和安危,而是非常害怕在某一个环节出错。面对突发的危险,他被迫要亲自上陈营救被困的老连长,钻入飞驰的油罐车下显然毫无计划性可言。也就是说他接下来要做的每一个动作,产生的每一个想法都是随机的,所以无论是想还是动,包括衔接环节,都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必须小心翼翼。 丁连奎手臂负伤,被吊在车尾,情况有多糟可想而知。他显然没有祝御那样超强的体力,能坚持多久实在难说。 祝御顶着巨大的压力,步步为营的向车尾攀爬。因为过于紧张,他的指节用力过度,几次攥的铁管和钢梁“嘎吱嘎吱”作响,任凭头顶的劲风如何猛烈,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始终不散。 于柏琪这时因为角度不同,已经看不大清他在车底的状况,但是老道的经验还在,高声提醒:“祝御,稳住!一定要稳住!你自己的移动肯定不成问题,但是要防止某个着力点过于脆弱,承负不起你的重量,千万别出差错!” 祝御艰涩的回道:“我在尽力!”双脚挺直,用腰背的力量再趋近一步。这辆进口的高科技油罐车固然带来了大麻烦,但也有一点不得不提,就是质量确实过硬,用料实足。体现在车身和底盘上,工艺尤为优秀。所以祝御攀爬之际体会的越来越深,担忧焦虑的心情渐褪。 他终于看到了悬在车尾的老连长丁连奎,双脚死死的缠住一根铁梁,单臂环绕住头顶的支柱,身体在猛烈的疾风中来回飘荡。祝御略略加快了速度,很快和他并排仰躺,伸腿缠住另外一根铁管,左手抓住支柱,用肚腹挺起上托,把丁连奎的体重全部接了过来。急声道:“老连长,你怎么样,伤势重不重?” 丁连奎满头大汗,喘息急促,一直在苦苦支撑,这一刻总算盼来了救兵,侧头苦笑道:“还好!左臂好像断了,那一下撞的很重。”喘了几口气又道:“你这样托住我太浪费体力了,快松开来,我自己能成!” 祝御发现他的左臂软软垂下,和骨折极其相似,眉头紧紧皱起。左右环顾,腾出一只手扯起衣袖,放在嘴里咬住,“嗤”的一声撕掉一截,低声道:“老连长,你忍着点,我先把你的手臂固定在身上!”用布条轻轻缠住他的臂弯,打了个活结,另外一头穿过丁连奎的腰带,又打了个死结。 丁连奎喘息道:“车速还在提高,驾驶室里什么情况?” 祝御伸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刷的一声抽出,说道:“那名被缚的员工暂时在把方向盘,还是在失控状态。”用裤带横穿过他的腰际,两头分别搭上铁管,找准扣眼“咔”的一声固定住。 丁连奎喘息道:“这样好多了,小祝子,多亏你了!”在此之前,他全凭手脚之力负载自己的体重,但是祝御用这根结实的牛皮带把他穿腰缚在铁管上,一下就承担去了大半的体重,再加上伤臂也得到稳固,活动能力大大增强。 祝御捂住耳机喊道:“于柏琪,行李车到没到,我要把老连长救出去!” “还要两分钟!”于柏琪传来声音:“连奎伤的重不重?” 祝御道:“左臂好像断了,我已经简单的给他固定住,快点叫人送行李车来!”话音刚落,耳机里突然传来崔松颤抖惊惧的求救:“不好了!不好了……方向盘,方向盘失灵了!” “不要慌!”于柏琪沉声道:“方向盘本来就是失灵的,不能向右转舵。” “不是的!”崔松尖着嗓子叫:“现在左转向也没有了,我根本打不动……它整个被锁死了!” “什么!”祝御、于柏琪和丁连奎齐声惊呼,为之色变。很显然,崔松不会信口开河,敌人一定又是要玩新花样了。 祝御仰头向后观察,叫道:“咱们现在在哪条跑道上?” 于柏琪大声咒骂:“该死!已经拐上了第二跑道。如果方向打不动,跑完这条道,我们就没路了!” 祝御急道:“这条跑道有多长?” “只有1600米!”于柏琪急道:“你们车头的方向朝北,所以冲到底以后前面没有净空道,而是……而是登机塔!” “什么?!”丁连奎大吃一惊,和祝御面面相觑。油罐车的时速已经过百,驶过1600米的距离只需要区区一分钟!这个帐谁都会算,问题是在这最后的一分钟内,他们还有多大的几率能刹停这辆油罐车,并且救出丁连奎和崔松! 祝御突然启动,在车下犹如一只壁虎般向回飞快爬行。这次他焦灼万分,再也顾不上什么安全系数,遥遥喊道:“老连长,坚持住,我会让车停下来!”又捂住耳机大喊:“于柏琪,叫应急车靠过来,告诉你的技术人员,30秒时间不行,必须在20秒内破解掉整车电脑系统,至少留给我20秒的时间刹车!”一路攀爬着后退,向油箱处趋近。 于柏琪的呼吸在加速:“应急车已经在一侧待命了,你连上网络线,我叫他们尽全力!” 祝御又道:“马上通知航站楼附近的旅客撤离,挪走一切设施……我保证不了时间真来得及!” “这个难度非常大!”于柏琪的语气十分低沉:“我刚刚确认,7号登机塔前……还停着一架准备起飞的客机,载满了乘客,这个庞然大物现在根本就来不及撤走!而且……而且关向东、关小莹父女已经登机,就在那上面!” 第一百五十章 颠覆的油罐车 “什么?!”祝御又惊出了一头冷汗,一颗心不住的下沉。 一旦失控的油罐车撞上飞机已经是天大的祸事了,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关氏父女居然就在这架客机上……自己就是因为一直对关小莹的安全放心不下,这才匆匆赶来机场,遭逢了连番的变故。可是突发的险情一波三折,就注定关小莹真的难逃这一劫吗?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她和父亲关向东乘坐的飞机,竟然要被祝御驾驶的油罐车飞速冲撞上,酿成难以收拾的惨剧……一想到这里,祝御简直哭笑不得:自己的出现,到底是来救关小莹的,还是来害她的? 时间毫不留情的在消逝,油罐车巨大的车轮依然飞转,仿佛在碾压着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还有最后的一丝侥幸。祝御无暇再想,努力的甩甩头,奋力将手探出车外,大声疾呼:“把连接线给我!” 应急车紧贴着大车边缘并排而行,一名特警缓缓的递过连接线,被祝御一把扯住。于柏琪在后面的警车上大喊:“主控盒在油箱的尾部,有黄色的标识!”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遭了!没有螺丝刀!连奎把那把螺丝刀弄丢了!”一把扯开副驾驶的储物箱,急急翻找。 祝御等不及他,把连接线咬在嘴里,奋力滑向油箱尾部,对准黄色的主线盒一拳擂出,铝制的铁盒表面登时凹陷。他发疯般接连挥拳砸下,几秒钟后终于在边缘处发现了微小的裂口,勉强把手指头塞入,运力掰扯。 这时驾驶室车顶上,颤巍巍钻出一个人,正是崔松。 因为佩戴着同步通讯耳机,眼下油罐车的危险状况刚巧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崔松被吓的魂飞天外,再也顾不得把住方向盘,拼命攀住破损的通风口挣扎而上,想利用这最后的一分钟逃生。 于柏琪最先发现了他,奋力疾呼:“不要冲动,千万不要跳车,等我们靠过去接住你!” 祝御听到了他的喊话,顾不得分神,叫道:“于柏琪,火速调来一辆大型的消防车和油罐车并行,如果最后20秒还不能控制住车辆,就用消防车强行挤迫它,只要角度发生轻微变化,至不济也能躲过那架飞机!” 丁连奎跟着叫道:“如果一辆不行,就调来两辆!咱们几个人的命是小事,飞机上有几百命旅客,还装满了燃料!如果撞实了发生爆炸,咱们死一百次也谢不了罪!” 祝御拼命的抠动接线盒,手指上被破裂开的铝片割的鲜血淋淋,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接线端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执起连接线稳稳的塞入对接,吼道:“快抓紧时间,已经连好了!”双手握住油箱外的扶栏,游鱼般滑了出来,脚尖堪堪点到副驾驶外的踏板,纵身一跃已经蹿升到了车顶。 前方几百米的尽头,就是高高耸立的7号登机塔。它的前方,一架大型的波音737客机静静伫立,清晰可见。强烈的阳光照到机身上的小窗口,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祝御的呼吸为之停顿,似乎看到了关小莹坐在舱里,惊恐的睁大双眼。 在这刹那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小溪咖啡店里,关小莹被父亲拽走时,向他回眸一望的那份留恋、无奈和凄美! 小莹,既然我们有缘无分,那便好聚好散,抛开我对你的一切羁绊和束缚,勇敢的去寻找属于你的未来吧!纵使今天我不能再对你留恋,可你依然是我两小无猜的伙伴,同甘共苦的小妹妹,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叫你丧生在爆炸火海之中! 崔松被突然跃上来的祝御吓了一跳,随即浑身酥软,便似看到了末日救星一般,大声喊道:“快救我!”突然脚下一滑,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一跤顺着前风挡摔了下去!他惊声尖叫,慌乱中双手乱抓乱摸,身体堪堪滑下引擎盖的刹那,终于一把捞住了雨刷器,死死握在手里。 祝御眼瞅着油罐车和飞机的距离还在拉近,扯嗓子大吼:“于柏琪,恢复系统了吗?消防车呢,快调消防车来!”话音未落,身后突然响起高亢的警笛声,两辆大型消防车在一侧飞速靠近,红色的警灯闪烁,高高的云梯前探,已经部署到位。 于柏琪在另外一侧的警车里几乎探出了全身,指着油罐车前方疾呼:“我得想办法把这个人救到车上来!你去车里,车辆各系统马上就会恢复!” 祝御咬了咬牙,缩身返回到了驾驶室。 这个时候再选择进来,着实需要莫大的勇气和胆量!一旦连线系统无效,不能恢复车辆的性能,接下来的撞击将在所难免!就算有消防车的强行挤迫,能避得开飞机已算万幸,但车辆侧翻、起火和爆炸的危险仍无法排除,也许那一刻祝御就没机会逃了。 他牢牢的把住方向盘,看到风挡玻璃外崔松俯身趴在机盖上,惊恐的睁大眼睛,脸上已没有半分血色。于柏琪的警车紧紧贴在油罐车左沿边,大声疾呼,准备营救。但是崔松明显的力不从心,不但不敢回头去看,握住雨刷器的手似乎也在慢慢失去力量,正在一分一分的脱离…… 祝御连踩刹车,收不到任何效果,奋力起身怒吼:“于柏琪!马上恢复系统!” 崔松的气力流失的异常迅速,终于再也抓不住雨刷器,张大嘴巴一声哀嚎,斜斜的向车下滚落……恰在这时,于柏琪兴奋的大喊:“系统生效了,祝御,快刹车!”话音未落,崔松一个倒栽葱坠下,在祝御的视野里消失! 几乎是第一时间,祝御的反应神速,猛踩刹车的同时,急速向右打轮!他想尽量闪开角度,让落在车下的崔松不至被前轮碾压到。可是这样一来,由于操控的过于强硬,自重几十吨的油罐车根本不吃第一次刹车的力道,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大角度急转,顷刻间半个车身高高翘起,右前轮更因为受力不住,“嘭”的一声挤爆了胎,气浪四射。 祝御在车里也失去了平衡,奋力的扳住方向盘向回打,同时猛踩刹车。油罐车貌似刚好被自重和刹车力道逼到了一个平衡点上,如同特技表演一般,不见侧倾倒下,也难以回复原位,始终保持车身翘起,右侧的单排十二支轮胎承负着整车的重量,歪歪斜斜的冲出了2号跑道! 于柏琪反应也不慢,大声喊道:“祝御,在车辆彻底倾覆前,你还有机会逃出来!抓紧时间,快!” 祝御喘息道:“不行!我松开刹车马上就会翻。制动的时间越长,安全系数就越高。只要车速再慢下来一些,即使侧翻倒地,低强度的摩擦也不会导致油罐发生爆炸。” 于柏琪喝道:“这种情况下没人可以精确的计算出后果,你不要逞强,快点逃出来!” 祝御咬牙道:“再给我十秒钟,只要十秒!”奋力踩住刹车,抬头仰望通风口,开始在心中默念倒数。 疾驰的消防车这时紧紧靠在驾驶席一侧,尖锐的警笛撕破天际。祝御看得分明,它的车头正对方向就是那架客机!很显然油罐车的冲撞角度稍稍发生了改变,但这并不足以保障避免碰撞事故,737客机太大了!消防车驾驶员肯定接到了死命令,要马上实施挤迫,强行把近乎失控的油罐车别出跑道! 于柏琪再次大喊:“祝御,快跳车!崔松没有被车轧到……连奎在车辆侧倾的时候也滚落到跑道上,医务车已经赶过去紧急救治他们去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你!快点逃出来!” 祝御死握方向盘,沉声道:“小莹在飞机上,我不能逃,不能逃!我必须把车刹停下来!” 于柏琪喝道:“油罐车不论是倾覆还是回位,刹车距离已经没有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它还在匀速行进中强行别出跑道,两辆消防车有足够的动力完成这个任务,祝御,快点跳车!” “嘭”的一声巨响再度传来,车头第二转向轮受到大力挤压相继爆开!这下终于打破了平衡,油罐车的车身侧倾角度开始加大,斜斜的歪向右侧,眼瞅着颠覆倾倒已成定局!而这时,它和前方呈45度角遥对的机尾距离,也仅仅剩余百米左右! 于柏琪嗓子全然沙哑,走了音的怒吼:“祝御,快跳车!” 祝御再无犹豫,深深吸了口气,起身扑向通风口。因为角度侧倾,他这时逃生的路径反而容易了许多,一步跨出后已经探出大半个身体,同时听到左翼消防车的警笛和引擎轰鸣传来,“咣”的一声巨响,两辆车身紧紧贴在了一起。 祝御纵身而起,冷不防腰间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阻滞了一下,又被拽了回来!百忙中低头看去,却是通风口外翻的铁皮作祟,恰在这时勾住了裤子!他刚才在车底为了营救丁连奎,曾经把裤带抽了出来应急,这时腰间再无绑缚,铁皮勾住裤子一挒之下,被扯掉了大半,露出里面仅余的黑色裤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化险为夷 祝御紧张忙乱之下窘迫不已,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临近尾声,不想却在这万分危险的节骨眼上,该死的裤子又跳出来和他作对。只一愣神间,又是“咣”的一声巨响,另外一辆消防车来势更为凶狠,直接撞在了车尾处外侧!油罐车受不住这一撞的大力,彷如一头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巨兽,加剧侧翻,终于轰然倒地! 祝御一个趔趄,身体险险被甩回驾驶室,单膝跪顶在车棚,小腿登时被锋利的铁片划破,鲜血迸流。于柏琪的警车不敢再靠近,远远的徘徊在外侧,大声疾呼:“不要裤子了,不要裤子了!快扯断它!” 祝御恍然醒悟,就算赤身露体的跳车,让大家“一饱眼福”,总也比搭上小命强。右手运力一扯,“嗤”的一声把地勤服和里面的牛仔裤双双断开,双脚借助前冲之势一蹬,如同离弦之箭平射而出! 这下他逃命要紧,不知不觉迸发出了更大的潜力,和纵跃40米的大油罐完全不同,只见远不见高。霎时间身体仿若出膛的炮弹,飞蹿之际不但滞空时间加长,距离上更是不可思议的横跨了二十多米,这才一头栽下。因为借助了油罐车巨大的加速度,祝御的身体落地之际仍然无法消除雄浑的后劲,余势不减,在草皮上接连翻滚、跌撞,狼狈不堪的又一路滑出十几米,终于缓缓停住。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浑身的骨头都被跌散了架,不知该去揉哪个部位呼痛。 远处的油罐车已然彻底倾覆,被两辆消防车强行挤压着滑行,角度也在逐渐的偏离。一侧的油罐表皮、护栏和沥青跑道摩擦出串串耀眼的火花,比之节日燃放的焰火毫不逊色,璀璨炫目。 祝御顾不得疼痛,紧张的翻身趴伏在地凝望,看到油罐车的冲势越来越缓,终于完全静止。三辆庞然大物七扭八拐的挤作一团,现场也仅仅离737机尾几十米之遥,险到了极点! 值得庆幸的是,祝御和于柏琪的估测比较准确,油罐车在减缓了车速以后威胁也大大降低,再加上倾覆、和地面接触并非发生在瞬时,没有具备爆炸的必然条件形成,总算“保全了尸骨”,没酿成更恐怖的惨祸。 一时间无数辆防爆车、消防车、应急车、救援车和警车从四面八方飞驰而至,现场涌入了大批早就待命的特警和安保人员,拉起长长的警戒绳隔离。立下大功的消防车里钻出四名消防员,第一时间启动设备,扯出水管玩命般向油罐车底部喷注大量的泡沫灭火液,防止摩擦产生的高温引爆燃油。 两架市局的警用直升机盘旋在高空,引擎轰鸣,全方位监测油罐车四周状况,指挥现场的应急疏导工作。 祝御再看了一会,脖子和四肢僵硬,终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仰头躺倒,再也不想动上分毫。那架雄伟的737倒影呈现在他眼里,无奈的苦笑一下,心里暗暗感叹:小莹,放心飞吧,临行前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祝御闭目长叹,难以想象自己最近经历的连番惊变。一天前和周琳乘坐的出租车被没头没脑的悍马追撞,双双坠湖险些丧命已经足够离奇惊险;可是和今天机场上演的一幕“生死时速”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着实把人吓丢了魂。 祝御估计要是周琳能给他做个详细的测算,两天之内分泌的肾上腺素一定能抵过全年的周期。 一辆警车横穿事故现场,徐徐驶到他的身边停稳。于柏琪快速钻出后门,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怎么样?还有力气和你的老连长再较量一场吗?” 祝御听的倒是心头一凛,丁连奎从油罐车上跌落,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猛然间翻身坐起:“他怎么样了?” “我说过,最多就是腿断胳膊折。”丁连奎的声音随后响起,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于柏琪身旁,温厚的微笑:“何况医生给我检查过了,是左臂脱臼,现在复位了,没什么大碍。” “谢天谢地!”祝御长出一口气,心里一阵轻松。机场的通讯系统恢复,待降的客机安然着陆;油罐车没有爆炸,最终也改变了走向,没有撞向关小莹乘坐的飞机,老连长万幸逃得性命……这些好消息毕竟还是很鼓舞人心的,他觉得自己总算没白忙一场。突然冷眼剜向于柏琪,恨声道:“处长大人,别人的命都是命,只有我的这一条是最贱的,对吧?” 于柏琪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心情不见沉重,反倒显得颇为轻松,呵呵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祝御看着自己被扯烂的T恤、肚子下的裤头,还有千疮百孔仅余半截的牛仔裤,又指了指遍体鳞伤的身上,冷哼道:“我被油罐车甩出这么远,跌了无数个狗啃食,差点变成土行孙……你难道就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身体要不要紧?”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祝御不解,怒道:“你们还笑!狡兔死走狗烹,先是把我耍的团团转,之后又榨干利用完,现在是不是该卸磨杀驴了?” 两人闻言再次对视,更加笑的停不下来。丁连奎指点着他连连摇头:“小祝子,现在该把一切都和你说清了。” 于柏琪也蹲下了身,打量着祝御的狼狈相,很神秘的一笑:“高远帆的一枪都没把你怎么样,这些寻常的伤势对你来说当然更不在话下了……所以我们根本就没必要浪费口水,关心你哪舒服不舒服。” 祝御茫然道:“高远帆的一枪失了准头,只擦破了我手臂的肉皮,当然没多严重。” “就算是这样,”于柏琪的眼里闪过狡黠:“我不相信当晚周琳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她一点疑问都没产生。” 丁连奎也笑道:“据我们所知,周琳可是专业的科班护士出身,并且有着丰富的临床护理经验。你的伤势到底有没有古怪,她应该心里最清楚。之所以稀里糊涂的没过多纠结,还是于处长那晚的突然出现,把这小姑娘给吓着了,哈哈。” 祝御有些吃惊。努力回忆检验室那晚事件的前前后后,周琳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确实质疑过创伤面积为什么很小,还给他详细讲解了真实情况下人体中弹后的严重后果。祝御当时心不在焉,一方面惦记着庞远杰的血样检测,一方面又被黑衣杀手于柏琪惊扰的思绪混乱。 现在从丁连奎和于柏琪的话里可以听出,周琳的质疑是对的,只不过她也没有闲暇再去深究,此事便不了了之。祝御结合之前自己的“奇遇”,也确实觉得身体发生巨大蜕变的同时,成倍提高了对创伤的抵抗性、承受性和恢复性,甚至还有免疫性。他连番经历过几次受伤,甚至腿骨都被重创过,可是事后无一例外的奇迹般神速复原,这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正常来说,”于柏琪盯着他笑:“你的手臂被子弹击穿,就算是没伤到骨头,有没有可能在短短的一周内就完好如初呢?换一个普通人,恐怕到现在也未必出院,还每天打消炎针治疗呢吧?” 祝御闻言快速挽起袖口,凝神观察先前的伤处,发现创口早已痊愈,只留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都不易察觉。喃喃道:“最近的怪事太多,我倒一直没怎么留意。”又看向丁连奎,一迭声催促道:“老连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究竟发生过什么了?快告诉我!” “于处长不是早就答应过你了吗?”丁连奎呵呵笑道:“过了今天机场的事,他就会亲自向你‘解谜’,把所有真相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你。” 于柏琪点头微笑:“不过,咱们三个蹲在草地上说这件事似乎很不妥吧?祝御,你就算现在全身的伤势不那么疼了,至少总有点口渴吧?市局的邓远山局长给我们在机场VIP候机室留了房间,一起过去喝杯茶?” …… 十五分钟后,祝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地勤服,重又找回遗失在跑道上的裤带束紧腰间,走进机场的VIP候机室,在于柏琪和丁连奎面前缓缓落座。周琳给他买的黑T恤和牛仔裤,一共没穿上两天的时间,在接连的变故中已经“全军覆没”。祝御心疼不已,这可是周琳用自己省吃俭用的钱买给他的,衣服未必贵重,心意却可见一斑。结果不到一天被他穿成了“乞丐服”,要是再见人家的时候可怎么交待? 进入VIP候机室的那一刻,他还注意到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执勤的特警,总共不下二十人。从他们的体态和神情上看,显然都是训练有素、能力突出的特殊兵种,和寻常的地方干警迥然有别。 这些战士受命把守在VIP室的门外,如临大敌,看情形就是为了防止祝御在接下来和于柏琪、丁连奎的会面谈话遭到打断,或者被人监听,只是阵仗未免有些大,引来了诸多旅客好奇的目光。 第一百五十二章 VIP的会面 祝御知道,于柏琪和丁连奎不但带来了一队精英战士,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渴望已久的真相,或者说是麻烦。 双方的谈话单刀直入,马上进入了正题。于柏琪微笑道:“祝御,还是首先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化名,也不是假名,和我的身份证完全相符,就叫于柏琪。” 丁连奎哈哈大笑:“小祝子,我生下来就叫丁连奎,这肯定也没错吧?至少我和于处长不是每一件事都瞒了你。” 祝御苦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于柏琪接道:“我在国家安全部工作,这个机构是干什么的,我想你再不懂至少也略有耳闻。”又指了指丁连奎:“你的老连长,也是我的老搭档,现任国际刑警组织驻国家办事处跨境一处副处长,半年前从南非调回到国内工作,我们俩在三年前法国里昂总部受训的时候结识。” 祝御有些迷茫,于柏琪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一时疑窦重重,脱口道:“等等!国际刑警组织?三年前?老连长……三年前不刚好是你被部队开除,然后就神秘消失了吗?怎么和国际刑警扯上了关系?” 丁连奎和于柏琪对视一眼,微笑道:“你来说,还是我来说?看来和这小子把什么都讲明白,得需要点时间。” 于柏琪淡淡一笑:“你来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最清楚,我来做补充。” 丁连奎也不推辞,点点头转向祝御:“严格的来说,我到现在也并不是国际刑警的正式编内人员,之所以从部队消失,又和他们扯上了瓜葛,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 祝御苦笑道:“我就知道你得这样说。” 丁连奎呵呵一笑,燃起了一支烟,喷云吐雾:“我尽量给你讲的详细点吧,整件事确实很复杂。从哪里说起好呢……嗯,就从三年前我的离开说起吧。” 祝御点头道:“越详细越好,我实在快被你们折磨疯了。” 丁连奎哈哈大笑,俯过身突然压低声音:“还记得你的dk血型吗?根源就在这里!” 祝御凛然一惊:“果然是和这东西有关!” “不但有关,而且关系巨大!”丁连奎掸了掸烟灰:“这件事情我也是后来才被告知的。你入伍的第一年,部队上就已经检测出了你的血型异样,只是那时候你的血液样本还很平稳,也没有什么‘变异’的征兆。后来统一上报国家有关部门后,很快就有上级的专人特意赶到了部队了解情况,他们对你的血型非常感兴趣。” 祝御满脸肃容,隐隐觉得一个天大的秘密正在逐步向他展露。 丁连奎道:“实际情况是,这些专人来到以后的作为非常低调,既没有找你本人询问情况,也没把事态扩大,甚至和咱们部队最高首长也没解释过什么,只逗留了几天后便匆匆回去了。之后不久我就被部队的首长找去单独谈话,也没有告知内情,只要求我从那天开始要明里暗里的对你实施24小时跟踪保护,不能让你在部队里出现任何人身意外。而且严令此事的保密度为最高,除了首长本人和我之外,不得透漏给任何人知情。” 祝御偏头沉思,说道:“老连长,我能理解为……这就是你在部队的时候,对我特别关照的真正原因吗?” “可以这么说!”丁连奎也不回避:“正常逻辑下,你是二班的一名普通战士,我当时已经是副连长,就算真的对你青睐有加,也不可能做到几乎天天形影不离。尤其我这个人一向死板,为了执行命令违反了很多自己的原则,其他的战士和军官对此早有不满,好几次甚至把状都告到了上面。” 祝御道:“你有最高首长的暗中指示,再大的事到他那里,自然也就压下了。” 丁连奎道:“对,那些人的投诉最后都无疾而终,就好像老首长在故意纵容我,而我又在故意纵容你,惹得越来越多的人一肚子积怨,却敢怒不敢言。这件事过去时间不长,老首长又找我谈话,他决定调整你在部队的角色,从汽车连调到后勤炊事班,同时让我兼任炊事班主管。为了减小影响,他还煞费苦心的把咱们俩调动时间错开,前后相差了几个月。” 祝御恍悟道:“对啊!我记得当时是我先去的炊事班,还为此十分懊恼,找你发泄了一通呢。好好的汽车兵突然就不让我当了,改成去炊事班做饭、种菜、蒸馒头,还要喂猪……这搁谁谁也受不了啊!战友们都知道,谁去了炊事班,那就说明这人怂蛋到了家,基本没了什么前途。就算以后转业复员,政策上的那些好事,恐怕有些也轮不到头上了!” 丁连奎笑道:“你又哪里知道,老首长这样安排另有深意,他哪里是要你去养猪,而是要用炊事班来养你。两个月后我分管炊事班工作,记得那时你还忿忿不平,找过我几次要求调回汽车连。” 祝御苦笑道:“嗯,记得我还拿出一年的津贴放在信封里,想偷偷给你‘明白明白’……在我想来,当时能帮上我的人不多,你几乎就是唯一一个。” 丁连奎仿佛也被记忆带回了那段光阴,凝神道:“可是人的命运啊,就是这么奇怪,上天要安排你做什么,注定你是无法改写的。”突然神色一凛,肃容道:“后来老首长又找我进行了一次单独谈话,这回才把整个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我。上世纪60年代,国外曾经出现过一个极端非法组织,他们的实力非常强大,资金和技术也非常雄厚,不但行事的手段极其高明,还特别善于隐匿潜伏自己,神秘莫测。因为极少策划发动恐怖行为,这个组织一度被世界各国政府列为危险程度极高,但威胁程度很低的边缘团队。” 祝御听的茫然:“这和我的dk血型难道也有关系吗?” “听我说完。”丁连奎续道:“后来有部分国家的安全机构证实,这个组织利用手里掌握的高级技术研发出一种叫做ntb的化合益智药物,它会影响大脑的多个区域,带给你前所未有的认知增强效果,让人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并且在多个国家秘密兜售。事实证明,这种药物不是毒品,却比毒品带给人的危害更加严重。根据目前掌握到的资料看,服用过ntb药物的人不计其数,身份也遍布全球多个国家,这些人在服用过ntb的初期,无不在各自熟悉的工作领域和生活里有所建树,取得了平常人难以企及的辉煌成就……” 祝御吃惊道:“这是种什么药,有那么神奇?” 丁连奎道:“神奇只是幻象!实践证明,那些试图用ntb药物改变人生的傻瓜们有多愚蠢,并且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ntb固然可以短期内大幅提高大脑的智商、认知、记忆和逻辑能力,但同时也有极其严重的副作用。一般服药后的数月内,皮肤开始不规则的溃烂,接着神经和免疫系统会遭到致命性的破坏,患者高烧不断,胡言乱语,逐步变成神经病和疯子……” 祝御吐了吐舌头:“用宝贵的生命换取几个月昙花一现的人生小高峰,这些人确实蠢到了家。” 丁连奎道:“于是部分国家的政府出面,联合国际刑警试图对这个组织实施清剿打击,却没有收到太大的成效。只在摩纳哥一处疑似他们老巢的地下建筑物里搜到了大量ntb药物,还有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电子资料。国际刑警破解了这些电子存档和资料,意外的发现这个组织给自己命名为‘圣徒’,秘密窝点遍布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组织里的成员居然多达上千人!” 于柏琪这时插了一句:“因为这个名为‘圣徒’的非法组织人员众多,从事的秘密活动涉及多个国家的多个领域,因此很难在一个地域或者一个国家内对其实施精确打击。为了保持政治中立,并且不介入任何国家的政治、军事、宗教或种族罪行,这项艰巨的侦破任务只能由国际刑警牵头,在各国政府予以最大限度的配合协助下展开。连奎就是后来被秘密委派到国际刑警组织,远离祖国万里之遥,隐姓埋名开始了艰辛的侦破工作。” 祝御狐疑道:“说来说去,这和我好像还是没多大关系嘛。” 丁连奎笑道:“接下来就有关系了。根据搜获到‘圣徒’遗留的电子资料,国际刑警又深挖出一个大秘密。在研发出ntb药物不久后,这个组织里的部分技术人员已经确认出那东西的不稳定性,并且转而开始秘密研发另一种新型益智药物……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应该是‘靶向型益智药物’,在随后的测试阶段取得了惊人的成效。” 祝御眉头深皱:“靶向型益智药物?” “对,它的学名简称为ntc,以液体形态存在,是之前ntb药物的衍生版本。”丁连奎道:“不同的是,‘圣徒’组织里的尖端科技人才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这次研发的注射剂问世后稳定性大大提高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圣徒 祝御道:“这样一来是好事啊,药物的稳定性提高了,就不会再有人受到副作用的毒害了。” 丁连奎摇头道:“只是‘提高’而已,并不是绝对安全。经过一段时间的测试,证明ntc还是会给注射过的个体带来副作用,它能导致人呕吐、眩晕和间歇性的抽搐痉挛,类似于我们常见的中风症状,随着注射次数的增加,发病频率也会相应增加……总体来说,它还是一种失败的药物。” 于柏琪低声道:“关键问题来了,ntc注射给普通人弊大于利;但是这种药物注射给你,奇迹就出现了。” 祝御大吃一惊:“什么?注射给我?你的意思是说……我被注射过这种药物吗?”冷汗涔涔而下,努力的回忆思索,自己到底都在什么时候被人用针剂之类的东西接触过。 丁连奎哈哈笑道:“小祝子,你甭用想,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起来的,还是听我说完吧。‘圣徒’的尖端技术人员经过这次的实验后还是不甘心,他们很快针对ntc的药性原理又找到了补救办法:研制出一种抑制副作用发作的疫苗,在某段周期内可以大大降低注射过ntc药物的人发病率。在疫苗的配合下,理论上ntc药物基本上算是既能发挥它的益智功效,又能减少副作用的灵丹妙药了。” 祝御惊疑不定,摇了摇头:“这些不是我想听的,我只关心自己到底和那种药物有没有关系?” “也就是在疫苗的问世期间,”丁连奎没有正面回答,继续道:“圣徒组织内部少数的研发人员利用专业高端的知识,还发现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ntc化合益智药物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没有达到‘绝对’的安全。且不说这种药物和起辅助作用的疫苗造价高昂,就算那些有消费能力的亿万富翁们花得起钱,注射后恐怕还要提心吊胆的面对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的危险生活。疫苗本身和ntc一样,也不是能打包票的神丹,可以每次都防止副作用的产生……” 丁连奎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水,眼中看向祝御的目光颇有深意。于柏琪干脆接过了话头:“和你直说吧,根据资料证实,ntc如果注射进拥有罕见的dk血型人体上,它的药效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不但没有任何副作用产生,dk血型的个体因此能得到的益智强化效果,将是正常人注射后的17倍!” 祝御浑身猛的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向两个人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震骇、质疑和彷徨。 丁连奎也不回避他的目光,沉重的点点头:“没错,你是dk血型,也曾经被注射过ntc药物!” “这不可能!”祝御蹭的一下站起,吼道:“我什么时候被注射过那玩意?什么时候?我咋从来不知道!” 丁连奎黯然道:“一个半月前,当时你确实不知道。” 祝御眼睛睁的溜圆,额头的青筋崩起,思绪混乱之极,坚决的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祝御,你先坐下,别激动。”于柏琪沉声道:“如果你有怨气,觉得是我和连奎故意欺骗你,甚至加害你,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俩无权在自己的国家给任何一个合法的公民注射那种疯狂的药物,还是在未经他本人许可的情况下。” 祝御一把抓住丁连奎的手,语气急速:“老连长!一个半月前我刚被部队开除,那是我人生里最难熬最痛苦的几天……是谁给我注射过该死的ntc?到底是谁干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丁连奎握住他的手轻拍,以示安慰。又徐徐的点燃一支烟,说道:“坐下来,听我说。ntc给dk血型的人注射后会收到如此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这个结论并不是我们,也不是世界上任何权威的医疗机构给出的。它的实践理论和技术理论,以及全部的资料和秘密,都掌握在那个叫‘圣徒’的非法组织手上。就我们目前知道的,也仅仅是来源于情报和那些电子资料而已。但需要强调的是……ntc这种神秘药物的本身我们虽没见过,你却是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dk血型个体,并且就在部队上服役,这是不争的事实!国家和上一级部门绝不会忽略你的存在,所以也一直在对你保持着高度的秘密关注。” 于柏琪插话道:“祝御,看来我需要先和你讲解一下dk血型这东西。” “我看不必了。”祝御无力的摇头:“dk血型极其罕见,世界上每两亿人中才有一个人拥有这种血型,根据米国爱德华大学卡佛医学院唯一对外公布的、仅仅存在于记录中的资料看,类似于我这样的人在全球范围内不超过30人。” 于柏琪和丁连奎快速的对视,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问道:“周琳给你的解释,对不对?” 祝御木讷的点点头:“她还说,因为极其罕见和专业领域的冷僻,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医疗、科研机构过多的对这种血型做过研究,人们对它的认知度几乎是零。” “嗯,纠正你一下。”于柏琪道:“不是没有人对这种血型做过研究,事实上很多国家在最近都相继成立了特殊机构开始了对dk血型的研究工作,只不过像你说的一样,因为专业领域的冷僻和起步太晚,目前还没有任何成果和收获。” 丁连奎道:“回到我们之前的话题。三年前,国际刑警掌握了一条重大信息。‘圣徒’组织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发生了严重的内讧,两名一直合作无间的主脑人物反目成仇,带领着他们各自的下属斗的不可开交。流出的情报显示,这两名主脑的身份、性别、年龄和特征等等都极其神秘,我们只知道他们的代号,一个叫‘柏拉图’,一个叫‘瘟疫’,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当然这两个代号也是按我国的汉字语法音译过来的。” 祝御沉思道:“你也在三年前离开部队,是不是和这件事有直接关系?” 丁连奎点头道:“是的。他们内讧的争斗很惨烈,‘柏拉图’和‘瘟疫’几次坐下来谈判都没有达成共识,最后‘瘟疫’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的部属脱离了‘圣徒’,从此销声匿迹了。不过在那之后不久,可能是‘瘟疫’心有不甘,在互联网上公布了一部分和ntc药物有关的资料,想以此报复‘柏拉图’,破坏他的计划,并且引起了轩然大波。国际刑警及时在这部分资料中得到了重要信息:‘圣徒’组织正在全世界范围内秘密寻找拥有dk血型的人,或劫持或绑架,然后给这些人注射那种神秘的ntc药剂……在这背后显然隐藏着一个惊天的计划,他们要利用这些注射过药剂的人做些什么事!” 祝御听的一头冷汗:“这么说……我也在他们的抓捕之列?” “没错。”于柏琪接道:“现在你该明白了,想抓捕你的是这些人,给你注射ntc药剂的也是这些人。三年前我和连奎同时接到最高秘密指令,要联手针对‘圣徒’组织的非法分子,展开在境内和境外的侦破工作,粉碎他们神秘的计划和阴谋,进而争取利用这次契机顺藤摸瓜,追查出和这个组织有关的更多真相。” 丁连奎道:“老首长和我说明一切情况后,就开始了有针对性的部署计划。我假装情绪失控,暴打了部队上级,之后被开除军籍等等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实际上在那之后我和于处长已经接上了头,一面策划应对措施,一面暗中监视着你在部队里的一举一动。” 祝御终于听明白了一些,恍悟道:“原来是这样!” 于柏琪笑道:“理论上来讲,‘圣徒’组织潜入我国境内,想从部队上秘密绑架走一名士兵,难度还是有的。更难的是,我们事先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计划,早早就预伏了后续手段,最低限度也是不能让他们得逞,把你绑架走去做实验。” 丁连奎摇头苦笑道:“可惜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计划没有变化快。我们没想到‘圣徒’好像改变了主意,并没有那么着急的实施计划,反而十分沉得住气,迟迟不肯动手。这样一来,就把我和柏琪托住了,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和他们比耐心……而且这一拖就是三年之久,我们一度都认为敌人已经放弃这个计划了。只可惜了你啊,小祝子,无端端的在炊事班苦熬了三年,做饭种菜喂猪,我又不能把实情告诉你!” 祝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言。真相已经明朗了大半,果然如同丁连奎说的那样,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这次计划的酝酿,更严格点说,甚至五年前自己就被人“盯”上了,只不过一直浑浑噩噩的蒙在鼓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怕的蜕变 丁连奎接着道:“一个半月前,我和于处长在市里和国际刑警方面派来的要员会晤,可是万万没想到敌人对我们的行踪了若指掌,突然在这个档口潜入部队,偷偷对你做了手脚!” 祝御一脸茫然,苦苦思索:“一个半月前……我没觉得接触到任何可疑的人啊。” “说来惭愧。”于柏琪黯然道:“是我们俩大意了,和敌人比耐心比了三年之久,最后还是疏于防范,被他们钻了空子。仔细回想,我们的战线被拉的时间这么长,其实也意味着敌人的计划有所改变。你今天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刚好就说明了这点。” 祝御摇头道:“我还是想不起,究竟是谁接近过我,还给我注射过药物,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 “我来和你解释吧。”丁连奎微笑道:“小祝子,你之所以被部队开除,还记得原因吗?” “这我当然记得。”祝御皱眉道:“先是做了一顿饭,把一个连的战士吃的上吐下泻,全体食物中毒,几乎都住进了医院;之后……之后又因为冲洗猪圈,水管触碰到了附近的高压电线,电死了二十多头大白猪。” “这就是整件事的关键点!”丁连奎重重的点头:“我和于处长得知你出了事,火速赶回部队。暗中彻查了这两起事故的始末和所有蛛丝马迹,终于搞清楚了这正是‘圣徒’组织策划的杰作。” “你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好,接连遇见两桩这么倒霉的事……”于柏琪笑着摇头:“根本就不是事实。在食物里做手脚,改变高压线路的走向,调整水枪的出水角度……全都是暗中潜匿的敌人精心策划的,细致到每一个步骤、每一道环节!在你被电晕抢救的医务室,我们第一时间检查了你的全身,发现左臂静脉处有一个极其微小的针眼……” 祝御悚然蹿起,颤声道:“我在猪圈里晕倒的时候……他们给我注射过ntc药剂?!” “这是最有可能成立的推断!”丁连奎肯定的点头:“不然无法解释你手臂上的针眼是怎么来的。敌人除去那个时间,也再没机会接近意识混沌中的你。这还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不想让你知道自己被注射过ntc!最早的情报显示,‘圣徒’组织是在试图劫走dk血型的人;但这次他们钻了空子,有充分的时间和足够的机会把你带走,却偏偏没这么做,只悄悄注射药剂后就逃离了……我和于处长百思不得其解,到现在也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 “我们目前只推断出,”于柏琪接道:“他们在制造假象,不但让你意识不到自己被注射过ntc药剂,同时还想蒙蔽部队方面,觉得这两起事故都是因为你粗心大意造成的,进而……假如能做出一个处罚决定,比如革职、降级、开除,刚好就是他们的目的。当然你只是炊事班的一名普通战士,不存在革职和降级,那么最直接的处罚就是开除,这间接的证明,敌人第一步的意图是想让你回归社会。” “我被注射过药剂,然后被开除部队。”祝御茫然道:“回到社会上东飘西荡,对他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没人知道真相,不过这正是我们下面的工作。”于柏琪指了指自己和丁连奎。 祝御颓然坐回沙发,双手捂脸搓动:“你们说的这些太玄了……我……我难以置信!” 于柏琪肃容道:“你只需相信,我和连奎不可能吃饱了饭没事干,用这样的谎言来消遣你寻开心就是了。” 丁连奎轻摁住祝御的肩头,缓缓道:“祝子,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也可以不相信我们和你说的一切,但至少你应该相信自己吧?‘瘟疫’公布的绝密资料里披露:ntc药剂注射给dk血型的人,脑域活动会在一个月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潜能都将得到大规模的开发,充分调动利用每一个脑细胞,还能把以前毫无关联的意识有机的重组、建立。ntc的药效会打通你的每一个神经关节,同时激活血液里的循环酶系统,让人变得精力充沛,思维清晰,行动敏捷,并且拥有‘照相式记忆’,可以做到过目不忘……这些体会,你在近来的一周内,到底有没有感受到?” 祝御的身体又是一颤,呆呆的看向他,欲言又止。 毫无疑问,丁连奎说的这些“特性”,他确实在最近几天内统统“享受”遍了,并且感受颇深。 祝御想起了自己遭到美女警花江雪婍的诬陷,和大胡子赵子光一同被押进囚车,然后怎样和他纠缠打斗,受伤的腿骨第二天奇迹般复原;想起了独斗干瘦猴等三个地痞,发现了自己“神勇无敌”,突然具备了惊人的弹跳力;想起了之后如何识破高远帆、毛伟毅、洪老板、马诚等人的伎俩,又如何在新公司短时间内完成了常人需要数十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量,帮助唐君琢共同对付毛伟毅;还有诸如掌握计算机应用技术,参悟透于柏琪留给他的“谜题”,黑进高远帆的电脑掌握反败为胜的重要“证据”,巧取豪夺了跃为集团李修墨提供给庞远杰的百万巨款;再到先后和于柏琪、丁连奎这样的顶级高手武力对抗中占尽上风等等……这一幕幕如同过电影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于柏琪冷冽的目光向祝御看过来:“如果你不想承认之前发生的事也无所谓,不妨想想今天在机场内发生的一切,你对自己的行为又打算作何解释?那名燃料站的员工崔松也是无意中被卷入这场凶险的变故中,把你们的表现放到一起看,有可比性吗?” 祝御登时无语。他今天赶来机场,本就憋着对于柏琪的一口恶气,同时也对关小莹的安全放心不下。无论是之前他采取的行动和计划,还是后来被敌人愚弄,为了表叔毅然冲进燃料站解决危机,可圈可点的同时也无疑暴露了自己的“超常”。 就算傻子都能看得出这点了,遑论于柏琪和丁连奎这样久经沙场的干将。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祝御的“参战”,无论是通讯系统的瘫痪还是后来油罐车撞飞机的威胁,几乎都是无法避免的!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即便制定的应对策略再正确再及时,但没有一个高效执行的角色衔接,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祝御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演绎出什么叫“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把接连两起即将发生的危机扼杀在紧要关头,力挽狂澜。 现在房间内的三个人都明白,此前“关小莹的安全受到威胁”一说其实是个幌子,于柏琪和丁连奎纠集联合了市局的警力资源,想给祝御出道“考题”,用意在于想观察出他究竟有多大的潜能,却不料被祝御轻易识破;可之后突发的事件就不是演习了,一批别有用心的敌对分子居然也针对祝御出了两道“考题”,而且是真刀真枪来真格的……这样的变故把毫无防备的于、丁二人惊出了一身冷汗,万幸他们及时做出调整,和祝御“化敌为友”,联手之下才破解了危机。 “祝子,你现在应该明白。”丁连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对立面并不是我们,而我们的对立面也绝不是你。事实上,我们要一起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神秘莫测的“圣徒”组织,和它的主脑们!但是局势诡谲多变,太复杂了!我们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头绪,无法展开下一步的侦破工作,甚至都没法认定你现在算不算是‘受害者’!敌人到底对你打的什么主意,他们的意图何在?一切都是个大谜团。” “但现在的情况有了极大改变!”于柏琪也满怀期待的看向他:“你的出现,已经预示着某种平衡要被打破。敌人不动声色的秘密给你注射过ntc,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接下来他们一定还会围绕你继续做文章,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在我们眼里,你就是现成的活线索,能否揭开‘圣徒’组织的神秘面纱,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愿!” 祝御端坐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看了看于柏琪,又看了看丁连奎,眼神里一片茫然。 丁连奎低声道:“有迹象表明,拥有dk血型的人虽然极其罕见,但毕竟在全世界上还有30个人!‘圣徒’组织的秘密活动持续了50年,他们的手段又神通广大,既然能找得到你,也一定能找到其他的29人!也就是说,你不是最后一个被注射ntc的个体,但也绝不是第一个。根据国际刑警方面提供的信息看,你最特殊的情况在于,是唯一一个被注射过ntc后,却还依然活动在本国内的同类群体中的自然人。” 祝御猛然抬头:“他们为什么要给我注射那见鬼的药物?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要夺走我原本的生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指南手册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一起微微摇头。一个说:“是不是差了点?” 另一个说:“好像还差很多。” 祝御不解,瞪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还差什么?” 于柏琪轻轻摇头:“祝御,我们是在质疑你。根据推测,你现在应该是一个提供答案的人,而不是处处问‘为什么’的人。dk血型的人被注射过ntc药剂,理论上离差智商提升的峰值可以达到206,脑力潜能也会在短期内被激发到36%!也就是说,你现在或者以后的状态,智商会比爱因斯坦高出46,脑力被开发的数值是他的两倍。拥有这样发达的大脑,又不会受到任何副作用的困扰,如果连你自己都找不到的答案,问我们这样的人……会有结果么?” 丁连奎盯着他打量,转头和于柏琪说:“也许我们告诉他的信息量太大,一切来的太突然,祝御乍一听到这么多和自己息息相关的重要信息,逻辑思维上会出现短暂的真空。” “还有一种可能,”于柏琪猜测道:“ntc如果不是被减小了剂量,就是还没有完全发挥药效。” “又或者是……”丁连奎眼中闪过一丝隐忧:“敌人在药剂里做过手脚,添加或者减少了原本的成分!” 祝御眯起了眼,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开始试着运转大脑。 于柏琪说的没错,事已至此,不论他相信与否,已经发生的肯定无法改变了。这也印证了他一直以来潜意识里的一种“命运论”,该来的,他一定躲不过去;他能避开的,来了也是白来。 祝御从回到川江那天起,这种想法就一直莫名其妙的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好像冥冥中被某种东西强行植入了进来。当时他也确实鬼使神差的想过,会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点事,只不过吉凶祸福,难以预测。 他万万想不到,真有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而且还是这么大的事! “圣徒”组织从三年前就开始处心积虑的盯上了他,一个月前被注射过ntc药剂,离奇的dk血型……这一切,从现在开始到即将延续下去的生活中,到底会给他带来什么? 还有多少未知的谜团和危机在等待着他?他还能自然的掌控,或者说改写自己的命运吗? 丁连奎随手递过来一本印刷精美的《机场指南手册》,温言道:“祝子,从头到尾看一遍,只看一遍,然后试着背诵出手册里的内容,能背多少算多少。” 祝御一怔,随即会意。丁连奎说他具备“照相式记忆”能力,尽管这个词语听来很生僻,但顾名思义的理解也大致能读懂它的含义。看机场指南手册,无非就是想简单的印证下他的记忆力。 他迟疑的看了看丁连奎,接过那本手册随手翻阅,然后闭上了双眼。 那本手册的内容并不是很多,是文字加图片的格式印刷,前后十几页的样子。比较严谨的是,它在最后附上了国务院下发的“全国民用机场管理条例”一文,洋洋洒洒共87条规定,算上“附则”大概有万余字的信息量,占了很大的篇幅。 祝御的情绪得到控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又找回了那天在“泰鼎”公司默诵登录单时的感觉,刚浏览过的一条一条法规和文字内容,真的就像被照了一张相似的,死死的烙在脑海里,清晰完整。如果说稍有区别,那就是这种奇妙的记忆体验突然间增强了熟悉度,变的更容易“上手”,更方便“应用”。 祝御在几十秒后徐徐张开了双眼,声音有些颤抖:“老连长,不必考我了。如果我说后面的那部管理条例已经全都被我记住了,现在能够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你信不信?” 丁连奎一脸惊喜,和于柏琪对视,连连点头:“如果你说没问题,我当然相信!你本来就该是这种记忆水平的!” 于柏琪也兴奋的直搓手:“如果你的记忆能力达到了这种水准……那就说明ntc药剂发挥了功效。由此可以假设,你的判断、思维和逻辑能力应该也在齐头并进的增强,只是暂时还没有完善起来。” 丁连奎看向祝御,目光炯炯:“祝子,我们在ntc的临床表现研究上完全是零认知,几乎没有任何资料和数据。这种药剂太神秘了,想一步一步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今后只能依靠你了!” 祝御神情萧索,一把丢掉指南手册:“可是我又该去靠谁呢?”轻轻叹了口气。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微微摇头。拉起他的手叹道:“祝子,你现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这件事对你来说发生的太突然,也难以接受。如果你要怨,就怨我吧。是我这个老连长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害得你今天变成这样。” 祝御不语,默默的起身走向窗口,遥望着外面的一架架飞机,眼神迷离。喃喃道:“是我自己躲不过去……” 丁连奎跟了过来,低声道:“还有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 祝御转过头看向他,脸上波澜不惊:“我现在按你们说的,开动‘脑域’了,所以道歉这件事也不必说了。”缓步走回沙发前,定定的看着于柏琪道:“圣徒组织派人潜入部队,围绕着我精心策划了一系列手段,目的只有一个:让我这个注射过ntc药剂的自然人脱离军队,回归到社会上……你们识破了这个阴谋,最后决定将计就计,真的做出了开除我的决定,然后又在暗中时时监视着我,以便探查出圣徒组织下一步要实施的计划,是不是这样?” 于柏琪脸色凝重,一言不发,缓缓的点了点头。 “祝子,这件事我们真的对不住你,可是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丁连奎快步走来,祝御伸手一摆,拦住了他下面的话,缓缓道:“之所以告诉了我这么多,是你们觉得瞒不下去了。以后的侦破工作要是没有我的配合,你们会举步维艰……于是有人放低了姿态;有人又搬出老连长开始打人情牌,无非就是想要我这个‘怪物’恪尽职守,乖乖的给你们提供情报。” “祝子……”丁连奎又叫了一声,黝黑的脸膛憋的红紫,下面的话没接上来。 “我算什么?”祝御突然吼道:“我就想问你们一句,我到底算什么?你们背着我早就制定了那么完善的计划,做了那么多充分的准备,却从来没向我透漏过一分一毫!‘圣徒’组织没有人性,丧尽天良,给我注射该死的ntc药剂……我没话说,因为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士兵,还是做饭喂猪的兵,只因为凑巧流淌着dk血型,所以逃不出他们的毒手;可你们呢!在你们眼里,我又何尝不是一个无名小卒?一个可以让你们随心所欲摆弄,几句话就能决定命运的实验小白鼠?” “祝御,我很遗憾……你的态度已经严重偏离了上级对你的期待!”于柏琪沉声道。 “别和我提什么上级!”祝御浑身颤抖,亢声道:“那是你的上级,不是我的!如果我真有上级,就不会遭受到这样不平的待遇,不考虑我的感受。把我像蛤蟆一样扔进温水锅里,在火灶里添煤加柴……最后告诉我:水是热的!” 于柏琪脸色大变,起身而立:“你……” “祝子,你要克制下自己的情绪!”丁连奎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 “我被莫名其妙的蒙蔽了三年,到今天还在延续……”祝御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老连长,你让我怎么克制住情绪?我本可以好好的继续做汽车兵,好好的转业回家,分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伸手指向窗外:“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老关大叔至少也不会总拿部队上的窝囊事揶揄我,指责我,瞧不起我!小莹今天也不会坐在那架飞机上……我遭受着战友的讥笑,没日没夜的守在炊事班,就算这样还是尽心职守的做好分内的工作,喂猪、做饭、种菜!三年啊,整整三年的时光啊!我就指望着熬出个头来,可是到最后……你们就告诉我这样一个结果?!” “这样的结果,你难以接受。”于柏琪眼里闪出一丝无奈和落寞:“我们也同样不愿意接受。你在部队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蒙受了冤屈,损失了很多应得的东西……但是不代表一切就到此为止了,那些失意只能算磨砺和锻炼。从现在开始,你还有大把的机会弥补你曾经的缺憾,找回自信,重获你应得的一切东西。” “小莹就在飞机上!”祝御吼道:“我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留下她?才能让关向东心甘情愿的收回成命,改变一贯对我的轻视和鄙弃,祝福我和小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你告诉我,你告诉我!难道要我和他们父女说,不是我扳倒了油罐车,你们早就葬身在爆炸火海中了?我就是救世主!我就是超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躯壳 于柏琪静静的看着祝御,表情不再激动,变的冷淡而平静。 祝御挣脱丁连奎的手,愤然道:“我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新工作,也想努力干出一番成绩来。可是你们知道么,就是因为我那些怪异超凡的表现害了自己!公司的老板反而因为我太优秀,或者说是太可怕而深怀戒心,干脆就容不下我!人活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能弥补的遗憾那都不叫遗憾,永远找不回来的东西才叫遗憾!我现在失去的东西,恰恰都是再不能找回来的,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随着他的最后一声怒吼,于柏琪、丁连奎对视一眼,缄默不语。房间内彻底沉寂了下来,静的彷如真空。 祝御猛然转身,胸口剧烈起伏,盯着于柏琪道:“所以请你们别抱一丝幻想,指望着我能像狗一样乖乖为你们卖命!” 于柏琪面沉似水,淡淡道:“也许你应该庆幸自己被蒙蔽了三年;心爱的女人也能展开她寻找新生的翅膀。” “你说什么?”祝御瞪圆了双眼,一探手间快如闪电,突然拎住了于柏琪的衣领,几乎是脸对脸的吼道:“你们害得我还不够?非要再加几句风凉话才过瘾是不是?” 丁连奎一步抢过去,双臂运力擒住他的手,急道:“祝子,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胡来!” 祝御情绪再次失控,只觉得心底里万念俱灰,悲从中来,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恨声道:“这个高粱杆被他的‘上级’洗了脑,不但自己没有人性,没有感情,还把无谓的痛苦和难过强加于别人头上,亵渎生命,漠视灵魂……他就欠揍!”陡然间怒火中烧,撤掌为拳,朝着于柏琪胸口狠狠击出! 丁连奎大惊失色,叫道:“不要!”奋力伸出双臂格挡。孰料于柏琪竟然不闪不避,脸上的表情萧索黯淡,静静的看着那一拳闪电般袭来,就好像根本和自己无关。 丁连奎吃惊更甚,祝御是什么拳力,大家伙心知肚明。于柏琪如此托大,既不闪躲也不招架,就算他功夫再好,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胸口若是被这一拳击实,不是当堂丧命也会重伤难治,不可能还有第三种结果。 说时迟那时快,丁连奎加速了动作,也加重了力道,拼尽全力用双臂抢在前面,护住了于柏琪的胸口。他正是考虑到祝御激愤之下出手实在太重,所以没留任何余地,要硬抗他的这一拳! “嘭”的一声闷响,祝御这一拳先是砸中了丁连奎的手臂,继而隔着他又把力道反馈到于柏琪胸口上,“蹬蹬蹬”脚步声传来,于柏琪扛不住这股大力,接连向后踉跄退出五六步,刹那间脸如白纸,没有一丝血色,显见胸腔已然被震伤。 同一时间,丁连奎“哎呦”一声呼痛,双肩软软下垂,两条手臂如遭电击,又麻又酥,全然没有了知觉。 祝御一怔,收回拳头挺身而立,目光从于柏琪的脸上冷冷扫过。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拳在最后关头,因为老连长奋勇格挡,伸出双臂保护在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念着旧情收回了一半拳力。否则于柏琪现在就绝不是退后几步那么简单,而丁连奎的臂骨也肯定会双双断裂。 祝御只是纳闷,于柏琪明明身手强悍,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木偶,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拳头击向自己门户大开的胸口,不做出任何反应动作。难道他被骂的良心发现,无地自容,甘心想受这一拳?还是算定丁连奎必然会出手相救,祝御顾念战友之情会及时收手? 门外一阵骚动,那些执勤的特警快速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面一起呆愣住,不知该做何举措。 丁连奎勉力朝这些人摇头,示意没事。再缓缓屈臂回弯,一脸的痛苦状,咬牙道:“小祝子,你个臭小子来真格的,是不是想一拳把我们俩都废掉啊……哎呀,痛死我了!”双肩耸动,呲牙咧嘴。他的状况和于柏琪又有区别,抵挡祝御那一拳时是有所准备的,劲力布满双臂,再加上祝御后期的拳力收敛,算勉强捱了下来无碍;于柏琪则“视死如归”,干脆不设防,纵使有丁连奎在前格挡,反倒还是被震伤了胸腔。 丁连奎抬头道:“柏琪!你搞什么……”突然身体微微一颤,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于柏琪缓缓摇了摇头,脸上还是一片煞白,突然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淡淡道:“祝御,ntc改变的只是你的身体和机能,却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和灵魂。我们每个人相同的地方就在于都有一副躯壳,而内在的东西才是不同的。” 祝御皱眉道:“那又怎么样?” 于柏琪摇头道:“你对部队上待你不公、心上人出走、社会上求职无望的积怨,其实都是来自本性,而非躯壳。所以你愤恨我们主导、改变了你的命运,莫不如说这些不满其实都来自你的内心深处。从这一点说,变的是你自己;没变的也是你自己……” “强词夺理!”祝御沉着脸道:“你们高高在上,所谓的价值观和认知度本来就和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格格不入,要怎么说还不是两张嘴皮子动一动,是变成非,黑变成白?” “看来你空有这么一副皮囊,注射过再多的ntc也没用。”于柏琪轻蔑的摇了摇头,声音寂寞苍凉:“还不如我这样一具行尸走肉,反倒能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挨你的这一拳也算白挨了。”说完缓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十几名特警面面相觑,看了一眼丁连奎,随后一起跟了出去。 祝御回过神来,大声喝道:“于柏琪,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和尚念经还乱!你给我回来……”抬脚便欲追上去,丁连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语气多少有些懊恼:“祝子,别闹了!我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祝御怒道:“这高粱杆欺人太甚!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做扣,把我陷害到今天这地步……反过来倒好像一肚子理,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以为不挡不闪挨了我一拳,还装无辜扮可怜就能抹煞自己做的这些缺德事吗?” 丁连奎一把将他摁在沙发里,神色忧虑:“柏琪怕是今天被你勾起了伤心事,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吧……祝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刚才你痛骂他的那些话,确实有些过了。柏琪绝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者,更不是什么没有人性、没有感情的冷漠之人,相反,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条真正的汉子!” “是么?”祝御冷笑道:“我看不出!” 丁连奎道:“柏琪五年前就开始受命调查‘圣徒’组织在我国境内的秘密活动,这个时间比我去到国际刑警还早上两年。那时候他干工作很拼,没日没夜的出差、潜伏,调查取证,终于靠着一些蛛丝马迹和聪明的才智,打探出一些非常有价值的消息:‘圣徒’组织确实在我们国家内有一个庞大的分支机构,主要负责人是一个绰号叫‘沙皇’的韩裔男子。” 祝御挺直了身体问:“五年前他就打探出这么重大的线索了?” “听我说完。”丁连奎的神情痛心疾首,仿佛很不愿意提及这段往事,低声道:“恰在这时,‘沙皇’也盯上了于柏琪,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查清了他的背景,先一步绑架了他的女朋友,并且以此为要挟,命令柏琪把手头上的一份绝密资料拿出来交换。你知道这份资料的内容是什么吗?” 祝御思索了一下,缓缓摇头。 “就是你入伍第一年时的血液检测单和详细的身份资料。”丁连奎道:“可能你自己毫不知情,这份资料当时已经上升为绝密,报送了国家有关特殊部门封存,柏琪是极少数知情、并掌有查阅权的刑侦专员。‘沙皇’准确无误的找上他,可见‘圣徒’组织不但手段高明,能力强大,也早就在实施锁定你为目标的计划了。” 祝御锁眉道:“后来怎么样?” “柏琪当然不肯就范。”丁连奎叹道:“他曾经秘密接受过极为严格的多重训练,综合能力极其优秀,心理素质、政治觉悟上也超越普通人很多,上级下达的命令绝对会义无反顾的执行到底。所以这样一份绝密资料肯定不能经他手泄露出去,就断然回绝了‘沙皇’提出的交易。不过他为此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一个月后,他在家中收到了匿名的快递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女朋友失踪时穿戴的衣物和几缕头发,此外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祝御似乎感觉到了不妙。 “还有他女朋友的一根手指!”丁连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敌人开始对他采取了攻心为上的残酷报复……其后的一段时间里,柏琪又不断接到类似的包裹,里面是第二根手指,第三根手指……” “这些畜生!”祝御听的目呲欲裂,拍案而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惨绝的过往 “更加糟糕的还在后面!”丁连奎沉痛的摇头:“柏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面积极策划着怎样能把女友营救出来,一面还要经受那种残酷的心理煎熬,不断面对‘沙皇’寄来的那些包裹。这种痛苦的折磨,实际已经远远超出常人能忍受的极限,比他本身遭受到毒刑和拷打更为惨烈!” 祝御从未听闻过如此之惨的遭遇,热血上涌,浑身微微抖颤,蓦然回首,向于柏琪刚才走出去的门口凝望。 “可惜‘沙皇’太狡猾了,柏琪联合众多部门、机构和上下级同事,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资源,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最终寻到他的踪迹。”丁连奎黯然道:“但他还是接到了最新的包裹,这次里面没有什么血淋淋的断指,而是一份医学诊断书,简单明了的标示着:他的女友现在已经有孕在身!” 祝御吃了一惊:“这就不是一条人命的事了,他女朋友怀了他的孩子!” “是的。”丁连奎无力的摇头:“柏琪把这份诊断书紧紧的攥在手里,发疯般冲到了大街上狂奔。那天外面恰好下着瓢泼大雨,据说在后面追赶他的同事们,没有一个不落泪的,没人能分清脸上滑落的是雨水占多,还是泪水占多……” 祝御的心一下揪紧,眼眶也觉得有些湿润。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丁连奎道:“柏琪第二天和没事人一样按时上班了,他偷偷的找到了最高领导,要求屏蔽户籍,更改自己的真名实姓,还卖掉了房产……总之想把自己一切对外的资料封锁隐匿起来,理由是变身为‘黑人’,可以更安心的、高效的、毫无后顾之忧的继续工作,调查‘圣徒’组织的秘密活动。” 丁连奎说到这里站直了身体,缓缓踱步到窗前,仰头看向蔚蓝色的天空:“柏琪的最高领导答应了他的请求,这件事就此便没了下文。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事态究竟是怎样解决的,柏琪的女朋友最终有没有遇害。他自那以后从单位销声匿迹,很少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中,同时也因为他自己三缄其口,这件事成了个‘悬案’,不知道结果如何。” 祝御脱口道:“那他女朋友到底有没有脱险啊?” “我也不知道。”丁连奎回身摇头:“据我所知,柏琪从那以后再没向外吐露过半个字!无论多亲近的人问起,他马上就沉默不语,或者干脆拂袖而去。久而久之,他身边的领导、朋友和同事谁也不敢再问,就任由柏琪把这个‘悬案’一直压在心底,生怕触及到他心底里那道伤疤。” 祝御歪头道:“难道你也没问过他吗?” 丁连奎摇头道:“在想知道答案的人中,有的出于好奇,有的出于同情,也有的出于关心……然而所有这些情感,和柏琪内心的痛苦比起来都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我们不曾和他一起感同身受,所以也没资格要求他揭开伤疤示人,满足大家的探知欲。如果他想说的话早就说了;可是几年来一直回避这个话题,我当然也不能去问。” 祝御沉默不语,低着头暗暗思索。 “不过也有一段未经证实的流言传出。”丁连奎补充道:“大致的意思是后来‘沙皇’无法再找到柏琪,就把一份录像带邮寄给了他的领导,请他转交给柏琪。有人说录像带里的内容是他女朋友被杀害的场景;也有人说里面涉及到了更重大的绝密信息,柏琪最终改变了态度……不过这些说法都无从考证,不具备真实性。” 祝御抬头道:“我想于柏琪刚才的失态表现和情绪变化,已经告诉了你答案。” 丁连奎沉重的点头:“我也看出来了。相信不但是我,你也应该能理解他莫名其妙说的那两句话了吧?” 祝御喃喃道:“也许你应该庆幸自己被蒙蔽了三年;心爱的女人也能展开她寻找新生的翅膀。” “是啊。”丁连奎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柏琪这两句话并非是在挖苦你,反而是他自己的心声。他的经历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所以下意识的拿自己和你的遭遇对比,才有感而发。客观上来讲,他认为你被蒙蔽了三年是很幸福的一件事,远远好过他当年一次又一次的接到那些怵目惊心的包裹;你的心上人关小莹即使和你分手,可她起码还能健康幸福的活着,有机会继续自己的美好人生,这又远远好过柏琪的女友惨遭‘沙皇’的毒手加害,而她还怀有身孕……” “他最大的痛苦就在于,”祝御缓缓道:“自己明明有能力和‘沙皇’做一笔交易,从而救出女友和他们的孩子。可同时为了忠诚和信念,又不能真的这么去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人……” 丁连奎不再接话,蓦然转过身去,伸手擦拭了一把眼角。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静。 “老连长,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祝御涩声道:“你说的没错,于柏琪是一条可敬可佩的真汉子!我对自己刚才的鲁莽言行很后悔。这世上的人常常把忠义法理冠冕堂皇的挂在嘴边,可是真有一天轮到自己要面对于柏琪那样的遭遇,恐怕没有人会做出像他一样的牺牲!” 丁连奎长长的叹息:“是啊!这几年来我和他搭档,柏琪拼了命的全身心工作,都被我看在眼里。只要是和‘圣徒’组织稍有一点关系的任何线索,他都会不遗余力的追查到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是常有的事,从来不见他说一声苦,道一声累。尤其是……你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终于浮出水面,回到川江后,柏琪整个人就像上足了劲的发条,比以前更认真更卖力的工作!怎么形容呢……嗯,就像个疯子一样,情绪里也突然掺杂进了高度的亢奋和期待。” “我的出现是个契机。”祝御淡淡道:“他的源动力应该就是已经逝去的女友和未出世的孩子,他要为她们娘俩报仇!于柏琪等这一天等了许久,绝对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圣徒’组织秘密打探出我的真实身份,继而又有计划的给我注射过ntc药剂,明显是要下一盘很大的棋,由此牵出境内的‘沙皇’露面也是早晚的事。于柏琪此前只愁引不出来这些幕后的大鳄,现在局势就明朗多了。那句话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活线索,只要我还能大摇大摆的四处活动,敌人一定会找上门来。” 丁连奎道:“柏琪是个孤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他女朋友的妈妈那时在孤儿院食堂上班,每天都给这些孩子们做饭。于是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和女朋友结识了,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祝御眯起眼道:“所以在着手对我做了更深一步的调查后,他知道了我和小莹也是自小一起长大,从一个村子里走出来的。这和他的情况何其相像,所以境由心生,才有了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言论。” “嗯!”丁连奎点头道:“那一刻他可能就陷入了深深的追思和痛苦中,所以对你的拳头都置若罔闻,还说了那一通什么‘皮囊’、什么‘躯壳’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祝御叹道:“老连长,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不是因为我,于柏琪在五年前即使接受了调查‘圣徒’组织的任务,也不会那么快就和‘沙皇’结怨,痛失掉女友和未出生的孩子?他死也不肯交出的那份资料,不就是和我有关么?” 丁连奎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无语。最后茫然摇头:“这个答案,我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我只知道……你今天为了关小莹还是义无反顾的来到了机场,就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危;那么一样是自幼就和女友有着深厚感情的于柏琪,又如何能忘却心底里那份刻骨铭心的哀痛?” 祝御一声长叹,不得不承认丁连奎这句话说的在理。黯然道:“老连长,你能找回他来么,我想当面向他道个歉。” “不忙!”丁连奎道:“既然你有这份心,你们的误会早晚都能澄清。让他稍稍休息一下吧,你那一拳……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祝御脸上一红,低头苦笑。 “话题有些扯远了,还是再说回来吧。”丁连奎清了清嗓子:“我和柏琪打算今天跟你摊牌,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让这两起意外耽搁了一下,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明确点说吧,我们的目的就是想‘拉你入伙’。因为鉴于目前的形势,如果得不到你的配合,在跟‘圣徒’组织的对峙、博弈中,我们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 祝御道:“老连长……” 丁连奎一摆手:“听我说完。柏琪的本意,是想亲自和你谈,争取说服你。他准备了很充分的理由,想在今天和你的见面中说明……当然,他绝不会拿自己失去女友的那件悲伤往事做砝码,来博取你的同情和怜悯,而是真的掌握着一件和你本人有莫大关系的事件。” 第一百五十八章 案情背后 祝御双手一摊:“该说的你们不都告诉我了吗?我是dk血型,被注射过ntc药剂,当了几年窝囊兵,被部队开除军籍……到头来这一切全都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这只是一半的真相,还有一半!”丁连奎看过来的目光炯炯:“柏琪不在,就由我来和你说吧。” “还有一半?”祝御狐疑的坐起身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丁连奎神秘的眨了下眼:“一吨黄金!” 祝御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对啊对啊!你不说我倒把这事忘记了!那一吨黄金……”突然摇头道:“不对,给我下套、逼着我去找黄金的人是市局里的那两个警察,一个叫江雪婍,一个叫高远帆,他们都说是受命于局领导,只知道执行命令而已,并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要我出面……难道这和你们也有关系吗?” “这就是另外一半的真相,也是柏琪很充分的理由。”丁连奎微笑道:“实际上,寻找黄金的事情,正是我和柏琪当初想执行的a计划,因为你的强硬和不配合,才有了今天的b计划。” 祝御将信将疑,想了想点头道:“嗯,是这么回事。地方上的警员,一般人是调不动的,对你们来说当然不成问题。”歪头又道:“江雪婍大致和我讲述过黄金劫案的细节……那是发生在12年前的事了,和现在还有关系?” “严格点说,这件案子没破是一回事;”丁连奎点头道:“它的案情一直到今天还在延续,你不觉得是这样吗?江雪婍和你讲述的也都是实情,那名叫‘铁叔’的重犯虽然人还在监狱里,可是十几年来蠢蠢欲动,一直没停止过暗中策划。” 祝御沉思道:“这倒是。江雪婍和我说过,‘铁叔’在狱中利用了五年的时间,物色了四个人选,和他们都有过频繁的接触。而且每隔一年,就有一个人刑期已满,然后被释放出来……根据线人的举报和警方的观察,他极有可能是把信息分成了不同的段落,分别告诉了和他过从甚密的四个狱友。这样一来,每个人知晓的信息都只是一段,如果只针对这一个人掌握的东西肯定还是破解不出黄金的下落,但是把四个人分别掌握的信息汇总、合成,就一定能找出关键的线索!” “还有第五个人。”丁连奎笑吟吟的道:“那个和你一起被关进囚车的大胡子赵子光!” 祝御恍然大悟:“噢!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主意!江雪婍和高远帆也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委!” “岂止是他们俩?”丁连奎微笑道:“就算全力配合我们的市局一把手邓远山局长也一样不知情。柏琪再三叮嘱过,这件事一定要我守口如瓶,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因此那位漂亮女警花诬陷你是真,把你关进囚车也是真;高远帆处心积虑的算计你,打击你……他们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逼你出面寻找黄金!这个授意是我和柏琪事先制定好的,他们除了执行,真的不知道内情。” 祝御苦笑道:“那我不得不怀疑,黄金大案肯定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是不是另有玄机,至少和我多少还有点关系?” “这个功劳要归柏琪!”丁连奎肃容道:“是他打探出了和案情有着更深一层关联的线索。在我看来,你不但要向他道歉,甚至还要感谢他。五年前他宁可牺牲自己的女友也不肯泄露你的资料;三年前他更深挖出了黄金劫案中惊人的大秘密,里面牵涉到的人正是跟你有直接关系!” 祝御狐疑道:“和我有关系,那能是谁?难道是那个‘铁叔’吗?” “从警方掌握到的所有资料看,这个案情并不复杂。”丁连奎道:“可是柏琪通过仔细研究,之后又做过精心的调查走访、实地取证、情报汇总,发现了更大的疑点!这件案子的幕后策划者和‘圣徒’组织有极大的关联!一直以来,警方只知道有这么个黄金大案,有元凶‘铁叔’已经被缉拿到投进监狱,却并不知道案情本身跟从未浮出水面的‘圣徒’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他们而言,案子已经算破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那一顿黄金的赃物;在柏琪和我看来,这刚好是个重大的突破口,我们有机会利用这个案子抽丝剥茧,寻找到更重要的线索!” 祝御低头沉思,不解道:“我听不明白,这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说出来很简单。”丁连奎道:“江雪婍和你陈述过案发始末,还有主犯‘铁叔’在狱中最近几年一系列的表现。抛开这些不谈,我们根据时间再往前捋……境外的走私集团都是什么角色,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那些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穷凶极恶的勇悍之徒,他们无法无天、全副武装,有组织有策略的秘密进行走私活动,按理说要在这些人手里黑吃黑,抢夺到一吨黄金……下手的人是不是比他们更高明,更厉害?” 祝御点头道:“嗯,没有胆识和手段,不会那么轻易得手。” 丁连奎道:“可是‘铁叔’和他的几个同伙就做到了!这说明了什么?作为策划和组织的主犯,他是不是能力超强?” 祝御沉思道:“应该是吧。这家伙老奸巨猾,一个人带着黄金逃跑,既要防着自己人窝里反;又成功避开了走私集团和警方的围追堵截,最后还变戏法似的把那些黄金不知藏到了何处,十二年来一直是个谜……” “可是根据柏琪的调查分析,铁叔根本没那么厉害。”丁连奎道:“他把卷宗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上百遍,看了大量的监狱监控,甚至还假扮过一个月狱警暗中观察,断定‘铁叔’的本事没那么大!” 祝御皱眉道:“不见得吧?也许那家伙被关在监狱里无计可施,就故意装作很怂的样子给外人看,实际上隐瞒了自己真正的本质……他把黄金的下落分成几段信息,转述给了不同的人,仅仅这一件事就说明他非常狡猾、工于心计,做事的计划性和隐蔽性都极强,恐怕于处长是被他骗过了!” “哈哈,柏琪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丁连奎自信满满的微笑:“他在这一行的第一线摸爬滚打了十几年,阅人无数,阅事无数,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而且你知道他没参加工作前学的是什么专业吗?” 祝御道:“什么专业?” 丁连奎道:“瑞士联邦理工学院,行为心理学硕士研究生毕业!” 祝御颇觉惊诧:“这名头听上去倒是挺唬人。” “哈哈!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丁连奎笑道:“柏琪可是正八经科班毕业,学到的东西也不是用来唬人的。实际上他后来又侧重攻读过犯罪心理学,也因此才一点一点跨入这个圈子,被相关部门选中从事这个行业,算半路出家吧。” 祝御道:“这么说来,于处长文武双全,应该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他能看得出‘铁叔’没啥真本事,那么问题就来了,难道那一吨黄金不是这家伙抢来的吗?事后虽然被捕,却能先一步把黄金藏的无影无踪,这终归都是事实吧?” “关键就在这里!”丁连奎道:“也是我即将和你说的正题。柏琪怀疑‘铁叔’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背后另有人出谋划策,甚至亲力亲为,参与到整个抢劫、藏匿黄金的计划中!并且这个人才是真正具备高智商、高能力的厉害角色,他不抛头露面,却一直在幕后运作整件事……铁叔充其量也就是他计划的忠实执行者,或者说是一颗棋子也不为过。” 祝御沉思道:“如果于处长的假设成立,至少说明这个人十二年来一直潜匿在暗处,没暴露过自己的真面目,也没有被警方缉拿到。甚至……他还持续保持着和‘铁叔’的联系!” “对!”丁连奎肯定的点头:“这就很好解释,铁叔为什么那样奸诈,那么工于心计,能想出十分严谨、周密的计策,把藏匿黄金的信息分段透漏给了不同的狱友……” “主意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出的!”祝御恍悟道:“然后他把计划偷偷转告给了监狱里的铁叔!” “当初策划抢劫黄金的所有方案也是这个人提供的!”丁连奎道:“这个推测顺理成章,不然凭铁叔和他手下的那些莽夫,根本就没法和走私集团的人马相抗衡,更别说能抢到黄金了!而这个神秘的幕后人智商高度发达,思维和逻辑非常慎密,他早早的就预料到黄金得手后,铁叔的那些弟兄们会暴露丑恶的人性,窥觑这批横财。所以铁叔能在那么混乱的局势下带着黄金独自脱逃,并不是他本人机智果敢,当机立断,只不过就是在执行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祝御沉思道:“那个人不但给铁叔设计好了逃脱的路线,也一定提供了如何藏匿黄金的办法,于是一切都进行的天衣无缝……但谁都没想到,计划还是出现了一个偶然性很大的漏洞:铁叔企图混上列车的时候被捕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离奇秘闻 “孺子可教!”丁连奎赞道:“你推测这件事的走向和柏琪如出一辙!” 祝御也不谦拒,凝神再想,脱口道:“还是不对劲!铁叔被抓了,某种程度来说对那个幕后人应该算好消息吧?少了一个分赃的,他岂不是可以自己舒舒服服的独吞那一吨黄金了?” “是啊。”丁连奎微笑道:“如果不考虑道义和诚信,那个人大可以让铁叔在监狱里自生自灭,把牢底坐穿。然后偷偷的变卖掉那些黄金功成身退了。以他的智商和慎密行事,当然也不怕铁叔告发、供述自己,早就有应对之策。” 祝御看着他的眼睛,摇头道:“事情要是这么简单,你也不会啰里啰嗦的说这一大通了。”抚头又想了想,分析道:“根据接下来发生的事推断,神秘的幕后人并没有对铁叔过河拆桥,或者是落井下石。这十二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他还一直保持着和铁叔的某种隐蔽联系……不过目的性不是很明确,谁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嗯,可以从两个方面推断。”丁连奎道:“理性上来讲,神秘人和铁叔还有某种契约或者协议,如果铁叔当初不被捕,也许早就可以履行完了。但他身陷囹圄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神秘人要么是还有求于他,要么就是有短处在他手里,尽管时间过了这么久,依然无法撇清关系;而从感性角度来推测,他们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很亲近,类似于有兄弟、父子等伦理之情存在,无法割舍抛弃,所以根本不存在利用、排挤、陷害等必要性。” 祝御又想了想,突然摇头苦笑:“老连长,我不会再被你牵着鼻子走了,这样猜测推断下去毫无意义。你和于处长显然调查出了眉目,还是和我说说关键的吧。” “呵呵。”丁连奎笑道:“你这句用词很准确。我们费了好大的劲,也真是才调查到一点点‘眉目’而已。但是仅仅这一点点‘眉目’就牵连出了后面整串大事件,包括今天我们的见面都能算在内!” 祝御奇道:“你们究竟查到了什么蹊跷?” “那个神秘人……”丁连奎突然探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和你有莫大的干系!” 祝御蹙眉道:“和我有关系?” “嗯!”丁连奎面色凝重又严肃,低声道:“柏琪做了细致的调查,他认为神秘人的身份就是……”说到这里顿住了。 祝御狐疑的抬起头看向他,很是焦躁:“哎呀老连长,您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痛痛快快说嘛!” 丁连奎也看向他,神色严肃,目光复杂,终于一字一字说道:“祝自强!” 祝御听得一愣,没回过神来:“谁?祝自……”猛的捂住嘴巴惊道:“祝自强?我爸爸?!” 丁连奎沉重且肯定的点头:“对,你没听错,那个神秘人就是你的父亲,祝自强!” “这不可能!”祝御蹭的站起身来,双眼惊恐的睁大,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最怖骇人的消息,颤声道:“这绝对不可能!我爸爸……我爸爸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他坐船遭遇风浪,掉进了南方的乌龙江被淹死了!” 丁连奎也跟着站起,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摇头道:“在你而言,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难以置信,也一定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别激动,请保持冷静,我会慢慢、慢慢把这一切和你解释清楚!” 祝御陷入巨大的震惊中难以自拔,呆呆的看着他,眼神空洞无助,机械的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丁连奎轻摁他的肩膀,温言道:“祝子,坐下说,坐下。”跟着轻轻叹了口气。他早就预料到了祝御这一刻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忍。任谁听说自己早已逝去的父亲突然死而复生,还做了那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情绪和思维都会极度混乱,绝难好到哪里去。 祝御失魂落魄的坐下,略略缓过点神来,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老连长,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呢对不对……”凝神看到丁连奎肃重沉稳的脸色,下面的话就没接上来,显现出极度的失望和迷茫。 “这件事听上去确实匪夷所思。”丁连奎缓缓道:“就是我最初听到的时候,也一样不敢相信。可是柏琪做过周密的调查,分析的有理有据,关于你父亲的死,真的有大量隐情和真相被掩埋了!” “你说!你都说出来!”祝御握住他的手颤抖不已,脸部肌肉因为紧张还有一丝愤怒微微走形,咬牙道:“我倒要听听,这里面有怎样的隐情,又有怎样的真相!于柏琪能把死人调查活,他是不是因为对工作太投入、太疯狂患了神经病?!” “祝子!你不能这样污蔑柏琪!”丁连奎摇头道:“在证据面前,我们必须认清真相,不能被情感冲昏了理智!” “那你倒是说啊!证据在哪里?”祝御脱口大吼,眼睛变的赤红,双手因为用力,甚至捏的丁连奎臂骨“咯咯”作响。他听见了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触电般的缩回双手。 丁连奎皱眉忍痛,并不责怪之意,低声道:“祝子,首先从时间上看,你父亲的坐船失事,是在哪一年?” 祝御道:“十二年前!这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丁连奎道:“那你不妨想想,铁叔带着他的弟兄们做下那桩惊天大劫案,又是发生在哪一年?” “那是在哪一年……”祝御一怔,思索道:“听江雪婍说,好像也是在十二年前……”随即会意,猛的抬头道:“这……这只是个巧合罢了!怎么能做为证据……” “好!”丁连奎道:“这一点不足以说明问题。那我们就谈下一个更为重要的疑点。我来问你:你身上的dk血型,最有可能传承于谁?” 祝御一下子愣住了,张开的嘴巴没有合上。 丁连奎道:“很显然,根据医学上的范畴分析,血型是遗传的,子女的血型由父母的血型所决定,这是不可改变的吧?一个人的血型是由父亲血型基因和母亲的血型基因所决定,其基因的组合称为基因型。换句话说,你的dk血型只能来源于你的父亲或是母亲!” 祝御登时无语。这样浅显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否则那些涉及到家族伦理之类的刑事、民事案件,也不会动辄就要做一个“亲子鉴定”、“DNA检测”之类的化验了。 “如果你没法否认,那就容我再大胆的推测下,”丁连奎沉声道:“假如你和祝自强凑巧就是一对拥有罕见dk血型的父子,那么这世界上当然是先有他,后有的你对吧?‘圣徒’组织成立于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随之就致力于ntb、ntc益智化合药剂的研发。那个时候就不能排除他们疯狂的在满世界寻找dk血型人的‘试验品’,试想一下,要是他们真的就发现了你父亲祝自强是这种血型的携带者……会发生什么?” 祝御悚然一惊,渐渐缓和了激动的情绪,颤声道:“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实际上,”丁连奎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柏琪去过那家船运公司,走访调查到了大量的真实数据。一年后当地政府和水利部门组织过一次大型的河道清淤工程,那起事故中所有遇难者的遗体都被打捞到了,唯独不见你父亲的遗骸!” 祝御又是浑身一震,将信将疑的脱口道:“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们清理的不到位……” “都无所谓,其实河道清理的到不到位也无关紧要了。”丁连奎道:“柏琪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找到了失事船只的相关资料,这是一艘服役多年的陈旧渡轮,曾用名‘吉安号’。船上设备单一,配套简陋,标准载客量仅能容纳30人左右。只有一套动力装置,并且是单螺旋桨的,出厂于上个世纪当地的一家小型船舶公司。” 祝御思索道:“我知道那艘渡轮叫‘吉安号’,那年和表叔去的时候,还看到过爸爸坐船的票根凭证。” “问题就出在这里。”丁连奎道:“柏琪也找到了当年登船全体乘客的票根凭证,里面是有你父亲的名字。但是他又走访了几个码头工作人员,发现了重大疑点。其中一名已经退休的老装卸工回忆说,他的亲弟弟就是那趟船的验票员,事发当天凑巧他去给兄弟送晚饭,也看到了祝自强一行12人在船老板那里购票。因为时间还早,他们买完票没有马上登船,结伴出去吃了晚饭后才回来的。” 祝御道:“这又有什么不妥吗?” “听我说完。”丁连奎道:“这名老装卸工很肯定的告诉柏琪:你父亲和他的工友们吃完晚饭回来后,只有10个人上了船。他的弟弟清点过人数,他也在一旁仔细看着,绝不会记错。也就是说,12个人买了票,可是有两个人最后没登船!” 第一百六十章 婚礼录像 祝御的瞳孔开始收缩,身体也在微微抖颤。 丁连奎道:“因为那艘船的老板找了关系,把船只混进了官方的运营体系,本质上属于违法拉黑活的勾当,所以管理并不完善。别看也出售着码头的渡轮票,私下里全是船老板一个人说的算。管理人员别说睁一眼闭一眼,很大一部分人干脆就置若罔闻。当晚风急浪猛,其他船只因为天气原因基本都靠岸回港了,唯独这艘‘吉安’号的老板敢冒险,还想趁机再赚一笔昧心钱。那名验票员和老装卸工兄弟俩发现登船人数不对,只匆匆核对了一遍,却被船老板催促着快点放行,说赶时间……” 祝御截道:“谁又知道没登船的那两个人里有我爸爸?” 丁连奎道:“老装卸工亲耳听到他兄弟对着票根一一喊过那些人的姓名,之前的十个人冒着大雨登船,都有出声回应,唯独喊到‘祝自强’和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人应答了。” 祝御听到这里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丁连奎又道:“柏琪还想找老装卸工的兄弟再问问,却被告知他不久后患了肺痨病,年底就离世了。不过老装卸工对那晚的记忆十分清晰,断定就是自己看到的那么回事。说自己的兄弟每日里都要核验十几船的旅客出入码头,出些纰漏倒是寻常的紧;但自己偶然在旁目睹到当时的情景,记忆尤为深刻,不可能弄错。” 祝御的思绪一下混乱起来,心底里忐忑难安。在他的脑海里,能记住父亲大部分的印象都在自己的童年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到后来反而对他的记忆越模糊。这种情况从表叔搬进了村里后更甚,祝自强开始了常年在外打工的生涯,一年到头只在春节的时候才回家和他们短暂一聚,呆不上一个星期,便又匆匆启程了。 祝御那时还只是个流着青鼻涕的顽劣孩童,对外界和现实的认知理解是极其肤浅、有限的。他唯一对父亲的深刻印象,反倒就是爸爸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出去很久很久才能回家一趟?他为什么不能像表叔一样在家陪着自己,每日里耕田种菜,过那种清贫平淡却又苦中有乐的日子? 表叔一度对他的解释也很笼统:“你爹不能像咱们爷俩一样成天守在家里。你娘死的早,他一个人过的不容易。为了你的将来,他就得出去打工赚钱……现在不能呆在你的身边,正是为了以后你们父子能更好的生活在一起。” 从那以后祝御才知道父亲之所以常年不回家,是因为在外面“打工赚钱”。 日复一日,春去冬来,别说祝自强不幸丧生的噩耗传来那一年,就算一直到今天,祝御也始终认为父亲就是个忍辱负重、老实巴交的农民工。他当年毅然撇下幼小的儿子,独自一人漂泊在外,辛苦的干活赚钱,既是为现实所迫出于无奈,也体现了他对祝御如山般厚重的父爱……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他得咬牙撑下去…… 可是时隔多年以后,祝御乍然听闻到和父亲有关的“大秘密”,甚至他可能依然还在人世的消息……这份震惊和惶恐可想而知。如果于柏琪、丁连奎打探、印证的一切都属实,无疑会彻底颠覆祝自强一直以来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 祝御打死都无法置信,自己的父亲,那个默默无闻、普通寻常的农民,会“隐藏”的这么深!尤其是要把他再联想成一个工于心计、手段非凡,敢于筹划实施一起抢劫境外走私集团黄金的汪洋大盗……这简直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祝子!”丁连奎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柏琪随后又打听到另外一个没登船的人姓名,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叫什么?”祝御下意识的抬头。 丁连奎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叫傅成铁。” “傅成铁?”祝御一阵迷茫……突然眼中闪过一丝警醒,表情错愕。 “没错!”丁连奎赞许的一点头:“黄金劫案的主犯,现在被关在监狱的那个人,就叫‘铁叔’!” “这……这会不会是……”祝御的心跳加速,后面的话因为激动没再接上来。 “这会不会是一个巧合?”丁连奎接了过去:“如果只在理论上分析,存在这个可能;但是,柏琪和我把整个情况假设进了一个大框架之内,发现疑点和问题就越来越多了。” 他顿了顿,又接道:“祝自强和傅成铁的沉船事故发生在当年的七月三号,三天后,也就是七月六号在我国边境又发生了那起黄金大劫案!半个月后,铁叔带领着残败不堪、且已经发生了严重内讧的团队押运着那批黄金到达了川江地界,就有了后面你已经知晓的那些变化。川江警方加入了围捕,把事态推向了更复杂化。柏琪把所有的证据和资料整合后分析,觉得这依然是在铁叔和你父亲的计划之内。换句话说,他们早在抢劫黄金之前,撤退的目的地就定在了川江,并不是误打误撞、稀里糊涂的途经这里!” 祝御摇头道:“这些所谓的分析、推测全都站不住脚,也许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你的字眼里也有个‘也许’对不对?”丁连奎道:“真相不大白于天下之前,一切推测和分析当然都是‘也许’,因为只有铁叔和你……那个幕后的神秘人才是唯一知道全部隐情的。这个案子的跨度时间长达十几年,我们只是尽可能的根据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内在外在的因素和证据链一点一点还原真相而已。” 祝御看了看他,眼神开始变得复杂:“这还不是全部对吧?” 丁连奎轻轻一笑,点头道:“十二年前铁叔带着他的兄弟们一路撤到川江,在郊外的蒲雀山附近遭遇到了警方的围堵,双方发生了大规模的枪战……那个地方清幽荒僻,人迹罕至,事后除了有数几名参与过追捕的警察口述出整个过程,现场就再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更别说什么影音资料了。十几年前不像现在,到处都装有监控摄像,可以完整的记录下关键场景,警方也能很轻松的根据人脸识别软件辨认、查找犯罪嫌疑人。这样一来,此案侦破起来的难度就更大了。” 祝御道:“这些江雪婍都和我说过了,川江警方十几年来没少下力,可惜毫无进展。否则在主犯落网的情况下,这件案子也不可能一直悬而未决,拖拖拉拉到现在……撬不开铁叔的嘴,从其他途径上几乎再没有什么突破的余地了。” “蒲雀山下有一座桥,叫长福桥。”丁连奎突然话锋一转,自顾自道:“川江本地人有一个故老沿袭下来的风俗,就是哪一家娶亲办喜事,新郎新娘都会带着花车队远赴郊外,在那座桥上穿行一圈,喻示着他们的婚姻美满长福……铁叔和他的弟兄们押运着一吨黄金,如果想进到川江城里,长福桥是必经之地。” 一直沉思的祝御听到这里,猛的抬起头,眼睛一亮。 丁连奎向他微微点头:“按常理推断,那时结婚仪式已经兴起了录像服务,很多新人无论贵贱都会找婚庆公司雇佣一名摄影师,全程摄录重要场景,而穿越长福桥的花车队伍,当然是保留项目,必须摄录的环节。” 祝御接道:“如果凑巧有婚车队伍经过长福桥,说不定摄影师就会无意中拍到些和案情有关的东西?” “正是!”丁连奎点头道:“柏琪筛检过公安和民政系统记录,又走遍了川江大大小小上千家婚庆公司,很快就查明,事发当天一共有29对新人结婚。铁叔等人和警方发生激烈枪战的时间在上午8点刚过,这个时间段里有12对新人全都穿行过长福桥,不过雇佣了摄影师录像的只有5对。我们走访了这5对夫妇,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有一对搬离了川江联系不上;一对三年前遭遇车祸双双死亡;两对已经离婚,仅有一对还安好的生活在川江……” 祝御皱眉道:“这也太惨了点吧,十二年间五个家庭的变故就这么大?” “你以为呢?”丁连奎摇头苦笑:“不过这些事还是留给社会发展学专家和婚姻现象学的教授们操心吧,我们关注的重点是:柏琪费尽周折,刚好就在这五对夫妇、家人手中找到了两盘保存完整的新婚录像带。经过详细验看,其中一盘毫无价值,而另外一盘里,却发现了重大线索!” 祝御吃了一惊,问道:“是什么重大线索?” 丁连奎缓缓道:“新婚车队的摄影师,很完整的拍摄到了停在路边歇脚的铁叔一行人!还有一辆白色的小型卡车。根据时间推断,花车队伍经过长福桥的时候,警方还没赶到,这段影像就发生在双方交火前的半小时!”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完整的人生 祝御张嘴结舌:“那段录像里……那里面……” “很清晰的拍摄到了你父亲祝自强,还有铁叔!”丁连奎沉重的点头:“尽管镜头一闪而过,可是我们让技术人员提炼处理了带子,把影像转换为图片,随后用国家人口管理部门的识别系统分析辨识,和存档的数据吻合一致!” 祝御再度震惊,睁大了眼睛颤声道:“那……真的是我爸爸?” “不然我和柏琪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盯死你吗?”丁连奎的声音语重心长:“祝自强和傅成铁座船失事后的大半个月,他们又一起出现在川江境内,这显然不符合逻辑。由此把码头老装卸工的描述和婚车录像的两个证据链结合,再往黄金大劫案发生始末里一套……重重疑点就不可能再用‘巧合’来总结了吧?” 祝御默然无语,呆呆失神。丁连奎补充道:“我们把照片拿给那个老装卸工确认,他一眼就认出了‘铁叔’的样貌,很肯定的说他就是那天最后没登船的两个人之一,至于到底叫‘傅成铁’还是叫‘祝自强’就说不准了。根据人口管理部门的比对,我们只确认了祝自强的身份,傅成铁在数据库里没有记录。也就是说,这个人在我国境内是个没有身份的‘黑人’,他根本就不存在!” 祝御悚然一惊,猛的想起江雪婍向自己介绍案情时那段话:‘这个人的真实姓名警方现在也无从知晓,通过很多途径,包括上报国家人口档案中心,还是查不出明细。也就是说,这个铁叔是个没有任何身份的空白人,不在我国自然生存公民之列,非常神秘。’ “情况说到到这里,你至少也该掌握个大概了吧?”丁连奎道:“实际上,我们现在想搞明白当年的黄金劫案,就必须搞明白这两个人!你父亲祝自强的‘死而复生’固然很离奇难解,傅成铁这个人……也就是监狱里的‘铁叔’身份更神秘!他甚至没有姓名,没有出生记录,没有身份档案……本着双管齐下的原则,我们撬不开铁叔的嘴,但外界还有一个和他始终保持隐秘联系的祝自强!这条线索一样至关重要,必须在这条线上有所突破!” 祝御茫然的抬起头,喃喃道:“所以你们找上了我?找我……去探寻黄金,去对付我爸爸?” 丁连奎死死地看着他,眼神并不回避:“不管他是对是错,是善是恶,也不管他策划抢劫黄金的初衷又是什么……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柏琪坚持要启用你出面,这点占了一半的原因。在你的记忆里,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他常年在外打工,他很早就离开了人世……十几年来你早把这一切认知的根深蒂固,在心里树立起了父亲的固有形象。然而……事实和真相并不相符,他的‘死而复生’背后显然隐藏着巨大的玄机和秘密。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做为祝自强唯一的儿子,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祝御嘴唇微微哆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丁连奎道:“无论在责任、道义上,还是良心、孝道上,你都是这世界上最有权力、最有资格知晓祝自强一切秘密的人选,因为他是你的父亲!抛开其他的不说,祝自强如果当年真的葬身江底也就罢了;可他明明还活在这人世间,你还有机会和他父子重聚,亲耳听到他把一切告诉你……柏琪一直坚持说,真相就是真相,不管它对你造成的打击和伤害有多大,不管这件案子最后决定你的父亲有罪还是无罪,你都应该去面对!否则……你的人生就会因此脱节、错乱,变的不完整,这才是对你最大的不公。” “不要说了!”祝御突然吼了起来,紧闭的眼里流下无声的泪水。 这一瞬间,他几近崩溃。思绪翻江倒海,内心卷起狂风和巨浪,天地仿佛都为之色变。 丁连奎越来越清晰的推断和描述,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巨斧坚凿,残酷无情的钉在了他心间。 事实原来不是那样的!真相原来也不是那样的!祝自强,自己的父亲,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工,居然和自己的儿子开了这样一个离奇、诡异的玩笑,撒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弥天大谎!掩盖了一个无人知情的大秘密! 而且,他选择隐姓埋名、销声匿迹竟然持续了十几年之久,直至现在! 究竟是什么事情,什么原因,导致祝自强做出这样一个丧心病狂、不可理喻的决定?!又有怎样的苦衷或无奈,迟迟不肯站出来和唯一的骨肉父子相认?! 祝自强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祝御想到这里,猛的警醒,睁开的双目中精光四溢,恍悟道:“你说于处长只强调这是我出面的一半理由……那么还有另外一半,莫非就是……” “你们父子的dk血型,ntc药剂,还有圣徒组织!”丁连奎微微额首:“没有这三个重要因素,整件事也不会发生了。” 祝御抹了一把眼泪,急道:“爸爸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人偷偷注射过ntc药剂?” “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丁连奎摇头道:“不过诸多迹象表明,这是不争的事实。没有聪明的头脑和过人的手段,谁又能轻而易举的抢劫到一吨黄金?最后又能悄没声息的把黄金隐藏起来,长达十二年不被发现?傅成铁的智商只堪小用,根本成不了大事,我们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在幕后策划主导的。” 祝御颓然坐倒,蹙眉道:“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能狠下心抛弃我和表叔,甘冒奇险去抢劫那些黄金?他就没想过后果吗,那是违法、掉脑袋的勾当!关在监狱里的铁叔就是明证,到头来不也是有命抢,没命花的结局?” “有些真相你还不了解。”丁连奎缓缓道:“包括川江警方,我和柏琪目前也没把全部资料公开。你知道一吨黄金原本是属于谁的吗?” 祝御一怔,愕然道:“不是境外走私集团的吗?” 丁连奎道:“你知道那个境外走私集团……隶属于哪个组织吗?” 祝御狐疑的看向他,恍悟道:“你是说……难道是……” “没错!”丁连奎道:“那个走私集团,就是‘圣徒’组织在东南亚的一个分支机构。黄金的真正主人,是中东某个石油小国的亲王。他秘密勾结西亚某地区的反政府军头目,购买了一批军火,因为无法转账,只能用黄金当做首付款。想不到‘圣徒’组织的人通过秘密途径打探到了黄金的运输路线和时间,先一步下手据为了己有。等到祝自强和傅成铁再抢一遍的时候,已经算是重茬的‘黑吃黑’了。” 祝御不解道:“不管黄金是谁的,爸爸都不应该去抢啊,这本就和他没有关系的。” “有关系。”丁连奎摇头道:“从抢劫这批黄金开始,我们发现他接下来做的几件事目的性都很明确,矛头所指向的全是这个‘圣徒’组织。换句话说,祝自强一直在暗中针对圣徒的人,怎么样能打击、破坏他们的计划和企图,就怎么捣乱。” 祝御道:“爸爸专门和‘圣徒’的人作对……是不是说明,他之前被那些人陷害过,所以铁了心的想报复?” “柏琪一直在寻找这个答案。”丁连奎点头道:“可以这样推测,但没法证实。黄金大案之后,傅成铁被捕,祝自强销声匿迹,那时的侦破方向并不明朗,还没有人知道他们抢劫黄金的动机是什么。不过这些黄澄澄的东西本身就是贵重之物,很容易联想到钱财方面,大部分人都以为他们是见财起意。” 祝御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川江警方出动那么多人参与追捕,你以为全是为了维护治安吗?黄金是境外流进来的,不算国家财产,是一块上好的唐僧肉。” 丁连奎淡淡一笑,也不争辩,继续道:“柏琪在之后的调查中,才渐渐发现祝自强的意图,很多和‘圣徒’组织有关的案子,背后都有他若隐若现的影子。比如说那名中东小国的亲王,发现黄金被半路劫走后就一改口风,对外界宣称自己的合法财产遭到了打劫,强烈谴责‘圣徒’组织的不法行为,还把案子上报到了国际刑警,要求追回黄金。” 祝御奇道:“我爸爸在那之后都做了什么,你们也知道吗?” “都是情报来源。”丁连奎道:“柏琪和我负责的区域范围目前只在国内,而你父亲的行动却神出鬼没,国际刑警的其他部门在境外至少查到的十几起案件都和他有关,甚至几张案发现场的模糊照片中,我们还看到过他的出现。” 祝御动容道:“他……还在国外?”默默的看向房顶,又黯然道:“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丁连奎道:“这也是间接证明祝自强并没有在翻船事故中丧生的有力证据……祝子,说到现在,你至少该相信一个事实了吧?那就是你的父亲还活在世上,他没有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白鼠和猎豹 祝御黯然摇头:“他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和表叔我俩见面?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们?” “问题何止是这两个?”丁连奎点燃了一支烟:“祝自强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和遭遇,如何的无奈与苦衷,为什么偷活在世上却不能和你父子相认;他和圣徒组织又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瓜葛……这些全都是谜。我们仅靠有限的证据和猜测是无法一窥全豹的,所以柏琪和我经过慎重考虑,这才想到了你。” 祝御抬起头,凝重的目光看向他,没有说话。 丁连奎也不回避的看向他,眯起了眼睛:“眼前有一个最好的契机,可以让你揭开重重迷雾,探寻到你父亲所有的秘密,还有圣徒组织的真面目。抛开其他层面不说,最直接的原因至少有两条。第一,以你现在的处境来说,就是不想有所作为也不大可能了,圣徒组织不但给你注射过了ntc药剂,还盯上了你,显然他们有一个庞大的计划正在实施;第二,事关你亲生父亲扑朔迷离的遭遇,做为他唯一的儿子,你也不能无动于衷,眼睁睁的看着他孤军奋战吧?” 祝御的瞳孔缓缓缩紧,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 半小时前,他还言之凿凿的一再强调,绝不会给警方、于柏琪等人充当猎犬,受人摆布。可是当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状况,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态度了。 近三年来,近一个半月来,近一周来,围绕着他身上所发生的种种难以理解的谜题全都有了答案,由此还牵扯出更大、更多的秘密,亟待探查。丁连奎说的不无道理,他可以不考虑所谓的世界和平、国家安全,但父亲祝自强被卷入进这个凶险离奇的漩涡中,怎能袖手旁观?更何况,祝御自己也步了他老人家的后尘,现在想置身事外已经千难万难。 准确来说,他此刻的焦虑担忧要甚过探秘、好奇的心理,一颗心全都牢牢牵系在了父亲身上。既然祝自强还没死,还神秘的游离在真相以外,祝御的心就无法能平静下来。父子情深,一脉相承,骨血是永远延续的,不会因为空间和时间的改变消亡、绝迹。命运在祝御降生到人世间那刻早已把这对父子捆绑,时隔二十多年后,再一次将他们紧紧联系起来。 拥有着同样血型的这对父子,极有可能遭遇了同样的变故,置身同样诡谲多变的危险处境,面对同样的敌人和威胁。 更重要的是,祝御真的想再见到父亲一面,活着的祝自强! 能再次牵起他温厚的大手,听到他的声音,感受他的存在……这种渴望与情思分分钟就像冲破了闸门的洪水,在祝御的心间汹涌奔流!受人摆布算得了什么,被注射过ntc药剂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还能再见到父亲,或者说在他危难困苦之际及时伸出援手,父子同心,共抗强敌……多遭受几番折磨苦痛也在所不惜! 丁连奎一直在观察着他每个细微的表情,缓缓道:“祝子,站在不同的立场,我必须向你说明一句话:此事既关乎你的家庭和命运,也关乎国家安全,甚至是国际上复杂敏感的局势走向。全世界至少有几十个国家都在探寻‘圣徒’非法组织的老底,而每个当局和机构的意图又不尽相同……何去何从,你要拿好自己的章程!” “我要找到我父亲,不惜一切代价!”祝御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丁连奎徐徐点头,还待再说,祝御又补充道:“如果有机会,我不介意为你们……或者说是为国家做点事!”心意终于坚定。不管这个表态是草率还是匆忙,他觉得至少已经没有了回避和躲闪的余地。寻找生父、面对神秘强大的‘圣徒’组织,显然不是喊一句空话就能做到的。这个过程不但曲折艰辛,凶险复杂,也离不开以于柏琪和丁连奎为代表的高阶层面的支持。 “很好!”丁连奎如释重负,长长吁出一口气,笑容满面:“真的太好了!看来我和柏琪总算没白忙一场。” 祝御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反而轻松下来,靠进软软的沙发里,一脸的踌躇满志。 丁连奎兴奋的搓了搓手:“祝子,咱们能达成共识,已经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这是个非常理想的开端……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你恐怕得暂时离开川江,和柏琪我们回一趟首都。” 祝御不解道:“为什么?黄金大案就终结在川江,铁叔也被关在这里……而且这案子和我父亲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难道我们不该从这里的线索着手吗?” “思路正确!”丁连奎点头赞道:“黄金大案是当务之急,但还不是最急的。” “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祝御纳闷起来。 “方向没错,切入点也没错,但这不代表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丁连奎故作神秘的看向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古话: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祝御想了想,点头道:“大致的意思我懂,不过我不明白你……” “用一把钝刀子割肉,收到的效果肯定很差,”丁连奎微笑着摆手:“把人累的够呛还割不好肉,事倍功半;如果之前把刀子磨的锋利尖锐,干起活来就不一样了。” 祝御愕然道:“钝刀子?” 丁连奎笑道:“没错,这把钝刀子就是你。要顺着黄金大案找寻线索,也得等到把你这把刀打磨锋利后再说。” 祝御迷惑的看向他,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dk血型万中无一,要寻找到你这样一个人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丁连奎道:“更宝贵的是,敌人还偷偷给你注射过神奇的ntc化合药剂……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过去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就呈现在眼前,如果不好好的加以利用,实在有如暴殄天物……” 祝御吃了一惊:“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劲说服我,到头来就是想把我带回去做实验用的小白鼠?” 丁连奎哈哈大笑:“哪有什么实验?我们围绕着你只会做些训练……嗯,变成小白鼠肯定远远不够,而是要把你培养成一头凶猛、迅捷的猎豹,这样形容才妥当些。” 祝御茫然道:“训练?我还需要什么训练?” “我先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丁连奎道:“全世界现在有几十个国家对‘圣徒’组织恨的咬牙切齿,不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急欲把它捣毁铲除……可是根据情报显示,圣徒自上个世纪中叶成立以来一直屹立不倒,通过多元化的手段和高效严密的行事风格,反而在不断的发展壮大。如果他们好对付,试问合几十个国家的武装、特工、谍报力量,还能放任它们生存到现在吗?” 祝御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国际刑警、联合国维和组织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丁连奎继续道:“无论打击的点和面都是史上非常严厉、残酷的,手段也是多种多样到你无法想象,可是收到的成效很小,或者说几乎没有头绪。要不是‘圣徒’组织内部曾经出现过严重的分歧,我们甚至连有关ntc化合药剂的情报都无法获取到……长期以来困扰大家的难题就是:这么强大神秘的一个组织,瓦解、攻陷它的关键究竟在哪里?什么样的人执行起来才能胜任?” “老连长。”祝御淡淡道:“我得提醒你一句,把这个重任或者说是期待全部押宝在我身上是非常不明智的。要知道,我至多只会把和‘圣徒’组织的对立放到第二位……在这个过程里,找到我父亲才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丁连奎点点头:“我这里有国际刑警提供的几个特别案例供你参考。七年前,圣徒组织黑入了东欧某国一个废弃的核电站控制中心,试图重启这座核电站获取大量能量来源。为了给驻扎在这里看守的部队制造假象,他们的黑客把核反应堆自动故障保险系统的数据始终维系在一直冷却的状态,一面偷偷的进行前期工作……但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那座核电站打了十五年补丁的温控系统,突然一夜之间被人莫名的升级了!恢复真身的自动故障保险系统马上显示出了核反应堆的险情,引起了军方和该国的高度关注,圣徒们无功而返,夹着尾巴溜走了。” 祝御蹙眉道:“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人居然都把目标瞄向了核电站,这世界上还有什么疯狂的事干不出来?” “当然有。”丁连奎继续道:“一个月后,秘密情报称米国一架载有机密雷达隐形技术的f-120鹰翼战机在波斯尼亚分离主义叛军境内坠毁,据传飞机残骸里的隐形软技术软件被人用破旧的硬盘掉了包,这种用加密代码保护的软件一旦被破解,隐形技术的原始数据能卖到上百亿美元!有迹象表明,这又是‘圣徒’组织的杰作!”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孤胆游侠 祝御吃惊道:“地下玩完了,他们又把手伸到了天上?” 丁连奎道:“圣徒组织里不乏世界上技术顶尖的计算机黑客,如果想把一架米国先进的战机弄下来,只有他们具备这样的实力……当然,他们也同样需要巨额的活动资金,窥觑上百亿美元的隐形技术,正合这些人的胃口。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次天衣无缝的计划再次失败,同样被人暗中搅了局。短短的24小时之后,昏迷不醒的战机飞行员莫名其妙的被送到了驻波斯尼亚米国大使馆,他的飞行服里,赫然就装着那块隐形技术的硬盘……” 祝御狐疑道:“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在圣徒组织手里抢下硬盘,救出人质,还送到了米国大使馆?” 丁连奎盯着他道:“国际刑警在东欧核电站外墙上发现过一个奇怪的字符;不久后具米国情报局一位要员透漏,他们的救援部队也曾在飞机残骸上发现过同样的字符,前后核对相似度几近一致,明显是出于同一个人手。” 祝御道:“那是什么字符?” 丁连奎道:“是一个汉字,篆体古汉字。我们在国际刑警总部的传真件上看到了这个字,就是今天的‘祝’字!” “什么?”祝御悚然一惊,一下坐直了身体:“是个‘祝’字?!”眼睛圆睁,下面的话没接上来。 “我想要继续说什么,你大概能猜到了吧?”丁连奎缓缓道:“做这些事的人如果不是你父亲祝自强,我们几乎就想不出还有谁了。他不动声色的两次同‘圣徒’组织斗智斗勇,均取得了完胜,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坏了这些人的计划。试想一下,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以他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和势单力薄,能达成如此难度的壮举,靠的是什么?” 祝御脱口道:“爸爸也是dk血型,他也被注射过ntc药剂……” “没错。”丁连奎肯定的点头:“不如此,就没有任何理由能支撑这件事的逻辑性。祝自强必须拥有超凡脱俗的身手,慎密高效的头脑,顶尖专业的知识,或者还要有一个配合他的团队,才可能攻克圣徒黑客的防火墙,夺回核电站系统控制权,继而升级报警;同样要寻找到坠机后被绑架的飞行员,并且深入虎穴保障他和硬盘的安全,以上几个要素也缺一不可!” 祝御没说话。难以置信的表情中,隐隐显露出一丝兴奋和神往。如果父亲真的这样厉害,那围绕着他发生的所有往事,几乎都该被称为一段“传奇”了。可在自己的心目中,想把祝自强原本的乡农形象彻底颠覆,转换成丁连奎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超级特工”……这个跨越度又实在太大了。 丁连奎又道:“出于国家安全和保密条例,我们并没有提供和那个篆体‘祝’字相关的更多信息,只装作和其他国家一样,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实际上,暗中展开的调查已经开始更深入、更具体,当然也包括已经参军的你了。” 祝御沉思道:“一旦对外公布爸爸的信息,甚至是那两件事的幕后英雄,不但对他不利,对我们自身也很不利。” “非常正确!”丁连奎赞许点头:“那样一来,漂泊在外的祝自强会大大增加暴露的危险,成为众矢之的。dk血型和ntc药剂在少数国家的高层眼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继‘圣徒’组织之后,他们也会玩命寻找你父亲,然后……” “针对他……或是杀害他?”祝御颤声问道。 “至少会想办法控制住他。”丁连奎面色凝重:“祝自强不是一名普通的我国公民,他身上隐藏的秘密太多了,价值太大了。所以无论哪个国家暗中得到了他的控制权,都会秘而不宣,更不会轻而易举的送还给我们!” 祝御面有忧色:“看样子……爸爸这些年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拜dk血型和ntc药剂结合的神奇效果,他应该能保护好自己。”丁连奎托起了下巴:“而且实践证明,也只有祝自强这样的人,在和圣徒组织斗智斗勇的交锋中能占尽先机,轻松的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是我们搞不明白,他究竟和这个组织结下了多大的仇怨,又从哪里得到情报,几次三番的破坏掉了他们的计划。” 祝御只觉得思绪混乱,内心焦躁,用力的甩甩头:“不管了,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他当面告诉我所有的真相!” “祝子,我还有很多细节没和你交待,不能急。”丁连奎沉声道:“你和你父亲有一样的dk血型,现在也被注射过ntc药剂,某种程度上说,你就是第二个祝自强!事态演变到今天,只能说这一切都在暗中窥觑的敌人计划中,却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都将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祝御的粗气呼呼直喘:“那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他?!” “你首先要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足以应付任何凶险和危机!”丁连奎道:“才能在接下来的险恶环境中披荆斩棘,向既定目标稳步前进。如果中途出现任何闪失,不但我和柏琪几年来的心血会白费,你也再没有机会找到你父亲!” 祝御瞪圆了眼睛申辩:“难道我现在还不够强大吗?一周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别人不知道,你们最清楚!” “肯定不够!”丁连奎坚决的摇头:“你现在各方面的能力较之原来是得到了大幅提升,在常人眼中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多可怕。圣徒组织成立几十年屹立不倒,残暴而神秘,区别于普通的犯罪份子和恐怖集团。尤其他们致力于生化药物的研制、实验,其目的和野心也远远不同于寻常的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你有没有想过,dk血型的人固然罕见,可ntc药剂却掌握在圣徒组织手里。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这种昂贵高端的药剂用在你和你父亲身上,然后看着你们变得越来越强,甚至反过来对付他们!” 祝御情绪稍缓,皱眉道:“这点确实令人费解。ntc药剂用在我身上之前,他们应该知道结果。估计这样的例子他们也早就见识过,我爸爸就是明证……这世界上肯定不会有人喜欢做‘养虎为患’的蠢事吧?圣徒组织更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眼看着我和爸爸先后因为注射ntc药剂后强大起来,再联手针对他们!” “问题是,他们就这样做了!”丁连奎看过来的目光炯炯:“而且在不动声色中对你下了手,却偏偏又想让你毫无察觉,独自面对ntc药剂给身体带来的巨大改变……圣徒组织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所以就算用屁股想,这里面显然蕴藏着一个十分可怕的巨大阴谋!” “情况不全是你说的那样。”祝御突然摇头:“他们在随后针对我还做了很多事……现在想来,黄金大案源于你和于处长的计划;可是此前庞远杰的出现,跃为集团和那个李修墨,还有小莹无端遭到绑架,悍马车追撞,包括今天机场燃料站的险情……这些又该如何解释?” “嗯!”丁连奎沉思道:“这些都是事实。我个人理解,柏琪和我的计划是一条线;那些躲在幕后的敌人又是一条线。双方针对你想实施的计划无意中掺杂交融在一起,两条线变成了一条线,所以导致事态更复杂化了。” 祝御想了想又问道:“老连长,庞远杰死的不明不白,难道就连你和于处长也没查到……”话音未落,一名值守的特警匆匆走进房间,附在丁连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眼神揣揣。 丁连奎的脸色一下变的凝重起来,缓缓点头:“我知道了,按常规程序处理。”一直看着那名特警走出房间,转头对祝御叹道:“医院传来消息,此前你在大厅击伤的那三名重要人证……都死了!” 祝御吃了一惊,问道:“我出是手重了些,不过不至于要命吧?” “与你无关。”丁连奎苦笑道:“记得我和你说过悍马车里的三人是怎样死的吗?” 祝御一怔,随即瞪圆了眼睛:“坏了!他们的脑袋里也被装了爆炸装置?” 丁连奎沉重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断掉的线索何止是一个庞远杰?悍马车里跟今天出现的重大嫌疑人犯全都死了……他们太残忍了,一个活口都不给我们留!” 祝御无语,右拳紧紧的攥起。思索道:“有一个人给我看过他的手机,里面有我表叔的照片……这说明他们和燃料站里的敌人是一伙的!”转头看向窗外,突然又道:“不行!人死了也不能白死,比对他们的DNA和指纹,一定能确认身份,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是谁……还有,燃料站被囚禁的十几个员工和那些人照过面,也能追问出一些线索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转业的战友 丁连奎忧虑道:“这些浅显的道理谁都知道,警方办案的基本流程嘛。柏琪已经赶去医院处理了……不过我估计没那么简单。那些人要是不想留下线索,凭他们的手段能轻松办到。无非就是川江地面上多出了几条人命而已。” 祝御见他说的笃定,叹了口气:“可怜于处长还带着伤……唉,是我太鲁莽了。” “没事,柏琪的身体壮的像头牛。”丁连奎笑道:“很快就能恢复。其实相比于身体上的伤,他内心深处的创痛更严重。我看得出,整整五年来,他一直憋着一股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女友和孩子报仇,只不过这些想法都被他深深的隐藏在心底,从不对外人说罢了……你今天的正式‘浮出水面’,在他而言就是个重大的转折点和契机,咱们直面圣徒组织的战斗,马上就要打响了!” 祝御黯然低头:“如果于处长经历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帮他讨回一个公道!” “是啊,他的大仇人‘沙皇’就潜匿在我国境内不知名的角落。”丁连奎道:“柏琪多年来做过了无数的努力和尝试找寻他,可惜都没有收获。这次他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祝御看向窗外的天空,叹道:“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就更大了。” 丁连奎道:“对你而言,确实压力会很大,同时责任也大。要知道寄希望在你身上的人不只是柏琪一个,还有我,国家高层机关,国际刑警组织,甚至……你的父亲也在暗中关注着你呢!” 祝御吃了一惊:“他也在关注我?” 丁连奎缓缓点头:“别看他十多年以来从不曾出现,但是以他的能力,暗中想了解到你的一切,这很难吗?” 祝御无语,默默低下了头。 丁连奎道:“我们不了解你父亲真正的意图,也左右不了他的行动;但是现在你的出现,将会把局势逐渐导向明朗化。我和柏琪再三分析研究,觉得突破点完全可以放在黄金大案上。把这件案子搞的水落石出,那其他的问题都有了头绪。十二年前,是祝自强亲自制定实施的劫案,他的动机、意图、计划迄今为止依然是个谜,黄金现在也下落不明;而且以他的智商和手段,布下的这道谜题庞大复杂,也只有你出面,或许才有破解的可能。” 祝御道:“因为我们俩不但是父子,而且都流淌着dk血型,分别被注射过ntc药剂,对不对?” 丁连奎道:“确实如此。说来说去,我和柏琪的目的就是想你出面探寻黄金!其实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引出更多深藏的秘密,因为你父亲和圣徒组织当年的恩怨都牵涉在这里面,你是我们获得越来越多线索的保障……把话说开了,原本我们是想让你不知情,但现在你把来龙去脉都弄清了,也没什么坏处。方式方法出现了偏差,可目的和方向依然没变。” 祝御想了想,苦笑道:“恐怕我现在知情了,反倒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对吧?” 丁连奎狡黠的朝他眨眼:“你自己说过的,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过去。” 祝御淡淡一笑,起身道:“先带我去看看于处长,我想当面向他赔礼道歉。” 丁连奎哈哈大笑:“好!好!做通你的工作,总算没白费我这一上午的口水!”挥手朝门外喊道:“小井,通知外勤车准备,全体回市局休整。和张局长沟通下,机场方面哪里出现不妥的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两个人起身快步走出房间,祝御又回了回头,看向外面蔚蓝的天际,怅然若失…… 在川江市公安局办公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祝御终于见到了表叔张典君,爷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半晌无语。张典君为人忠厚善良,少言寡语,一辈子都在乡下种田干活,今天好好的在后山腰挖药材,突然被一群武警、公安寻到,又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些人进到市公安局,一连串离奇的事件发生,让他愈发的紧张。 祝御感觉到表叔的手在不住颤抖,握紧了安慰他:“表叔,别害怕。咱爷俩在这见面,不是我犯了事,也不是你犯了事,而是……而是我的战友丁大哥和咱们开的一个玩笑。”他在路上得到了丁连奎的嘱咐,两个人商定暂时先不把实情告诉张典君,以免这位老实巴交的表叔惊吓过度,一时接受不了。至于敷衍他的理由,就说丁连奎转业到了地方,刚好被分配进市公安局工作,今天分别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爷俩接过来,就是搞了个不大不小的恶作剧。 这理由其实有些勉强,丁连奎真转业到了地方,也绝不会和他们开这样的玩笑。好在祝御和丁连奎的关系张典君早就知晓,平日的书信和电话里没少听表侄提起过这位连长老大哥,有一年祝御请下了探亲假回家,丁连奎甚至还跟他一起去过甘井镇,和张典君有过一面之缘。 祝御思来想去,觉得也不该马上就把实情告诉表叔。父亲祝自强没死,还抢劫了一吨黄金,再加上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即将要做的事,这么大的信息量如果一股脑都说给他听,表叔还不得被惊的晕过去?总要过了今天,以后找时间找机会,再一点一点把事情慢慢透漏给他。 张典君听完祝御的解释,倒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转而颤巍巍的握住丁连奎的手道:“丁连长,祝子当兵的时候没少得你照顾,他总和我说,全部队上下就你对他最好!想不到你今天转业到了地方,还在公安局工作,这是缘分啊……祝子因为犯了错误也离开了部队,这娃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他人不坏,往后还得麻烦你再帮他一把啊。”说着眼泪就开始打转。 祝御因为犯错被开除部队的事,张典君嘴里不说,其实一直是堵在他心间的大石头,每每想来都觉得郁闷无奈。可他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农民,没钱没势,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满情绪,也找不到说理、发泄的地儿。如今乍闻丁连奎转业回到地方上班,心头一下敞亮了许多,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拿着丁连长便如亲人一般看待。 丁连奎任由他握着手不放开,温厚的微笑:“老大哥说的哪里话?我比祝子大了十多岁,和你一样,看他也是当孩子般待见。难得我们俩投缘,部队上那几年处的关系融洽,你放心吧!以后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该怎么帮就怎么帮,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这样你满意了吧?” 张典君老泪纵横,不住的点头,却接不上话来。抬手招呼祝御哽咽道:“祝子,快过来,快谢谢丁连长!这下可好了,你以后在川江又多了个亲人了,不怕再被欺负了!” 祝御看着表叔流泪,心底里不是滋味。想不到一句谎言他当了真,还高兴成这般模样。忆及表叔几十年如一日将自己抚育成人,其间甘苦艰辛无数,转过头鼻子一酸,也险些落下泪来。 丁连奎扶住张典君坐下,呵呵笑着圆场:“老大哥,今天和你开了这么个荒唐的玩笑,没吓着你吧?都怪我,都怪我啊,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 张典君连连摇头:“不碍事,不碍事!我本来就不中用,现在岁数也大了,原本想着这辈子就窝在乡下了,谁知叫你这么一闹,还有机会进城耍耍,看看公安局的大门朝哪面开,长见识,真长见识了!”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丁连奎看到祝御神色不自然,又握起张典君的手道:“老大哥,是这样的。我想和祝子单独谈点事,是有关……有关他工作的事!对,你不是要我照顾他,多帮他吗?我这就想和他谈谈,看看能帮他落实个工作啥的不……”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了!”张典君闻言马上站起了身,又惊又喜:“丁连长,你要是能帮祝子落实下这件大事,我……我们爷俩不知道该咋感谢你了!我回去天天在家烧香拜佛,保佑你长命百岁,多福多寿!”侧头朝祝御喊道:“祝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谢谢丁连长,他就是咱爷俩的贵人啊!这下你总算要转运了!” 丁连奎扶住他的肩头走向房门,安慰道:“您别催他了,我先带您去另外的房间休息一会。祝子我俩啥关系,还用客客气气的说谢字吗?一会回来我和他好好谈。” 张典君迈步走出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祝御,摇头嘟囔道:“这孩子,今天怎么了?透着一股子傻呼呼的劲……” 祝御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远去,房间里一片沉静,这才回过头来,看着门口发呆。一瞬间心有感悟,表叔和父亲同为他的亲人,可是十几年来却走在两个极端中。表叔独立把他抚养大,含辛茹苦,遍偿人间冷暖;而父亲祝自强却隐姓埋名,甘心匿伏在白山黑水间,远离这个苦难的家。就算他有怎样的苦衷与无奈,祝御也难免心中郁郁,想不通个中缘由。 第一百六十五章 冤家路窄 丁连奎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人,一起进了房间。 祝御乍一看到后面那人,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巴,脸上神色变了几变,颇为吃惊。 这人一身飒爽合体的警服,娇俏的容颜上英姿、妩媚兼具,黑黝黝的秀发披肩,看过来的神情似笑非笑,正是不久前害的祝御死去活来的女警花,江雪婍。 丁连奎看了看二人脸上的表情,哈哈大笑:“祝子,这位漂亮的女警官不用我再介绍了吧?相信你们一定认识!” 祝御不自然的挪开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表态。按照常理来讲,他和江雪婍的再会,可以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来形容;可是现在情况又有不同,丁连奎、于柏琪已经把过往的事情全都和他讲明,一开始蒙在鼓里的不单是祝御自己,江雪婍、高远帆也算“受害者”,他们执行的都是任务而已,完全不知情。 所以祝御搞不清再见江雪婍的时候,到底该发火呢,还是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不和她计较吧,自己因为这个娇艳惹火的女警花可没少遭罪,难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么?要是摆出一副强硬的态度吧,会不会又给人斤斤计较、心胸狭隘之嫌。 他左右都不好表态,只好问丁连奎:“老连长,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丁连奎还没开口,江雪婍却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朝祝御伸出手:“你好祝御!如果没记错的话,因为之前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已经向你道过一次歉了;你要是还不满意,今天我当着丁处长的面,再正式向你道歉一次!” 祝御一脸愕然,看到丁连奎笑吟吟的也不搭话,嗫嚅道:“这个……这个……” “你这人真是的!”江雪婍显露出少有的娇羞,伸出的手并不缩回,蹾足道:“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祝御颇为无奈,又看了看丁连奎,叹道:“接受……我接受。” “接受干嘛不握我的手?”江雪婍打蛇随棍上,真诚、妩媚的眼神看过来,倒似不怎么掺假。 祝御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头伸出手勉强和她搭了一下,碰触之间感到江雪婍的小手滑腻、温莹,说不出的舒服。丁连奎哈哈大笑:“祝子啊祝子,你算让我开眼了。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接受别人的道歉,自己反倒像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模样?哈哈!” 江雪婍也“噗嗤”一笑,缩回手掩住了嘴,调侃道:“丁处长有所不知,我害的他威风扫地,丢尽了军人的颜面,还被戴上手铐狼狈不堪的押进了公安局刑警队,嘻嘻,要说原谅,哪会那么容易?” 祝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底里着实有些憋屈。江雪婍不似高远帆,后者已经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斗智斗力均占据了绝对上风,因此一股怨气消散了许多;与之相比,虽然江雪婍也“服软”了,方式却很轻描淡写。祝御空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泄,也没享受到什么可圈可点的“复仇快感”,总有些小小的不甘心。 丁连奎收敛了笑容,肃容道:“祝子,爷们点!江警官此前得罪你是出于无奈,也是无心之错,男子汉大丈夫要懂得包容,拿得起放得下才对。再说,江警官已经两次向你道歉,姿态放的很低了,你还想把她怎么样?这么漂亮的警局之花,低三下四的说着小话,你难道忍心对人家吹胡子瞪眼睛?” 祝御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也不多说话,指了指沙发:“江警官请坐。”自己则坐在了一侧。丁连奎把话挤兑到这步,他就算有想法也只能压下了。而且看得出来,江雪婍和丁连奎一起出现,明显不是就为了来给他道歉的,后面肯定有事。 果然丁连奎直接步入了正题,说道:“祝子,我想和你通报一个情况。江雪婍警官不光是人长的漂亮,业务能力也非常强。别看她是女同志,可是打从警第一天起干的就是外勤工作,参与过很多大案要案的侦破,有着丰富的一线经验和专业水准。铁叔这起黄金劫案的卷宗,她反复研究过很多遍,对其中的细节掌握的比较详尽,尤其是她还做过功课,分析判断了几名涉案人员的人身形象、职业、身份和生活习惯及与社会环境、物质环境的关系等,绝对能对你提供很大的臂助。” 祝御吃了一惊,微微欠身道:“老连长,你的意思不会是……让她和我一起……” “没错!”丁连奎笃定的点头:“从现在起,她会专职协助你,一起开始对黄金大案的侦破工作。除了江警官自身具备的优势条件外,我们也考虑到在接下来纷繁复杂的环境里,你肯定需要合适的人手帮忙,因此给你选定了一男一女两名助手。江雪婍警官是其中之一,另外一名男性暂时还没到位,他人在首都,你们会在那里见面。” 祝御有些困惑,迟疑道:“还有两名……助手?” 江雪婍俏脸一寒,抢先开了口:“黄金大案终结地在川江,主犯‘铁叔’就被关在第二监狱重邢区,涉案的相关人员有80%也都在本地。如果你想了解情况并顺利的展开工作,没有人比我们川江公安局掌握的更多。因丁处长推荐,我受局领导委托,执行此次协助你的任务……如果祝先生死活瞧着我不顺眼,也可以马上提出异议,我随时准备退出任务。” 她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掷地有声。脸上的神色也冷淡下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弦外之音再清楚不过:给你当助手,配合你办案,不过是受上级指派,可不是我死乞白赖非要参加的。如果英勇的前人民解放军祝御先生心存芥蒂,觉得我没什么用,老娘还不愿意伺候呢。 在江雪婍心里,对祝御也不是没有气。几次三番的针锋相对后,此人留给她的印象很落下乘。这小子一开始是倒了点霉,遭了点罪,可是从对她“袭胸”开始,又到在家中亲眼目睹江雪婍假扮他的女朋友,穿的性感惹火那一幕,可谓过够了眼瘾,享了不少的艳福。曾几何时,江警官从未在陌生男子面前那样着装过,要不是因为工作需要,祝御就算再修行几世,积德累善万宗,这好事也轮不到他头上。 更可恨的是这家伙居然还趁人之危,厚着脸皮和江雪婍“假戏真唱”,不但几次把她白腻晶莹的脸蛋亲的“叭叭”作响,还把杰士邦偷偷放进了她的坤包里,大言不惭的说“我们还没结婚,总得采取点措施”云云,险些把江雪婍当场气晕过去。在她心中想来,就算自己开始对祝御做的有点过份,可是后来遭到这小子如此的恶意报复,双方至少是扯平了吧?甚至隐隐的,江雪婍认为自己“吃的亏”还更大一些。 听说祝御后来和高远帆又斗的不可开交,几次大行动下来把麒麟大桥上下和附近的主干道,还有川江第二医院搞的乌烟瘴气,鸡飞狗跳。高远帆固然不是一块好饼,祝御这混蛋当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俩狗咬狗一嘴毛倒是让江警官颇为解恨。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意外的接到了命令,邓局长和丁连奎正式找她谈话,要重启黄金大案的侦破工作,她要再度出面参与其中。而且这次的任务令人费解,江雪婍的身份不但是专职,还一下变成了从附,她要反过来协助祝御。 这是什么道理?堂堂江警官,要去给一个退伍军人,刚刚走上社会的愣头小青年打下手?江雪婍越想越憋屈。如果换个角色,比如说是于柏琪、丁连奎这样的实力派亲自操刀,她当这个助手肯定心服口服、毫无怨言;可祝御这人貌不出众,语不惊人,仅有的特长就是“做饭、喂猪”,要他去侦破十二年未果的黄金大案……这不是开玩笑吧? 其实和她的态度一样,邓远山局长也动摇过,有很大的质疑。破案这种事,向来都是有资格、有从业要求的专职人员亲力亲为,说白了就是警察们的天职,啥时候听说要启用一个毫无经验、碌碌无为的社会小青年来干这个行当?关键还在于祝御这个人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全身上下挖遍他的闪光点,也没有哪样是和“破案”能挨得上边的。 可是于柏琪、丁连奎的态度很坚决,甚至很武断。他们坚持要启用这个年轻人去展开黄金大案的侦破工作,却又没给出任何让人信服的理由。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讲,这两人的态度连“建议”都算不上,直接就决定了结果。因为于、丁的身份极为特殊,从军委、公安部到国家、省市,一路开出的全是“绿灯”,地方上必须无条件配合。 江雪婍愁就愁在这里,于柏琪、丁连奎手里高举着所向披靡的“尚方宝剑”,他们的态度和决定就能左右所有事的形成和发展。慢说她一个小小的市局警员,就算市委、省委的主要领导、地方部队的司令员,也没人能和他们较真。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水轮流转 江雪婍的本心当然是不愿再卷入这个黄金大案中了,尤其是当下这种情况,还要她给祝御去当帮手。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邓局最后都拗不过于柏琪和丁连奎,下了指示,她又有什么办法? 这就是江雪婍再度和祝御见面心里的所有想法。她骨子里不想服膺于这个人,可面子上碍于邓局长的严令,还有身边的丁连奎,实在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的面子不能不给吧?下达的命令不能不执行吧?更何况丁连奎的身份直属国家安全部门,这是她刚刚得知不久的消息。如果细算,此人的“官级”不知又大了多少,可能一句话递过去,邓远山都得乖乖的听着。他要是打起自己的小报告,后果堪虞。 江雪婍对待工作是非常认真的,所以她也养成了一种性格:不怕丢职,就怕丢人。一件工作要么不干,干就把它干到最好,干的在领导、同事眼中无可挑剔。敷药拖沓、偷懒蒙混这样的事,她不屑为之。 所以江雪婍的心情很犹豫,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丁连奎来到了会议室。她为了代表川江公安局的形象,也为了不被丁连奎抓住把柄,只好表现出很大度很配合的样子,孰料换来的不但有祝御并不怎么愉快的接受道歉,甚至这小子看过来的眼神里还充满了不屑和排斥,仿佛觉得她根本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江雪婍的火一下就上来了。那感觉完全可以用一首网络流行歌曲表达:你牛什么牛? 当然她绝不会是因为歌词里的情感问题和祝御纠缠不清、因爱生恨。只单纯的看待侦破案件这事,综合两个人的职业、履历、经验和能力,谁更胜任不言自明。为什么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要反过来充当主角,而自己却要配合他? 丁连奎对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过往最清楚不过,此刻当然也听得出江雪婍带刺的话里包含了什么情绪,微笑着劝道:“江警官,还是先坐下说话吧。安排你们两位见面的本心是希望大家尽释前嫌,精诚合作。我们肯定尊重你个人的意见,但至少不希望再看到你和祝御的误会加深一步。” 江雪婍又看了看端坐在沙发里的祝御,心里愈发的不自在,一挺傲人的胸脯,冷冷道:“丁处长,我是就事论事,没有什么个人意见。坦白的说,能否精诚合作并不取决于我,而是祝御先生。在局里每一名警察都有严明的警纪警风约束,执行命令、完成任务是原则与底线,和社会上那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绝不能相提并论!” “哈哈……”祝御突然开怀大笑起来,一脸的喜庆愉悦,好像江雪婍这句含沙射影的讥讽与他全无关系,拍着沙发扶手赞道:“好!说的好!老连长,我就愿意和江警官这样严于律己、作风严明的人共事……废话不多说了,不是安排她做我的助手吗?行,就这么定了!我一点意见没有。” 江雪婍一下子怔住了,表情从愤愤不平变换成愕然讶异,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这家伙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一直在隐隐期盼借着自己这点火气把矛盾挑起来,祝御就此恼羞成怒,大家无法说拢之下一拍两散。这样局面上是不怎么好看,可无形中能让江雪婍既不用趟这档浑水了,还可以逃避“违抗上命”的追责,一举两得。 可惜这个愿望落空了,祝御非但没有“上套”,反过来还对她给予了肯定,一口应允下之后的合作……江雪婍忐忑不安,隐隐感觉到十分不妙。祝御方才的大笑和言语透着十足的“邪恶”,怎么看他的神情怎么都不对劲,江警官突然有了一种“羊入虎口”的不祥之感。 “这样最好了嘛!”丁连奎也哈哈大笑起来:“祝子,这才像个男人,爽爽快快的!”转头看向江雪婍:“江警官,现在你心里有底了吧?祝御早就知道你能力出众,素质过硬,怎么可能把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拒之门外?” 江雪婍神色尴尬,心下更加揣揣。丁连奎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几乎就把事板上钉钉了。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老虎”不止一头,而是两头!就好像眼前的两个男人早就预谋好了一样,正想着算计自己。因为心里没底,她的气势瞬间下落,思来想去全无应对法门,红着脸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丁连奎如何读不出她的心理变化,侧头看向祝御,眼神亮晶晶,又道:“根据下一步计划,祝御暂时和我们要回首都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还确定不了。这段时间内呢,就要劳烦江警官把先期工作筹备到位,更周密的部署相关侦查预案,更详尽的掌握涉案人员的资料信息。一旦他回到川江的时候,你们就可以马上着手进行侦破工作了。” 江雪婍俏脸胀的通红,丰满的胸口微微起伏,万般无奈之下咬着嘴唇小声应道:“知道了。我会再和邓局汇报一下,请他具体指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我看不需要了。”祝御懒洋洋的抬头:“丁处长刚才说过了,你这次的协助工作是专职,还是根据我的需要开展吧。邓局是你们的一把手不假,可他又不带头管黄金劫案,请示他的意见好像没什么用吧?” 江雪婍为之语塞:“你……”下面就无话可说了。祝御这句绵里藏针的对应一步到位,直接封死了她最后的退路。根据丁连奎的意见,邓远山确实对江雪婍下达的指示是“抽调”、“专职协助”,也就是说江警官从接到命令开始,手头上其他的工作都要放下了,只全心全意的针对“黄金劫案”负责就行了。 那么谁主导黄金劫案的侦破工作,她当然就要责无旁贷的服从协助,没二话说。某种程度来讲,这和干部“脱产培训”差不多,学习期间是不能再和原岗位上的工作产生交集的。江雪婍尽管不是去“培训”,可是因为要专职协助祝御,工作性质和方向当然也就随之转变了。 祝御可能不完全理解其中的关窍,可是一句话真说到了点子上,叫江雪婍无法辩驳。于柏琪和丁连奎这样的身份,代表的绝对是高层的态度,谁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邓局长也不行。鉴于她一贯的工作态度和刚才讲出口的话,这回算是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再也没有回旋闪避的余地了。 丁连奎笑吟吟的问道:“江警官,情况就先这样定了,你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 江雪婍表情更加尴尬无奈,像个刚进门就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微微垂下头:“没有了……我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丁连奎嗯了一声:“那就好,你去忙吧。稍后我会把祝御的联系方式给你,在首都期间说不定他想到案情的哪些细节,方便你们沟通。” 江雪婍一言不发,转身快步出门,头也没回一下。 祝御斜睨着她的背影,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丁连奎察言观色,说道:“祝子,咱可先说好了啊,你不许借着这机会公报私仇,出难题捉弄人家。” 祝御笑道:“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我做主了吧?这位娇蛮女警打从我认识开始,一直就趾高气扬,嚣张的不可一世……本来今天听你的都跟她讲和了,谁知道她还是那副德性,脾气说来就来,还和我耍那点小心眼,哼!我偏偏就不让她如愿!” 丁连奎摇头苦笑:“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事都过去了。你今后要面对的状况千头万绪,何必非揪着她不放?我和你说啊,江雪婍是整个东江省公安系统里少见的优秀女警员,更是邓远山局长得意的爱将,你把她折腾的狠了,柏琪和我面子上怕不好和邓老头交待。” 祝御瞪眼道:“你现在来劝我,刚才怎么那么快就表态了?我还以为你这是念着战友之情,想成人之美呢。” “你这臭小子!”丁连奎笑骂道:“我执意要江雪婍加入你的团队,目的很简单,真的就是为了探查黄金大案,成你的屁美?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案子在川江终结,铁叔也被关在这里的监狱,江雪婍手头掌握的信息还是很全面的,有她协助你可以少做很多无用功。” 祝御撇撇嘴道:“可是你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不但想了,嘴里也说了。我这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是没法和她们那些纪律严明、作风硬朗的警员相提并论的。哼,要是抱着这样的态度来协助我,你说这案子还有的破吗?她骨子里初心就瞧不起我,大家怎么精诚合作?老连长,我们农村有这样一句话,可能难听了点:你这是硬把草驴和叫驴拴进一个槽子,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丁连奎哈哈大笑,伸手指点着他道:“那就要看你这头犟驴肯不肯收敛起倔脾气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爱情讲堂 祝御忿忿道:“我可不打算管那么多,什么邓远山、邓近山的面子统统不给!江雪婍不是骄傲的像只小天鹅吗?落在我手里就把她变成黑鸭子!让她好好知道知道,我这个不务正业的闲人和警察有多大的区别!” “越说越离谱!”丁连奎板起了脸:“你还想不想把黄金大案破了?想不想寻到你父亲的秘密,和他见面?和铁叔在狱中频繁接触过的那四个人姓甚名谁?他们先后被释放出来,现在都在哪里落脚,从事什么行当,个人资料和环境信息你又知道多少?就想着逗弄一个女警察,你还有多大出息?!” 祝御吃了一惊,坐直身体道:“你说的没错,想探寻黄金大案的眉目,还真得从这些人身上下功夫。至少得在他们嘴里套出铁叔交待的信息,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对吧?” “你以为呢?”丁连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些细节,江雪婍全都掌握!而且警方早期针对这几个人展开的秘密调查她都有参与,所以能帮上你的忙何止一点半点?圣徒组织那些不法分子蠢蠢欲动,很多迹象都表面他们在运作着一个巨大的阴谋,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从黄金大案着手,江雪婍就是当仁不让的最合适人选,你管她是男是女,是骄傲还是谦虚?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她能帮着你加速办案效率才是真格的,拜托你理解下我的良苦用心好不好?” 祝御嘿嘿一笑,赧然道:“老连长,你先别急眼,我这不乖乖的听你说呢吗。” 丁连奎继续翻白眼:“江雪婍对比自己的职业和你的身份,存在些疑虑或是想法都很正常。别说她,老邓头干了一辈子警察,起初对我们这样的安排也难以理解。这就好比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战场上冲锋陷阵,本来就不合逻辑。圈子外的人进到圈子内指手画脚,指挥他们在熟悉的领域做事,人家当然会不服气。” “哼!”祝御冷笑道:“那是我不喜欢和江雪婍这样的女流之辈一般见识,高远帆算是大名鼎鼎的警界精英了吧?整我的手段比她阴损吧?到头来,我可有让他好过?” “所以说,你动动脑子。”丁连奎道:“真想要江雪婍慑服于你,对你刮目相看,有的是方式方法,但肯定不是一味的耍弄、恶心她。要知道就算有命令在身,人家铁了心想和你作对,就是不配合,甚至反过来算计你,诱导你往错误的方向上走,你能有什么咒念?大家伙勾心斗角的互相扯皮,最后把正事全耽误了!” “好!”祝御轻轻的叹了口气:“正事重要,老连长,我听你的劝告。” “这还差不多。”丁连奎面色缓和下来:“不过我还有个事得提醒你一下,安排江雪婍给你帮忙是案情需要,川江的事一了解,后面依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是给你安排助手,可没给你点鸳鸯谱!” 祝御一怔,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连奎笑道:“你自己寻思去吧。你刚刚冒着生命危险才送走以前的心上人吧?行,就算你痛定思痛,了结了这段情缘……现在就‘无债一身轻’了吗?我要没记错的话,医院里还有个周医生,对你芳心可可、放电传情,瞧你的意思,倒似也没有明确拒绝的态度。说我八卦也好,为你操心也好,这里面的分寸,你可得拿捏好了!” 祝御脸上一红,说道:“周医生的事与这案子无关吧?” “与这案子里的人有关!”丁连奎盯着他笑:“人家身为一个女孩子,都肯放下架子和面子,肆无忌惮的对你表达爱慕之情,可见是动了真心的;江雪婍以后协助你办案,难免朝夕相处时常见面……这两个女娃一个赛着一个的漂亮,生的千娇百媚,你夹在其中不事先做好功课,到时候周医生打翻了醋坛子,对江警官耿耿于怀;江警官又娇蛮脾气发作,针锋相对的回应周医生……哎呀,你能罩得住局面吗?” 祝御听的目瞪口呆,脱口道:“老连长,我真服了你!这都哪跟哪的事啊,亏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啊!明明是无中生有嘛!” 丁连奎哈哈大笑:“你还别不服气,咱们走着瞧!我问你,周琳端庄大方、美丽善良,和你不过结识才几天?她又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为啥突然之间就对你芳心暗许……这样说都不准确了,是‘明目张胆’的向你吐露情意?她是看着你的境地悲惨心生怜悯啊,还是觉得你年轻有为,为她母亲治病豪掷千金,见财起意?” 祝御猛的又坐直身体,颇有些气急败坏:“老连长,不带你们这样玩的好吧?我和她之间那点事,早就被你们暗中查的清清楚楚了对吧?噢,我在你们这里连起码的隐私权都没有了,往后还让不让我活?” 丁连奎狡黠的一眨眼:“你先别跑题!把这事说完。被高远帆逼的山穷水尽,你那晚冒险去抢庞远杰的化验单,周琳当时绝不是看你可怜兮兮的像条丧家之犬;后来你感恩图报,非要给她老母亲花钱治病,人家也不是看你土豪多金,相反还严词坚拒……那么她到底看中了你什么?看中的恰恰是你内在的人性和潜力,她认准了你一定是支潜力股!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的眼力挺毒的啊,发现了雪藏在尘土中的明珠,就想着要据为己有了……” “停!打住!”祝御一脸严肃:“老连长,你这口若悬河的说的头头是道,不觉得自己太武断些了吗?事实上,周琳遭遇到所有的困境和难处,全都因我而起。在公在私,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我都必须对人家有个交待,或者说是做出补偿。周琳因为我险些丢掉了工作,被高远帆那个混蛋请进了局子里,老母亲又犯了心脏病……我把她害成这样,要是不管不顾的就此拍拍腿走人,那还有没有点良心?” “这不就说到点子上了吗?”丁连奎笑吟吟说道:“什么叫人性?这就叫人性。你有良知,有良心,遵循做人正直的法理和价值观,已经达成了周医生喜欢你的首要条件;其次呢?就是你的能力方面了。高远帆把你逼的有多狼狈不堪?周琳又因此遭遇了人生中多大的打击?本来这都是不幸的,可你凭着自己的本事硬是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不但解决了自己的危机,还帮着周琳彻底翻身,迎来了一个她做梦都意想不到、皆大欢喜的新局面,这份惊喜对她的震撼有多大,你了解吗?” 祝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丁连奎又道:“这一切都不算完,下面就是推波助澜的关键剧情了。在松关高架桥上,出租司机弃车而逃,周琳被卡住的安全带牢牢绑在车里,你又是怎么做的?关键时刻,你没有选择放弃,而是勇敢的和她一起坠入湖底,又利用自己的机智应变把她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试问,这个残酷又现实的社会里,有几个男人肯为一个才结识几天的女子冒这么大的风险?那不是轻轻松松的请她喝一杯酒、吃一顿饭,买点首饰化妆品……那是生死一线间的巨大考验!你想过没有?” 祝御无言以对,看着他愣愣出神。眼里布满迟疑,还有几分信服。 丁连奎笑道:“有了这件事打底,你后面又去医院探望周琳的母亲,又偷偷拿钱,她完全都不会吃惊了。你连命都敢玩,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所以纵观前后,指望着周医生不喜欢你……简直是天理难容啊!” 祝御吸了口凉气,直嘬牙花子:“老连长,我看出来了,瑞士联邦理工学院的那个行为心理学,不单于处长念过,你也有份的是不是?” 丁连奎哈哈大笑:“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扯开话题。现在的小姑娘们啊,都爱做梦。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遇见个文武双全、风流倜傥的白马王子,然后把她奉为公主般珍爱怜惜,两个人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周琳现在就发现,她的梦极有可能变成现实,所以毫不犹豫的向你表达了爱意,并且打定了主意,绝不会让你从她的手指缝里溜掉。当然这也是她的性格使然,一个敢爱敢恨、自主能力极强的女孩,遇到真爱的时候大抵都是这样的表现。就不像有些内敛、矜持些的女子,她们或许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把这份爱慕压抑在心间很久,比如说……唐君琢,小唐主管?” 祝御吃了一惊,脱口道:“小唐主管和我的事也被你们……被你们……”随即摇头苦笑:“也是,前面有周琳,后面自然也有唐君琢了。老连长,我现在有点后悔答应加入你们了。整日里挖空心思的去打探别人的隐私,然后又是分析又是八卦,时候一长,该不会把你们变成神经病、偷窥狂了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传说中的情圣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丁连奎笑骂道:“别管我犯神经病还是偷窥狂,至少你对我的分析还是有几分信服的吧?有研究表明,女人的天性比男人更崇拜实力,更依附于强者。这是因为她们自己本来就很孱弱,内心情感自然流露的一种表现。周医生如是,唐君琢亦如是。除了她们两人性格上的差别,也在于你和她们产生的交集多寡不一。” 祝御不解道:“什么叫交集多寡不一?” 丁连奎道:“你为了报答周琳又是跳河又是出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可唐君琢就不一样了,你只把她看待成普通的同事,所以交往的过程中平淡如水却又不乏温情脉脉。虽然也出手帮过她几次小忙,在你而言都算可有可无的小事一桩,甚至把你们俩共同对付毛伟毅看成是同仇敌忾……殊不知,这样的小火可是煲老汤的绝佳之选,小唐主管恐怕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潜移默化,一颗心也要拴到你身上喽!” “你这才是胡说八道!”祝御马上表示不服气,忿忿道:“小唐主管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和她一共才认识几天?没可能的事!都照你这么分析,满大街的女人见一个爱一个,那不乱了套?” “那你告诉我,”丁连奎目光炯炯的盯过来:“小唐主管干嘛一遇见点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给你打电话?她和闺蜜吃了四千块的‘大餐’,被黑心老板扣下不能走脱,干嘛找你去解决?她就没有别的朋友和亲人了吗?洪老板带着你去后院取发票久久不归,她又为什么心急火燎的挂念不已?还有……小唐主管久在职场,待人接物有规有矩,可感谢你的一顿饭,她就能不知不觉的喝到酩酊大醉?假如她对你设防,会是这个结果吗?” 祝御瞠目不知以对,艰难的咽下口唾沫:“老连长……咱们能换个话题聊吗?你扯得实在远了点……” “哈哈,你认怂了吧?”丁连奎得意洋洋:“巧合的是你如出一辙的怎样收拾了洪老板和网吧的马诚,这点秘密过后都被小唐主管知道了。按照我之前的理论,她会不会对你崇拜有加,继而深情款款的更关注你?就算不马上向你传情达意,她心里的一大块地方也已经被你占满喽!” 祝御这次不辩驳了,干脆自嘲道:“想不到啊想不到,ntc这玩意倒也不坏,起码给我用上了以后,摇身一变就成了传说中的情圣。只要我愿意,满世界的大姑娘、小媳妇照单全收,以后的日子注定艳福无边,潇洒惬意。好,实在是太好了!” 突然一个声音自门外淡淡的传来:“这话其实也没错,唯一的区别是,人家可未必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于柏琪静静的踱步进屋,脸上的表情从容自然。 祝御和丁连奎双双起身看向他。丁连奎道:“回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得再耽搁一会。” 于柏琪扫了祝御一眼,默默坐下,神色间不似从前那样快意飞扬,持重稳定了许多,说道:“三条人命,全死了。比对过DNA和其他特征,数据库里找不到,这几个人和铁叔一样,都没有身份……毫无线索可言。和市局的人打过招呼了,按正常的命案流程走,已经上报了。”说着以手抚额,显得很疲惫困顿。 丁连奎轻轻叹气:“和我估计的一样,这次又被他们耍了!”看了看祝御,好像想起来什么,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去卫生间,你们先聊聊。”也不等祝御说话,快步走了出去。 于柏琪缓缓放了下手,看到茶几上的香烟,想了想后快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拿起打火机点燃,火苗碰触到烟头那一刻,他的手明显在微微颤抖。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大口烟雾,看来抽的很不舒服。 祝御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蹙起了眉头。 于柏琪不顾咳嗽,再次大口吸烟,好像渐渐习惯了。这根烟被他抽的极快,不到一分钟就燃到了尽头。期间和祝御两个人一直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直至他把烟蒂摁灭在烟缸里,这才抬头看向祝御,低沉着嗓子道:“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如果没有,我准备和你说几件事了。” 祝御深吸了口气,稍稍理顺下思绪,说道:“于处长……我……” “我长你十岁。”于柏琪打断了他,淡淡道:“要是不介意,叫我于大哥也成,反正我是不介意的。” 祝御听到这句话,就明白他释放的信号很友好了。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说道:“我从丁大哥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怎么说呢……我想向你道歉。在候机室我不该情绪那么激动,失手把你打伤……” “不碍事。”于柏琪轻咳了两声:“只要说明白了就好。我听连奎讲,他已经说服你探查黄金大案了,同时准备和我们联手对付‘圣徒’组织,这是件好事,我真的很高兴。” 祝御点头道:“嗯,事关我父亲,他既然没死,而是失踪了十几年,那围绕着他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我不能无动于衷。黄金劫案显然就是最大的突破口,我必须找出真相。” 于柏琪道:“连奎有没有告诉你,咱们要一起回首都呆一段时间?” 祝御道:“说过了,不过具体时间没定。” “嗯,那就好。”于柏琪淡淡道:“在这之前,我还要和你说些事情。首先,我刚才联络了市局的邓局长,把你表叔安排进了市局刑警队的食堂,算是去上班了吧,帮着后厨干些活,打打下手。” 祝御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图。自己无论是此次首都之行,还是回来后要面对的种种局面,表叔始终是牵挂在心的隐忧。老人家如果得不到妥当的安置,不但他无法放心,要是再出现一次敌人企图用张典君要挟的危险事件,后果更麻烦。他既是祝御的心病,也是一个软肋,保障好张典君的安全是非常有必要的。 于柏琪就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处置之策,把他安置在了市局的刑警队食堂。明面上说是给老人家找份差事,暗地里把他保护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安全性也大大提升。如果所料不错,于柏琪肯定也悄悄交待过相关人员,时刻关注着张典君,就算把这事当做任务也不为过。只不过就有一点,表叔过惯了乡村生活,愿不愿意留在市里倒是个未知数。 于柏琪似乎也知道祝御的顾虑,又补充道:“我找人和你表叔谈了,说这份差事是丁连长亲自安排的,以后你也会在市局上班。那样一来,你们爷俩就可以天天见面了。丁连长还说,公安干警的工作强度大,生活没有规律,祝子初来乍到的肯定很不适应,因此身边也需要个人手照顾,让他每天都能吃饱穿暖,干起工作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祝御闻言淡淡一笑,满意的点点头。 表叔愿意过乡村生活是一回事;可盼着自己“有出息”那才是头等大事。眼下他就有这么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能留在市局工作,要是让乡里乡亲的都知道,可是件很威风的事。张典君把祝御视为亲儿子一般,怎么肯让他吃亏遭罪,“身边没有个人照应”?从这一点出发,老人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 于柏琪这事办的漂亮,既没有把实情说出来,又解决了张典君的安全问题,同时让这爷俩分别吃了颗定心丸,暂时都能安顿下来,还可以视以后的局面随时做出调整,考虑的可谓周全细密。 祝御呵呵笑了两声,说道:“于处长……你这样为我们爷俩设身处地的想,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 “是我该反过来谢你。”于柏琪站起身走向窗边,缓缓道:“我能为你做的这些都是小事;可是你为我们做的,为国家做的,那才叫大事。圣徒组织蠢蠢欲动,不知在酝酿什么阴险毒辣的计划。他们不但可能伤害了你的父亲,还在世界各地偷偷的实施人体生化试验,犯下人神共愤的累累罪行!这么个毒瘤,必须它清剿铲除干净,还给受害者和全人类一个公道!” 祝御吐了吐舌头。说实话,他还真没把认知和觉悟提升到于柏琪这个高度。“全人类、全世界”这个范畴未免太过抽象,只是看到于柏琪此刻脸上的表情充满悲愤和痛苦,一只拳头紧紧攥起,不自禁的想起丁连奎描述过他遭遇的那段凄绝经历,心有所感,低声道:“我会尽我的最大努力做点什么。” 于柏琪深深的吸了口气,又走回沙发边,突然问道:“如果把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到一个三岁的孩子手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祝御一怔,不明他的用意,苦笑道:“那恐怕就大事不妙。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却又具备一些无知的行动能力……给他一把匕首极其危险,伤不到别人,还有可能伤到自己。” 于柏琪点头道:“说的没错!我是想告诉你,你就是那个三岁孩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持刀的孩童 祝御愕然,问道:“这话怎么讲?” 于柏琪一脸肃容:“你是那个三岁的孩子,dk血型和ntc药剂的结合,就是那把匕首,这样你该听懂了吧?” 祝御若有所悟,凝神细细思索,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不了解这个匕首,还是不会用它?” “两者皆有!”于柏琪坐了下来:“这个比喻打的不太恰当,只是想让你换一个思路考虑问题。比如说,在常人眼里三岁的孩童挥舞着锋利的匕首,当然是件很危险的事对吧?因为他没有自制能力,没有心理约束,既不了解匕首的可怕,又不掌握怎么用它……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这个孩子拥有着成人的智商和逻辑,又会发生什么事?” 祝御圆睁双眼,不解道:“这怎么可能?” “原本是不可能的。”于柏琪道:“但现在变成了可能。你拥有着dk血型,又被作用了ntc药剂,就相当于三岁的孩童突然有了成人的能力,并且掌控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祝御思索道:“可惜的是,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仍然浑浑噩噩的不明所以,对吗?” “目前为止,是这样的。”于柏琪道:“你对dk血型和ntc药剂结合后的效果根本就不了解,在此之前表现出的能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潜藏的实力还远远没被挖掘出来。” 祝御道:“那按照你的意思理解,要是我真的把潜力都挖掘出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很简单。”于柏琪道:“那个时候在你眼中,我也好,连奎也好,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包括‘圣徒’组织那些不法分子,都会变成你身边的孩童,和你一样是同龄人。但不同的是,在这群孩子中,你手里握有那柄锋利的匕首,并且有着成人的智商和思维能力……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祝御张大了嘴巴,讶异道:“不会吧?这简直不可思议……我能有那么厉害?” 于柏琪点头道:“我还没说完,根据你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甚至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而是一个持着匕首的成年人!别人在你眼中,才是小小孩童。” 祝御又吃一惊,眉头紧紧拧起,不解的看向他。 于柏琪搓了搓手,平静的侃侃而谈:“根据情报和相关资料,ntb和ntc两种药剂研发之初被归类到‘益智化合药物’的范畴里,这不是没道理的。因为这种药的功效只会单纯的增加受体的智商,然后带动逻辑、思维、判断力、想象力和应变力,脑细胞高度活跃、发达,从而把人在短期内变得比原来‘聪明’十几倍。尤其是ntc药剂的问世,减少了副作用的同时,又再次提升功效……如果再和dk血型的受体结合,就变得更加恐怖。” 祝御一脸狐疑,问道:“怎么个恐怖法?”声音微微发颤。这个问题关乎他自己的前途命运,不由得不紧张。 于柏琪淡淡一笑:“你也知道的,全世界拥有dk血型的人总共没超过30个。假如圣徒组织找到了这些人并且分别给他们作用了ntc药剂……那随便拉出一个来,其智商高度都将超越爱因斯坦至少30%!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爱因斯坦有据可查的智商是160左右,而你们这样的人则会达到206!在科学界和人类社会发展史上,这样的数据简直是骇人听闻,从来没有过的!爱因斯坦被公认为人类的天才,那又该如何给你们这样的人下定义呢?” 祝御静静的听着,手心里已然沁满汗珠,只觉得又惶恐又害怕。智商比爱因斯坦还牛叉的人,下起定义来确实很困难,恐怕只能用“怪物”来形容了吧? 于柏琪读出了他的不安,笑着解释:“你倒完全没必要担心,我说的数据都是理论峰值。就算你们这30个dk血型的人,在实际情况下也很难达到这个高度。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同时也是公平的造物主。高智商固然能带给人前所未有的感知体验,可本身也是一把双刃剑!人类社会的发展是多元化的、爆炸化的、代谢急速化的,在这样一个纷杂繁复的大环境下,单纯的、毫无基础的高智商是没有用武之地的,也是无法在社会上立足的。” 祝御皱眉道:“你这话我不明白,一个人拥有了高智商,难道会是件坏事?” “要看高到什么程度了。”于柏琪道:“我自己对这方面的研究知之甚少,不过三年前国家成立了一个特殊的科学分析机构,直属于安全部最高机密部门,广泛集结了一批出类拔萃的科学人才,包括遗传基因、血液、生化、医学、物理、社会学等很多专业范畴,他们给出了一个比较权威也比较可信的研究结果。” 祝御道:“要是我没猜错,这个机构的成立也是针对圣徒组织的生化实验而生,未雨绸缪吧?” “没办法。”于柏琪点头承认:“在这个层面上已经有很多国家政府有组织的部署了尖端的科研机构,一方面为了防范、抵制圣徒组织的生化渗透,另一方面说是窥觑他们一直秘而不宣的高级黑科技也不为过。我们是亚洲首屈一指的泱泱大国,国际地位和影响力日趋提升,不能甘于人后啊。” 祝御笑道:“尤其我们国家有占全世界近五分之一的人口,这才是关键。圣徒组织发动实验计划,寻找dk血型受体,需要的对象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小白鼠和兔子,我们的人口比重直接决定了查找范围的刚性需求,所以和他们产生的交集概率也一定远远大于其他的小国。” 于柏琪微微摇头:“这样的大方针和政策,自有国家高级层面来考虑设定,轮不到我们操心。我因为工作原因,和这个科研机构的一位负责人有过几次沟通,我可以把他们团队的一些研讨结果转述给你。正常来说,智商过高的人,都不能算是‘普通人’了,我们可以称之为天才。但是这些天才从一出生开始,到经历他的孩童时代、少年时代,再到长大成人,因为高度发达的智商长期霸占大脑,在情商方面、日常生活方面和社会参与度方面甚至是人性方面都会有或多或多少的缺陷,做不成一个‘普通人’!正常情况下,这些缺失是致命的。天才们可以在自己熟悉的某一领域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不足为奇;可也因为过于专注和集中,他们会忽略掉和生命进程中息息相关的其他重要因素,做不到从一而终的完美,甚至最后的结局还不如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祝御蹙眉道:“我听的出,高智商的人缺少情商,容易和社会脱节,是不是这样?” 于柏琪道:“这已经算是最轻的结果。上个世纪末,米国加利福尼亚州有人利用网络黑进了政府服务器后台,当局追踪到这名黑客的ip地址,派出近乎一支军队的阵容如临大敌般去缉拿,结果却发现黑客只是一名男孩,当时他才十二岁。事后经过测试,这名男孩的智商高达惊人的192!他喜欢物理、数学和计算机学科,从懂事那天起就沉迷其中。科学家们按照这名男孩的智商推测,他在6岁的时候完全就可以考取麻省理工学院的硕士学位,九岁已经和华盛吨科学院的博士生导师旗鼓相当……” 祝御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小男孩岂不成了人精?” “情况正好相反,192的高智商几乎毁了这小男孩的一生。”于柏琪摇头道:“他的家人除了父母以外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与之相比其他人都很普通。他的父亲告诉人们:儿子很少说话,性格孤僻、另类,厌食、失眠,还伴有多发性精神游离症,常常自己发呆出神,一动不动的坐上几个小时……他不但和家人缺少必要的情感沟通,和同龄人也无法融洽相处,被学校确认为“重度抑郁症”后两次劝退,不得不辍学在家,因为校方担心他的状态会影响到其他的学龄儿童。” 祝御张大了嘴巴:“这……这可很糟糕!” “更可笑的是,你知道他黑入了州政府网络想做什么吗?”于柏琪问道。 祝御道:“要做什么?” 于柏琪笑道:“小男孩的父亲是一名政客,当时正在竞选这个州的副州长。他黑进了投票系统,篡改了父亲的得票数据。理由竟然是爸爸每天早晨煎的蛋都半生不熟,影响了姐姐和妹妹的食欲。” 祝御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若有所悟,忧虑道:“这孩子的行为明显有悖常理,甚至小小年纪就充满了叛逆。而他的高智商却又一直主导着这种极端的自主性,这样下去……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就毁了他的一生!”于柏琪点头道:“至少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不能完全融入家庭、亲情、还有社会,一辈子都将生活在阴暗、无助、孤寂的心理中,却又无法和正常人沟通。” 第一百七十章 父子轮回 祝御听的遗憾,轻轻叹了口气。 于柏琪又道:“天才得不到他应有的童年,之后的时光也是错乱的、混淆的。社会学家认为,人们缺少一种健全的认知套用在这样的天才儿童身上。因为你既不能把幼小的他彻底归类到成人世界里,又不能单纯的把他看待成是一个寻常的孩子。介于两者之间的抽象地带,没有行之有效的引导、教育和解决手段,只能目睹这样一颗颗本可以照耀夜空的繁星黯然陨落。” 祝御迟疑道:“难道说,你讲的这种事情不是个例,还普遍存在吗?” “当然!”于柏琪肯定道:“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权威机构做过统计分析,全世界先天智商高度发达的儿童,有47%和这名小男孩类似,他们除了拥有高于常人几倍的智商外,不同程度都在生理、性格、行为、语言等多方面存在明显的障碍,因为缺乏起码的社交经验和生活经验,在成长以后往往被周围的普通人当做‘怪物’般对待,而没人认为他们是天才。” 祝御抚胸道:“还好,至少能剩下53%。” “剩下的53%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于柏琪淡淡道:“因为怪异、另类、得不到关照的成长经历,决定了他们在之后的职场和交际圈中大部分都不会顺风顺水。虽然要比那47%的天才们稍稍好些,但他们的事业、爱情、家庭都不会有完美的收获。混迹于社会上越久,这种弊端越凸显。于是这些人要么愤世嫉俗,看不惯一切规则法理;要么暴躁无端,结交不到一个要好的朋友;还有的孤僻、怯弱,渐渐被生活圈子甩离,沦落为人生旅途上的流浪汉,更有甚者会患上妄想症、精神病,然后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大事件,危害社会和公共安全……” 祝御目瞪口呆,摊开两手道:“你这么一说,没有好人了?难道我以后就要变成他们那样子吗?” “呵呵,该说回正题了。”于柏琪摇头微笑:“你不会的。不要忘记我的措辞,这些人的高智商普遍都是‘先天’的,也就是与生俱来的;而你的情况刚好相反,是后天被药效催发的。在此之前,你没有人性和生理上的任何缺陷,是个完整普通的社会自然人,当然也就不存在走入歧途的可能了。换句话说,你的智商能提高多少是个未知数,而你的情商已经固定成常态,所以没人会拿你当怪物的。” 祝御低头冥思,突然道:“你刚才好像讲过,ntc只会单纯的增加受体智商的对吧?” 于柏琪道:“是这样的。这也是我要讲给你的重点!通过我们的观察,发现你特殊的情况就在于,ntc药剂不但增加了你的智商,连身体机能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如果判断不错的话,这是全球范围内唯一的特例,甚至都不在圣徒组织的意料之中!ntc药剂先是触发了你基因序列中的某种链式反应,之后再衍生至全身的血液、肌肉、骨骼细胞,从而使你的速度、力量、敏捷度和身体强韧度都有了质的飞跃,几乎变成了一个‘超人’!我们可以把这种奇异的蜕变归类为科学,但是在目前科学界可用的侦测手段中又无法给出明确的界定。要知道人的染色体进行有丝分裂时能产生多达几百万亿种变化,每一种变化的方向又不尽相同,单一的去演算这些变化……到地球毁灭那天也完不成。” 祝御听的一脸茫然,喃喃道:“ntc本来只能改善一个人的智商……可是到了我这里,把身体机能也变强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给你打那个比喻了。”于柏琪看过来的目光炯炯:“单纯的提高智商,你已经是一群孩子里手持匕首的王者了,如果加上你现在身体上的蜕变,不就等同于这个孩子已经变成大人了吗?!” 祝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扫过自己的双手双脚、胸口肚腹,只觉的惊惧交加,猛力甩甩头:“我看不出!我看不出!我不知道自己身体发生过什么……不知道!”急切间心烦意乱,嚯的站起身,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于柏琪端坐着巍然不动,尽量放缓语气和语速,耐心的说道:“到这一步,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或者说是安慰你。我只知道,对我们来说,ntc药剂带给了你双重的改变,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但对圣徒组织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他们的计划肯定也因为这一点出现了始料未及的漏洞!这样一来,原本倾斜的天平回归到了正位,双方的机会各占一半,且充满了更加复杂、不可预料的变数,而关键中的关键……就要取决于你自己了!” 祝御心乱如麻,思绪难以集中,痛苦的低下头:“我只想找到我父亲……我只想再看他一眼……” “关于你父亲,还有你,甚至包括ntc药剂问世引发的一连串事件,”于柏琪的声音不徐不疾:“国际刑警做了一个全面大胆的推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圣徒组织断不会把这么高端的科技成果拱手赐予世人。他们显然包藏祸心,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说简单点,这个组织不断的用ntb、ntc药剂丧心病狂的做活体实验,无非是想寻找一个达标的样本据为己用!众所周知,培养出一个某领域高端的优秀人才并不简单,可能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而前面提到的那些‘怪异’天才自身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也无法做到能全面掌控;唯独这种神奇的药剂可以催发普通人的智商成倍提高,短时间内的效果立竿见影……想想圣徒组织从事的各项秘密不法活动中,如果有更多尖端、优秀的人才加入进去,后果将会恐怖到无以复加!” 祝御悚然一惊,颤声道:“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不是需要一个两个天才,而是成群的天才团队!老天爷!圣徒组织可以用多种多样的手段控制住被作用了药剂的人,逼迫着他们供其驱遣,来完成自己险恶的目的!” “比如说,”于柏琪脸色十分凝重:“在这些人的颅内植入自爆装置……” 祝御蓦然想起他曾经描述过悍马车里陌生杀手的自爆式丧生,还有今天被自己重手法致残的三个人在医院殒命……登时后背凉飕飕的冷汗迭出,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这种假设几乎可以成立,因为已经死去的几条冤魂就是明证。圣徒组织竟然采取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极端手段实施他们的阴谋,其残忍、暴虐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死在川江的这几个人并非所谓的‘天才’,都是小鱼小虾。”于柏琪平静的说道:“他们充其量只是最外围的一群喽啰,不但自身没有什么价值,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也不多。圣徒组织很可能意识到用在你身上的药剂出现了离奇的蜕变,因此把后续的行动控制的更加小心翼翼。他们不会轻易派出精英人选急急忙忙赶来,因为我和柏琪围绕着你已经先一步设下了重重防御。贸然行动的结果会导致偷鸡不成蚀把米,泄露他们更多的机密。” 祝御警醒道:“按照你的推测分析,我父亲也是他们的实验对象之一,只不过时间上早了我十几年!” “对!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于柏琪赞许的点点头:“只不过由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因素,你父亲并没有让圣徒组织得逞……至少是没能完全如愿。因为十几年来,他始终匿伏在暗处,不断的扰乱、破坏这些人的不法勾当。假如他受制于人,比如头部也被植入了自爆装置,圣徒组织不可能让他活到今天!” “会是这样吗?”祝御变得惊喜交加:“爸爸逃脱了这些人的魔掌,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 “但他也说不上是完全的自由身。”于柏琪面露隐忧:“不然怎么解释,消失十多年之久,他始终不现身和你见面?哪怕是一通寻常的电话联络都没有?这里面一定有离奇的原因,祝自强也一定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难处!” 祝御蓦然间热血沸腾,心头豪气勃发,兴奋的连连搓手:“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不解开这个谜团,再活下去也是没滋没味的遭罪!”用力的一挥手,又道:“于处……于大哥,快告诉我,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已经等不及了!” 于柏琪还是端坐不动,淡淡笑道:“你这种心态,明显就是最不适宜行动的表现!” 祝御一怔,问道:“为什么?” 于柏琪深遽的眸子闪过一丝锋锐:“圣徒就在等着你这样毛毛躁躁的找上门去!十几年前,他们给祝自强挖坑不成;十几年后,当然也不想给你挖的坑无端作古……我和连奎考虑再三,决定偏偏就让你先‘消失’一段时间,好好吊下这些恶魔们的胃口!” 第一百七十一章 黑五星通缉 祝御很不甘心,辩道:“你和丁大哥也说了,时间紧迫,咱们还等什么?” 于柏琪笑道:“对于圣徒组织来说,咱们拖延时间就是在赶时间!只要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祝御,十几年都过去了,你难道还差这三天两天的吗?” 祝御叹道:“可惜的是这十几年间我一直过的浑浑噩噩,如果你和丁大哥早点把真相告诉我该多好!” 于柏琪道:“那对你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试想五年前,你刚到部队不久,突然知道了这一切,会产生多大的震撼和压力?这个兵还能好好当下去吗?而且那样一来,圣徒组织或许就会改变原有的计划,提前对你下手!其实你到部队的第一年,上报的体检表中血型标注是o型,我们的精英科研组对你的血样进行了分析检测,也确认是标准的o型……所以那时采取任何行动,都嫌为时过早。” 祝御诧异道:“不对!我不是和爸爸一样,都是罕见的dk血型吗?怎么五年前又变成了o型?” 于柏琪道:“这个细节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最早查对你父亲的身份资料时,他的数据库中也显示血型为o型,这是他年轻时的体检数据,至于为什么后来突变成了dk血型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十几年间他一直销声匿迹,我们没法获取到他的血样再做测试……好在你是他的遗传翻版,这个谜题最后还是从你身上破解开了。” 祝御愕然道:“那是什么缘故?” 于柏琪道:“科研人员做过几次分析实验,得出了一个还不能证实的理论:你的染色体序列能够激发出一种活性很小的限制酶,这种物质一般都是在不同DNA链的断裂和连接过程中产生的,科学上定义为‘基因重组’。奇妙的是,你的限制酶分泌量惊人,积累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就可以改写身体中某些重要细胞的‘后缀’,从而使整个细胞发生不可思议的质变和量变,于是前后五年时间不到,你原本流淌的o型血摇身一变,就转化成了比唐僧肉还值钱的dk血型了……” 祝御恍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的血型自己可以突变?” “科学上认为,你这种限制酶导致血型突变的概率是六亿分之一!”于柏琪打趣道:“中头奖至少都比这容易很多……那么闻一知十,科研人员由此追溯到你父亲祝自强的血型突变,得出了更具体的结果:导致你们父子二人血型变化的根本原因不是限制酶的大量产生,而是基因序列里离奇的蜕变。否则六亿分之一的概率,再巧也巧不到让你们爷俩一起‘中奖’!这好比农民种庄稼,各家土地上长出的作物不尽相同,相同的是都必须在土壤里埋下种子!你和你父亲的基因序列惊人的一致,等同于埋在地下两枚一模一样的种子!” 祝御低头沉思,说道:“这我就更明白了。基因序列没有改变之前,我和爸爸都是普通人;一旦发生了改变,我们的价值对圣徒组织来说就被无限放大了!” “对于其他层面来说,比如国家,比如我和连奎,这种转变的意义同样重大!”于柏琪肯定的点头:“dk血型的人同ntc药剂结合的恐怖效果,远胜于他们拿普通人做实验那点微末的收获。圣徒组织捧到手里一把芝麻,也换不来一个西瓜!因此可以断定,无论是你们父子二人,还是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那些拥有dk血型的人群,都将是圣徒组织志在必得的目标。他们为此会不惜一切血本、不计一切代价,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死盯不放!” 祝御怔怔的看着窗口,仿似神游体外,喃喃道:“我只是想知道……爸爸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有一个细节还需要你注意。”于柏琪补充道:“你的dk血型,和我刚才提到的‘天才’之分是异曲同工的。大部分的天才和大部分的dk血型人都是从一出生就具备了自己的特质,而你恰恰相反,在以前的生命中一直碌碌无为。这刚好也戏剧性的导致圣徒组织对你实施的恶毒计划可能出现了重大纰漏,我们可以充分的利用这个契机,撕开这个邪恶组织一直以来神秘诡异的面纱,甚至收获更多的成果!” 祝御苦笑道:“幸好我不是一生下来就流着dk血,也幸好一直不那么聪明,才没被这个社会抛弃。” “但以后的日子就完全不一样了。”于柏琪笑道:“知道我和连奎要把你带到首都去做什么吗?” 祝御纳闷道:“是啊,你们要把我藏到哪里去?呆多久?” “如果非要说藏,也只是雪藏。”于柏琪淡淡道:“我们要在一段时间里,充分调动、挖掘和激发出你的潜能,熟悉更多的领域,掌握更全面的本领……换句话说,就是引导你利用自己的优势武装、强大自己,变成那个站在一群孩子中间手持匕首的成年人!” 祝御歪头沉思,犹豫道:“有这个必要吗?” “非常必要!”于柏琪的语气严肃起来:“一把尘封已久的上古利器,不经打磨是不会完全觉醒的。我们需要一个脱胎换骨的你,一个集超高智商、超强身手,高效、强大、智勇双全的无畏斗士!不然对付圣徒这种极其残忍、极其恐怖的国际化组织,永远都是纸上谈兵。全世界有近三十个国家在不同地区展开高压打击;国际刑警追剿了他们近五十年,圣徒组织核心的两名首脑‘柏拉图’和‘瘟疫’被列为黑五星顶级危险人物,在全球范围内通缉……” 祝御奇道:“我只知道国际刑警组织最著名的就是红色通缉令,‘黑五星’倒是头一次听说,那是什么意思?” “黑五星通缉区别于红色通缉令。”于柏琪解释道:“这是国际刑警内部的一种叫法。红色通缉令的对象均是有关国家法律部门已发出逮捕令、要求成员国引渡的在逃犯。他们身份清晰,国籍明确,就算在逃也只是逃多久的概念;黑五星通缉一般用于无法辨识身份和国籍、至今没有任何具体资料且又罪大恶极的凶犯……此前国际刑警最高发出过黑四星级别通缉,对圣徒组织的黑五星定位,尚属首次。值得一提的是,国际刑警规定成员们在面对黑四星的犯罪份子时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包括击毙,这已经是最为严厉的雷霆手段了,你不妨猜猜黑五星的要求又会是什么?” 祝御讶异道:“我还真猜不到,把罪犯击毙就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了,除此以外他们还能怎样?” “其实和黑四星的差别不大。”于柏琪轻轻一笑:“就是在击毙前面加两个字:首要。简而言之,黑五星通缉硬性要求探员们最先考虑的不是抓捕,而是直接击毙!‘首要’两个字反映出的恰恰就是敌人有多危险,击毙应该做为临场的常态,抓捕到活口反而是可以其次考虑的手段了。” “乖乖!”祝御倒吸了口凉气:“国际刑警五十年来都抓不到这两个匪头,发了狠是要杀无赦了!” “称呼他们为匪头,你太轻敌了。”于柏琪摇头苦笑:“圣徒组织早些年恶迹不著,埋头专注于他们的益智药物实验,一直到他们的险恶计划被世人发现;近年来更一反低调内敛的常态,开始变得蠢蠢欲动。已经有多项证据表面,他们在逐渐的浮出水面,把触手伸向了石油走私、绑架人质、贩卖器官、偷盗文物等等领域,此外还有偷渡、掠夺、毒品走私,甚至控制一些第三国家的农业、水电项目……不一而足。你倒说说,能控制引领如此庞大的一个极端组织,干出这么多非法勾当,却又始终不败露行迹、逍遥法外的人,仅仅用‘匪头’两个字就能概述了吗?” 祝御听的发呆,挠了挠头,颇有些垂头丧气:“于处长,你这是明显在打击我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这些家伙那么厉害……我还要去和他们直面交锋……这到底靠不靠谱啊?” “呵呵。”于柏琪轻轻一笑:“我不是打击你的信心,而是在帮你树立决心!阐述圣徒组织的凶残、狡诈、恶毒和强大,其实也是变向的强调你亟待提高自身能力的必要性。几十年来,我们始终掌握不到‘柏拉图’和‘瘟疫’的身份、国籍、年龄,甚至都不清楚他们的性别和面貌特征……国际刑警悍然打出黑五星通缉级别的背后,又何尝不是一种阿q式的自我泄愤和无奈?所以想要一举粉碎掉圣徒组织,消灭柏拉图与瘟疫这两名核心头目,除了钢铁一般的决心,也需要钢铁一般的实力!所幸现在我们有了翻盘的机会,能刺破他们严密防范的人选,非你莫属!” 祝御迟疑的张了张嘴,没接上话来。看着他炙热如火的眸子,感到心头重如千斤。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话别 门口人影一闪,丁连奎默默走进房间。开口说道:“祝子,我和柏琪都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尤其是柏琪,他虽然学文出身,可是先天的身体资质很硬朗,加入安全部以后更进行过地狱式的魔鬼特训,才有了今天这样强悍的身手;而我调离部队后每天也至少保障三个小时的健身和散打训练……” 祝御吓了一跳,惊道:“老连长,你们把我带走,是不是就让我接受这种玩命式的训练?” 丁连奎和于柏琪对视一眼,均露出善意的微笑,说道:“这你不必担心,我们没有那样的打算……因为单纯从身体素质和爆发力、耐久力以及敏捷、速度、力量上看,你还有再锻炼的必要吗?我和柏琪在一线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什么样的对手没遇见过?可是和你先后几次的交锋下来,真像噩梦般难缠!恐怕凭你现在的战斗力,合我二人联手,也占不到半点便宜了吧?” 祝御攥拳低头,茫然道:“这倒不假!我也感觉自己的身体现在壮的像头牛,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拜ntc药剂歪打正着所赐!”于柏琪淡淡一笑:“没人想到益智类的药物,反倒在你体内催发出这样近乎完美的‘副作用’。圣徒组织的人如果已经掌握了这个情况,不知道脸色会黑成什么样,呵呵。” 丁连奎道:“我也是猜测他们敢肆无忌惮的对祝子作用ntc药剂,一定留有后手的。好像无论祝子的智商会因此提升到多高,都不怕他飞上天去。现在看来,他们的如意算盘十九要落空!原本是想打造一只猫,结果一不小心弄出头老虎来,哈哈……这叫人算不如天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柏琪淡淡一笑:“关键这还不是普通的老虎,而是一头长了翅膀、牙尖爪利的下山猛虎!祝御的存在超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围,前后矛盾、进退失据,咱们可以趁乱摸几条大鱼了!” “嗯!”丁连奎显得很兴奋:“乐观的估计,情况会是这样;理性分析的话,可能还很复杂。”侧头道:“祝子,不妨和你交个底吧。回到首都后我们会在一个隐秘且绝对安全的地方逗留一段时间,开始对你全面的改造提升……当然,内容和方式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每天要被残酷的锻炼折磨的死去活来。我刚才就说了,那些训练模式对你毫无意义,我们需要侧重的只是你的脑袋!” 祝御愕然,皱紧了眉头问道:“我的脑袋?” “对!”于柏琪补充道:“我们需要你短时间内,把大脑智商尽可能的提高,如果能达到天才级别当然更妙不可言。因为无论是针对严密、暴虐的圣徒组织,还是回到川江侦破黄金劫案,有勇无谋是远远不够的,首先就需要一个冷静高效、聪慧活跃的大脑!别忘了圣徒组织手里有大量的益智类药物,这可能决定着为他们卖命的人普遍都是高智商的优秀人才,行事手法阴险狡诈,隐蔽性往往更高于寻常的暴恐团伙。尤其可怕的是,这个组织的骨干力量会异常强大,金字塔尖里的核心人物一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绝对的棘手角色……至于首当其冲的两名主脑柏拉图和瘟疫,就更不用多说了吧?国际刑警至今对他们的信息一无所知,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丁连奎道:“黄金劫案也不是那么好破的……别忘了,这个案子的策划、发起人正是你父亲祝自强。他与你一样是dk血型和ntc的结合体,而且早你十年就混迹于外,围绕着案情前后,还有那一吨黄金的藏匿处,他设下的谜题能有多复杂,你心里该有个数了吧?” 祝御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陈述,只觉得繁星满天,头大如斗,以手抚额重重的吁了口气…… 这次繁复、持久的谈话,在市局的小会议室一直进行到黄昏时分,祝御才步出办公大楼。 有史以来,他能接受到的震撼、惊奇和冲击,当以今天为最!而一连串庞大的信息量,又把他的大脑充斥的满满当当,疲惫不堪。如果在几十年后回头遥望,今天无疑是他人生中的一个里程碑,一个崭新的界标点。同时,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丁连奎在谈话的最后告诉他,今夜十点,他们和带来的团队再加上祝御共计一行27人,就将启程奔赴首都。出行方式是去川江近郊的某部队驻地,搭乘三架运兵直升机飞抵,航程大约在三个小时左右。 祝御很无语,想不到说走就走,行程这么紧迫。丁连奎只给了他从现在开始不到四个小时的“告别时间”。理由是夜长梦多,祝御多在川江逗留一天,围绕着他麻烦还会层出不穷。圣徒组织已经坐不住了,那么持续下去,这种关注会越来越集中。搞不好这些魔头们派出一队人马赶来围追堵截,再想有条不紊的撤退就困难了。直接搭军机一站式飞离,不受时间地域约束,出发点也是不想节外生枝。 祝御自小到大连民航客机都没坐过,这次居然能直接坐军用直升机,想想也够臭美的。这待遇一步到位,哪里还能找到?只是时间太过匆忙,又是夜里飞行,这趟人生“首航”的感触不免大打折扣。 于柏琪则中肯的表示,夜间离去是可行方案,反正今天祝御送走了关小莹,安顿好了表叔张典君,在偌大的川江就没什么牵挂了,早走晚走还不是一个样?他自身才是麻烦的漩涡,如果悄没声息的消失在圣徒组织视野外,自然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丁连奎看向祝御的眼神颇为鸡贼,笑着说别看这小子送走了关小莹,可未必就此“了无牵挂”。总得给他几个小时时间,不去看看某公司财务主管,也得去某医院找一位白衣天使告个别。 这话倒是给祝御提了个醒,顾不得和老连长作秀推诿,扭头就走。 他想来想去,觉得既然非走不可了,那么临行前至少有三个人是应该告别下的。头一个当然是表叔,其次是铁杆兄弟侯义飞,然后就是周琳了。别看于柏琪说的直白,道理还真是那么回事。在偌大的川江城,祝御牵挂的人确实不多。尤其是,今天关小莹正式的飞往了加拿大。 在侧楼的刑警队宿舍,张典君正收拾被褥,祝御的到来让他本就愉悦的情绪更加兴奋,抓住表侄的手不放,一迭声道:“祝子,丁连长既是个大好人,也是你命里的贵人啊!你瞧他才一转业,就想着咱们爷俩呢……这下好了,这下真太好了,以后你能留在公安局上班,还有丁连长时刻关照着,肯定能干出一番成绩来!到时表叔别说在屯子里,就是方圆十里八村说起来都面上有光!你说是不是?” 祝御苦笑道:“是,是,有光,有光!”扶着表叔慢慢坐下。 张典君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自顾自沉浸在期待和幸福中,眼眶还有点湿润:“可惜你爹娘走的早啊,不能看着你以后出息了……不过表叔还是高兴的紧,起码以后去到那边,和他们也算有了交待,嘿嘿!” 祝御一阵心酸,蹙眉道:“表叔,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什么这边那边的!” 张典君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憨笑道:“说说不打紧,表叔是真从心里高兴!” 祝御无语,抚着他的手默默低头。瞧表叔现在这股兴奋劲,还真不能马上把一切都告诉他。于柏琪和丁连奎陈述的事实太过跌宕离奇,祝御自身消化起来都颇为吃力,遑论张典君现在的状态? 他抬头看了看宿舍里的布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小小的房间内电视机、洗衣机、冰箱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独立的卫生间,紧凑中不失温馨。不由得暗暗点头,觉得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表叔的安置稳妥周全,显然是用了心的。 祝御握住张典君的手,低声道:“表叔,我今晚就要和老连长他们出一次门……” “我知道!他来找过我,亲自说的。”张典君笑容满面:“有一个大案子嘛,你们要去首都查些日子。祝子啊,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丁连长去办案能把你带在身边,那可有多看重你?你千万得好好表现啊,手脚勤快点,眼色溜着点,多做事少说话……在他那还有同事们眼里留下个好印象!” “我晓得了。”祝御涩声道:“只是这次的案情很复杂,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你突然离开家,一个人在这边食堂干活,我放心不下。” “这孩子,尽说糊涂话!”张典君道:“我一个人早惯了,在乡下在城里还不都一个样?最要紧的是你能有出息,干出点成绩来,表叔给你做好后勤,咋滴都行!” “嗯,我知道!”祝御重重的点头。到这地步,他知道再多说无益。既然注定要走上寻找生父、面对敌人的险恶之路,把表叔安顿到现在的环境下,已经最大程度的缓解了他的后顾之忧,之后的事就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恋曲 张典君又道:“丁连长还领着我去了食堂,和那里的几个工作人员见了面。大师傅老孙是副好心肠,和我也谈得来。你出门的日子尽管放心,我不会闷的。”跟着又道:“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找老关兄弟聊天,我识得他的理石厂在哪里。嗯……上次见他还是在去年春节哩,说起来怪想他的。” 祝御吃了一惊,脱口道:“你不要去找老关大叔!” 张典君讶异道:“咋了?我为啥不能去找他?” “也没啥……我听说他出国了,得几个月才能回来。”祝御赶忙改口,尽量平缓了下情绪。看来和关向东闹掰,和关小莹感情结束,她远赴加拿大留学这些事也暂时不能和表叔说。老人家知道了,难免郁结神伤。 “都是小莹和你说的吧?”张典君看过来的笑容美孜孜的,赞道:“关兄弟到底是有能耐的人,买卖越做越大,这都去国外了……我就知道当年没看错他!”说着又朝祝御神秘的靠过来:“你和小莹的事,也得抓点紧了!你们俩好了这么多年,总得有个说法了吧?别看你这未来的丈人财大气粗的,表叔在他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到时候你们小两口快点把婚结了,甜甜蜜蜜的过好日子……表叔就再也没啥惦记的,死了都能闭眼了,哈哈!” 祝御心乱如麻,用手挡在额前假意低头,随口敷衍道:“那些事以后都好说,现在要紧的还是跟着老连长干好工作。” “这话说的也在理。”张典君不察,赞道:“大侄子脑袋瓜开窍了,学会考虑事理了,有出息!” 祝御扯开了话题,说道:“表叔,城里不比乡下,哪都乱。这里的人心眼也多,不好相与……所以你没事轻易别去外面逛,免得吃亏上当。我在外面和老连长办案,要是听到你出点啥事,心思就会乱了套。” 张典君憨笑道:“我晓得,我晓得!表叔都听你的!” 祝御又道:“还有,手机记得要每天都充电,时刻带在身边,不能像在老家似的随便丢炕上不管。我去到那边不管怎么忙,每天晚上都要给你打个电话的,记住了吗?” 张典君呵呵微笑:“记住了,记住了。”祝御又和他闲聊了几句家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告辞出门。 张典君一直把他送到楼门口,依依不舍的叮嘱路上注意安全。祝御含糊其辞的应了,却不敢回头看他,生怕自己忍不住露出什么破绽被表叔识破,迈开大步走出市局。 他打车直奔新家翼华公馆,上了楼却不见侯义飞的踪影。匆匆收拾了几件衣物,连同充电器、牙具、剃须刀等胡乱塞进了一个旅行背包里,掏出电话打给侯义飞:“你在哪里呢?” 侯义飞那头响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大声回道:“张绮绯约了我们几个酒友,在昨天的酒吧喝酒呢!” 祝御一阵犯愁,利用张绮绯针对毛伟毅的计划本来正在进行中,但是因为自己的突然离去,这事不得不先放一放了。侯义飞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何在,肯定没法独力完成这计划。想了想道:“我和你说,接近张绮绯的事咱们得缓一缓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和她见面了,最近一段时间还是回去工地搬砖吧。” 侯义飞狐疑道:“为啥啊?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和她混熟……” “唉……这是我们主管的意思!”祝御信口胡诌:“她在首都联系到了一个比张绮绯更有实力的大客户,今晚就启程过去谈具体项目,对了,我也跟着一起去,十点多就走。这单买卖要是能谈成,张绮绯那边就可有可无了,也不用再费力去讨好她什么的了……所以在我回来之前,你赶紧和她撇清关系,看看以后的情况再说吧。” “那好吧。”侯义飞的声音略显失望,又问道:“那剩余下的‘活动经费’怎么办?得还给你们主管吧?” “你先拿着!”祝御道:“主管说了,这次去首都把事情搞定,那些钱就当赏给咱们的辛苦费了。” “嗯,这还差不多。”侯义飞哼哼唧唧道:“只可惜我好日子还没过够瘾,又得回工地干活了……老天保佑你们这次去把项目谈成了吧,咱们还能用这些钱潇洒潇洒。你啥时候回来?” 祝御思索道:“具体时间没定下来,等我随时给你打电话吧。”挂断手机塞进了口袋里。突然想起侯义飞说剩余下的“活动经费”,掏出钱包查看,里面还有几千元现金,连带着那张存有“巨款”的银行卡,稍稍放心,拎起背包出门直奔电梯。 途经新邻居赵冰怡家门前,祝御放缓了脚步,心里暗想这个狂躁腐女会不会在家。两个人从见面到变成邻居,一共没有两天的时间,可产生的误会却一桩又一桩,大有夹缠不清、不共戴天之意。好吧,要了结恩怨,也得等老子从首都“受训”完回来再说了,那位刁蛮冷傲的“赵小姐”,且放你先过几天清净日子。 祝御步出小区门口,才觉得肚子咕咕叫唤,着实饥饿。这一天中经历了险象环生的机场事件,再到听于柏琪、丁连奎一个下午的长篇报告,他的神经和情绪一直紧绷,连中饭都忘却了。抬头四下观望,再也顾不得许多,转到小区临街的一家小餐馆点了米饭和炒菜,狼吞虎咽的饱饱吃了顿,然后匆匆打车直奔二院。 和周琳的告别按理说也没什么,不过祝御还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些紧张。 甚至说再见到周琳,他都感觉怪怪的。丁连奎可没说错,这位靓丽美艳的周医生已经放下了女性的矜持和羞涩,全力对祝御发动了“爱情攻势”,而且闪电般进入了角色。 相比之下,祝御的表现却很木讷,很糟糕,甚至没有一个基本的回应态度。分析起来无非有两点重要因素,一个是因为关小莹的离开和他们这段感情的终结,祝御不可能马上走出失落、心痛的阴影;还有一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周琳发起的“攻势”既突兀又迅猛,让祝御猝不及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单纯的讲动机,无论是他如何帮助周琳,还是义无反顾的投湖搭救于她,都不是因为“喜欢”和“爱慕”,而是因为想报答她。祝御觉得自己“欠”人家的,把这些事看做成了责任,否则良心上会过意不去。 不过周琳后来可不想再把他的付出看做是“报答”,准备居之不疑的好好“享用”。她存了喜欢祝御的心思,就算内心明白他的想法,也会聪明的跟情感“混淆”起来,让祝御就此上得了梁山下不去。 他仔细的回想,如果扪心自问,面对周琳的钟意和示爱,也仅仅是觉得“不习惯”而已,可并没有丝毫的“反感”。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既不反感人家,想起来的时候心头又有一丝异样,那说穿了,不还是也有意思啊? 祝御甚至不止一次的在内心深处,拿关小莹和周琳做过对比。且不论比较的结果如何,这已经说明他在潜意识里对周琳不但不排斥,反而还是“有想法”的。 只不过从现实角度来看,祝御刚刚结束了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感情,遭受的打击很沉重。而周琳显然对此一无所知,这么快就摊牌或多或少会显得不合时宜;巧合的是,祝御本该黯然伤神、默默疗伤的这个时间段,于柏琪和丁连奎又引出了他父亲的离奇悬案,以及和这个悬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圣徒组织。这种冲击对祝御来讲是极具震撼力的,他顾不得喘息,马上就介入其中。 换句话讲,祝御想腾出时间来去伤心难过,实际情况和境地也不会让他有这个闲暇。 所以前脚才用那么惊险的方式给关小莹送行完,后脚接踵而至的事又冲淡了他的哀思。祝御也才意识到,还有更复杂更凶险的麻烦在等着他,好像命里注定一样,推不开躲不掉。 所以对周琳的态度,他也暗暗定格为“不想惹麻烦”。至少目前不能再和她有过多的纠集。 做这个决定原本还会有些动摇,不过经历了今天的一系列事件,祝御就坚定了想法。自己真不适合与周琳再有什么新的发展,因为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局面,极有可能和一场甜蜜的恋爱是格格不入的。 关小莹被无端绑架、失控的油罐车把机场搅的天翻地覆,这些全都是前车之鉴;甚至周琳和祝御认识才不过几天,只因为一起坐过一次出租车,还遭到了那辆悍马莫名的追撞,险险送了性命……所以于柏琪的分析是正确的:只有他自己才是麻烦的漩涡和中心,敌人会花样百出的针对他,在此过程中难免“累及无辜”。回头去看,侯义飞、关小莹、张典君和周琳莫不如是,他们只是因为和祝御走的很近,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连累,而自身却没有任何过错。 周琳此前已经因为他的缘故饱受牵连,所幸祝御还有能力对付、压制住了高远帆,扳回一城;如果当危机再度来袭的时候,譬如说把对手换成是邪恶残忍的圣徒组织,他还有十足的把握能保得周琳万无一失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尽量赔 祝御患得患失、心情矛盾的走进了住院楼,在李桂蓉的病房前止住了脚步。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没来,他突然觉得这间病房看起来很陌生。想轻轻敲门,却迟迟伸不出手。 “祝御?你什么时候来的?”一声惊喜的呼唤在身后响起,周琳手提暖水壶盈盈伫立,脸上笑靥如花。 祝御回头看向她,只觉的心脏无端端一阵急跳,神色很不自然:“我……刚刚才到,不晓得你们有没有休息。” “傻子!”周琳微笑着快步走近:“大热天的,七点钟还不到,我们能那么早休息?”随即眼里掠过一丝狐疑警觉之色,歪头问道:“你赶路赶的很急么,额头上这么多汗?” 祝御用袖口随意抹了一把鬓角,说道:“天气热……是天气热。” 周琳上下打量他,问道:“知道天气热,为什么还穿这样厚的一身作训服?咦,你哪里弄来这套衣服的?昨天咱们不是一起买的新衣服吗,你干嘛不穿,难道一天就脏了?” 祝御张口结舌,支吾道:“没有脏……我放在家里了。”心中暗暗叫苦。周琳买给他的新衣服早就在混乱的机场危机中被他“穿”的面目全非,化作一片片残布碎帛。就算现在去垃圾桶里翻找,恐怕也未必能找到“全尸”,哪里是“放在家中”?可是这个谎却务必得编,不好实话实说。 周琳纯美的眸子转动,也不再追问,一把搂住他的手臂,笑吟吟说道:“那就好,先进屋吧。爸爸去买西瓜了,一会奖励给你一大块,既解渴又消暑。” 祝御不进反退,脚步向后挪了挪,嗫嚅道:“我还是不进去了……”抬头看到周琳娇美婉约的面庞,炙热、浓烈的眼神,只感觉瞬间被她这种惊心动魄的美艳层层包围,额头上的汗珠平添一层,下面的话竟没衔接上。 谁知周琳异常平静,没有对他的反常表现出任何不解。缓缓放下暖水壶,伸出晶莹滑腻的小手轻轻牵住祝御,柔声道:“祝御,你是不是有话要讲给我听?”身体前探,丰满的胸脯几乎抵在他的胸膛上,吐气如兰。 祝御大窘,汗如雨下,嗓子眼又哑又干,后背紧紧贴服在墙壁上退无可退,焦急的向走廊四下张望:“周琳,你听我说……先别……先别靠的这么近。” 周琳仿似情感爆发,全然不顾他的窘态,也不管走廊里的动静,反而步步紧逼,干脆合身又向前压进,整个人几已投入到祝御的怀中,幽幽道:“瞧你刚才就不对劲,想说的事一定很重大……说吧,除了离我而去,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祝御登时无语。窘迫之余不得不感叹周琳的敏感和聪慧,一个照面之下就好似看穿了他的内心。 周琳再无矜持,无所顾忌的挤入他的怀中,仰头看来,秋水般幽深的美瞳布满泪珠,轻声道:“祝御,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的事,甚至包括生死……就算不求结果,连个美丽的开始都不能有吗?” 这句话说的凄美深情,淋淋尽致的表达了她的爱意和眷恋。祝御霎时间只觉的血脉喷涌,一颗心酥酥的、软软的融化于无形,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几秒,终于徐徐搂在周琳的肩头,紧紧的环抱住。 周琳更难自控,伏在他怀中呜咽出声:“祝御,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法离开你了,今天满脑子里全是你!你不经意间闯入我的生活太多太深了,你赔给我,你赔给我……”伸出粉拳,无力的捶打在他胸膛。 祝御百感交集,心痛、自责、怜爱纷沓而至,中间却又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甜蜜,把怀中的周琳又抱的紧了紧,轻抚她柔美的秀发,鼓足勇气颤声道:“我……尽量赔就是。” 周琳猛的扬起头,泪水布满眼脸,雨带梨花中又惊又喜:“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了是不是?当兵的人说话不许反悔!” 祝御只觉的胸中情感奔流咆哮,再也顾不得许多,脱口道:“不反悔!” 周琳一脸幸福,专注的望着他,突然破涕为笑,假意恶声道:“这下看你还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双脚一踮,香唇微启,没头没脑的逢迎上来!祝御吓了一跳,想起这是在医院走廊里,大骇中狼狈躲避,只来得及侧过身,猛然听见脚下传来“嘭”的一声碎响,却是把那只暖水瓶踢翻在地,开水和着玻璃碴顷刻间四散蔓延…… 周琳也吃了一惊,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脸上布满娇羞之色,捂嘴吃吃而笑:“讨厌!毛手毛脚的损坏公物,要赔的!” 祝御辩道:“你还说我?是谁毛手毛脚……” 周琳红着脸啐道:“少废话!还不快点收拾了。” 祝御无奈的苦笑,抬头找寻,看到了斜对面的水房,快步走过去,拿了拖布和扫帚赶回。 周琳笑呵呵的接过扫帚,弯腰清扫地面,一边打趣道:“你别插手了吧,穿这身衣服再干活可是很配的,过往的同事们把你当成小时工,我的面子往哪放?嘻嘻!” 祝御不语,只微笑的着看她扫地。这个女孩子释放起情感来猛烈如同暴风骤雨;收敛后又像跳跃不息的涓涓溪流,一动一静之间均淋漓尽致的表露出了她率真、直白、勇敢、自主的本性。 周琳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尽,咬着嘴唇嗔道:“傻样!你躲什么躲,还怕我吃了你么?” 祝御憨憨一笑,想起她刚才娇柔的身躯紧贴怀中,忘我的表白和真情流露,禁不住心中一荡。突然想起正事,强自收敛起迷乱的心神,挠挠头道:“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周琳闻言脸色大变,猛的站直身体,美目瞪的溜圆:“你刚刚还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祝御摇头苦笑,忙不迭的辩解:“错了错了,是我没说明白……我的意思是要暂时的离开你一段时间,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心里暗想圣徒组织搞出的这个ntc药剂效果不过尔尔,什么提高人的智商云云都似扯淡,此刻他面对周医生笨嘴拙舌,大脑里一片空白,说智商下降了几倍倒很靠谱。 周琳转忧为喜,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啐道:“一天不见,你怎么傻气直冒,连句话都表达不清了?”灵动的眼珠一转,又道:“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去哪里?” “说来我的运气不错,今天得到了以前部队上领导的召见!”祝御这回倒是及时道出了早就编好的说辞:“这位领导是我以前的老连长,最近转业到了市公安局工作。他建议我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去他手下工作一段时间,还在局里给我临时安插了位置,以后找合适的机会再运作下一步的事。” “呀!这可是件大好事!”周琳一下来了兴趣:“想不到你这位部队的战友领导对你这么青睐有加,才一转业到地方工作就想起你来了。要这么说,你们在部队那会处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吧?” “那是!”祝御说起这事倒不用费心思编纂,信口就来:“老连长大我十岁,在部队上的时候对我就特别关照!我也把他像老大哥一样看待,亲近的很……只可惜后来我犯了几个错误,不得不提前回到地方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我们俩居然在川江又见面了,他还给我寻了这么个差事,真是想不到啊……” 周琳抿嘴笑道:“这么说,你从前任英勇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摇身一变,身份要转换成威武的公安干警了吗?” 祝御摇头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我今天才和老连长见面,身份上连个协警都不算,下一步怎么办,还要看他安排。” “至少这机会很难得啊!”周琳道:“你和他有这样一层关系,可比什么都强!现在社会上找份工作没那么容易,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肯大把大把的花钱也未必如愿……要我说啊,你也不用考虑什么身份,先跟着这位老领导好好干呗,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端了。以后的事只要他肯帮你,早晚都会有个结果的。” 祝御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就有一条不太好,我这位老领导啊对工作太过认真,就算转业到了地方,这毛病也没改。今天他前脚找我刚谈完,后脚就接到了一个案子。因为情况复杂,需要他亲自带队去首都进行相关的调查取证,所以他除了决定马上就动身,还决定把我也带上,一起去首都……” 周琳恍悟道:“噢,原来是这样啊!你和我说的道别,就是要和他出去办案吗?” 祝御摊开双手:“案情紧急,所以他们走的也很仓猝。我思来想去的决定还是跟老领导走这一遭,所以借着出发前这么点时间赶过来知会你一声。” “嗯,可真是够急的。”周琳若有所思,歪头问道:“今晚就出发吗?” “十点钟就走!”祝御指了指身后的背包:“我把出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偷嘴的孩子 “应该去!”周琳表现的没有一丝犹豫:“这不正是个很好的机会吗?你跟在老领导的身边可以多学多看,好好的表现一番,也不枉了人家那么器重你是不是?” 祝御心头一阵感动。周琳的态度和表叔如出一辙,那就说明她把出发点也放在了自己身上,是设身处地的为他在考虑。张典君当祝御是至亲至爱之人,这样想理所当然;周琳也有这样的逻辑,无疑证明对他的感情是真诚无私的。 因为从某些角度讲,周琳不愿意让祝御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外。她对他是依恋的、不忍分离的;尤其两个人才刚刚产生些难忘的情愫,感受到爱情的甜蜜。以周琳的性格更会“黏”住祝御不放。那么这样的表态,恰恰印证出她对祝御的爱意理智且深厚:不但爱你的人,也爱你的声名、前途和一切。 编造这通谎言,在祝御来讲是迫不得已的。他不可能把眼下遭遇到的种种实情对周琳合盘端出,只能按照于柏琪和丁连奎事先为他“量身定做”的借口,说到三分真七分假。因为除了要遵守一些保密条例,怕周琳为了他忧虑担心还在其次,关键不能让她再度卷入这个凶险的漩涡中。 祝御即将要面对的敌人是强大的、恐怖的,他可以为了自己、为了寻找父亲的下落豁出一切,但绝不想看到身边的人为他遭受池鱼之殃。关小莹也好,周琳也好,之前出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保护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说实话。 如果周琳知道的越少,那么相对的她就会越安全。 可祝御想不到自己的情感在她面前难以自控,这次“道别”不但道的很糟糕,两个人反而把感情升华了一步,变得愈发难舍难分起来。同时他也读出了周琳对自己坚定、执着的爱意,逃避躲闪的心理开始悄然改变。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过来告诉你一声。”祝御不敢说的更多,生怕露馅,隔着门向病房里张望:“顺便看一下阿姨,不知道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算你有心。”周琳报以一个幸福的微笑,把地下的碎壶胆小心翼翼的扫向墙角,捋了捋秀发:“妈妈今天的状态比昨天更好,下午缠着我聊了好半天,后来医生告诫她不能说太多话,要注意休息,这才不情愿的闭住嘴,这会又睡着了。” 祝御小声道:“那我没进去打扰她就对了,让阿姨多休息吧,好早点康复。”一转念又想起偷偷存入李桂蓉病院账号的20万现金,瞧周琳的神态肯定还不知情,暗自庆幸。 孰料他心有所想,眼神不免就忐忑闪烁。周琳刚好目睹到了这一幕,倒提扫帚又靠了过来,笑吟吟问道:“不对劲,瞧你眼珠子贼兮兮的……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没说呢?” 祝御心中一惊,不自禁的后移脚步:“没有……没有什么瞒着的。” 周琳放下扫帚,背靠墙壁站好,朝他勾了勾手指,腻声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祝御迟疑道:“你要说什么?”心里没底,站在原地不肯挪动。 周琳颇为着恼,红着脸蹾足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嘛,我又不吃人!” 祝御无奈,下意识的回头观望走廊,终于还是磨磨蹭蹭的走到他身前。周琳一把捉住祝御的双手,悄声在他耳旁道:“祝御,你在和我说谎!” 祝御心里咯噔一下颤动,脱口道:“我没有……我没和你撒……”蓦的看到周琳莹光溢彩的眸子直视而来,脸上一阵发热,不自禁的低头回避,不敢和她的目光相交。 周琳也不恼,柔声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当我真心里没数吗?那天咱俩一起坠湖,生死关头你都表现的那么从容淡定,为什么今天几句话和我说完却这样毛躁慌张?你能坦然面对危险,却无法面对谎言,尤其是向我说谎,对不对?” 祝御额头又开始冒汗,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应答,一颗心在胸腔内怦怦急跳。 周琳轻轻叹了口气,甜美的声音依然不缓不急:“其实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介意你有什么瞒着我。你认为不该和我说的,必然有不该说的道理,我不会硬逼着你告诉我。如果我从现在就开始不信任你,那以后注定也无法长久。这么蠢的事情,只有笨女人才会去干。” 祝御尴尬的表情逐渐平缓下来,看着周琳真诚、美丽的双眸,露出几分难以言明的感激和爱怜。 周琳嫣然一笑,风情秀雅,默默垂下头又轻声道:“咱俩初识那晚,你以逃亡之身出现在医院,逼着我拿出了庞远杰的血样检测单,和那个黑衣高个子缠斗不休,又引来了大批的警察……我一辈子都没见过惹出这么大祸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由此也可见,你当时又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祝御微微一笑,涩声道:“我那晚被逼的狠了,当时顾不得许多,压力不压力的好像也忘记考虑了。” 周琳也跟着轻笑:“可是谁又能想到,我居然鬼使神差的选择帮助了你……这才引出了后面那么多变故。” 祝御肃容道:“你对我的帮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周琳伸手一把掩住他的嘴,目不转睛的看过来:“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了解的祝御,一直有很多麻烦缠身,对不对?可能一直到现在,你还有麻烦没处理掉,不然没必要对我说谎。我还知道,你不是那种去招惹麻烦的人,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你认为应该去解决掉,就放心大胆的去。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知道你是对的,还会默默的站在身后,永远的信任你、支持你!” 祝御听的感动莫名,一阵阵柔情在心间激荡,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拥住周琳的娇躯,紧紧揽入怀中! 周琳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附在他耳边柔声叮嘱:“你只要记得,还有一个喜欢你、惦念你的人在这里等你回来。” “会的,我一定会很快就回来!”祝御用力的点头。他这一句话算是彻底“缴械”了,既承认了周琳的猜测准确,也认同了两人之间的情感,不过全无悔意,只觉得身心反倒无比的轻松愉悦。 蓦地里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做作的干咳声,低沉而连贯。祝御浑身激凛凛一颤,只吓得魂飞天外,听在耳里不啻是晴天响雷,触电般松开了怀抱里的周琳,狼狈的一溜烟倒退,用力过猛之下后背狠狠撞在了墙壁上,后脑勺也跟着磕在了医疗宣传板上,嘭磅作响。 周父一身休闲的老人服,穿着黑色的布鞋,捧着一个翠绿的大西瓜,冷口冷面的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 这种态度,已经算很“友好”了。世界上任何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女儿和陌生男子搂抱在一起,情绪显然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换做是关向东,恐怕呵斥责骂都是轻的,弄不好会动刀子。 周琳俏脸通红,稍显忸怩。不过显然对父亲抓她的“现行”有恃无恐,蹾足恼道:“爸!你买西瓜就买西瓜,阴阳怪气的咳嗽什么?干嘛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话说的无理取闹之极,大概也是周琳窘迫之下乱了章法,只能拿女儿的小性回击父亲的唯一手段了。 周父果然甚为不悦,瞪圆了眼睛,胡子微微翘起:“你这丫头……好没道理,反过来奚落起你爹了,哼!” 周琳见父亲没动真怒,心里更有底了,嘻嘻一笑,快步走到祝御身边,大大方方的一牵他的手,说道:“爸,这是祝御,你不会忘记的吧?” 周父板着脸看过来,神情甚是威严,缓缓道:“嗯,我有点印象,他不是你的病人吗?” 周琳笑着点头,得意道:“以后恐怕终生都是我的病人了,嘻嘻!”那日祝御去手术室前探望周琳,见到周父便随口杜撰了这么个身份,想不到被老人家记的很牢。而后来他几次到医院都凑巧没见到周父,所以印象便被他保留至今。 周父是过来人,如何听不懂女儿话里的含义?再加上亲眼目睹两人搂抱在一起,情形早已猜透了大半。只不过他和祝御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彼此之间太过生疏,事关女儿终身幸福,轻易表态肯定不行;就此拿祝御当寻常的客人,礼貌相让也已不能。尤其这小子刚刚还“占了”闺女的便宜,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老人家难免心中不畅,因此脸色始终不见缓和。 周琳却知道老爹本不是这种秉性,做到这般“疾言厉色”已经是他“不友好”的最高级表现了。侧头看到祝御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活脱脱像被大人捉住偷嘴的孩子,除了一脸惶恐硬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由得咯咯娇笑出声,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故意调侃:“你见到我老爸,总得有句话吧?” 祝御神色更加紧张,死死的靠墙而立,嗫嚅道:“周……周叔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虎穴基地 祝御明显是“做贼心虚”。前一秒还和周琳温存甜蜜,后一秒突然被周父逮了个正着,羞愧、尴尬之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早没有初次见面时的从容淡定了。 另外他心理上也有阴影,来自关向东的阴影。长期以来,这位曾经的“准丈人”似乎就没给他过好脸色,每次见面不是严词呵斥,就是板着脸闭口不语。周父今天和祝御是第二次见面,态度也谈不上是“和颜悦色”,和关向东典型的“黑脸包公”如出一辙,颇为神似,这叫他遗留的“综合症”再次发作,直接就放弃了平等沟通的权利和资格。 这些情况周琳也不了解,所以还和祝御打趣调侃。在她想来,男生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若是还能面不改色、坦然处之反而不正常,那还叫什么男生,分明就是流氓了。她坚信自己的分析,祝御的心理素质固然很强悍,但也要分什么事。生死关头、大是大非面前他是真英雄;可换成居家日常的窘点,处理细腻的情感,他怂起来又真的很“狗熊”。 也许周琳发自真心的喜欢祝御,也正是源于此。有血有肉有短板,这才叫真实客观,起码她能深入到他的内心;爱上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恐怕就是件异常辛苦的事了。 周父“撞破”了情况,却不真正“了解”情况,闺女可从来没向他汇报过个人感情问题。看着紧挨在一起的这对青年男女,神色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个“偷嘴男”。瞧情形他想处理也未必如愿,宝贝闺女一脸幸福甜蜜的依偎在祝御身旁,分明就在充当他强大的“护法”……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表现,背地里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周父突然之间就想起了一句以前打死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女大不中留。 那么乖巧、孝顺的宝贝闺女,一下子说谈恋爱就谈恋爱了,说喜欢一个男生就喜欢了……而且他还被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情。这分明就是那句话的真实写照,确实是真理,不信也得信! 祝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周父,又侧头看向周琳,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瞅见屏幕大喜过望,是丁连奎打来的。这个电话可算救他于水深火热,打来的太及时了!忙不迭的接通道:“老连长!是是……我在外面……好好!我马上回去,马上就回去!” 周琳噘起了嘴,不情愿的问道:“要出发了么?” 祝御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老连长催我呢,说案情不等人,得马上赶回去出发了。”瞄了一眼周父,又低声道:“就先这样吧……我赶时间先走了。”也不待周琳再说,轻轻挣脱她的手,闪身就走。迈出两步以后察觉到不对劲,又返身回来朝着周父微微鞠躬,声音弱的像蚊蝇:“周叔再见!” 周琳抿着嘴微笑,向他投去赞许满意的目光,祝御一看之下心头振奋,朝她挥了挥手,转身飞也似的小跑下楼。 周父肚子里有气没处发,对女儿佯怒道:“这小子刚才对我说的是什么?没听清……叫他回来再说一遍!” 周琳如何看不出老爹的心理,脸上一红,又羞又喜,蹾足道:“爸!你讨厌!别和我装糊涂!”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西瓜,推门进屋。周父跟在后面,自言自语的一声长叹:“爸就喜欢和你装糊涂,最好装一辈子糊涂……” 祝御出了二院大门,情绪逐渐平复。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不由得暗自苦笑。自己在周氏父女面前又糗又窘,表现的实在丢人之至。转念又想起周琳的柔情蜜意,心头便充满兴奋和期待,觉得此次“道别”的收获也不是很糟糕。 街边一辆不起眼的厢式货车突然亮起了大灯,还响了几声喇叭。左右两个车窗分别探出了于柏琪和丁连奎的脑袋,直勾勾的看过来。祝御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出现,怔怔的停下了脚步,突然摸索起前胸后背,上下口袋,恶声道:“你们又在我身上安了什么装置,干嘛还跟踪我?” 丁连奎哈哈大笑,伸手指点他:“小祝子,临行前你想找谁来告别,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还犯得上装什么跟踪设备?你和周医生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和我之前对你的分析可有半点不符?看你还怎么狡辩!” 祝御被他说中心事,神色尴尬,眼神闪烁,气鼓鼓的拉开后门钻进车内坐定,干脆一言不发。 丁连奎不怀好意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被我说破了倒没什么,被人家老爹抓了个现行,那才叫丢人哩!” 祝御蹭的坐直身体,愤然道:“还说你没跟踪我……” 于柏琪忍俊不禁,启动车子驶离,一边辩解道:“连奎可没那么八卦。是我觉得医院今晚要迎接到一位智商可能高达206的不速之客,怕生出什么事端,就黑进了医院的监控系统……不巧的是,我俩刚好就通过屏幕看到了西区高干病房的走廊中,上演了一幕荡气回肠的甜蜜话别……”说到这再也忍耐不住,和丁连奎一起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祝御怒不可遏,嘭的一拳砸在后座上,羞愤道:“你们这是侵犯我的隐私!” “no、no、no!”丁连奎伸出手指得意洋洋:“在国安部门和国际刑警的探员眼中,个人的隐私可以忽略不计!” 祝御怒道:“那你们非法侵入公共机构的安保系统,分明是知法犯法……” “以我的身份,”这次于柏琪不紧不慢的说道:“只存在侵入安保系统,前面没有‘非法’那两个字!要不要出示下我的证件?”说着摇头微笑,有恃无恐。 祝御连吃两个瘪,气势下落,无可奈何之际想起他前面说的话,忿忿道:“什么狗屁的206智商?我丝毫感觉不到!ntc药剂对我完全没有效果,要说智商下降了十几个百分点八成是有的!” 丁连奎哈哈大笑:“恐怕你自己说的不算数!到了‘虎穴’,自然有人替你把关。” 祝御一怔,狐疑道:“什么到了‘虎穴’?虎穴是什么地方?” 于柏琪麻利的挂上了五档,车速飞快,回头淡淡道:“是我们今晚的目的地,首都郊外的‘虎穴基地’!在全世界范围内,包括我们国家,去过那里的陌生人至今没超过十个!” 祝御怵然一惊,随即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么说,我就是那幸运的十分之一呗?” 丁连奎面容也严肃下来,沉声道:“你是第十一个……之前的十个人里除了五位国家领导,还有两名少将级军区副司令员,一名科学院院士,从身份上来讲,你是第一个进入基地的平民。” “你当我不识数?”祝御冷笑道:“明明还少两个人呢。” “还有两个人是乔装成记者的国外特工。”于柏琪淡淡解释道:“严格的来讲,他们不算‘进入’,只是刚刚潜匿进基地外围的时候,就被我方当场击毙!” 祝御瞳孔一紧,张了张嘴,没讲出话来…… 深夜十一时,川江近郊某驻军部队停机坪,三架大型运输直升机引擎隆隆作响,桨片飞转,整装待命。 军用探照灯自顶楼投射下的强光柱摇摆不定,地下雪白一片,晃的人睁不开眼。祝御跟在于柏琪、丁连奎身后,顶着巨大的风势鱼贯靠近直升机舱门,扯着嗓子喊:“老连长,你确定我是不会晕机的对吧?” 丁连奎的头发被狂风吹的来回抖动,大声吼道:“你小子能在40米高的大油罐之间跳来跳去,这说明你的脑垂体和下丘脑发达的不能再发达,坐个破飞机而已,屁事都不会有!上去!”一拍祝御的肩头,三个人先后蹬入机舱。 五分钟后,直升机的引擎再度加大轰鸣,徐徐飞离地面,向半空中攀升。随着逐渐增高的角度,祝御透过机窗,遥遥看见了远处璀璨多姿的川江城夜景,霓虹闪烁,流光溢彩。 于柏琪和丁连奎坐在他身边,神情肃穆,仿似老僧入定一般静默不语。祝御呆呆看着窗外,心事重重。挤了挤丁连奎肩膀,问道:“老连长,咱们这次去那个基地,到底要逗留多久?” “这我可说不好。”丁连奎摇头道:“看你表现喽!你表现的好,一个月就能回转;要是天天想着念着你的周医生,不肯把心思用到受训上,半年也回不来!” 祝御翻了个白眼,恶声道:“你能不能别有事没事的总提周医生?” 丁连奎嘿嘿一笑,摊开双手:“行啊!不提她就不提她……我要是你啊,就趁着现在手机有信号,再和小唐主管道个别,免得你无故失踪,害得人家着急上火呦!” “哎呀!”祝御一拍脑门,忙不迭的去摸手机:“我倒真忘了和她打个招呼了!” 十分钟后直升机转而向北飞行。夜凉如水,引擎轰鸣,祝御看着脚下壮观的川江夜色,暗暗告诫自己:我很快就会再回到这座城市的。因为表叔还在这里,寻找父亲的线索在这里,还有……美丽多情的周琳,也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奇迹的诞生 凌晨两点,直升机飞抵“虎穴”基地。 丁连奎、于柏琪口中这座神秘的基地其实是个湖心岛,四面环水,黑压压的夜幕中祝御只观察到了这么多,至于周遭遍布什么设施,景色如何无法一窥全豹。 一行人下了飞机没做丝毫逗留,沿着机场一侧的暗门直接进入了基地内部。祝御压抑着好奇不想节外生枝,任凭丁连奎、于柏琪带路,在迷宫似的基地内部穿梭急行,十分钟后进入了一间简约、淡雅的卧房。 “时间太晚了,咱们直接休息,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丁连奎帮他卸下了背包,一指墙外:“我和柏琪分别住在你的隔壁,不用担心,早点睡吧。” 于柏琪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口,想了想又回头道:“房间里有淋浴和洗手间,没什么事的话今晚别出这个门了。”眼里蕴含着一层深意。见祝御微微点头,又叮嘱道:“这间卧房不会屏蔽你的手机信号,正常通讯没问题。只是有一点不太好,你发出的所有信息、通话和上网记录,都会在基地掌握中……希望你正常理解吧。” 祝御不屑的撇撇嘴,自嘲道:“嗯,我算是真正进入‘虎穴’了对吧?”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互相一笑,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祝御长长的叹了口气,四下打量了下房间布局,随后换上了床底的拖鞋,三下两下脱掉衣服进到卫生间开始冲凉。 草草的洗漱完毕,他围着浴巾回到床边,看着洁白干爽的床单,突然高高跃起,一个猛子砸了上去,自顾自低吼道:“虎穴?虎个毛的穴!老子今天就把这一百多斤交待这了,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顺手扯过凉被,蒙头便睡…… 第二天清早不到七点,他就醒了。刚一睁眼鼻端便飘进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绵密馨郁,嗅起来心旷神怡,轻飘飘的颇为受用。祝御心下奇怪,翻身下床四下找寻,却不见香源何在。 悻悻的回到床前,刚穿好衣服,房门便被敲响。也不待他过去开门,丁连奎端着一个大托盘闯进屋来,嘴里说道:“睡的不错吧,这是早餐!”把托盘放在桌上摆好,又随手扔在床上两本厚厚的书籍:“这是今天的考核任务!” 祝御大奇,问道:“什么考核任务?”抄起其中一本书查看,发觉从封面到内容密密麻麻的全都布满了奇形怪状的蝌蚪文,中间还夹杂着些英文字母,上下左右逐一检索也完全没有通顺之意,不伦不类,惊愕道:“这是什么鬼?” “哦,那是原本。”丁连奎若无其事的抄起另一本递给他:“这个才是译文,你先自学着试试吧。” “希腊……语入门?”祝御捧着书念出声,只觉的一头雾水,错愕的睁圆眼睛:“希腊语?搞什么,给我这玩意……”突然一脸讶异:“自学?你们……让我自学这本见鬼的希腊语?” “嗯!”丁连奎笃定的点头:“一开始我也没说带你来旅游观光的啊!” “开玩笑!”祝御随手抛下书本,苦头苦面:“老连长,我是初中文化好不好?入伍信息里写的清清楚楚,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学希腊语……我连汉语都说不太好呢!这分明是扯淡!” 丁连奎微微一笑,扯过凳子坐下,说道:“尖端实验室的负责人告诉我们,你完全有能力学会这门语言,包括发声和书写认读,唯一的障碍是,他们不确定你能用多长时间完成这项考核。”说着掏出了一枚精致的U盘:“所以我们又为你提供了标准的希腊语发音和系统的拼读技巧,都在这里了。” 祝御赌气道:“你告诉他们,等我孙子结婚的时候,我就能学会!”不接那枚U盘,扯过餐盒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咬落。 “希腊语是西方文明第一种伟大的语言;也是公认的世界上最难学习的语种之一。许多人认为它是所有语言中最有效、最值得敬佩的交际工具。”丁连奎不理他,侃侃而谈:“由于结构清楚、概念透彻清晰,加上有多种多样的表达方式,它就能既适合严谨的思想家的需要,又适合有才华的诗人的要求……这种评价听起来是不是比我们中文还牛叉?” 祝御一嘴的馒头,说话含糊不清:“我哪里知道?!” “这么说吧。”丁连奎无奈的摇摇头:“你尽量的试一试,如果真的无法学会这门语言,只能证明我们找错了人,随后我就尽快的安排你回川江……至于破获黄金劫案,寻找你父亲祝自强,这些事也都别考虑了。” 祝御鼓动的腮帮子登时静止,睁圆双眼道:“老连长……” 丁连奎摆了摆手:“废话少说,你小子有没有能耐,咱就在这本希腊语上见真章!你行,就留下;不行就趁早滚蛋!”也不待祝御说话,起身快步而去,嘭的一声重重带上了房门。 祝御双眉紧皱,死死地盯着那两本书,简直欲哭无泪。丁连奎今早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真的不好分辨是他过于严厉了还是干脆不想把祝御当回事。两本书,一枚U盘,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指望着一个初中文化的人把世界上最难学的语种之一参悟掌握……这种无师自通的难度,应该不亚于孙悟空单挑如来佛祖吧? 祝御越想越愤怒,兜手把馒头掷向房门,大吼道:“希腊你个鸟语!老子学不来,快点送我回家!”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摸过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六位数号码,没好气的接通:“你是哪个?” “祝御。”于柏琪平静的声音传来:“不要介意连奎的态度,也不要以为摆在你面前的事有多困难。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那柄匕首就掌握在你手里,不去试试,你怎么能知道它的锋利?” “于……大哥!”祝御情绪稍缓,叹道:“我总觉得,这和你们带我来这个基地……根本就不沾边嘛!” “房间里的香气是我们通过换气系统送进去的。”于柏琪不接他的话茬:“这种香料进口于印度,在国际市场上售价达8000欧元一两。选用原产地顶级的旃檀、沉水、丁子、郁金、龙脑、薰陆,再辅以名贵的龙涎和麝香纯手工调制而成。具有提神醒脑、陶冶情致;宁心入定、净化身心的神奇功效……你吸了一早上,难道就只会凶巴巴的骂娘吗?” 祝御吃了一惊,将信将疑,低头拾起书本翻看,犹豫道:“于大哥,你的意思是……我能学会这本希腊语?” “明早见!”于柏琪不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祝御又“喂”了两声,愕然看着手中的电话,长长叹了口气。低头沉思一番,扯过托盘又是一顿狼吞虎咽。随后端坐在椅子上,平心静气的闭目呼吸……半小时后,他徐徐睁开双眼,把目光集中在了床头的书本上…… …… 于柏琪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明早见”。短短的24小时弹指即过,祝御果然一整天没走出过门,一直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他惊奇的、无法置信的、不可思议的发现了一个奇迹!一个自己身体上匪夷所思的奇迹! 祝御竟然真的参悟透了那本“希腊语”!并且能用基本准确的发音讲出流利的单、复式希腊语句!而这一切,都要追溯到他一直不曾留意过的神奇大脑上!在一开始,他只是试着利用自己的“照相式记忆”死记硬背下了整本书的内容,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惊! 只要保持住稳定的心态和情绪,稍稍运转大脑,他就发觉原本毫无关联的无数个脑细胞紧密的契合在一起,开始高效的发挥作用!曾经学习过的中小学那点微末知识像沧海一粟,只匆匆闪逝而过,随之衍生的大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语言分析、辨识能力开始在脑海中架构、成形,那本早就存储好的“希腊语”语法和序列自然而然的被这种架构吞噬消化,演变为更高端的另类存在形式:表达! 在这一过程中,他尽管也借助了U盘里的发音和学习技巧,但感受最深刻的依然是来自大脑中翻天覆地的“进化”!精密、敏锐、系统的观察力;迅速、牢固、准确的记忆力;敏捷、深刻、独创的思维力如同雨后春笋般在脑中油然而生,根深蒂固!这些优良的能力似乎不是一夜间突然出现的,他感受到就好像与生俱来般存在。 换句话说,一本繁杂高难的“希腊语”,并不是祝御主观的学习掌握到的,而是他的大脑“自行活动”,轻而易举的接收和消化掉的,然后变成了他的一种本能表现。这即类似于化开的水与结成的冰,它们可以以两种形态存在,只要具备条件,互相之间又随时可以转换;还类似于祝御想吃早饭又懒得行动,这时他自己设计的机器人刚好就熟练的做好了早饭,并且摆在了眼前,只等着他张开嘴巴大快朵颐即可! 第一百七十八章 香槟酒 丁连奎第二天再次推开祝御的房门,脸上早换了副眉开眼笑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了世上最令他开心快乐的事情,喜孜孜的一直合不拢嘴。他的身后则跟着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白色大褂,戴一副金丝眼镜,温文尔雅中风度翩翩。 祝御直接打招呼:“老连长,你在监控里偷窥我的隐私,是不是很爽?”他见到丁连奎这副表情,不用想便已猜出自己一天之内在房间的表现,恐怕早就被他们尽数掌握了。那么学会希腊语那刻惊喜交加、如痴如醉的状态,自然也逃不过这些人的全天候跟踪。 丁连奎笑嘻嘻的不接他话茬,指了指身边的中年男子介绍:“祝子,这是社科院的张院士,我国为数不多的希腊语教授。全世界现在说希腊语的人也就维持在一千万左右,他可是大行家,如果要考教一下你,你该不会出丑吧?” 张院士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镜,张嘴就是一句流利的希腊语:“神要是公然去跟人作对,那是任何人都难以对付的。” 祝御起身朝他小鞠一躬,也用希腊语随口回道:“既然庸庸碌碌也难逃一死,何不奋起一搏?” 张院士满意的一笑,用力的点头,朝他伸出大拇指,意示赞许。 丁连奎不明所以,一扯祝御的衣袖问:“祝子,你们俩说的话是啥意思,翻译给我听听。” 祝御道:“很简单啊。张院士问我‘你的老连长是不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就回答说‘他一直都这样!’嘿嘿。” 张院士闻言忍俊不禁,低头“噗嗤”笑出声来。祝御跟着哈哈大笑,一副狡黠鸡贼的表情。丁连奎眼珠一转,恶声道:“小祝子胡说八道!存心消遣我来了是不?你那最后一句嘀哩咕噜的说了好长一串,就算翻译过来也不可能那么简单!看我不削你一顿!”假意抡拳要揍。 张院士笑着给他解围:“丁处长,情况是这样的……我和祝御的对话很短,每人只说了一句,但是不难看出,他已经掌握、储备了很深厚很专业的希腊语要素,对应的也非常到位。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毫不费力的用希腊语和人沟通交流了。” 丁连奎挠头道:“你再说的具体点!” 张院士笑道:“我们俩说的话都来自古希腊《荷马史诗》里的经典名句。古典希腊语与现代希腊语有很大不同,一些古词消失,另一些有了新的含义。简单概括的说,古典希腊语文法比较复杂,现代的则比较简单……祝御不但听懂我说了一句什么,还能马上用古典希腊语对应上另外一句史诗中的名言,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既然连复杂艰难的古典语法都掌握了,那其他的还有什么难度吗?所以在我考核这一关,他算是顺利通过了!” “哈哈,太好了!”丁连奎兴奋的直搓手:“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突然不怀好意的看向祝御,咬牙道:“小祝子!你不是说‘你的老连长傻乎乎吗’?我叫你瞎掰,我叫你胡嘞……”除下脚上一只军靴,没头没脑的砸向已经逃之夭夭的祝御。 …… 祝御顺利的参悟透如何利用高效尖端的大脑,就算熬过了最难的一关。至此他也才完全相信于柏琪和老连长讲述的事实,认识到了ntc药剂和自身dk血型结合后不可思议的神奇效能。搞清了来到“虎穴”基地受训的必要意义。 于柏琪和丁连奎认为单纯的提高祝御体能,让他拥有强悍的身手还远远不够;他们的终极目标是短期内利用祝御超常的心智,激发他丰富的想象力、卓绝的创造力、惊人的模仿力,从而能长盛不衰、持续的徘徊于灵感点附近,达到一个“后天”天才的基准,这样才具备了同“圣徒组织”交锋的必要条件。 相反的,祝御身体上表现出来的优势就要算“意外收获”了。和发达的大脑不同,这种优势应当被视为他的“杀手锏”雪藏起来,轻易不要显露。ntc药剂把他催发成一个天才也就罢了,事实上却就此产生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天才,想想都可畏可怖。这就像法国的唐培里侬修士一辈子都在试图驾驭酒的“任性”:残余糖分使得酒继续发酵冒泡,最终居然是“将计就计”,加入更多的糖索性让酒冒泡冒个够,量变导致质变,让人讨厌的气泡酒就这么阴差阳错变成了人见人爱的香槟,流芳百世。 唐培里侬修士无心插柳,他的初衷是“驾驭”,一直采取的都是错误的态度和错误的方式,却偏偏就错误的“成功”了。因此不能说香槟就是他发明的。比较来看,这和圣徒组织对祝御的险恶用心何其相像。 在未来的交锋中,祝御避无可避的要直面这个强大恐怖的组织,甚至会遇见脑力、智商也极高的可怕对手,僵持不下之际,悬殊的体质优势就可以帮助他无往而不利。于柏琪强调过,祝御就像一个聪明的孩子手持匕首置身在一群孩子当中,本来就占据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也有可能碰到另外一个聪明的孩子。这时他就会突然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成人,把原本势均力敌的平衡彻底打破。 在接下来的受训和测试中,祝御势如破竹,大脑的高效运转和利用日臻成熟,越来越像一台恐怖的巨型计算机。继希腊语之后,他又先后攻克了14种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语言,当然简单如“英文”这样的世界通用语种干脆就不在其列。 张院士满腹经纶,博学多识,取得社科院院士这样的成就足见其功底。然而教导祝御这样一名学生,越是到后面他越感觉力不从心,勉为其难。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这哪里是教书育人?分明是让我和一台电脑在拼命。祝御的脑力不断得到开发,活跃度日趋强盛,像一部风雪中低温启动的发动机,经过预热、磨合,开始进入良好的工作状态。就单纯的吸纳知识能力,早不知甩张院士几条街了。 张院士耐不住祝御的软磨硬泡,偷偷把他的受训计划暴露:未来一段时间内,祝御还要接受数学、理化、计算机、医学、军事、工农、财经、历史、地理、逻辑学、美学,甚至包括行为心理学等十几类庞大学科的“突击恶补”,整个过程还将由张院士和他的学生团队担纲指导,受训期初步规划在180天左右。 祝御听的倒吸凉气。这哪里是什么受训,分明就是填鸭式的灌输,想把他短期内改造成一个全面的知识型怪才。在和于柏琪、丁连奎数次理论、抗议无果后,他索性发起狠来。不就是学一些知识课程吗,反正自己有强悍活跃的大脑,无数脑细胞正在呈井喷状觉醒,就算是“填鸭”又有何难?权当活跃脑力,在半年的时间内过一把上高中、上大学,读研读博的瘾,弥补下人生里的这些遗憾,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同样机会的。 祝御抱着这个想法,反而整个人都沉淀下来。情绪稳定,身体状况极佳,每日里潜心钻研张院士为他量身施教的各类学科,在恐怖的脑力支持下触类旁通,学贯古今,进展神速。期间除了每晚都和表叔打一通电话,偶有闲暇还和周琳短信传情。他不敢频繁的和周医生通话,怕说多了引得她生疑。一件案子要在首都办上个小半年,似乎说不大通,因此每当周琳问起他的归期,祝御都含糊其辞,只说案情进入了攻坚阶段,很麻烦也很辛苦,老连长死耗着他不肯放行。 周琳冰雪聪明,这些借口其实可有可无。祝御临行前就被她看出了破绽,那之后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只不过周琳信守自己的坚持,并不过于逼问内情,也由得祝御象征性的“自圆其说”罢了。 侯义飞、唐君琢分别都有电话打来,提出了相同的质疑: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回家?祝御只好硬起头皮把编好的谎言重复又重复,只盼拖得一时算一时。侯义飞大大咧咧倒还罢了;唐君琢敏感细腻,几次通话下来疑窦丛生,委婉的问及祝御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如果在首都确实碰到了难处,她随时可以请假过来帮他。 祝御吓了一跳,连连否认,只说一切都好一切正常,确实是情况特殊,忙的他抽不开身回去,请小唐主管放心就是。 之后的几天内他有些心神不定,隐隐觉得这样久拖下去很不妥。屈指算来,自己已经在“虎穴”基地逗留了小三个月,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真要是按照张院士透露的那样住足半年,无论对周琳,还是对唐君琢、侯义飞,甚至包括表叔,他编造的谎言都将难以站住脚。届时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搪塞,恐怕难上加难。 祝御坐立不安、心绪毛躁之际,刚好遇到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突发变故,缩短了他回归川江的日程。 第一百七十九章 离奇的越狱 这天刚吃过早饭,丁连奎和于柏琪联袂来到祝御的房间,神色不善。 两个人落座后迟迟不开口,丁连奎接连抽了两根闷烟,在烟缸内狠狠的摁灭了烟蒂。张院士和往常一样,夹着一大摞资料施施然走进门,一看到这二位稍稍迟疑了一下,止住了脚步。 于柏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张教授,今天有什么课业就全都免了吧,让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张教授扶了扶眼镜客气道:“不要紧,你们谈……你们谈吧。”瞄了祝御一眼,悄悄退出房间。 祝御满不在乎的用牙签剔着牙,说道:“两位大处长,大清早的板着苦瓜脸来我这,连句话也不说……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今天咱们要学的是静坐吗?嘿嘿,我看这门功课得换道士和尚来教,你们俩火候不到。” 丁连奎不理他的调侃,眉头深皱,长长的叹了口气。 于柏琪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直接说道:“江雪婍刚刚打来电话……铁叔越狱了!” “什么?”祝御吓了一跳,惊道:“越狱了?这……这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越狱的?” “昨晚点名核对犯人的时候还在。”丁连奎道:“可是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执勤狱警和带班领导仔细检查了他的牢房、门锁和周边环境,又调出了整晚的监控录像查看,没发现任何异常。天亮以后出动了大批人员彻查监狱的所有房间、隔离区和办公区,包括储物室、医务室、洗衣房、食堂、通风供水系统,在监狱的三个出口和周围也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仍然找不到任何线索……铁叔就像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无影无踪了!” “这不合逻辑!”祝御皱眉道:“一个大活人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又不是真的空气。他们应该弄清楚,铁叔在点完名以后有没有进到牢房里;然后再确认牢门的状态,是开着的还是锁死的,有没有遭到破坏。” 于柏琪道:“监控录像里清晰的显示出铁叔在前一晚和其他犯人一样,乖乖的走进了自己牢房。而且有两名狱警随后例行查房,逐一的检查完每一扇牢门和犯人状态,然后就到了熄灯就寝的时间,一切都很正常……” 祝御道:“也就是说,一觉醒来,铁叔在自己的牢房里突然消失了?” 于柏琪看了看他,默默的点头。 祝御又问道:“而且他的牢房门一直呈落锁状态,没有任何损毁破坏的痕迹?” 于柏琪又点点头:“是的。” 丁连奎插道:“监狱的监控镜头24小时开启,那一夜走廊和牢房大门没出现半个鬼影……换句话说,我们能肯定铁叔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是出不来的!问题是他竟然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他到底能去哪里?又是怎么走掉的?” 祝御不答话,双手抱胸,静静的陷入了沉思中。 丁连奎又道:“监狱里还有多达近200个摄像头,他们无一遗漏的做了检查,都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过。” 于柏琪道:“江雪婍说市局和司法部门已经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在等省厅派出的专人汇合,然后一起入驻川江监狱展开调查取证。目前市局的人还没有侦破方向,而司法的人则怀疑监狱里有内鬼配合了铁叔的越狱。” 祝御摇头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个铁叔十二年前的悬案还没了结,这次又闹了个大动静!” 丁连奎叹道:“这家伙和黄金劫案密不可分,又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如果确认他已经越狱成功,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的下落!时间拖的越久,机会就越渺茫了!” “可我们首先要弄明白,”于柏琪道:“在铜墙铁壁、防卫森严的牢房内……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祝御调侃道:“不能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这家伙是凿墙壁、挖地道逃走的吧?” “不可能!这一点早就排除了!”于柏琪连连摇头:“江雪婍说牢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认真排查过,别说地洞……连个耗子洞都没有。” 祝御沉吟着道:“这么说来,从现在掌握的所有情况看,铁叔即使越狱成功,至少有一点还是能肯定的。” 于柏琪、丁连奎齐声问道:“哪一点?” “他必须要得到外界的支援!”祝御肯定的一挥手:“如果没有外界的人给铁叔设计周密的计划,提供先进的工具,仅凭他自己一个赤手空拳的犯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的!” 于柏琪也点头道:“我同意这个观点。而且你说的‘外界’是不是可以涵盖两个方面:一个是监狱内部的执法人员;一个是监狱外部的社会人员?” “不外乎就是这样。”祝御道:“铁叔凭空消失,肯定不是外星人把他救走的。而且据我估计,监狱外部人员协助他越狱的可能性更大些。因为内部的工作人员、狱警都知道这个犯人的份量,冒大风险帮他越狱即使成功,可事情一旦败露,这就是天大的罪名!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法网。铁叔被困在监狱十二年,真勾结到了这样的人选,也不会等到今天才逃。” “甭管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丁连奎粗着嗓子道:“你就解释下,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给铁叔提供了什么样的工具,能帮着他在空气中消失?在我看来,大罗金仙下凡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就能把人弄出去吧?” 祝御眼珠一转,说道:“让我回川江,去监狱里实地看看,我就能给你答案!” 丁连奎嘿的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得说这句话!不过柏琪我们俩也不打算瞒你,咱们确实得赶回去了。铁叔突然越狱实在不是个好消息,如果让他逃得无影无踪,甚至先一步和你父亲取得了联系,针对黄金劫案的部署就全乱套了!” 祝御大是兴奋,蹭的一下站起:“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走吧!” “不行!”于柏琪平静的截道:“马上就走肯定不行,咱们至少还得在这里呆两天。” 祝御一怔,问道:“为什么?” 于柏琪道:“这件案子开始肯定是由东江省监狱管理局、公安厅和司法厅牵头调查,连奎我们要接手也得走程序,找国家有关部门授权。这个过程最快也需要48小时,急是急不来的。况且这两天之内咱们也不是无所事事,除了随时等川江那边最新的进展情况,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案子要办。” 丁连奎诧异道:“这边还有案子?我怎么不知道?” 于柏琪道:“今天凌晨接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案子是外交部联合办公厅找到部里的,领导知道我人在首都,就委派我跟进一下。因为事关国家的外交公关和国际关系,所以上面催的很急。” 丁连奎皱眉道:“这不是添乱嘛,川江那边的事迫在眉睫,部里的案子又把你耗下……” “没办法。”于柏琪苦笑道:“事发的突然,领导下了死命令,推不掉了。”说着朝祝御一努嘴:“不过也好,这把刀被咱们磨了三个月,是不是也该拉出来看看火候了?” 祝御一怔,目光斜睨过来:“刀子有用‘拉出来’这种词汇形容的吗?你不如直接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于柏琪淡淡一笑,也不争辩,说道:“三天前,东非的斯坦尼亚共和国驻我国大使馆派人向外交部求援,说他们大使馆内部出了些‘异常情况’。内务部的网站截获到了一段加密信息,发信人应该就是使馆内部的工作人员。这段机密信息流向了其邻国的政府部门,这让他们非常不安。斯坦尼亚共和国一直和邻国存在着领土争端,最近几年矛盾升级,双方甚至在边境线上进行过小规模的交火,局势非常混乱。大使先生担心这封加密的信息隐藏着什么祸端,怀疑内部有人叛国,出卖了有价值的情报……” 丁连奎道:“他们使馆内部的事自己不会处理吗,实在不行本国派人来解决,我们怎么好插手?” “换做是别的国家可能就按你说的那样办了。”于柏琪道:“斯坦尼亚地处东非的山区,资源匮乏,经济落后,国力非常弱小,只能勉强维持运转。倒霉的是他们的邻国与之对比也是半斤八两,贫穷落魄,双方非但没有携起手来共谋发展,反而因为领土问题打的不可开交,关系恶化。斯坦尼亚脆弱的经济养活本国居民都捉襟见肘,再承负起一场战争,遇到的难处可想而知。面对本国驻外的大使馆求援,他们甚至派不出一个像样的团队赶过来解决问题,于是该国政府和他们的大使沟通后,正式授权给我国政府查勘此案……” 祝御摇头笑道:“本来实力就不济,还和邻国动枪动炮的大打出手,不把家底打空打匮才怪!” 丁连奎也打趣道:“这下好了,他们国家穷的连飞机票都买不起,驻外的大使馆出事反倒要委托所在国家全权处理……依我看还查个屁啊,不如直接取消大使馆痛快省事!” 第一百八十章 大使馆 祝御想了想又道:“我还有个疑问,就算斯坦尼亚政府授权给我国了,一段加密信息又能怎么大动干戈?于处长说的对,事关国际关系,更涉及到他们与邻国的和平,我们插手帮斯坦尼亚是不是有一碗水端不平之嫌?他们国家派不出人手,大使馆里总还有工作人员吧,就不能自己查一下?” 于柏琪道:“他们不能用自己的分析师,因为泄密者可能是机构内的任何人。” 丁连奎沉思道:“这倒也是。用窝里的贼查自己,肯定没有什么成效。” 于柏琪看了看祝御,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大使馆走一遭吧。记得我们给你安排的两名助手吗?一名是川江的江警官;还有一名已经赶去那里了,他一会就能和你见面。” 祝御笑道:“那名男助手吗?他什么底细,说来听听。” 于柏琪起身道:“这人姓沈,叫沈子哲,今年26岁,江南省画山市籍贯。十九岁的时候就被保送到苏黎世理工学院学习计算机专业,同年获得工科博士学位,23岁回国后一直在安全部网络局工作,去年晋升为副总工程师……” 祝御摇头笑道:“典型的天才,典型的IT界精英份子。” 于柏琪道:“他算不上真正的天才,只是对这方面钻研的更多更深。如果说沈子哲在计算机和网络通讯上具备某些天赋也不为过,不然表现不出这么高的专业水准和造诣……特别需要说明的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胆子也很小,跟你没法相提并论。我们吸纳这个年轻人进入部里三年多,他一直从事专业上的工作,连一次外勤都没出过,更别说和‘圣徒’这样的邪恶组织交锋周旋了。以后的行动中,你要特别关照他的人身安全,不能疏忽大意。” 祝御撇嘴道:“我也一次外勤没出过,胆子也很小……照顾他的安全,谁来照顾我?” “你少耍贫!”丁连奎笑道:“根据分工,沈子哲一般不会跟着你在枪林弹雨中玩命。他的主要任务是协助你摆平、攻克一些复杂尖端的电子网络难题,比如入侵网络、黑入系统,篡改编程、控制程序……甚至编写病毒脚本等等,只要是这方面的活全都由他负责。虽然客观的说这些事情你也有能力去做,但身为‘主将’要考虑全盘,想得多分心的也多。再加上沈子哲的专业性显然比你更强,直接一步到位的解决问题,要好过你一心二用,顾此失彼。” 祝御默默点头。联想到强大恐怖的圣徒组织,还有这些人中成群结队的高智商人才,再加上神秘莫测的两名头目“柏拉图”和“瘟疫”,未来的交锋肯定会异常激烈凶险,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艰难险阻,不由得倍感压力,无语的叹了口气。 三个人出门,早有一辆军用吉普候在外面。待他们上了车后折而向岛中心进发,七拐八弯的越走地势越低,四周密林丛生,光线也越来越暗。祝御奇道:“不是去大使馆么,这条路可不对劲。” 丁连奎道:“首都上空是有交通管制的,不能直飞进去,所以咱们乘车走湖底隧道。” 祝御恍然,原来吉普车是在向地下进发,从湖底穿过,怪不得地势低洼,崎岖难行。 上午九时,三人抵达斯坦尼亚大使馆正门前。于柏琪下车后交待开车的卫兵先行离去,然后向驻守在一旁的执勤武警出示了证件。几分钟后,大使馆内部匆匆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黑人老者,头发花白卷曲,开敞的西服里领带结略显松散,白色的衬衣也布满褶皱,神色间充满焦虑不安。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国小伙,白净的面容清秀帅气,穿普通的T恤衫、牛仔裤,肩头斜挎着很大的公文包。看到于柏琪的时候略显紧张,抢先一步站了过来,红着脸低声道:“于处长,我赶来的早一些,大使先生很着急,非要我进去看些资料信息。” 于柏琪平静的点点头:“知道了,一会再说。”侧头对祝御道:“东非、南非大都以英语为官方语或通用语,咱们来的匆忙没带翻译,和大使先生的交流你没问题吧?” 祝御淡淡一笑,微微额首。他可以在一天之内学会复杂繁奥的古希腊语,区区英文当然更不在话下。随即用陌生的眼神上下打量于柏琪身边的那个年轻小伙,问道:“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沈博士吧?” 这人就是沈子哲,他之前得到了于柏琪的通知,当然也一下就认出了祝御。马上客气的点头,微笑道:“祝御先生对吧?认识你很高兴。”说着礼貌的伸出手和祝御握了一下。 斯坦尼亚大使的全名叫恩耶卡亚·图雷,也就是那名白发卷曲的老者。他首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又一一和于柏琪、丁连奎、祝御三人握手寒暄,这个过程中祝御辨识分析着他生硬的英文发音,扼要的做了翻译。 之后出于礼节,一行人又和图雷大使身后的使馆工作人员代表握手,然后在他的带领下进入大使馆。 图雷很快遣散了身边的下属,把四个人让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并且关上了房门。一点不掩盖脸上的忧虑焦急,开门见山道:“尊敬的几位安全部探员,相信你们已经接到了我国政府的全权委托,来解决发生在我们使馆内部的棘手问题。鉴于我国目前的困境和客观因素,要麻烦贵国出面帮忙,我表示深深的歉意和惭愧。”说着露出无奈懊恼的表情。 祝御又做了翻译,于柏琪正容道:“我们奉命执行任务,请大使先生不用客气,先介绍下情况吧。” 图雷听了祝御的翻译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又指了指一旁的沈子哲,说道:“匿名发出去的信息经过整理,全都在这里了,我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内部人员所为,至于内容和去向至今一点摸不着头绪。” 沈子哲站直了身体汇报:“于处长,大使先生刚才先一步给我看了这些资料,把它们还原到电脑上,我认为这是个黑盒子加指针树结合的加密算法,没有名字或名头,无法追踪源头或接收者,信息内容反倒很容易破解,大致的意思是:与你分离,我很想念之类的甜言蜜语……嗯,说它是封情书很贴切,好像跟泄密资料完全挨不上边。” 于柏琪打开信封一一翻看里面的资料,皱眉道:“如果只是封普通的情书往来,有必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段加密吗?” “就是。谈个恋爱而已,不用藏着掖着吧?”丁连奎问道:“大使先生,你们使馆内部是不是有什么明文规定,不允许工作人员和外界的人发生恋情之类的要求?” 图雷经祝御翻译后连连摇头,耸耸肩道:“这怎么可能?使馆从来没有过类似的规定。我们和祖国远隔千山万水,很多工作人员已经有了家室,他们长期驻外不能和亲人见面,发些视频、邮件联络是很寻常的事。” 于柏琪追问道:“那没有家室的单身人员,有没有恋爱的权利?我是说无论对象是哪个国籍和地区的?” (祝御翻译)图雷听后又肯定的摇头:“没有!我们国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就算现在和邻国发生冲突,但是在相安无事的其他边境线上还有两国的青年男女通婚,这是合理合法的,谁能阻拦?” 四个人互相对视,略略沉默了一会。祝御说道:“如果还要继续追查,看看到底是谁发出的这份加密信息,我们只能把使馆内的工作人员名单拿来,然后选择性的判断谁最有嫌疑。好在范围不是太大,应该能找出些线索。” 于柏琪点点头,问道:“大使先生,目前贵国驻外在这里的全体员工一共有多少人?” (祝御翻译)图雷马上又拿出了一张表格,说道:“名单我这里就有,全部加起来共有46人。” 祝御接过来仔细端详,然后把名单放在桌面上,和其他三人解释:“这46人分布在使馆内部各个工作平台,连同大使先生自己,我们可以简单的把他们归纳为三类:即外交官员,行政事务人员和技术职员。单纯的看,能编出那样加密水平的信息显然不是前两类人的特长,因此嫌疑最大的就是文职人员!而且他们天天面对枯燥乏味的文档、编程工作,和外界的社会很容易脱节,也需要一场甜蜜的恋情调剂转换一下心情,是不是这样?”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均露出满意赞叹的神色。祝御的分析有理有据,显然正在平缓的进入状态。 祝御又拿起笔交给图雷:“大使先生,麻烦你把所有的文职人员剥离出啦,再列一个名单好吗?” 图雷没能听到他前一句的翻译,茫然不解,不过还是接过笔对照那份名单,很快列出了14个人的名字。他是大使馆的最高行政长官,对内部的人员构成了然于胸,这样的划分类别毫无难度。 第一百八十一章 热恋的人 于柏琪的英文底子还可以,不等祝御翻译,直接用英语问图雷:“大使先生,这14个人现在都在使馆吗?” 图雷点头:“都在。我没有把加密信息的事说出来,但是加强了约束力,不允许任何工作人员随意外出。” 于柏琪侧头问祝御:“要不要去看看?” 祝御思索了一下,说道:“要去,但是不能直接出现在他们面前。”抬头问图雷:“大使先生,这些文职人员的办公室是怎样布局的,有没有一种办法在暗中观察到他们,又不被发觉?” 图雷很配合,挠了挠头说道:“他们的两间办公室很大,是开放式的。除了用监控设备能看到这些人……我想一想,对了,二楼会议室通往储物间的封闭过道刚好横跨两间办公室的头顶,这种设计在我们国家很普遍,最初的作用是预防火灾……” “我们这就上去!”祝御抓起桌上的名单,给他让出了条路。 大使馆后院的办公大楼一共分为三层,建筑面积也不是很大,周围种满了不知名的花卉和观赏树木,显得静谧安详。图雷找到一名管理人员打开了西侧的应急门,一行人鱼贯而入,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二楼封闭过道。 透过镶嵌在过道上的方窗观察,宽敞开放的两间办公室就在脚下,一览无遗。丁连奎仔细查了一下,下面的工作人员不多不少刚好14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皱紧眉头小声道:“14个人的范围还是太大了,究竟是哪一个发出的信息很难分辨。” 祝御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着下面的状况,目不转睛。 图雷很焦急,揪开了领带结透气:“这也不是太难,你们可以启动司法流程,对这14个人逐一审问!” 于柏琪苦笑道:“大使先生,分十四次审问十四个人,而且还是贵国大使馆的要员,这在我们的办案中没有先例,而且对外的影响非常不好,这种手段太不温和了。” 沈子哲想了想,也鼓起勇气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就算我们能采取这样的强制措施,审问也会陷入旷日持久的僵局。这些人没有一个会讲真话,因为事关他们的名誉和前途。如果他们根据法律雇佣律师,再把情况上报给联合国……会非常麻烦。” 图雷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们如果自己内部展开调查,后果只会比这样更糟!” 祝御缓缓的转过了身,目光在几个人身上逐一扫过,微笑道:“也许我们还有办法缩小范围。别忘了,那段加密信息只是一封情书,不妨观察一下,这些人谁更像是陷入了一场甜蜜恋情的角色?” 丁连奎脱口道:“怎么看?谁知道他们哪个在谈恋爱?” 祝御又转过了身,朝几个人招了招手,随即指向了下面的办公室:“那封加密信息里的文字直白、热情,有些字眼几乎不会被矜持的女性直接说出口,所以我们可以假设情书是出自一个男人的手笔。这样范围又小了,你们看,下面的工作人员中有8个女性,6名男性。东侧的两名男子目测已经50岁有余,再‘激情’一次的可能不是很大;那么目标就能锁定在西侧办公区的4名年青男性里了。” 于柏琪、丁连奎再次对视,又惊又喜,异口同声道:“有道理!” 沈子哲明亮清澈的眼神也掠过祝御的面庞,露出由衷的钦佩之色。只有图雷先生对中文一窍不通,听的目瞪口呆。 祝御微微一笑,脸上充满自信,继续道:“现在我们要观察四名男性,是不是难度就小了很多?他们刚好在西侧呈纵列坐成一排,这也是对比的绝好机会。一般来讲,甜蜜的爱情可以使人产生亢奋、期待、愉悦的心理,还会令身体分泌血清素,令面容红润健康……从最下面数邻座的两个人面黄肌瘦,神情萎靡,这显然不是恋爱的节奏,倒像是离婚分家产的难受表情。” 这话说的有趣,几个人按着他的思路观察发现情况很对路,纷纷忍俊不禁。沈子哲憋不住笑,又不敢出声,伸手死死的捂住嘴巴,脸上全是笑意,看过来的目光更增信服。 祝御也耸肩笑了一下,说道:“接下来再看,上面的两个人朝气焕发,年龄偏小,他们最符合条件了。我刚才看了半天,觉得不好再分析了。因为这两个人一个脸上的肌肉略有松弛,白衬衫穿起来也很宽松,这说明他近期从事了剧烈的减肥运动……爱情会催发人积极向上,给恋人一个完美的外表形象当然很重要;而另一个做了美甲,染过头发,着装干净整洁,还穿着一双名贵的新皮鞋,这种身心面貌和之前的人如出一辙,他们俩……究竟是谁在谈恋爱呢?” 于柏琪重重的拍了一下他肩膀,眸子里露出赞许、肯定的神色,转头问图雷:“大使先生,这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图雷伸出双手一摊,瞠目不知以对。祝御嫌翻译刚才的话冗长麻烦,直接用英语问:“西侧办公区右首最上面相邻坐的两名青年,您能提供下他们的资料吗?” …… 五分钟后,一行人又出现在图雷的办公室,围坐在一起。图雷拿出了那两名青年的档案,祝御随手翻阅一遍,扔在桌上叹道:“除了名字一个叫伯尔瓦,一个叫贝特纳,其他的资料看不出什么端倪,他们在国内国外的表现一贯很优秀,也很平稳。” 图雷已经听过祝御的分析,搓着手急道:“我只知道,他们都还是单身,在国内的时候就是很多女孩眼中的青年才俊,一直不乏追求者。可惜的是伯尔瓦和贝特纳都心高气傲,很少考虑这方面的事,拖到现在也没谈过恋爱。” 祝御的表情还是那么自信,微笑道:“可是现在的情况说明,他们之中的一个必然已经深坠爱河了。”起身走向门口,来回踱步,一番深思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快步走了回来:“大使先生,他们最近有没有和使馆请假?事由是什么,你有记录吗?” 图雷一怔,仔细回忆,点头道:“有的有的……他们最近……都请过假。只不过伯尔瓦请的少一些,他上周二到周四请了三天假,说胃部不舒服要去看医生;贝特纳请的多一些,他在大上周和上周都请了三天假。” 祝御追问道:“什么时间?” 图雷道:“周五到周一。” 丁连奎不解道:“周六周日是双休日,那算请假吗?” 祝御笑道:“我看了他们的工作表,斯坦尼亚大使馆不设双休日,他们的休假时间是每月的月初和月末,一共六天时间。” 图雷又听不明白了,茫然不解。祝御朝他摆摆手,示意无碍。又问道:“贝特纳请假的事由是什么?” 图雷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只是普通的事假,他没给出事由。” 祝御点点头,抚住额头仔细思索,突然拿起出勤表格说道:“贝特纳的嫌疑最大!没有事由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他请假的时间很不对劲。你们想,周六周日是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地区的公休日,我们国家俗称周末,如果再请出周一一天的假,那么连上之前的两天,将是一段非常愉快的周末小长假!三天的假期对热恋的情侣来说……显然是个很大的诱惑!” 于柏琪一拍椅手道:“非常周全的分析!那就说明伯尔瓦周二到周四的假期是真实的,他身体确实出现了不适,所以顾不得是不是工作日都必须去看医生;而贝特纳的假期,明显是提前规划好的了!” 沈子哲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他自己的工作周期特殊,也许这么做正是要照顾到女友的日程安排……也就是说,他得入乡随俗,跟上女朋友的休假节奏。那也说明,他女朋友所在的地区或单位是有公休日的!” 祝御朝他微微一笑:“你很聪明,思路也很宽阔!不过下一步的分析还是急了些,我们得确认眼前的情况。” 沈子哲的脸一红,像个小姑娘似的低下了头,显得很尴尬。小声道:“这都是你的思路。” 丁连奎朝祝御挑起了大拇指:“抽丝剥茧般的把47个嫌疑人先简化到14个,继而又硬是缩小到了两个……最后排查出这个贝特纳。在前后半小时内,仅凭敏锐的洞察力、观察力和分析力就收获了这么大的战果,祝子……你表现的堪称完美!” 祝御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你也说了,咱们只是排查分析,却还不能证实,所以别过早的下结论。眼下我建议彻查贝特纳的所有资料,包括履历、工作和社会关系,还有他近期的电邮、短信、银行账单、通话记录,如果他真的有猫腻,从这些数据中一定留下了破绽,想抵赖也不行了。” 于柏琪满意的微笑,转头对沈子哲说道:“现在该你露一手了,黑进贝特纳的电脑和平板,应该没什么难度吗?当然……我们首先要得到大使先生的允许和支持。”深遽的眸子扫过图雷的面庞。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虫剂 图雷爽快的道:“只要是贵方认为必要的手段,随便实施,我无条件配合!” 祝御微笑道:“贝特纳把发给女友的信息加密,但不至于把自己的电子工具加密,如果那样他在使馆内就露了痕迹了。所以小沈兄弟要查一下他应该没有问题……我只是觉得费这样的周折查贝特纳到底有没有必要?一条加密信息又能代表什么?万一人家是清白无辜的,咱们所做的一切岂不都变成了闹剧?” 图雷这次听的明白,摇头道:“贵国的语言和古代文化源远流长,其中就有句箴言叫做‘不怕万一,就怕万一’,贝特纳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坚持要查明真相……” 祝御忍俊不禁,礼貌的纠正他:“大使先生,那句话的前半部分不叫‘不怕万一’,而是‘不怕一万’,你记错了……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箴言,算是流传在民间许久的一句谚语吧,一般用来比喻不能忽略事物的偶然性,要提高警惕和戒心。” “不怕一万?好,好!”图雷倒没觉得出丑,也朝祝御翘起了大拇指:“年轻人,你的才华和智慧像我们祖国的草原一样宽广无垠,令我叹为观止!请允许我代表大使馆所有职员和我国政府,向你表达最亲切的敬意!”说着单手捂胸,微微前倾身体,做了一个古怪特别的礼节动作。 祝御谦虚的鞠躬还礼,笑道:“大使先生太客气,事情只是刚刚有点眉目,谁也不知道后面的状况,您道谢的太早了。” …… 下午一点,贝特纳被召唤进了图雷的办公室,刚一坐下就察觉出气氛不对。面对长官和祝御一行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于柏琪扯了一下祝御衣袖:“我语言不行,你来问吧,注意语气,让他多少要感受到压力。” 祝御点点头,端坐在贝纳特面前,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容,不紧不慢的发问:“贝纳特先生,你的美甲修饰做的很完美,衬托出你的指节修长有力……您介不介意告诉我,是在哪家店面做的?又是怎么收费的?” 贝特纳眼里闪出一丝异样,脱口答道:“我自己闲着没事弄的,这触犯什么规定法律了吗?” 祝御淡淡一笑:“从你的回答中我读出两点信息,第一你在撒谎;第二你咄咄逼人的反问,恰恰衬托出了你想回避问题的心理。试问哪个大男人闲来没事,喜欢把时间花在细腻的美甲修饰上?除非这人是个同性恋或者娘炮。如果我没猜错,你能甘心忍受美甲修饰那么长时间的无聊,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心爱的人为你做的,而你不忍拂她美意。” 贝特纳脸色一变,挪了挪身体,不屑的道:“这是我私人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又是一句反问。”祝御紧紧地盯着他道:“你还是极力想回避这个问题……好吧,那我就不再问下去了。咱们换个话题,几周内你的电话通讯记录、邮箱往来邮件中都频繁的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boo。能和我们解释下,这个叫做‘boo’的对象是什么人吗?” 贝特纳的表情已经显示出不安和恼怒,干脆别过了头,来了个不理不睬。 祝御笑道:“boo应该是个女性名字的缩写吧?在欧洲一半的范围内和法国大部分地区,人们通常用这个字符代表‘甜心’、‘亲密的爱人’之类的措辞。贵国的官方语言是英文,但语系有很大一部分传承于法国,尤其是名字和称谓上……您能配合下我们的工作吗?” 房间里变得静悄悄,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图雷鹰一样的眼神不时的扫来扫去,表情凶悍,面沉似水。贝特纳观察到了这个细节,不自然的侧过头,不和他的目光相交。可是当看到似笑非笑的祝御时,马上又表现出十足的桀骜:“我说‘boo’只是三个英文字符,你总没办法辩驳的对吧?”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扔到桌上一张通行卡,语气严厉了起来:“贝特纳先生,boo可以代表三个英文字符,但这张磁条卡代表的可是你本人,因为这是你的通行卡!一年前贵国和其他几个邻国成立了一个联盟性质的化学实验室,想集结大家的智慧和能力在化工领域有所建树。这个实验室暂时把总部设在了中立国的大使馆,也就是我们国家领土上的斯坦尼亚大使馆。半年前,联合国无偿向实验室提供了一大批珍贵的化学实验品,并委托我国安保部门严密保护。” 贝特纳似乎坐不住了,用力的一拍桌子,粗声道:“你说这些罗里吧嗦的,和我的磁条卡又有什么关系?!身为斯坦尼亚大使馆工作人员,无端遭到你们中方身份不明的人审问盘查,这是违反日内瓦公约和国际法的!我要抗议,我要找你们的上级申诉!” 图雷也憋不住火气,厉声责斥道:“贝特纳,请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以行政长官的身份正式通知你:有关你发出加密信息联络外界身份不明的人士,这些情况已经被我们掌握了!我们的国家深受战乱之苦,当局政府明令委托中方情报机构派出这几位探员,对你的行为依法侦查!如果你还想再踏上祖国的土地,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闭嘴,配合调查!” 贝特纳吃了一惊,颤声道:“图雷先生,我……我没有犯法,我真的没做过什么!” “大使先生用这样的方式把你请进办公室,”祝御盯着他淡淡道:“已经最大程度的为你保留了颜面,他不想看到自己的部属丑态毕露,甚至没有退路,无法回家。如果按照我们的法律体系,贝特纳先生,现在完全可以拘捕你!有什么话也绝不会在这里向你问询,明白吗?如果你还能体会大使先生对你的良苦用心,那就换一个好点的态度可以吗?” 贝特纳的身体开始微微抖颤,额头上冒冷汗,紧紧的闭住嘴巴,表情既惶恐无助又胆怯犹豫。 祝御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再次徐徐发问:“贝纳特先生,大使馆后院的实验室有我方重兵把守,普通人是无法进入的。而你和其他几个国家的工作人员负责查验登记那些化学药品,刚好是为数不多可以随意出入实验室的人。按照值班序列,你的查验时间是在下周,而磁条卡的记录显示你在上周先后两次进入了实验室内部,我想知道……你在无工作状态时间进去的那两次,到底都做了什么?” 贝特纳瑟瑟而抖,眼瞅着桌上的磁条卡铁证如山,心理上彻底崩溃,看了一眼图雷,突然嚎啕大哭:“不!我没有犯法!我是真的爱比托娅!我也爱她的国家,她的同胞!我们两个国家不应该成为水火不容的仇人,而应当携起手来一起合作!” 一屋的人听到他这句话如释重负,心里有了底。贝特纳这样的言辞,显然是要开始供述自己的行为了。祝御进逼不放,问道:“比托娅是谁?就是你的boo对吧?” 贝特纳含泪点头,呜咽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可是现在各自的祖国正兵戎相见,我的身份敏感特殊,所以不得不暗中和她联络……可我们真的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也没有背叛彼此和祖国,你们不能冤枉我!” “那很好办。”祝御不为所动,淡淡道:“首先请你解释一下,你进到实验室内部干了什么,是不是和比托娅有关?” 贝特纳连连点头,擦了一把泪水:“比托娅告诉我,她所在的山区已经两年没有收成了,农民们在春天满怀期望的埋下种子,企盼着秋天收获粮食……可那里因为气候的原因干旱多灾,最近又有大规模的病虫肆虐,眼瞅着今年的庄稼又要颗粒无收。比托娅大学时代学的是农业专科,她和我说有办法控制病虫灾害,甚至消灭这些可恶的家伙,帮助可怜的乡亲们。” 祝御问道:“这和你进到实验室又有什么联系?” 贝特纳的表情充满期待:“比托娅靠她的专业知识可以制造出一种特殊的杀虫剂,是对付那些病虫的克星。可是她所在的家乡杀虫剂和农药都是政府管制的,普通百姓根本弄不来。于是比托娅就求助我,在实验室里为她偷出三种化学药品,邮寄过去以后,她就可以制造出杀虫剂了。”他说着看向了图雷,声泪俱下:“大使先生,我是真心的想帮助我的恋人,帮助她家乡那些快要饿死的灾民们,偷走实验室的药品是违反了规定,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请你帮帮我好吗?请你帮帮我……” 图雷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贝特纳的情绪明显稳定下来,说出的话铿锵有力,至真至诚,和开始的时候截然不同。这说明他现在讲的应该是实情了,而有关和‘boo’的加密信息也已经真相大白,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倒是颇费思量。 祝御看了看大家,又缓缓道:“你能说说偷走的药品是哪三种吗,都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八十三章 爱情陷阱 贝特纳沮丧的低下头:“事实上我为了不引起警卫和同事的注意,才特意错开了时间进实验室,分批偷那些化学药品。上周我已经拿到了其中的两样;计划下周当值的时候再拿走另外一样。” 祝御蹙着眉头问:“比托娅告诉你她需要的药品到底是哪三种?” “三氯化磷和液态反式甲基丙胺,”别特纳无奈的道:“最后一种是邻乙基甲磺酸,这三种药品混合就能制成杀虫剂。” 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静,所有的人默不作声,把目光集中在了眉头紧锁的祝御身上。 于柏琪问道:“这三种化学药品,真的可以制造出杀虫剂吗?” 负责记录的沈子哲飞快记下了贝特纳口述的内容,思索道:“我在一篇外国杂志上看到过,三氯化磷确实是一种重要的无机盐工业产品,也是杀虫剂的主要成分,东欧一些国家的化工企业每年都会大量用到它……不过其他两种我并不熟悉。” 丁连奎沉思道:“我在联合国经济及社会理事会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是不是可以联系下,问问情况?” 祝御摆了摆手,神情很严峻,缓缓站起身对贝特纳道:“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已经被你拿出的两种药品现在在哪里?” “已经邮寄给比托娅了。”贝特纳道:“她代表所在机构上个月底要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地点就在贵国的东珠市,为期20天。我在上周末飞到了东珠市和她见过面,不过没有携带药品,临行前发了快递包裹,估计现在她能收到了。” 祝御又道:“你有她的照片吗?我想看一看。” 贝特纳一怔,表情显得很为难,有明显的抗拒之色。图雷摊了摊手:“祝御先生,在我们国家,除非是男性自愿的,否则主动索要他妻子或恋人的照片……会被认为是一种很不友好的行为。” 祝御沉默了一下,盯着贝特纳看,眼神流露出坚定的自信,一字一字道:“大使先生,我现在坚持想看他女朋友的照片!” 贝特纳有些愤怒,转头观察图雷的反应,又低下了头,好像经过了剧烈的思想波动,终于黯然叹了口气,反手在口袋里掏出钱夹,迎着祝御打开一晃,却并不松开。一张年轻的外籍女性照片被嵌在钱夹的塑料封皮里,果然很美丽动人。 祝御盯着照片看,缓缓道:“贝特纳先生,如果我估计准确的话,你的女朋友,也就是照片里这位女性……她很可能欺骗了你!所谓的和你共坠爱河,只是想利用你的感情、忠诚和爱心!” “你在胡说什么!”别特纳怫然不悦,快速的收起了钱夹:“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这点毋庸置疑!比托娅是皎洁的明月,花丛里的精灵,她对我一心一意,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住我们在爱情路上的脚步!” “那是因为你不懂这些繁奥的化学配比公式,我来告诉你真相!”祝御突然站直了身体,语气如刀锋般锐利:“这三种药品单一的看哪样都是制造杀虫剂的原材料,可是只要稍加调整,在三氯化磷里混入甲基,就会融合成甲基二氯化磷。要命的是这东西再和反式甲基丙胺以及邻乙基甲磺酸缓混合,就创造出了微粒!” 一屋子的人听的目瞪口呆,贝特纳睁圆了眼珠:“微粒……又是什么东西?” 祝御果断道:“微粒这种东西非常致命,容易雾化,和比托娅口中的杀虫剂完全靠不上边!” 沈子哲突然听明白了,失声道:“那是神经毒气!”说着又用英文大声喊了一遍。 “什么?”所有的人尽皆大吃一惊,倒吸了口凉气! 贝特纳张口结舌,满脸的无法置信:“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完全是两码事,你一定弄错了!” “比托娅利用了你,她给你下了套,假装爱的你死去活来。”祝御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然后借机为她搞到这几样化学药剂,制造出可怕的神经毒气。那玩意只需要几汤匙的量,就可以让几个街区的生物全部送命,而你却天真的以为她只是为了拯救家乡的人民?好在要感谢你们的上帝,你目前只给她邮寄去两样药品,还有一种没得手。一旦比托娅凑齐了三种药品,那就不是她救下了上百万人,而是害死了上百万人!你明白吗?!” 贝特纳的冷汗涔涔而下,无神的眼里全是惶恐:“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 祝御的思路还在继续,沈子哲很有眼色,没有打断他,而是小声把刚才对话中于柏琪、丁连奎无法听懂的部分再次做了翻译,原来他的英文基础也很好,可以轻松应对眼下的翻译工作。 图雷弄清了前因后果,脑袋险些炸了开来,狠狠的一拍桌子吼道:“贝特纳!你蠢的像头坞绥坎丛林野猪!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上帝也没法宽恕你的罪行!比托娅是我们邻国的人,她搞这些化学药剂混合成神经毒气,要对付的人还能有谁?这要命的东西一旦被使用出来,我们面对的将不再是一场单纯的战争,而是整个种族的灭绝!你明白吗?!” 祝御神色严肃,沉声道:“大使先生,鉴于职责在身,我们恐怕无法顾忌到你们的风俗习惯,我需要贝特纳先生钱夹里比托娅的照片,然后彻查这个女子的详细信息。” 图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贝特纳面前,不容分说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钱夹,整个递给了祝御:“感谢上帝的眷顾和无比睿智的祝御先生,是你们的团队拯救了我们一个国家!我要代表这个国度上所有的人民表示由衷的感谢!” 祝御点点头,矜持的接过钱夹,回头对丁连奎道:“老连长,这张照片就要麻烦你亲自出马了。按照贝特纳先生的说法,比托娅出现在我国东珠市显然不是巧合,她很可能就是来等着拿第三种药品的。从各个层面看,她虽然没有危害我国安全的动机,可对其他国家……比如斯坦尼亚共和国的人民却居心叵测。而且能想到这么隐蔽的行事手法,只能证明她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个职业惯犯,拿着这张照片去你们国际刑警资料库里比对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要把这件事第一时间上报!”于柏琪也坐不住了:“化学药品是联合国委托我国保存的,而且就在我国领土丢失。如果被人制造成神经毒气酿成危重后果,追查起制造原材料的出处,这就是一个极其恶劣的公关外交炸弹,我们的麻烦太大了!” …… 根据分工,于柏琪马上回安全部找相关领导紧急汇报;丁连奎也动身回国际刑警驻首都总部比对照片信息,祝御则和沈子哲留在大使馆,等待进一步的结果。图雷和于柏琪经过协商,暂时把贝特纳软禁在使馆内的单独房间,控制了他一切可能向外传播信息的通讯工具,由使馆安保人员和紧急征调来的一队武警联合看守。 沈子哲受命继续查阅贝特纳电脑里的其他资料,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祝御则优哉游哉的坐在一旁,喝起了图雷特意敬奉上的斯坦尼亚原汁蓝莓饮料。 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兴奋和愉悦中。三个月前,在进入“虎穴”基地的时候他还质疑自己受到的“特训”到底有没有必要,在今天看来,毫无疑问是大大有必要的。简单总结的话几乎可以用一句人们常用的激励语来形容,那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祝御在这三个月中借助高效强悍的大脑和惊人的记忆力,疯狂的吸纳学习人类各领域学科知识,又得到博学多才的张院士从旁指点,初步做到了循序渐进的融会贯通,受益匪浅。虽然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他未必在某项专长上超出该领域侵淫数十年的领军人物,在系统的架构和拓延上更没有创新之举,但仅仅就是这些基本层面的知识利用,对他的影响依然是“现象级”的,意义和既得利益也无比的重大。 与普通人不同,祝御的脑细胞和思维能力得到了更深一层的激发,觉醒后迅速进入高度活跃的井喷期。这决定着他不必把精力耗费在一门学科上纠集,并为此投入毕生的专注度。多学科、多领域的“齐头并进”只是他现在刚迈过的第一道门槛,而这样的基础已经就拉开了和一般意义上的学者不知凡几的距离。现在祝御的一只脚更踏入了第二道槛,暨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用高度发达的大脑细胞把学习储备到的信息糅合贯穿到一起,再应用到认知事物的逻辑上,逐渐革旧推新,脱胎换骨! 斯坦尼亚大使馆一个突发的案例,刚好就印证出了祝御的能力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番小试牛刀,破解掉了一个大多数人无法马上分析辨识、不知要历经几番周折才能得出结果的谜题。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的,只是那些墨守成规、不会学以致用的迂腐书生!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嫂子 仅此一个案例,祝御从头到尾先后应用到了统计分析学、行为心理学、化学、语言学等诸多学科,并且有机的把这些知识联合贯穿,在不同阶段发挥了不同的作用,使原本复杂的案情瞬间变的简单,不攻自破。 他这种近乎神级的发挥,严谨、理性、客观且高效,于柏琪和丁连奎可以直接从发现问题跨越到解决问题,而不必费心劳神的参与中间那段最最令人头疼的“分析问题”。这等同于劣等学生最喜欢的答题方式:看着题目然后抄答案,无须费脑。 午后的阳光厚泽、慵懒,照进空调房间内就变成了暖洋洋的享受。祝御翘起二郎腿,悠闲的掏出电话打给了周琳。 尽管身在斯坦尼亚大使馆,尽管身边就坐着初次相识的沈子哲,可他这次打给周琳的心情却无比惬意,毫无压力。究其原因倒也显得理直气壮:第一祝御要在短期内回家了,也许就是这三两天的事;第二这次他没有撒谎,而是真在“办理案件”的过程中。心理坦然,说出的话自然也就平顺真切,再也不用担心如何编纂借口,搪塞隐瞒。 周琳在电话中的声音依然甜美清脆。祝御先是问候了她母亲的病情和工作情况,得知一切正常后便迫不及待的告知了自己归家的日程。周琳喜不自胜,连声催问是不是真的,语气里充满期待和兴奋。 祝御说道:“是千真万确的,这边的事已经基本结束,老连长告诉我真的可以回去了。”突然想起铁叔越狱的事,又道:“不过他说家里又出个新案子,也事关重大,可能回去后马上就要带着我展开新案情的侦破工作……这次我没骗你,确实是真的。” 周琳轻轻一笑,腻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没骗过我,何必多做解释?” 祝御心中一荡,想起她的柔情蜜意,思绪突然如闸门倾泻,再也无法控制。回想三个月来的日日夜夜,自己哪有一天不在脑海里默默惦念着她?如今即将再会时,情感莫名的冲动,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在潜移默化中真的也喜欢上了周琳! 祝御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忘记关小莹、放下那段刻骨铭心的恋情算不算是一个包袱?而短时间内马上面对周琳的爱意,接纳她、理解她,继而做出回应甚至是爱上她到底算不算另一个包袱?在这一瞬间,在透过手机里的电流再次将彼此牵引的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两颗激情之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也终于彻底醒悟,自己没有包袱了。 能全心全意的去爱,去喜欢一个人,还算包袱吗?不能忘记关小莹,忘却那段恋情,又怎能如此坦然的面对周琳? 祝御决心不再犹豫,不再彷徨,要鼓起勇气面对一个全新的境地,开始自己的“新生”!三个月来艰苦卓绝的“特训”,所有的学科对他来讲都不算难题,唯独有一门例外。在经过最严格的分门别类后,也许只有“爱情”才是最难领会、最难学的人生一课。自古至今,没有人能给它下过权威、服众的定义,也没有人完完全全的学到它的精髓和真谛,称自己为“爱情专家”。 祝御有恐怖的大脑,发达的思维逻辑,强悍雄健的体魄,这几乎造就了他完美无瑕的“零缺陷”,可他一样不能对“爱情”做出系统精专的认知。恐怕伟大的爱神把爱情抛洒向世人的时候,同时也把它的内涵拓展到如宇宙一样广袤,这样做的初心无非是想人们可以肆意的去享受爱情,而不是去试图了解它吧。 神都无法掌控的事物,遑论是庸庸碌碌的凡人呢? 周琳继续发问,想确认祝御具体的归家时间,还说要去接他。祝御连连拒绝,只说不必那么麻烦,时间还没有最后确定,只要一回到川江,肯定会马上去找她就是了。两人对着手机,同时都觉得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同时又不知从何说起……简短的沉默后,周琳打破尴尬,爽快的笑道:“那就这样吧,等你回来见了面再聊,我去工作了。” 祝御应了一声,默默挂掉电话,看着桌上的蓝莓汁有些愣愣出神,突然又觉得心里空空的。 沈子哲在旁听的真切,微笑道:“祝大哥,听于处长说你在这里已经逗留了三个月,期间也没有机会回家……打来电话的是嫂子吧?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彼此都这么惦念。我看得出来,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脸上全是幸福和甜蜜,呵呵。” 祝御一怔,脸上红了一下,坐直了身体赧笑:“不是……不是嫂子,我还没结婚,一直单身。” “我明白了,是你的女朋友,准嫂子,对不对?”沈子哲的笑容阳光帅气:“要是你们还在谈恋爱,那就一定更想念对方了。祝大哥,这次去川江我是会跟着你的,好不好先提前预约一下,让我请你和未来的嫂子一起吃顿饭,顺带认识一下?” 祝御还在想着周琳的话语,随口道:“好啊。”随即马上醒悟,改口道:“那怎么行?到了川江我是主你是客,应该是我和你嫂……我们俩请你才对。”说着脸上又红了一下。称呼周琳叫“你嫂子”,这感觉当真好笑又滑稽。他们认识才不过这点时间,在一起相处更没超过72小时,直接就成了“你嫂子”,简直荒唐到了家。 沈子哲噗嗤一笑,说道:“祝大哥,恕我直言,您和女朋友的恋情一定很甜蜜。从早上认识你到现在,你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每一个决定都充满着一种……传奇色彩,我不敢置信一个复杂深奥的悬案就这样被你轻轻松松的破解了,我在安全部工作了三年,这种状况真的是首次见识到。说实话,以前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于处长,他的头脑和手段神出鬼没,一直是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偶像……可对比下您今天的表现,我感觉于处长和你也要差着……也要差着老大一截。” 祝御微微一笑,摆手谦让。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好话听来总是受用的,何况沈子哲说的真切自然,不似单纯的拍马溜须。淡定道:“子哲兄弟,咱们之间虽然是初识,这些客套话也还是不说了吧。以后要在一起合作,日子长着呢,合力把工作干好比什么都强。再说了,你在安全部工作了三年多,资历和经验都比我丰富的多,专业能力非常过硬……我听于处长提过,你曾经和同事们联手拦截住了世界上的顶级计算机黑客入侵,在这方面我要和你学的东西太多了。” 他明白“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能尽听人家说好话,轻轻的一顶高帽子掷回去,算是投桃报李。 沈子哲摇头道:“祝大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真不是要捧你夸你。其实刚才想表达的意思是:您能从容果断的破解掉这么大的案子,说保障了国家的外交关系、维护了我们的国际形象都不为过,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可一和未来的嫂子通话,就变得率直、羞涩,还夹杂着那么明显的甜蜜,嘻嘻,原来你再厉害,在她面前也变回了一个普通人,可见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 祝御一怔,赧笑着地下了头。此前他还稍稍有点怀疑自己的态度。可沈子哲这番一针见血的话,彻底验证了他的心理活动,算是根除了他最后的一丝疑虑。正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子哲察言观色,又笑道:“祝大哥,我说这话可没有打击你的意思哟。您对女朋友这么多情,她也一定非常喜欢你的对吧?所以说强者恒强,您在恋爱问题上也领先着我一大截,看来以后要跟着你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祝御微微一笑:“恋爱这个东西啊?恐怕只能自悟。我教不会,你也学不会,呵呵。” “那也未必啊,有些过程学不会,还是可以借鉴的嘛。”沈子哲来了兴趣,丢下了手里的电脑:“比如说,您和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呢?祝大哥,这里没有外人,您要是不介意,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啊?” “怎么认识的?”祝御仰头看了看窗外的天际,思绪一下飘回了三个月前,想起了和周琳在检验室那晚的难忘邂逅,突然摇头笑道:“这恐怕一句两句说不清的,不过我倒能说些满足你好奇心的其他信息……我和她的开始,只是缘于她的善良、正直和勇敢,没有她的帮助,也许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是这样啊?”沈子哲露出一丝艳羡的表情:“那你们初识的故事一定很动人。” “不但动人,”祝御幸福的一笑,随即正容道:“还很曲折,很离奇,如果有机会,我以后会讲给你听。” 沈子哲一拍大腿:“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就这样说定了啊!我以后一定要听到你这段动人、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 第一百八十五章 蛇蝎大盗 祝御和沈子哲闲聊下来,发现自己和他相处的很融洽。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不但外形帅气阳光,性格也讨人喜欢。稳重大方,乖巧中又不失伶俐。尽管只比他小了一岁,可单从相貌和率直的为人处事上看,倒似“历经沧桑”的祝御大出他很多。 一种惺惺相惜的氛围迅速在两人之间产生。贝特纳加密信息一案,让沈子哲毫不掩盖对祝御的钦佩服膺,甚至表达出傻傻的崇拜;而祝御除了和沈子哲相处合拍以外,也借用网络的话感叹:这个小伙子明明是可以靠颜值吃饭的,却偏偏带着这么一张俊美的脸庞来干专业。 贝特纳的电子工具里再没有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两个人又翻阅了他办公桌上的所有资料,也没发现。不到三点钟丁连奎率先赶了回来,把比托娅的照片连同一叠资料往桌上一扔,兴奋的道:“这颗大萝卜隐藏的好深,终于被咱们挖到了!” 沈子哲问道:“比对她的身份,是不是有了重大发现?” 丁连奎端起茶杯大口大口的喝水,一抹嘴巴道:“比托娅的名字是假的,她真实的名字叫艾米雅丽·安琪拉,厄伦卡国籍,今年29岁,毕业于本国费什加德大学,专业是农业作物育种学和土壤学,这一点看来贝纳特倒没撒谎,说明他也被蒙骗了。安琪拉的身影近年来在北非、东非的几宗生化案件中都有出现,并且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已经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逃犯通缉。可是这个女人很狡猾,一直没有落网,她身后还背靠着什么组织,有没有帮手目前都无从知晓。” “果然是个惯犯!”祝御冷笑道:“贝特纳被她美艳的外表和甜言蜜语迷惑住了,不过是又一个牺牲品。” “你说的一点不错。”丁连奎指着桌上的资料道:“以前的几个案件中也有类似的受害人,至少有五到八名各个国家的行政机构职员禁不住她的美色诱惑,稀里糊涂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安琪拉别的手段都很稀松,唯独很会玩“爱情把戏”,迷得这些男人神魂颠倒,轻而易举的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厄伦卡就是和斯坦尼亚有领土争端的邻国,”沈子哲沉思道:“是不是可以把安琪拉这次行骗的动机归到上面?” “可能性是有,但不绝对。”丁连奎道:“因为她以前参与过的案子在时间跨度上长达三年,那时候两个国家还相处的很和谐。安琪拉的行事手段似乎很没有人性,她才不会顾忌影响了外交关系、和平之类的因素,里外通吃。最近的一次作案甚至造成了本国29名居民丧失,也没见她皱一皱眉头,或者有什么悔改之意。” “这就很难办了。”沈子哲摇头道:“如果她表现的这么狠毒,只能说明作案动机就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 丁连奎笑道:“往往很多时候,利益可以直接解释为金钱,她不停的作案,就是为了疯狂的掠夺金钱而已。” 祝御伸了个懒腰:“算了,不管她了。我现在也有一个唯一的动机,就是想回家!斯坦尼亚大使馆的内奸咱们已经找出来了,下一步要怎么办全都由他们自己拿章程好了……反正贝特纳并没有把三种化学药品凑齐,还不至于酿成惨剧。” “可她手上已经有了两种!”于柏琪人随声到,静静的走进门来:“制造出毒气的概率就有66%,贝特纳这条路被堵死了,不代表她就失去了别的渠道。一旦搞到第三种药剂,我们依然难辞其咎。” 祝御看着他摇头苦笑:“于处长,你下面的话不用说了。安全部是不是已经下达了指示,这案子要赖到咱们头上了?趁着安琪拉还在我国东珠市,并且手里掌握着前两种药剂没转移,咱们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赶过去一拥而上,连人带药把她一举擒获?” 于柏琪微笑道:“非常高明的分析和判断……领导的指示就是这样的。”看了看丁连奎又道:“国际刑警想抓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好这次是两案归一。专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时后出发,我们现在需要做一个行动的紧急预案。” 祝御看了看手里的饮料瓶,苦笑道:“斯坦尼亚的蓝莓汁味道虽然甜美,看来也不是白喝的哟!” 丁连奎笑道:“我看其实也不坏。祝子,这是你正式‘出山’的第一个案子,前半部分破解的完美无瑕,既然还有上边的命令下达,不妨把后半部分也加上,算一个完整的‘预案演戏’,当给你即将开始的川江之行祭旗如何?” 于柏琪点头微笑:“连奎总结的有道理,就拿这个案子热热身好了。何况小沈今天也正式和你接头了,也算他一份。” 沈子哲闻言又惊又喜,一脸的兴奋和期待,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祝御收敛了笑容,沉思道:“你们说的轻松,把这案子当‘演习’,其实它就真实发生的,根本不算彩排。” 于柏琪露出少有的狡黠之色,眨眼道:“不管真戏假戏,你这主角都当定了。我已经上报过部里领导了,由你出任东珠行动的一号主力。祝御……从跳出机场的油罐车到现在,你有多久没舒展筋骨了?难道就不想活动活动吗?小心胳膊大腿都锈住喽!” 祝御呵呵一笑:“嘿嘿,看来我还得感谢两位处长大人为我设身处地的着想了呗?” 丁连奎一拍他的肩膀道:“咱不把这案子当演习,当一次考验总行了吧?柏琪和我陪着你耗了三个月,端茶倒水快成了老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出戏你不唱个开门红,可着实对不起我们俩!” 祝御哈哈大笑,伸出一个手指头:“真想来个开门红倒也不难,我得提一个条件!” 丁连奎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我们手里掌握的所有资源随便你用,没有的也会尽力去争取就是。” “很简单。”祝御站起了身:“定四张明晚回川江的机票,我要在午夜前看到表叔!” 丁连奎一脸错愕:“干什么?不去东珠抓安琪拉了?” 祝御笑道:“抓,谁说不抓了?”深遽的眼眸放出异彩:“对我来说,抓她只要一天就足够了。” 其余三个人听到这句话面面相觑,彼此均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 十分钟后,斯坦尼亚大使馆的一间小会议室,四个人围桌而坐。 于柏琪坚持要祝御针对本次行动列出一个可行计划,然后大家讨论一下,都发表各自的意见。这是他一贯以来的工作准则,只要是涉及到团队行动,必须走这个流程。祝御是“主力一号”也好,他自己有单枪匹马破案的能力也好,在于柏琪看来都要退居其次,团队间的紧密配合、互为援奥发挥出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 祝御也不推拒,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抓捕安琪拉,最大的难点有两个。第一,我们要知道她在哪里;第二,仅仅是抓住她意义并不大,别忘了她手里还有三氯化磷和液态反式甲基丙胺。也就是说,她的人和手里的化学药剂合在一起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单纯的只得其一……并不完美。” 于柏琪点头道:“抓到安琪拉搜不到药剂,如果她死不开口说出下落,我们的威胁就无法解除;搜到药剂而让她逃之夭夭,以后还会兴风作浪、卷土重来,祝御的目标很正确!” 祝御笑道:“当然还有一种结果,就是我们颗粒无收,那样可有点太没面子了。”几个人一起呵呵而笑。他接着道:“我们知道简单的消灭掉一群罪犯和消灭一群劫持了人质的罪犯是有本质区别的。前者真刀真枪,凭实力定输赢;后者就不一样了,我们首先得考虑无辜人质的安全,而罪犯们也一定会尽可能的利用这个优势,在此消彼长中,交锋变得艰难复杂。安琪拉现在的情况和我上述的类似,她也知道那两种药品的重要性,如果不是随时带在身边,就一定藏匿在非常安全的角落,除了她自己谁都找不到。如果偶遇突发的追捕或行迹败露,能失陷其中的一样就是她最低的要求。” 于柏琪摇头道:“也许情况更糟,她已经转移走了那两种药剂,我们逮到她也是干瞪眼。” “我想过了,这个可能性不大。”祝御道:“安琪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钱,把药品交易给买主是她最正常的行事渠道,可在钱没到手的情况下,轻易不会交出一个半成品。这样会给交易带来很多不可预知的变数,即使买家愿意,她也不愿意。” 丁连奎点头道:“这倒也对,从来都是金主可以首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付另一半;可没听说过卖家把交易分成两段进行,这又不是从银行贷款分期买个房子。” 祝御道:“所以从时间上推测,贝特纳是在上周末邮寄走的药品,到现在没过72小时。安琪拉即使收到货了也没多久,我们可以追查贝特纳的快递跟踪单,而她为了等下周的邻乙基甲磺酸,一定会选择留守在东珠市!” 第一百八十六章 咬钩的鱼 祝御接着道:“鉴于这种情况,我们这次行动不能大张旗鼓。‘豪夺’是下下策,‘巧取’应该做为首选。” 丁连奎道:“说说你的计划,怎么个巧取法?” 祝御道:“于处长刚才已经带人对贝特纳进行了初步的审讯,实际情况是他首先不懂这三种化学药品的特性,其次也真不知道内情,是完全被安琪拉欺骗了。换句话说,他是无辜的,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个被利用者。我看在审讯最后,贝特纳声泪俱下表示出十足的悔意,却依然执着于对安琪拉的爱,我们可以再利用他一下……” 于柏琪道:“要怎么利用?” 祝御道:“很简单,讲价的心理。我们要触及到他的心理底线。老连长可以出面,告诉他安琪拉这次犯下的罪行有多严重,然后再说我国政府已经和国际刑警达成了口径一致,一旦在抓捕过程中安琪拉出现拒捕、反抗等行为,可以就地击毙!” 丁连奎愕然道:“告诉他这些有什么用?” “你得考虑爱情的力量。”祝御笑道:“贝特纳即使到了现在,明知自己受骗了,也知道了安琪拉的险恶用心,却依然还对她的爱意不减,这就是可以利用的地方。他当然不希望魂牵梦绕的心上人就此香消玉殒,如果能为她做点什么,肯定会不遗余力。这时我们就可以和他谈条件了:如果贝特纳肯合作抓捕到活的安琪拉,之后再出庭作证,指认她的罪行,不但国际法庭会根据我国出示的证据赦他自己无罪,还能保住安琪拉的一条命!” 于柏琪道:“虽然看起来这个指认很残酷,结果也不可改变,但贝特纳权衡利弊应该还是会考虑的。一对苦命鸳鸯最后一个身死在异国他乡;一个锒铛入狱,显然不如他们俩一个无罪释放,一个保住了性命划算。” “贝特纳这样做恰恰是对他心中神圣爱情的忠贞。”沈子哲笑道:“只要安琪拉不死,只是进了监狱,他就还有机会再见到心爱的人,甚至等到她出来那一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祝御微笑点头:“所以就有请老连长出面和贝特纳周旋一番吧,他肯合作了,我们‘巧取’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丁连奎挽起袖子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去和他说,吓唬人我本来就很在行。”快步出屋而去。 只过了不到20分钟,丁连奎匆匆回来,一脸兴奋:“祝子,你估计的一点都没错!那小子听完我讲的条件,几乎都没怎么犹豫,马上就答应了。他拉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一定不要让比托娅死,一定不要!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保证好好配合你们’,哈哈,这个傻瓜蛋,还不知道比托娅的真名叫安琪拉,我怕节外生枝,也没敢再多说。” 祝御微笑点头,问道:“老连长,你之前说安琪拉别的本事没有,最擅长的一招是什么来的?” 丁连奎一怔,说道:“美人计啊!她用美色迷倒了一个又一个大傻帽,资料里就是这样记录的。” 祝御道:“一会等贝特纳按我的意图打完电话,估计就又到了她该故技重施的时候了……嘿嘿,咱们不妨猜猜,这次谁会钓到谁?” …… 下午三点一刻,斯坦尼亚大使馆临街的一座公用电话亭里,贝特纳紧张的抄起电话,用颤抖的手拨下了一串电话号码。他的身边于柏琪束身而立,鹰一样的眼神扫过附近区域,保持着高度警惕。 贝特纳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放缓情绪,待到电话接通,用平稳亲切的声音问候:“比托娅,我心中最美的公主,丛林里精灵般的夜莺,亲爱的……你还好吗?” 大使馆二楼的窗口,祝御和丁连奎探头而出,双双戴着监听耳机凝视着街对面。丁连奎皱眉道:“老外真他么恶心,打个电话而已,就不会好好说话吗?公主啊、夜莺啊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通,正事还一句没提。”沈子哲怕贝特纳临时变卦,已经先一步把同步翻译软件装在了监听耳机上,因此他说的每句话都实时被翻译过来,传进了于柏琪等人的耳机里。 祝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笑道:“这样也好,让他说吧。贝特纳表现的越和往常一样,安琪拉上钩的几率就越大。” 果然安琪拉也开始热烈的回应,说了一大通甜言蜜语,“甜心”、“宝贝”之类的层出不穷,听的丁连奎直翻白眼。好不容易等到贝特纳终于步入了正题,说道:“亲爱的,有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我必须通知你,你托付给我的事情出现了变化,下周我恐怕拿不到第三种药剂了。” 安琪拉:“为什么亲爱的?遇到什么困难了?” 贝特纳:“当地管理部门升级了实验室安保措施,原本我可以随意进入里面的,现在不行了,我必须和中方的一名同事各持一张通行卡同时才能进入……我试图说服那名同事把通行卡给我,这样由我来值班,他可以回家休息,可是那家伙很守原则,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没有他的卡,我现在连储藏室都进不去,你说该怎么办啊?” 安琪拉:“上帝啊!怎么会这样。没有那药剂,家乡的亲人们就得不到杀虫剂,今年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贝特纳的脸部肌肉一阵抽搐,他现在当然知道“杀虫剂”完全就是个幌子,刚待张嘴说话,于柏琪有力的大手突然一下搭在了他肩上,微微摇头。 安琪拉一阵沉默,又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贝特纳:“我一直在想,不过眼下有个机会不知道你能帮得上忙吗。我这位中方同事出差去东珠了,我想到刚好你也在东珠市……按照规定,我们的卡是不能和人分开的,他一定带在身上,如果你能接近他偷出来复制一张,再邮寄给我……” 安琪拉:“太好了!这是个好办法!你这位同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家酒店?”突然觉得有些不妥,马上又缓和下语气:“偷陌生人的东西实在是件很过分的事,想想真的很紧张……不过为了家乡的亲人们,我只有冒一次险了!” 贝特纳:“亲爱的,这时候是不能再犹豫了,要知道我们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上帝也会宽恕我们!我这位同事叫吴刚,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也起了个英文名字,叫汤尼,很好记的。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大概晚上7点左右到东珠市……” “这样吧。”安琪拉直言不讳:“既然是要偷,就不能让他觉察到。你可以假装打电话给他,就说你刚好今晚也飞到了东珠,约他一起吃晚饭,把地点定在我们上次见面的莱文特大酒店……然后,在见面前的十分钟再告诉他,你临时因为工作的原因取消了行程,剩余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贝特纳很担心:“亲爱的,这样做能行吗?你是个善良、美丽的女子,和一个陌生男子接触,我想不出你有什么办法能顺利的从他身上偷出那张通行卡……” “我会想办法的。”安琪拉语气平稳:“你一会用手机把他的详细信息给我传一份过来,还是用加密的手段。千万记得在你们约定好的时间前十分钟取消见面,之后的……就等我好消息吧,再联系。” 贝特纳意犹未尽,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耳畔却传来了电话“嘟嘟”的盲音,不禁怅然若失。在于柏琪的挟扶下失魂落魄的穿过大街,走向大使馆的门口。 祝御阴阴一笑:“听见了吗,鱼儿咬钩了!” 丁连奎心领神会,呵呵笑道:“我明白了!下面是不是该你这位冒名的吴刚……不对,冒名的汤尼先生粉墨登场,去莱文特大酒店接受安琪拉美人计的洗礼了?哈哈。” 祝御回头看向沈子哲,坏笑道:“我只负责制定计划,可没说要亲自出马。我个人觉得要是子哲这么帅气阳光的小伙子闪亮登场,安琪拉肯定不用再使什么美人计了,一定会乖乖的投怀送抱,直接把那两样药剂交到他手上……” 沈子哲吓了一跳,双手乱摇:“祝大哥……你开什么玩笑?要我去假扮汤尼吗,不行不行,我可做不来!” 祝御哈哈一笑,又不怀好意的看向丁连奎:“老连长……” 丁连奎直接别过了头,恶声道:“你也别打我的主意,瞧瞧我这胚子……和大使馆文职工作人员挨得着边吗?” 祝御叹了口气,为难道:“于处长不能和咱们一起走的,既然这样实施计划,他就得留下来盯着贝特纳在七点前打那个电话,别要给安琪拉通风报信。这么一来,去东珠的人只有咱们三个了……”突然止住了声音,发现丁连奎和沈子哲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眼里亮晶晶的一副鸡贼相,想说什么已经呼之欲出。 他皱紧了眉头一声喟叹:“你们是不是想说,看到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非常开心?”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国宾车 傍晚六点一刻,一架大型运输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东珠市城防军区驻市内司令部。 祝御、丁连奎和沈子哲鱼贯而出,走向停在一侧的豪华奔驰轿车。丁连奎放慢了脚步,向接机的军官出示了证件,又简单寒暄了一句,匆匆也钻进了车内。奔驰车快速启动,直奔市区的莱文特五星级大酒店。 沈子哲紧抱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和相关设备,打量车内高端的内饰布局,兴奋道:“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坐一坐国家外交部迎接外宾的豪车,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嘿嘿!” 丁连奎道:“你别说的和土包子似的,难道以前你没坐过奔驰车吗?” “那不一样!”沈子哲道:“至少是意义不一样,外交部的迎宾车是专车专用,只拉那些外国的尊客政要。寻常百姓别说坐,可能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就理直气壮的坐吧!”端坐在后排的祝御笑道:“咱们代表安全部给外交部去解决这么大一桩麻烦,征用他们一台车的代价实在太小儿科了,于处长申请的这辆车你随便坐,绕着东珠市兜上个十圈八圈都没问题!” 沈子哲一吐舌头:“兜十圈八圈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看了看身旁的司机,闭紧了嘴巴。他说坐国宾车很兴奋也许有些夸张,但亲自置身于安全部以外,执行参与一起真实的外勤案件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点千真万确。 祝御当然了解沈子哲现在的心理,伸手轻轻一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沉住气,不要表现的太过激动。 去莱文特大酒店的车程不算远,奔驰车在拥堵的车流中且走且停,大概20分钟后接近了目的地。从车窗向左首方向看去,高架桥下的一座摩天大厦拔地而起,巍峨雄壮,最顶端巨大的霓虹牌匾在高空中闪烁点亮,中英文双语的“莱文特”标识赫然入目。 几个人是坐上了国宾车不假,却不能享受国宾的特权和殊荣,前面没有护卫队和骑警开路,感受未免大打折扣。 司机按照祝御的指引,转下高架桥后一路向东,在莱文特大酒店斜对面的一家高档咖啡馆门前把车停稳。 三个人走下车来,脚步显得悠闲安逸。祝御一边看表,一边走向了临街的露天座位。时值盛夏,天色尚早。咖啡馆特意在门前露天处加了多个茶座,显得既有拓展服务的举措,也有招揽生意的目的。选择在凉风习习的露天下聚会品茗,轻松聊天,也是休闲娱乐的一种新选择。三个人随随便便的坐在一侧,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闲来无事”,一点不像“心怀不轨”的样子。 端庄美丽的女服务员走过来打招呼,祝御随意点了三杯咖啡和一些甜点,斜睨着丁连奎道:“老连长,关键的事上你们谁也不出头……这买单的事总得你负责了吧?” 丁连奎点头苦笑,拍了拍腰包:“放心放心,我不是土豪,但喝几杯咖啡钱还是有的。” 祝御看到服务员离开,收敛了笑容,小声吩咐:“子哲,把装无线耳机的眼镜盒放在桌上,自己拿自己的。”沈子哲嗯了一声,随手在背包里拿出一个眼镜盒放在桌上,打开后先取出里面的一副眼镜,用绒布对着光线假意擦拭。丁连奎和祝御先后从里面取出一粒微小的耳塞,趁人不备塞入耳中。 沈子哲放下眼镜,顺手也拿起一粒耳机,隐蔽的佩戴好以后小声道:“注意注意,调试声道,调试声道,接收良好吗?” 祝御和丁连奎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于柏琪在他们临行前匆匆提供了一批办案设备,其中就包括这几枚微型的耳机。其实这玩意的学名叫“骨传感耳塞式麦克”,利用佩戴者的颌骨震动传播声音,同时接收彼此间的声音。它具备超远的通讯距离,稳定清晰的不间断传输能力和加密频率,是安全部不久前更新换代的高科技专业通讯工具。因为局限于高昂的造价和适用范围,普通的警备、情报机构一般都没有配备。 祝御又看了看表,时间指向六点四十五分,转头看向车水马龙的大街,嘴里轻轻道:“子哲,现在进入车里打开电脑,入侵到酒店的监控画面,把一楼西区的餐厅和酒吧画面传到我手机上。” 沈子哲一言不发,抱起文件包快步走向街边,钻进了奔驰车里。 贝特纳“约定”同事汤尼见面的餐厅就在莱文特大酒店一楼西侧的法式餐厅,入口处有一个大型的酒吧台。祝御让沈子哲调出监控画面,显然是为了想提前看看里面的情况。 他随后对丁连奎道:“老连长,计划现在有点变动,你的任务不再是坐在外面喝咖啡盯梢了,我想派给你点活。” 丁连奎道:“你要我做什么?” 祝御道:“东区走廊的尽头有火警警报器,你现在赶过去守在那里,等我通知的时候砸碎外面的玻璃,把警报弄响!” 丁连奎一脸愕然:“干什么?警报器那玩意是随便乱……” 祝御截道:“你不要多问,按照我的意思办,如果遇到安保找你的麻烦不要出示证件,直接撂倒他们!” 丁连奎眉头紧皱:“你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干嘛无缘无故的把人家撂倒……” 祝御伸手止住了他,沉声道:“想抓安琪拉,想找到那些化学药剂,你就听我的安排!” 丁连奎无奈的摇头,叹道:“好吧,那我就陪着你疯一次。”站起身紧了紧衣服,施施然走向酒店正门。服务员这时端来了咖啡和甜点,面带笑容的摆放在桌子上。祝御一怔,问道:“总共要多少钱?” 服务员很不解:“先生,您还没享用这些东西就急着要结账吗?一共是521块,谢谢!” 祝御闭紧了嘴巴,下意识的抬头看丁连奎,发现他这时已经走进了酒店的转门,苦笑出声:“倒霉,说好的是他付账!”随手掏出钱夹给服务员结账,又说道:“我一会就走,把钱先给你吧,不去前台了。”服务员微笑着点头。 三分钟后,祝御打开手机,上面已经传来了沈子哲输送的画面。他小口的啜饮着咖啡,凝神观看手机屏幕。又过了一分钟,起身走向奔驰车,打开车门小声和沈子哲交待了几句话,随后整理了下笔挺的西装,快步走进酒店正门。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响起温馨舒缓的萨克斯曲,因为晚饭时间来临,人流明显增多,形形色色的人士过往不息。祝御看了看手表,抬头向大厅西区张望,缓步走了过去。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丁连奎的声音:“祝子,我到警报这里了,还没有人注意到我。” 祝御假意低头整理领结,低声道:“等我的消息,先别动手。” 不远处一樽名贵的复古挂钟慢慢鸣响,低沉的敲出了七个钟点。祝御加快了脚步,走到酒吧前落座,脸上露出一丝沮丧、无奈的表情。酒保擦拭着台面凑过来,礼貌的问:“先生晚上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祝御看了看琳琅满目的酒吧橱柜,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苏打水!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无趣。”酒保应了一声,很快递过来一杯冒泡的苏打水,闪在了一边。 祝御一口一口的喝水,随手解开了领结,露出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约十分钟以后,酒吧对面的候客区沙发上,缓缓站起来一位身着蓝色晚礼服的妩媚女子,款款走了过来。 祝御这时的目光刚好也转了过来,盯着她上下打量:这名女子明显是外籍人士,身材高挑,肤色白腻,黑色的卷发瀑布般垂在肩头,虽然明眸皓齿,却被很浓的妆容掩盖。尽管神态高贵大方,可在眉眼之间还是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凄苦之意。 沈子哲显然在车里一直盯着监控看,快速提醒道:“祝大哥,识别软件已经辨认出了走向你的女子,她就是安琪拉!” 祝御假意揉了一把鼻子,小声道:“我还以为是个黑妞,原来长的这么白!”跟着听到一人在耳机里“噗嗤”下笑出声来,显然是丁连奎也听到了他这句话,憋不住发笑。三个人的通讯彼此间实时联络,每句说出的话都是共通的。 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拉近,安琪拉的脚步优雅、缓慢,脸上的神情专注妩媚,直直的看过来。祝御计算着她最后十几米的距离,脸上表露出一种不是很明显的垂涎、矜持之意,还咕咚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 安琪拉再走了一段,和祝御彼此间的注视更专注,看到对方的面容也越清晰。她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挨近过来,祝御突然端起了水杯大口喝水,同时低低的说了一个字:“砸!” 这句话也许车里的沈子哲听不明白,可是守候在火警警报前的丁连奎肯定领会的一清二楚,执起小钢锤轻轻敲碎了警报玻璃,又奋力砸在了红色按钮上!“叮铃铃”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大厅,所有的人都为之一愣,随后互相张望,开始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向正门方向快速撤离!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美丽的邂逅 尖锐急促的警铃声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恐慌,也顾不上观察是哪里有了危险,纷纷起身逃窜。胆大的人在撤退途中还有闲暇四下张望;胆小的人则慌不择路,一味的向正门方向拥挤。 十几人的安保队伍及时出现,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一边警觉的观察着四周情况,一边在正门处维护秩序疏散人员。祝御假意抱头弯腰,先蹲在了高脚椅下,实则凌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遍了西区的每一个角落。 安琪拉的神色也略显慌张,迟疑中下意识的先看了一眼身后,又瞄向远处的餐厅门口。冷不防一个大块头的壮汉从身边经过,不小心撞到了她,惊呼声中扑倒在地。祝御奋力小跑过去,伸手扶她站起,急声道:“小姐你不要紧吧?” 安琪拉摇了摇头,居然用比较流利的汉语回答:“不要紧……我不要紧,谢谢。” 祝御略略吃惊,想不到她竟然还会说汉语,搂住她的腰肢向门口走:“这是大楼的火警响,不知道哪里失火了。” 安琪拉点头示意,身体却并不配合他,反而向后倒退:“对不起先生……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祝御讶异道:“这里很危险,我们至少要先撤到外面的安全区域。” 安琪拉捋了一下头发,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嗫嚅道:“也许……也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话音刚落,一名大堂经理模样的男子匆匆挤出人群,手里拿着扩音喇叭爬上了大厅吧台,高声喊道:“各位女士先生们,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惊慌!我们已经查实,一楼的报警系统出现故障,不是真的有险情发生……请大家保持冷静,完全是虚惊一场!” 一大半的人听到这句话以后放缓了动作,抚胸喘气,心里大定。那名男子随即又重复了一遍喊话,并且马上用英文翻译了一遍,人群中的尖叫和不安终于慢慢消失,所有的人情绪稳定回落下来。 安琪拉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抚着胸口长长吐气:“看到了吧,果然是一场虚惊。”说着自信的笑容又重新展露。刺耳的警报声这时也戛然而止,祝御的耳机里突然传出丁连奎的声音:“祝子,我任务算是完成了吧?现在有六个保安在玩命的追我,要不要把他们撂倒?” “不要!”祝御脱口喊道,随即脸上一怔,闭紧了嘴巴。 “什么不要?”安琪拉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样一句不伦不类的话,狐疑的看过来。 “嗯……我是说……”祝御强作笑颜,解释道:“不要……不要轻易被眼前的假象蒙蔽,对,就是这样,不要轻易的相信大多数人的选择,因为一位伟人不是说过吗,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小姐,我很佩服您的镇定和从容,真的!您怎么就知道是火警警报发生故障了呢?” “啊……也不是。”安琪拉矜持的一笑:“其实我也没看出来,就是感觉有点……有点不对劲。”祝御的敷衍其实不算太成功,不过之后的一番恭维和反问,及时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心下暗暗捏了一把汗,看来再稳妥的计划也未必靠谱,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变数。而且自己首次执行任务,显然欠缺经验和随机应变的警觉意识,险些就漏了底。 聚集在正门处的人们恢复了稳定的情绪,开始三三两两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保安们礼貌的指挥引导,秩序井然。还没等祝御开口,安琪拉主动发出了邀请:“这位先生,刚才慌乱中那么多人都只顾自己逃窜,您却能在危急关头帮助我,真的很感谢!看得出来,您应该是一位非常有素质的绅士,表现的这么勇敢……我能冒昧的请您喝一杯酒,表达一下谢意吗?” 祝御马上进入了角色,显得有些吃惊,又有些忐忑不安,犹豫道:“这……这样不好吧。” “可能是我真的冒昧了。”安琪拉甜美的一笑,妩媚的眼神看过来:“您是不是有约在先了?” “嗯……本来是有的!”祝御稍显沮丧:“我出差才下飞机不久,单位有一位同事,对了他也是外国人士,约我一起来这吃饭,结果我赶到酒店门口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说又不来了!哎,我住的酒店离这很远,如果匆匆赶回去时间都花在路上了。想来想去……还不如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好了。” 安琪拉露出一丝惊喜,说道:“这么说来,您的同事爽了约,不算我捷足先登了对吧?”捂着嘴轻笑,媚眼如丝。 祝御尴尬的挠挠头:“只是没想到这里发生了火警误报的故障,还偶然结识了你。” 安琪拉主动伸出晶莹雪白的小手,大方的说道:“我叫比托娅,在厄伦卡费什加德大学任教,这次来东珠市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就住在这家酒店。还没请教……怎么称呼您?” 祝御矜持的伸出手,和她轻轻搭了一下马上快速缩回,显得木讷又老实,红着脸道:“我在首都大使馆事务处工作,我也有英文名字,叫……叫汤尼。”说着搓了搓手,很有些紧张,把头垂的很低。 安琪拉“嗤”的一声轻笑:“汤尼先生,想不到您的性格这样内向,刚才那么危险的时候帮助我,您可表现的很果断。” 祝御不抬头,只是低声说道:“刚才……刚才不一样,我不能看到你摔倒不管。” 安琪拉一只手大胆的搭在他肩头,慢慢的摩挲,多情的眼眸看过来,轻声道:“遇到您这样善良的男人,真是我莫大的福气。汤尼先生……您只身外出,旅途寂寞,我们在这座陌生的国际大都市,在这么美好的夜晚相识,难道您不觉得这是冥冥中注定的一种缘分吗?” 祝御面红耳赤,不自然的向后闪躲。这个动作倒不似他故意做作,而是真的难以消受。安琪拉貌美如花,又主动大方的步步紧逼,饶是他明知对方另有图谋,还是有些意乱情迷。 不过这样的表现反倒让安琪拉暗暗高兴。想不到这个汤尼原来还是个“雏儿”,要对付他可能就容易的多了。这么年青的小伙子就算在别的方面再优秀,可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于男女之间的事最最难以把持,容易迷失混乱。安琪拉显然是此中老手,把控对方的情绪和心理游刃有余,轻轻把坤包扔在吧台上,附在祝御耳边腻声道:“我的要求不高,只是想邀请你喝杯酒,聊聊天,好吗?” 祝御呼吸急促,一只手扶在高脚椅上,好像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安琪拉不理,又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汤尼,你太紧张了,这完全没有必要。我们的身边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又有什么好怕的?耐心的等我一会好吗,我去下卫生间,很快回来。”也不待他答话,款款拧动纤细的腰肢走向大厅。几步后突然回过头来,朝着祝御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祝御看她一直消失在拐角,终于长长吐了口气,反身坐在了高脚椅上,把剩余的苏打水端起一饮而尽。 沈子哲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又有调侃又有佩服:“祝大哥,真有你的!不得不说,这样的艳福确实非常不容易碰到,也不得不说要是换做我去扮演汤尼,恐怕早就露馅了!你说这种事我该不该向你学习经验呢?” 丁连奎哈哈大笑起来,在耳机里道:“这事我看你还是不要学的好,以后再有类似的任务咱们也可着祝子一个人堕落吧!” 祝御擦了把汗,低声呵斥:“你们俩别耍贫嘴!她要回来了,按计划进行下一步,子哲,该你出场了!” “好嘞!”沈子哲应了一声:“我的任务比你可要简单多了,保证轻松搞定!” 祝御道:“要小心,她的身上有枪,千万别搞砸了!” 沈子哲和丁连奎吃了一惊,齐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祝御放下了水杯,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刚才警报响起的时候,我扶她站起来……就是这样。” 沈子哲恍然大悟:“噢!你扶她那一瞬间已经探触到了她带着枪在身上……我还以为你是在揩油。” 丁连奎也道:“你要我砸响警报器,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可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被人撞倒?” “这是意外收获,不在我的计划里。”祝御又伸手揉鼻子:“我借助警报响起的时候想观察一下,安琪拉在现场有没有安插了帮手,或者说是她背靠的组织人物。” 沈子哲讶异道:“拉响警报怎么能看出来?” 祝御低声道:“这是流体动力学,研究群体思维的简易办法。一只羚羊发现了猎豹,会竖起耳朵十分警惕的样子,那么其他的同伴就会马上效仿,从而发现猎豹的存在;警报响起的时候,恐惧心理也在互相传染,人们争先恐后的逃窜。如果有不想逃走,或者行动做作、迟缓的人,应该就是安琪拉的同伙,因为他们首先在意的是我,其次才会是警报声!”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争风吃醋 “噢,原来是这样。”祝御的解释再次让丁连奎和沈子哲满眼都是小星星。丁连奎问道:“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身后二十米长条沙发里看报纸的男人,”祝御低声道:“餐厅门口的一名服务生,还有吧台一侧默默喝咖啡的高个子男性,他们三个绝对有问题。子哲,捕捉这三个人的面部特征,用识别软件查证一下,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然后马上进来!” 他的话音刚落,安琪拉去而复返,远远的朝祝御微笑招手,脚步还是那么优雅性感。 祝御也抬起手致意,不过很快又放了下去,好像心理依然有障碍。在这一刻他仔细观察安琪拉的表情,眉头微蹙。趁着转头的瞬间,低低嘱咐了丁连奎一句话。 安琪拉亲切的坐在了他身边,浓郁的香水味道扑鼻而来,长长的睫毛上下翻动,妆容更显细致。显然她借助上卫生间的机会再次补了妆,同时也给祝御一个思考缓解的过程。她有十足的把握,当自己再次回来的时候,这个年轻人已经心有所动,很快就会在她的美艳面前缴械投降。 “两杯龙舌兰,一份加半量的柠檬汁,谢谢。”安琪拉对着酒保熟练的点酒,并送上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即侧头道:“汤尼,很抱歉我没征求你的意见……不过在酒吧里一个女人为男人点酒,通常绅士们是不会反对的,最多是可以不喝,但不能不要。” 祝御嗫嚅道:“我确实……很少喝酒,不过今天……今天可以少喝一点,就一点点!”说着又低下了头。安琪拉美目一转,登时心花怒放,他这句话就是在释放明显的信号,看来鱼儿已经上钩了。微笑道:“您这么说,真是我的荣幸!”一条纤细的腿靠过来,有意无意的在祝御腿边轻触。 酒保拖来酒垫,很快将两杯酒放在了上面:“小姐,您的酒,祝您喝的愉快!” 祝御侧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蹙紧了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安琪拉察言观色,甜笑道:“汤尼,在我们家乡这种酒被冠以另外一个名字,叫地狱射手。一滴不留的极限喝法通常是男士们打赌时才会用到,一口下去,如地狱射手的箭一般穿肠而过,爽到爆。如果加入柠檬汁的清爽和气泡酒的效果能让心肺更加灼热……我虽然是个女性,但早已习惯了这种喝法,因此加了半量柠檬汁的那杯归我;原味的你来喝,免得你受不了!”说着咯咯娇笑,端起了酒杯。 祝御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酒杯,眼神里露出跃跃欲试和一丝萌动的狂野,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又仿佛实在禁不住安琪拉软语温香的诱惑,红着脸一把抄起了酒杯。 安琪拉笑的更加甜美,轻轻的和他一碰杯:“cheers!为了这美好的夜晚,为了我们的相识!”仰头一口喝干,果然滴酒不剩,表现的十分豪爽。随后斜转酒杯,笑吟吟的指着祝御:“你如果是第一次喝,我劝你还是……”话音未落,祝御竟然半点没有犹豫,学着她的样子也仰脖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 “啊……咳咳……”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他涉入龙舌兰后的剧烈反应,一道火箭在胃肠中飞升蹿跃,强劲的酒气遍袭各个味觉、嗅觉器官,鼻子嘴巴仿似要喷射出灼热的火焰,耳朵更加嗡嗡鸣响,简直像刚刚被高压电触击了一样…… “哎呦!”安琪拉吃了一惊,随即捂着嘴咯咯娇笑,花枝乱颤:“汤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第一次接触这种酒,怎么可以学我的样子喝?这种酒火辣爆劲,你根本无法适应的……” 祝御深深的埋下头,伸出手摆了摆,却一声不吭,显然是在全力抵受酒劲的煎熬,顾不得和她说话。足足三十秒钟后才缓缓抬头,脸色已经红的像大苹果,眼睛里甚至也射出灼热的光芒。安琪拉更加忍俊不禁,帮助他轻抚胸口:“上帝啊,你真是疯了!这根本不像你的性格嘛。” 祝御直勾勾的看着她娇艳的脸庞,突然推开安琪拉的手,说了一句令人无法意料的话:“真的爽到爆,再来一杯!” “什么?”安琪拉惊讶的睁圆了眼睛:“再……再来一杯?”噗嗤一下笑出声:“有没有搞错?一杯差点就要了你的小命,还要再来一杯?”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你喜欢这样,我乐于奉陪。”侧头招呼酒保:“waiter,麻烦再来两杯和刚才一样的酒。”看向祝御的眼神颇为不忍,却又露出决绝无奈的表情。 服务生很快就奉上了第二杯酒,祝御不待她说话,抢先端起一杯,醉眼迷离:“比托娅,我从没见到过像你这样美丽,酒量又这么惊人的女性。我觉得……你是我的知音!其实在家里我女朋友不喝酒,所以她也不允许我喝。久而久之的在单位和职场上,因为我不喝酒,慢慢的和原本很要好的朋友、工作伙伴们也疏远了很多……好吧,你说的没错,今天我们的相识是缘分,我很开心也很高兴,咱们一醉方休,让我喝个痛快!”端着酒杯相迎,身体摇摇晃晃。 安琪拉妙目一转,还待说话,突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后,笑容变得有点勉强:“好啊,只要你开心,我就陪你喝个痛快!来吧干杯!”再次轻撞祝御的酒杯,干净利落的喝光了第二杯酒。祝御紧随其后,闭着眼睛仰头,也把一杯酒直接倒入口中。 这次他的反应倒不如第一杯酒激烈,颇有“喝顺了”的意思,只是身体摇晃的更加厉害,盯着安琪拉目不转睛,嘿嘿的傻笑起来。恰在这时,一群高中生大呼小叫的走进正门,蜂拥着挤了过来,在酒吧一侧的大屏幕前驻足张望,神情紧张,原来里面正直播着一场冠军杯半决赛,战况异常激烈。 身着白衬衫、除去领带、挽起衣袖的沈子哲混迹在这群高中生里面,狂热的振臂高呼:“快!14号后卫快上一步,造越位就奏效了!快点啊……”脸上的表情又专注又焦急。祝御斜睨了他一眼,回头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刚待说话,冷不防一个魁梧的汉子突然撞在他的高脚椅上,手臂一带,把酒杯勾落在地,“哗啦”一声摔的粉碎! 祝御大怒,借着酒劲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谁知那魁梧汉子根本理都不理,手里端着一杯干红,脚步蹒跚的趴在了吧台上,用后背把他堵了个严严实实,朝着安琪拉嘿嘿淫笑:“美女,你喝起酒来真带劲!我喜欢!介不介意请你喝一杯?” 这人自然就是丁连奎了。 按照祝御和他约定好的,这个时候该出场了,同一时间沈子哲也伺伏到位,三人联袂开始上演计中计。 不远处长条沙发里的男子有些坐不住了,一把扔掉了报纸,缓缓起身。安琪拉“泡”祝御是计划中的事;可节外生枝,有莽汉突然出现搅局,要去“泡”安琪拉,这肯定不行。 孰料还没等这汉子采取进一步行动,祝御却先动了。他突然拽住丁连奎的后脖领,奋力的向后一拽,随手抄起一支空酒瓶,没头没脑的砸下,“哗啦”一声,丁连奎右额被砸了个结结实实!酒瓶飞溅、一声惨嚎中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手里的干红泼的到处都是,酒杯也飞出老远。 附近的人吓了一跳,齐声惊呼,几个女人的尖叫响亮刺耳。祝御一不做二不休,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丁连奎的腰眼上,赤红的眼睛喷发出愤怒的火焰,恶声吼道:“你这个没有教养的人渣,滚开!”丁连奎再受一击,“嗷”的又一声惨叫,身体躬成虾米状,蜷缩在一起痛苦的滚来滚去。 这几个场面瞬时间连贯上演,安琪拉被突如其来变故惊呆了,大脑有些短路,愣愣的看着咬牙切齿的祝御,一步抢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汤尼……你疯了!干嘛下这么重的手?”指着躺在地下的丁连奎道:“他只是个喝醉的酒鬼而已!” “那又怎么样!”祝御头发蓬乱,恨恨的抹了一把嘴:“我最讨厌没有教养没有素质的酒鬼!而且他还对你这样无礼……” 丁连奎缓了一会,挣扎着勉力爬起,身体东倒西歪,呲牙咧嘴的捂住额头,怨毒的眼神射向祝御:“臭小子!你要是男人的话,待在这里五分钟别走!我会让你知道逞英雄是什么下场!”一边说一边向正门蹒跚而行,回头吼道:“你等着别走!” 祝御十分挑衅的一努下巴:“不回来的是孙子!”伸出某指做了个国际通用的下流手势。 大堂经理和两名服务生面色惶恐的飞奔而至,见到丁连奎骂骂咧咧的样子不敢招惹,小心翼翼的绕过他来到祝御面前,颤声问道:“先生……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愉快,需不需要报警?” 安琪拉见机得快,板起脸道:“你们难道看不明白吗,那人是个酒鬼,想调戏我!我的朋友仗义出手打跑了那个瘪三,情况就是这么简单,还有什么好问的?” 第一百九十章 动人的故事 大堂经理张了张嘴,没再接言。看着一地酒瓶渣和残酒,朝手下挥了挥手:“马上清理一下,快点!” 同一时间,长条沙发前站立起来的男子神色缓和下来,朝着安琪拉极为隐蔽的点了一下头,又缓缓坐下,重新拾起了报纸。安琪拉看到了他,很不情愿的别过头,似乎不想回应,没好气的对大堂经理道:“如果你想报警无所谓,只要不怕影响生意!我们很累,需要休息了,警方要调查情况随时去楼上房间找我好了!”拉住祝御的手便欲离去。 谁知祝御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好似犯了犟劲,僵直的舌头已然吐字不清:“不,再来一杯龙舌兰!我要等那小子回来!” 安琪拉吃了一惊,扶着他坐好,低声劝道:“还是不要再喝了吧,那人只是说说的,你已经把他打跑了,哪里还敢回来?两杯龙舌兰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不如去我的房间喝杯咖啡清醒一下,好吗?” 恰在这时,围观欧冠比赛的高中生们轰的发出一阵欢呼,鼓掌声、口哨声络绎不绝,他们支持的球队进球了!只是人群中,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沈子哲。 大堂经理蹙眉道:“各位同学,这里是公共场所,请你们保持安静,不要大声喧哗好吗?”瞅了瞅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人匆匆离去。他最怕的就是和酒鬼打交道,祝御明显喝的酩酊大醉,那位漂亮的外国女子气势也咄咄逼人,如果一味的和他们理论恐怕不会有好结果,索性就先离开。回头告诉保安,盯紧这里的状况即可。 祝御粗鲁的一把揽住安琪拉柔软的腰肢,酒劲上涌:“去你的房间还早,坐下,我有话和你说!” 安琪拉无可奈何,怯怯的眼神扫了一眼远端的陌生男子,轻轻叹气,挣脱祝御的怀抱,坐了下来:“好吧,你有话就说,我一定做个耐心的听众,只是有一条,酒不能再喝了!” 祝御醉态尽显,吃吃笑道:“不喝就不喝!其实没有你陪,我自己喝两杯龙舌兰也是没问题的……只是因为你太漂亮了,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像你这样美丽的女人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安琪拉微微一笑:“难道你想和我说的是这个吗?” 祝御摇头,打了个酒嗝:“不,我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很感人很真实的故事。” “好啊!”安琪拉端正了坐姿:“我洗耳恭听。” 祝御一头趴在酒吧上,侧头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我有一个同事,他的名字叫贝特纳,是斯坦尼亚大使馆的文职人员。不久前,他爱上了邻国一位美丽大方的姑娘,并且展开了一段甜蜜的恋情。” 安琪拉浑身一震,笑容突然凝结在脸上,一丝警觉迅速涌出,迟疑的看向他! 祝御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表情,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自顾自道:“贝特纳和我讲述他女朋友是如何如何漂亮,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如何如何甜美……突然有一天,突然有一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安琪拉神色更加紧张,扫了一眼远处,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颤声道:“有一天,怎么了?” 祝御闭着眼哈哈一笑:“突然有一天,贝特纳告诉我,他被骗了!他的女朋友指使他去实验室偷取三种化学药剂,说是用来合成杀虫剂,帮助家乡的人民治理病虫灾害,谁知道……谁知道他后来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偷来的药品固然能做杀虫剂,可是只要更叠下合成顺序,还能制造出恐怖的神经毒气!” 安琪拉听到这里脸都绿了,完全保持不住镇静,神色惶恐呼吸急促。万幸祝御酒力上脑,一直闭着眼看不到她,这才勉强把持住情绪,颤声问道:“这些……这些都是贝特纳告诉你的?他亲口告诉你的?” “你以为我是在编故事吗?”祝御重重的一挥手,一摊口水斜斜的流出嘴角:“贝特纳和我说,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只不过……只不过他还说,无论这件事有多复杂,他都坚信一条,就是他的女朋友一定是无辜的!她一定有没法说出来的苦衷,这才忍心欺骗他,而实际上……她是那么的深爱他,不会背叛他们之间的爱情。” 安琪拉浑身抖颤,越听情绪越激动。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在眼里来回打转,终于夺眶而出,忙不迭的伸出手死死捂住嘴巴。 与此同时,三个不同角度的三名陌生男子似乎发现了安琪拉的状态失常,一起缓缓行动,成三面合围之势慢慢靠拢过来。 祝御全然不察,还在絮叨呓语:“贝特纳的处境现在非常不妙,他和我说国际刑警和中方情报机构的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他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他的罪名就会被查实……随之而来的就是被抓进监狱。他还嘱托过我,要是以后有机会遇见他的女朋友,就帮忙带句话给她:无论怎样,他依然深爱着她,不后悔自己做的一切。也坚信他们的爱情一定会苦尽甘来,忠贞不渝!” 安琪拉死死的咬住嘴唇,泪流满面。终于啜泣出声,猛的意识到不对,双眼布满恐惧:“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一直昏昏欲睡的祝御还是保持趴在酒吧上纹丝不动,双眼却猛然张开,射出无比锋锐凌厉的光芒,低声道:“做你该做的,不要管我是谁!”身体一斜,突然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烂泥般摔倒在地……一枚小小的耳塞式耳机不知从哪里掉落,滴溜溜滚出不远,静止下来。 三名男子这时加快了脚步,已经冲到了祝御身旁,如临大敌!安琪拉泪眼婆娑,猛的看到那枚滚落的耳机,神色大变! 一名男子腰间的手机突然震动鸣响,发出“嘟嘟”的声音,操着熟练的英语惊呼:“不好,有人打开了储物柜!” …… 祝御狂揍丁连奎的那一刻,几乎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唯一的例外就是沈子哲!他慢慢的挤过高中生球迷队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紧贴在安琪拉挎包上,几秒钟后迅速的撤离。 两分钟后他在酒店的东门和丁连奎汇合,急声道:“已经复制了她的房间门卡,咱们抓紧时间!” 丁连奎伸手还在整理头发里的碎瓶渣,恨声道:“这臭小子下手忒的狠毒,可算找到机会公报私仇了!”沈子哲哈哈大笑,一扯他的手臂走进电梯,直奔六楼的1212房间。 有了安琪拉的门卡,两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了房间,一番仔细的搜寻后却不见药剂的踪影。丁连奎不死心,打开黑色的行李箱,把里面的女性罩罩、内内扔满床头,赫然发现一枚小小的储物柜钥匙被放置在最底层。 沈子哲道:“安琪拉出行带的东西基本都在这里了,她还能有什么物品需要放在储物柜的?”和丁连奎对视一眼,齐声道:“化学药剂!”两个人蹭的站起身来,一脸兴奋。 丁连奎拿起钥匙仔细端详,发现是把做工粗糙的普通双刃钥匙,老旧的顶端镌刻着三个小字:西塘口。狐疑道:“西塘口?这会是个什么地方?”沈子哲飞快的掏出手机在地图上检索,一拍大腿道:“西塘口站!西塘口地铁站!在莱文特大酒店西侧200米地下!每个地铁站都有公用的储物柜,方便行人存放一些不是很贵重的物品,安琪拉胆子很大,把药剂就藏在了那里!” 两个人飞快的离开房间,直奔楼下的地铁站。丁连奎摁住耳机呼叫:“祝子,再拖几分钟,我们快找到药剂了!”同一时间里,接收到信息的祝御还在醉眼蒙眬、绘声绘色的给安琪拉在“讲故事”。 西塘口地铁站人流攒动,每天穿梭的旅客量极大,平均每3分钟就有一趟地铁进站。偌大的服务区南侧就是上千个储物箱集中地,这里管理的并不完善,损坏锁孔的箱子随处可见,丢失物品的事件也时有发生。所以一般来讲,人们几乎不会把重要物品存放在这里,因为丢了也是“欲哭无泪”。 安琪拉似乎明白“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偏偏反其道行之,把贵重的药剂藏匿在这里,从思维角度上讲具备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但是丁连奎依然犯疑:万一被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撬门压锁,盗走了这两罐药剂,安琪拉有没有应对之策? 沈子哲紧张的按钥匙号码寻找储物箱,不出一分钟就找到了相应位置,兴奋的喊道:“就是这里了!”急不可待的把钥匙对入锁孔,旋转开箱……两罐密封的铝制容器静静陈列其中。丁连奎脑海内灵光闪动,猛的大声喝止:“子哲等一等……”可是为时已晚,随着储物箱门轻轻打开,锁孔处一个微小的银色装置开始震动,并且发出一闪一闪的红灯! “是震动感应装置!”丁连奎几步抢了过来,气急败坏:“安琪拉留了后手!这就是她如此大胆的理由!”猛的一拍脑门:“糟糕……她得到了触动警报,祝子那边就露馅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完美的演出 丁连奎话音未落,他和沈子哲的耳机里同时响起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操着生硬的英文道:“先生们,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有几个人。但是很抱歉,你们的同伙在我手上了,我们可以谈谈吗?” 丁连奎英文稀松,焦急的抓住沈子哲吼:“这人是谁,他说的是什么?” 沈子哲表情严峻,伸手做了一个制止他的动作,摁住耳机用英语回道:“你要提什么条件,说出来!”祝御的耳机都被敌人掌握了,那只能说明他失陷了,已经没有了反抗脱身的机会。事关重大,沈子哲也知道祝御在丁连奎和于柏琪心中的份量,开门见山的直接进入谈判,保障他的生命安全是最低底线。 陌生男子果然也不多废话,阴笑道:“明天清晨五点,带齐我们需要的三种化学药剂,来星月森林公园的高尔夫球场换人!我只警告你们一次,不许报警、不许耍花样,乖乖的配合。届时我达不到目的,就会让这小子的脑袋开花!”跟着两个人的耳机里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乱频,显然是对方瞬间摧毁了耳机,防止被跟踪定位。 丁连奎听不明白那些英文,但也猜出了大概,急道:“祝子是不是落到他们手里了?” 沈子哲沉重的点头,看着储物箱里的药剂道:“他们提了条件,要我们明早五点带齐三种药剂去赎人。” 丁连奎道:“去哪里赎人?” 沈子哲道:“星月森林公园的高尔夫球场,那是靠近港口的一片湿地,平时去的人并不多。” 丁连奎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中。他最清楚祝御的能力,就算不耍任何计谋,单凭武力解决几个犯罪分子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怎么会失陷在敌人手里?这完全不合逻辑。按照约定好的计划,他和沈子哲这边一旦找到药剂,祝御就可以卸下伪装,一举把安琪拉擒获,大功告成。现在看来,唯一的变故是安琪拉不是一个人,她在现场还安插了三个帮手,被祝御发现了。 如果单纯的武力交锋,这几个人在祝御面前当然不够看,再来几十个也对他构不成威胁。但是安琪拉身上带有枪械,那她的同伙肯定也是有火力武装的,祝御就得顾忌一些了。何况在餐厅这样人员密集的公共区域,他更不能冒然出手,一个掌控不到位,自己受伤遭伏还在其次;暴徒们丧心病狂的胡乱开枪,倒霉的就是那些无辜民众。 但还是有一点无法解释,丁连奎和沈子哲已经找到了药剂,祝御不抓安琪拉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自保逃跑总不难吧?只要他想走,那些敌人想拦也拦不住。等到三人汇合再从新商议,再回头去抓安琪拉,不怕她飞上天去。 丁连奎思索着,脑海中突然闪光,脱口道:“不对!那些酒!祝子喝的那些酒里,恐怕被人做了手脚!” 沈子哲跟着道:“没错!他说吧台一侧站着一个高瘦男子,那是安琪拉一伙的!酒保就算不被他们收买,要偷偷的往酒里下点药之类的,那人应该也能做到,而且安琪拉自己也有这个机会!只不过从时间上看,祝大哥喝了酒以后并没有那么快就发作,说明他们下的剂量很轻,大概是预算好了时间,安琪拉要把祝大哥骗进房间的时候,他刚好就能晕倒。”想了想又摇头道:“不过祝大哥也可能不胜酒力,那可是两杯龙舌兰啊,酒精度数要高过老白干!” 丁连奎道:“不对,能弄倒他的只能是药,酒精是不可能的。” 沈子哲问道:“你能这么肯定?” 丁连奎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不再多说,静静沉思。祝御的“超级”身体沈子哲并不知情,丁连奎和于柏琪之前也没和他提过,这毕竟是极端机密,不能轻易泄露。沈子哲就算有知道的必要,至少也不是现在,以后还有机会。 根据尖端实验室提供的资料,祝御奇异的基因序列和血型被ntc药剂激发作用后,他的各部分细胞都变的异常强悍。应该说无论从哪方面检测,这些细胞都是同类人中最强大、最突出的,并且几乎具备了“智能”化的自愈、自启能力,知道在任何情况下发挥任何特别的作用,新城代谢的更快,响应身体需要更迅捷。 这就是于柏琪认为的祝御区别于其他dk血型人最大的“杀手锏”,迄今为止世界上唯一证实过的个例。所以丁连奎马上就想到祝御一旦摄入大量酒精,他肝脏中的脱氢酶就会大量分泌,然后迅速把酒精转化为二氧化碳和水,排出体外。基于这个理论,祝御的酒量甚至可以用“千杯不醉”来形容,他就是想借酒消愁买一醉恐怕也难如愿。所以区区两杯龙舌兰对他来说和两杯水没什么区别,大概也就是入口时的感觉能形成“刺激”。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还有一个,祝御的体内细胞在受创时能加速愈合;酒精侵害时能加速分解;所处环境变化时还能提高免疫力和防护能力……这些几乎无所不能的“智能细胞”们,难道对酒里的药剂成分就没有抵御意识吗?丁连奎马上想到答案是肯定的:有!祝御能够把龙舌兰像水一样喝进肚子里,混入其中的药剂也一定能被分解,至少是能把它的毒害作用降到最低! 也就是说,祝御有这样的“护体神功”,最终还是不至于着了敌人的道,除非那些药剂的剂量非常之大,或者效能特别之高。可实际情况是祝御喝下酒以后并没有真正的不适反应,那为什么还会失陷敌手呢?他要装醉迷惑安琪拉可以理解;要装晕故意被敌人擒获,就透着奇怪了。 丁连奎按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脸上突然绽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沈子哲吓了一跳,问道:“丁处长……你不要紧吧?” 丁连奎摇头微笑,说道:“给柏琪打电话,让他快点赶过来。” 沈子哲道:“是啊是啊,于处长来了,咱们好商定一下明早如何救出祝大哥……那些家伙要求把三种药剂带齐,我们手里现在有两样了,要不要通知于处把邻乙基甲磺酸也带过来?” “不用!”丁连奎果断道:“空着手来就行。” “啊?”沈子哲吃了一惊:“那怎么行?安琪拉的同伙们穷凶极恶,如果没有这三种药剂,明早我们拿什么赎人?” “莫说三种,就是咱们现在手头的这两种也不可能再交出去!”丁连奎自信的一笑:“明早咱们赶去也不需要赎人。” 沈子哲愣住了:“那去做什么?” “收人!”丁连奎直直的盯着储物柜里的密封罐,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 祝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在一架小型喷气客机的座舱里。三个凶神恶煞的外籍男子手持微型冲锋枪,分散于三个不同角度,将他团团围在中间。这种距离下已经很容易分辨,三名男子正是餐厅里出现的敌人,安琪拉的“同伙”。 坐在他对面座位的一名男子留着浓密的络腮胡,身材魁梧,表情冷峻,眼里泛起阴鸷的凶光,盯着他一言不发。 祝御的座位面向机头,根据驾驶舱上的字符,再结合机舱内部结构,他已经分辨出这是一架法国产达索猎鹰7X豪华商务机。尽管8名旅客和四名机组人员的额定搭载量使飞机看起来很小,可实际上在地面看去它依然是个庞然大物。这也很容易断定,目前飞机所在地必然是一个可以提供它起飞、降落和停驻的区域,就算不是机场,也应该是在一大片开阔地上。 丁连奎果然没有猜错,祝御在餐厅的“晕倒”当然是刻意为之的。他本来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晕倒不过是实施的第一步,不幸的是在这第一步就出现了一个意外:不小心把耳机摔落出来! 当时祝御很无语,心里暗暗叫苦。假意醉倒是预算好的;把耳机也一并摔落却并不是他的初衷。可是安琪拉和其他三名敌人已经在那一刻把他团团围住,“晕倒”的人失去了知觉,那就得“死装”下去。总不能突然清醒,再把耳机捡回来吧? 龙舌兰酒里被安琪拉下了药,这个细节当然没逃过祝御的眼睛。他倒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手法,在触碰酒杯的一刹那轻轻抖动手指,隐藏在指甲里的微量白色粉末应声掉落,很快溶解在酒水里,不得不说整个过程既隐蔽、又高明。 祝御不能戳破,就只能“配合”药力发作了,否则他装的再好,不晕倒也“不合逻辑”。实际上不论是肚子里的酒还是药,对他引起的反应都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安琪拉当祝御是普通人,又想着控制他晕倒的时间,把药剂量减少了大半,那他就更没感觉了。 唯一的遗憾是祝御丢失了耳机,不但不能把后续的计划通知给丁连奎、沈子哲,反而让敌人一下子辨识出了他的身份。等到沈子哲毛手毛脚的打开了储物柜的门锁,触发了震动报警装置,这些人就更把祝御的可疑坐实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地狱里的救赎 与倒霉的丢掉耳机,“束手就擒”相比,祝御也有意外的收获。 他觉得亲眼目睹的和情报来源有很大的出入。安琪拉并非是所谓的“匪头”,餐厅内上演的一幕完全是那三名陌生男子在暗中操控把持的。安琪拉抗拒、无奈的表现从头到尾都折射出了一种很明显的心理:她不是自愿的想套祝御入局。 尤其是这个骗局还极有可能需要她牺牲色相。祝御通过敏锐的洞察力和周密的分析得出结论:安琪拉做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之举。真正有主动性策划这起骗局的就是暗中潜匿的那三名外籍男子。只不过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可以说他们是安琪拉的“帮手”,也可以说是在隐隐的监视、胁从她。 根据安琪拉自己也携带着武器这一点向深一层分析,她受到的威胁,或者说落到那三名男子手里的短处应该不是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另有隐情。但肯定有一条足够的理由完全左右了她的行为,因为投鼠忌器,又不得不屈从人手,虚与委蛇。 这样一来,祝御决定根据复杂难明的局面改变计划。他要向上一层仔细追查,彻底弄清安琪拉的秘密。临行前贝特纳表现出对安琪拉充满肯定的理解和信任,还有执着、无悔的爱意,现在看来,他这种信念也并非就是盲目的坚持。原来安琪拉果然是有苦衷的,或者说是一个被人逼迫利用的牺牲品,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就算不考虑此案在中方外交、国际公关中的高层因素和影响,单纯的以人性角度来看,祝御也打算弄个水落石出。如果查明安琪拉本来是一个清白无辜的人却因被要挟勒迫而蒙冤负罪,他决心插手帮她一把,摆脱这种困境。 祝御这样做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出于他善良的本性。贝特纳和安琪拉的爱情之路艰辛多舛,他们不但各自远离自己的祖国,彼此也相隔千山万水。如果仅仅是根据情报而不考虑实际情况,直接把安琪拉和那三名“同伙”一并擒获,她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罪名就会被坐实,即使和贝特纳两人是真心相爱,这段感情十九也要被扼杀。 贝特纳浑浑噩噩的不知内情,他首先是真的喜欢安琪拉,其次也真的是想帮助她抵御家乡人民遭遇的自然灾害,从头到尾都是被利用的,没有主动作案的倾向;而安琪拉更背负着极大的压力,在恐怖分子的挟制下干一些并不是自愿的事。她明知这样会伤害到更多的人,却偏偏身不由己,更不能把苦衷向贝特纳倾诉,承受的痛苦和煎熬可想而知。两个有情人就此天各一方,落个劳燕分飞;一段本应甜蜜、幸福的恋情也有缘无分的匆匆结束,这些都不是祝御想看到的。 还有第二个原因:祝御被“困”在虎穴基地接受特训,苦熬了整整三个月,终于有机会“回归现实”。斯坦尼亚大使馆发生的疑案是他回到川江前的一个小插曲,于柏琪、丁连奎引导他亲自出面解决,固然是上一级领导的指示,同时也有旨在“练兵预演”的意图,想看看祝御的表现是否可圈可点。但对他自己而言,这毕竟是“出山”后遇到的第一个正式案件,沉甸甸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要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囫囵吞枣的把安琪拉等人一股脑擒获,交由大使馆和安全部门处置,态度未免过于草率了。 祝御坚持认为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深入恐怖团伙的魔爪,试图打探到真相,营救出水深火热的安琪拉,对一般谍报特工人员来讲无疑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可是对他来说,这种风险应该能被降到最低。只要发挥的正常,也不会有太大难度。如果能以多“费点心”的代价,换来安琪拉的清白和平安脱险,那就是划算的。 祝御也许会因此多出一些小麻烦,但之后将彻底改变安琪拉和贝特纳的命运,甚至决定他们人生未来的走向,这样的善事祝御是乐于去做的,并且会以此感到欣慰和自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拯救一对苦难的恋人,让他们能重拾生活与爱情的希望,更会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于是祝御就在最要紧的关头突然“串戏”,由掌控局势一下子变为拱手把自己奉上,任凭他们掳走。 耳机丢了就丢了,他及时思忖利弊,觉得问题不大。恐怖分子以此要挟也好;老连长和沈子哲担惊受怕也好,只身涉险的还是他自己,只要团队里其他人能保证安全,一切都不在话下! 丁连奎、沈子哲匆匆赶回莱文特大酒店之前,“昏迷”的祝御被三个陌生男子七手八脚的拖上了一辆面包车,沿着酒店的西门一路疾驰而去。驾车的安琪拉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的情绪却早已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复。这个神秘的“汤尼”在昏倒前讲述的故事、还有那句话对她的震撼太大了!毫无疑问,他绝不是什么贝特纳的“同事”,出差到东珠云云也完全是假的。 安琪拉很快就读懂了“汤尼”透漏出来的真相,这是一个计中计!自己欲向他实施的“美人计”恐怕在双方没见面时就被识破了,并且有针对性的演绎了一场“将计就计”。按照对方的部署,结局很可能就是藏匿的药剂被搜走,自己和三名“同伙”全面遭遇伏击,猝不及防的被一网打尽……不过令她甚为错愕的怪事出现了,“汤尼”的帮手虽然找到了药剂,可他自己却突然晕倒了。同一时间的震动警报、摔落的耳机不但印证了他的身份,还让己方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丢掉了药剂,但抓住了“汤尼”做人质,四个人能全身而退……这样的情况还不算太糟。至少他们还有一次机会,从敌人手里重新夺回那些药剂,甚至变本加厉,提高要求和筹码。唯一令安琪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汤尼”在整个布局中扮演的角色堪称完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按理说这本应是一个十分棘手的厉害人物,怎么就会阴沟里翻船,稀里糊涂的失陷了呢? 是他失察中计,没躲过药剂的陷害?还是他艺高人胆大,刻意为之……另有所图? 安琪拉满腹狐疑,捋不清思路。如果是前一种情况,在那样的紧要关头功亏一篑,她只能表示遗憾;可换做是后一种情况,她马上就会满心窃喜,期盼着“汤尼”能深藏不露,突然间猝起发难,奇兵突袭! 三年了,整整三年来,没有人知道安琪拉在这个邪恶、暴虐的组织淫威下,逼不得已的抛头露面,利用美色引诱陷害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籍借学识干下了一件又一件的惊天大案。多少人对她痛恨的咬牙切齿,多少机构亟欲缉拿她归案。厄伦卡国内到处都是她的通缉照片,国际刑警的追逃资料中她更加榜上有名…… 走上这条不归路,要追溯到三年前一个漆黑的夜晚。和厄伦卡当局势不两立的武装叛军突然闯进了安琪拉的家中,不由分说,凶神恶煞的绑走了她的父母和八岁的弟弟。一名头目威胁着说明来意:从今天开始,你要为我们尽忠效力。乖乖的合作就相安无事;如果敢反抗拒绝,就先杀光你的家人,然后再送你去见上帝! 安琪拉和父母、弟弟被分别囚禁在两地不得见面,她在阴暗的地牢里每日以泪洗面,痛苦的犹豫彷徨,甚至一度想到自杀求个解脱。可每当想起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弟,她的心就开始揪紧滴血,像被刺进了万根钢针。对她来说也许死并不是件可怕的事,可活着的亲人怎么办?他们不但得不到救赎,还将因此承担更深的痛楚和苦难。 当地的叛军势力日益强大,小范围内几已能和政府派出的征剿部队分庭抗礼,对垒形势犬牙交错,战事胶着密集。炮火纷飞中的难民们流离失所,饱受摧残。一个月后,安琪拉突然出现在断垣残壁的家中,在废墟里打好了简易行囊,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为了父母,为了弟弟,为了这个必须挽救的家庭,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连死亡的权利都必须放弃,来履行和叛军们的魔鬼契约。 安琪拉要为家人而活,哪怕是行尸走肉般活下去,意义也大过死亡。因为只要不死,就还有希望,还有一线生机。在她已经冰冷麻木的背后,还留存着最后的希冀和漫长的等待,祈祷自己穿梭于世界各地陪那些亡命徒亡命时,能等来传说中的奇迹,遇见救助她脱离樊笼的天使。 但随后的日子里,她就意识到这条自救之路是那么不切实际。不但缥缈虚幻,还充满了深重的罪孽。一年前叛军们乔装成厄伦卡正规部队偷偷潜入到斯坦尼亚边境防区,用安琪拉提供的操作程序对该区域两座大型的烯丙基硫存储罐加压,导致超压的存储罐迅速膨胀,引发了天崩地裂的大爆炸,并且释放出剧毒气体,弥盖了大片驻军防区,伤亡惨重!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飞机上的人质 国内战事的吃紧,让这些丧心病狂的叛军们把暴行蔓延到邻国边境,制造了严重的伤亡惨剧,挑起了斯坦尼亚共和国难以遏制的怒火,企图打乱厄伦卡政府的围剿部署,浑水摸鱼。 这一险恶用心和卑鄙的手段果然奏效,斯坦尼亚共和国误以为厄伦卡因为之前的领土嫌隙又开始主动挑衅,忍无可忍之下派出大量部队向边境集结。双方在谈判桌上的沟通固然剑拔弩张,前线上的军队也进入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不时发生擦枪走火,然后引发小规模的混战。 厄伦卡当局一面要应对国内的叛军,一面又要控制住边境局势,内忧外患之下焦头烂额。在不得不放缓围剿的节奏后,这些叛军们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在简单的整备武装、编整人员之后,匆匆向南方的深山老林中逃窜。 安琪拉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虽然她是被逼无奈,但客观上帮助叛军们逃过劫难,制造了一起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灾难,双手沾满了边境线上士兵与平民的鲜血……这哪里还是什么救赎,分明是在向嗜杀的魔鬼转变。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难以自拔的负罪感随之而来,自那以后将她牢牢桎梏。从最开始的焦虑、失眠,到后期的抑郁、烦闷,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狂躁。 安琪拉知道按照这种状态下去的话,她活在世间的日子不会太多了。这些悲观、沉重的情绪终日煎熬下,她可能已经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患而不自知,必须要在彻底崩溃前做点什么。她亏欠的不再是家人那点亲情,也不是恋人贝特纳那点爱情,这些意义已经无限被提升和放大,在两国无辜的平民面前,她是一个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的战犯,再活下去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于是在得知新一轮的行动计划后,安琪拉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如果不能向上帝乞讨到曙光,那就改为向死神索取一片黑暗吧。按照协议,叛军头目已经答应过她,在东珠取得三样化学药剂后,可以回到国内的基地和父母及弟弟做短暂的会面。安琪拉决定那时偷偷的合成神经毒气,找机会在叛军们的基地释放!荒无人烟的密林山岭中,恐怖的毒气一经释放,几万人的叛军会被瞬间杀的精光!安琪拉已经“不小心”活的罪大恶极,不妨就让死亡来的壮烈璀璨些吧! 叛军们完全不掌握她的企图,还指望着安琪拉能帮他们制造出骇人的神经毒气,以此要挟政府当局。东珠之行就变得异常关键。叛军们派出了近二十几人的接应队伍,三个强悍机警的头目日夜环伺安琪拉左右,并且和国外支持的势力联系,征用了一架合法的私人飞机停驻在东珠近郊备援。一旦三种化学药剂得手,他们就会在第一时间带着安琪拉返程回国。 “汤尼”的出现,让安琪拉灰暗心死的情绪再次泛起涟漪,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炼狱地府中看到了一丝灼目的光亮。虽然还无法确认这个神秘的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失陷敌手是有意还是大意,她还是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契机。 祝御并不知道安琪拉身上隐藏的秘密,只是通过接触就很明显的觉察到她已经、正在经历着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焦灼、忧虑、抗拒、无奈之外,还有种难以言明的、视死如归的戾气……这就够了。他能读出安琪拉的不正常,就有了深挖下去的理由。如果还有一丝机会帮助她,祝御不介意做出尝试。 无尽的黑夜中万籁俱静。祝御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人质”,那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天亮以前歹徒们也不会加害于他。几个小时内一直“装晕”倒是件很痛苦的事,索性把心放在肚子里,从“假晕”变成“真睡”又有何妨?打定了主意后敛神静心,居然真的沉沉睡去,直到清晨时分惺忪着双眼徐徐醒来。 安琪拉从小型储物室转出来,手里拿着一杯清水走向祝御。一旁的络腮胡子很紧张,平端起枪口用英语警告:“安琪拉,这个人非常危险,你不能接近他!” 安琪拉面沉似水,冷冷的回道:“他刚过来药性,整整昏睡了一夜,需要补充些水。如果这个人得不到照顾出现什么闪失,你们别指望着拿到那三种药剂!” 络腮胡子为之语塞,无奈的和两名同伙对视,缓缓的放下了枪口。 祝御一醒来,就得又开始装腔作势。他先是很恐慌的环视机舱内的环境,又看向三名男子手中的冲锋枪,身体无端的发抖。微微挪动身体,发觉双手被反拢在后,腕部上连接着一具冰凉坚硬的手铐。暴徒们显然搜遍了他的全身,发现没有武器后略略放心,再用手铐束缚住他,基本就算牢牢掌控了他的人身。 在虎穴基地的“特训”期间,祝御曾经用了五天的时间专门接受过一项破解锁具、束缚类的训练,区区一副手铐当然不放在眼里。只要有合适的金属丝、铁线等小物件,分分钟就能打开锁孔。问题是现在的时机可能还不成熟,过早的打开束缚要是被敌人发现,一晚上的辛苦作势难免付诸东流。况且,他还在观察四周,没找到合适的开锁物件。 机舱内这样的局势,祝御不敢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瞬间制服三面环伺的敌人。第一是因为他们有枪,子弹毕竟还是快得过他速度,并且角度分散的极大;第二还要考虑安琪拉的安全,乱枪开火的情况下误伤到她的几率很大。祝御注意到了暴徒们手里的枪,这种微型的点45MAC-10冲锋枪能提供30发ACP弹药连射,威力和超高的射速兼具,在这样狭猝的空间下扫射完全不用顾忌它略微偏低的精准度。别说安琪拉,就是祝御自己也要小心翼翼的应对。 当然情况都是相对的。他已经快速准确的测算出自己和三个敌人的距离,考虑到身体所在位置相关的弹道轨迹和枪口长度,还有启动时间及动作连贯性,暴徒们可能出现的反应真空期,猝起发难的成功率依然很大。正是因为狭小的空间,也一样对持枪人和同伙造成射击障碍,为了不误伤自己人,他们能扫射的角度也是有限的。最保守的估计,祝御可以瞬息之间干掉其中的两人,唯一有可能漏网的敌人距离最远,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祝御已经安全的隐蔽好了自己和安琪拉,用抢来的武器形成对峙局面。 那么在接下来同一起跑线上较量,落单的敌人能否逃得过祝御的打击,根本就不用猜测结果了。为期五天的枪械射击训练,尽管时间少得可怜,但在祝御恐怖的脑力消化、强悍的身体素质下,效果早已远远超越了普通特工几年如一日的磨砺苦练。厄伦卡叛军这样半职业化的乌合之众,祝御闭着眼睛也能轻松将其击毙。 只不过他现在还要再耐心的等一等,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因为和安琪拉之间的沟通固然不足,敌人除了机上以外还有多少帮手,在哪里接应都无从知晓。在这段时间内,祝御至少不希望发生两件事:第一是安琪拉别做出过激的行为;第二就是丁连奎、于柏琪等最好不要带着大批武装警力赶来,或者真的要用药剂交易;或者意图强行救人。 出现这样的状况,敌人的神经就会再次紧绷,注意力和警觉度迅速提高,对祝御控制局势非常不利。他“昏迷”之际听到过匪徒们用耳机提出交易的条件,还有时间地点。粗略估计下来丁连奎、于柏琪很快就会出现,这又是个麻烦。 此外安琪拉听到了祝御讲的“故事”,领略了“计中计”的部署,以她的聪慧和应变能力,不可能对祝御的身份还不起疑。如果所料不错,安琪拉是被匪徒们逼迫着做事,她现在一定非常激动,会表露出强烈的同仇敌忾心理,千方百计的想帮助祝御。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但祝御并不希望她把想法付诸到行动上。实际情况是安琪拉只要乖乖的稳定情绪,能够做到基本的自保,别成为他的累赘就已经很理想了。 经历过本次行动,祝御深深体会到了“计划没有变化快”这句话的含义。看似完美无瑕、无懈可击的部署往往都在进行过程中出现无法预知的变数,抛却总体的掌控度,这才是执行者面临的最大考验。他有精准的计算,超人的身体素质和发达的智商,却仍然不敢保证在接下来实施计划的时候,不出现一点意外元素。事物和时间都是延续的,谁也不可能一抬脚就登上一列疾驰的火车,要么得保持同火车齐速并进;要么就得保持相对静止,才能达到登车的目的。 一句话,危险和变数还是存在的,祝御只不过想再确认一下,自己应该匀速,还是应该静止的融入其中。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默契的交流 安琪拉喂给祝御喝水的动作很粗鲁,好像极不情愿与他产生接触。倾斜的水杯忽高忽低,一杯水倒有大半淋的祝御满头满脸,湿漉漉的四散溅淌。络腮胡子很起疑,阴沉着嗓子道:“安琪拉,你的动作太大了!这样会呛着他。” “你看不惯,你来喂!”安琪拉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表情充满了不屑,抖手散开一片手帕,又没头没脑的给祝御擦拭。 “臭娘们!”络腮胡子火气上撞,起身走过来,对着她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安琪拉一声痛苦的尖叫,身体扑倒在一旁的座椅上。随即愤怒的甩开秀发,抬起头直视,眼里满是怨毒和不屈。 祝御好像被络腮胡子的野蛮惊吓到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蜷缩。这个时候他背拢的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把小巧的手铐钥匙!安琪拉在给他擦拭嘴巴的瞬间,把早就隐藏好的钥匙在手帕的掩护下,顺着指缝滑落到了祝御的身后。 这种隐蔽熟练的手法祝御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安琪拉在吧台前优雅的弹指投毒令他记忆尤为深刻。只不过这次故技重施,目的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由“害他”变为“救他”,不动声色却又旗帜鲜明的表达清了自己的态度。 机尾的高瘦男子说了句:“哈瓦克,把他们俩分开控制住,时间要到了!” 络腮胡子哈瓦克微微点头,一把抓住安琪拉的头发揪起。祝御来不及说什么,匆忙之间只朝她递出了两个眼神。 高瘦男子的疑心明显比哈瓦克更重,安琪拉在酒吧当着所有人的面痛哭流涕,这个场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三年来安琪拉只会动用美色诱人,却从没有动过真情。祝御只是趴在桌子上,用他们认为“魔鬼般”难学的中文侃侃而谈,就招致安琪拉哭的如此悲戚心酸,他们之间到底谈了什么? 高瘦男子事后疾言厉色的逼问过安琪拉,得到的回答却是“女人的眼泪有时比美色更具魔力,这不过是打动他的一种手段而已”。时间紧迫之下他来不及深究,却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这个“汤尼”十分可疑,并且和安琪拉之间已经有了某种神秘的默契。尽管无法证实,可高瘦男子还是心里发毛,这时坚持认为把他们两人分开十分必要。 祝御仅凭他一句话也马上听出来了,高瘦男子的疑心很重,这家伙必须第一个干掉!紧随其后的就是络腮胡子哈瓦克。只不过现在麻烦来了……哈瓦克揪住安琪拉走去的方向就是驾驶舱附近,那里端坐的敦实汉子是距离最远的一名敌人,他有时间拿下高瘦男子和哈瓦克,回过头来想形成对峙局面的时候,安琪拉却不能身处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祝御心念电转,只来得及递给了安琪拉两个眼神,哈瓦克已经拉着她离去了。更严格的说,他在瞬息之间的眼神不是递给安琪拉的,而是让她看的。因为祝御的目光先是停留在远处的吧台上,稍稍顿了一下后又漫不经心的看向敦实汉子的脚底。 沟通不畅!这是他现在最心急火燎的难题。虽然凭借着灵光的大脑及时想到了应对之策,却苦于无法告诉安琪拉!这位颇有学识的女子虽然很聪慧了,可要说能跟祝御的高智商看齐依然有极大差距。仅凭匆忙之间的两个眼神,祝御断定安琪拉是不会领悟到自己的意图的,接下来的僵持就更有难度了。 只不过他忘记了“境由心生”这句话。安琪拉已经意识到自己处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中了,也觉察到了祝御的真实目的,他果然是在刻意伪装,随时会发起惊雷般的突袭。在这种情况下,安琪拉紧绷的神经无暇分散,始终没放过一丝一毫的细枝末节,敏感的嗅触着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在被带到驾驶舱一侧时,居然朝着祝御极其轻微的点了一下头,似乎在阐明她已经读懂了祝御眼神里的暗示。并且故作轻松的拿起吧台上的酒瓶,为自己优雅的倒了杯酒。 因为身份上的区别,祝御被绑住是理所当然的,安琪拉的行动则会随意很多。机上的三名叛军头目十分清楚她的心理,为了能保住家人的生命安全,除了乖乖合作别无他途。安琪拉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格,所以对他们也就形不成威胁了。再加上三年来在一起养成的习惯,他们认为她已经像小猫一样温驯,搅不起大风大浪了。否则也不会给安琪拉配枪,让她在行动中有自保的能力。只是本次行动出现了例外,高瘦男子在登机后因为疑窦满腹,先一步就下了她的枪械,防止节外生枝。 祝御看到她拿起酒杯的一瞬间,因为吃惊,瞳孔马上起了小小的变化。根据他刚才用眼神传递的意图,是希望安琪拉找机会为一旁的敦实汉子“设下”一个陷阱。他瞥到吧台上摆放的威士忌标识,那是一种酒精含量高达70%的烈酒,应该是这些粗犷汉子们的最爱;再瞅了一眼敦实汉子的脚下,意即如果安琪拉能偷偷的把酒引流到那里,机会就出现了! 安琪拉能做到第一步,接下来她只需要一个打火机或者是一根火柴就够了。沾火即燃的高度烈酒在点燃的瞬间十分浓烈,携着高温的火球会在敦实汉子脚下蹿腾跳曜,眨眼间就能将他包裹住!这样突如其来的巨变同时也能导致机舱内的其他敌人惊慌错乱,而这时祝御再选择出手,大局堪定!敦实汉子被烧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自顾尚且不暇,肯定无法带着满身火焰再去帮助同伙;少了这个后顾之忧,祝御自然就能轻松的将三名敌人逐个击破! 安琪拉冰冷的眼神看向窗外,小口呷着酒镇定自若。“叮”的一声火机脆响后,她居然又点燃了一支香烟,双手抱胸而立,左手酒杯右手烟支,薄薄的烟雾自性感缨红的小嘴中徐徐吐出,一副优雅多姿的俏佳人形象跃然而出,定格在机窗前。 祝御彻底惊呆了。他当然不是震惊于安琪拉的风华绝代,而是自心里由衷的钦佩感概:这个女人太聪明了!没有交流,没有话语,仅凭两秒钟内的两个眼神,安琪拉硬是领会了他的意图,并且及时作出了回应! “烟酒齐上阵”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她百无聊赖的消遣;可在祝御看来,信息量已经足够大、足够明确了!安琪拉在向他暗示,不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还具备了设计陷阱的一切“条件”。这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信号,祝御意识到发动突袭的时机要到了,只不过他要配合安琪拉的行动,而不是主动选择在什么时候出手。 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响动,祝御右手上的铐锁已经悄然打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即将拳头攥紧,神色平缓的看向安琪拉,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相信这个动作已经落入了对方的余光里,两个人的默契在迅速提升。 机舱内的空气仿佛正在慢慢凝固,祝御甚至都能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同安琪拉相比,他的情绪反而有些紧张。拥有再强大的实力是一回事,在临场中的发挥必须要和过硬的心理素质相结合是另外一回事。诚如他自己所言,这是一场真实发生的案件,而不是闹着玩的彩排。在虎穴基地纸上谈兵了三个月,终于迎来“出山”后的第一场正式“演出”,不由得祝御的小心脏不高高揪起。马上要面对的实战,就是对他最大的考验! 安琪拉的表现则稳定的多。波澜不惊的表情,静若处子的仪态,一点都看不出她马上就要酝酿的阴谋。三年来频繁的被叛军们逼迫着作案,或经历枪林弹雨,或沉陷尔虞我诈,这些锤炼恰恰打造出了她优良的临场素质和钢铁般的神经。尤其要她现在做出反戈一击的关键时刻,就更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破绽。 她领会到祝御的意图是一方面;要做这个决定却还需要冒极大的风险。因为控制、杀掉三几名叛军头目并不能在根本上解决她的困境,父母和弟弟的性命依然被掌握在敌人手里。如果按照安琪拉原本的计划,她不但不能选择帮助祝御,甚至还要反过来用他的人身安全要挟到化学药剂,那样才有机会回到国内,来完成轰动、悲壮的自杀式报复。 然而安琪拉在和祝御接触后,却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女人的直觉断定:眼前的“汤尼”是一个恐怖到无法预料的强劲敌手。只要他还出现在本次事件中,再想如愿拿到那三种化学药剂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是安琪拉自己,还是这几名叛军头目,亦或他们合力……都无法做到和“汤尼”正面相抗!这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普通男子,仅仅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下的状态,其强大的实力仍然甩下他们几条街!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云突变 安琪拉断定无法再拿到化学药剂的情况下,马上果断的决定配合祝御。既然不能和他为敌,那就得和叛军头目们为敌,她总要做出一个选择。“汤尼”在酒吧假意晕倒,混进了敌人中间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艺高人胆大,他显然还有深意。 安琪拉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并且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汤尼”如果是中方的情报机构探员,他的举动就更能说明问题了。按照理论,暴露在外围、企图凑齐三种化学药剂的“罪魁祸首”是安琪拉,抓捕到她基本也就算完成了任务。汤尼能动手的话在餐厅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为什么偏要再费周折,多此一举的“失陷敌手”变成了人质? 还有他讲述的“爱情故事”情节并不是如何高明,如何凄美,只是如实描述了贝特纳的痴情……这又说明了什么呢?只能说明汤尼从一开始就触探到了安琪拉的秘密和苦衷。同时也在向她传递出了清晰明确的用意。贝特纳和安琪拉之间的恋情到底是什么性质,只有她自己清楚;外人了解到内幕的话,只会第一时间怀疑这是安琪拉阴险毒辣的圈套。 所以在酒吧时,汤尼醉后的“胡话连篇”给安琪拉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甚至导致了她表现失常,当场落泪。由此引来了三名“同伙”的警觉和怀疑。从那一刻起,安琪拉就意识到这场“计中计”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也许她的转机就在其中。 在危机四伏、强敌环伺的机舱中,安琪拉通过“喂水”只简单的和祝御交流了两次,双方高度的默契便体现的淋淋尽致。她既能主动的偷递手铐钥匙,又能被动的领会明白祝御的暗示,不得不说已经发挥了自己临场应变的最高水准。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安琪拉轻轻叹了口气,把空杯子放到了吧台上,再次倒酒。 祝御把目光挪向一旁的敦实汉子脚下,一小片酒渍正在悄然蔓延……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把左手铐锁也打开,进入了最后的临战状态。也许安琪拉还需要一杯威士忌的量,也许她会忍不住马上点燃打火机……总之一场巨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能否借助这个机会控制住局势,就看祝御的猝然一击了!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一件突发的事让祝御和安琪拉紧绷的神经为之一颤,心跳瞬时加速。平稳的机身突然发生了晃动,紧跟着脚步声响,开启的舱门处颤颤巍巍走进来一个人! 高瘦汉子、哈瓦克等三人吓了一跳!纷纷紧张的掉转枪口,如临大敌般瞄向舱门。他们此前的注意力除了一直观察机窗远处,再就是死盯着祝御,反倒忽略了舱门处的动静。走进机舱的那人满脸金黄色的胡须,身材魁梧,穿一套标准的白色民航制服,戴着黑色的机长帽,高举双手低垂着头,瑟瑟发抖。他的腰间被一个黑洞洞的枪管顶住,很快持枪的人也跟了进来。 三名叛军头目看到这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迅速放下了枪口。高瘦汉子皱眉问:“汉莫克,你押了机师来要干什么?我们的交易还没开始!” 持枪人汉莫克五短身材,样貌猥琐,一双眯成缝的小眼布满奸诈和歹毒。用力把枪口在机师后腰顶了一下,低声道:“老家伙,马上坐进驾驶舱,发动飞机,我们要在五分钟内起飞!”那名机师筛糠般颤抖,慢慢挪动着脚步走向驾驶舱。汉莫克回过头来的表情很焦虑:“已经过了五点十分钟了,没有任何动静……我预感这不是什么好苗头,咱们得马上撤退!” 哈瓦克瞪圆了眼睛,讶异道:“撤退?为什么?我们还没有拿到药剂!” 汉莫克尾随着机师一起走入驾驶舱,大声解释:“我们手里的人质应该是中方的谍报特工人员,他的价值很大,因此主动权还是掌握在我们这面……但别忘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对方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出现很不正常,我怀疑他们一定是在酝酿着可怕的阴谋,想搞突然袭击夺回人质!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必须起飞回国,只要把人质一起带回去,早晚都能拿到药剂!” 高瘦汉子等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沉默了下来。汉莫克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说话很有分量,分析的也入情入理,这种情况下就没有人再反驳他的意见了。祝御看到机师和汉莫克分左右坐进了驾驶舱座椅,暗暗咬牙,神情严峻。 又是一次“计划没有变化快”,又是一次突发的意料外事件!敌人突然从三个变成了四个,人质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那名机师被胁迫着要启动飞机起飞,叛军们要取消交易回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该如何应对? 汉莫克随手把枪斜跨在后背上,目光瞟向外面:“安琪拉,自斟自饮是件很无趣的事,给我倒一杯酒送过来!”转头又对其他同伙道:“这名高尔夫球场老板的私人机师趴在被窝里死活不肯出来,声称起飞时间定在上午九点,不然航线无法得到授权……我只好用枪逼着他出来,咱们得抓紧时间了。再过一会球场的人发现机师失踪就会找上门来,那样很麻烦!” 安琪拉取出了另外一个杯子,开始往里倒酒。同时执杯的手食指勾起,另外四个指头向外伸展,眼神有意无意的瞟过祝御。她在暗示:机舱内外的敌人就是四名,没有其他同伙了。同时也好像在请示:原定计划要不要继续实施? 出现这样的变故显然也让安琪拉始料不及,有些微微乱了阵脚。集结在机头处的敌人一下子多出一个,还有一名无辜的机师,祝御能否想出得当的措施,既要收拾掉敌人,又能保护好机师的安全?在安琪拉分析看来,做到这点恐怕太难了。狭长的舱内敌人首尾分布,要在瞬息之间一举拿下四个,祝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时间。 就算按照原计划,她可以用烈酒燃烧突袭一名敌人,祝御把身旁身后的两名搞定……可驾驶舱内还多出来一个汉莫克!这家伙才是名副其实的“匪首”,狡猾奸诈,诡计多端,并且有枪械在手,随时可以危及到机师、安琪拉和祝御任何一人的生命安全! 安琪拉马上又想到可以在汉莫克要的酒水里做手脚,可她的枪械和装有药粉的包包都被高瘦男子拿了去,这时候朝他索要显然不合时宜,搞不好先就露了马脚。 祝御面沉似水,毫无表情。突然转头看向机窗外,极缓、极缓的点了一下头! 安琪拉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瞳孔开始收缩,还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如果理解不错,祝御这是向她回复:按照原计划行动!可问题是原计划最多只能干掉三名敌人,漏网的汉莫克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然后丧心病狂的端起冲锋枪…… “汤尼”这么优秀的特工,他就没考虑到这关键一点吗? 安琪拉端稳酒杯,转身走向驾驶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凝望窗外的祝御再次缓缓点头,好像是在打消她的疑虑,让她确认计划照常进行!这第二次的点头充满自信和果断,安琪拉的脑海反而开始混乱起来。 “汤尼”真的确认要这么干!他疯了吗?是不是情况太过紧急,飞机马上就要启动,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要冒险一搏吗?这个理由也许能说得通。再不动手,等飞机上了天,他们几乎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因为高空中再搏斗制敌,危险系数远比地面大的多。飞机失控、舱内失压等情况随时都会出现,冒着坠毁的风险强行反抗是极为不理智的选择。 如果等飞机到达厄伦卡国内,他们置身于成千上万的叛军老巢内,那就只有更惨,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汤尼”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安琪拉深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下情绪。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既然再多的考虑无济于事,那就只有破釜沉舟,拼死一试!她只能祈祷这次上苍眷顾,运气爆棚,乱战之中汉莫克因为惊慌失措出现什么应对纰漏,从而让自己或“汤尼”有机可趁。 汉莫克斜转过身来,色眯眯的小眼睛扫过安琪拉玲珑窈窕的身材,伸手接过了那杯威士忌,阴阴笑道:“安琪拉,你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嗯,精神也很饱满,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哈哈,让我来猜一下,是不是哪位和你一夜恩爱的‘情人’发来了短信,想约你再续前缘啊?不过好像不对路,那些人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走出监狱,怎么会联系到你呢?” 安琪拉一言不发,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怨毒,充满不屑。 “哈哈哈……”汉莫克发出了一阵狂傲的大笑,突然又眯起了眼睛,阴毒的盯着她:“安琪拉,你的眼神闪烁,呼吸略快,表情亢奋,脸色还布满了一层暗红……这都不该是你现在应有的状态!”猛的端起了枪口:“告诉我,你接下来打算要做什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全面突袭 面对狡猾多疑、咄咄逼人的汉莫克,安琪拉“嗤”的一声冷笑,优雅的夹起一支香烟放在嘴边,淡淡道:“我接下来……只是想抽支烟而已,就这么简单。”叮的一声,点燃了打火机。 在这一刻,一直盯着窗外看的祝御,缓缓转过了头!安琪拉的“信号”已经非常明显的传递过来,时机到了! 汉莫克脸上浮出险恶的微笑,摇头道:“安琪拉……你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骗不过你又能怎么样呢?”安琪拉幽幽的叹了口气,干脆斜倚在舱门边冷艳的一笑:“也许……我以后也没有机会再骗你了!”突然一抖手,一直未熄的打火机轻轻抛落,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闪身蹿出,顺手带上了驾驶舱铁门,迅速下蹲抱头,向一旁的死角处蜷缩。 瞬息之间,敦实汉子的脚下蹿腾起一股强烈的火焰,将他团团包裹! “啊!”随着突如其来的烈火袭身,敦实汉子惊骇加剧痛,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发疯一般站起乱跳乱窜,手里的冲锋枪早被扔到了地毯一隅。 同一时间,祝御动了! 他先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哈瓦克的枪,奋力下压;然后单腿为轴,右脚毫无征兆的飞快撩起,向后蹬出!从安琪拉隐蔽的角度看去,恰如一只挥舞着尾翼的毒蝎,高高甩起它的致命武器:针刺! 高瘦汉子惊呆于同伙的突然“自燃”还没回过神,错愕之间毫无防范意识,被祝御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蹬中喉结!强烈的痛楚和窒息感随之涌到,眼前一黑,仰天便倒,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 哈瓦克的武器被祝御突然掣制,再看到同伴被“点了天灯”,他的惊骇是双重的。出于人类反应的本能,他最先产生的意识还是运力回夺,想控制住手中的武器。同时暗暗心惊:祝御的手明明被铐住,怎么会变戏法一样脱离了束缚?由于高度紧张和角度问题,哈瓦克这时并没有看到祝御身后的高瘦汉子已经被踹翻在地。 敦实汉子的应变能力是三人中最弱的,或者干脆说他蠢的像头猪!在带着满身火焰的巨大危险下,这家伙被吓的全然失去了理智,发疯般的嚎叫跑跳,慌乱中居然一头冲出机舱门,直接跑向了草坪中央。 说他是蠢猪一点都不为过,正常人应该采取的自救措施至少是就地打滚,或者撕扯掉燃烧的衣物;这位老兄被烧的昏了头,迎着风还像倔驴一样狂奔,他是真怕身上的火焰烧的还不够猛…… 机舱内,祝御一招之下料理了高瘦汉子,单手下压枪口,好整以暇;哈瓦克力贯双臂拼命回夺,鼓着腮帮子憋的满脸通红……双方的实力高下立判。祝御突然朝他微微一笑:“这是你的枪,你想要夺回去,对吗?” 哈瓦克听的一怔,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废话?冷不防祝御又道:“那就给你好了。”单手从下压猛的向上拖起,这股大力瞬时又结合了哈瓦克自己上扯的力量,“嘭”的一声闷响,下颚被枪托狠狠砸中! 一声狼哭鬼嚎的惨叫中,哈瓦克疼痛的岔了气息,口鼻里喷出大量的鲜血,还和着几颗碎裂的牙齿,庞大的身躯摇摇欲坠。祝御并掌如刀,在他的脖颈处飞速斩落。噗通一声,哈瓦克扑地便倒,和死人一样马上没了半点声息。只不过在昏死前,他毕竟还是抢回了自己的枪。 安琪拉目睹到祝御出手突袭的一幕,几乎忘记了害怕,看得呆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凝结住了。她见识过厄伦卡叛军中藏龙卧虎,也不乏勇武之夫,有的力大无穷,有的敏捷矫健……可是和“汤尼”比起来,简直就判若云泥,有着天壤之别!这人的身手、速度、力量以及综合后的战斗力恐怖若斯,实在到了一个“非人类”的境界,更像是台无可匹敌的战斗机器! 在瞬息之间快速、准确、干净利落的一举击溃两名强壮的叛军头目,“汤尼”甚至都没来得及展现出更多的攻击手段,强大的实力更像只露出了冰山一角,安琪拉隐隐生出了种意犹未尽的观赏欲,觉得还没“过够瘾”。怪不得这人敢于深入虎穴,还能一直保持着镇定如恒,原来这就是他的实力,这就是他的王牌! 安琪拉总算明白了,此前祝御一直迟疑着没有出手,真正顾忌的反而是她的安全;如果刨除掉这个因素,早在汉莫克没赶来的时候,以他如此强悍的实力,发动突然袭击的胜面也极大。 不过问题又来了,这人既然考虑到了安琪拉身处险境,那时没有出手,在汉莫克持枪威逼她之际就更不该冒险了。为什么祝御偏偏要反其道行之呢?一想到汉莫克,安琪拉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抖颤,探头观察驾驶舱的铁门……不知道这个魔头有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的情况,又打算如何应对? 机舱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大枪响,把紧张的安琪拉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头蜷缩。沿着舱门远远望去,浑身火焰的敦实汉子在狂奔而回的路上突然中枪,胸口溅射出的鲜血在火舌中飞舞绽放,惨烈怵目。 安琪拉马上警醒,有人朝叛军头目开枪,那说明就是来了帮手!“汤尼”脸上的表情淡定从容,不慌不忙……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有后援赶到了?亦或这干脆就是他预设好的又一个圈套?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驾驶舱门突然开启了!安琪拉又惊又怕,拼命的向角落里闪躲。汉莫克要出来了,她仿佛马上就能感受到咆哮的冲锋枪在头顶疯狂扫射,冒着青烟的弹壳滚落在自己的身旁,还有汉莫克野兽般的狞笑…… 尽管这家伙的三名同伙在顷刻间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偷袭,非死即伤,汉莫克又处于内外夹击的局面下做困兽之斗,可安琪拉还是此时此刻离他最近的人,如果被已经看出端倪的汉莫克发现了她,随手的一梭子子弹就会把安琪拉打成筛子! 在这紧急关头,安琪拉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求生欲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能死,她还有机会再见到家里的亲人和痴情的贝特纳!这世界一度充满了黑暗、绝望,可毕竟还有光明和希望的美好一面,不到最后,她不应该轻言放弃! 噗通一声,一个人死猪般砸在了地板上,离她不过是咫尺之遥!安琪拉浑身剧烈颤抖,一颗心险险跳出了嗓子眼,手心里沁满了冷汗!从抱住头的指缝间向外偷瞄……一下子愕然愣住,触电般坐直了身体! 倒下来的人紧闭双目,昏厥不醒,正是潜匿在驾驶舱里的汉莫克! 这个戏法真神了,“汤尼”是厉害到了极点,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靠近过驾驶舱,更别说进去过。汉莫克居然鬼使神差的也被偷袭了,还被扔了出来……难道远处的那个男人不但实力强悍,还会施展传说中的“巫术”,隔着门板就搞定了汉莫克? 祝御终于向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还用中文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次我拿捏好了分寸,不会再死人了。” 安琪拉一脸茫然,努力伸展酸麻的双腿,艰难的扶着舱板站起,看着脚下的汉莫克疑窦丛生。一个粗重的男子声音突然自驾驶舱内响起:“让我假扮个洋鬼子机师勉强能对付;让我把这见鬼的飞机开上天,他就算真的用枪顶着我……我也弄不来啊!”祝御和这人一起哈哈大笑。 安琪拉吓了一跳,随即恍然大悟,原来被汉莫克胁迫着进入飞机里的机师已经“掉了包”! 这就是“汤尼”明明顾及不到她的安全,却依然要强行发动突袭的原因!有他的同伙单独“照顾”毫无防备的汉莫克,剩余下来的敌人依然是三个,计划照样会奏效,安琪拉也不会受到任何意外伤害! “假机师”的扮演者丁连奎爽朗的大笑着,快步走出座舱,伸手除下了嘴边金黄色的连鬓胡子和浓密的眉毛。因为部分粘黏上去的化妆胶水已经干透,假胡子扯动皮肤,疼的他呲牙咧嘴。 祝御微笑着给他帮忙,调侃道:“你们在哪找的化妆师,水平很高啊,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丁连奎笑道:“至少你还是看到了我的眼睛。”他在颤抖着进入飞机时表现的中规中矩,但是当汉莫克在身后出现,匪徒们把注意力向他集中那一刻,极其隐蔽的朝祝御眨了一下单眼。这个动作几乎瞒过了所有人,但还是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祝御及时掌握到了。他马上根据身材举止分辨出了老连长的驾临,惊喜交加! 敌人是多出了一个,可是己方也多出了一个,并且是隐蔽无形的一道暗棋……丁连奎这样的强援一到,二人形成的双保险之势算起来对即将发动的突袭更加十拿九稳。为了不让安琪拉分神或露出破绽,祝御并没有把这个信息透露出来,而是坚决的示意她按照原计划行动! 第一百九十七章 劫后重逢 丁连奎接下来又简要的把祝御“失陷”后他们所做的补救措施讲了一遍。 其实搞明白祝御到底是大意被擒还是故意被擒,这是整件事的关键。幸好丁连奎久经战阵,粗中有细,已经先一步猜到了他大致的用意。如果换成沈子哲,恐怕真的会傻乎乎赶回首都取药剂来换人了。 于柏琪在电话中和丁连奎交换了意见,他听完过程后马上也和老搭档想到了一起。因为人还在首都,他可用的资源非常强大,根据丁连奎提供的信息开始着手全面的应对之策。 于柏琪通过民航总局出入境数据,很快查出了近期进入我国的外籍旅客名单。汉莫克等叛军头目们的手段确实不怎么高明,他们分成两批乔装成厄伦卡的富商入境,并且在出发前报名参加了一个东珠附近的旅游团;自己则带着三名同伙乘坐那架联系好的达索猎鹰7X豪华商务机直飞东珠近郊的小型机场,这样节省了时间,又能避开安检流程,他们得以携带着武器进入了境内。 不过厄伦卡这样的国家深受战乱之苦,贫瘠乏弱,经济水平停留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而且还是负增长的趋势,可以想见这样的国家里走出来的“富商”会富到什么程度呢?结合本次案件的线索,其实要查这些人基本就是一查一个准,可疑之处实在太多了。如此一来那架本来拥有合法航线的达索猎鹰7X客机也变的异常显眼,于柏琪猜测,不管机主是什么人,至少这架飞机只要一落地,基本就会变成被“半劫持”状态。 恐怖分子们得到那三种药剂,达索猎鹰7X就是他们最高效、最安全返程的唯一保障!所以对于飞机的控制权这些人势在必得,包括武力强行劫持。这样的话汉莫克等人要用祝御交换药剂的地点,还有之后的如意算盘更详尽更精确的落入到了于柏琪的掌握中。好在汉莫克等人落地后倒真没有马上“翻脸”,他们也知道在国外的领土上必须低调再低调,这样才不至于惹来一个又一个的麻烦。如果真是“富商旅游”倒没什么,可这些人要干什么勾当自己心知肚明。 于是单独休息的机师,就成了丁连奎顺利潜入贼窝的绝佳身份。他及时联系了东珠有关部门,由当地的话剧团、影视制作中心派出两名高级化妆师为自己乔装打扮,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午夜溜进了机师的房间,守株待兔。与此同时,沈子哲隐蔽的和旅游团负责人也取得了联系,得知“厄伦卡富商”们一行16人在南郊的迪士尼度假区酒店早早就睡下了,他们中有6个人还要求导游凌晨四点叫早,说是有急事得赶赴到别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这6个人自然是要赶去高尔夫球场增援汉莫克等人了,因为交易会在清晨五点进行。于柏琪此时已经上了飞机,果断的联系了当地武警部队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在迪士尼度假区外隐蔽集结,等候自己飞抵汇合。考虑到这16个人不同于小打小闹的匪众,都是十分危险的亡命之徒,于柏琪放弃了征调公安干警,直接出动了武警部队。 凌晨三点,他赶赴到了现场,迅速部署在飞机上做好了的方案,十几分钟后武警部队的战士们分成六组,同时潜入酒店后破门而入,一举将16名厄伦卡叛军悉数擒获!通过搜索这些人的随身携带物品,发现了两把手枪,数十发子弹,应该是在后来入境的汉莫克那里得到的。于柏琪命令武警把他们先秘密押解回部队,带同一个班的战士们火速向高尔夫球场进发。沈子哲取来叛军们唯一的通讯工具:一台平板电脑,轻而易举的黑了进去,防止汉莫克随时联络这边,别被他看出了破绽。 根据高尔夫球场内的建筑布局,于柏琪指挥战士们分三个区域扇形包围达索猎鹰7X,隐蔽待命。他亲自和一名狙击手上到制高点,策应全局。丁连奎得知于柏琪赶到了,更加放了心。祝御这家伙肯定是在飞机里装腔作势呢,区区几个叛军头目对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现在大局已定,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想唱什么戏。再过一会,汉莫克果不其然的摸黑闯进了房间,凶巴巴的用枪指着丁连奎,要挟他马上起床去发动飞机。 丁连奎唯唯诺诺的敷衍着他,心下却暗暗好笑。他突然想起了西游记里的经典桥段:高老庄内孙行者欲为高员外铲除抢亲的“猪妖”,扮作了高小姐独坐闺房,等着那长嘴大耳的呆子上钩……现在的情况可不就和那一幕差相仿佛?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他一上飞机就和祝御“取得”了联系,然后“盯死”了汉莫克。唯一的小意外是敦实汉子被安琪拉烧的发了疯,没头没脑的冲出机舱外狂奔,他浑身沾满火焰,再次接近飞机时于柏琪为了保险起见,果断命令狙击手将其当场击毙! 祝御微笑着听完丁连奎的讲述,转而看向惊魂未定的安琪拉,温厚的一笑:“安琪拉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谈谈了?”丁连奎也回头看过来,嘿嘿一笑:“安琪拉小姐,有关你的遭遇和经历,我们已经打探到了很多,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开始,每一句都讲真话。” …… 时间转变成了午后,在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北侧,一栋小型的别墅二楼,于柏琪、丁连奎、祝御、沈子哲和安琪拉,还有几名武警战士临时组成了一个便捷的“指挥所”,紧张的围桌而坐。 安琪拉逃脱一劫,意识到自己的转机就在眼前,当然不会再说一句“假话”,把掌握的一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交待个清清楚楚。于柏琪随即进入了实质性的操作,他先联系了中方外交部、斯坦尼亚和厄伦卡政府以及两国大使馆,随后根据授权又和海外的维和部队取得了联系,一场万里之外的营救行动开始紧锣密鼓的展开。 根据临时审问汉莫克、哈瓦克等人的结果,于柏琪得知安琪拉被扣做人质的父母、弟弟原来并不在叛军的老巢,而是被软禁在市郊的一座小庄园里,由十几名叛军乔装成农夫24小时监管。维和部队的一个小分队和当地政府军紧急出发,根据中方提供的高清晰卫星遥感图像,很快摸清了敌人的位置,随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突袭庄园,横扫十几名悍匪,当场击毙大半,活捉三人,另有一人仓皇逃窜。成功解救出被劫持了整整三年的安琪拉家人! 于柏琪接到现场的第一时间通报,把胜利的消息及时向三方政府和有关部门汇报。安琪拉浑身颤抖,再也无法控制情绪,只感觉一切都像是在梦里,狠命的咬了一口手臂,发觉疼痛钻心,脸上却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喜极而泣! 祝御起身,微笑着走向她,伸出手道:“安琪拉小姐,很高兴您的家人终于安全的被解救出来了,恭喜您!” 安琪拉忙不迭的站起身,满眼的泪水无声下坠,感激、钦佩、兴奋、喜悦的表情繁复难明,突然一把搂住祝御,牢牢的不肯松手,嘴里只是翻来覆去的说两个字:“谢谢!谢谢……” “安琪拉小姐!”于柏琪打完了电话,端坐在椅子上不动,微笑道:“值得你高兴的事不止这一件,你看看我带来了谁?”说着朝门口处打了个响指。房门轻启,贝特纳一脸的泪水纵横,颤巍巍的缓步走进……安琪拉侧头看去,瞬间惊呆住了,伸手死死捂住了嘴,控制着自己不哭出声,可眼中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和贝特纳深情凝望。 一对历经坎坷的恋人,终于在这样的场合下再次相聚了。久久的沉默后,安琪拉拥开了祝御,飞步朝贝特纳奔来,像一只归巢的小鸟,纵情拥入了他宽厚的怀抱!贝特纳的泪水彻底遮挡住了视线,朦胧中紧紧拥住心爱的人,忘情的哭泣! 祝御目睹到了这一幕,心情颇为激动,悄悄靠近于柏琪道:“于处长,你真神了,居然预料到现在的结局,提前就把贝特纳带上了飞机么?” 于柏琪马上撇嘴摇头:“我有你那颗脑袋瓜儿吗?还能想到这么远……我是怕安琪拉真的挟持你干蠢事,带着贝特纳在身边,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倒是真没想到成全他们俩鹊桥相会……” 祝御“噗嗤”一笑,很陶醉的感悟:“不过他们俩确实是真心相爱的,贝特纳对爱情的执着换来了现在的收获;安琪拉历经苦难,仍然能得到贝特纳的一片痴情厚意,相信她会加倍的珍惜眼前人。” 于柏琪侧头看了看拥抱在一起的这对甜蜜恋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暖意。 沈子哲附在祝御耳边嘀咕:“祝大哥,有关贝特纳和安琪拉的情路历程,让我突然联想到了你和未来嫂子之间的爱情……你曾经说过那是段很感动、很曲折也很离奇的故事,会不会比他们俩的更精彩?”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止戈息战 贝特纳狂热的拥抱着安琪拉,旁若无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抹了一把泪水,递给她看,激动的说道:“亲爱的……快看看,快看看吧,刚刚从国内传来的新闻,撤军了,撤军了!战争即将结束了!” 安琪拉惊喜交加,一把夺过手机仔细浏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真的是这样,真的撤军了!新闻里说‘斯坦尼亚共和国与邻国厄伦卡政府各自派出要员举行紧急会晤,双方国家的国防部长、安全委员会负责人均亲自出席。两国政府在这次重要的会晤中达成了历史性的全面合作战略共识……初步拟定,双方收回运抵边境线的大型武器,将缓冲区后撤至140公里,未来一个月内撤走全部军队,恢复战前的商品贸易、经济往来关系’,哈……亲爱的,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伸开双臂,再一次和贝特纳忘情相拥,幸福的泪水无法抑制。 于柏琪缓缓起身,走到他们身边,沉声道:“安琪拉小姐,我们把你的全部情况和相关证据已经转交给了贵国政府及斯坦尼亚政府,双方当局的响应都很迅速。目前已经证实一年前边境线上两座大型的烯丙基硫存储罐爆炸惨案系厄伦卡国内叛军策划实施的,而你被逼无奈参与其中的其他几个案件也在积极调查取证中,不出意外的话,真相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双方政府先后致函我国外交部,同时对国际社会发表联合声明,坦承邪恶的恐怖分子导演出了一幕嫁祸于人的闹剧,引发了两国把对弈上升到军事交锋的激烈境地,这既是一个令人尴尬的遗憾,也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两国政府对自己错误的应对措施深感懊悔,并对饱受战乱之苦的人民和国际舆论做出诚恳的道歉。” 祝御跟着走过去,微笑道:“贝特纳先生,您的一封情书终止了一场战争,拯救了两个国家和苦难的人民,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我要向你致敬。” 贝特纳羞赧惭愧,走过来先是和他握手,然后紧紧的拥抱,感慨道:“汤尼先生,您才是真正的英雄!是我们的救世主!我要把您在这件事中立下的丰功伟绩撰写成纪实特刊,用九种语言和多个版本在东、北非地区发表,让我们的同胞和子孙后代永生永世牢记您的恩惠!” 祝御吓了一跳,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这个还是免了吧?千万不要写出来好不好?” 于柏琪及时转移了话题,表情严峻的直面安琪拉,威严的说道:“艾米雅丽·安琪拉女士,应贵国政府正式授权、奉我国政府有关部门机密指示,我代表安全部现在正式拘捕你!按我国现行法律政策和贵国政府要求,会尽快启动你的引渡回国流程。请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琪拉纯美的眼眸透出坚定和从容,对于柏琪所说的话一点都不吃惊。凄然一笑:“我的家人重获新生;我的祖国终止了战争……”无限深情的看了一眼贝特纳:“我的爱人待我如初,这已经是上苍赐给我最好的解脱,最完美的救赎,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还能有什么要说的?如果给我这个机会,我只想对尊敬、勇敢的汤尼先生致以最虔诚、最感激的谢意,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说着主动伸出一双莹白的皓腕,露出满足、幸福的甜美微笑。 于柏琪肃容满脸,点了点头,取出手铐将她的双手铐起。低声道:“根据我们提供的证据和意向,厄伦卡政府已经初步表达了他们的态度:你在本案中有重大立功表现,配合我国安全部探员一举擒获叛军主要头目多人,阻止了一场可能灭绝种族的毁灭性生化惨剧,并且挖掘出引发两国矛盾升级的重大线索……单纯的从这一角度看,你已经是一位民族英雄;可是鉴于之前你犯下的其他罪行,伤害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同样是罪孽深重。虽然客观上你的家人被叛军劫持,以此要挟你是出于无奈,但事实就是事实,情法难容。你终归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 安琪拉黯然低头,两行清泪坠落,轻声道:“我明白,我甘心伏法。” 祝御走过去两步,淡淡道:“安琪拉小姐,对您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对于能够帮助你做到的,我也已经尽了全力。希望你回国后忏悔改过,一心向善,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祖国和人民作出更多的贡献……同时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你:斯坦尼亚大使馆图雷先生联合大使馆所有职员向本国政府请愿,希望在对你的刑罚制裁上适当减免,理由是你粉碎了恐怖分子欲实施的神经毒气计划,这几乎拯救了他们的一个国家,目前已经得到了本国政府的支持,也向厄伦卡当局表达了意愿。贵国法务部门给出了一份可行性评估已经通过政府决议,从证据链和人道主义角度看,你的功劳还是大于过错的。如果在接下来的审判叛军头目中出庭指证,这又是一份很有份量的砝码……综合起来看,你只需要面临最多三年的监禁,就可以展开自己的新生了!” 安琪拉的泪水再次决堤,感动莫名。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如果不是祝御的出现,自己犯下的罪行别说三年,就是三百年也没法洗清,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已经好的不能再好,等同于特赦了!贝特纳一把拥抱住她,深情的说道:“亲爱的,三年!三年而已嘛,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会一直等着你,等到你走出监狱大门那天,好不好?” 安琪拉泪流满面,重重的点头,和他紧紧拥抱。贝特纳轻拍她的后背安慰:“亲爱的,不要哭,我们应该高兴!对别人来说你是个犯人;可是对我来说,你一直是勇敢的、坚贞不屈的英雄,永远都是!” …… 当晚时间19点,祝御一行人出现在东珠市国际机场候机大厅,准备搭乘飞往川江的航班回家。 四个人懒洋洋的坐在了一侧椅子上,于柏琪随手扔给祝御一个信封,说道:“拿好了,你的新行当。” 祝御一怔,狐疑着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一个小证件端详,失声道:“川江市公安局协警?月工资1200元?”蹭的一下坐直身体:“于处长,你开什么玩笑?这就是我的新行当啊?” 于柏琪淡淡道:“不想你表叔起疑的话,就乖乖揣起来,大家都相安无事!” 祝御愕然,转了转眼珠,悻悻的后仰靠倒。于柏琪的话一针见血,十分有道理。祝御尽可以在外面呼风唤雨,可是在表叔面前要是风光大劲了,恐怕难以自圆其说。小小的“协警”,应该就是他最稳妥的身份掩护。 丁连奎坐在他身边,低声道:“祝子,回到川江以后,你应该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如果能低调,就一定要尽量的低调!柏琪我们实在担心你啊。” 于柏琪叹道:“厄伦卡叛军那些乌合之众跟圣徒组织比起来可相去甚远,热身赛赢的盆满钵满,不代表正赛中还能所向披靡。强大的对手还没出现,我们千万不能轻敌!” 沈子哲一言不发,只是把明亮清澈的目光投过来,静静的看着祝御。他的第一次“外勤”办案完美收官,仔细回味起来只觉得充满刺激和兴奋。虽然大部分“工作”都由祝御、于柏琪、丁连奎三人包办了,但是只“沾到”一点边的他依然很满意,为能破解掉这么大一起悬案感到欣慰满足。这时听到于柏琪说“强大的敌人还没出现”、“圣徒组织”云云登时又被勾起了极大兴趣。只是他很会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说,便耐住好奇心仔细的聆听。 有一点沈子哲还是心里有谱的,如果真的有需要回避自己的涉密话题,于处长也不会当着他面议论了。这也就意味着此次和“新搭档”祝御一起回川江展开的工作,他是有知情权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必急在一时的去追问。至于把“主战场”放在川江,沈子哲原本没怎么在乎,现在看来问题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祝御大展神威,几乎凭借一己之力破获了大使馆神经毒气谜案,挖掘出了安琪拉和她背后的秘密,终止了两个国家水火不容的战乱纷争……这样的作为竟然被于处长说成是“热身赛”?那“正赛”得恐怖到什么程度? 祝御飞扬洒脱的神色也渐渐变的冷峻,眉宇间浮起一丝困惑。这让沈子哲更加的疑窦丛生。 川江市,我国版图上很普通的一座城市。虽然城市规模趋近一线,但整体来看这个遥对渤海海峡的弹丸之地仍然没有什么出奇冒泡的地方。那么这座普通的都市里,到底暗伏着什么样的腥风血雨,令这个堪称“虎狼之师”的团队忧心忡忡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打土豪 上了飞机以后,祝御的情绪似乎好转了很多,脸上透出隐隐的期待和兴奋,不时打量着机舱的上下左右。 丁连奎挨着他坐下,问道:“三个月没见,很想你表叔吧?” 祝御道:“是啊,虽然每天都通电话也不解渴,还是见着他本人心里才有底。” 丁连奎嘿嘿一笑:“这句话言不由衷啊……我看你想表叔是假;想别的人才是真呦!” 祝御皱眉道:“老连长!你别这么八卦好不好?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不想表叔,还能想谁?” “八卦的另有其人呦!”丁连奎不依不饶:“不知道是谁刚才摆弄了大半天手机,发出了几十条短信,还旁若无人的傻笑……要是想表叔,能是这么个想法?祝子,你智商到底提高了多少,我现在心里很没底啊。” 祝御翻了他一眼,不再接这个话茬,突然伸出手摊开道:“拿来!” 丁连奎一怔:“什么拿来?” “莱文特大酒店!”祝御斜睨过来:“外面那家咖啡馆……说好的是你算账,可最后是我垫付的!这钱你可不能赖,必须得还!我现在是一个月工资1200的小协警,四杯咖啡加甜点总共521块,我哪里吃得消?快点还来!” 丁连奎面露窘色,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附过来小声道:“要钱是吧?那我得和你先说件事……” “先还钱!”祝御态度坚决:“还了钱再说事也不迟!” “1200是柏琪通过正规渠道给你争取来的,用的可是川江市政府的财政资源。”丁连奎翻了翻眼皮:“可是跃为公司的黑账上突然少了100万巨款……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家伙干的,占了庞远杰这死人的便宜还四处卖乖!想想一百万,那可是个大数目啊,如果只花几百元封口费就逍遥法外,这交易可有多划算?” 祝御闻言登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叹道:“好吧,我就知道这事没法能瞒住你们!算我倒霉……” 丁连奎瞪圆了眼睛:“算你倒霉?臭小子,你见过天底下谁碰上过这样‘倒霉’的美事吗?亏你还说得出口!” 祝御哈哈一笑,摆手道:“好了好了,最多不管你要咖啡钱了,我请客总行了吧?” “不行!”丁连奎表示义愤填膺,四下看了看,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柏琪咱们来的太急,只弄到了铁叔越狱这案子的接管权,还没申请到办案经费。你听好了啊,连同黄金大案后续的侦破经费,暂时都得从你这笔不义之财里拿!几杯咖啡才哪到哪,咱们几个人到了川江的吃穿住行、日常消费,都得你来买单!” 祝御吃了一惊,哭丧着脸道:“老连长,你别开玩笑好不好?都叫我买单,那不等于割我的肉吗!” 这次轮到丁连奎哈哈大笑,得意洋洋:“谁和你开玩笑?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这事就这么定了!最多你吃骨头,大家喝汤,我们还能睁一眼闭一眼;想独吞那笔钱门都没有!跃为集团是跨国公司,我在首都总部申请一张网络诈骗的调查令,就能把你查个底朝天,之后再请你进到局子里喝几杯老人茶……” 于柏琪突然探过来头,插了一句:“祝御,说起这个跃为集团,还有庞远杰的‘上线’李修墨,我们一直保持着按兵不动,没有深入到这个集团内部查过任何线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想打草惊蛇。庞远杰死了,无论李修墨知不知情,都不能让他这根线再断了!这次回去以后,除了铁叔的越狱案,他和跃为集团也可以做为另一个突破方向。” 祝御点头道:“我知道,三个月前我就想去会会这个家伙了。” “嗯,不过得提前制定一个方案,确保别出乱子。”于柏琪又靠进了座椅里,侧头对沈子哲小声道:“今晚入住宾馆后你和我一个房间,有些事要和你谈。” 沈子哲默默的点头。情况和他预料的一样,于柏琪这样说,肯定是今晚要把涉案的一些重大情节对他做个交待。 丁连奎附过头来问:“祝子,和大哥说实话,今晚到家以后……到底有没有约周医生?” 祝御脸上一红,没好气的道:“要你管么?”上飞机前周琳和他的短信传情中,确实约了今晚见面。祝御一再表示落地后时间已经很晚了,是不是别那么着急,改为明天见。周琳的态度却很执拗,明确表示:“多晚我都可以等,必须见!” 所以丁连奎这样一针见血的发问,着实让他很尴尬,下不了台。 “唉,你肯答应和她见面,以后这麻烦就不会少喽。”丁连奎一脸无奈,仰头长长叹气。 祝御讶异道:“我和周琳见面能有什么麻烦?她又不是安琪拉,骗得我神魂颠倒。” “麻烦就在这呢!”丁连奎眼睛直直的看着机舱顶:“周琳不会骗你,反而对你情深意重……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态势保持下去,以后她在敌人的眼里,就是你第二个表叔!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们打击你的突破口!” 祝御闻言登时一凛,眼里掠过了警觉和不安。圣徒组织里的人神通广大,如果刻意针对他,肯定会是异常激烈的龙争虎斗;更可怕的是那些人在暗处,手段也会无所不用其极……要拿周琳做做文章显然比对付祝御本人容易多了。关小莹就是前车之鉴,现在周琳和她相比,恐怕遇到危险的几率只多不少。 丁连奎像早就料到了祝御心中所想,叹道:“如此一来,保护好周医生的安全就必须尽早的提上日程。现实情况是她曾经义无反顾的帮助过你,最后还对你一往情深;而你呢,又肯定不忍看到这位善良美丽的白衣天使伤心落泪……就算你想釜底抽薪,就此和她恩断义绝,那也是自欺欺人的想法,因为她早就在你心里占据下位置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说断就断?何况那些吃了ntb药剂的犯罪份子们个个智商爆表,沾上毛全是猴精,才不会被你唬弄到。” 祝御紧锁双眉,一言不发,默默的凝神思索。 丁连奎又道:“你要和周医生卿卿我我谈恋爱这是人之常情,可就算你们处的再亲密,也不可能天天24小时黏在一起吧?恐怕将来结了婚生了孩子,一样也做不到这一点,因为那是不正常的极端情况,不在正常人的生活范畴里。” 祝御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字一字道:“想要高枕无忧,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彻底消灭圣徒组织!什么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什么时候潜在的威胁才会解除。” “没错。”丁连奎道:“但至少现在我们做不到对吧?周医生的安全却又不能麻痹大意。我之前已经和柏琪商量过了,会在川江市局抽调一个8人特警小分队,分成两个四人小组,24小时暗中对周医生实行紧密监护,我亲自任这个分队的负责人。” 祝御吃了一惊,抬头向他看去,眼里流露出真诚的感激,还有一丝愧疚:“老连长……难为你事事都想在了我前面,还要劳动到你亲自出马。周琳是一个无辜的人,可是……可是动用市局的警力资源来保护她,我……我觉得实在很不妥。” “废话少说!”丁连奎翻了个白眼:“警力资源的配备是必要还是浪费,我们心里自然有本帐算,赔本的买卖肯定不干!你能安下心来没有后顾之忧,在前面冲锋陷阵,把圣徒组织揪出来……继而打击铲除,那就是赚了!别说八人小队,就是出动个八十人小队也值;反过来要是你小子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吊郎当的不肯好好出力,那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祝御心下大定,有丁连奎亲自出面率领警力对周琳全天候实施监护,这道保险的级别和牢靠度可谓相当之高了,甚至一些省部级大员的安保措施也未必能及。丁连奎是铁血军营中的顶级战士,国际刑警里经验丰富的干将,令恐怖分子闻风丧胆的猎魔使者,实战中的实战专家,有着强悍的战斗力、敏锐的洞察力和灵活的机变能力……他牵头围绕着周琳身边设立起这道无形的警戒大网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会在暗中把所有不利于周琳的潜在威胁一一屏蔽、封堵住,把危险系数控制在最低范围内。 即便是祝御的武力值和脑力值均高于丁连奎,由他来亲自构筑这些防范措施,也依然会存在差距。因为论起丰富的经验和博杂的阅历,他终究不可能一日之间就追及丁连奎,这些东西从书本上学和现实中经历,完全是两码事。 祝御转忧为喜,精神为之一振,嘿嘿笑道:“老连长说哪里话……在部队我就是你的兵,现在还不是一样?走到哪我都保证乖乖的听话,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打狗我绝不撵鸡!” 丁连奎撇嘴道:“耍嘴的都是棒槌,咱们看你表现!好好发挥你这颗高智商的脑袋瓜儿,快点找出线索来就万事大吉!” 祝御笑道:“事不宜迟,明天咱们接收过专案权,马上就干活!”侧头看向机窗外,璀璨斑斓的川江夜景已经近在咫尺。 第二百章 老中医 晚11时,川江国际机场入境出口人头攒动,挤满了接机的人和入境旅客。 祝御三个月前在这里经历了一场“真假危机”的双重考验,看着熟悉的环境再次映入眼帘,心中颇为感慨。只不过他难以分清这种感慨应该是惆怅多一些,还是希冀多一些。关小莹最终还是飞向她的新生了,尽管临行前和祝御的“告别”方式离奇又特别,可这依然没能阻挡住她的脚步。 也正是因为祝御在此前的四个月中经历了他整个人生从未有过的、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再次回归到这座大都市时的心情才错综复杂,难以言明。他有一种淡淡的哀伤,源于和关小莹的恋情破灭,看到机场里的每一个场景都感到“物是人非”;他有一丝悸动,踏上川江的土地就意味着即将和周琳重逢,他们有一个美好的开始,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他还有沉甸甸的压力,凶残暴戾的圣徒组织就藏匿在浓浓迷雾中,已经露出了锋利无情的爪牙。 和上次一样,于柏琪一行得到了“特别关照”,径直在机场保安的引导下走过贵宾通道,直奔VIP候机室。 川江官方接连得到了国家和省一级的最高指示,所以对他们的“去而复返”必须履行严谨的接待程序。看看VIP室里的接机阵容,也说明这点了。川江市公安局局长邓远山虽然站在前面,但是却侧身而立,只能暂时充当“引见服务”的角色,微笑着把身边的陌生面孔一一介绍给于柏琪等人。 祝御观察到高远帆就静静的候在邓局身后,朝自己微微点头致意;他的身边则站着一身正装的美丽警花江雪婍,依然是那么英姿飒爽、惊艳绝伦,细腻的脸庞上仿似还施了淡淡的妆,很矜持的看过来一眼,又转过了头。 通过介绍,祝御弄清了前来接机的人员身份。第一个和于柏琪、丁连奎等人热情握手的是川江市委书记赵廷卓,其后还有市政法委书记、市委、市政府两位秘书长,川江市军分区政委和副司令员等,邓远山做为公安局一把手和大家早就相识,免去了介绍;接下来是岭东省政法委的一位负责人、公安厅的常务副厅长,还有一名份量很重的省军区少将副司令员。 这个人物形形色色、身份各属不同的“接机团”囊括了省市两级的党、政、军高级负责人,阵容和级别显示出了很高的规格,同时也印证出了于柏琪等人此行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一番寒暄中,于柏琪表情严峻,简单的介绍了身边的丁连奎和沈子哲,唯独轮到祝御的时候不做解释,轻轻一句“这是随行警卫人员”便揭了过去。 他这种选择性的敷衍当然别有用心,是不希望祝御引起大家的注意,留给在场人员的印象越少越好。除了少数的知情人以外,大部分官员都对他的话信以为真,各自走向自己的位置分宾主落座。祝御观察到邓远山神色不变,谈笑风生,很自然的在帮于柏琪“圆谎”;唯有高远帆看过来的表情似笑非笑,颇有戏谑之意。而江雪婍紧抿着嘴,脸色微微一红,冷艳靓丽的表情中露出一丝隐晦的“幸灾乐祸”。 祝御心头微微有气。这两个人都知道内情,也都曾经是“迫害”过他的对手。高远帆不足一哂;江雪婍却依然很“傲娇”,很让自己不爽。她那表情傻子也读得出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在取笑祝御。和这些国家顶级安全机构的大佬们一起去首都混了三个月,回来后非但不见有什么起色,还摇身一变成了“警卫人员”,不管这是真是假,当众被这样介绍一番可着实很没颜面。 祝御面色不善,突然瞥见丁连奎朝自己连使眼色,意思是催他闪到一旁眯着去,不要再傻傻的站在原地。看到很多随行人员不是走出门外,就是矗立在会客沙发后,他才觉察自己的位置是尴尬了些。既然是“随行警卫”,那就得有个警卫的样吧?不屑的回敬了一个眼神,悻悻的挪到于柏琪身后,正襟站立,还不忘了狠狠的剜了一眼江雪婍。 于柏琪一脸严肃。今天的接机团队和阵容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地方政府摆出这样一个阵势在程序上虽然无可厚非,却令他深为不喜。如果低调、隐蔽一些或许才更适合双方的对接,可惜在东珠市的一番折腾,让他疏忽了通知细节,导致出现了这样一个“大场面”。不过仔细分析也算不上人家的错,“铁叔越狱”案已经通报了相关部门系统,尽人皆知,大家的出发点都是针对这样一个案子,没有人知道案情背后的巨大牵连。国家派出以他为首的高等级团队接手案情,地方上迎接一下,表表配合支持的态度,沟通下后续合作方案再正常不过了。 丁连奎侧过头掩住了嘴,祝御看到了这个动作,马上俯身过去,听到他小声道:“等结束太晚了,你去忙你的事吧,然后直接回家休息,保持联络。”说着还眨了一下眼睛。祝御正呆的难受之极,连连点头,转身就要走掉。丁连奎又嘱咐了一句:“千万注意安全,不论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祝御轻轻嗯了一声,悄没声息的后退,看到沈子哲微笑着望过来,便学着丁连奎一样给他也眨了一下眼睛,闪身出门。 贵宾通道里灯火通明,站着很多随行人员。祝御轻轻吐了口气,脚步轻盈的迈动。这该死的见面会刻板繁冗、严肃凝重,果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消受的,现在一走出候机室,马上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比里面新鲜了许多。 他没走几步,冷不防转角处闪出三四个高大威猛的战士,挡住了去路。他们面容帅气坚毅,英挺的军装合体贴身,衬托出了男性阳刚的力量美感,随随便便趋近站立,便如在走廊里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祝御一怔,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居中的一名战士身材最高,黑色的帽遮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帅气挺拔的鼻梁给人印象尤为深刻,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淡淡笑容,低声道:“省军区警卫连连长卜英杰,向首长报到!”说着伸出一只手,静静的候在半空中,斜睨过来的眼神里满是挑衅。 祝御眉头一皱,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这位卜英杰连长特意拦住了他的去路,嘴里恭敬的说“向首长报到”,却一不见致敬军礼,二不见肃正军姿,反而考教意味十足的伸出单手,明显是“看人下菜碟”,奔着他发难来了。稍一思索,便知道因为身份上无形中的“重叠”,可能引发了卜连长对自己的极大兴趣。 于柏琪随口介绍祝御是“随行警卫人员”,在别人听来可有可无,不用做重点理会;但在省军区这几位警卫连战士心中,便勾起他们了难以抑制的好奇、好胜心理。这些人司职的正是警卫工作,每天刻苦作训,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彼此间倒是没有任何秘密,可今天有机会接触到祝御这位国家级安全机构的“警卫人员”,不约而同的都想一探他的神秘和身手。 强烈的攀比心和年轻人的好胜性格,首先是最容易在同行业内滋生的。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几名警卫战士正是这个心理。祝御贵为安全部领导的“贴身警卫”,尽管从一开始就只言不发,保持着低调,然而这只是警卫人员的一个通性表现,谁也不知道隐藏在他外表下的真正实力和内心,所以这种“神秘感”恰恰是对警卫战士们浓厚兴趣的最大挑拨。 另一方面,祝御的身份可能要比这些警卫战士高出一个层面,可是从刚才的会面情景来看,他在自己的领导面前也似乎不是“很受待见”,没名没姓的介绍被轻轻带过,刚好映射出他身份的特殊性:这只是一名警卫,并不是一名领导。 卜英杰敢于大刺刺的直接挑衅,可能缘由也籍于此。大家都是“老中医”,对病人尽可以各开各的药方,彼此之间谁的斤两更重些,差距又有多远,是他亟待考证的一个欲望。只不过这次的会面充满官方氛围,卜英杰为了不授人以柄,行为上直接露骨点无所谓,言语上还是保留了一定的尊重性,没有直接说“我对你不服,来比划比划”这样的话。有这个态度垫底,就不至于把事闹大。接下来无论祝御应战与否,卜英杰都有回旋的余地,因为他轻轻一句话就把较量导向了浓浓的“以武会友”气氛,向祝御暗示:怎么打架都是孩子之间的“恩怨”,可不带找“大人”们告状诉冤的。 祝御看向了卜英杰凝在半空中的手,指节坚硬,筋脉虬结,还隐隐布满了老旧的疤痕。这无疑是只强力、恐怖,且久经淬炼的钢铁之拳,又出自于一位省军区警卫连连长身上,它的危险可想而知! 第二百零一章 握手 卜英杰还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祝御不应战便罢了;一旦这人也是个争强好胜之徒,伸手较量起来,输和赢的意义可大不一样。首先卜英杰的身份低了一层,姿态也放的很低,如果真是技不如人也很正常。祝御是顶级的警卫员嘛,实力高出一筹符合逻辑上的排序;可万一他只是个滥竽充数、徒有虚名的家伙,败下阵来的话这脸可就丢大了!甚至会把VIP候机室里随行那些高级领导的脸也一并丢光! 瞧瞧你们一个个趾高气扬的架势,下到地方来办案弄的大家不得安生,原来不过如此!贴身的警卫都是狗熊一样的水平,那你们这些领导又能强到哪里去? 何况卜英杰别的不敢说,对于自己一双几乎“百炼成钢”的铁手却有着极强的自信心。他6岁进体校,9岁进武校,12岁的时候已经拿过地区性的少儿武术表演冠军。从那以后经过教练点拨,明确了苦练铁拳的方向,直至进入部队,从一个小小的士兵晋升为警卫连连长。一路走来,这双铁拳攻无不克、所向披靡,帮助他实现了一个又一个人生目标,获得了无数的荣耀和利益,彰显出了强悍恐怖、无人能及的雄厚实力。 祝御貌不惊人语不出众,浑身上下甚至没有一点“铁血军人”的气概和风采,卜英杰上来就用看家的铁拳要考教他,想想都有点“倚强凌弱”的感觉。也许对比其他特长,比如枪械射击、散打格斗、耐力负重等内容双方胜负难料;可是单纯的较量手力,卜英杰却有着十拿九稳的把握,只想看看祝御是如何出乖露丑的。 更何况在目前的条件下,比赛别的军事训练项目都不现实。在静静的走廊里既不影响到领导们开会,又不用大动干戈的施展拳脚,只是“礼貌”的握一下手,无疑是最隐蔽、最合理的途径方式了,甚至都不会引起周围的人注意。 看得出来,卜英杰和随行的三名战士比较紧张,互相之间靠的很近,呼吸也很急促。他们心理上有强烈的较量欲望,同时也有一定的障碍。祝御毕竟不是战场上的敌人,也不是小偷小摸的犯罪份子,他的身份戳在那儿,这让战士们的挑衅充满忐忑,也充满了刺激。卜英杰除了观察他的表情,还不时的注意着四周的环境变化。 祝御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下意识的伸出手后想了想,并不和卜英杰相握,而是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小臂,微笑道:“你们好!认识你们很高兴……我还有事,失陪了。”说着闪到一旁。他刚才突然想起了飞机上于柏琪和丁连奎的叮嘱,回到川江后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言行,保持低调,以免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决定回避卜英杰的正面挑衅,快点脱身算了。 孰料他的身形刚闪到一旁,卜英杰如影随形般封堵上来,伸出的手依然虚位以待,亮晶晶的眼睛里布满兴奋,低声道:“我只是想见识下首都来的顶级警卫,请首长给个面子如何?”这句话客气还算客气,不过他加重了“顶级警卫”四个字的读音,释放出了更明显的信号。 祝御淡淡一笑,干脆背负起双手,问道:“你们是省军区的战士?和那位副司令员一起来的对吗?” 卜英杰点头道:“是。不过省军区毕竟还是一隅之地,战士们在军营里闭门苦练,很少有机会见识到外面友军的风采,今天有幸看到首长,我们都很高兴!”话音一落,伸出的手再进寸许,眼睛直勾勾的盯过来。 祝御神色不变,平淡的眼神直面向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过去也是名军人,只不过干的不是警卫工作……” 卜英杰的面容泛起一丝冷笑,他已经觉察到对方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在示弱,大有套近乎的嫌疑……刚待反唇相讥,突然觉察到哪里不对劲,低头看去,浑身激凛凛打了个寒颤!祝御平稳的说话同时,一只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他的手心上,淡淡的、轻轻的,一点不着力道的触及,而他竟然没发现这个过程是如何发生的!就好像对方的手能在空气里生长一样,随随便便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手掌中! 卜英杰面色大变,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祝御,圆睁着双眼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话来。他身边的三名战士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谁也没搞明白,两个人的手怎么突然之间就“粘”在了一起! 祝御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并不在意几个人的震惊表情,淡淡补充道:“可要是仔细回想,我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也对得起良心,对得起部队的信任,没留什么遗憾……” 卜英杰完全陷于巨大的震撼中,根本就没听清他这句话,脑海中惊雷滚滚,总算恍悟:眼前的这一幕并不是幻觉,也不是魔术障眼法,完全是对方用肉眼难以察觉到的速度,硬生生把背负的右手塞过来的! 天!这种速度该有多快?己方四个人八只眼睛,愣是没看清人家电光石火般的抬手,简直骇人听闻,见所未见! 祝御叹道:“珍惜你们的军旅生涯吧,毕竟能当一辈子兵的人只是极少数,将来回忆的时候一定充满自豪和骄傲。”抬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卜英杰,笑道:“我们算是认识了吧?要是没别的事,我能走了吗?”握住他的手稍稍一松。 卜英杰回过神来,只在心头稍一犹豫,马上咬紧了牙,拼尽全力握紧了祝御的手!他好胜的心理反而在这瞬间被对方鬼魅般的速度强烈激发,更不想放过这稍纵即逝的“回报”机会。祝御的速度快则快尔,但不一定就有和他一样的强悍手劲,如果用自己擅长的优势扳回一城,能搏个“平分秋色”的局面,至少就不算输。 祝御的手果然没来得及撤走,就整个落入了卜英杰的“魔爪”中!两个人的右手从轻触到紧握,瞬息之间迸发出了骨节筋脉噼啪作响的声音,像爆豆在热锅中翻滚蹿跳。三名小战士屏息凝气,伸长了脖子围拢过来,紧张的注视着。他们总算等来了一开始就想看到的一幕,只不过见识到了祝御神鬼莫测的速度后信心动摇,这时为连长暗中捏了把汗。 祝御的表情波澜不惊,既看不出疼痛难捱,也不见故作轻松,完全就是一副常态。只有他自己知道,两只手相握产生的那些噼啪声其实都是卜英杰一个人发出的,按照自己的骨密度和肌纤维承受力来讲,还远远不到响的时候。 卜英杰的一再紧逼让祝御有些微微生气。如果没有第二次拦路,他匆匆离去也就算了;可是卜英杰“知难而上”,两次堵住祝御的去路,他就不想再走了。做为曾经生活在军营的人,他当然了解这几名战士的心理,只不过联想到自己好好的炊事兵都没干到头,未免郁郁;再加上祝御最多只算“超人”,并不是神,同样拥有着年轻人的血气方刚,闹到这一步情绪上的波动就不那么好控制了。 不过他当然还是有底限的,就如同卜英杰猜测的那样,祝御不会把事“闹大”。从握手较力开始,持续进行了十几秒以后,谁都看得出主动权已经在两人身上转换。祝御面无表情,只冷冷的看着对方;而卜英杰却感觉手掌中握住了一块冰冷坚硬的岩石,一张脸憋得紫红,额头、脖颈的青筋高高崩起,显然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身体也出现了轻微的抖颤。 “你的指甲呈灰色,并且坑坑洼洼,这是贫血的迹象,你需要多补铁。”祝御开口说话了,声音依然淡定从容:“另外你的握力确实高于普通人很多。三十秒钟以来,输出的平均值大概有1514牛顿的力,相当于155公斤,是三个壮年男子正常值的总和……这是个很理想的成绩了,不过现在你的体力开始下降,电解质在加速流失,在不能继续对我产生压力的情况下,不如早些松开手更实在一些,怎么样?” 卜英杰惊骇万分,浑身颤抖的更剧烈。他心跳的像擂鼓,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事实证明,即便是用他引以为傲的“铁手”和祝御掰腕子,依然不能奈何对方分毫!经历了亲身体验所带来的一系列震惊,他现在彻底心服口服,粗喘着气问:“首长……您的握力到底又有多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祝御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消失的无影无踪,缓缓抽回右手,说道:“如果我单纯说数字,并不足以服人;可如果我用实际力度向你证明……”看了看卜英杰的手:“那你这么多年苦练的铁手难免就要报废一只了。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答案,这样肯定太不值了,对不对?”轻轻拍了一下卜英杰的肩头,缓步离去。 几名战士目送着他的背影,全然忘记了说话,痴痴出神。卜英杰良久后呼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人还是人吗?” 第二百零二章 旧梦重温 祝御走出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了,周琳一定还在等他的消息。只不过现在打过去电话,会不会影响到她的父母休息呢?想来想去,便试探着发了条短信。结果不到十秒钟,周琳便回复过来:我在单位,三楼323房间。 祝御一怔,想起在东珠候机时和周琳闲聊,也没听她说起过今晚加班啊,怎么几个小时后突然出现在单位了呢?再一琢磨更不对了,周琳工作的检验科明明在二楼,她却在短信中说三楼的323房间……这是什么情况? 祝御颇为纳闷,匆匆打了辆车直奔二院。在车上又和侯义飞取得了联系,问他在没在家。哥俩阔别三个月没见了,一定要赶一个“烧烤午夜场”,好好的喝上一顿。侯义飞之前并没有得到祝御的通知,在电话里兴奋的大叫:“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首都遇见人贩子了呢,整整消失了三个月!再不见影的话,我就准备杀过去找你了!” “不至于那么夸张。”祝御笑道:“表叔不是经常和你见面吗,他总会知道我的情况的。” “他那人老实巴交的,又能知道多少?”侯义飞道:“虽然我也觉得你当过兵,干警察要比原来那份工作有前途,可是这差事毕竟很危险啊,你前脚刚刚混了个协警的身份,后脚就屁颠屁颠和领导赶去了首都办案,三个月都回不来……一开始就是这个节奏,以后可怎么办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祝御解释道:“这次情况特殊,以后再有案子也不会那么久了。” “依我看,就这一次也够呛!”侯义飞道:“我每周都去看一趟表叔,瞧他那模样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面也不落神。晚上忙完食堂的事,早早的就守在电话旁发呆,哪里都不肯去。你什么时候打来电话和他报了平安,他什么时候才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笑呵呵的洗脚睡觉。” 祝御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在虎穴基地的作息规律并不固定,每晚打给表叔的时间也有迟有早……如果早一些还好说;若是迟了的时候老人家就会一直苦候在电话旁边,等到深更半夜也无法安神入睡,这份牵记挂怀的煎熬肯定极不好受……一念及此禁不住心头沉重,鼻子酸楚,涩声道:“不会了,以后不会了,我要时常陪在他老人家左右,不让他再惦记着我。” 侯义飞性子直来直去,也不陪着他多愁善感,又道:“你回来的不巧,我和工头来西阜县拉钢筋了,最早也得后天回去。” 祝御道:“那不急,安心干活,注意点安全……对了,咱们租的房子住的还好吧?” “那还用说,住的就是舒服!”侯义飞笑道:“只是你不在家,有时候我自己对着这个大房子总觉的空落落的。” 祝御道:“你最近还是得自己住一段,我要先去表叔那里陪他住。” 侯义飞讶异道:“那是为啥?你把表叔接过来,咱爷仨一起住这个大房子不正好吗?不比那窄窄巴巴的宿舍强?” 祝御敷衍道:“翼华小区离市公安局很远,我和表叔又都是新来乍到的,有部队的老领导关照,咱也不能给他脸上抹黑,守的近点利于工作,不然出现个迟到早退啥的不好和人家交待。” 侯义飞不再追问,说道:“那就听你的吧……不过总住宿舍肯定不是办法,早晚还得搬过来。对了,你不在家这些天,原来公司的那位女主管可是亲自登门来找过你两次,询问你的情况,看得出来人家可挺惦记你的。” 祝御吃了一惊,问道:“小唐主管去过咱们的房子?” “嗯,前后来了两次呢。”侯义飞的口气开始明显变味:“人家又不傻,有一天晚上是和你一起回来的,当然记得哪门哪户。何况……何况你还把人家那样了,我寻思着她这是来找找你,总得要个说法吧?” “你少放屁!”祝御登时爆了粗口:“要什么说法?我把她哪样了?义飞,上次我就提醒过你,这样的玩笑不能开!传出去咱哥俩没啥;小唐主管怎么办?她在公司里本来就……”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她来找我,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侯义飞听到祝御真发火了,唯唯诺诺答道:“没说什么事,我看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又不好意思总给你打电话。她找上门来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估计就是……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在没在家。” 祝御眉头紧皱,想了想说道:“行了就这样吧,应该还是公司的事。我找时间打给她,你注意安全,回来和我联系。”挂断了电话,侧首看向车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接近午夜时分,祝御在二院门口下了车,直奔门诊大楼。因为时间太晚了,被过道上的保安拦住,询问他是化验血样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祝御暗暗好笑,乖乖的拿起笔做了登记。心想二院的领导就算吃一堑长一智吧,上次门诊楼被自己和高远帆带着警队搅的鸡飞狗跳,他们吸取了教训,这才加强了安保工作。 不过这次再踏进门诊楼,祝御的心情和目的与上次可是截然不同的。该登记那就登记,说找周医生就是找周医生,一切都按规矩办,心安坦然;不像寻找庞远杰血样的那晚,他被逼得狗急跳墙,唯一的规矩就是不守规矩,这才有了和周琳的邂逅。 一想到这里,祝御的心情就开始有了些小激动,好像除了热切的期待以外,还有一丝回忆里的甜蜜。途径二楼的检验科,看着熟悉的门口和一层层楼梯台阶,三个月前在此发生的场景如同过电影般重现脑海。令他回味深刻的不是那晚遇到的危机凶险,反倒是因为周琳的出现,让这里更像一个和煦温暖的港湾,让他在迷失和愤怒中得以冷静的歇憩,重新辨明了方向。 祝御还在纳闷周琳发的消息,好奇的在检验室门口驻足,探头探脑的张望。他怀疑是不是周医生很忙,结果发错了数字,三楼和二楼完全是两码事,就算值班她也该在检验室的。冷不防头顶的楼梯处传来一声甜美的召唤:“祝御,我在三楼!你又像做贼一样去检验室,不怕重蹈覆辙吗?”跟着就是咯咯娇笑。 祝御转身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周琳。她扶着楼梯盈盈俏立,窈窕的身材外裹着白衣大褂,乌黑的秀发垂肩,一张脸盘上五官精致,明眸皓齿,细腻晶莹的皮肤白里透亮,散发着摄人心魄的美艳,笑容娇美,妩媚动人。由于角度的不同,楼顶的照明灯在周琳身后绽开,无形中给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多彩霞辉,远远望去便如仙境中的女神。 祝御三月不见周琳,此刻乍一看到她本人,比之初识更加亭亭玉立、明艳多姿,张大了嘴巴合不拢,竟似瞧的痴了。 周琳看到他的失态,心底更喜。羞赧的抿嘴一笑,轻叱道:“别发傻了,快上楼来啊,我不是告诉你我在三楼吗?” 祝御这才缓过神来,回道:“噢!原来你真的在三楼办公了。”拾级而上,又抬头问道:“什么时候搬上来的?”谁知周琳已经先一步闪进了走廊,只远远的回答:“半个月了,我调整了工作,电话里还没和你细说过。” 祝御不见她人,加快走了几步,还没迈上三楼的台阶,一整排走廊灯瞬间熄灭,四周变成了一片漆黑。他吓了一跳,停住脚步让眼睛适应光线的变化,提高声音问:“周琳,怎么回事……是突然停电了吗?”随即便觉得判断不对,重点医疗机构的供电一般都有特殊保障,比如二院这样规模的省级重点医院,除非遇上天灾人祸,否则是不可能突然断电的。 奇怪的是周琳没有应答,黑漆漆的走廊里一片肃静。祝御马上提起了警惕状态,慢慢躬下了身,机警的聆听四周声息。心下隐隐忧虑:上次在医院遇见了于柏琪假扮的杀手搅局,差点把周琳吓个半死;难道这次又赶得那么巧,有真正的敌人跟踪而来,欲对周琳不利吗? 十几秒钟后,祝御长身而起,脸上的紧张尽去,还浮出了一丝微笑。 他通过超出常人几倍的耳力凝听,已经发现了周琳的“秘密”。按照距离来讲,她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的一道门后,正努力的屏息凝气。但是一呼一吸之间,祝御发觉到她的鼻音较重,好像在极力憋着不偷笑出声,忍的很辛苦。 走廊里根本没什么危险,是周医生故意关掉了灯光,藏匿起来想和祝御玩个恶作剧。 这样一来,祝御悬着的心立刻就放下了,不但露出了微笑,心情也马上大好。他缓缓踱步向里走来,居然也生出了打趣调侃之心,嘿嘿笑道:“周医生,交出血样化验单,我就放你一马;否则等我亮出剪刀,你的小脸蛋难免不保……” 这几句“台词”和祝御初次威胁周琳时说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放在现下这个境况中,却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第二百零三章 我的天使 祝御把“威胁”的台词一说完,周琳还是没有动静。不过他听得出,这姑娘的鼻息更重了,显然被这番话逗的要乐出了声,还在强自忍耐。既然她费了这么大劲要玩恶作剧,当场戳穿就无趣了,祝御决定顺着周琳的意思,不妨就被她“吓”一下,遂了她这个心愿,然后哈哈一笑就得了。 这想法一成形,祝御便放慢了脚步,假意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嘴里还道:“周医生,你在哪呢……不和你闹了,快出来吧。这走廊里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一边说着,一边向周琳躲藏的门前靠近。 在他想来,周琳忍了这半天,无非就是要在自己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喊上一嗓子,看到他被吓到激凛凛一哆嗦,定然会开心大笑……好吧,那就配合着来,装作不知情,把戏份做足一点好了。 谁知祝御猜想的结局大错特错,周琳是打算“吓”他一下,可却不是跳出来大喊大叫。他双臂前伸,刚刚探过门口之际,正准备如何“哆嗦”、如何“颤抖”,周琳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随后身体游鱼一般无声无息的滑进了祝御的怀抱,用力揽住他的脖颈,凑过来柔软芳香的红唇,一下将祝御的嘴巴堵了个结结实实! 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体香迅即将祝御包围,连同周琳浓烈、炙热的香吻一同疯狂刺激到了他的感官系统。瞬息之间,祝御只觉的浑身酸软,发梢翘立,饶是在黑暗之中,眼睛依然瞪的大如铜铃。说实话,周琳突然的大叫大嚷他不怕,但换上这种方式,可着实真把他“吓住”了。 戏份是翻版,历史在重演!转了一圈以后,祝御觉得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很多事,今天又重来了一遍。追忆那天高架桥坠湖事件,他们俩死里逃生,钻出水面那一刻,周琳心神激荡,柔情蜜意的奉上湿吻,和此时此景又何其的相似! 黑暗之中,周琳的喘息声很重,悄悄的附在祝御耳边腻声道:“祝御,我很想你,非常非常的想你!我关掉了灯,走廊里的监控全都成了瞎子。你要是也想我,那就……那就做点什么好吗?” 祝御血脉偾张,心如擂鼓。软语温香的周琳就在怀抱,娓娓道来的话语大胆又热忱,静夜之中极具诱惑力和煽动性,一时间思慕之情泛滥,激动的情绪再也难以保持,僵在半空的手一抖再抖,终于一把搂住了周琳,肆无忌惮的的探下头去狂吻她的樱唇! 周琳抱紧祝御,合身贴在他的怀抱里,忘情的热烈回应,喃喃道:“祝御……告诉我,你也想我,是不是?” 祝御理性尽失,疯狂的点头,疯狂的亲吻,含含糊糊道:“是,是!我也想你,这三个月无时无刻不在想!” 周琳又道:“你这次回来,我们俩是不是可以又在一起了?” “桄榔”一声,祝御高大的身躯压在了门板上,他全然不顾,死死缠住周琳的唇,呓语道:“是,我不想再离开你,再也不想离开你了!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还待再说,走廊灯突然间齐刷刷亮起,刺的人睁不开眼!两个人吓的魂飞天外,触电般分开,逃也似的闪向里屋。周琳反应的快,随手打开了办公室电灯,高耸的胸口起伏不定。 “周医生?”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随后还有一束强光电筒晃过,那人跟着道:“你在不在?我们接到总安保室的通知,说三楼走廊灯突然熄灭了,刚才还有一个叫祝御的男子做过登记,上楼来找你……有没有事,你在不在?” 周琳调整着错乱的气息,提高声音回复:“我在办公室,没什么事。来找我的是男朋友!”侧头和祝御四目相交,脸上布满红晕,两个人均是会心一笑。祝御干脆扯过了一把椅子,大刺刺的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两名保安出现在门口,关掉了手电筒向房间内打量。其中一人道:“周医生,楼层灯怎么突然熄灭了呢?控制室要我们先来看看情况,配电室的值班电工也马上就到,您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周琳脸上一红,随即道:“没什么事吧,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开关,好像有点松动。又去血库看过,设备运转都很正常,应该是开关的事,不是断电。” “那好,不耽误您了,马上就来人检修。”两名保安一起转身,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祝御看,随后离开了。 周琳嘻嘻一笑,凑到他的脸颊边娇笑道:“你在我们医院可是有前科的人,看到那俩保安瞧你的眼神了吗?重点盯防对象!你联合高警官抹掉了以前的监控,可这张脸、这个名字总是抹不掉的吧?” 祝御不答,陶醉的用鼻尖轻触她的细嫩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清香之气,笑道:“那要不要再联合高警官,明天在医院发个头条,就说曾经的犯罪份子阴魂不散,再度夜袭门诊楼,威胁当值医生周琳的生命安全……” 周琳咯咯娇笑,粉拳捶在他的肩头。随即也扯过一把椅子,和祝御对坐凝望,芊芊柔荑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手。 祝御想起刚才暗夜之中的忘情激吻,反倒十分尴尬,侧头不敢和她的目光相对。周琳轻轻一笑,抚弄着他的手指,柔声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吧?这次回来……还会再走吗?” 祝御清了清嗓子,说道:“很顺利,就是在外面待的太久了。我觉得以后再出去也不会有那么长时间了。其实我这次去首都……”猛的抬头看了一眼周琳,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于柏琪和丁连奎一再向他强调过,很多事都是最高级机密,绝不能和任何人提及,哪怕是身边至亲至爱的人。这固然是一项保密条例,也是危险的信息源,外人不知道远比知道的好。 周琳冰雪聪慧,马上就读懂了他的意思,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抚住祝御的嘴唇,摇头道:“你不要说,我也不要听!有很多事你自己知道就好,我知道了反而不好,是不是这样?何况现在你被部队的老领导提拔,从事这个行当,很多规定和纪律也是必须要遵守的。” 祝御心下一阵感激,这正是周琳乖巧、讨人喜欢的性格之一,再加上她的聪颖和分析事物的大局观,比之一般小肚鸡肠的女孩子不知强过了多少倍。祝御执起她柔嫩的小手,动情道:“三个月前我和你在这座医院相识,那时你们医生都有一个统称,叫做白衣天使。可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你是我心中真正的天使。” 周琳脸上红晕飞起,低头羞涩道:“祝大警官这是在向人家表白么?这些话在三个月前,打死我也不相信会在你的嘴里说出来!”想了想又抿着嘴笑:“不过还好,我喜欢听!”她向来就是敢爱敢恨的性子,主动性甚至超越祝御,直承自己的感受当然不在话下。 “纠正你一点啊。”祝御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笑道:“我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协警,这还是部队的老领导照顾,和什么高警官之类的正八经警察一比相去甚远,以后可不要再来取笑我。” “以你的能力,还用去和别的警察比吗?”周琳用多情的双眸凝视他:“只要你想,从协警到警员是早晚的事;只要你肯干,超越高警官也是早晚的事。别忘了,你就算做无业游民的时候,就已经把高警官整治的服服帖帖了,不然我还会好端端的坐在这上班吗?” 祝御又是一阵感动,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嘴边轻吻。凭借原本的自身“蜕变”,再加上虎穴基地三个月的“受训”,祝御现在的综合能力早已今非昔比,于柏琪、丁连奎眼中的了解和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是一回事;可实际情况外人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包括周琳。然而这也正是她“慧眼独具”的地方,偏偏就认定祝御是蒙尘明珠,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从一开始就义无反顾的帮助他,理解他,直至深爱他……每念止此,祝御都自觉亏欠这个善良勇敢的姑娘甚多,一腔dk血便化作了万缕绕指柔。 周琳狡黠的眨了眨眼,又道:“刚才你的话好像还没说完,我很喜欢听,再说几句好不好?” 祝御淡淡一笑,说道:“我表达的就算很清楚了吧。如果你还想再听,那我就补充几句。嗯……怎么说呢?”把她的手牢牢握紧,攥了一下:“我抓到的天使真让我赚大了!原来她不单有天使的纯洁,善良的心灵,勇敢的胆魄……还有天使般的容颜,天使般的身材……” 周琳咯咯娇笑,抽出手轻点他的额头,啐道:“说错了,是天使般的容颜,魔鬼般的身材!” 祝御摇头道:“不行!你是医务工作者,必须什么都是天使的,不能和魔鬼沾边。” 周琳闻言摇头轻笑,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掠过淡淡的惆怅,叹道:“恐怕你说的还不全对,我不但和天使、魔鬼沾不到边,就是和‘医务工作者’这五个字都有距离了。” 第二百零四章 人事变动 祝御一凛,低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阿姨的病情又不稳定了?” 周琳无力的摇摇头,说道:“妈妈出院很长时间了,身体恢复的很好,说起来这倒是最让我和爸爸欣慰的。” 祝御奇道:“既然她身体好了,你还有什么麻烦事?”仔细察言观色,轻轻一拍大腿:“是不是工作上又遇到问题了?” 周琳并不回避,轻轻点头:“其实也不算什么问题。”想了想叹道:“一个月前,韩济业院长工作有了变动,被调任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他走的前两天,我们科的顾小梅也去了人事科任职。” 祝御皱眉道:“这两个人都走掉,看来对你很不利啊。” 周琳道:“走了谁并不可怕,关键是看又来了谁。” 祝御此前记得她提过医院和科里复杂的人事关系,看周琳郁郁不乐的样子,稍一思索便有了头绪,问道:“如果我没猜错,韩济业走了以后,常务副院长,也就是你们科仇艳的亲叔叔继任一把手了;而顾小梅得偿夙愿,她离开后的位置也自然得有人来顶,这个人就是仇艳了吧?” 周琳赞道:“分析的毫厘不差!”随即叹道:“我记得早就和你说过,经历过上次的事以后,韩院长指名点姓的栽培我、照顾我,表面上看是件好事;可背后也埋下了祸根……现在看是应验了,没想到还这么快。新任院长仇达在医院的口碑一向不佳,群众基础也很差,和韩济业院长比更远远不如,是个典型的玩弄权术的小人。他终于坐上了一把手的宝座后,就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演绎的淋淋尽致。” 祝御皱眉道:“你受到了什么影响?” 周琳苦笑着指了指办公室:“你自己能看到的。我还在检验科工作,只不过现在讨了个闲职。除了每周三天的夜间值守,还要负责血库药品、器材、贮血冰箱等物品的请领和管理,白天做各项登记、统计、资料保管、审检血液入、出库帐物及用血收费记帐工作,定期与血液中心核对结帐,月底向分管领导报账……而这一切,都是仇艳当上主任后的分工结果,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连个敷衍的过渡期都等不及,直接露骨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小人得志!”祝御低低的咒骂了一声:“这些活计要是分给一个无欲无求的中年大妈或者还算人尽其才;可是分给你这样专业能力出色、正处于上升期的年轻人,不但悖离了前任院党委做出的决定,还明显有公报私仇的因素嘛!” “哈,院党委的决定?”周琳摇头笑道:“那就是个笑话,谁握着人财物的大权,谁就是院党委的决定。这些日子没少开会,频繁的调整人事。原本和韩院长走得近的人,上到业务骨干下到保安保洁都遭了秧。仇达和韩济业明争暗斗了十几年,谁都知道他俩在二院是面和心不和的对头冤家……要是从这一点说起,我的调整也不算冤,韩院长亲自表彰的优秀医务工作者嘛,仇艳背靠着她叔叔借刀杀人,新仇旧恨刚好能做个了结。” “这叔侄俩变成了得势的疯狗,逮谁咬谁啊?”祝御恨恨的一拍桌子:“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仇达的所作所为就会弄的天怒人怨,把自己逼上风口浪尖!” “他就是那样的人。”周琳轻叹道:“我从最普通的小护士干起,到现在也只是个护师。院长、副院长这样的大人物升迁离任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两年前我就考取了临床医学的毕业证书,可是苦苦等候不到一个国家医师资格证的考试机会。本以为在检验科好好锻炼一下,或者还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有仇艳虎视眈眈的挡路,前进固然是没门,不被打回原形就是万幸了!” “她不是已经调整你的工作了吗?”祝御皱眉道:“把你困在血库这里当保管员,还想怎么样?” “别说的那么不中听。”周琳轻轻一笑,握住了他的大手摩挲:“这份差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需要当值人员严谨、细心的规范操作,和血液有关的业务责任重大,最怕的就是粗心大意出现纰漏。既然我到了这个岗位,再不如意也不能破罐子破摔,还是要把份内的工作干好的。” 祝御不悦道:“仇艳这是变着法的在报复你,谁说她没计划过渡期?只不过是她的过渡期实施的太快。我看用不了多久,她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再次来针对你。” “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也有思想准备。”周琳靓丽的面容浮起微笑:“那天你来病房探看妈妈,我就曾经说过:主任不主任的咱不考虑了,学术研究也不用管它,只要能开开心心的上班下班,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就比什么都强……嘻嘻,现在我依然是这个态度。”滑动转椅靠了过来,把头深深的埋入了祝御怀中:“只不过得补上一句:还要有你在我身边,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爱怜的轻抚着她的秀发,鼻端飘进周琳身上的幽香,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好的青春岁月,你就要无欲无求了么?” “谁说我无欲无求了?”周琳自他怀中坐起,娇俏的鼻子一拧,展颜笑道:“我首先要爸爸妈妈健康长寿,没病没灾;然后还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事业有成,飞黄腾达,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状元之才……”说到后来咯咯娇笑个不停,早把忧愁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祝御看着她明艳柔美的脸庞,摇头苦笑:“傻姑娘看港台剧看的太多了……”随即又皱紧了眉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周琳伸手轻轻整理他西装上的纽扣,低声道:“你在首都忙很多事,我不想让你分心……再说,我也没什么损失,还是在这里工作,还照样领工资,她就是再凶,也不至于把我赶回家去吧?” …… 祝御凌晨一点才回到了市局,在夜色中直奔表叔的宿舍楼。 他在路上和于柏琪等人取得了联系,得知市局邓远山局长陪着他们一行人已经下榻了宾馆,地点就在附近。丁连奎叮嘱他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8点在小会议室有个碰头会,听取“铁叔越狱”一案的初步调查结果,然后去川江监狱实地侦察。 祝御对这个“听取”汇报没什么兴趣,地方上的相关部门查来查去已经好几天了,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谓的汇报内容早在首都的时候他就了然于胸,真想取得线索和进展,还得去到监狱内部亲自看看。 不过今晚的“收获”还是令他十分愉悦畅怀的。时隔三个月之久,祝御在回到川江的第一天就和周琳正式迈出了新的一步。充满期待和甜蜜的爱情种子也许在过去的三个月内已经悄然埋下,然而直至今天,鲜嫩、翠绿的萌芽才势无可挡的钻出地面,准备绽放它顽强、坚韧的生命力。 祝御的脚步轻盈有力,一想到周琳的绝美容颜和柔情蜜意,心底里就没来由的一阵阵悸动,很难按捺住升腾四溢的喜悦。回首遥望这座高楼林立的大都市,不禁感慨川江并没有变,时间也没有变,只是他自身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张典君果然还没有睡。几个小时前他就接到了祝御的电话,兴奋的坐立不安,在小小的宿舍内来回打磨磨,只等着表侄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和他好生亲近一番。三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祝御是胖是瘦,在外面奔波办案,都经历了什么艰辛和危险…… 但是真等到祝御推门进屋,张典君看着他高大的身形、熟悉的面庞,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胸口和喉咙仿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两眼瞬间涌起了激动的泪花,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惜肌肉僵硬,眼泪倒是先一步滑落下来。 祝御如何不明白表叔现在的心情,鼻子一酸,眼圈里也泛起了泪花,只叫了一声:“表叔!”上前一步,爷俩紧紧的搂在了一起!张典君老泪纵横,伸手摸他的头发,又摸他的脸颊,颤声道:“祝子,祝子,你当兵去了六年……表叔也没觉得时间长;这次去了三个月,反倒比六年还长,是不是表叔老了,不中用了?” 祝御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表叔,咱不提那些,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张典君跟着呵呵一笑,满脸皱纹绽放:“好,好!回来就好,回来表叔就放心了!” 祝御扶住他慢慢坐下,问道:“表叔,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吧,在食堂干活顺不顺心,有没有人欺负你?” “这孩子!”张典君笑道:“表叔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身子骨硬朗,食堂那点活算得了什么?咱也不去得罪人,谁又能来欺负咱?一切都好,好着呢!” 第二百零五章 欺人太甚 爷俩久别重逢,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天来,小小的宿舍里充满了温情。祝御在这一刻心情彻底的放松,脑子里抛却了所有的琐碎杂事,仿似又回到了村子里的土炕上,看着表叔吧嗒烟袋,听着他讲那些家长里短……不知不觉时间过的飞快,再看手表已经到了凌晨三点! 两个人这才匆匆洗漱,同塌而眠。张典君心无旁骛,见到了表侄便算了却了最大的牵记,很快就沉沉睡去;祝御则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难以阖眼。周琳的一颦一笑始终还在他脑海里浮现,她工作上遇见的烦恼也让祝御颇费思量。 要想个什么办法,帮助周琳摆脱这个困境呢?仇达也好,仇艳也好,他们都是体制里的人,而且都身居要职,就算为恶也不比马诚、洪老板之流来的那么直接,是很隐晦也很“委婉”的一种坏,起码让人在表面上没有太多的辩驳理由。 周琳遇到的事就是明证,她的工作只是调整,并没有“失去”,用她那些宽慰自己的话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其实仔细一想,这里面的分别着实很大,真的叫人有苦难言。祝御听得出来,周琳是很不甘心的,只不过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否则她可能连提都不会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周琳更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女子,她当然想在工作舞台上有所表现,想得到机遇,想体现自己最大的个人价值。 然而仇氏叔侄硬生生挡在了她面前,极有可能还要扼杀周琳的梦想和前途。这应该是一场不平等的较量,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仇氏叔侄手握生杀大权,横行无忌;而周琳在他们面前弱小的不堪一击,除了逆来顺受别无他法。就算那些曾经的“贵人”,像张教授、韩院长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无法再为她争取到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帮助。他们都有各自的难处,也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就算再想帮忙恐怕也是鞭长莫及。 祝御仔细分析着这件事的所有因素,然后问自己:到底能帮周琳做点什么? 暂时来讲,似乎答案很迷茫。去找仇氏叔侄理论吗?这肯定不行,人家嘴大,说出的道理也肯定也大;去狠狠的揍他们一顿吗?当然更不行,那不是帮周琳,而是在给她添乱。只要周琳还想在医院发展,还有考取医生的意愿,那就得按着现有的社会生态和行为规范,用适合的方式方法在“圈子里”解决问题,杀鸡取卵、拔苗助长这些极端的手段统统行不通。 祝御当然也不能去劝周琳,让她放弃这个梦想吧,干什么都行,何苦要受这份窝囊气?他要像周琳理解自己那样去理解她,尊重她的选择,这才是两人之间坦承、理智的相处基础。 祝御爱屋及乌,觉得让周琳放弃专业工作,去血库干那份闲职,无异于把一匹千里马当做了拉柴驾辕的苦力,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而且时间短还好说;一旦日子久了,周琳被磨平了棱角,麻木了心智,可能就此一蹶不振,真的就会放弃了。 时钟指向凌晨四点,祝御还是毫无睡意。他暗暗下定决心,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对周琳的困境冷眼旁观,至少还有他自己,要第一个站出来尽最大的努力帮助她!这既是责无旁贷的义务,也是对周琳真挚的感情和回报! …… 早八点,祝御和于柏琪、丁连奎、沈子哲准时来到了小会议室楼下,准备听取案情汇报。 他实在不想参加这个会议,刚待说话,丁连奎已经先一步扯着他衣袖闪到了一旁,说道:“柏琪说你还是不要参加这个会了,去隔壁的房间等我们,一会直接去现场。” 祝御正合心意,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我也不想浪费时间,能不能把江雪婍叫来,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丁连奎道:“她要在会议开始做个简短的总结性汇报,还要派发一些资料……这样吧,我通知她和别人交办一下,做完那个汇报就让她去找你。” 祝御嗯了一声,沉着脸转身。丁连奎觉得不对劲,追上来问道:“你的脸色黑的像锅底,吃着苍蝇了吗?” 祝御摇摇头:“没事,让江雪婍快点来找我。” 小会议室旁边是间会客室,办公桌、真皮沙发、空调、盆栽一应俱全,环境和条件都不错。祝御进了房间刚关上门,周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直接问:“祝御,在忙什么?我有没有影响到你工作?” 祝御听着她甜美的声音情绪大好,笑道:“没有,我在办公室晒太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一股新鲜的空气扑入室内,又问道:“你怎么样,昨晚睡的好吗?这么早就到单位了?” 周琳道:“小护士命苦,只能乖乖的遵守单位规章制度,早来晚走。” 祝御闻言心下又开始犯愁,嘴里安慰道:“先安心的干好工作,以后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是要和你再诉苦的。”周琳的声音清脆悦耳:“打电话给你是有的别的事……你今晚有时间吗?我爸爸妈妈准备了饭菜,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刚好我今晚也不用值班。” “去你家吃饭?”祝御登时有些慌神:“这个……这个不太好吧。”想起临去首都前在医院和周琳“大尺度”的拥抱,结果被周父逮了个正着,当时的尴尬和羞愧记忆犹新,再要去面对这位老同志,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 “祝御,你不要瞎想其他没用的。”周琳似乎猜出了他的心理,说道:“重点只有一条,我们一家人就想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谈那笔钱的事。” “哪笔钱?”祝御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噢,我存在医院给阿姨治病的钱吧?那没什么好谈的,我早就和你说过,这钱必须由我来出,你告诉阿姨和周叔,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的意思是……”周琳的声音很幽怨,也很委婉:“不会再和你拗了,这笔钱就算我接受你的心意,给妈妈治病了。反正……反正以后我早晚也是你的人了,还怕谈什么钱……”说到这里娇羞尽显,几已分辨不出她说话的声音。 祝御听的心花怒放,学着周琳的口吻哈哈笑道:“好啊好啊!你这样说就对了嘛,我喜欢听!” 周琳也噗嗤一笑,随即转换口气道:“但是爸爸妈妈的想法和我不一样,找你来吃饭是假,想说清道理是真。” 祝御讶异道:“他们想说明什么道理?” 周琳道:“爸爸就是想当面和你强调一下,这笔钱可以算作你救急给妈妈治病的,也可以算作你想表达之前歉意的……唯独就是不想让大家都错误的认为:这是用来买他宝贝闺女终身幸福的!那天他见到我们在一起,妈妈还没出院,后来才知道这笔钱是你拿的,所以就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只是想图点啥……” 祝御哈哈大笑,调侃道:“原来偶尔做一次土豪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很容易被人认定是心怀不轨。” 周琳沉默了一下,语气很低沉:“祝御,昨天时间太晚了,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件事。妈妈出院前夕,我去财务处清算费用才被告知账户里多出了20万元钱。就算我再笨,当时也猜出这是你做的了……2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既不能是别人失误错汇了账户,也不会自己长了翅膀飞到账面上。但是当时……当时……” 祝御的笑容渐渐收敛,沉声道:“但是当时韩济业院长已经调走了,他之前的指示自然也一并作古,没有了照顾也没有了减免,财务处在某些人的要求下就会和你实打实的清算医疗费用,少一个大子都不行……是不是这样?” 周琳低低的嗯了一声,委屈的道:“这样一来,妈妈的全部医疗费用超过了17万,我和爸爸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一共才10万元。如果等到医疗保险报销的那部分下来还需要时间,我们就差了7万块的缺口……再加上当时他们催的紧,我很难一下筹到这么多钱,所以就……所以就……” “你说是谁催的紧?”祝御的语气突然提高:“是财会的人按规章制度办理呢,还是另有其人在背后落井下石?” “现在说那些都没什么意义。”周琳听出他语气不善,赶紧回避话题:“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就把你留下的钱先用了……爸爸坚决不同意,他要连夜坐火车回老家去筹钱,被我硬是劝说住了。我答应他们,这钱只是算作从你那里借的,等到把眼前的事都安顿好了,你一回来就马上奉还,这才度过了难关……” “还什么还!”祝御皱眉截道:“周琳,你再这样说的话我可真生气了!阿姨和周叔不明白我的心情,难道你还不懂?” 周琳委屈道:“难就难在这里嘛,他们就是不明白……何况就算我明白,也没打算真的让你花钱。” “不提这个了!”祝御突然重重的一拍桌子:“我听明白了,仇达和仇艳这是小人得势,他们欺人太甚!” 第二百零六章 新官上任 恰在这时房门轻响,随后慢慢打开,江雪婍闪身而进。一袭贴身的警装配合她曼妙丰腴的身材,更显英挺大气。为了汇报保持必要的礼节,她本就惊艳娇美的脸蛋上还施了淡淡的妆,缎子般白腻的肌肤晶莹透亮,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美目灵动多姿。精致的五官得益于完美的鹅卵形脸盘衬托,几乎找不到一丝瑕疵,美的惊魂夺魄。 祝御随即对周琳道:“我临时有点事,过会打给你再定。”挂断了电话。 江雪婍的表情很不自然,轻声道:“如果你还有事没处理完,我可以再等一会。”三个月前,两人之间发生了多次不愉快的摩擦和矛盾,祝御还曾经一度变成了她的“阶下囚”,并且小小的报复过,要说现在的见面不尴尬那才怪。 江雪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态的变化匪夷所思,转眼之间她居然被任命为祝御的“助手”,还要协助他一起侦破那起要命的黄金大案!这个局党组也出于无奈的决定,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祝御会干什么?都能干什么?好像从他们俩认识那一刻起,江雪婍就很了解这个人了。指望着一个喂猪做饭的退伍军人侦破一起十几年无解的重大悬案……促成此事的那两位国家高级部门要员,是不是脑子里都进水了? 她郁闷归郁闷,却又无法回避现实。好在这个任命甫一生效后祝御就离开了川江,这让江雪婍长长的吐了口气。与这个瘟神接触能少一天算一天,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三个月来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之余,她时常暗暗祈祷上天保佑,最好祝御去了首都后就此杳无音信,再也回不来该有多好! 不过江雪婍的祈祷没有灵验,祝御最终还是回来了。接机那一刻,这家伙神情冷峻,扮酷耍帅,还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得意,让江雪婍腹诽不止。她知道祝御的归来,就意味着自己美梦的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噩梦的开始。 于处长、丁处长昨晚已经和邓局长做了初步的沟通,一切都没有变。有关的任命不变,任务也不变,甚至这些人还要在今天多接手过去一个案情:铁叔越狱始末。江雪婍意识到自己“没救”了,只能硬着头皮上,把祝御“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过她还是有一个小小的收获的,就是在邓局长的引见下认识了沈子哲。 初次见面,沈子哲阳光帅气的外型、温文有礼的举止,善解人意的性格都给江雪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不怀疑自己对沈子哲有了好感。不过这也没什么,苏黎世理工学院的博士,国家高级情报机关网络部的副总工程师,不可限量的上升空间……沈子哲集这么多的优势和光环于一身,简直就是青年才俊中的极品,确实是每个未婚女性都心仪的完美男神,江雪婍在芳心深处小小的犯一下“花痴”,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份。 当得知此人也是祝御的另外一名主力“助手”,江雪婍登时呆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感受就是又喜又忧。 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和沈子哲一起共事合作,这当然是件很“享受”的事;可是一想到他们两个要围绕着某位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协警同志办案,江雪婍的眉头就一皱再皱。这个可恶的祝御,他的存在真是多余,简直大煞风景。如果现在哪位更高级的领导从天而降,宣布把那家伙撤出本案,只留下她和沈子哲配合,江雪婍搞不好会烧上九十九支高香,感谢那人的八辈祖宗…… 丁连奎在会前找到了她,叮嘱说祝御就在隔壁房间,想简单的和她沟通一下。江雪婍只好答应了,把汇报之后的工作交给了其他同志。没办法,小胳膊是拧不过大粗腿的,祝御这家伙现在有那么多人给他撑腰,作威作福也只好由得他。 九月末的天气依然很炎热,川江临海,典型的温带海洋性季风气候,虽说冬暖夏凉,可是季节过渡并不那么明显。江雪婍为了得体和严肃,今天特意穿了长袖长裤的秋装,等到现在日头照进了房间,不免有些闷热,圆润娇俏的鼻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祝御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头微锁,像是正在为什么事烦心。江雪婍耐着性子观察,心想不管你是真有事还是摆威风,本姑娘都以不变应万变,照单全收。过去的事已经过去;如果要是还想在业务上假装精通,以老油条自居,哼哼,那就有你好看的。 祝御似乎没怎么在意她的态度,指了指江雪婍怀抱里的文件夹发问,声音低沉:“和铁叔曾经关在一起,后来逐年放出去的四个人,有没有他们的详细资料?” 江雪婍点头道:“我带来了,刚好也准备和你说一下。这四个人的资料合在一起很多,包括在监狱里和出狱后的方方面面,另外我们已经派了精英警力全天候监视他们……铁叔越狱逃跑,极有可能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联系。”说着上前两步,把资料夹摆放在桌子上打开。 祝御点了点头,不等她动手,直接拿起了厚厚一摞资料摆在了眼前。随口又问:“大胡子赵子光,现在怎么样了?” 江雪婍道:“仍然在我们的控制中,他还以为自己逃脱掉了,目前窝藏在城南的一所廉租房内,深居简出。” “逮捕他!马上!”祝御头也不抬的翻看着资料。 江雪婍吃了一惊:“逮捕他?为什么?……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放’了出去,还指望着……” 祝御摆了摆手:“铁叔一跑掉,赵子光就没有存在外边的意义了。他知道的我可以问出来;他不知道的铁叔知道。如果控制不好,让他再和别的人接触,不利于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江雪婍嘟起了嘴,想了又想,终于吐出一句话:“知道了。”祝御的话简单明确,做出的“指示”雷厉风行,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那么做为“助手”的江雪婍就算有一肚子理由,也没法和这位刚愎、桀骜的主帅辩驳,只有执行。 只不过在侧过头的瞬间,她高高嘟起的性感小嘴又撇了一下,流露出十足的不满。“祝大警官”好威风,好霸气!一上来就做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结果的决定……甚至连基本的分析讨论都没有,如果因为他的武断把后续的侦破工作搞成一团乱麻,倒要看他怎么收场。 祝御还在翻看那些资料,见到江雪婍站在原地不动,讶异道:“你怎么不去?” 江雪婍一怔,问道:“不是要我介绍那几个人的情况吗,我去做什么?” 祝御噢了一声,把堪堪看完的资料阖上最后一页,又装进了文件夹。推向桌边道:“好了,我看过这些东西了,先消化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再找你核实。现在去通知监控的警力收网吧,马上逮捕赵子光。” 江雪婍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夹,脱口道:“这些资料……你看完了?” 祝御读出了她的不解,自信的微微一笑:“看完了,收起来吧。”心里暗暗偷乐。江雪婍还在用常人的标准看待他,甚至保持着原本就瞧不起他的初衷也说不定。短短的几分钟内,祝御的表现确实平平无奇,他哪里是在“看”资料,分明就是在“翻”资料,就像一个大字不识的莽夫毛手毛脚的看一本天书,随便瞄了几眼后便索然无味,弃之一旁。 江雪婍要是认为他这是在装相也不为过。上百页的厚厚一摞资料,就这么三下两下翻看完,能记得什么可想而知。祝御真本事没有,把某些装模作样的领导派头倒是学了个十足,着实让人不屑。更可恨的是这家伙夜郎自大,看不懂记不住也就罢了,还不打算听江雪婍的汇报,只一个劲的催着她去逮捕赵子光,简直难以理喻。 江雪婍早就知道在祝御这里吃不到好果子,可是今天在正式工作的状态下第一次接触,就发觉局势可能要比预估的还糟糕。领导们沙场点错将,让后厨的伙夫来执掌三军帅印,一幕不伦不类的闹剧就此开场,不知道又会迎来一个何等惨不忍睹的结局。 她气往上撞,脾气不经意间也就显露,忿忿的抄起文件夹转身就走,干脆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反正这样的庸碌之才,和他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好吧,大伙就等着一起看热闹吧! 祝御的微笑一直挂在脸上,对江雪婍的无礼丝毫不以为忤,眼瞅着她窈窕性感的背影走出房门,还愉悦的挑了挑眉毛。 拥有“照相式记忆力”的人,看百十页资料,要记住上面的内容,难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对于有迹可循的文字、数目、符号和字母,祝御的脑袋就是一个大号的存储硬盘,区区几十万个字节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江雪婍不明内情,把不满发泄的太早了,也许让她震惊的事还在后面…… 第二百零七章 千头万绪 隔壁房间的汇报还在进行,祝御则静静的端坐,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他看过了江雪婍提供的材料,并且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有一个小小的细节让他很意外,资料里明确标识着,傅成铁(铁叔)曾经在狱中联系过的第三人居然和祝御有过一面之缘,这人正是唐君琢的闺蜜,席秋烟的二哥席砚君! 三个月前,席砚君出现在那家大排档,出手狠狠教训了意欲对妹妹不轨的小流氓,还和祝御产生了点小摩擦,险险冲突起来。要不是于柏琪突然出现搅局吸引了祝御的注意力,他和席砚君之间的不愉快还可能升级。 二公子在那次出现中气场强大,把飞扬跋扈、桀骜不驯的富家公子哥形象演绎的淋淋尽致,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事后祝御听唐君琢介绍说,这还是席砚君低调收敛了很久后才有的表现。可想而知,这位家财万贯、我行我素的太子爷早年间又会是怎样不可一世的嚣张。 关于席砚君用猎枪失手打死人、锒铛入狱的事情,唐君琢也简单提了一嘴。不过她讲述的真实性要远远大于坊间的传闻,因为消息都来源于她的闺蜜席秋烟,自家的妹子对哥哥的事应该掌握的最清楚了吧? 祝御推算时间,席砚君入狱后傅成铁也正在服刑期间,他们俩的沟通具备重合点跟部分条件。根据资料上的先后顺序和出狱时间,席砚君被排到了“第三号”,也就是傅成铁把黄金秘闻分段透露给五个人中的第三人!如果再精确点分析,这至少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这也让事件更有了挑战性。先不论其他几人,单单一个席砚君,祝御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撬开他的嘴,把铁叔透露的信息挖出来呢?如果抓得住越狱的铁叔还好些;抓不住的话,席砚君这个环节祝御还真跳不过去。 问题的重点是席砚君背靠实力雄厚的家族产业幕天集团,有挥霍不尽的财富,有强硬多重的资源,有川江顶层名流的老爹席颂麟撑腰,还有远在海外的神秘大哥席砚儒臂助……他会乖乖的配合祝御吗? 走正常的流程,动用官方手段,恐怕马上就会引起二公子的反感,并且嗤之以鼻。在川江的地盘上,无论是黑白两道,好像能逼迫他低头的人还没出现过……除了他本人作茧自缚,失手杀人后不得不伏法那件陈年往事。 现在席砚君已经出来了,用服刑偿赎了自己的过失,身上也再没有了官司,这就很不好办了。如何针对这个混世魔王,可要颇费一番思量。有可能出现的结果甚至是软也不行,硬也不行,席砚君油盐不进,干脆就不买账。祝御几乎找不到一个能打动他吐露秘密的理由,这位太子爷手下不缺人、口袋里不缺钱,享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奢靡生活,只有别人求到他头上,他对别人却无欲无求……那该怎么办? 祝御还记得唐君琢对他的评价,说席砚君这个人绝不等同于一般的纨绔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享受金钱美女。他骨子里有一种难以驾驭的野性,乖张暴戾,行事无常,追求刺激。你不能说他的人性有缺失,但也绝对不是正常完美的,有时是走极端的魔鬼;有时又是温柔的天使,根本就琢磨不透。 祝御的思绪飘了回来,摇头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如果真避不开席砚君,只有到时候再做打算。 他随即又想起了周琳的晚饭邀请,皱起眉头思索,到底要不要去?起身来回转悠了两圈,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在小会议室门外朝沈子哲连连勾手指,示意他出来一趟。 沈子哲正在认真的做记录,偶一抬头看到了他的手势,犹豫了一下,马上放下笔记悄悄溜了出来,小声道:“祝大哥,有什么事?”祝御不答,探头看了看里面的于柏琪和丁连奎,扶着沈子哲转身进了会客室,还顺手带上了门。这一幕被坐在一旁的江雪婍看的清楚,忿忿的翻了个白眼,侧过了头。 两个人进了屋,沈子哲被搞的莫名其妙,诧异道:“祝大哥,你神神秘秘的到底有什么事?” 祝御指着沙发道:“坐下说。”自己也坐在了一旁,思忖了一下后又道:“子哲,我想请你帮个忙。” 沈子哲笑道:“我还以为怎么了……你说吧,是什么事?” 祝御道:“我不妨把话说的开门见山些,这件事可能会违反规章制度,也可能违反你的工作原则。” 沈子哲皱了一下眉头:“那你说说看啊,究竟是什么事?” 祝御想了想道:“我想你帮我私下查两个人,并且要他们的详细资料……无论是公开的还是隐私的,越全面越好!” 沈子哲一怔:“哪两个人?” 祝御搓了搓手,皱眉道:“哎,既然把话说到这步了,我也不打算瞒着你了。”跟着便把周琳在单位遇到的麻烦事和他大致讲解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子哲,我首先不想看到周琳受委屈、受排挤;其次也不想看到仇达、仇艳这样的败类小人得志,踩着无数人的肩膀爬到高位上,反过来又作威作福坑害无辜的单位同事……也就是说,我想帮周琳的同时,顺便也要把这两个人渣彻底废掉,清除出二院的医疗体制里,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害人!” 沈子哲默默的听着,缓缓点了点头:“嫂子本来得到了一个理想的工作环境,也有大好的前途……可被他们这么一折腾,好事全都变成了坏事!祝大哥,你要是不管,她以后遇到的麻烦会更多。” “说的就是!”祝御顾不得和他争论“嫂子”一词是否正当,急道:“但如何整治仇氏叔侄还是有点难度的。我没权没势,不在体制里工作,肯定无法左右仇达的主观意愿;威胁、胖揍一顿他吧,又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至于像对付厄伦卡叛军那样把他杀之埋之更加不切实际,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最主要的是……我还不想周琳知道是我在暗中帮了她,最好把这事做的周全、隐蔽,看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人们还能自然接受。” 沈子哲苦笑道:“祝大哥,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吗?分明是好几个!要说帮你、帮嫂子我肯定义不容辞,有几分能力就使几分……可是川江不是国安部,仇达、仇艳也不是恐怖分子,我初来乍到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帮你啊?” 祝御摆手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就需要你只做能力范围内的,调查他们的详细资料!包括履历、人事档案、生活环境、人际关系,还有他们在单位和家庭用的电脑、电话、银行账单、电子邮件、信用卡等一切数据和记录!” 沈子哲十分的上道,转了转眼珠道:“这些都是小儿科!把咱们对付犯罪份子的监控手段都给他们用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祝御阴阴笑道:“我就是想在这些资料里寻到些蛛丝马迹。仇艳是个女流之辈还好说;她叔叔仇达一定不是省油的灯!这家伙刚刚爬上了院长的宝座,正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按着他一贯的为人和做事风格,这些年来生活、仕途里不可能那么干净!咱们只要找到他的短处再加以利用,就能狠狠的收拾他一顿!” 沈子哲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法!”随即觉察自己声音太大有些不妥,伸手捂住了嘴巴,小声道:“祝大哥,这些事都交给我来办,要征用一些地方上的资源,他们也肯定会乖乖配合的,我马上就能展开工作。” 祝御起身摁住他的肩膀,小声嘱咐道:“法子是行得通,不过千万要注意保密,别走漏了风声!” “这个我晓得!”沈子哲也坏坏的一笑,随即面有忧色,寻思道:“不过要是于处长和丁处长追问起来……” 祝御摆手道:“这不妨事,我找个时间知会他们一声!咱们自己人知道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外人知道。” 沈子哲道:“他们俩会不会生气,阻止你做这事啊?” “生气可能会。”祝御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阻止却不会。不让我如愿,哼哼,他们也别想如愿!” 沈子哲会意的一笑:“那我的罪名也能轻些。实际上……这些事就算不让我来做,你亲自操刀照样也是小菜一碟!”说着眼神很神秘的看过来:“祝大哥,于处长昨晚可是告诉了我很多事,到现在我也没能全消化掉呢。” 祝御眯起了眼睛,肃容道:“你知道了多少?” “全知道了!”沈子哲的目光也不回避:“于处长叮嘱我说这是最高机密,我也晓得保密条例,以后会好好配合你工作。” 祝御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只叮嘱你一件事,在川江的调查越深入,我们面对的局势就会越复杂;遇到的敌人也会越强大,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注意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这是你配合我的第一条准则!” 第二百零八章 八字五行 房门又一次被轻轻敲响,跟着江雪婍推开了门,俏生生站在门口却不进屋,只脆声道:“沈教授,会议结束了。于处长让我通知你到楼下汇合,准备去川江监狱实地侦查。”美目一斜,扫了一眼祝御,欲言又止,转身匆匆离去。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祝御小声道:“看到了没?这个女警察,尤其别让她知道的太多,时刻防着点!” 沈子哲很不解,讶异道:“于处长和我介绍过江警官,她不也是你的助手之一吗?” “哼!”祝御撇了撇嘴:“你看她刚才那样的表现,像把自己摆在助手的位置上吗?一个汇合通知居然都绕过了我,单单告诉了你,当我是空气嘛!这样的态度,还当个屁的助手!” “呵呵。”沈子哲摇头笑道:“我早就看出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好像对你很不满似的。”想了想又道:“祝大哥,不是我多嘴,你们之间要是存在什么矛盾和不快,最好能早点解决掉。如果带着这种情绪投入工作,于处长知道一定很不满意,他强调最多的就是团队间的协作和默契,我担心以后会误事。” 祝御摇头苦笑,叹道:“解决掉?嗯……其实从表面上看,我们的矛盾早就解决了,只不过嘛……哎,该怎么说呢。你知道油是油、水是水吧?这两样液体本身都没什么问题,可偏偏就是不能融合到一起。这是造物主一早就设定好的了,再怎么强加外力也无济于事!我和这位美女警花搞不好就是八字不合、五行相克,注定‘天生鲁沛,各怀不仁’,没办法,没办法啊!” 沈子哲笑道:“把两个人的八字摆在一起比较,不是取名字用就是拈算婚配……祝大哥还是别算下去了,不然再套出一段姻缘来,恐怕你可吃不消,哈哈!” 祝御哈哈大笑:“这位警花既傲娇又执拗,泼辣着呢,跟谁套出姻缘都好,肯定不是我的菜……哈哈,走吧!”两个人走出会客室,一路有说有笑的下楼。与会人员大部分都已离去,一辆怠速运转的普通面包车静静候在门前。 于柏琪已经等候在面包车一旁,表情依然很严肃,随手递给祝御一份资料道:“这是汇报内容,你路上翻翻。” 江雪婍单独截住了沈子哲,递上他的笔记和圆珠笔:“沈教授,散会的时候我替你收起来了。”沈子哲连忙接了过去,嘴里道:“谢谢,谢谢!”两个人的手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沈子哲一紧张,“啪”的一声把笔记掉在了地上,躬身又狼狈去拾。江雪婍倒是落落大方,只腼腆的退后一步,捂住嘴轻笑了一下。 几个人先后上了车,由丁连奎亲自负责开车,市局邓远山局长和省司法厅一位常务副厅长陪同,直奔川江监狱。 祝御和沈子哲联袂而坐,随手翻看了一遍汇报材料便交给了他,皱着眉摇了摇头。事实和他估计的一样,材料上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换句话说,上面只是机械的汇报了铁叔越狱的时间、地点和影响,还有其后有关部门联合采取的补救措施、侦破方向,却没能提供出重大的疑点和发现,通篇是“毫无干货”的文字堆积。 沈子哲也早就看过材料了,祝御的态度在他预料之中,只默默接过来,偏头看向窗外。 江雪婍坐在一侧,看到这一幕又大为不爽,别过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祝御这家伙又在装模作样,于处长给他材料说“翻翻”,他果然真的就是“翻翻”,眼珠停留在纸面的时间短之又短,恐怕连最基本的“一目十行”都没做到,还大刺刺的皱眉摇头,好像品出了什么不妥似的故作严肃,真是越看越令人作呕! 于柏琪偏在这时回过了头,看到祝御的表情后点点头,很平静的交待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我们正式接手这个案子。” 这句话像是个通报,也像是叮嘱,总之很不好定性。江雪婍不去追究原因,反而诧异于他神色很正常,一点都没注意到祝御“敷衍了事”的看材料这件事。心里暗暗奇怪,于处长这人非常严谨,对工作态度也极为端正,怎么会对祝御公然的装模作样熟视无睹?不但他反应稀松,一旁的沈子哲也像没事人一样,泰然处之……难道他们这些国家级的部门主管在祝御面前都喜欢装聋作哑,忽视掉了一个地方女警察都会注意到的细节? 江雪婍狐疑满腹,无意间看到端坐的沈子哲侧脸,整洁浓密的黑发,高挺的鼻梁,俊美的脸颊,帅的一塌糊涂。禁不住芳心一动,隐隐生出一丝甜蜜;再瞥向外侧的祝御,单从外貌上比较就和里面的白马王子差了老大一截,唯独傻乎乎的个头占了点优势,虽然找不出明显的短板,却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 她也知道这种比较是有些主观心理作用,不过就算从客观上分析,两个人的差距一样很明显。沈子哲除了颜值高、学识高、素质高,能力也一定很高。江雪婍偷偷瞄了一眼他写的笔记,不但记录内容严谨、翔实,就连那一手遒劲工整的蝇头小楷也写的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仅仅这一个细节就足以说明沈子哲的优秀不但集结于外表,内里也一样“有料”。 那么再对照这位吊里郎当、狂妄自大的“主帅”大人祝御,还有什么好比的吗? 其实注意到江雪婍情绪和态度都不对劲的人不止沈子哲一个,副驾驶就坐的邓远山一直在观察后视镜,这时转过头来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她,眼中闪过规劝、严肃之意,又徐徐端坐好。江雪婍无奈撇了撇嘴,委屈的低下了头。 应于柏琪、丁连奎要求,祝御三个月前在川江机场的“所作所为”变成了极高的保密内容,一切走漏风声的可能都被控制到了最低,严密的封锁起来。邓远山做为市局一把手,后来又登上直升机返回现场协调处理紧急变故,发生了什么当然一清二楚。他只是不能说出来,不代表他不知情。 祝御在那场事故中的表现太抢眼了,几乎是以一人之力轻松破掉了他们的“假考验”,同时在仓促间又迎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犯罪份子们真正的考验,成功潜入了失陷的燃料站,捣毁了敌人的设备,使盘旋在机场上空的客机得以安全降落;在随后的危机中,又驾驭着脱缰野马般的失控油罐车同死神赛跑,不但先后救出了丁连奎和燃料站员工崔松,还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重启了车载电脑,堪堪离一架大型737客机几十米外将其刹停侧翻,避免了一场近乎浩劫般的惨剧上演…… 凭借着多年的从警经验和极强的政治敏感度,邓远山已经猜出祝御是于柏琪等人代表的国家特级部门势在必得的人物,他的存在,可能从其他更广泛的领域里面具备着更重大的意义,甚至关乎到了国家安全这个高度!不然也不至于省市的指令一级级下达;上面出动到于柏琪、丁连奎这样的人物专门远走川江,亲自来策应协调了。如果不经历那次把人吓得半死的大事件,邓远山对祝御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于柏琪“口述”中的重要;等到他亲眼见识到此人的勇悍异禀,瞬间就看穿了关键,理解的通透无余。 他在事件前后对祝御的看法判若两人;但是在别人看来,他没什么变化,祝御也没什么变化。这其中包括了机场接机团队中的大部分人,也包括江雪婍和高远帆。邓远山肯定不能把实情对他们合盘端出的,这是纪律要求也是工作需要。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江雪婍还在朝着祝御一个劲的来情绪,“配合”的太过稀松平常,他难免有些紧张和忧心忡忡。 江雪婍的工作是丁连奎指定的,本来也是地方上配合祝御他们办案的优秀人选,但是丁连奎有话在先,江警官只管司职好自己的工作,牵涉到其他的内情和状况不必知道。这就让邓局长很为难,苦于没法和她解释清楚原因。照目前的态势看,祝御的脸色已经浮现出隐隐的不善,显然也是在强自忍耐,万一这位千娇百媚的女警花自命不凡,触犯到了他的那根筋,后果大大不妙。 邓远山心里明镜似的,祝御不言不语的坐在那,看似像平凡普通的一个人,实际上就是一只打盹的狮子在养精蓄锐。江雪婍浑浑噩噩的不知天高地厚,一再把这人当成加菲猫看待,祝御不生气便罢;真惹怒了他,江雪婍就等着吃苦头吧。 可是谁也没有邓远山了解自己的属下,江雪婍的工作和能力固然一贯优秀,但长期以来的自信也滋生了她性格上的另一个短板,那就是犟脾气一上来任谁都拦不住。她认定的道理很难被别人改变,除非用事实和结果来证明。这通常就是老百姓说的那句“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条道非要走到黑。同为邓局的爱将,高远帆之所以更高明一些,就在于他懂得变通,不认死理,所以在和祝御的直接交锋中意识到败局已定,马上爽快的投子认负。 第二百零九章 川江监狱 人都会犯错,但是因为犯错导致的后果轻重不同,要承担的责任也各不相同。 开车轧死一条狗和撞死人肯定不一样;患一场感冒和癌细胞扩散当然更不能相提并论。江雪婍以前在工作中因为性子执拗是办过错事的,也得罪过不少人,但有邓远山引导她、帮助她都能顺利解决麻烦;这次的情况却绝对不同以往。 因为邓远山知道自己很难插得上手!他们迎来的不是兄弟单位,也不是省级机构,而是国家级、极为特殊的重要部门派出的尖端团队。只此一条,本案的性质、关联和重要程度全都从根本上发生了变化,显得敏感而严肃。于柏琪、丁连奎表面上盯着黄金大案和铁叔不放,内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涉密细节谁也不知道。再加上从始至终被他们高度关注的祝御,这样一个“战神”级的人物从天而降,就更能说明局势的复杂和诡秘难测了。 一句话,于柏琪和丁连奎本次联袂行动,是不想出错,不能出错,不允许出错的,并且态度坚决、行事果断。这种情况下所有的配合跟协调工作更应该小心翼翼、完善周密,而江雪婍被指定成为临时团队中重要的一员,恰恰就像个不和谐的音符跳不到点子上,充满了不确定、令人担忧的因素,她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走在了错误的开端上,不知道在和什么样的人共事。 面包车很快开到了川江监狱的后门,丁连奎亮出了证件,门卫早就得到了通知,再看到市局一把手也坐在车里,马上放行。丁连奎直接把车开到了办公区,一行人鱼贯下车。 祝御走下车来,神色变的冷峻,目光扫遍了周围的场景,又遥遥看向了远处的高墙。邓远山没有马上跟过来,一直等到江雪婍下车,在她耳边小声嘱咐:“雪婍,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和你说的太多,但有一句话千万要记住……那就是你一定要端正态度,好好配合小组的调查,不但履行好自己的职责,还得保持客观冷静的情绪,明白吗?” 江雪婍秀美的双瞳看了一眼老领导,发现他的目光中全是深意,还夹杂着隐隐的担忧,便茫然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了。”整了整警服,快步跟了上去。邓远山随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 监狱长和政委带着几名手下早早的就迎了出来,在那位省厅副厅长的引见下热情的和一行人握手寒暄。于柏琪面色严峻,淡淡道:“办公室和会议室就都不要去了,该听的汇报我们都掌握,直接去实地看看吧。” 这些人预料到了他会是这个态度,也不多废话,监狱长前面带路,直奔管制区。于柏琪轻轻扯了下祝御的衣袖:“虎穴基地的训练都突然中断了,就是因为这里的突发情况……你用点心,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祝御淡淡一笑:“看看,先看看再说。” 监狱长回头对于柏琪道:“于处长,这里的大门……”突然被他截断,指了指身边的祝御:“把情况介绍给他就行。” 监狱长一怔,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得到的通知里显示于柏琪才是这个小组的主要负责人,此外还有一位丁处长,至于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陌生的很,也不知道姓甚名谁,什么职务,怎么突然要向这人“汇报”情况了呢? 丁连奎在一旁呵呵一笑,说道:“监狱长,这位是祝警官,市局派来的,和他介绍情况吧,没问题。” 监狱长茫然看向于柏琪和邓远山,见两个人都微微额首示意,心下略宽,便向祝御走近了一步,说道:“祝……祝警官你好。情况是这样的,这里的大门都和中心系统相连,没有任何缺口,监控系统也没有漏洞……”一边介绍一边暗暗奇怪,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真如那些人所言,他是市局的干警,这肯定不合逻辑。有市局的一把手在此,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普通警察当着上级领导的面“听取”自己的汇报吧?就算此人有些来头,具备专业的侦破能力,那为什么之前又不见来过呢? 不过监狱长诧异归诧异,他看出了些蹊跷,觉得气氛很“诡异”,却也不敢多问没用的。既然大佬们指定祝警官出面就一定有他们的理由,自己一个小小的监狱长瞎操什么心,跟着配合就是了。 一行人缓步走进了管制区,直接进入了牢房。监狱长一路介绍着里面的路径、布局和防护措施,很快来到了囚禁铁叔的单间牢房前。一名狱警拿着大串的钥匙叮当作响,匆匆赶过来要去开门,祝御摆了摆手:“等一等,我看看门锁。”躬身探头,仔细凝望铁门上的锁孔。 陪同的人全都静静的屏息凝气,专注的看着他。江雪婍得了局长的提醒,情绪上不再表露的那么“放肆”,还是在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此前已经有过省市两级的权威专家仔细检测过门锁了,给出的鉴定报告严谨细致,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祝御这家伙故作高深,非要装模作样的再看一遍又能怎样?他就是把铁锁拆成零件用显微镜看也照样屁用不顶。 祝御侧头问道:“要打开这些门锁,不是非要用到钥匙的吧?” 监狱长连忙点头:“对,这个区域的所有门锁在购进的时候就具备双开功能,既可以用钥匙,也可以在总控制室的电脑上打开。我们的经费比较紧张,一年前才逐步对监狱里所有的门禁进行了电子升级。” 一旁的政委补充道:“祝警官,这些电子门锁的科技含量和安全性都很高,我们找过省里和国家很多的权威机构鉴定检查过,完全具备投入使用的条件。就它的成熟度和完善度来讲是达标的,目前全省范围内完成升级的监狱不多,我们是其中一个。” 祝御不答话,蹙眉凝思,随后挥了挥手:“打开门看看吧。” 狱警上前打开了门,闪到一旁。祝御当先进入,于柏琪、丁连奎和沈子哲随后跟进,四下查看。其余的人此前已经无数次进来过了,牢房内空间狭小,便候在了门外。 于柏琪和丁连奎仔细检查了每一处角落,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祝御漫不经心的还在看,嘴里却问道:“这里除了我们进来的出口以外,再没有别的出口了吗?” 政委马上道:“肯定没有了,监狱现在的建筑结构固若金汤,无论是谁进出,都只有那一个出口。” 祝御搓了搓手,走出牢门,微微摇头:“再仔细想想,真的就只有这一个出口吗?” “祝警官,确实没有了。”监狱长道:“我在这里工作了十一年,不可能还有……”一语未毕突然拍了拍脑门:“对了,还有一个卸货区入口,原本是向里面输送饭菜、杂物和日常用品的,不过半年前我们的升级完毕后就一并封死了,我们检查过那里,厚厚的一堵墙,没有任何被人破坏的痕迹啊!” 祝御道:“带路,过去看看。” 一行人马上走向二区牢房,七拐八拐的穿过走廊,在尽头处停下。他们的面前,是一堵死气沉沉的白墙,严严实实的封住了原本的入门路径,外面又加了一道铁栅栏。祝御观察施工痕迹倒是比附近的墙面光鲜一些,不过确实彻底封死了出口。监狱管理者显然还很细心,唯恐这里留下纰漏,特意加上的铁栅栏无门无锁,拇指粗的纯钢钢条深深嵌入了上下水泥墙里,等于多出了一道保险屏障,赤手空拳的人肯定无法撼动其分毫。 监狱长解释道:“之前我们自查的时候就想到过这里,后来调查组也来人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政委补充道:“这个出口封死的时间是半年前,而铁叔最近几天才逃掉,怀疑他钻这里的空子,时间上也不符。” 祝御不语,静静的歪头看着铁栅栏和里面的墙,突然转头顺着来路向回走了十几米,低头思索着再转回来。余人不解他的举动,纷纷矗立在原地互相对视,满腹疑窦。 于柏琪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祝御不理,单手托腮,又问道:“半年前施工的人来自哪里?” 监狱长和政委对视了一眼,赧笑道:“不瞒您说,这样的工程不大,也没有技术含量。我们征用的劳动力基本都是犯人,这样能节省成本,他们闲来无事也乐得出来放风,很快就完工了。” 祝御眯起了眼睛:“既然是犯人干的活,你回忆一下,当时那批人里有没有铁叔?” “有!”监狱长马上肯定的回答:“当时的工程不止这一处,我们调动了几批犯人来干。那个铁叔平日里养尊处优很少干活,得知自己被派到这来砌墙还很不满意,牢骚满腹的……不过最后还是来了,磨磨蹭蹭的干了两天。” 祝御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不再发问,上下打量着高高的铁栅栏,突然道:“叫人拿切割机来,把它锯出一个缺口,我要进去看看。” 第二百一十章 别置一喙 监狱长一愣,没想到他能提出这样的要求,颇感为难。正犹豫间于柏琪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沉声道:“按照祝警官说的办,马上找人带着器具割开它!” 监狱长哪敢再有迟疑,朝远处跟随的两名狱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去找人和工具。 余人面面相觑,纷纷猜测祝御此举的用意。谁都不是瞎子,眼前的墙壁和铁栅栏就戳在那,而且毫无破坏的痕迹,祝御非要大费周章的割断钢条,进去又能看出什么门道来?铁叔就算变成苍蝇蜜蜂能飞进铁栅栏里,还得变成会打洞的耗子才能从这逃掉,否则在两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前他只能望而兴叹……而这一切假设当然又是不可能发生的。 江雪婍站在一旁斜睨祝御,俏脸凝肃,心底愈发气愤。这家伙不知道给于处长灌了什么迷魂汤,得到了他的庇容,明明就是狐假虎威、黔驴技穷,根本没有真才实学,还偏偏要在这瞎指挥,无端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锯开钢条能怎么样?就是直接刨穿里面的墙,也没法证明铁叔是在这里溜走的!这么简单的逻辑好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谁又看不明白? 她气鼓鼓的双手抱胸,无意间看到身边的沈子哲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祝御,神色间满是期待和钦佩,就像在看世界上最著名的大魔术师在表演拿手绝活,一点没有怀疑和不屑的意思,恭敬且专注。 江雪婍暗暗叹气,又一个被灌了迷魂汤的!皱眉不解:别人能被祝御的伎俩骗过,沈子哲这么优秀的学子,尖端的人才,满脑子的知识……怎么也会被骗过?眼前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他能蠢到这个地步吗?再一抬头,发现邓远山威严的目光正盯过来,缓缓的摇头,禁不住噘起了性感的小嘴,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 祝御这个大骗子!他分明就是在装腔作势的演戏,偏巧还有一群傻瓜们愚昧无知,陪着他一起发疯。江雪婍越想越气,突然觉得自己不可能想错,是这些人脑袋短路了。居然还妄称什么国家级的、省级的尖端团队,统统都是徒有虚名的蠢材! 邓远山摇头叹气,知道她这是犟脾气又发作了,连使眼色,看过去的目光更严厉了。江雪婍这次不回避老领导的目光,一脸自信的对视。猛的心间一动,想起邓局明年就要到站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最希望的是什么?当然就是别再出岔子,别再得罪人,如此便能四平八稳的站好最后一班岗,如愿卸任。铁叔越狱一案虽说没有他什么大责任,可要完全的甩脱干净也未必能够,尤其是现在上面还来了“尖端团队”全盘接收了案情办理,邓远山就更别想置身事外了。 这样一来,老领导的态度就很好揣摩了,他不一定盼着案情能有突破,却一定希望自己在到站前别沾上麻烦,肃清身边一切的不利因素。在不得不配合于柏琪等人的情况下,选择敷衍附和、装聋作哑就是最明智的决断。老头子干了一辈子警察工作,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复杂的环境没经历过,简简单单的“陪太子读书”当然不在话下。 江雪婍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丝丝入扣,看向老领导的目光逐渐坚毅起来,甚至还缓缓的摇了摇头,做出了无声的抗议。 谁对待工作都可以稀里糊涂、见风使舵,可江雪婍绝不允许自己出现这样的错误和态度!即便邓局是德高望重的老领导,一手栽培她至今,也照样不能逼迫她低头,和这些蠢如鹿豕的“钦差大臣”们同流合污!无论邓局是软语相求还是严词斥责,江雪婍一股子犟劲发作,都不会买账。 邓远山瞧出苗头不对,心里面暗暗着急。这丫头看来是要发飙了,她摆不正位置、看不清情况,万一触怒了于柏琪、祝御等人,丢人不丢人还在其次,吃了个大亏该如何收场?三个月前机场的“惊魂变故”还历历在目,于柏琪、丁连奎等人表现出来的超强素质和能力无人能及,再加上力挽狂澜的祝御,这才把一场天大的祸事消弭于无形……细细品味,他们哪个不是独当一面、智勇双全的人杰?倔丫头江雪婍除了脾气和性别,恐怕没一样能和这些人有可比性,她非要强行出头,无异于以卵击石。 祝御既然非要盯着这堵平凡无奇的墙壁和铁栅栏,必然就有他的用意。虽然邓远山也疑窦丛生,可经验和发生过的事告诉他,问题一定不是那么简单。保持缄默和配合,既是对上级团队的尊重,也是必要的态度。至于什么结果,大可以观察接下来的发展嘛,有什么好着急的?偏偏就这个江雪婍沉不住气,真应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道理。 更糟糕的是,邓远山发现祝御已经注意到了江雪婍忿忿不服的表情,还饶有兴趣的在盯着她看,这可不是好兆头了。 祝御一改刚才冷峻的神色,好整以暇的靠了过去,伸手搂住沈子哲的肩头,笑道:“子哲,你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沈子哲对祝御接近于神级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经历过斯坦尼亚大使馆事件后,始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神探”,当然再没有一点质疑和犹豫,兴奋的反问:“祝大哥,你看出了什么,快告诉我!” 这一句话,就把他的态度和意识暴露无遗。沈子哲是发自真心的信任祝御,并且近似于盲目的崇拜。他根本就不曾设想祝御现在是“装模作样”,而是认定他必然发现了线索,诚心诚意的请教下丝毫不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丢人跌份。 江雪婍再也忍耐不住,不顾邓远山狠狠剜过来的警示目光,冷冷的插了一句:“我倒是看出了些门道!” 沈子哲微微吃惊,讶异的侧头看她:“江警官,您也看出了什么吗?” 江雪婍娇艳的俏脸绷紧,显得愈发细腻白嫩,傲然道:“当然!我看出来……祝警官在带着大伙做一件毫无意义的蠢事!切割这道栅栏的行为与本案没有任何关系,就是在无端浪费时间和纳税人的金钱!” 沈子哲听的一怔,表情愕然。 邓远山沉不住气了,不得不出面制止,沉声道:“雪婍,不要口没遮拦!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江雪婍发出了第一炮,实难收势,一股火气已然蹿起,冷冷道:“局长,我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只知道,铁叔越狱绝不会是在这里逃跑的,甚至有没有经过这儿都是个未知数!所以我真心的想向祝警官请教,您查一堵和案情毫不相关的墙,还要破开外面纹丝不动的铁栅栏……到底意义何在?” 祝御轻轻一笑,对她极为严肃的态度和质问好似根本没当回事,转过了身继续凝望墙面,不予回答。 江雪婍不依不饶,干脆绕过沈子哲,侧立在祝御面前,亢声道:“祝警官,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非要锯开栅栏?如果你只是这种态度,我表示很遗憾!并且会马上向省级、国家级有关部门申诉,问问领导们派驻到我们川江来办案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是不是名不副实?” 邓远山闻言耸然动容,厉声喝道:“江雪婍,不许胡说八道!”心下暗暗叫苦!这个倔丫头说话经嘴不经脑,明着是在对祝御表达不满,实则连旁边的于柏琪和丁连奎也一并捎带上了,这种无礼的行为和语言太过直接,摆明了是要“以下犯上”! 好在于柏琪和丁连奎早就知道祝御和江雪婍的“过节”,虽然表情略显尴尬,也并没有就此光火,对视一眼后便无奈的摇头苦笑。同行的省司法厅副厅长私下里和邓远山有交谊,看到老友下不来台,便板起脸孔道:“这位江警官,我看你是有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吧!祝警官是你的同事,吵两句也就罢了;于处长和丁处长千辛万苦的下来办案,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 谁知江雪婍毫无惧色,挺了挺傲人的胸脯,脆声道:“于处长和丁处长才不会那么狭隘,他们既然是国家派下来的专案要员,见识和胸襟自然比我强一百倍,就更会秉公职守,从全局的角度出发看待问题!偶尔选中一名不济事的警员滥竽充数,也只是无心之错,不代表他们本来的意愿!” “你……”副厅长被顶的为之语塞,黝黑的脸膛一片暗红。于柏琪和丁连奎的苦笑更甚,邓远山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扯住江雪婍的衣袖就往回拽,嘴里说道:“于处长,丁处长,你们二位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小江同志一般见识。考虑到她的工作经验不足,我现在正式恳请让江雪婍同志退出本案,另外委派警员跟进配合!” 他话音刚落,祝御突然截道:“不用换人,就让她留下来!”冷峻的面容上已经显现出了一丝怒气。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招风揽火 邓远山愣在了当地,看着祝御冷冽的眼神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江雪婍到底还是惹祸了!而且果然是先招来了祝御的不满,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邓远山后悔没能早点制止住江雪婍,现在的局面恐怕不好收场了。单论于柏琪或是丁连奎,他可能还说得上话博来几分面子;唯独对这个神秘又难缠的厉害角色有些发怵,甚至都没想好是该软语相求还是摆一摆资格老的架子,犹豫之间呆在了当地不知所措。 祝御从昨晚出现开始并没有出格的表现,相反却很低调内敛,好像在刻意回避人多喧杂的场面。可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接触中,邓远山还是深刻体会到了这个年青人的与众不同。尽管两人之间的语言、目光交流都不多,祝御的行为举止也无异于常人,可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锋锐、凛冽的特殊气息,让邓远山这个久经战阵的“老油条”也为之侧目,隐隐觉得心中忐忑难安、思绪不宁,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受。 他一生都战斗在公安战线的前沿阵地上,亲手缉拿、击毙的犯罪份子数不胜数,小偷小摸的瘪三痞赖有之;罪大恶极的嗜血狂魔亦有之,在枪林弹雨、九死一生的局面下逃脱陷阱或反败为胜更是家常便饭……可以说邓远山的从警生涯就是一部经典的警校教科书,一段让所有新警员仰慕追捧的传奇。这样一位老而弥坚的标杆式人物,却偏偏在经历了一辈子的血雨腥风后面对祝御时生出了那种难以言明的怪异感觉,实在令他思之悚然! 如果细细的品味,邓远山甚至觉察到这种感觉似乎就是他从未深切体会过的……恐惧!是的,应该就是恐惧和害怕!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邓远山为工作披肝沥胆;为人民流血流汗,犯罪份子对他闻风丧胆;亲人朋友对他至敬至爱,在邓远山的情绪库存中从来就不知道“害怕”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今天祝御的出现,竟然让他泛起了寒意,心底里有莫名的不安和悸惧。这个人彷如一把尘封了千年的上古利器,又好像栖息在暗夜之中的洪水猛兽,虽只静静存在,仍然传递出慑人的压迫感和紧张感。同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斗智斗勇,邓远山从未感觉到恐惧,但是现在却从祝御的身上体会到了。 本来这种感觉也是有迹可循的,就在邓远山初见于柏琪和丁连奎的时候,在心底已经隐隐出现过这样的苗头,只不过并不严重,只是淡淡的、轻轻的一掠而过。他清楚的意识到,这正是因为眼前的两位“半同行”不但身份、权位盖过了自己,就是手段、能力也全面压制过了自己,所以他才有了那股很细微、很怪异的紧迫感……现在好了,祝御带来的压力明显大过于、丁两人的总和还要多一大截,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年青人的实力恐怖到深不可测,远远超越了于柏琪和丁连奎,甚至是二人的联手。 邓远山认为自己的估测绝不会错,他毕生见过的所有人中,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没有一个可以挡得住祝御的锋芒。正因为他从事的行当特殊敏感,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真切、现实的想法,职业生涯里积累的经验就是邓远山最精准的衡量标尺。换做寻常的贩夫走卒,反而不会觉得祝御这样一个平凡的人能带来什么威胁。 江雪婍明显就是一个典型的“凡人”,她还没历练出邓局这个境界才具备的“火眼金睛”,所以才会顶着烟上,一再拂逆挑战祝御的容忍度。客观的看,这是一种无奈的无知,配上江雪婍的犟脾气,基本属于无法规劝的死题。邓远山当机立断,他既要保护得力的属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真把祝御惹恼了;又要保障本案的侦破能平稳顺利的进行下去,别落个“配合不力”的罪名。 既然规劝无解,他就决定强行把江雪婍“革职”!远离这个是非圈子。虽然方式方法直接粗暴了些,但是能很好的保护到她,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大可以等到风平浪静,再慢慢开导这位“冥顽不化”的傲娇警花了。不过邓远山还是采取措施晚了一步,祝御神色不善,甚至已经隐隐动怒,先一句话抛了出来,不许江雪婍走掉……形势急转而下,邓局长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于柏琪、丁连奎肯定是无条件支持配合祝御的,这一点邓远山早就瞧的一清二楚。如果他们不明确持反对意见,江雪婍真就脱不了身了!说到隐性级别和主导权,在场的人谁又大得过这两位处长?省司法厅的常务副厅长算最大了吧,可是份量依然相去甚远,别人就更没说话的份了。 邓远山不但控制局势晚了一步,江雪婍突然迸发出来的“逆反”更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说她的第一句话还是无心之错,那么紧跟着掷地有声的锵锵言辞里已经包含了很深的“心机”,夹枪带棒的把矛头直指于柏琪、丁连奎和祝御三人,明为褒赞,实则暗讽,丝毫没留情面!江雪婍只是性子执拗,却不是傻。明知自己势单力孤,无力改变局面,可看到祝御庸碌无为的表现还是忍不住心底冒火,为了达成挤兑他的目的,不说几句狠话实在难泄心头之恨。 诚如邓远山所料,江雪婍这种近乎挑衅的言行即便能得到于柏琪和丁连奎的谅解,祝御可隐隐压不住火气了。而除了他以外,别人都不会真的跟江雪婍计较,这对不打不相识的冤家看来还是没法化解掉之前的嫌隙。 江雪婍居然固执的甩脱了老领导的手,愤然道:“邓局,什么叫我的‘工作经验不足’?从警校毕业的第一天我就被分配到局里上班了,而且上来就在第一线上冲锋陷阵,到现在已经整整六个年头了!和你比我没话说;和于处长、丁处长比也没话说……可是和某些不知天高地厚、只会装腔作势的人比,尤其还是个小小的协警,我还真想问问到底谁的工作经验不足?!” 祝御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更加阴沉下来!邓远山看到他这个表情,不自禁的心头一凛,再次扣住江雪婍的手腕,疾言厉色的喝道:“江雪婍!你到底吃错了哪门子药,发什么疯!知不知道仅凭你的态度,就不称职这个工作,这就是你的经验不足!走,马上和我回局里!” “我说过了,不许她走!”祝御突然又喊了一句,声音低沉阴冷:“江警官,本来我真不打算和你一般见识的,可是你却死盯着不放,非要针对我一下……看来我想躲也躲不掉了。说句实话,我是土生土长的川江人,身份也确实是市局里一个小小的协警,被你奚落几句无所谓;可你话里带刺的把于处长、丁处长一并都捎带上,是不是就太过分了?还有没有起码的礼貌?” 江雪婍高耸的胸口起伏,脆声辩道:“话说到这步不妨挑明了吧,我没有不尊重他们两位的意思,只是对这种任人唯亲、包庇纵容的行为看不惯!铁叔越狱是天大的案子,上至国家下到省市都在高度关注,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可是接手的专案组里居然派出你这样一个人来主持侦破工作,简直开了一个国际玩笑……” 祝御森然截道:“我这样一个人,主持侦破工作怎么了?” 江雪婍冷笑道:“祝警官,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难道我还不清楚吗?要不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介绍一遍你?” 祝御灼热的目光里仿似燃起了熊熊烈火:“六年的从警生涯……可悲可叹,你没觉察到自己还是在原点,还是温室里的一朵花吗?你致命的错误就在于只能介绍我的过去,对我的现在和将来却一无所知……其实确切点说,连我的过去你都没搞明白,还一味的胡搅蛮缠、哗众取宠,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在开国际玩笑?” “哗众取宠的人是有一个,但绝对不是我!”江雪婍急怒攻心,奋力甩脱邓远山一再拉扯的手臂:“我和你打过一次交道,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不用大言不惭的故作高深!你不打算和我一般见识?我还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呢,来吧,有能耐全都使出来!不用说把这案子破了,你能看出点端倪,我江雪婍前面的话都当白说,保证向你当面赔礼道歉,心服口服!” “嗯?你这句话还有点意思……”祝御微微眯起了眼:“江警官,我就问你,说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江雪婍杏眼圆睁:“别看我是个女性,但同时也是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信守承诺是我的做人原则!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只会装模作样的故弄玄虚,就趁早收拾行李卷退出这个团队,让上级领导另请高明,不要耽搁我们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尴尬的赌约 “破解不出案情,我马上消失!”祝御面沉似水:“这一点不用你说,我先就表个态;但是对于你这种咄咄逼人、无知愚昧的态度,我觉得光是赔礼道歉还远远不够……” “你说谁无知愚昧?”江雪婍被气的俏脸煞白,反唇相讥:“不要把形容自己的用词转加到别人头上!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到了这一步,还不承认自己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么?” 祝御不怒反笑:“江警官,我就问你一句,铁叔无端端在监狱里像空气一样消失,我们能给出的定义无非就是‘越狱’,说破大天也是他逃跑了……那么这个案情省市专家组已经前后调查了几次?你又跟着一起参与了几次?我想请教,根据目前的线索和调查结果,你有没有把握查出他是怎么跑掉的?” 江雪婍一怔,说道:“案情很复杂,还需要更进一步的……” “你只要回答我,”祝御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问道:“能,还是不能?” 江雪婍一时语塞,气鼓鼓的嘟起嘴吧:“我不能!可是这并不代表……” 祝御伸手阻止住她的话语,沉声道:“那么我现在正式告诉你,我能!我能马上查出来,铁叔是怎样消失的!” 江雪婍轻蔑的冷笑,柳眉一挑:“你能?切!我看你只能吹法螺,能做破开栅栏的无用功,根本就拿不出点真材实料!” 话音刚落,两名狱警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执着一把大号钢锯,报告道:“监狱长,各位领导,我们联系了气焊工人,带着设备赶来的话要半小时;库房里刚好找到这把钢锯,如果只是为了进入到栅栏里,用它直接锯开三根钢条并不费事,最多只要15分钟,可不可以?” 余人都没表态,很自然的一起看向祝御。丁连奎的目光中还隐隐存了几分规劝之意,大概是暗示他不要跟江雪婍弄的太僵。祝御缓缓点了点头,指着栅栏道:“动手吧,能钻进一个人去就可以!”两名狱警又看了看监狱长,得到示意后便走近了栅栏,大致按着人体高度丈量好,从第一根动手开据,另外一人则取来矿泉水不时的滴向锯条表面降温。 尖锐牙酸的割据声随即响起,场中的气氛似乎也随着这个小插曲稍稍缓和下来。祝御朝着江雪婍摊开两手:“江警官,你一直对我有成见,无非就是认为我的能力不行。莫说和在场的各位专家领导比,就是和你比都有好大一截距离对不对?” 江雪婍冷哼一声,别过了脸,不理不睬。 “不过我也看出了差距。”祝御的语气开始放缓:“我觉得单论铁叔这件越狱案,你已经承认自己没办法侦破;而我却有十足的把握找出线索……请问,这算不算我们之间的差距呢?” 江雪婍闻言气往上撞,恨声道:“如果用嘴说就能破案,那我承认我和你之间确实有差距,行了吧?” “好!”祝御淡淡的笑了,目光看向众人:“在场的领导和专家们,我现在就和江警官打个赌,请各位做个明证。一小时内,我会调查出铁叔是如何消失在监狱中的,也就是说能阐明他的整个越狱过程,并且拿出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来!可是丑话说在前面,江警官刚才说如果我能做到这点,她就当面赔礼道歉……我觉得不行!这样就太便宜她了,不足以让江警官吸取这次的经验教训……” “你先说出个子午卯酉,再来谈怎么惩罚我的问题!”江雪婍一脸激愤:“开一张空头支票,想诓骗谁来?” 祝御摇头道:“做买卖都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打赌当然更不能坏了规矩。不说好赌约和筹码,怎么走下一步?如果你坚持自己的意见,那就不怕和我打这个赌;如果你没有信心了,那就闭上嘴乖乖的看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怕和你打赌了?”江雪婍七窍生烟,银牙紧咬:“打就打,我凭什么怕你这样一个滥竽充数的假探员?反正不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我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你赶紧退出这个团队,别再妨碍我们办正事!”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道:“不行!你还得当面向大家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狂妄自大之徒!” “好啊!”祝御的眼里隐隐浮出狡黠的得意:“就这么说定了!我要是打输了,别说承认错误,就是给大家磕头作揖都行,然后乖乖的收起行李卷马上滚蛋……” 江雪婍心中一凛,突然觉得很没底,脱口道:“那是你的事,随便你怎么样!可是万一……万一……被你钻了空子,我可不会给大家磕头作揖!”她见祝御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隐隐感到忐忑不安。虽然理论上这家伙根本没可能勘破谜题,可真要是被他瞎猫撞见了死耗子,胡乱说中了一两点关键线索……她纵然不算输掉,至少也不是完全赢了打赌。因此便先长了个心眼,用话搪塞住祝御。在江雪婍想来,万一输掉这个打赌,赔礼道歉是她最大的底线;绝不能被祝御耍诈挤兑住,到时候逼着她给众人磕头作揖……那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她到这时尽管心里打鼓,嘴上还是不肯服软。言语中并不提及“如果我输了”,而是改成“万一被你钻了空子”,这种措辞之间的关联很微妙,准确的反应出了江雪婍好胜、傲娇、认真又执拗的性格,也恰恰被祝御敏锐的捕捉到并且成功利用。 再看其余的人中,于柏琪和丁连奎的苦笑已经变成了微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两人看,仿佛很享受这一刻置身事外的看客身份;沈子哲从一开始就深信“祝大哥”的能力,所以表情的变化并不大,只是偷瞄江雪婍的眼神里掺杂了浓浓的忧虑和同情,在他看来孰胜孰败已经见了分晓;至于监狱长、政委和那位副厅长则一脸尴尬,他们不了解内情,也不好表态该支持谁,又不能走脱掉这个场合;唯独邓远山,一张脸沉的似水,看向江雪婍的目光充满了痛心、失望和无助,显得颇为颓废。 祝御清了清嗓子,说道:“江警官是女同志,磕头作揖成何体统?那是故意给你出难题……我说一个条件吧,很简单。如果你输掉了,那就做一件普通女孩子谁都会做的事。” 江雪婍提高了警觉,冷声道:“什么事?” “你除了亲自向于处长和丁处长道歉以外,”祝御笑的很鸡贼:“还要给我们四个人亲自下厨做顿饭,另外还要当着我们的面……把首都带回来的四套作训服用手洗出来,哎,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脏衣服堆成了山,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洗。江警官为我们洗几件衣服,就当是也为团队出份力,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呸!”江雪婍闻言大怒,娇叱道:“臭美死你了,谁要给你洗脏衣服,做你的清秋大梦吧……” “那就磕头作揖!”祝御说的斩钉截铁:“两样你选一样吧,不然你就别打这个赌,闭紧嘴巴在一边眯着!” 江雪婍无言以对,傲人的胸脯急促起伏,俏脸又从煞白窘的通红。祝御释清了刚才的怒气,心底里暗暗好笑。他也不知道怎的,就喜欢看到江雪婍现在的样子,尤其是还穿着英姿飒爽的警服,这种生气时的俏丽,似乎比她的端庄严肃更有几分惊艳。 在别人眼中,江雪婍靓丽漂亮,还从事警察这个特殊的行业,能力出众,是优秀的天之骄女。不过对祝御来说,她各方面的综合能力显然还不够看。长得再漂亮不能当饭吃,身材再热辣也不是娇蛮跋扈的理由。放下三个月前两人之间的过节不提;单单是祝御重返川江以后,江雪婍的态度依然很“强势”,好像根本进入不了自己的角色,变着法的在挑刺,直至今天升级成公然发难。 按照祝御的想法,有没有江雪婍的“配合”来进行即将展开的工作都无所谓。但她一再盛气凌人的进逼,把骨子里就瞧不起祝御的那种轻蔑和鄙夷逐渐的显露无疑,这就不能再忍了!祝御决定给江雪婍来一个“当头棒喝”,狠狠打压一下她的嚣张气焰。丁连奎当初曾劝说过祝御要从大局出发,正确看待江雪婍的配合工作,如果强行把她轰走倒显得胸襟狭隘了些,祝御的面子上未必好看;但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显然谁都无法接受。江雪婍带着偏激的情绪工作,哪里是“配合”来了,分明就是添乱。 所以一味的隐忍不行;怜香惜玉不行;置之不理也不行……最有效的办法只能是迎头痛击,用事实和手段向江雪婍展现一下祝御的真正实力,才能把她震慑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造次。 祝御打定了主意,既然要整治一下江雪婍,就得力争一次见效,绝不能心慈手软!因此窥准她执拗好胜的性子,制造出了一个退无可退的打赌圈套,硬是逼着她钻了进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崩溃疗法 邓远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江雪婍,反而不再劝解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得力属下了。长久以来,江雪婍在工作中的认真、严谨固然优秀,可这份执拗好胜、死钻牛角尖的性子也确实是她的一个缺陷,很容易变成被人利用的“死穴”。邓远山像老鹰护雏一样培养、引导江雪婍一步一步在工作中前行,当然希望这朵娇艳的警界之花大放异彩,做出更大的成绩,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明年就要正式退居二线。 所以邓远山对江雪婍这种性子就愈发的放心不下。他还在位,就能继续提点、栽培和保护,令江雪婍不至于惹出大乱子,然后在潜移默化中慢慢的成熟起来;可他一下离开了自己的权位,离开了这个圈子,再想全面的照顾好得意门生就不可能了。 随着新任领导的上任,肯定会按着自己的施政方针变换出很多新的举措、要求,江雪婍能否顺利经受住考验,给新领导留下良好的印象,继而在工作中得到重用……完全都是个未知数。抛开她正面的那些优良素质不提,只这份傲娇执拗的性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没准工作上未见成绩,就先惹来一些麻烦该如何是好? 不是每一任领导都像邓远山这样惜才爱才,肯给属下留出尽可能多的机会和空间。如果遇见一位强势、严厉的主儿,几番交道打下来,就可能对江雪婍这样的性格给出差评分,那关联到的其他方面也可想而知了。 常言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邓远山头疼雪婍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直找不到有效的针对手段。而留给他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了,再奢望对她实行“改造”更加遥不可及,那么祝御的出现,说不定就是一剂妙药良方。 有这个棘手角色针对江雪婍,肯定会毫无悬念的把她掣制到束手束脚。相比于平缓、正面的“改造”短期内难见成效,祝御如果肯祭出强硬的“崩溃疗法”,急是急了些,但仍算对症下药。而且无论结果如何,对江雪婍来说不无裨益,利大于弊。她在祝御这里吃瘪,总强过今后在正常工作中吃瘪,在新任领导手下吃瘪。毕竟“黄金大案”是阶段性的特殊案件,由国家级相关部门接手侦破,早晚都会成为历史;可江雪婍今后要走的路依然很长,川江市局才是她最大的工作舞台。 再说和于柏琪、丁连奎牵头组成的顶级团队配合,本来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这些人的能力、经验和办案手段精明强悍,地方上的普通警员不是谁都有那么幸运,可以融入到这个顶级团队中学习专业知识、汲取宝贵经验的。因此早在丁连奎提出征调江雪婍的时候,邓远山就毫不犹豫的一口应允下来。 现在他的想法更拓宽了一步,江雪婍不能虚心礼貌的在团队中学习她缺少的东西,那么被祝御狠狠的整治一番,得到的教训和经验照样也是宝贵的,说不定还能帮助她更快意识到自己的欠缺。保温瓶不但能保温开水,反过来也能冷藏冰棍,效果不一样但性质一样。江雪婍不论是被提点还是被整治都能受益匪浅,殊归同途。 如果再加上点个人意愿,邓远山也希望她这份固执倔强的性子被人打磨一下,现在看是江雪婍吃点亏受点苦,长远来说反而对她有莫大的好处。邓远山退休在即,这架僚机该返航了,不可能永远的陪护着江雪婍,她必须要面对“单飞”的挑战。 尖利的磨锯声还在响,那两名狱警已经锯断了两根钢条,祝御沉声道:“江警官,你想验证我是不是冒牌货,就得打这个赌,从两条赌约中任选一样接受;如果你胆怯了,还是那句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江雪婍果然受不起这番激将,想想此前祝御的出身、履历还有和他的第一次接触,实在不能置信他可以勘破那么多专业人士都无法破解的谜题。仔细捋了一遍案情相关的信息资料,心里已然拿定主意。祝御真本事没有,这是在虚张声势。他故意提些古怪为难的条件,还装作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就是想吓唬住自己,知难而退。这时候只要稍稍犹豫胆怯,就让他得逞了。 江雪婍干脆又拿自己和他做了一番对比,毕竟她受过专业的探案培训,具备一定的从警经验;而祝御就是个复原没多久的兵蛋子。当兵和当警察,尤其是一线上执法破案的刑事警察完全不一样,江雪婍觉得自己都无法解决的案情,祝御就更没可能了。而集合了那么多优秀的刑侦团队依然束手无策的谜题,祝御却吹嘘能在一个小时内破案……这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就算于柏琪和丁连奎对他青睐有加,在首都蛰伏了三个月,此间接受了一些粗浅教条的刑侦理论,恐怕那点微末的东西还远远派不上用场。 江雪婍的信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杏眼圆睁,银牙紧咬,说道:“祝御,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这个赌我打了!别以为随便说几句唬人的话就能把我吓住,戳穿你很简单,就是用事实说话。你真能说出铁叔究竟是怎么跑掉的,我保证愿赌服输!” “那你到底遵守哪条赌约?”祝御紧盯不放:“是磕头作揖呢,还是给我们做饭洗衣服,外加赔礼道歉?” “随便你!”江雪婍气势丝毫不减:“反正你已经输定了,提那些赌约又有什么意义?无所谓是哪一条!” “很好!”祝御伸手搂住了沈子哲的肩头,笑道:“子哲,你听好了。一会江警官输了这场打赌,要履行哪条赌约,不妨由你来决定,好不好?” 沈子哲一怔,苦笑道:“祝大哥……我哪里能做什么主……” “就这么定了!”祝御轻松的一拍手掌,侧头盯向江雪婍,森然道:“江警官,我保证这次让你开开眼界,输的心服口服!”江雪婍毫不示弱,傲人的上围前挺:“别大言不惭了,谁输谁赢,这里的人都拭目以待!” 祝御冷冷一笑,走到监狱长身边问道:“最近一段时间,监狱里组织过犯人们大型的室外活动吗?” 监狱长略略思索,答道:“一个月前北操场清理了一次草坪;十天前踢过一场足球赛,规模大些的也就这两次。” 祝御接着问:“这两次活动,铁叔都参加了吗?” 监狱长回忆道:“除草那天他没参加,打了个报告说胃部不舒服,去看医生了。其实我们知道他不一定生病,只是想逃避干活,睁一眼闭一眼没有深究……足球比赛他参加了,还踢满了全场。” 祝御笑道:“你先别说出来,让我猜猜……铁叔是不是在足球比赛里司职的守门员?” 监狱长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确实是一区队的守门员。” 祝御点了点头,思索道:“有关那场比赛的细节,你还记得多少?” 监狱长迷茫的摇了摇头:“细节?好像没什么细节……比赛进行的很正常,一区队实力很强,一直压着二区打,要说记忆深刻点的就是比分,他们最后踢了二区队9比0……” “我记得一件事。”政委突然插话道:“在厕所我遇见了医务室的刘医生,简单闲聊了几句。他那天兼职场下的两队队医,提到了一个细节:铁叔本来是出任球队后卫的,但是他主动找守门员调换了位置,说自己的小腿肌肉有些拉伤,不适宜进行激烈的运动。我还纳闷呢,真有伤在身的话就应该下场休息,干嘛非得上去?” 祝御嗯了一声,静静凝思。半晌后嘿嘿一笑,自语道:“铁叔不做这个守门员,他又怎么能逃出监狱呢?”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吃惊,面面相觑。江雪婍忍耐不住,挤兑道:“祝御,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吧?铁叔在球场上做守门员,和他怎么逃出监狱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是观察逃离路径,放风的时候他早就观察遍了!而且球赛是十天前进行的,他逃跑的时间是在三天前!” “当啷”一声响传来,第三根钢条随着钢锯的切割应声掉落,一名狱警喊道:“可以了!”众人一起看向铁栅栏,已经被破开了一个能容人进出的缺口,里面就是那堵坚实的墙壁。 祝御并不着急,叮嘱监狱长道:“你马上通知总控制室调出那天球赛的监控录像,要全程的,一分钟都不能漏掉。” 监狱长不明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我马上让他们准备。”随手掏出了电话。 祝御侧头看了一眼江雪婍,表情淡定从容,缓步钻进了铁栅栏,站在墙壁前细细观察。随后向她招了招手:“江警官,请进来吧,我告诉你铁叔逃跑的第一个真相!” 江雪婍柳眉蹙立,快步走进栅栏里,狐疑道:“这就是一道普通的墙壁,又没有破损的痕迹,能说明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墙壁的秘密 祝御不答话,突然侧身屈肘“嘭”的一声直击墙面,那道“普通”的墙壁一隅随之塌陷,表层的灰面浆石四散迸溅,赫然露出一个中空的大洞!众人大为震动,一起伸长了脖子向洞里张望。 江雪婍的脸色陡变,这面墙里果然有古怪!此前无数人也不是没对这条路径起过疑,可是根据时间线和墙体状况都排除了可能的假设,更没有较真详细全面的钻进来检查……祝御为什么“独具慧眼”,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么重大的疑点? 江雪婍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一颗心冰凉似水。看着墙上的大洞眼神变得呆滞、迷茫,和刚才趾高气扬的自信满满已然判若两人。她确实有些懵了,祝御的“胸有成竹”竟然不是装出来的,不出手则已,一上来就发现了这个隐蔽到极点的大线索!且不说之后他还能祭出什么惊人之举,单单眼前这个大洞,已经证明他的洞察力和思维能力非常强大……至少是比她江雪婍高明多了。 祝御侧头冷冷的看向她,淡淡道:“江警官,依照你的思维模式,这堵墙和这道铁栅栏与本案无关,铁叔是不可能从这里跑掉的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你错的有多严重!铁叔是没从这里跑掉,可是他在这堵墙里做的手脚却是能保障完美脱困的重要环节之一!监狱长说堵死出口的工程在半年前结束……其实也说明铁叔的越狱计划早在那时就开始酝酿实施了!” 这次轮到监狱长一脸愕然,脱口道:“这怎么可能?他无法在这里跑掉,又能从一堵墙里做什么手脚?” 祝御不答,背负双手道:“江警官,我要用事实堵死你这张尖酸刻薄的嘴!让你看看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狂妄自大!” 江雪婍震惊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顾不得反唇相讥,只盯着墙壁上的大洞反驳:“你发现这么个洞……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大家都知道,铁叔还是不可能从这里跑掉的。”语气已经明显弱了下来。 祝御伸手指向墙面,冷冷道:“你还在强词夺理!就算你看不到墙里的东西,可是表面的端倪也看不出来吗?这个洞在没有被砸开前,所处的位置略略靠右,人们第一眼看过去很难先注意到。铁叔就是别有用心的钻了这个空子,在完工的时候找准了时机,用胶合板封堵住这个缺口,外面则涂满了牙膏固定。等到粉刷一遍过后,白色的墙面已经和凝固的牙膏融为一体,很难被人察觉了!” 江雪婍身体微微一震,仔细观察破洞周边的墙面,还固执的上前搓下一捻粉面,凑到鼻端嗅了嗅,随之变了脸色。 祝御看着她冷笑一声:“江警官,先别忙着吃惊,好戏还在后面!”探手伸进破洞里,薅出了一把凌乱的电线:“看到了吗?墙里的电线是通往升级完成的电子门锁系统,铁叔首先要在这条线上加装一个无线信号传送器,然后精心掩盖好……这是他绕不过去的第一道环节,必须成功!由此就可以得出第一个结论:牙膏他可以在监狱内部弄到;但是无线信号传送器不可能搞的来!也就是说,他实施的越狱必然得到了外界的帮助……有人通过别的途径方式提供了这东西!” 江雪婍看着那把电线茫然失措,娇俏的鼻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电子门锁?无线信号传送器?牙膏、胶合板……铁叔运作的越狱计划显然非常诡秘狡猾、科技含量极高,已然超出了她正常的逻辑思维!怪不得那么多人彻查无果,全都认为他是在监狱里“凭空消失”的……原来真相隐藏的如此之深!在祝御发现第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和娓娓道来之下,整个谜题仿佛露出了冰山一角,正在抽丝剥茧般被逐层破解。 江雪婍的心高气傲刹时间消弭的无影无踪,再也提不起争强好胜的情绪来。质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支撑她的自信也已经松垮;诚如祝御所言,在铁一样的真相和事实面前,她已经变得无话可说!但同时出于职业心理和专业素质,她又隐隐生出一种“欲罢不能”的求知欲。祝御的案情讲解像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引人入胜。才一开篇就勾起了人们极大兴趣,却又远远没到结尾。江雪婍甚至忘却了对他的“痛恨”,急欲想一窥后面的剧情,彻底弄明白铁叔到底是怎样逃掉的。 她有这样的心理变化,神色之间自然也无法掩饰的到位,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场中的气氛开始悄悄转变。 沈子哲察言观色,插话道:“祝大哥,别卖关子了,快说说铁叔之后又是如何策划的,我听的着急!” 江雪婍知道他这是在设法帮自己解围,投过去感激的一瞥,俏脸微红,羞赧的低下了头。 谁知祝御一点不留情面,说道:“那怎么行?你们急不急我不管,总得先给江警官解释清了吧?不然我打赌输掉,既要给大家磕头作揖,还要夹起铺盖卷走人,被人骂作是滥竽充数的无耻之徒……万一要是想不开再上吊抹了脖子,谁来给表叔养老?” 于柏琪、丁连奎带头哈哈大笑,引的诸人一起忍俊不禁。邓远山黑着的脸也为之一缓,露出一丝苦笑,随即盯向江雪婍,狠狠的剜了一眼过去!江雪婍如何看不到老领导严厉的目光,心怯气馁之下不敢接言,只有把头垂的更低。 好在丁连奎也给祝御使了个眼色,满是求啃为难的样子。祝御这才接着道:“所以按照我的初步分析,监狱里升级的电子系统才是罪魁祸首!刚才监狱长说这套新技术很尖端,全省乃至全国投入使用的机构并不多,这固然有它好的一面;可也凸显了很多人对该系统认知生僻的弊端。要知道在国外,这套技术早已经成熟普及,甚至都过时了……而我们才刚刚开了个头。” 监狱长和政委对视了一眼,脸上均露出尴尬之色;一旁的省厅副厅长也是老脸通红。 祝御不想针对他们,及时改变了话题:“这也说明,外界接应铁叔的人很不简单,他们熟悉掌握这套电子系统,并且能够轻而易举的破解掉!据此我们可以推测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应该极为复杂,完全不同于寻常的小贼惯犯。”斜睨了一眼江雪婍,笑道:“也许江警官迫切想知道,铁叔无端消失的详细过程,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只不过突然有些口渴,嗯……不知道江警官能否屈尊,去帮忙给大家拿几瓶水来喝?” 江雪婍心头一凛,又气又恼。果然是现世现报,祝御这是在寻衅发难,显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她。可是细细想来,此前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都是她咎由自取,又能怨得谁来?邓局一贯睿智深沉,什么时候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又什么时候让她吃过亏?老领导摆明是早就洞悉了一切,只是苦于不好当面点醒。可恨就是自己糊涂,一味的争强好胜,被倔强的性子冲昏了头,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忽略了,终于要面对一个无法吞下的苦果! 祝御这个“可恶”的家伙!原来深藏着如此阴损的机心!江雪婍瞬间想起了所有接触过的犯罪分子,想起了古往今来的奸徒枭雄……好像没一个人比他更加招恨!一步一步的挖着陷阱,终于引诱自己跳了进来……而尤为令她纳闷的是,祝御今天堪称大师级的探案水准和他以往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这家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他身上又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雪婍意识到自己肯定输了,而且输的狼狈不堪,体无完肤。但她还是很不甘心,想知道到底输在哪里?这样稀里糊涂的坠入计中,被祝御险恶的玩弄于股掌之上,显然是她无法接受的! 沈子哲很会来事,躬身从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箱中取出了几瓶水,先后分发给栅栏外的诸人,然后又取了两瓶,隔着钢条说道:“祝大哥……给你喝水。”另外一瓶则递向了江雪婍。 江雪婍心头一暖,在这样窘迫的时刻倍感温馨,红着脸接了过去。甫一抬头,看到祝御狡黠的笑容就在眼前浮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水,却不去接沈子哲递过来的,登时一阵恼恨,眉头蹙了起来。 这可恶的家伙很执着,并不想让沈子哲帮她下台,看着自己手里的水就是不依不饶的意思。蓦然间瞥到邓远山威严的目光扫过,江雪婍一阵发怵,俏脸憋的通红。几番犹豫之下,终于还是缓缓抬起手臂,把水瓶递在了半空,恨恨的别过了头。 余人瞧见这一幕,都不好发声表态,纷纷尴尬的拧瓶喝水。江雪婍刚才咄咄逼人的挤兑祝御时谁都记得清楚,只不过几分钟内形势急转而下,遭到了祝御强有力的报复……这一对欢喜冤家谁对谁错,别人又怎好置评? 第二百一十五章 按迹循踪 江雪婍傲娇的自信、凌人的气势早已不复存在,委屈的侧立一旁红脸低首,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楚楚可怜。这种强烈的反差早已说明祝御牢牢把控了局势的主导权,胜券在握。同时也不难看出,江雪婍服软了。她性子是执拗不假,但不等于“赖皮”,眼见着祝御一一兑现承诺,道出了案情的关键线索,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追悔莫及,除了忧心忡忡、忐忑不安又能如何以对? 她知道倒霉才刚刚开始,祝御的“连环报复”会接踵而至。眼下就是一道坎,要去她手里的这瓶水,是仅仅为了解渴喝掉吗?傻子都看得出其实质意义是祝御在示威,把水递上去的同时,也就代表了江雪婍服输、认错的态度。 碍于老领导的威慑和无奈的现实,江雪婍最终别无选择,只有低头。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祝御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小小的胜利,还在变本加厉的继续出难题!因为刚才他的眼神是在看水,可现在对着半空中的水瓶,却鸡贼似的连瞄了几次瓶盖,还朝她挑了挑眉毛……混蛋!江雪婍刹时间气的粉脸变色。这家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想要她亲手拧开瓶盖奉上,这样才心满意足。 江雪婍越是气的浑身发抖,寒霜罩脸,祝御仿佛越是开心快活,眉梢眼角全是笑意,一双贼兮兮的眼珠子盯着她看个不停,挑衅招恨的模样尽显无疑。江雪婍急怒攻心,眼圈瞬间红了起来,险险掉下泪珠,拼命的咬着嘴唇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一定有多复杂,复杂的只是境地和阴差阳错的交集。江雪婍要是现在给沈子哲拧开一瓶水喝,肯定非常简单,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和祝御一再的冲突,把矛盾上升到目前的尴尬程度,让她亲自拧水奉上就变的万分艰难。 尤其这还是在祝御的授意下,谁高高在上,谁理屈词穷已经不言自明。 丁连奎实在看不下去了,哈哈一笑,隔着钢条兜手抢过了江雪婍手中的水瓶,三下两下拧开朝祝御扔了过去,喝道:“祝子,差不多就行了吧,赶紧说下文,大伙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干耗!” 这下祝御没法再装了,丁连奎的手劲极强,那瓶水眨眼间斜飞而至,他不能无动于衷,只好麻利的一把抄住,嘿嘿干笑一声,仰脖咕咚咕咚狂饮起来。江雪婍在一旁看的分明,一下子忘却了委屈气恼,暗暗心惊:这家伙头脑转的快也就罢了,怎的身手也如此迅捷?江雪婍每年都定期进行散打格斗的培训和锻炼,实力不一定冠绝群芳,眼睛却是识货的。丁连奎这一掷之中力道好生凌厉,速度也快出了许多,如果换做是自己徒手接住,不出丑也会十分勉强;可是祝御这一接却轻轻巧巧,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不经意间显露出了扎实的功底和敏捷的反应。 江雪婍惊骇不已,看向祝御的眼神愈发诧异。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到底有几斤几两,她一直自认为是了若指掌的。当初在公园里借着逃掉的人贩子那个事由,江雪婍强行用武力制服过祝御,只不过区区两个回合便大获全胜。当时可不见他大发神威,有如此深藏不露的强悍身手。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祝御勘破墙体内的秘密和铁叔隐藏下来的无线信号传送器,如果他不是越狱事件的同谋,只能说明他具备了极高的智商和思维;轻松接下丁连奎掷出的水瓶也并非侥幸为之,那更需要实打实的真功夫。丁连奎何许人也,听邓局提起很久以前他就是大军区特种兵里的散打格斗冠军,实战之王,能接下他随手一招的人寥寥可数……那么这个祝御真是奇哉怪也了,突然之间智商变的聪明绝顶;身手练的矫健强悍,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雪婍心惊之余开始意识到:所有的真相和自己在表面上认知到的应该还有极大的出入!她曾经误以为祝御只是警方行动里的一颗棋子,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青年,想不到时至今日,事态的演变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仔细分析下来,祝御甫一出现的时候如果不是扮猪吃虎,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秘密,那就是在其后的这段时间里遇到了神仙,得到了超凡脱俗的能力,才会有今天这样神级的发挥。而按照正常人的逻辑看,前者的可能性明显大于后者。 这世界上终究还是没有神仙的,谁也不会无端端在几个月内摇身一变、脱胎换骨,从庸碌无为的状态一跃变成智勇双全的强者。江雪婍懊恼不已,原本以为耍弄祝御这个任务是小菜一碟,到头来才发现真正被耍弄的反而是自己!可笑她懵懂无知,还自信满满的和这家伙针锋相对,枘凿方圆,居然连赌约都立下了……现在看来就是上了祝御的恶当! 如此一来所有的疑团都迎刃而解了。于柏琪和丁连奎当然不是那种“任人唯亲”、“包庇纵容”的糊涂领导,祝御也当然不是徒有虚名的冒牌货,而是这个团队里当仁不让的主力军!沈子哲对他的钦佩拜服之意毫无虚假成分,而邓远山显然也深谙其中的玄妙。绕来绕去,只有江雪婍一个人像傻瓜一样被耍的团团乱转且不自知,丢人算丢到家了! 瞬间搞清一切的江雪婍又羞又愤,俏脸涨得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逃避掉这份突如其来的奇耻大辱。她的处境太尴尬了,就算现在看出了端倪也为时已晚,还不能恼羞成怒乱发脾气,连个泄愤的对象都没有。不提老领导那张黑脸,于柏琪、丁连奎,还有一旁的副厅长,个个都是大佬,总不能和他们真撕破脸吧?至于祝御,不但有这些人撑腰可以“胡作非为”,就算和她公平的斗智斗力也全不在话下,赌约的失利就是明证。 江雪婍头一次有了四面楚歌、手足无措的绝望感,被人家牵着鼻子耍弄的窘迫无助,偏偏又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一肚子的悲苦、愤怨无处释放,只能硬生生憋回去。从警这么久,体制和规则她还是懂的。这里不是办公室,目下的团队也不是她可以发号施令的市局警队,随便拉出谁的话语权都要比她大出一截。刚才一时激愤的话语还可以归咎到不明内情;那么现在一层窗户纸捅破后,她还摆不正位置、看不清形势那就是真的不懂规矩了,不但自己颜面尽失,邓局的面子、市局的牌子都会被累及。 江雪婍只是觉得这个瘪吃的太冤枉了,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耍了她一把,包括老领导邓局长。一念至此,举目看过去,发现邓局威严的目光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表情里充满沧桑、疲倦和无助,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还向她招了招手。 江雪婍是了解老领导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自己爱护有加,要说存心看她出丑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此刻他脸上罕有的神情更说明了问题的复杂性。稍稍犹豫了一下,抿着嘴垂首走出栅栏,盈盈站在了老领导身边,一言不发。 邓远山先是遥对于柏琪道:“于处长,我自己带出来的兵,至少得对自己有个交待,所以想简单和她说两句话……打断你们很失礼,多包涵啊!不过请放心,规矩我懂,不会说其他无关的事。” 于柏琪笑道:“邓局长太客气了,您请随意。” 邓远山变看向了江雪婍,目光中的疲倦之意更浓,叹道:“雪婍啊,今天的事情,看出些门道了吗?” 江雪婍沉默不语,眼睛红了一圈,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年就要退下去了。”邓远山的叹息接踵传来:“这不是忌讳,更不是什么秘密,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社会在进步,年轻人在成长,我不可能进棺材那天还做警察,还做局长,还带着你们破案抓贼……” 江雪婍抹了下眼角,轻声道:“局长,您好好的提这些做什么……” “应该提一提了。”邓远山摆了摆手:“而且既要当着大家的面,也要当着你的面提。长话短说吧,我干了一辈子工作,自问对得起党和组织的培养,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没留下什么遗憾……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你们这些我带出来的兵!几十年前,我也和你们一样,对待工作认真、热情,充满干劲。可是弹指一挥间,总感觉还没找到时间捋顺一下心得和体会,一下子就变老了。今天仔细的品味,我又悟透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些东西不用捋顺,也不用体会……这东西就叫‘经验’!随着时间的推移,经验会像细胞一样,深入渗透到你的肌理腑髓中、工作中和人生中,一辈子都会不离不弃。” 江雪婍把头垂的更低,啜泣出声:“局长,您别说了!我懂您的意思,我缺少经验,是我错啦!”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风波 “雪婍啊,我不是要刻意为难你。”邓远山略略提高语气:“而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情做的对还是错,都可以归咎为‘经验’!你欠缺一些经验的同时,对于把握它的能力又非常薄弱,这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事物都是相对的,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而以你的性格来讲,不经历这些‘堑’,就得不到教训,也得不到经验!” 江雪婍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呜咽道:“局长,我知道错了!” 邓远山摇头道:“我这样说不是把责任全部归咎到你的性格上,每个人的性格都有缺陷;而是想告诉你,在不可避免的经历一些阵痛后得到的宝贵经验,才会强有力的保障你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在矛盾和利益中、在性格和现实中如何取舍,规避麻烦,收获成功……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江雪婍连连点头,声泪俱下:“我懂了,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雪婍啊!”邓远山面露不忍,最后又变成决绝:“我这个老局长好比是个维修师,你们呢好比就是一辆辆光鲜的汽车……几十年了,我爱护你们,舍不得你们,可每一辆车都存在什么缺陷,开出了什么隐患,没人比我了解的更清楚!现在老维修师要回家了,这些车却还会驰骋在抓贼破案的一线上,我再心疼你们,再舍不得,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车辆带故障上路吧?所以该检的就要检,该修的就要修,哪怕是拆开缸体,拔下气门……熬过这暂时的疼痛,也绝对好过你们以后在路上抛锚歇菜!” 于柏琪听的动容,走过来道:“邓局长,您是我的前辈。刚才这番言论深入浅出,真知灼见,是难得的金玉良言,虽然是说给江警官听的,柏琪也感触良多,深受教诲。” 邓远山苦笑着摆手:“老头子词不达意,班门弄斧,于处长不笑话就成了……说起来雪婍是第一次参与这么重大的案情侦破,也是第一次为以您为首的国家级专案团队服务,有太多的细节存在不足,甚至还顶撞了两位领导。从私人角度说,这丫头太让我挂不住火了;从公家角度说呢,我作为她的上级,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老头子在这儿正式赔礼道歉了!”说着深深一鞠。 于柏琪吓了一跳,伸手就扶,急道:“邓局长,您这是说哪里话了,诚心让我们哥几个下不来台是吧?” 江雪婍站在一旁,跟着躬身行礼:“于处长、丁处长……真正该道歉的人是我!刚才那么不理智,我……我认错!” 丁连奎哈哈大笑,走过来扶她的手臂:“小江,这件事确实很复杂,主观的客观的因素都有。我很欣赏你的直率和仗义执言,至少出发点是为了提高团队的办案效率。不过碍于相关的保密条例,我们之前和你的沟通存在障碍,再加上这小子……”伸手遥指祝御:“和你之间可能还有些小小的误会没澄清,这才让你受了委屈。现在话都说开了,这页咱们就揭过去吧。你是团队里唯一的女孩子,邓局长的得意门生,又长的这么漂亮,我们还是非常欢迎你的……不要再哭了,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呵呵。” 江雪婍哭的雨带梨花,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沈子哲见机得快,从旁递上一叠小巧的纸巾,安慰道:“江警官,别哭了。丁处长说的对,既然把误会都说开就没事了。你还是团队里的一员,咱们一起努力配合,争取早日破案。” 江雪婍心头一阵感动,接过纸巾,无声的点点头。暗忖在这件事中消息闭塞是一方面,自己终于还是因为较真、执拗的性格吃了个大亏,不会开动脑筋多转几个弯,把那么多“不合理”的疑点想的通透,只一味的去钻死牛角尖。老领导刚才的“针对施教”果然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点出了她的缺陷,痛则痛而,可是仔细想想,他也确实被逼无奈,所以才不得不“下点猛药”。否则以江雪婍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怎肯轻易收回自己的执见? “小祝子!”丁连奎侧头对祝御吼道:“你闹也闹够了,现在该收场了吧?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欺负小江和小沈,他们俩是配合你的得力助手,不是让你寻开心的笑料!再胡乱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句话一语双关,大家都听出了其中的含义。表面上是训斥祝御,实则也是在重申每个人的角色和位置。只不过丁连奎说的客气,还把沈子哲也一并捎带上,好让江雪婍这个台阶能下的更自然点,也给邓远山留出了面子。 祝御嬉皮笑脸,倒是觉得心满意足。他这股气来得快散的也快,眼瞅着江雪婍被自己的优异表现震懵,随之又被老领导一顿狠尅后终于落泪服软,接下来还想再整治她的兴头马上也淡了。 于柏琪板着面孔道:“祝御,我们的时间不多,抓紧说正事吧!” 祝御环顾众人的目光再次聚拢过来,点头嗯了一声,回身扯过那把墙里的线头正色道:“那我们接着回到案情上……接应铁叔的同伙,也就是制造这个无线信号传送器的人无疑对监狱升级后的电子系统非常熟悉,并且先一步做出了破解,把开门的信号植入进了传送器中。而铁叔要想完整无误的接收到这个信号,至少需要一部普通的手机来完成!” “这不可能!”监狱长摇头辩道:“在我们的监狱里,犯人的随身物品都有严格的管制规定。寻常的香烟、扑克都在违禁之列,更别说是手机这样能与外界取得联络的通讯工具了!铁叔可以在外面带回一块小石子;但决不可能带的回来一部手机!我想不通他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和途径来获取这玩意。” “想不到……不等于他做不到。”祝御也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记得我刚才问你,最近几次监狱组织的大规模室外活动吗?如果我估计不错,铁叔就是借助了那场足球比赛瞒天过海,偷偷获取到了手机!” 一众人面面相觑,司法厅副厅长再也按捺不住好奇,首次发问:“祝警官,你的推断非常……新颖!但是请恕我直言,一场在监狱监管下的足球比赛,进行的正常、顺利,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突发状况。而且铁叔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场上踢球……他怎么能得到一部手机却又不被人发现呢?难道那手机自己长了翅膀生了脚,是从天上掉下来、在地里钻出来的?” 祝御环视众人惊讶、纳闷的表情,神秘的一笑:“地里钻出来不大可能,多半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什么?”一众人齐齐倒吸了口凉气,听的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之间眉头均紧紧皱起。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推断案情是要借靠丰富的想象力,可是祝御顺着副厅长的一句玩笑话直承,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了吧? 祝御这次不再拖沓,摆手道:“我不和大家卖关子了,各位移步,一起去监控中心看看比赛的记录吧。等到看完整场比赛的监控录像,相信咱们就能找到答案了!” ……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齐聚监控中心的大屏幕前,工作人员早早调出了足球赛当日的监控画面,开始从头播放。 祝御吩咐监狱长道:“我们不需要看整场的画面,能否切到一个单独观察铁叔的镜头?” 监狱长和线路布控员一番商磋,指着大屏幕道:“南墙下的21号镜头刚好覆盖了球门前的区域,具备最理想的角度。” 画面马上转换过来,斜斜的45度角拍摄下,铁叔穿着简易的运动服,肩头搭一条白色的毛巾,施施然在球门前来回悠闲的踱步。祝御解释道:“我来说明第一个疑点。铁叔在比赛当日和队医队友们说自己的腿部肌肉拉伤,主动换到了守门员位置上,这就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有伤完全可以不上场嘛,他为什么要坚持参赛?而司职守门员的位置,是他的第二步目的。” 众人一起看着大屏幕,还是无法理解其中的玄奥,露出不解的神情。 祝御接着道:“众所周知,守门员也是球队的一员,放到正规的竞技联赛中甚至还是非常重要的一环。但是在犯人之间展开的这种非职业比赛就另当别论了,并且对比性很高……据说当天比赛铁叔所在的一区队取得了大胜,比分是9比0,二区队一直被压着打,按照这个比分我们很容易能联想到球场上的局势。先不说其他队员,只看铁叔和对方的守门员……他们两个谁更忙一些?” 沈子哲笑道:“二区实力不济,他们的球很难打过中场,所以铁叔和本队的后卫线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当然是对方的守门员忙的焦头烂额。” 祝御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铁叔很好的利用了本队的优势。对方的守门员高支抵挡,拼命在救险;而他却优哉游哉,吸引不到现场观众的注意,所以这就是难得的机会!”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关键半场 监狱长皱眉问道:“我还是不明白,铁叔就算躺在球门线上睡觉也只是另外一码事;这和他得到手机有什么联系吗?” 祝御不答,凝视着大屏幕,反问道:“一区的进球集中在什么时段?” 监狱长道:“上半场还好,只进了两个;下半场兵败如山倒,被灌了七个……” “直接把监控调到下半场。”祝御斩钉截铁的道:“每一个进球前两分钟的画面,都切出来单独播放。”随即解释道:“根据人类潜意识规律,要采取重大行动前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迟疑和犹豫,我们对正常人可以称之为‘试探’,而对犯人这个时段的小心翼翼就可以直接归纳为‘踩点’了。所以铁叔的心理也决定他不会在上半场做什么手脚,一直在悄悄的观察审势……等到把比赛拖入到了下半场,一区队压着二区队狂攻已经成为了常态,人们关注的焦点自然也越来越集中到另外一个半场,他就迎来了暴露风险最低的时段,要蠢蠢欲动了。” 监狱长不解的摇头:“他一直都处于‘暴露’的监控中嘛,在后场上自己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祝御笑着一指大屏幕:“我们可以继续往下看,铁叔玩的玄虚马上就有答案了。” 众人听他说的笃定,纷纷抬头看向大屏幕,屏息凝气。只是个个心中都充满了猜疑和不信,想不出铁叔能玩什么“玄虚”。祝御清了清嗓子,又解释道:“铁叔的越狱计划非常慎密,这也说明他在每一个环节上的策划都力争不出现一点点的误差。所以我们按着他的思路捋,要在球场上做手脚,必须要在场面足以吸人眼球的情况下才进行……而进球的一瞬间无疑最符合这样的条件,队友们全力以赴;观众们呐喊助威,这一刻几乎不会有人去注意到后场中形单影只的他。” 技术人员很快调出了第一个进球前的画面,众人看到铁叔在门线上也遥遥伸长了脖子观望,跟着高举双手欢呼庆祝,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不妥。丁连奎皱眉道:“他表现的很正常嘛,这不还跟着一起在庆祝?” 祝御笑道:“别忘了下半场有七个进球,铁叔的机会就多达七次,首个进球来临时他依然在‘踩点’,别急,再往下看。” 第二个进球画面很快播放,大伙瞪圆了眼睛观察,看到铁叔依然欢呼庆祝,还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一圈。监狱长失望道:“这次也没什么,还是老样子啊。” 祝御眯起了眼睛,伸手遥指大屏幕:“把他转圈的画面放慢到四分之一,再播一遍!” 技术人员依言操作,画面上的铁叔开始缓慢原地转圈,堪堪结束的瞬间,祝御喊道:“停!”起身盯着静止的画面露出一丝冷笑:“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沈子哲一肚子狐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祝大哥,这家伙原地转圈……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祝御道:“你们仔细看,铁叔转圈临近结束的时候面向天空,目光死死的盯住西北角方向大概多停留了一秒钟!” 画面连续慢镜头播放,众人凝神观看,果然如此。丁连奎皱眉道:“他多看了一眼天上……这能说明什么?” 祝御不答,摆手道:“放下一个进球!” 第三个进球前的画面随即出现,镜头甫一出现就是铁叔拿着白毛巾在擦汗。祝御又喊了一句:“停!”起身走进几步,一番观察后诡秘的笑道:“各位注意到这条白毛巾了吧?铁叔此前一直搭在肩头的,现在拿下来擦汗……他要启用这个道具了!” 沈子哲愕然道:“白毛巾……能算什么道具?” 祝御笑道:“你且看看,它都能派上什么用场。”一挥手,画面继续慢放。只见铁叔擦完了汗,却并不把毛巾搭回肩头,而是双手各执一角遥遥兜起,向前紧走了两步。那条毛巾呈摇篮装贴在他的小腹前……一眨眼的工夫,里面突然多出个黑乎乎的物事!在场众人齐齐惊呼出声,还没来得及细看,画面上的铁叔已经麻利的把毛巾裹成一团,随手丢在了网窝边,然后振臂高呼,庆祝进球了…… “我看清了!那毛巾里刚才有古怪!”沈子哲大声叫道:“快点重放……重放一遍,把镜头再慢一倍!” 这句话其实也是在场众人此刻最想说的,所以无人反驳。谁都瞧见了白毛巾里突然多出的物事,只因过程太快没来得及分辨。急欲重复观看,一探究竟。祝御当仁不让的做起了指挥,盯着重来的画面脱口喊道:“停!”大屏幕马上被定格在白毛巾里多出物事的一瞬间。 余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圆睁双眼观察,祝御又道:“聚焦毛巾里的东西,放大六倍!” 技术员依言操作,镜头逐次的拉近,那个黑乎乎的物事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是一部长方形的黑色手机无疑! 现场一片哗然! 大家用难以置信的表情互相对视,一时间惊奇、恍悟、震惊和兴奋齐聚,看向祝御的眼神变得亮晶晶! 这人的表现真神了!简直是只“妖孽”! 祝御用观察入微的眼力、严谨慎密的分析、抽丝剥茧的推断和近似狂傲的自信,硬是在那么多“不可能”中,在所有人都认为的“平淡无奇”中发现、挖掘出了如此重大的线索,令在场的一众人拍案惊奇、叹为观止! 他兑现了诺言,用强有力的证据向大家揭示:铁叔的越狱案并非像“凭空消失”那么神秘,所有的谜题背后都有一个隐蔽的真相与其对应,使案情再次被分析之际变的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人群中江雪婍羞赧的低下了头,脑中嗡嗡作响,再次懊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愚蠢!感受到和祝御之间的差距又有多么的大!铁叔越狱案此前不止一次的被调查组翻来覆去的取证、分析,江雪婍也把它当做是功课一样审视了无数遍,可到头来都是一片茫然,得不到任何头绪;而同样的“功课”被祝御今天当众演示如何运算,所有的难题全部迎刃而解……她除了吃惊震撼之外,剩下的只有心服口服。 在细密的逻辑推理上,专业的层面知识上,多领域常识的掌握度上跟连横合纵、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上,祝御表现出的能力神乎其神,堪称“现象级”的奇才。别说是江雪婍,满屋子的人都算进去恐怕也望尘莫及,随着本案侦破止此,这一点已然毫无悬念的成立,没有任何人会持反对意见。 江雪婍想象不出,再换一个人来,还有谁能达到和祝御一个水准,能精准的找到这么多重大线索! 沈子哲显得异常兴奋,祝御继大使馆悬案后再展神威,一举勘破铁叔越狱案的隐秘玄机,这样的表现简直爽到嗨、帅到爆,让他满心的喜悦折服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只低头一个劲的对江雪婍道:“江警官,你说祝大哥神不神……神不神?” 江雪婍心中五味陈杂,红着脸无言以对,只好勉力的点点头。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彼此均露出满意期待的表情。祝御不但在“热身赛”中的表现可圈可点,第一轮的“正赛”依然能保持高水准的发挥,这是一个让人欢欣鼓舞的信号。于柏琪微笑道:“祝御,继续说下去。”假意看了看表又道:“你说一个小时内彻底侦破案情,现在还有十五分钟,如果不能自圆其说,我们俩可陪你丢不起人!” 一屋子人呵呵哄笑,祝御也跟着一哂:“有些军令状就不能当着你们领导的面立。干得好功劳是你们的;干不好责任全是我的……这世道没地方去讲理。”众人笑的更甚。到这一步,谁都看得出祝御的身份举足轻重,不然也不会拿这样戏谑的言辞来挤兑两位顶头上司了。 他随后收敛了笑容,言归正传:“各位,我们知道铁叔搞到了手机,但是还没弄清他是怎么得来的。这条白毛巾里突然变戏法似的就多出了一部手机,答案就在天上!诚如副厅长所言,手机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名副厅长脸有愧色,监狱长抢着辩白道:“祝警官,这件案子的真相确实太过离奇,大家都从正常的角度出发思考,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猜测……好在你独具慧眼,识破了铁叔的伎俩,不妨就把真相和我们一一阐述清好吧?大家洗耳恭听。” 祝御淡淡一笑,转头吩咐技术人员:“21号监控镜头的角度能拍摄到球门前区域,但是还有局限。要弄清那部手机是如何从天而降的,我建议切换到哨岗楼上的广角监控,这样更便于观察。” 大屏幕画面马上转换,技术员根据第三个进球时间调整了播放进度。所有人屏住呼吸,通过更宽阔的视野角度开始留意球门区的上空。经过反复播放,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几次从球门上方掠过,引起了大家的高度关注。 第二百一十八章 飞鸟 “如果只凭第一眼印象分辨,这个黑点很像一只偶然飞过的小鸟!”沈子哲第一个提出判断。 “没错。”祝御点头道:“我们看了好几遍,也依然觉得这就是一只普通的飞行鸟类,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联想到铁叔得来的手机,这只‘鸟’就变得非常可疑了。首先来说,它的飞行轨迹很僵硬,并不似真正的鸟类那样灵活多变,而且来自西北角!大家还记得第二个进球时铁叔对着这个方向多停留的那一秒钟吧?他就是在做最后的观察,也知道那只‘鸟’一定会从这里飞过来!很明显,手机就是从鸟身上掉下去的!” 于柏琪沉吟着道:“按照你的意思理解,这个黑点就不是一只真正的鸟类?” “没错!”祝御道:“真正的鸟在这个时段飞过就太巧合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个黑点根本就不是鸟,而是一个mav!” “mav?”沈子哲一凛,脱口道:“你是说,这是一个微型飞行器?” 祝御肯定的额首:“也只有微型飞行器才能携带手机神不知鬼不觉的空投给铁叔,否则训练再好的鸟类也很难做到这一点。”伸手遥指大屏幕又道:“监狱的监控设备精准度有限,毕竟不具备专业的高清捕捉效果。尤其我们在广角画面上放大这个黑点,颗粒感和模糊感非常严重,根本无法辨识。但根据时间和空间的契合点,我敢很肯定的确认这个推断是正确的。不然铁叔白毛巾里凭空多出的手机就真的没法解释了,这反倒违背了常规的思维模式。” 于柏琪重重的一点头:“我赞成你的推断!如果我们现在去球场上实地看看,还能有什么发现吗?” 祝御淡淡一笑:“这正是我下面要说的话,大家一起去吧。” …… 五分钟后,一行人踏上了球场的草坪,铁叔曾经把守的球门就近在咫尺。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蔚蓝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艳阳高照之下干爽舒适,早秋的气息已经悄然而至。祝御让技术人员把监控录像拷贝进了平板,横端在手心上比对着位置和角度,不时走来走去,然后靠着球门柱陷入静静的思索中。 于柏琪走了过去,低声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 祝御不答,飞快的掏出手机翻看一个软件,于柏琪在旁纳闷道:“你好好的看什么天气预报?” 祝御还是不答,一连把此前半个月的天气状况全都看完,轻轻蹙起眉头,若有所思,自语道:“这就对了。”抬首仰望球门的横梁,几秒钟后突然大声道:“那玩意一定就是微型飞行器,如果运气好,我们或许还能找到它!” 众人的注意力被再次吸引,一起向他看了过去。就连江雪婍的一双美目也紧盯祝御不放,眼神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祝御解释道:“高端些的微型飞行器制作流程大同小异,我根据它的飞行高度,再比对球门的横梁大小,初步估算这个飞行器大概有1800克重,锂电池供电,翼展30厘米,按照现在的风速六节……自由滑翔的话,会降落在东南方2。2公里左右!” 众人再次听的目瞪口呆! 祝御短短的“实地考察”五分钟之后,不但已经确认了“黑点”就是飞行器,还能道出它详尽的规格数据,并且连飞行方向、落地距离都计算出来了,这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还要不要再神奇点? 监狱长瞠目结舌,迟疑道:“东南方……2。2公里,那是监狱的垦荒区,因为土壤的墒情不好,今年春季我们什么也没种植。这个……这个飞行器能落在那里?” 祝御微笑道:“如此最好了,只要还是在监狱的管制区,它就没有被外人拣走的可能,派人去看看吧。” 监狱长举手搭在额头,向远处张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我亲自带人去看!”招呼随行的两名狱警,奔着东南方向一路小跑而去。沈子哲心思转的快,掏出手机粗略一看,惊讶道:“没错,祝大哥!最近半个月内的天气变化不大,连续刮的都是六节左右的西北风,这和铁叔关注飞行器出现的方向是一致的!” 祝御笃定的点头:“所以到现在为止,我们所有的假设都变成了现实,铁叔是怎么越狱的就很容易解释了。投放下来的手机中被植入了特殊软件,它首先能接收到埋在墙壁里无线传送器发出的信号,从而能轻易打开牢房的门锁;其次还装有电磁脉冲设备,能够制造出局部的电磁爆炸,这会导致附近的监控探头出现三到六秒的短暂停摆……借助这微不足道的几秒钟,铁叔就有足够的时间大摇大摆走出牢房而不被发现,按照事先观察好的撤退路线逃之夭夭!而在途中只要遇见监控镜头,他都可以拿出手机如法炮制的干扰,这就是我们事后在整个监控系统里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根本原因,也是他‘凭空消失’的最合理解释!” 一众人听的呆若木鸡,满眼都是小星星,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 祝御冷笑道:“这点科技含量的逃跑未免太小儿科了,帮助铁叔的人不是在考验我们的智商,而是钻了监狱电子升级的一个空子罢了!不过必须要承认,这种办法简单有效,确实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副厅长对视监狱政委;江雪婍对视老领导邓远山;就连于柏琪、丁连奎和沈子哲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言。 祝御这家伙尽管能力出众,但是牙床子未免太高了!简直就有点目中无人的味道。先不论繁简,单说铁叔本次的越狱手段尚属他们生平首见,现在连消化都没来得及,就被祝御打上了“小儿科”的评语,妄言“与智商无关”……这实在叫人情难以堪!按照这层意思岂不是变相说明,接应铁叔越狱的人在祝御眼里不值一哂;而他们这些被铁叔同伙耍的团团乱转的专业人士,和祝御之间还差出了不止两个档次? 经历过大使馆事件后,于柏琪、丁连奎和沈子哲对祝御的“妖孽”表现接受起来已经很快了,相视着苦笑一下作罢;而副厅长、监狱政委、邓远山和江雪婍等人震撼吃惊之余,彼此环顾都露出了无奈羞赧的尴尬神色。不管祝御的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心里都清楚,今天丢脸的绝不止江雪婍一个,几乎是人人有份了。 所谓“胜者王侯败者贼”、“事实胜于雄辩”,祝御拿得出真材实料,一小时内兑现诺言,如约破案……这就是能耐,这就是本事,无论人家说什么,牙床子与天同齐,也叫人毫无辩驳的余地,只能乖乖的听着。更何况他还有国家部门下来的于柏琪等人撑腰硬气的紧,就算那位常务副厅长心有微词,身份贵为实职正厅级,也照样无可奈何。 严格来说于柏琪、丁连奎撑死也就是个正厅级了不起了,理论上同副厅长平起平坐,甚至邓远山也是个副厅级局座……可实际上绝对不是那么回事。这里面还有严格的“上下级”之分,于、丁二人代表的是国家,副厅长只能代表地方,根本没有可比性。君不见早些年间,一些副省级领导见到各部委的司局级干部还要说上几句小话,自降一等身份,也是同样的道理。祝御一句话把于柏琪、丁连奎也捎上了,人家都没说什么,副厅长就更别指望鸣屈伸冤了。 不过气归气,话说回来,纵观祝御整个的破案过程,给人最大的感受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神奇”! 高精准、高效率,低成本、零误差,雷厉风行,果断坚决。千头万绪的乱麻之中牵一线而解全局,轻轻松松的把一众省市专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的真相信手拈来。这种高智商推理、高密度思维和其犀利、霸气的办案手法结合,堪称是一众人闻所未闻,生平仅见的传奇了。副厅长就算真的想生气,一想到这点也马上没了脾气。 “找到了,找到了!”监狱长兴奋的喊声在不远处传来,带着两名狱警气喘吁吁的折回。他手里横抱着一个类似于飞鸟的微型飞行器,木制的鸟头,铝合金的机身,工艺和材质果然很高端,大小刚好和祝御的猜测相符!一名狱警还不知道上司刚才的不快,看着腕表道:“我用手表测算了距离,找到这只鸟的单程距离正好是2180米!”嘿嘿一笑,看向祝御的眼神满是钦服,冷不防瞥到政委黑着脸剜过来恼恨的眼神,登时吓得闭紧了嘴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 祝御接过飞鸟,用手摸索它的肚腹处,随即翻转过来给众人看:“肚子里是中空的,这里有遥控开闭的机关,刚好能容纳一部手机大小的物体;尾部的锂电池并未耗尽,说明它不是因动力故障坠落在荒地里,显然只为了完成一项使命后就被丢弃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顺水人情 临近晌午,川江监狱办公楼的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正在召开案情总结会议。 与侦破案件时的寥寥数人相比,参加总结会的人员明显增多。很多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接到通知后都是一头雾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铁叔越狱案总结?仅仅几天前省市联合专案组还彻查无果的大悬案,没破掉开什么“总结”会? 省司法厅常务副厅长和市局局长邓远山没敢僭越,先和于柏琪、丁连奎沟通,请示这个案情总结会能否召开。他们俩谁也不傻,早就看出了案情背后的端倪,只不过没法开口相问罢了。如果于柏琪持反对意见,这个会就不能召开了,反映到哪里都没用,而且越是往上这个要求会越严厉;反之情况就不一样了,副厅长和邓远山都能大大的喘一口气。 倒不是说这两个人自私,只想小家不想大家,而是长期受制于地方工作约束的条条框框,有些压力不解决掉的话就很难独善其身。这么大一件案子发生在本省本市,还惊动了国家派出专案组涉入,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后果都很严重,造成的影响也不好消除。如果不能做出一个稳妥的交待,同级、上级乃至警、司两个系统圈内的很多人就一直没有安生日子过,这是大家最最不愿意接受的。 于柏琪当然明白他们的心理,也不想给人家平添麻烦。思忖了一番后,原则上同意了公布案情并召开总结会议。只不过多提了一条要求:侦破过程和细节可以内部公布,其他一概走保密流程不得泄露。并附建议说案情相关工作最好别沾到他们首都一行人身上,只说专案组在接手前夕,地方上的刑侦部门已经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和线索,最后攻坚破案。 副厅长和邓远山面面相觑,有点不敢相信于柏琪的话。 按照他的授意理解,首都专案组几乎就和本案再不产生一点交集了。而祝御单枪匹马侦破案情的功劳也会被全部抹煞,甚至连名字都不会出现在案情总结会上。因为于柏琪强调过“细节和过程可以对内公布,其他一概保密”,这就意味着惊为天人的祝警官不但没有露脸的机会了,还会从台前倏忽之间转入幕后。 再往细想,于柏琪这么做等于是把一份大功劳拱手送与了岭东和川江的政法系统,副厅长、邓远山以及他们的同僚就算不能以此居功,至少是不会挨到实质性的处分了。因为同样是破案,国家专案组和地方上自己的刑侦组谁拔得头筹,意义和性质均大不相同。能把发生在自家地界上的大案子自己解决,不但给了大家“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的口实,也能有力的顶住上级的问责,让高高举起的板子顺理成章的轻轻落下。 副厅长和邓远山此前真没有这种奢望,他们的底线无非就是能够开一个总结会,先把案子结一半就万事大吉了。虽然逃犯还没有抓住,可至少弄清了他是怎么逃走的,这也算是最起码的一个交待,好为之后的工作赢来喘息之机。否则偌大的川江监狱走失了一个重犯,主管部门居然连一个像样的说法都拿不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简直丢人丢到了家。上级领导一怒之下不收拾你们这些庸碌之才又能去收拾谁? 另外铁叔越狱的方式和手段严密兼具科技含量,“新颖又别致”,用飞行器投放手机,用手机干扰电子门锁和监控镜头……这些匪夷所思的手法在全省乃至全国的监狱监管领域都有着重大深刻的警醒、教育意义,是监狱管理的典范活教材,也为全面升级的监狱电子安保科技列出了新课题和研究方向。从这一点看,川江监狱的“自我救赎”工作落实的非常到位,找到漏洞的功劳甚至大过了走失人犯的责任,颇有“戴罪立功”的味道。 至于我们的祝大警官轻描淡写的描述此案完全是“小儿科”,大可以忽略不计。他那句话有感而发,还是针对自己而言,远没把眼光放在全局层面上考虑。倘使所有的人都如他那般聪明绝顶,那监狱以后也不用关罪犯了,都满世界的去抓逃犯好了。 副厅长和邓远山生怕领会错了于柏琪的意图,一再确认准了以后终于如释重负的去召开会议了。他们虽然吃不透于处长这样做的玄机,但相信他终究还是有自己的用意,所以没必要多问。最多看成是上级“钦差大臣”体谅他们的苦衷,愿意送个顺水人情让大家少受责罚,这难道还不成吗? 于柏琪随后又找来丁连奎聊了下,两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相视苦笑。 他们心里有数,监狱的悬案破了等于没破。因为知道铁叔是如何跑掉的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跑去了哪里,接下来打算要干什么,这才是最让人担忧不已的。而偏偏这两个答案是短期内无法得到的,强如祝御,让他去茫茫人海里挖出傅成铁也是难如登天的事。 其实五人团队中除了江雪婍以外,其他四人还知道一个秘密:逃跑的铁叔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接应他、一直以来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如果说这人就是大家此前推断的祝自强,那形势就更复杂了。他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营救出了铁叔,到底用意何在? 祝自强知悉祝御要做为侦破黄金大案的主力,搞这么一手不等于给儿子添乱吗?五个知情人有四个散在了外界,唯有大胡子赵子光被再度控制起来,本来很简单的事情都随着“罪魁祸首”傅成铁逃出了监狱,线索变的东一条西一线,祝御很容易就迷失方向,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于柏琪、丁连奎忧心忡忡,开始冥思苦想接下来的计划。祝自强真要是帮助铁叔出逃的人,那他和祝御之间的关系就需要从新捋顺了。这对“阴阳相隔”了十几年的父子到底是敌是友?祝自强究竟是想帮助儿子还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而祝御面临的难题更大。要他全力以赴的去和圣徒组织斗智斗勇当然没问题,可一上来就遇见亲生父亲祭出的大招,该怎么抉择显然是件非常头疼的事。他能抛下一切,毅然决然的和老子针锋相对吗?祝御的初心只是想“寻找”父亲,而不是和他“过招”。莫说祝自强隐藏着深不可测的能力,就算他手无缚鸡之力,祝御也不可能对亲爹做出什么倒行逆施的行径吧?这种伦理关系和观念环境他不可能挣脱撞破。 于柏琪愁眉深锁,仰天长叹:“添乱!添乱啊!”黄金大案的几个关键人物没着手调查;跃为集团和李修墨近在咫尺;圣徒组织潜在的威胁如暗流涌动……傅成铁这个时候跑掉了,甫一回到川江就面对如此乱麻般的局面,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干什么工作难不倒人,应该怎么干反倒是个天大的难题。哪条线索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精心的做好计划,盲目的擅动肯定会招来更乱更大的麻烦。 丁连奎掐灭了烟蒂,长身而起,说道:“既然没有头绪暂时就别想了,咱们先去开会。”于柏琪无奈的点点头,随他一起走向了会议室。按照约定,案情总结会他们俩人也是要出席的,算是对副厅长和邓远山侧面给个“照应”,例行公事。 撤出本案的决定是于柏琪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照顾”地方上的部门得个便宜还在其次,主要是祝御锋芒太露,于柏琪不想把他和团队的其他人对外界公然曝光。虽然这未必能把所有的真相隐藏起来,走漏消息的风险依然存在,至少求个大前提稳定。 祝御是把斩金截玉的利刃,怎么规划他的行动也变得异常重要。用来切块豆腐固然可以,用来削铜剁铁效果也是一样。越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于柏琪和丁连奎越是“吝啬”的不肯多浪费祝御一丝一毫之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最大限度的保护好他,在之后的险恶对决中才能更好的发挥出这把上古神兵的如虹剑气。 案情总结会很快召开,祝御和沈子哲则先一步回到了市局。眼瞅着中午临近,两个人便去食堂吃饭。张典君在后厨看到祝御来就餐,喜滋滋的眉开眼笑,特意跑到大师傅那“走了后门”,在祝御和沈子哲的菜盘里多加了几勺菜,一个劲的劝:“年轻人总在外面跑,吃饭一定要吃好、吃饱,表叔给你们多加了点菜,必须都吃掉!” 两个人唯唯诺诺的应了,端着饭菜寻找桌位。张典君站在原地用围裙擦手,目光不离祝御高大的背影,笑容堆砌在满脸的皱纹中,开心不已。三个月苦候,每天只能接到这孩子的一个电话;如今祝御回到了川江,不但和自己住在一起,白天吃饭还能见他一面,两相比较下来真是天差地远。 第二百二十章 月老牵线 祝御闷头吃饭,速度很快,情绪也不是很高。似乎并不为上午勘破铁叔越狱一案如何振奋,连顺带打击了江雪婍嚣张气焰的乐趣也抛之脑后。沈子哲察言观色,马上猜出缘由,低声劝道:“祝大哥,事情的真相并不明朗,你先不用担忧。铁叔真是被祝叔叔救走的话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未必是想针对你……再说,于处长和丁处长肯定也在分析这件事,会拿出合理的意见来。” 祝御停止了扒饭,若有所思,轻轻叹了口气:“我是真想见到他啊……唉,有好多话想问个明白!” 沈子哲嗯了一声:“我相信这一天不远了。你们父子连心,祝叔叔肯定也是极想见你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祝御无奈的摇摇头:“先吃饭,下午抓紧时间办我的正事。” 沈子哲帅气的面庞露出微笑:“放心,吃完饭马上开工!”突然手机震动,接到了一条短信。他拿出来匆匆扫了一眼,神色略显扭捏,飞快的打了几个字回复,塞回了口袋。 祝御没在意,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叮嘱道:“这件事按我说的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得保证手法高明不留痕迹。” “问题不大。”沈子哲沉吟着道:“地方机构的网络系统只是成熟并不先进,我随身带着账户虹吸式路由器,配的是国外网络前缀……除非对方是国际顶级黑客能觉察到不对劲,一般编程人员都能被轻易骗过。” 祝御点头道:“那也算杀机用上牛刀了,没办法,活该他们倒霉吧……”话音未落,沈子哲的手机又是一震,有短信传来。他摸出一看,表情和刚才如出一辙,脸上还红了红,有些刻意回避祝御望过来的目光。 祝御不解,讶异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谁来的短信?” 沈子哲闭紧了嘴巴不吱声,一副为难的样子。祝御觉得好笑,双手抱胸后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试探道:“要不要我来猜一下短信里的内容?” 沈子哲慌忙道:“不用不用!”坐直了身子一番思忖,仿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道:“我还是和你实话实说了吧。” 祝御点头笑道:“态度很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 “这两条短信都是江警官发来的!”沈子哲面露难色:“她想约我今晚一起吃饭……” “哦?”祝御登时来了兴趣:“这是件好事啊,那姑娘对谁都娇蛮无礼,肯主动约你吃饭……就是个很明显的信号了!” “不是不是!”沈子哲双手乱摆:“绝对不是!你误会了……江警官在短信里说的明白,约我吃饭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拜托我向你求个情,看看能不能放她一马,她自己实在难为情说。” 祝御奇道:“什么放她一马?我把她怎么样了吗?” 沈子哲嗫嚅道:“看来你都忘记了,江警官还一直当回事……她说的还是打赌的事,磕头作揖和洗衣做饭!” “噢!”祝御恍悟,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是不是一根筋啊!在监狱的时候大家不都说开了吗,她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又被邓局长狠尅了一顿,我有说过非要她履行赌约吗?” “所以要是我理解……”沈子哲低声道:“这正是江警官的可取之处,对什么事都较真,信守承诺。” 祝御笑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打算帮她这个忙?” “我没有。”沈子哲否认道:“谁都看得出你不打算追究的事了,她还放在心上……我只是想提醒她一下。” “等等!”祝御转了转眼珠:“我好想也没公开说过可以原谅她的是吧?” 沈子哲吓了一跳,问道:“祝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御嘿嘿笑道:“意思很简单,这个顺水人情不妨便送给你。答应她晚饭的邀请,就说我很生气,还在想着让江警官给咱们洗衣做饭的事,是你苦口婆心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勉强说服我不追究了……” “这怎么行?”沈子哲瞪大了眼睛:“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嘛,这个人情我可不敢要。” “我要是配合你,”祝御笑吟吟的道:“就不是无中生有了!子哲,你也看到了,这位女警花执拗的脾气难缠的紧,连她的老领导都敢当面顶撞……以后咱们还要一起执行任务,她动不动就抽一次这样的风谁都受不了。这次是理亏,她也认识到了错误,那下次呢?谁敢担保她下次不犯同样的错误?” 沈子哲摇头道:“我看不能了吧,江警官的气就是冲你来的,何况之前还有误会,现在都说开了……” “有些误会可没那么容易说开。”祝御道:“就凭我对她的了解,我敢打赌,这个错她跟谁都能坦然承认,唯独在我这里始终不会低下傲娇的头颅!要转变出这个过程总得还需要一段时间,不然她怎么会找到你头上,拐弯抹角的来求情?” “祝大哥!”沈子哲劝道:“既然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死盯着不放了。江警官说到底本质还是好的,她又是一个女孩子,脸皮那么薄……丁处长劝过咱们,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胸襟大度点嘛。” “我不是要死盯着不放。”祝御摇头道:“你按着我的意思办去和她吃顿饭,这样江警官自然会大大的领你一个人情吧?那以后大家合作的过程中你在她面前说话是不是就很有份量?我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了,但是也不想今后她动不动就跳出来指手画脚的发脾气,有你在一边照看着,大家的麻烦不就少多了?” 沈子哲沉吟着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放下饭碗,默默思索。 祝御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江雪婍对沈子哲观感甚佳,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估摸着这个晚饭邀请纵然有求啃拜托之意,成分也绝不止于此。祝御打算把沈子哲推出去顺理成章的玩一把“美男计”,最好是让两个人擦出些爱情火花就更完美了。江警官爱慕沈教授这样的青年才俊,缘于感情对他服服帖帖远比“领个人情”之类的效果更甚,这才是祝御解决团队矛盾最终的“险恶”用心。 所以按照这个层面理解,祝御非但没追究江雪婍的过错,反过来还无形中“帮”了她一把,将她芳心可可的大帅哥遣到了身边,顺势做了一次“以德报怨”的月老媒婆,可算功德无量了吧?至于沈子哲能否消受这份美人恩,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谈恋爱这种事祝大警官自己尚且心拙口夯、如履薄冰,当然也无从对这位仁兄传经绶道了。 祝御颇为得意自己如此一举三得的“妙策”,嘴角的笑容更甚,不意被沈子哲捕捉到了,诧异道:“祝大哥,你笑什么?”他赶忙掩饰道:“江警官在我面前耍这样的小聪明无趣的紧,想想就觉得可笑。” 沈子哲不察,点头道:“不说了,只要你觉得行,这个‘好人’我就去做,今晚陪她吃饭就是了。” 两个人起身出门,祝御又回首和表叔打了个招呼,匆匆走向市局办公楼。邓远山特意令人在顶楼为他们设置了办公区,会议室、休息室一应俱全,甚至把旁边的健身房腾出了一半,临时搭建成了一间简易审讯室,方便于柏琪等人办案。在顶楼入口处还有专门的保安员24小时轮值巡守,陌生人和寻常警员不得踏入这个“禁区”半步。 沈子哲回到房间就安装调试好了专属设备,开始干活。祝御也不打搅他,说道:“我去隔壁小睡一会,有事随时找我。”施施然走出房间,进到休息室仰躺在沙发上,皱起了眉头暗暗发愁。 同样是晚饭的邀请,沈子哲无知者无畏,能够“慨然赴义”;可他面对周琳的邀请,一直还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吃顿饭倒是没什么难度,难的是这顿饭在周医生家里吃,还要面对她的父母……这局势恐怕比掌控破案进度要困难多了。祝御出身在乡下,按农村的规矩去“女朋友”家吃的第一顿饭意义非同小可,必须引起高度重视。因为这意味着“第一次登门”,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举止,甚至拿什么样的礼物……都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影响深远。同样女方也持有这样的态度,家里的老人和兄长要“相相”未来的姑爷,给出考量的“综合评分”,以确认下这门亲事是否能成形。 祝御也知道按照周琳的描述,这顿饭的意义未必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重大,可左思右想还是摆脱不了心理作祟。什么钱不钱的无论解释清与否,他毕竟是去到人家吃饭了吧?是第一次登门吧?再加上周琳的态度,这不是个“准姑爷”的身份,还能是什么? 他也试图安慰自己,这不值得大惊小怪。发挥一下不要脸的精神,勇敢一点肯定能熬过去,周父周母还能吃人怎滴?可转念一想到自己和关小莹的失败恋情,大半的原因都是直接来自其父关向东,心理阴影的面积便无形中增大了n倍。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临时探班 实际上并非是祝御转不过弯来,而是关小莹事件把他打击的畏手畏脚,留下了心理障碍。 周琳固然和关小莹没有可比性;周父和关向东也没有可比性。两家人的生活环境、理念和习惯也尽不相同。但祝御就是怕,怕重蹈覆辙,怕再次与爱情失之交臂。ntc药剂能改变他的体魄和智商,却改变不了他的回忆跟情感,尤其置身于一场美梦般的甜蜜恋情中,每个年轻人难免不倍感珍惜、患得患失。 祝御真的从心底里抵触这顿晚饭邀请,他不想去。即便周琳现在对他的浓情蜜意如潮水般汹涌,也不能和登门赴宴混为一谈。说到底就是太唐突了,时机太早了,祝御远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 他越想心绪越乱,起身来回在屋中踱步,瞥见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三点半,再也忍耐不住,掏出手机便欲打过去,想把这份担忧原原本本的告诉周琳。谁知赶的很巧,周琳恰在这时先打了过来,突然响起的铃声反倒把祝御吓了一跳。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周琳的声音马上传来,显得忙乱又慌张:“祝御,我得通知你一声,晚上去我家吃饭的事要泡汤了!我……我恐怕抽不出时间走,要加班到很晚!” 祝御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周琳缓了一口气,语速还是很急:“一批村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来,偷偷的去山里挖矿。因为他们的设备简陋,缺乏安全意识,就在刚刚……山里的小矿井出现了小面积的坍塌,有十二个人被砸伤,全部送来了医院。急诊那面的病患太多了,领导指示把这批伤员转移到刚竣工的传染科单独楼房,参加抢救的医生和护士人手不够,让我也马上加入帮忙……” 祝御沉声道:“事故到底有多严重?十二个人受伤……那其他人呢,有没有死亡的或者是被困的?” “那没有。”周琳喘息道:“就这十二个伤员,其他的人都逃出来了,万幸没有人丧命。” 祝御吁了口气:“还好还好!那你不用管我了,先去工作吧,救人要紧,一会我带上晚饭去看你。” 周琳虽然着急,心头还是一阵甜蜜,娇声道:“算你有良心!不说了,你的天使要去救死扶伤了。” 祝御嗯了一声,还待叮嘱她注意安全,电话已经被挂断了。茫然看着手机,摇头苦笑。果然是人生如棋,不但胜负难料,祸福难料,生死也一样难料。谁曾想到一场突发的事故和十二个伤员居然给他“救了急”,就此躲过了那顿万般头疼的晚宴。 祝御心底宽慰,情绪好转。来回又走了几圈,便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随意浏览起网页。 时至五点,丁连奎打来了电话,告诉祝御监狱的会议已经结束,于柏琪在回来的路上。又说首都总部有个紧急会议召集他,已经赶到车站等高铁了,明晚即可回转。最后叮他御低调行事,不要轻举妄动,努力配合于处长云云……祝御都一一应了。 沈子哲轻轻敲门,露出半个头,问道:“你晚饭怎么解决?江警官打来了电话,已经在等我了。” 祝御笑道:“你去你的。我也约了周琳,一会去医院给她送饭。” 沈子哲诧异道:“周医生今晚不休息的么?”祝御便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沈子哲叹道:“还有这么麻烦的事?那你表现的机会来了,还不赶紧多预备些好吃的给人家送去?嫂子参加这样大型的伤员救治一定忙的不可开交,又累又饿。” 祝御笑道:“正是正是!”眼珠转了转又道:“你去的路上也好好想下措辞,尽量把情况说的严重些,免得好人做完了,江雪婍还不领人情……下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哼哼,我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了!” “知道知道,我先走了。”沈子哲一吐舌头,转身离去。 不一会于柏琪赶了回来,见到他一个人,问道:“子哲呢?” 祝御神秘一笑:“有约了呗,好像还是被女警花约走的。” 于柏琪一怔,也笑道:“有这么快?还真没看出来。”突然看到祝御的表情,皱眉道:“不对吧。子哲是我带出来的,他面皮也不比女孩子厚多少,才认识一天而已……说约走就约走了?祝御!你搞的什么鬼?” 祝御哈哈笑道:“我是好心!子哲在首都天天对着那些枯燥无味的数据和网络,快要变成书呆子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下到地方,给他搭配点新鲜元素调剂一下难道不好吗?” “搭配?”于柏琪把手里的资料扔到桌上,摇头道:“就怕你给他乱点鸳鸯谱!”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这主意倒也凑合……子哲从来没谈过恋爱,今年虚岁也有27了。嗯,江雪婍这姑娘人长的那么漂亮,其他方面也不错,除了性格有点娇憨……” “打住打住!”祝御笑着截住他:“一提到得意爱将的终身幸福,咱们严肃认真的于处长也忍不住开始八卦了吗?” 于柏琪赧笑道:“就事论事而已,工作得干,生活就不要了吗?” “那行!有你这态度就行了。”祝御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我先声明只管牵线,姻缘成不成就得另说了。晚饭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要去医院陪周琳。” “等一等。”于柏琪的表情严肃起来:“刚才回来的路上,邓局接到消息说二院收治了一批非法私采矿点的伤员,周琳是不是在忙这件事?” 祝御道:“你们的消息也挺快,就是这么回事。周琳说医院的人手不够,她被临时征调过去帮忙。” 于柏琪点了点头,眼见祝御要走出房门,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祝御!” 祝御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挑了挑眉毛。 “注意低调,保持联络。”于柏琪低沉着嗓子挤出了这句话。 祝御看他的目光充满牵记和期待,缓缓有力的点了下头。 …… 周琳真正爱吃什么,祝御其实并不掌握。别看两个人相识了三个多月,现在又是亲密的恋人关系,可他确实不知道。 这很叫祝警官汗颜,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周琳现在一定忙的脚打脑后勺,打电话过去问她不是明智之举。周父周母当然知道宝贝闺女的偏好,可惜祝御更没胆子去问。何况他也没有两位老人家的联系方式。至于和周琳交好的闺蜜、同事,也没有他认识的,总不成因为这点小事专门找到人事科的“老仇人”顾小梅打探一番吧? 一路上祝御冥思苦想,下了出租车也毫无头绪,站在二院的后门外呆呆出神。正犹豫间,对面的一家店面吸引了他的目光。 这是一家刚刚开业的快餐店,看门脸和装修都很高档,橱窗外张贴着大大的宣传海报,各种美食图片应有尽有。下附优惠超值套餐推荐和外送服务说明,店内用餐的顾客不能算满员,但也占据了七八成上座率,忙碌的服务员身着清一色的暗红工作装穿花蝴蝶般游走于各个餐桌之间。 再比对店面相邻的几家小店,好像都不如这家高大上,简陋的门房和破旧的招牌处处透出寒酸。看来快餐店的老板也是个有经营意识的商家,二院的后街商铺林立,按消费环境看最先面对的似乎是广大普通医患,这人却另走蹊径,抓准领域内特殊的人群嗜好做起了文章。祝御扫了一眼那些宣传海报上的美食,价格明显要高出一块,但光鲜、诱人的效果似乎也马上令人脑补到该店出品的菜肴一定色香味俱全,勾起了浅浅的探尝欲望。 这家店的招牌也把老板特殊的经营理念诠释的淋淋尽致,叫做“白领餐厅”。很明显,这是在明晃晃的定位,也是在冒险。可能因此准确抓住了部分人的心理,也可能让一些有抵触的人干脆望而却步。 祝御倒觉得这家店面的吸引力大于排斥力,饶有兴趣的穿街而过,进到了店里。一名服务员非常有礼貌的过来打招呼,问他想打包还是店内就餐。祝御不去看菜单,只盯着身边几位吃饭的顾客瞧,发现他们餐桌上的菜肴确实很有特色,量虽然不大但精致、鲜嫩,透着干净卫生,让人一看之下就被诱发了食欲,当即下定决心,点头道:“我选几个菜打包。” 服务员又热情的为他介绍各式菜肴,得知要买给女朋友时,便侧重推荐了几样女孩子偏爱的口味。祝御拿不出什么主见,听服务员介绍的头头是道,便叮嘱她多选几样拼凑好,外加两份白饭,两盒封好的蛋花汤。付了账后拎起外卖袋,施施然走过大街,直奔二院的后门。 因为时间尚早,进出的病患、上下班的职工络绎不绝,门卫处并没有实施登记。祝御反倒自己找上了门去,问询保安员新落成的传染科独立病房楼在哪里。按照指引一路向西走,远远看到了一座单独矗立的白色三层楼房,四周还是光秃秃的荒地,显然才被平整过不久。 第二百二十二章 紧张的抢救 越是大型的医院,越对传染科病房有着一定的严格之规。近年来逐渐升级成文的条例,更要求传染科病房本身要具备对传染病病人集中隔离的场所与功能,而为了避免交叉感染,病房周围至少还要建立起30-50米的隔离地带,附带严密的污物无害化处理设施和妥善的组织管理中枢。 这样也能更好的规划病房布局,污染区、半污染区、相对清洁区全都层次分明。许多医院的老旧病房已经越来越难适应一系列护理控制和管理措施,无论怎样绞尽脑汁的改造、升级和变通都始终达不到要求,归根结底还是受硬件所束。再先进的仪器和设备都可以购进,可是摆进病房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这种弊端各大医院的高管层其实谁都心知肚明。 要打破这种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根据当下和未来几十年的医疗趋势重建传染科病房,彻底抛弃旧有的“打补丁”观念,实实在在的打造出一个严谨、健康、系统的传染科大区域。在这一点上,二院前任院长韩济业并不含糊,很早就重视起来,并且着手开始操作。他离任前,一座崭新的传染科大楼已经拔地而起,经过内外部装修和配套输入,具备了极其先进的应用功能和高科技管理化智能系统,部分区域已投入了使用。 这是韩济业的呕心力作,也是他临走前对自己业绩涂抹的重重一笔。客观的评价,他先行一步的勇气和实干精神值得褒奖,这座高新技术的传染科大楼会在未来带给二院源源不断的财政收入,带给无数传染病患者久违的健康,甚至还能带给这里大批医务员工便捷的工作环境、惬意的工作心理,让他们以更好的状态投身到救治病患的一线上去。 新病区大楼的落成使用有百利无一害,韩济业院长的高瞻远瞩也被同僚和上级充分肯定。即便他今天离开了医院领导岗位,可依然是这座大楼不可否认的奠基者,给大家留下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巨大财富。稍有良心的人也会挑起大拇指称赞他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典范。 那么周琳在这里参加抢救一批外伤病号,就很叫祝御想不通了。传染科病房的建立就是为了杜绝交叉感染的可能,具备它的特殊性和专一性,收治外伤病患明显有悖于部分规章制度,原因到底何在呢? 在人员奔走的大厅一打听,祝御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新大楼是落成了,也可以使用了,不过整个传染科还没有正式搬进来。那么多设备、病患一次性转移,外加安顿、管理需要进行详细的规划和安排,不可能像老百姓从旧家搬到新家一样,今天折腾点细软明天挪蹭点杂物,拖拖拉拉很久才大功告成,所以传染科病房其实还是空的。 当前用新楼收治其他科病患属于无奈和意外,原因在于此前还有一个突发“意外”:一辆环路汽车发生了严重的交通肇事,导致数十名乘客不同程度的受伤,陆续被送进急诊抢救;本就接近饱和的医疗资源消化这些伤者已经捉襟见肘,不曾想一小时后又接到了救治十几名乡农的硬性要求……这种雪上加霜的局面让本就焦头烂额的医院领导更加穷于应付,无奈之下做出了“启用传染科病房、抽调其他科室医务人员”的决定来保障上级命令的落实。 于是新大楼本不该收治病患,周琳也应该正常下班的这些逻辑,这么一闹就全变样了。 祝御还是能理解医院现在的难处的,无论怎样,救治危重病号是排在第一位的,上级领导的指示也是正确的。医院方面无奈之下做出这个决定虽然从权,出发点也是要保障伤者的生命安全,这是天大的事! 在传染科大楼的二层,祝御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周琳。她穿着绿色的护士手术服,戴着乳白色的橡胶手套,一贯娇美的笑靥此刻全被严肃紧张的神情取代,在穿流的人群中缓缓抬手致意。 祝御起身迎了过去,关心的道:“累坏了吧?这么多伤员统一抢救,够你们受的。” 周琳缓解了一下情绪,苦笑道:“这么久没做回老本行,好像生疏了不少,也比从前紧张。好在总算熬下来了。”回头指了指病区:“有九个人的伤情得到了控制;两名重伤员脱离了危险;还有一人在手术中,刚才主管业务的副院长来慰问大家,表扬我们基本功扎实,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祝御笑道:“领导这时候自然得拣些好话说,保住这些病号的命才是重点。” 周琳道:“这次情况还是很特殊的,护士人手太缺了,参加抢救的22名护士中有18个和我一样是以前有业务底子、现在从事其他工作的人,大伙咬紧牙关挺了过来,我觉得被领导夸几句也不算过份……”说着终于红着脸露出一丝微笑。 祝御观察到她这不经意间的一抹微笑,恰恰美的惊心动魄,既有女性的文雅静怡,又凸显了周琳拼尽全力救死扶伤的本色情怀。她自身的纯美已经登峰造极,难得的是“抢救病人”这么高尚的行为无形中赋予了她形象上更多的张力,衬托出这种令人心中为之钦敬的“大美”,才更属难得。 祝御无疑是这种感受的膜拜者,周琳最初对他的帮助几乎就是来源于这种情怀,那是善良和勇敢的真诚出演,没掺杂任何其他元素。所以在他看来,周琳现在的美丽更甚于平时,也远远区别于寻常浓妆艳抹的造作美。 周琳察觉到他的眼神不对,红着脸四下偷看,轻轻推了祝御一把:“傻子,又发什么呆?” 祝御回过神来,嘿嘿一笑:“没事没事……既然你现在忙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把晚饭吃了?我发现后街有一家新开业的白领餐厅,饭菜做的还不错就买了几样过来,不知道能否合你的口味。” 周琳捋了捋耳际的秀发,皱眉道:“那家店的价格比别家贵上一半,你又乱花钱!” 祝御笑着朝她一挤眼睛:“多吃几顿,没准就变成白领了,难道你不愿意么?” 周琳又好气又好笑,正待开口说话,走廊的广播传来声音:“周琳护师,周琳护师,听到广播后马上前往223病房,马上前往223病房,一名矿工家属怀有身孕,出现临产现象,请配合医生救治。” 祝御听的一怔,愕然道:“怎么还有孕妇?” 周琳摇头叹道:“是一名受伤者的妻子,怀孕八个多月了。接到老公被砸伤住院的消息急的不行,谁都拦不住,非要挺着大肚子赶来医院看看,现在好了……越看越乱了!” 祝御苦笑道:“可怜我们的周医生,难道进行完外科手术还要再做一次接生婆么?” 周琳脸上一红,啐道:“别胡说,这方面我一点经验没有,祝警官要是觉得在行就亲自去帮忙吧。” 祝御不理她的调侃,诧异道:“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干嘛广播里还叫你赶过去?” 周琳回头遥望走廊,担忧的道:“大概是人手不够用吧,他们抓住谁就是谁了……好在有医生也会赶过去,我最多就是打打下手帮忙,没什么的。”转身便欲走,看到祝御手里的快餐袋,抿嘴笑道:“你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一起吃,不许先动嘴!” 祝御一怔,随即笑道:“好说好说,一定等周医生凯旋归来,咱们一起做白领。” 周琳莞尔一笑,快步离去。祝御看着她靓丽窈窕的背影,心中爱怜横生。上天给他送来了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女朋友,要是不懂得珍惜爱护,简直无异于禽兽了。另一方面他也隐隐觉察到,自己很可能已经“中了”周琳的毒,对她越来越难以割舍了。 祝御无聊呆坐,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忧心忡忡、叫苦不迭。因为医院的急诊处始终处于饱和,后续接送来的其他患者无法得到救治,居然一股脑的全被转移到了传染科大楼,这就意味着本来临时搭建的抢救平台要超负荷运行,周琳等被抽调的医务人员更加被缠的透不过气来。 二楼的走廊里人满为患,焦急的患者家属、随时小跑状态的医生、护士,来往推行的轮椅、担架,嘈杂的议论、呼救此起彼伏,广播里一个劲的催促着诸多医务人员名字,简直乱过了菜市场。祝御心烦意乱,坐立不安,起身走到大厅中间伸长了脖子遥望,始终不见周琳的身影,皱眉深深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回到座位前。 他掏出手机翻看,时间已经指向了晚上八点。一摸快餐袋里的饭盒,连余温都已不在。正焦急间,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沈子哲的号码,连忙接通道:“子哲,回去了吗?” 沈子哲的声音传来:“祝大哥,我和江警官吃完饭了……看看时间还早,我提议想去看看你和周医生,她也同意了。我们现在上了出租车,大概十几分钟后就到了。” 祝御皱眉道:“什么?你们俩要过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紧急通知 沈子哲道:“怎么了,你们不在医院吗?” 祝御道:“在是在……可是这里乱了套,周琳他们接待的病患一波接一波,忙的脱不开身。” “那不打紧。”沈子哲道:“我们过去先陪陪你,反正左右也没事……对了,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带点过去?” “不用,我这里买好了。”祝御沉吟着道:“只是你们今天来……实在不合时宜,要不另外换个时间吧。” 沈子哲突然压低了嗓子道:“祝大哥,我可都是按着你的意思办的,江……她现在的态度好着呢,难得诚心过去看看你和嫂子,这个台阶总得给吧?” 祝御一怔,心想我哪里需要什么台阶,你小子想好怎么俘获美人心才是正经。两个人吃完饭花前月下的去哪里都好,江雪婍一定求之不得,偏偏要来这乱糟糟的医院凑热闹……可是又不能和他直言,只好说道:“那你们随便吧,我在传染科病房二楼。” 他刚刚挂断电话,周琳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重重的跌坐在一旁,连声叫苦:“累死我了!饿死我了!” 祝御又惊又喜,忙不迭打开快餐袋,说道:“累还可以忍忍,肚子真不能再空着了,快点吃饭。”摸出盒饭眉头一皱:“可惜时间太长了,饭菜都凉了!”周琳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去道:“我只求填饱肚子,不管凉热!” 祝御忙道:“那怎么行?你忙到现在肚子空空,凉风冷气的吃下去肠胃能好受才怪。”抬头四下找寻,嘀咕道:“水房在哪里,把饭菜放在暖水箱上煲煲也是好的。” 周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你当干我们这行的都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么?原来在病房一忙就是深更半夜,吃凉饭、喝凉水是常有的事,也照样活蹦乱跳的挺过来了。”夹手抄起一副筷子,喝令道:“快打开菜盒,准备狼吞虎咽!” 祝御看着她凶巴巴的样子颇觉好笑,无奈的打开餐盒道:“看你眼睛都饿出绿光了,这样吃真的可以么?” “别废话,快点吃饭!”周琳嘻嘻一笑,夹起饭菜大口吃下,看来是真饿的狠了,哪里还顾忌半分淑女形象?祝御见她坦率直爽,一点没有矫揉造作,心下更加欢喜,呵呵笑道:“好,我陪周医生用餐,吃坏了肚子也自认倒霉!”抄起筷子跟着大口扒饭,两个人盘坐在长椅上旁若无人的大嚼,嘴里塞的鼓囊囊一堆,相视会心的一笑。 周琳笑道:“你的吃相比我还难看……”突然伸手直勾勾指过来道:“别动!”祝御吓了一跳,呆呆坐住。原来是嘴角沾了饭粒,周琳细心的帮他摘掉,抿嘴一笑。 祝御问道:“我看又来了好些病人,你们还应付得来吗?那个孕妇怎么样了?” 周琳道:“孕妇确实有产前的阵痛出现,医生说可能受到了惊吓,不排除早产。好在后来情况稳定了些,留在病房里继续观察了。另外一个好消息是急诊处换班的医生和护士来到了,医院紧急调过来一批人,大伙的压力都得到了缓解,不然我哪有机会溜出来吃饭?” “谢天谢地!”祝御点头赞道:“这批援军真是及时雨啊,今天我才知道,工作在你们医院确实太辛苦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闲聊,时间很快过了九点。混乱的局面终于得到控制,一部分病患被转移回门诊,大厅里不复之前喧嚣嘈杂的场面,渐渐变的清静下来。周琳很快吃饱,打开蛋花汤的封盒,小口浅啜。恰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一个男子声音:“祝大哥!你们怎么才吃饭?”正是沈子哲到了,江雪婍怯生生的跟在他身后,神色略显紧张。 周琳一怔,盈盈站起身来,看了看两个人,诧异的问道:“祝御,这两位是来找你的么?” 祝御嗯了一声,跟着站起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沈子哲沈教授……从首都借调到市局来工作;这位是江雪婍江警官,市局的骨干警员,我们几个目前在跟一个案子,大家是协作和同事的关系。” 周琳便有些吃惊,想了想还是礼貌的伸出手和沈子哲相握,说道:“沈教授好,我叫周琳……”仔细打量他,发觉这人年轻的一塌糊涂,甚至脸庞上还有一丝未消的稚气,居然被称呼为“教授”,透着十足的怪异。 沈子哲显得颇为兴奋,把礼数尽到十足,轻轻搭了一下周琳的手,随即微微弯腰:“嫂……周医生好!在首都经常听祝大哥提起你,今天总算见面了!祝大哥当我是小兄弟,您也一样别见外,以后请多关照!” 周琳掩嘴笑道:“我只是个小护士,能关照到你什么?”转头看向江雪婍,微微色变,爽快的伸出手和她相握,赞道:“江警官,祝御不介绍我都看不出您是一位巾帼女警察,你长的太漂亮了!” 江雪婍脸上一红,嗫嚅道:“周医生,您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你才是……才是真漂亮,比我漂亮……十倍!” 祝御和沈子哲忍俊不禁,对视一笑。江雪婍的性格果然憨直,客套话前半句说的甚好,后半句就露了马脚,不过看得出来她的溢美之词是发自真心,不似作假自谦。 因为性别的原因,周琳没有马上松开她的手,反而很亲近的靠过去一步,啧啧赞道:“江警官说我比她漂亮十倍,嘻嘻,是不是诚心想让两位男士看我的笑话?瞧你的皮肤保养的多好,和婴儿一样滑嫩。出落的像朵花一样还不承认,依我看谦虚过度就是骄傲了!” 江雪婍知道周琳是祝御的女朋友,有些微微发慌,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继续“谦虚”还是主动“承认”,索性把左手的塑料袋递上,说道:“周医生,这是我和沈教授在路上买的水果,听说你整晚都在加班抢救伤员,一定很辛苦很累,吃些水果增加点水分吧,另外再给同事们分发点,他们也很辛苦。” 周琳笑道:“这怎么好!初次见面就收你们的水果,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沈子哲接过水果袋,一把塞进了祝御的手中,大声道:“一点心意而已,周医生不肯收就是没把我当做兄弟看……祝大哥,她不收你收下吧,总不能让我再提回去吧?” 祝御笑道:“好,那我就代她收下,谢谢你们了!”江雪婍见他如此说,轻轻吁了口气,似乎如释重负,表情自然了许多。 恰在这时,一名中年女医生快步上楼,白大褂翻飞中动作干练,表情凝肃,她身后跟着一批年轻的实习医生,脚步匆匆,最后还有两名保安和两名干警相随,一大群人直奔三楼而去。 几个人看的诧异,周琳奇道:“带头的女医生是传染科主任王曼秋,她是权威性的教授身份,同时兼任副院长,轻易不会露面……传染科病房还没正式搬过来,她这样急匆匆的赶来要做什么?” 沈子哲跟着道:“后面还有警察和保安,面部表情非常紧张,楼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琳不解道:“三楼只有两个轻伤员和陪护家属,部分医生在开会。我刚刚从上面下来的,能发生什么事?” 祝御笑道:“看来今天是多事之秋,咱们几个也不适合在这地方聊天唠嗑……子哲,没什么事你就和江警官先回去吧,我再呆一会,等到周琳下班送她回家。” 沈子哲和江雪婍对视了一眼,略微遗憾的道:“看来只有这样了,周医生还有工作要忙,我们不好打扰。不过今天大家就算认识了,改天我要请你们俩吃饭,可千万记得给面子!” 周琳微笑点头,祝御推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只要你请我们一定去!机会多着呢,不急在这一时……”几个人走向楼梯口,突然间头顶的警铃尖锐鸣叫,划破了寂静的楼层,刺激的人心旌神摇!周琳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又惊又怕,眼神不自禁的望向楼上。祝御靠了过去,有力的大手轻轻揽在了她腰间,警惕的四下探看。 走廊里各个病区的医生、患者和家属纷纷探出头来观望,全都是一脸茫然。广播中紧跟着响起急促、严肃的女声播音:“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这不是演习,声明一下这不是演习!请本大楼所有听到警报的医务人员无论身在何处,马上组织好身边的患者和家属,就近进入病房区域!马上组织好身边的患者和家属,就近进入病房区域!打开电子通讯设备随时保持联络。我是本院医生王曼秋,重复一遍我是本院医生王曼秋,请大楼所有医务人员听到通知后马上执行!马上执行!” 新竣工的大楼广播系统清晰明确,王曼秋一连重复几遍的紧急通知响彻每一个楼层和每一间病室,她是老资格的权威医生兼副院长,只要是本院的职工很少有不熟悉的。大家听到广播如此郑重严肃,都意识到一定发生了大事件,几分钟内大部分的医生和护士纷纷站出来,有条不紊的组织好当前区域的病患、家属撤回了病房。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封锁的病房 类似于这样的突发事件演习周琳也参加过无数次,可没想过有一天遇见了真的!王曼秋措辞严厉的一再强调“这不是演习”,她先是有点发懵,反应过来后一把扯住祝御的手臂,当机立断道:“你们谁都走不成了!大楼里有突发事件,我是这里的医护人员,按照规定必须安排你们执行预案中的环节!” 祝御双目微微眯起,和沈子哲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别紧张,既然是这样,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周琳手抚胸口稳定了一下情绪,回头看了看道:“和我来,我负责的是223病房,那里有两名伤者和几名家属,地方足够宽裕,咱们先进去再说。”当先带路,几人一路小跑的进到了房间里。 屋里患者和家属早早守在一旁,面如土色。那名孕妇的老公头缠绷带,上面血迹殷然,颤声问道:“周医生……大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诊断结果没什么大事了,可不可以让我们先回家,我老婆还怀着孕呢!” 周琳坚定的摇了摇头:“李大壮,第一我不能确定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无法告诉你实情,但是我的职责是保护好你们和家属的安全,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离开病房半步;第二,正因为你老婆怀孕了,她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难道你还有胆子带着她回家吗?” 李大壮一凛,后面的话全都被噎了回去,苦着脸点了点头:“好吧,我们都听你的。” 走廊外又小跑过了几名医生和患者,警铃、广播依然在响,几十秒后关闭的房门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自动落了锁!这声音很容易被人察觉,李大壮也听到了,迈开大步走了过去扳动门手,果然纹丝不动。他马上慌了神,回过头来喊道:“周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把我们锁在房间干嘛?”说着又奋力扳动。 周琳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即惊且怕。在医院工作了几年至今,她从未遇见过现在这样的状况。据说精神病区以前发生过隔离病人的先例,但这里的病患都是正常人,把他们连同医务人员一起封锁在病房里就很令人奇怪了。王曼秋如此急促的讲话,动用如此严厉的措施,到底这幢大楼里发生了什么危机? 江雪婍突然插了一句:“这医院不对劲!把病人和家属集中封锁起来……是谁给他们的这个权利?我们是普通公民,不是犯罪份子,医疗机构根据哪一条法律法规敢这样对我们?不行,刚才那群人里有两名警察,我要出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说完别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几名患者和家属却受到了感染,情绪激动起来,纷纷附和着嘈嚷。沈子哲眉头一皱,劝道:“江警官,不要乱说话。”朝她递了个眼神,又偷偷的瞄了一眼祝御。 江雪婍一怔,随即会意,登时闭紧了嘴巴。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了个粗心大意的错误,口没遮拦的表达一通不满,却没事先考虑下身边团队里其他人的感受。祝御是名副其实的“主将”,尚且没发表任何意见,她这种言行确实有些鲁莽了。 沈子哲瞧出了她的心理变化,略略宽慰。无论如何这妹子经过上次的事还是多少吸取到了教训,能马上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这起码是个好的开始,比她一味的执拗倔强强多了。 祝御和周琳对视了一眼,伸出双手制止几名患者和家属,沉声道:“各位,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我们首先应该保持冷静,大家不要激动。这里有医院的医生,也有人民警察,他们都有着很高的职业道德和操守,不会无视我们遇到的危险,也会尽全力保障大家的人身安全。”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江雪婍白皙的脸庞,隐隐露出责备之意。 在一些危急时刻,人的情绪和理智都是很脆弱很低下的,非常容易被误导。江雪婍无疑就干了这么一件蠢事,表达自己不满的同时,把别人也感染了。这种负面的情绪传递是典型的缺乏大局观念,任性恣意的表现。更严格点说,她是一名警察,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和压力,不顾后果的乱说话与其身份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江雪婍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和祝御的目光相对。沈子哲快步巡视病房里的布局设施和门窗,眉头锁成了一团。 祝御见大家的情绪稍稍回落,继续解释道:“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医院的传染科大楼,遇见这种突发情况,不外乎两个方面:要么是天灾,要么是人祸。我考虑地震、火灾这些因素出现的几率很小,人为事故的可能性很大。” 李大壮粗着嗓子道:“那你说说看,我们到底遇见了什么人为事故?有问题就解决呗,把人锁起来算怎么回事?” 周琳一扯祝御的衣袖,低声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祝御神色严峻,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里是什么科?” “传染科啊……”周琳脱口说道,随即捂住了嘴巴,眼睛里浮出一丝恐惧:“你是说……”祝御伸出手在唇边嘘了一下,极缓极缓的摇摇头。周琳脑子飞快的运转,急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传染科根本就没搬过来呢,这里也没有一个他们的病患,怎么能……” 祝御低声截道:“我没说有病患引发了传染事故,而是说我们现在的处境。”目光看向门窗:“新大楼是按全新规格要求建筑的,硬件设施完全符合相关技术标准,包括完善的卫生环境系统、水电气流通系统,监控中枢系统和统一的安保门禁系统……也就是说,即使我们谁都没想过,但这里具备了封锁、隔离突发传染疫情的功能,并且现在启动了,还不是演习……” 周琳思维跟了上来,惊道:“你的意思是说大楼里至少发生了应对这个等级的突发事故,对吗?” 祝御还未答话,沈子哲凑过来低声报告:“我检查了门窗,都是碳纤维复合材料制成,普通的外力不足以破坏掉它们,包括那些锁死的门手……唯一能出去的通道在我们头顶。” 周琳和祝御齐齐抬头,看到了一米见方的通气孔,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事情没搞清之前就急着逃走,这不是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性格,就算是沈子哲和江雪婍也一样如此。目前为止发慌的只是那些患者和家属,这几个人相对还是能沉得住气的。沈子哲低低问道:“要不要联系于处长?” 祝御思索道:“先不急,再看看情况。”环顾病房四周,静静的沉思。 周琳陪在一旁,暗暗诧异。祝御说和沈子哲、江雪婍是同事关系,她发现情况可不那么简单。当此危机来临之际,两个人不由自主的表现出唯他“马首是瞻”,态度恭谨中透着请示的意味……这是什么情况? 再反观祝御,显的沉着冷静,看不出有一丝慌乱,浑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稳定气场,不但和三个月前判若两人,就是和刚才没事的时候也迥然有别。随随便便戳在原地,却仿似一根岳镇渊渟的中流砥柱,坚定如铁、无撼分毫。 周琳越看越离奇,欲待发问,看到这么多人还在场,一句话又咽了回去。祝御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解,只轻轻攥住她的小手微微一笑,以示宽慰。随即对沈子哲道:“子哲,探一下大楼的门禁系统,给我数据。” 沈子哲应了一声,推开桌上的杂物,侧身摘下了斜跨的黑包。 早在离开首都前,于柏琪曾经叮嘱过沈子哲数次:“回到川江的时段里,我们随时随地都会遇到未知的突发事件。电子设备就是你的武器,无论任何情况下这些东西都必须随身携带,以防不时之需。”沈子哲把他的这句话牢牢记住并且充分执行,就连去和江雪婍“约个会”也照样全身武装,丝毫不敢大意。现在看来,于柏琪那句叮嘱不是空话,果然有先见之明。 沈子哲打开笔记本,在15秒内就连接上了大楼的百兆加密光纤,三十秒后已经黑入了所有系统后台,紧张的道:“外网彻底断开了,只有内网还能运行。” 祝御和他对视了一眼,搂住周琳的肩膀道:“帮我个忙,把那几名患者和家属劝到里面的房间,好吗?” 周琳认真凝视他的双眼,仿佛有千言万语憋在心里无法诉说。祝御并不急于解释,只附在她的耳际小声道:“你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吗?”趁人不备,还在她柔软的耳垂上轻轻一吻。 这个部位很敏感,周琳的俏脸一红,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走向李大壮夫妇等人,耐心的劝解一番,引领着一干人走进里间。别人都是干什么的还不好说,她穿着显眼的护士服,此前一直参加抢救工作却是千真万确的,李大壮等人对周琳还是非常信服的,尽管唠唠叨叨的还表示不满,在她的“恩威并济”下激愤的情绪已经平缓。 第二百二十五章 封天锁地 江雪婍再不敢造次,挨在一旁看沈子哲操作电脑,小心翼翼的问道:“外网断了,内网还在……那是什么意思?” 沈子哲手指如飞般操作键盘,思路却并不受干扰,耐心解释道:“简单点说,我们连接不上大楼以外的网络,只能在内部的局域网做点事情……这还要感谢新落成的网络布局协议,否则除了这个房间外,我们根本无法得知外面的任何情况。” 祝御突然道:“既然是单独运行,传染科一定有自己的服务器主机房,规模也不会很大,如果不是在顶楼就是在地下室……子哲,马上黑进去,但是什么数据都不要动,容我想想该怎么办。” “已经黑进去了。”沈子哲帅气的笑容充满自信:“我们现在可以看到所有角落的监控、人员分布,控制广播、照明、通风和其他配给系统,只不过医疗数据库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门禁系统是什么状态?”祝御歪着头发问。 “能控制的开关有限。”沈子哲苦起了脸:“整个三层楼房和地下室联通外部的门没法破解,因为外网断了;大区和大区之间的目前说不好,需要几分钟尝试一下。不过好消息也有……就是我能马上打开锁住我们的这间房门!” 祝御面沉似水,肃容道:“管理人员在外界封死了所有出口……这和发生火灾的处理方式截然相反,他们并不指望着救人,而是希望别有任何事物传递出去!试想,大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琳已经赶了回来,听到这句话耸然动容,脱口道:“他们不是要锁住我们,而是想锁住传染源!” 沈子哲敲击键盘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和江雪婍面面相觑,骇然变色。 祝御说这句话,心里早有了盘算。但以周琳一贯的聪慧和反应,果然先一步道出了关键,不用他再做赘述了。投过去一瞥赞许的目光后,又沉声道:“但是我们没必要害怕,再严重的传染源,封闭和隔离也是有效果的。知道真相的负责人只是无法评估传染区域的面积和传播速度,所以一上来就动用了这种最保险的措施,他们试图在控制住局势前保障好每一个人的安全。” 沈子哲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问道:“那我们被困在这里,需要做些什么?” 祝御不答,转身走向门口,镇定的看向窗外走廊,低声道:“把这道门打开,我出去看看!” “不行!”周琳一声惊呼:“祝御,你不能出去!这不是开玩笑!”几步冲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紧紧搂在怀里。 “你们来看三楼的情况!”沈子哲突然叫了起来,随即把笔记本屏幕侧转。祝御快步走近,只见放大的屏幕上面对的是整个三楼走廊,至少七八个全身防护服、头戴消毒面罩的人在镜头下集结,正围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他们的脚下,整齐摆放着十几罐背负式高压喷雾器,上面镂印的黑色骷髅头狰狞恐怖。 “把最中间那人的距离拉近!”祝御指着屏幕说道。 沈子哲依言操作,图像清晰的更近一步,江雪婍急道:“他们戴了防毒面具都是一个模样,是男是女都不好分辨。” “不用分辨。”祝御道:“把焦距调整到那人的胸牌,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沈子哲顿悟,擦了一把汗继续操作,终于准确的把镜头定格在那人的胸牌上,几个人屏息凝气的观察,最大的三个字已经依稀可辨,齐声喊道:“王曼秋!”彼此惊疑不定的对视。 祝御道:“这位副院长很有魄力,带着团队冲进大楼既是来解决危机的,同时也被困住了!也许她早就知道会遭遇这个结果,但是却义无反顾……勇气可嘉。” “她进来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马上疏散人群!”周琳一跺脚,懊恼的喊道。 “不。”祝御摇头道:“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是怕引起恐慌;更大的原因可能是她意识到时间来不及了,所以做了最坏的打算。传染源一旦肆虐,从广义角度和大局观来讲,牺牲整个传染大楼里的生物是底线,外界更多的病区和人群能得以幸免。” 余人目瞪口呆,惊骇的说不出话来。周琳的手冰凉一片,依偎在祝御的身旁微微发抖。 监控屏幕上以王曼秋为首的一行人好像还有什么没商议好,鱼贯着走入了旁边一间屋子,留下了一整排喷雾器在门外。 祝御眉头紧皱,说道:“子哲,把门打开,我要上去看看!”周琳跟着全身一震,喊道:“不行!” 沈子哲一脸为难:“祝大哥……要不咱们给于处长打个电话吧!” “来的人再多也没有用!”祝御死死的盯着他:“我们被困在里面,就要想办法自救!如果我能掌握到更多的情况,或许会想出比王曼秋她们更具效率、更稳妥的办法……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沈子哲一怔,接不上话来。祝御之能,在场众人中就属他见识到的最多。斯坦尼亚大使馆事件和铁叔越狱案都是明鉴,对比现在的严重状况,沈子哲甚至深信如果祝御出面也无法解决危机,那什么王曼秋、李曼秋的就更不用想了。不过能力归能力,还要考虑到环境。整幢大楼里有可能已经迸发了严重的传染源,祝御想找出破解之道首先就得面对这个险恶的环境,他与潜伏的危险是互动的。 这和实地进入监狱探查铁叔是如何逃跑的性质截然不同,祝御最多找不到线索而已,却能毫发无损的走出监狱;可在明确采取隔离措施后的传染科大楼里,别说探查情况,只是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转一圈……可能就会遇见危险。 周琳自信是所有人中对医疗常识最了解的人,也深知传染病源的可怕。死死的抓住祝御手臂央求:“祝御,不行!你绝对不能离开这间病房!”情急之下眼圈一红,泪水已经开始打转。小打小闹的疫情应急,对类似二院这种规模的大型医疗机构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决策层在做出了充分的准备后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就说明问题十足严重了。祝御不知死活,愣头青似的非要“出去看看”无异于自杀行径。 江雪婍把口气放缓,低声劝道:“祝御,我的意见也是联络于处长,等他赶来再定夺吧。” 祝御叹了口气,说道:“子哲,过来说话。”当先走向房门处,沈子哲起身跟了过来。周琳红着眼睛站在原地,和江雪婍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祝御小声道:“如果是医院方面的事故我也不想插手;问题是万一有人针对咱们做文章那该怎么办?按照医院的规定死守在这间病房里,说不定刚好中了他们的恶计,我一个人无所谓……但你和江雪婍,还有周琳!谁来保障你们的安全?” 沈子哲还是很犹豫,说道:“可是外面的情况很危险,于处长和丁处长再三叮嘱过,不能让你出现任何的闪失差错……” “你的脑子锈逗了!”祝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凑过去压低了嗓子:“如果真有传染病毒,我身体里的细胞吃那一套么?” 沈子哲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脱口道:“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转念一想又担忧道:“可病毒是未知的,万一你吃不消呢?还是不行,我先给于处长打电话吧……” 祝御一把扳住他的肩膀:“过去的三个月里,我对自己的身体做过深入系统的研究,客观的讲,被病毒感染的几率是零!我对比过网上的文献资料,非洲肆虐的埃博拉病毒被世卫组织划分为生物安全等级4级,高于艾滋病毒和SARS,但依然对我体内的抗体无能无力!换句话说,别人的身体都有‘免疫力’存在,而我只是‘免疫’,没有那个‘力’字!” 沈子哲呆住了,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祝御不管他的吃惊,继续道:“这种情况下别人出去是要冒风险,我出去只当是看热闹,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在原地留守看好这两位靓女和里间屋的人,我很快就能搞清是什么状况,回来告诉大家!” 沈子哲看着他笃定的表情,终于不再迟疑,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对祝御从一开始就确立了深深的信任,没打过一丝折扣。也坚信祝御敢这么说,一定就是实情。仔细回想一下,东珠市的莱文特大酒店里,他就曾喝下了两杯龙舌兰烈酒,外加安琪拉掺杂进里面的幻药,表面上连醉带晕不省人事,其实却龙精虎猛的毫发无损,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沈子哲下定了决心,准备支持祝御采取行动。突然又觉得有一件事不妥,小声道:“你能说服我……可是怎么去说服周医生?她比我们谁都了解传染病毒的危险,怎么能轻易让你离开?” 祝御眉头一皱,也觉得这是个难题。周琳开朗活泼,很少有情绪激动的时候,但这次肯定不会让他拿生命冒险。祝御偏偏又没法和她解释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躯……正踌躇间,里屋病房突然传来李大壮的一声吼:“老婆!老婆你不要紧吧……周医生,周医生快来救命,我老婆怕是要生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病毒现场 周琳的职业素养唤起了她的每一根行动神经,条件反射似的快步走向里间病房。李大壮急的直吼:“周医生,我老婆说肚子痛的不行……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跟着便传来他妻子痛苦的阵阵哭叫声,尖锐刺耳。 周琳确实没有妇产接生的工作经验,甚至理论上都是一知半解。可现在的情况紧急,满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和“医”字沾边,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顶上去。她先是指挥李大壮扶着孕妇躺好在诊床上,又在橱柜里取出一副崭新的无菌手套,看了看屋里的人大声喊道:“大家听好了,现在要给孕妇做检查,除了家属和女性,其他的男同志都出去回避一下!” 这句话很管用,除了李大壮和两名伤员女家属留了下来,其他四名男性乖乖的鱼贯走出房间。 那名孕妇痛的死去活来,额头上流出豆大的汗珠。周琳看的战战兢兢,却不知该从何下手。猛的想起前任上司顾小梅就是老资格的妇产科医生,后来才调任到检验科,登时大喜过望,掏出手机翻到她的号码急急拨了过去。 李大壮看的诧异,问道:“周医生,我老婆痛成这样了,你还打的哪门子电话?” 周琳皱眉道:“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帮你老婆!我不是妇产科的医生护士,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找别人救急!”谁知十几秒过去后,贴在耳边的手机始终不见接通,拿下来一看……满格的信号不知为什么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琳诧异的晃了晃手机,再拨一遍,盯着屏幕看去,信号始终没有递增的迹象,蹾足道:“哎呀烦死了,这个时候没有信号……”朝李大壮一伸手:“快把你的电话给我用一下。” 李大壮忙不迭的掏出手机递上,周琳接过来一看登时眉头拧在了一起,原来这部电话和她的一样,也阴差阳错的没有信号。孕妇喊叫的更加凶了,周琳心下着急,匆匆走到外间喊道:“你们谁的电话能用,拿出来……”一语未必,突然发现人群中没有了祝御的身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啪嗒”一声跌落了李大壮的手机,几步冲到沈子哲的桌前,颤声道:“沈教授……祝御呢?祝御去了哪里?” 沈子哲一脸苦瓜相,低头道:“他趁我不注意在电脑上打开房门溜掉了!江警官……江警官可以作证,不是我故意放他出去的!”江雪婍站在一旁神色紧张,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什么?溜掉了!”周琳的脸色瞬间变的煞白:“他……他怎么可以这样!”眼泪啪嗒啪嗒掉落下来,跟着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而抖。江雪婍扶住了她的手臂,柔声劝道:“周琳姐,你先别着急……” “他这是出去找死,我怎么能不着急!”周琳再也控制不住,哭出了声:“怎么当上了警察,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这里是医院,不是犯罪现场……他怎么就不听我的劝?”红着眼睛埋怨沈子哲:“你们也是的,为什么不看住他?为什么啊?” 沈子哲慌了手脚,他早就料到周琳不见了祝御会发飙,事到临头还是被她激烈的情绪吓懵了,起身磕磕巴巴道:“周医生,我们也不想这样的……不过你放心,祝御出去后还打开了对面的储物间房门,穿上了一套防护服和消毒面罩走掉的……” 周琳止住哭声,猛的转头问道:“哪个房间?” 沈子哲隔着玻璃一指走廊对侧:“紧挨着消火栓那间,我们都看到他穿戴好衣物走的。” 周琳心下稍稍一宽,有防护服和消毒面罩的保护,正常情况下都可以免受病毒的侵害,楼上处理事故现场的王曼秋团队,也正是这样清一色的装扮。她只是实在想不明白,祝御哪来的这么大“闲心”,非要转出去看看。像这种危险之极的场面,正常人知情后窝在房间里躲都来不及,他却反其道行之,这人究竟是什么心理? 周琳还是心中忐忑,下意识的摸出手机道:“不行,我要和他取得联系!” 沈子哲快步走过来,嘴里说道:“好像附近的信号不太理想,对手机影响很大。”轻推周琳的手臂,悄声说道:“我查过了,医院启动了六通道手机信号屏蔽器覆盖了整座大楼,附加了导频跳频干扰措施,座机也打不出去,彻底隔绝了我们和外界的通讯联系!你知道这个情况就好,千万别表现出来,以免被其他的人看出破绽。” 周琳吃惊更甚,一双美目瞪的溜圆,颤声道:“他们是怕消息泄露出去,对不对?” 沈子哲不敢看她的脸,低下了头道:“目前来看……就是这样。” 周琳怔怔发呆,丰满的胸口起伏不定,突然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道:“快!把门给我打开!” 沈子哲吓了一跳:“你……你要做什么?” 周琳似乎难以控制理智,抓住他的手牢牢不放,眼里灼射出坚毅决绝之色:“储物间还有多余的防护服,我要上去找到祝御把他带回来!你要真当他是你的好朋友、好大哥,就马上帮我把门打开!” 沈子哲身体不算单薄,可在周琳迸发出的一股狠绝气力下硬是被拽的踉踉跄跄……冷不防李大壮三步两步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周琳面前连声哀求:“周医生,你不能走……不能走啊!我老婆还躺在床上,痛的快断气了,你行行好帮帮我们吧!”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来回摇晃。 周琳被一个陌生男子突然这样抱住大为尴尬,红着脸斥道:“李大壮,你先把手松开,有话站起来说!” 李大壮眼泪鼻涕满脸,死活不肯松手:“我只是受了点小伤,治不治都无所谓;可我老婆怀的是我们的骨肉,这是天大的事!周医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说,要多少钱,封多大的红包,我全答应,我全答应你……” 斜刺里突然传来一声娇斥:“先放开你的狗爪子,这样抓住周医生她怎么救你的老婆?”江雪婍一个箭步蹿了过来,单手扼住李大壮的臂弯轻轻巧巧的向后一扭,这家伙吃痛不住登时发出一声牛吼,疼的呲牙咧嘴,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周琳脱了束缚,俏脸变色,紧张的闪到了一旁。江雪婍指着李大壮的鼻子道:“你能不能像个男人,哭什么鼻子?先去里间看好你老婆,周医生随后就到。”李大壮吃了苦头,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貌姑娘手段如此狠辣,苦着脸应了一声,爬起来怯怯的走回里面。 江雪婍搀住周琳的手臂,说道:“周琳姐,祝御临走的时候说他怕你担心,无论发现了什么情况都会在十分钟内赶回来报平安,另外还留下了这个。”说着玉掌一摊,露出上面一枚精致小巧的无线耳机。 周琳奇道:“这是什么?” 沈子哲道:“这是我们办案组专用的联络耳机,刚好现在能派上用场。祝大哥身上有一枚,你用这枚现在就能和他通话。” 周琳一把抢了过去塞在耳里,大声呼道:“祝御,祝御!你听到了吗?你在哪里?” 谁知耳机里没有祝御的回应,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说话,忽远忽近……我不怀疑你的身份,也可以把实际情况告诉你,这确实是葡萄状穗霉菌,属于剧毒病菌。这间病理室就是病毒爆发的现场……” 周琳大吃一惊,捂住耳际连呼:“祝御,你在哪里,和谁说话呢?”猛的想起,刚才不紧不慢的说话声正是副院长王曼秋特有的磁性女中音,还待再说,祝御在耳机里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晰透澈:“王医生,根据我的观察,这是个假象!一名偷挖矿点的轻伤员无意中错进了病理室,在不到十分钟内突然晕倒不是因为菌毒的传染,而是他自身的问题很大……” “祝警官!我不怀疑你从警专业上的能力。”王曼秋理智但不容置疑的分辨:“同样你也不能否定我的从医专业。这名患者是典型的病毒感染受害者,症状表现为一开始轻微的出现皮疹,之后咳嗽,然后呼吸系统全面衰竭。看他指甲上的淤青,似乎抵抗能力更弱一些,肝功能受损了。我们紧急封锁隔离了整座大楼,就是不想再出现第二例这样的感染……” 祝御急道:“你说的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是医院,不是公安局。”王曼秋毫不客气的打断:“现在突发的状况也是一场医疗危机,不是犯罪现场。祝警官……我希望你明白,就社会职业分工来讲,这里是我的主战场而不是你的,我有绝对的话语权和处理能力妥善解决麻烦,前提是你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安抚那些情绪不稳定的病患们坚守待援,那才是你该做的!” 祝御亢声道:“王医生!情况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糟糕许多,我有证据能证明……” “祝警官!”王曼秋的语气严厉异常:“我不想和你做任何无谓的争辩,请你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马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万年菌毒 祝御抢在周琳到里间病房的当儿朝沈子哲连使眼色,随即掏出自己的工作证在四名患者面前一晃:“各位,我是市局警员。这间大楼里出现了持枪歹徒,相当危险,因此医院方面不得已把大家封锁在各自的房间里,就是为了保障我们的生命安全……现在我要出去和接应的队友汇合,请你们保持冷静情绪,注意隐蔽好自己,谁也不许擅自进出这扇房门!” 他一边说一边挪向门口,沈子哲咬牙摁动键盘,“咔哒”一声门锁开启,随手抛过去一枚无线耳机喊道:“带上这个!” 祝御伸手接住,指了指里间屋:“周琳问起来,你们就敷衍一下。”转头大步离去。江雪婍粉脸吓的煞白,蹭的一下站起身来:“这怎么行……外面那么危险,你还要放他出去?” 沈子哲看着她缓缓摇头,眼中满是深意:“听他的,不会有事。” …… 祝御哪顾得上换什么防护服,一溜烟般直奔三楼。偌大的走廊和大厅一片寂静,显然各病房的医务人员都尽职尽责,严格执行了命令,把病患和家属带进了病房。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三楼走廊深处,很快就发现病理室门前摆放着一块黄色的隔离牌,非常显眼。王曼秋等人还在旁边的房间里没出来,祝御抄起消火栓旁一副破旧的白线手套胡乱戴好,一头闯入了病理室。 顷刻间,病理室中触目惊心的一幕马上步入了眼帘!从齐腰的办公桌和橱柜开始,墙上、屋角、门框全部布满了黑乎乎的霉菌状藓苔,腐烂的丝状和绒毛状触角彼此勾连,即使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去,仍然黑压压的一片极具冲击感,仿佛地狱中恐怖噬人的暗黑军团,张牙舞爪的奔袭而来。 一名身体不断抽搐的男性乡民侧躺在诊床上,脸上、脖颈上布满了那些黑色的菌藓,呼吸微弱,显已不支。 祝御原地站定,仔细凝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和那名苟延残喘的男子,脑海里开始高速运转,分析当前状况。如果说经历过斯坦尼亚大使馆和川江监狱事件的时候,他窥破玄机都是“灵光乍现”,那么眼下则是首次真正进入慎密、细致的思考状态。 情况确实非常严峻,严峻到祝御必须郑而重之的面对,否则他也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几分钟后,祝御行动了!他在杂乱的桌面上取出一支锥形瓶,倒入了大半的蒸馏水,然后抄起一只镊子来到男子脚下,小心的刮下了他鞋底上粘粘的部分附着物进入瓶中,借着灯光高举摇晃后仔细观察……瞬间瞳孔微微收缩!低声自语:“新竣工的病理室潮湿温暖,贮藏着大量的蛋白质,简直就是真菌繁殖的天堂!” 沈子哲一直戴着耳机在关注,这时奇道:“你说什么?真菌的……天堂?” 祝御嗯了一声,还待解释,房门突然从外面打开,王曼秋为首的七八人团队气势汹汹的闯入!有两人甚至随身携带着安保电击枪,遥遥平端,极为紧张的瞄准了祝御。 王曼秋见多识广,作风老辣,并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报上姓名、职业和动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祝御灵机一动,掏出工作证一晃:“市局警员祝御,刚好在医院里处理一件案情,没想到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 王曼秋道:“你之前在哪个房间?整栋大楼的门锁都已自动封闭,你是怎么出来的?” 祝御一摇头:“王医生,我觉得大家没时间再探讨这个问题了,这里是真菌病毒爆发的现场,床上躺着的就是零号病人,您能给我详细介绍一下情况吗?” 王曼秋倒也不含糊,接下来的对话就是周琳在耳机里听到的那一段。 祝御明显持有不同意见,可惜根本没机会说,王曼秋十分严厉的下了逐客令。这还是她看在对方的身份是一名警察而不是平民,所以没有进一步采取过激的行为。就算消息走漏,整个大楼的安全局势还是牢牢控制在她手中,并且有着十足的把握在解除封锁前搞定菌毒扩散。所以对祝御的态度第一就是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第二是督促他马上消失,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祝御眉头紧皱,仔细衡量当下的局势,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用强。 周琳的一再呼叫也让他犹豫不决,冷眼看了看傲慢的王曼秋,淡淡道:“你会为你现在的决定后悔!”放下手中的锥形瓶,推开房门快步离去。 几十秒后,223房间的门锁咔哒一声响动,祝御神色冷峻的钻了进来。周琳花容失色,上前重重一拳捶在他的肩头,娇斥道:“祝御,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危险的情况你为什么非要出去?”突然惊奇的打量他全身:“你的防护服呢?还有面罩呢?”蓦然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沈子哲。 祝御伸手扳住她的肩头,顺势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墙角,沉声道:“情况不妙!病理室就在我们头上的对面房间,这玩意……这玩意居然来的这么快!” 余人十分诧异,纷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只见高高的墙角处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然发黑,若隐若现的敷满了一层薄薄的菌丝,看起来令人十分的不舒服。 周琳还算识货,也听到了王曼秋和祝御之间的对话,掩嘴惊呼:“这是葡萄状穗霉菌!为什么依附在墙壁上传播速度还这么快?”江雪婍和沈子哲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一起靠拢过来。 祝御看到其他的人都在里间病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嗓子问道:“周琳,就你所对葡萄状穗霉菌的了解,它虽然含有剧毒且具备传染性,但通过墙壁这样的媒介蔓延,会达到这种速度吗?” 周琳马上摇头:“不可能,我粗略的看过病毒介绍,葡萄状穗霉菌依附在一切媒介上的传播速度都极其缓慢,拿普通的墙壁来说,就算温度、湿度等环境再适宜,它的传播速度也不会超过每小时一厘米!为什么短短不到一个小时,这玩意就从楼上蔓延到了楼下?” 沈子哲计算道:“大楼每层的房高举架约为3。5米,算直线距离的话,上层楼对面房间到我们这里也要经过一个斜坡,少说也有15米的距离,所以如果葡萄状穗霉菌按正常速度传播,走过这15米至少需要1500个小时!” 祝御的眼里闪过一抹锋锐:“所以王曼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些菌毒根本就不是葡萄状穗霉菌!” 周琳吃了一惊,颤声道:“什么?那会是……什么类型的菌毒?” 祝御快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据:“这是我在病理室零号病人身上发现的,玉涧化石公园的存车单……子哲,马上查一下公园附近的村落,如果我估计不错,这批偷采挖矿的村民就住在玉涧化石公园的附近,搞不好他们出事的矿井也在公园区域内。” 沈子哲不问缘由,坐回桌前飞快的操作电脑,很快找到了答案,说道:“玉涧化石公园位于川江市的北郊45公里,占地900公顷左右,历史上是一座死火山的附属山脉,园区内遍布间歇泉、温泉、蒸气池、热水潭、泥地和喷气孔,400年前盛产铁矿、金矿和钼矿,当时很多梦想着一夜暴富的亡命徒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偷挖私采,看来这些乡民们也沿袭了前几辈人的古风……” 祝御一拍大腿道:“金矿!有金矿对吧?这就合理了!” 周琳一头雾水,问道:“你在说什么?有金矿怎么合理了?” 祝御不答,看着墙角的菌毒道:“我简单解释一下:无论是葡萄状穗霉菌还是其他类菌毒,真正可怕之处不在于它们的传播速度,而是数量!每到一个新的环境中,这些真菌都会向空气中释放孢子,所以我们只要处在这个环境中都会吸入小部分微菌群。正常情况下,人体的免疫系统完全能对抗这样小的毒害;但是空气中的孢子浓度过了量……我们就会全都死翘翘!” 三个人听的目瞪口呆,周琳算是最有“功底”的专业人士了,可依然被祝御的讲解震撼住,因为她也根本不曾系统的深研过剧毒真菌。祝御顾不得他们的诧异,接着道:“要命的是,我们现在遇见的不是葡萄状穗霉菌,结合玉涧化石公园的历史和矿藏资源,再加上这些意外受伤的乡民,尤其是病理室奄奄一息的那个男子,我大胆的推测这种菌毒是小煤炱曲霉菌!” 周琳满眼都是小星星,早就忘记了发脾气,盯着他问:“你说什么,那叫什么小煤球……菌?” “是小煤炱曲霉菌!”祝御莞尔一笑,握住她的手道:“这是一种年代久远的霉菌,最早发现于六万年前的文物里,只有少数的医学文献资料中有记载。如果说出现在玉涧化石公园这样地质复杂的死火山区域一点都不意外!” 第二百二十八章 傲慢的代价 “你是怎么知道的?”周琳惊奇的瞪大了美目,看着祝御像从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个一会再解释。”祝御伸手一摆:“病理室那个可怜的家伙肯定是在矿井中不小心触碰到了这种毒菌,受伤后被送抵医院,无形中就变成了极其危险的小煤炱曲霉菌宿主!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之前王曼秋固执的认为她们发现的是葡萄状穗霉菌,正是因为这两种菌毒极其的相似,轻易无法分辨。其实小煤炱曲霉菌的形态和挥发性更加稳定,它可怕归可怕,但很少主动传播蔓延,向空气中释放的孢子数更少的可怜,这就更增加了王曼秋作为传染科权威的误判性!” 沈子哲摇头道:“不对!事实刚好相反,这种菌毒现在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一个小时不到就在墙壁上传播了接近15米……这又该作何解释?” “原因在于那名受伤的宿主!”祝御斩钉截铁道:“玉涧化石公园以前盛产金矿有史可查,并不是传说。所以零号病人在矿井下触碰到了小煤炱曲霉菌的同时,他鞋底的黏土中也带回了微量的金元素。众所周知,金子本身几乎就是一种天然的杀菌剂,这些微量的元素一进入真菌主导区域就被迅速分离了,整个病理室也随之发生了可怕的元素反应!” 周琳站在一旁,简直听傻了。 “小煤炱曲霉菌”、“葡萄状穗霉菌”这些聱口的名词解释和毒害性状是让她产生了一种醍醐灌顶的通透认知,可这些高深莫测的学术性理论却被祝御娓娓道来,着实让她惊愕失色,根本无法置信! 能掌握到这么冷门、生僻领域的知识,除非是王曼秋之类的权威教授和学者,寻常的实习生恐怕也望尘莫及。祝御从前是个退伍军人,现在也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协警……他又怎么知道这么多高深复杂的学问? 周琳看向祝御的眼神像发现了外星人,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无论在心里怎么对比,都搞不清现在的他和三个月之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这不是在做梦吧?她甚至突然有一种想掐一把手臂的冲动。 好在沈子哲和江雪婍各自都经历过了“第一次”,他们亲眼目睹过祝御用丰富的知识储备进行神一般的分析推断,接受起来不再那么吃力。只不过看着周琳彷如吞下鸭蛋的表情,不自禁的都想起了自己也曾出现过的吃惊和迷茫,相视会心一笑。 人生里有些事真的很离奇。周琳贵为祝御亲密的女友,可偏偏是在沈子哲和江雪婍等人之后,才有机会见识到男朋友的“超凡脱俗”和“大放异彩”,惊喜完全谈不上,更像是被惊吓到了。 实际上于柏琪、丁连奎和祝御私下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不一定非要事事都瞒着周琳,若论和祝御的亲近关系,她也是有知情权的。只不过大家就怕这种“知情”会带给她极度的不适和更大的压力,所以决定见机行事。换句话说,祝御可以选择性的一点一点透漏给女朋友些自己的“秘密”,但前提是要控制得当,能在周琳的承受范围之内,更不至于给她带来麻烦才行。 回到川江不到两天,谁都以为这种态势不会那么快打破,祝御还有大把的时间在周琳背后做“夜行侠”。可事有凑巧,偏偏就遇见了今天这样要命的突发事故!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祝御在这个领域内的表现并不是束手无策,相反丝毫不亚于之前的两次!因此就算周琳被惊的目瞪口呆是意料之中……沈子哲和江雪婍也再一次领略到他的“雄才伟略”,唯有顿首膜拜,心服口服。 祝御知道自己还是吓到了周琳,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摩挲,温言道:“我知道欠你一个解释……不过现在肯定来不及了,我们得先一起度过眼前的这个危机!就像……就像在松子湖底?” 周琳回过神来,纯美的眸子里晶光莹然,乖巧的点头。检验科里、松子湖下,两次九死一生之中却带给了她两次毕生难忘的甜蜜回忆……如果选择相信祝御,过往的一切就是坚定的理由,无需置疑。他的情感真切如昔,那还差一个迟到的解释吗? 沈子哲不得不打断两个人之间的温情脉脉,低声道:“祝大哥,你看房顶,那些菌毒还在蔓延,我们该怎么办?” 祝御对周琳递过去一个感激、爱怜的微笑,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仰望墙角:“古代的小煤炱曲霉菌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更强大,也更有活力。所以它遇到现代的杀菌剂时就很可能产生极端的反应。简单的说,小煤炱会把杀菌剂视为恶意袭击,所以就会把能量转移到繁殖上,这意味着一大堆空气中的孢子将会出现,然后迅速传播!消除它的威胁有两种办法,第一是封锁住它的繁殖,第二是用更强大的杀菌剂与之对抗,强行把病毒碾压回去!” 沈子哲苦笑道:“我们现在能做的恐怕只有前一种吧?”话音未落,江雪婍一声惊呼:“快来看,三楼的病理室……” 几个人一起凑到了电脑屏幕前,画面中显示王曼秋等人已经背负好了高压喷雾剂,进到了病理室中。祝御惊道:“不好!他们要进行大规模的消毒作业,王曼秋不肯听我的解释,固执的认为现代消毒液可以控制住葡萄状穗霉菌,可她不知道菌毒是远古的小煤炱……这无异于用汽油去救火!这个傲慢愚钝的婆娘不但会害了她和团队,还会杀死整个大楼里的所有人!” 沈子哲紧急切出了病理室内的监控镜头,脑门上汗珠密布:“祝大哥,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住他们!” 祝御飞快的运转大脑,伸手一指屏幕:“把镜头拉近,看看桌子上座机的分机号,局域网并没有断开,我们用这间病房的座机应该能和他们取得联系!” 沈子哲快速拉近镜头,分机号赫然在目:2376。祝御一把抢过座机电话拨通,回首看监控里的人果然都停止了动作,齐齐看向桌面。看来生效了,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王曼秋大步走来,抄起电话道:“这里是病理室,哪位医生?” 祝御语速奇急,吼道:“王医生,墙上的菌毒是小煤炱曲霉菌,现代的杀毒剂不会对它有丝毫作用,相反会激发菌群的极端反应,你想和你的团队全军覆没我管不着,可大楼里还有几百名平民,我的房间里还有待产的孕妇……” “很好!”王曼秋一声冷笑:“我首先要对你的学识表示敬佩,知道还有小煤炱曲霉菌这种菌毒。但同时也要提醒你,严谨的医学理论不代表知道几个术语名词就可以夸夸其谈的危言耸听!小煤炱曲霉菌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绝迹于地球上,如果你认定墙上的菌毒就是那种东西……我可以用生命印证一下!”叭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祝御狠狠的扔下话筒,爆了粗口:“草!”盯着画面看到王曼秋指挥手下四散站好,纷纷举起高压喷管,开始向墙面上的菌群洒注消毒剂。他额头冷汗直冒:“少量的金元素分解还在小煤炱曲霉菌的‘容忍’范围内,这么多剧烈的消毒剂一起喷洒就会激发菌毒释放成千上万倍的剧毒孢子,加速繁殖,到时候病理室内真菌遍布,他们的防护服和消毒面罩承受不了这种浓度,接近于毫无防范的暴露状态。马上就会呼吸困难,然后晕倒……两小时内完全丧命!” 周琳听的毛骨悚然,轻轻搀住他的臂弯,紧张的看向监控画面,皱眉道:“会是这样吗?” 话音未落,屏幕中一名身形单薄的女医生突然摇摇欲坠,以手抚头,勉强站稳后大概喊了一句什么,随即歪歪侧倒!周琳和江雪婍一起惊呼:“糟糕!”祝御切齿道:“王曼秋,你的生命除了能印证自己的愚蠢,还要害死几百个人!”再看屏幕,前后又有几个人软软摔倒,王曼秋的状况也并不比其他人好,脚步踉跄的扑向桌上座机,可惜终因体力不支,踢翻了一张椅子后扑地而到,伸出白色手套的五指,拼命在监控器前晃动,然后无力的垂下了头,就此不动…… 几个人看的惊心动魄,大气都不敢喘,祝御恨声道:“现在知道后悔,又管个鸟用?”四下环顾室内,毅然道:“子哲,打开房门,我要上去封锁住病理室的大门,延缓菌毒的传播速度!” 周琳吓得魂飞天外,她亲眼看到可怕的菌毒发作,顷刻间吞噬掉了王曼秋的团队,死死抓住祝御的手臂:“不行!这次打死我都不许你再出去了!”浑身抖作了一团。 祝御低声道:“周琳,之前发生的一切已经验证我是正确的对吧?你是打算听我科学的解释,还是想和王曼秋一样顽冥不化,眼睁睁的看着一座大楼的人死于非命?” 第二百二十九章 铁骨柔情 周琳蓦然一惊,颤声道:“还有……还有解决的办法吗?” 祝御轻轻梳理着她额前的秀发,低声道:“十分钟内,病理室中的菌毒会大量涌出,四散蔓延。墙壁的密度远大于房门的缝隙,控制住那扇门就会大大的延缓传播速度,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不行!”周琳眼泪涌了出来:“那门口该有多危险!你没看到王院长和她的团队顷刻间就倒下了吗?” “他们在房间里面,不是外面!”祝御耐心的解释:“十分钟内,我的身体可以承受零星的菌毒侵袭,还有机会封住那扇门;过了这个时段,我们就再也没机会封锁住病毒了!” 周琳不再说话,低头思索,突然扬起了头,毅然道:“穿上防护服,我陪你去,我们一起!” 沈子哲和江雪婍异口同声道:“不行!”祝御也马上面露难色。 周琳心志已坚,决绝道:“祝御,我没看错的话,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同事,而是上司,对不对?好,我现在也不要你的解释,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俩一起去封堵住那扇门,到底行不行?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下属,如果你不答应,我只有自私一次,要死大家一起死,绝不离开你半步!” 沈子哲和江雪婍面面相觑,一起闭紧了嘴巴。祝御眉头拧作一团,沉默不语。 周琳在关键时刻迸发出的意志顽强而炽烈,这正是她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的真实写照。最为难得的是,她的固执并不愚昧,而是对祝御情深意重的终极体现。在生死面前提得起这种勇气,绝不是普通女孩子可以做到的。 祝御没有责怪周琳,相反在心底却升腾起无比的骄傲!感谢上天的眷顾,能把她这样优秀的女子带到自己身边! 只片刻间,他就做出了决定,沉声道:“子哲,打开对面的储物间,给周琳和我穿防护服!” 沈子哲一怔,迟疑道:“真的……真的要去吗?” 祝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果十分钟之内来不及,我们俩还可以原路撤回来,不至于失陷在那里!”牵起周琳柔腻滑嫩的小手轻轻一攥,投过去自信、坚定的一瞥。 周琳果断的点头,露出满足的微笑,同时也捏了一下祝御宽厚的大手回应。 ……两分钟后,他们二人一起冲上了三楼的大厅。祝御和周琳都佩戴了耳机,大声指挥:“子哲,用监控逐一检查每个房间,我需要大桶的石膏和液体氮气,这两样东西医院里都应该有!” 沈子哲飞快的切换各个监控,三十秒后回应:“310房间堆放着十桶石膏……液体氮气在走廊另一端的349房间,我已经打开了这两扇门!” “好样的!”祝御赞道,扯住周琳的手臂吩咐:“你去349房间拿氮气罐,那个比较轻;我去拿石膏桶,在病理室门前汇合。”周琳下意识的拒绝:“不,我要和你一起!” 祝御站住了脚步,低声道:“时间来不及了,听我的!” 周琳看到他严肃的目光,不自禁的咬住了嘴唇,转身快步跑向走廊远端。 祝御遥望她的背影一声轻叹,脚步不停直奔310房间,进到里面扯起一大桶石膏就走,无意间看到桌上摆着记录夹,一把抄起塞在了腋下。他倒提着200公斤的大桶轻若无物,很快来到病理室门前。迫于时间紧张顾不得许多,运力于五指,硬生生掰断了封固的桶盖,捞起一把石膏便向门缝中涂抹。 这身防护服臃肿沉重,消毒面罩也妨碍了视线,祝御几次想脱掉甩在一边,一想到苦于无法和周琳解释,只好耐住了性子。他尽力提高封涂的效率,门缝处的石膏厚厚堆砌而起,马上便用记录夹随后刮抹一遍,以保障封堵效果严丝合缝。 祝御的体力和效率一经发动,干起活来有如神助。需知祝大警官的脑力固然无人能及,隐藏在细胞内强悍的生理机能才是他不为人知的杀手锏!周琳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大罐氮气赶来之际,他已经堪堪完工,只余了一个门角没有收口。 周琳吃力的放下氮气罐,祝御轻轻一把兜住,随手拔掉铅封和保险销,拎起来以喷口对准石膏面。 周琳突然摁住了他的手臂,为难道:“王院长他们只是中毒,并没有死亡,对吧?” 祝御沉重的点头:“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前,我们必须封死这扇门。就算咱俩百毒不侵,冲进去搬出他们中毒状态的躯体不但没有挽救措施,也就此失去了最宝贵的前十分钟,那等于害了大楼里所有的人!” 周琳忧心忡忡,无奈的点了点头。 祝御抬起氮气瓶按动压把,大量的氮气瞬间喷出,“嗤嗤”的响声不绝于耳,四周白雾缭绕,环境瞬间变的冰凉彻骨,周琳禁不住激凛凛打了个冷颤。祝御道:“石膏彻底干透才有密封的效果,但需要等上一个小时。借助氮气的冰冻催化效果,这个过程在一分钟内就能实现!” 周琳将信将疑,伸手在石膏的表面小心试探。祝御干脆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击打,吓得周琳惊呼出声,跟着叫道:“真有效果,比石头都坚硬!”侧头看向祝御,又惊又喜。 两人最后检视了一遍房门,便撤向大厅。祝御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周琳,放缓了口气:“我轻视王院长她们的判断力,不等于无视那些人的生命。如果有别的办法,我都会不遗余力的尝试。周琳……我希望你明白,有时在理智和人性之间做出取舍很难,并非是我冷血无情……” 周琳搀住他的臂弯柔声道:“不用说了,我做了那么久护士,时常看到家属和患者的生离死别,感受到手术台上的吉凶莫测……如果医生们都讲人性人情而失去了理智,恐怕发生在医院的惨剧只会更多,放心,我理解你!” 与此同时,223房间里,两个人的行动过程始终显示在监控画面上,沈子哲为了便于联络,又把高端无线耳机分发给四个人佩戴上,祝御和周琳的对话便一字不落的通过共享频道传出。这期间发生的一切固然令周琳应接不暇,无论是认知还是思路都滞后脱节,完全跟不上祝御的节奏;其实江雪婍受到的震撼更为强烈。 时至今日,祝御才算彻底在她面前卸下伪装,展现出了更多的真实面。在应对、分析突然爆发的菌毒危机中冷静、果敢,逆天的思路层次分明、灵活多变;而面对女友周琳的时候,又处处显得温柔多情,关爱有加,一肩担起责任和压力,彰显出男人浓浓的铁骨柔情……这和江雪婍以前认知的祝御判若两人,简直相差太远了! 她总算真切的看清,祝御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就算还有遗漏,至少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一时间江雪婍的心绪非常混乱,不知道该怎样捋顺一下才好。记得第一节刑侦课讲座中,那位岭东省政法大学的教授就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一排字,并且大声朗读:“你认知事物第一眼的感觉,不一定就是它的实质;你透过表面看到的事实,也不一定就代表真相!” 在有关祝御这个人和一连串事件中,江雪婍必须承认她连第一堂刑侦课的第一条“铁律”都没有记住,把这么浅显的道理抛诸到了脑后。作为一名警员,这个错误不可谓不低级,由此产生的责任和后果,她也难辞其咎。 祝御的出现,用身体力行给江雪婍再上了一堂生动的刑侦理论课。纵使他本人对发生的过节已经不萦于怀,可江雪婍依然感到深深的羞愧和无地自容。她甚至自比周琳,都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缺陷。虽然客观上她们俩对祝御而言身份各异,但有些品质还是能一针见血的印证出来。 周琳聪慧、勇敢,她对祝御最大的情感体现一个是“爱”,一个是“信”。这使本身就很优秀的她收获到了一个更完美的祝御,一段更牢靠的感情。反观江雪婍,她对祝御当然无“爱”可言,但如果能遵循住一个“信”字,之前的尴尬和不快也许都能改写,她也会更快的融入进这个团队,何用现在这般狼狈被动?再向上引申,江雪婍意识到这都是自己的性格在作祟,长久以来的无往不利和顺风顺水造就了她的主观和盲目,看不起“小人物”,忽略掉“大细节”,偏激、刚愎已经悄然成行。 李大壮一声撕心裂肺的山吼,彻底把江雪婍纷杂的思绪打断。她刚才的注意力很集中,以至于房间内发生的一切都没在意。沈子哲满头大汗的走出里间,慌张道:“江警官,李大壮的老婆这回真要生了,羊水都破了,你快去……快去帮忙!” 江雪婍脸上一红,甚是尴尬。她是未婚女性,对接生妇产一窍不通,甚至“羊水”是啥都一知半解,沈子哲要她去帮忙实在是找错了人。正犹豫不决间,祝御和周琳赶了回来。他们显然在耳机里听到了对话,周琳连连敲门,急声道:“快开门!” 第二百三十章 临盆产妇 沈子哲一看到这两人回来便如见到了救星,赶紧打开房门。周琳劈头就是一句:“产妇怎么样了?”脚步不停,一阵风般冲向里间病房。沈子哲擦了一把汗道:“她说越来越痛了,怕是马上要生!” 祝御随后喝道:“周琳,回来!” 周琳吓了一跳,听他口气十分严厉,不解的转过身来。祝御打开了房门道:“你要接近产妇,是不是该先脱掉防护服?” 周琳恍然大悟,吐了吐舌头,伸手做了个OK的姿势,走到门口开始脱解防护服。沈子哲也走过来帮忙,问道:“祝大哥,上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封住了那道门,接下来该怎么办?” 祝御一边脱衣一边眉头紧皱:“王曼秋不肯听我的劝告,把篓子捅的太大了。那么多真菌被消毒剂催发弥漫在整个病理室中,就像不断往一只膨胀的气球里吹气……你说会怎么样?” 沈子哲吃了一惊:“难道……难道还会爆炸?” “那不至于。”祝御摇头道:“真菌的数量越来越多,蔓延和传播的速度还会加速。我们封住门只是权宜之计,这玩意无孔不入,还得另想办法。” 周琳把脱下来的防护服扔到走廊上,回头道:“得设法和医院还有市疾控中心取得联系!” 祝御道:“医院方面暂时是无能为力了,疾控中心……也不能找川江市的,省里的也不把握,子哲,联系于处长把情况如实汇报,让他紧急联系首都方面的疾控中心专家小组,马上拿出一个处理方案来。” 沈子哲应了一声:“我身边有微型卫星电话,不受信号屏蔽器的干扰,很快就能联系上于处长。” “告诉他……”祝御抬头看了看墙角:“两个小时内没有解决办法,要么我们砸开门窗逃出去任凭病毒肆虐;要么大家和王曼秋的团队一样,全军覆没在这里!” 其余三个人听到这句话表情肃穆,只觉的一颗心不断下坠,沉重无比。周琳最为淡定,捋了捋秀发道:“你们先想办法,我得去看看产妇。”刚要迈开脚步,祝御轻轻的拽住了她手臂:“你必须把产妇转移到最西面的房间,不能在这里生。” 周琳讶异道:“为什么?” 祝御表情凝重:“房间里已经蔓延过来菌毒了,因为数量不多,所以就像我说的那样,弥漫在空气中的孢子还不足以威胁到我们成人……但是婴儿不一样!尤其是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任何免疫力,暴露在这种环境中很快就会死亡!” 周琳眼现恐惧之色,伸手捂住了嘴巴,连连点头。 祝御道:“按照简单的逻辑推算,直线距离越远的房间现在越安全,因为菌毒暂时还没有传播到那里,最西面的房间是首选!子哲,你看一看260房间的监控,顺便打开那道房门!” 沈子哲应了一声,迅速坐在电脑前操作。里间屋又传来产妇凄厉的喊叫,李大壮吼道:“周医生,你快点来救命啊,我老婆羊水都破了,马上就要生!” 祝御一推周琳的肩膀:“告诉那几个妇女一起帮忙,让产妇躺在诊床上别动,直接把床推到260房间去!”回头看了一眼江雪婍:“江警官,你跟着去盯紧其他人,转移完产妇后不许走掉一个!”江雪婍站起身果断点头。 沈子哲抬头道:“260是一间医生宿舍,可以挪过去,我打开房门了。”跟着在黑包里掏出卫星电话,打给了于柏琪。 周琳快步走向里屋,尖着嗓子斥道:“李大壮,闭上你的乌鸦嘴,瞎嚷嚷什么‘救命’?你老婆只是要生孩子,不是去鬼门关,能不能爷们点!你们几个,过来帮忙,先把诊床推到门口来……” 沈子哲放下了卫星电话,在键盘上一顿敲打,随后道:“祝大哥,已经联系上于处长,他佩戴着无线通讯设备,我把他拉进了咱们的频道,现在可以通过耳机对话了。” 祝御嗯了一声,耳朵里随即传来了于柏琪沉稳的声音:“祝御,我已经赶到了二院大门,但是医院和市疾控中心的人先一步到了,他们封锁住了现场,不许任何人进入。邓局长也在赶来的路上,正帮我想办法……你们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 “情况很不乐观。”祝御转身走到墙角,简单把发生的事情做了介绍。这期间周琳、江雪婍带着李大壮和几名妇女挪出了诊床,匆匆向260房间转移。 于柏琪沉吟着道:“我已经联络了首都的疾控中心专家小组,连奎刚好也在那边,可以帮忙疏通协调。但是按照时间来计算,他们马上登机飞过来最少也要3个小时……” “那根本来不及了!”祝御断然截道。 “所以我想问你……”于柏琪的口吻变的低沉凝重:“在两个小时内,你能想出什么解决办法吗?” “容我想想!”祝御马上接受了现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沉思,突然道:“控制不住菌毒的传播,但也许能再拖延一段时间!”抬头观察房顶的通风口:“我看到每个房间里都有通风口,按照建筑布局应该是连接到中央通风系统的,霉菌通过这里会一直四处蔓延。如果我们把地下室的主循环风扇关闭,就能很大程度的减缓蔓延……这样一来,留给我们的时间至少会多一倍!” “那就还有机会!”于柏琪大声道:“马上去实施,我和邓局长一定想办法靠近传染科大楼,需要什么帮助随时联络。” 祝御纳闷道:“你的证件……不管用了吗?什么人还能拦住你和邓局?” 于柏琪苦笑道:“负责封锁的人宣称这是医疗领域的突发事故,医院和市疾控中心已经接管了全部的处理权,除了征调消防部门少数应急人员外,其他机构和人员一律不得插手……” 祝御恨声道:“糊涂!大楼里已经倒下了一个王曼秋,想不到外面还有一群这样的人!” 于柏琪道:“理论上说他们这样做合理合法没有诟病,我一时也找不到好办法。” “他们这是想合理合法的把我们困死在大楼里!”祝御愤怒的一拍桌子:“算了,不说了,我先去地下室看看。”回头叮嘱沈子哲:“子哲,看一下地下室的布局,主循环风扇在什么位置?” 沈子哲紧张的操作电脑,很快给出答案:“主循环风扇独立封闭在车库北区,和放射科一墙之隔。资料上显示风扇主体进口于丹麦,200马力的引擎,1500兆。没有外网,我找不到它的主驱动程序,无法按电子操控程序关闭,除非……”说到这没了下文。 “除非用人力强制关闭,对吗?”祝御挑眉问道。 “如果是人力的话……”沈子哲弱弱的摇头:“关不掉它!切断整栋大楼的电源也无济于事。主风扇独立供电,电缆在地下8米深的管道里,同时还附加了两道发电机自启保险,如果管道内的电缆受损,它马上会智能启动医院的两台大功率发电机维系供电,我说的除非是……除非直接用炸药炸了它!” “胡闹!”祝御几乎和于柏琪同时发声,耳机里还传来了周琳和江雪婍的惊叹,大家都在一个频道里,随时关注着彼此对话。祝御直接否决:“你这是馊主意!真把风扇炸掉,地下室就会出现一个面积巨大的深坑,同时和经过这里的其他管道互通,那样巨大的吸力不但延缓不了菌毒的蔓延,还会帮倒忙!” 沈子哲苦着脸道:“那怎么办?” 祝御皱眉沉思,突然捂住耳机喊道:“江雪婍,你走出房间,马上来和我汇合!” 周琳听的真切,急道:“祝御,你又要干什么?”当此危急时刻,祝御不召唤她而是喊去了江雪婍,这让周琳既担心又很不舒服,隐隐还有一丝醋意袭来。女人果然都是情感怪异的生物,善良大方如周琳也难逃这一丝困惑。 祝御沉声道:“周琳,我要去地下室设法关闭通风系统的主风扇,那里没有病毒也没有危险,很快就能赶回来。我需要人手帮忙,江警官和你谁更适合给李大壮的老婆接生?” 周琳俏脸一红,不再追问,看了一眼江雪婍叮嘱道:“快去吧,注意安全。”想了想又捂住耳机道:“祝御,我想借用沈教授的卫星电话,如果能联系上顾小梅主任,她能给我全程指导,把接生过程的风险降到最低。” 祝御转头对沈子哲道:“去,把卫星电话拿给周琳,记得直奔主题,咱们的处境一句也别多说……另外,我和江警官去地下室,你就负责留守在这里两头策应,这个过程中我会随时联络你提供必要的数据。”沈子哲答应了一声,小跑出门。 江雪婍匆匆赶到,看到祝御严峻的脸色心下一紧,低声询问:“需要我做什么?” 祝御扯过桌上的电脑,运指如飞操作键盘,几秒钟后对面储物间的房门应声而开,指着窗口道:“把里面所有的吊瓶架全都搬出来用铁丝绑成团,但是注意区分材质,只要铝制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烟花盛宴 江雪婍不明其意,但还是应了一声走向门外。 她这一刻完全没有了从前的嘲弄和鄙视之意,变的顺从乖巧。不争的事实已经说明祝御的思维鬼神莫测,如果说整栋大楼里还有一个人能化解掉眼前的危机自然非他莫属。实际上包括外面的于柏琪在内,所有的人也都隐隐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江雪婍意识到自己和祝御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甚至自嘲的想到若是能猜透他的用意,那才叫啧啧怪事。 祝御还在操作电脑,紧锁的眉头出现了一丝松动,大步奔出门外捂住耳机道:“子哲,我去地下室了,这里要照应好。” 沈子哲在耳机里答应了一声。祝御见江雪婍吃力的拖出一大捆吊瓶架,伸手轻轻巧巧的接了过去抗在肩头,沉声道:“走,和我去地下室!”当先带路,沿着电梯旁的步行楼梯盘旋而下。 于柏琪在耳机里问道:“祝御,子哲说没有第二种办法停下主风扇,你打算怎么办?” “它的功率不是很大。”祝御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者能导致风扇的内部电机出现故障,迫使它停下来。” 于柏琪道:“说说计划。” “主风扇的北墙外就是放射科!”祝御脚下加快,推开了地下室的门:“我和子哲看过大楼布局,放射科一共有三台先进的核磁共振仪器。我需要子哲黑入放射科的控制台,对核磁共振仪重新编程,调转它的磁极后全部极限运转!那样能产生10米范围内的强大磁场,借助这个外力把风扇的转速降到最低……” 于柏琪接着道:“然后你用铝制的吊瓶架见缝插针,统统别到风叶的缝隙中,加大电机的负荷一直到烧毁保险对吗?” 祝御嘿嘿一笑:“于处长英明,这是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土办法。” “我看很高明!”于柏琪的口气轻松了许多:“考虑到条件、环境、时间和效率,你的办法粗暴有效,是最短的捷径。” 江雪婍跟在后面,听的一脑门子黑线,随之叹服的五体投地。这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成的?顷刻之间就想出了匪夷所思的解决之道。于处长说粗暴不粗暴她并不觉得,反倒认为祝御的办法“科技含量”很高,借助核磁共振的磁力抵消风扇的转速,听起来简单了许多,可是要想出这个点子常人却远远不能。 沈子哲也听到了祝御的计划,耳机里传来劈了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在260“产室”孕妇杀猪般嚎叫的背景音中喊道:“祝大哥,三台核磁共振的磁极已经被我设定为反转,随时可以启动……但是说实话,我估算不出它们到底能产生多大的磁力。” 祝御嗯了一声并不答话,走到主风扇控制室前见到一把铁锁看门,四下环视,突然盯着江雪婍直勾勾道:“把你的发饰夹给我用一下!”江雪婍一怔,她今天穿的是便装,没有警帽兜束,便用一把小巧的窄边发饰夹自脑后夹拢了秀发,倒也显得清爽飘逸。没想到祝御现在要“征用”这把发饰夹,迟疑了一下后便双手取了下来。缎子般的秀发随之披散开来,乌黑油亮。 祝御接了过去,把吊瓶架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掰直发饰夹,又在前段留了个弧度不大的弯钩,凑近锁孔处鼓弄……只三下两下后便听到“咔哒”一声响动,那把锁头应声而开。江雪婍瞧的眼睛晶晶亮,这人不乏大智大勇,居然小偷小摸的本事也驾轻就熟,这些层出不穷的花样到底是如何学来的? 祝御哪里知道她的心思?桄榔一声打开沉重的铁门,摁亮了侧首的电灯开关,回头扯着吊瓶架大步而入。 江雪婍紧随其后,看到偌大的主控室内一片空旷,地中间铺了一圈细密的钢丝网,总有两个车位大小。一轮巨大的风扇卷着疾风就在下面飞转,整间屋子都布满冷飕飕的气旋。祝御把那根用过的发饰夹递还给江雪婍,可惜并未恢复原样。孰料伸出的手才到一半又快速缩了回去,好像想起了什么,江雪婍瞪大了美目看他,愕然不解。 祝御徐徐后退,靠在了墙边,朝江雪婍招了招手:“过来,把你全身的金属物都掏出来放在墙角。”跟着先行动手,取出手机、钥匙、钱夹、腕表,统统扔在了地上。江雪婍掩嘴一笑,用力的点了点头。祝御考虑的十分周到,电磁场全速运转后,会对很多金属物形成巨大的吸力,一些小物件放在身上极其危险,先一步除掉是明智之举。 她有样学样,掏出的东西居然比祝御还多。起码一把手枪,一副手铐就是祝大警官没资格携带的,此外还有金属材质的迷你化妆盒、口红、腕表、项链、戒指……祝御在一旁看得颇为吃惊,伸手揉了揉鼻子无言以对。 江雪婍有点忍俊不禁,红着脸向他摊开双手,示意该取下的都拿完了,俯身抱起哪捆吊瓶架。祝御点了点头,随口道:“发饰夹被我弄坏了,改天赔给你一个。”江雪婍莞尔,说道:“几角钱的东西哪里用赔?” 祝御大步走上了铁圈网的最中央,朝她招了招手,低头观察下面巨大的风叶,捂住耳机道:“子哲,听我的口令,从三开始倒数,读到零的时候就全速启动核磁共振!” 沈子哲在耳机里应道:“明白!” 江雪婍赶了过去,解开了吊瓶架的绑带。祝御夹手抢过去一大半,低声叮嘱:“看到风叶转速慢下来的时候就和我一起动手,尽可能多的把吊瓶架插到缝隙里,但愿这些网状的阻碍点最后能形成合力,让电机烧毁停转!”江雪婍紧张的点了点头。 “子哲,听我的口令!”祝御单手握住一根吊瓶架做好准备,大声喊道:“三,二,一,启动!” 紧张的气氛迅速凝结,一股轻微的类似电流声隐隐传来,逐渐清晰。两个人屏息凝气矗立在原地,几十秒后磁极进入最高状态,风扇传出异样的巨响,突然一股劲风排出,开启的铁门“桄榔”一声被重重吸合上!江雪婍只感到细嫩的脸蛋经风掠过,好似刀片划割般疼痛,一瞥间看到墙角的腕表、手枪手铐全都被紧紧吸到了铁门上,心里说不出的诡异害怕。 祝御沉着的目光向她望过来,示意不要惊慌。再过十几秒,巨大的风叶果然开始转慢下来,祝御看准时机,奋力插下第一根吊瓶架,喝道:“动手!”因为没有达到完全静止,风叶的余力仍然存在,瞬间绞住铝条发出牙酸的摩擦声。江雪婍如法炮制,两个人站在铁圈网中央,一根接一根的别下吊瓶架,忙的不亦乐乎。 阻碍点越来越多,风叶终于停了下来。江雪婍香汗淋漓,惊喜的喊道:“有效果了!”侧头去看祝御,却发现他死死的盯着脚下看,表情比之刚才还严峻,一点不见轻松。蓦地里耳机传来沈子哲抖颤的声音:“祝大哥……情况不对劲!我复查了一遍主风扇的功率,登记在案的时候好像被读错了规格,它的功率不是200匹马力,远比这大的多!” “糟了!”祝御脱口喊道。侧耳倾听动静,电流声已经明显减小,喝道:“风扇的电机还在运转!子哲,核磁共振还能维持多久?”突然一把拽住了江雪婍的手拉向身边!与此同时沈子哲喊道:“强弩之末了,几秒钟内就会解除全部磁力!” 江雪婍毫无防备,被祝御这么大力一拽,身不由己的直接投进了他的怀里。她又羞又急,下意识的奋力挣扎。耳边听到尖锐的摩擦声愈发激烈,稍稍扭出半个身位抬腿便欲逃离,冷不防祝御又是一拽,把她牢牢抱在怀里!恰在这时,“嘎嘣”一声脆响,半截被硬生生搅断的吊瓶架如火箭般蹿出,紧贴着江雪婍的身侧呼啸而过,“铎”的一声直插房顶,没入水泥面深达尺许! 江雪婍吓的魂飞天外,还没反应过来,脚下的铁圈网里“崩崩”之声不绝,之前插下去的吊瓶架先后被悉数搅断,纷纷带着巨大的冲击力蹿升飞腾,杂乱无章的四面弹射!祝御有力的大手始终紧紧揽住她的腰肢,两人面贴面的站立,身体零距离接触……祝御在她耳畔低声道:“磁力消除后这些吊瓶架根本不足以抵挡住风叶巨大的转力,崩断激飞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读错了风扇的功率,做了一趟无用功……不过保持好现在的站位,我们处在铁圈网的最中央,就不会被伤害到……” 江雪婍俏脸吓的煞白,哪里还顾得逃跑,情急之下反倒紧紧钻入了祝御的怀里,不敢再动分毫。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瞬间扑入鼻端,使她脸红心跳,却又突然产生了一种温暖、厚泽的安全感。数十根吊瓶架无规则弹射,铿锵乱响,到处都是火星四溅……便如一场铝制金属激情燃放的烟花盛宴,璀璨多姿,眼花缭乱。 第二百三十二章 楚囚对泣 耳机里的人全都静默下来,忘却了呼吸,仿佛身在现场一样关注着两个人的安危。只有李大壮的老婆还在撕心裂肺的嚎叫,这婆娘怕是平日里很少受苦,临盆之际吃不消如此之痛。倘若她肯配合,把叫嚷的力气都用在正处,这孩子便会好生许多。 风扇室内终于恢复了平静,一片静谧。所幸激飞的铝管撞碎了一盏吸顶白炽灯,还有一盏得以保全,来回晃动着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华。江雪婍红着脸脱离了祝御的怀抱,看到四周一片狼藉,脚下的大风叶又恢复了急速转动,呆呆出神,不知所措。她还在回味刚才那一刻的惊心动魄,要不是祝御及时搂抱住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命在就很难说了。 祝御神情萧索,弯腰拾起一截崩断的铝管端详,重重的叹了口气。随手扔掉走向门边,收拾起随身物品道:“这条路行不通了,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一扳门手毫无反应,再加重些力道,铁门居然纹丝不动。他心下一沉,俯身观察门锁,瞳孔一下缩紧!沉声道:“子哲,检查一下,风扇室的铁门是怎么回事,突然打不开了!” 沈子哲飞速检索,很快回应:“门禁系统里找不到数据,根本就显示不出有那道铁门!” “这可奇怪了!”祝御双手握住门手运力扳动,半天后还是无果,心里有些微微发慌。刚才他已经不知不觉用上了半数的气力,瞬间输出的力道值不容小觑,早远远超过了常人几倍,依然无法撼动铁门丝毫,禁不住疑窦丛生。 “看这里!”江雪婍绕到了门框边,伸出青葱般的手指一点:“折页的螺丝好像松动了,铁门被那股大磁力猛烈吸引的瞬间偏离了关合角度,大概是死死的卡在门缝里了。” 祝御歪头去看,果然和她说的情况一致。皱眉道:“这下麻烦了。”回身环顾四周,顺手捡起地下的半截铝管伸进门缝边缘奋力撑顶,附近的墙皮簌簌掉落,铁门却焊死一样毫无反应。猛地“嘎吱”一声响,那截铝管禁不住祝御的手劲,软软的弯曲折裂,便如干涸旱死的梁穗,萎蔫蔫的垂头弓腰。 祝御叫苦不迭,越是赶在了要紧关头越是麻烦层出不穷。风扇室只此一个出口,沈子哲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开每一扇电子门锁,偏偏对这扇老旧的普通铁门无能为力。三台核磁共振仪一起发动,引发的巨大吸力毫无保留的作用到了铁门上,卡死的严密度可想而知!整栋大楼里数以亿万计的菌毒正在疯狂蔓延,周琳、沈子哲被困住的同时还要抢救一个临产孕妇;此外其他病室的几百号患者和医务人员情况岌岌可危,病理室内王曼秋的八人团队生死未卜……这么要命的关头,祝御竟然和江雪婍被阴差阳错的困在了地下室,局势简直糟的不能再糟! 祝御反复观察那扇铁门,露出无奈绝望的表情。人力时有穷尽,他纵然具备奇异的基因变异、有ntc药剂的催发诱导,能爆发出高于常人十几倍的速度和力量,可终究是有极限的,不可能对抗住更强大的自然和机械作用。更何况祝御还有一个聪明发达的大脑,短暂的计算后已经得出结论:这扇铁门的“畸形”闭合度太严密了,不借助更强大的机械力量,无论从里从外根本都没有打开的可能! 这也意味着在消防部门无法进入的情况下,即使把大楼里的沈子哲、周琳、李大壮等人调集到地下室的铁门外进行自救,他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于柏琪似乎听出了不妙,沉声问道:“祝御,什么情况?” “主风扇的功率被标注错了,我停不下来它。”祝御一声苦笑:“刚才的吸力太大,把震歪的铁门彻底卡死,我和江警官被困在地下室了!” “子哲!”于柏琪转而问道:“大楼的入口能不能打开,我想趁人不备偷偷的溜进去!” 沈子哲道:“外网被切断了,我没法打开入口门。” “于处长!”祝御一声叹息:“就算你能溜进来又有什么用?大楼里到处都是病毒,困住我的铁门除非用消防队的液压扩充器能慢慢打开,但是我估计即使这样的话耗时也要超过一个钟头……你还是留在外面吧,也许还会出现转机。” 耳机里一片寂静。祝御这句话明显有些言不由衷了,他是这些人的领军人物,如果还安然无恙的处在大楼内肯定谁都会抱有信心;可现在被困于地下室一隅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还何谈出现“转机”?应付这种闻所闻问的病毒危机,对剩余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第一次,不但专业知识极度匮乏,经历和经验、应变和思维,恐怕没一个人能肩负起如此艰巨的责任。 于柏琪不甘心,想了想道:“我可以去找消防部门协商,借来液压扩充器,然后通过中央排气孔爬进大楼去!” “绝对不行!”祝御骇然色变:“通气孔里的菌毒是除了病理室以外最活跃的地方,蔓延的速度也最快。你走这条路就是找死,穿上三层防护服也无济于事!” “那我就用器具强行凿破门窗进去!”于柏琪终于沉不住气了,情绪有些激动。 “于处长!”祝御低声道:“砸破门窗我之前就能做到,但是菌毒就会随着这个缺口大量释放出来,进而弥漫在整个院区……这个责任,谁负的起?” 于柏琪咬牙道:“可是你们被困在里面束手无策,等到菌毒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把所有人都杀死后还会照样散发出来!” 祝御不再接话,沿着铁圈网逆时针慢慢走动,锐利的目光四处观察。他心里是有数的,于柏琪可以说说气话,但绝不会干出不理智的蠢行。尽管这个抉择非常艰难,他最终还是会妥协的。舍小局、保大局,是处理突发紧急事态的必要手段,于柏琪久经战阵,怎么会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要说这次他一反常态的情绪激动,也完全是因为怕失去祝御这样一个熊猫级的“国宝”。 江雪婍静静的看着祝御,纯美的眸子里平静如水。 她再一次见识到了祝御的本色,心中五味杂陈。那个曾经“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社会小青年,在这一刻摇身变成了铮铮铁骨的热血男儿,毅然担起如山般沉重的道义和责任,坚守着最后的底线。敢作敢当的直面死神威胁,而把生机留给更多的人……原来祝御从一开始就能逃走的,甚至在十几分钟前也依然可以。那些坚固的门窗可以挡得住普通人,但祝御如果说有办法出去,江雪婍是确信不疑的。 她干脆抠下了耳机,蜷身坐在了地下,双手拢过膝盖不想再动分毫。祝御计算出“被困在这里”的结果肯定是毫无悬念的,因此江雪婍根本不再奢望能寻到一线生机,只能平静的接受现实。她歪着头观察祝御,越看越觉得这个男人捉摸不透,忍不住轻声问道:“祝御,再过不到两个小时,我们都会死在这栋大楼里……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祝御一怔,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说了一个字:“怕!” 江雪婍颇觉好笑,淡淡的追问:“既然怕,为什么一开始不逃走?” 祝御不答,站在一列斑驳的废弃铁柜前仔细观察,半晌才说了一句差点气死江雪婍的话:“因为你都没想过逃走,我怎么能逃?小协警绝对不能输给打赌耍赖的女警员!” 江雪婍为之语塞,俏脸憋的通红,侧头想了想突然转怒为笑,掩着嘴“嗤”的一下乐出声来。 这句话要是她以前听到,一定会勃然大怒;可是经过了和祝御一点一点的接触,现在听来就有了另外一种感受。 也许祝御开玩笑的方式就是如此;也许他的话里没有本意;也许这还是他想激励江雪婍不要气馁、故意分散她压抑情绪的一种手段……总之在江雪婍听来,祝御对她那种纯粹的针对性已经渐渐消散,远不如从前那么激烈、直接。 其实到底是他们两人谁有了更大的改变,江雪婍也在迷茫。她只是隐隐觉得,就算祝御此刻被困在这一隅之地,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神秘气息也丝毫不减,充满未知的异类元素,令人浮想联翩却又欲罢不能。 就在江雪婍臆想揣摩之际,祝御突然触电般站直了身体,左手紧紧捂住耳机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拦住他!”整张脸上的肌肉扭曲痉挛,神色极其可怖,仿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噩耗一般! 江雪婍吓了一跳,飞快的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第一句就听到了沈子哲的哭腔:“祝大哥……他们俩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我不知道该先拦住谁,都怨我,都怨我!”语气惶急,竟然走了音。 祝御厉声喝道:“都离李大壮远点,谁也不许再靠近他!周琳呢,周琳怎么样?”脸色煞白,胸口急剧的起伏。 第二百三十三章 菌毒惊魂 李大壮的老婆嚎叫的惊天动地,却迟迟没有生产。周琳和顾小梅取得了联系,在她的指引下按部就班的操作。顾小梅根据周琳的描述简单分析了情况,认为是产妇骨盆腔狭窄造成的分娩困难,要求周琳按摩她下腹部及腰部,压迫耻骨联合,同时产妇深呼吸配合宫缩,以克服产时阵痛。 周琳忙的满头大汗,叮嘱李大壮继续做按摩活动,匆匆赶回223房间取清洁棉线和和卫生带外加1500单位的破伤风抗毒素。这些东西都是锁在橱柜里的,使用前本应登记上报护士站和主治医师,现在这种情况下显然就不能再墨守成规了,一切从权。 孰料周琳刚刚跨进门口,就听见了祝御和江雪婍被困地下室的噩耗,一下了懵在原地。 祝御的口气低沉、无奈,似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江雪婍干脆就没了声息。周琳头晕目眩,浑身如坠冰窖,从头到脚全是凉意。下意识的走到橱柜旁打开锁孔,眼泪已经开始无声的滴落。蓦地里发现墙腰处一片浓密的菌毒近在咫尺,黑压压的菌丝纵横交错,透着阴森恐怖,令人观之欲呕。想不到小煤炱曲霉菌的蔓延速度如此之快,刚才还在高高的墙角若隐若现,转眼间就爬下了墙腰,迅速向下渗透。 沈子哲跟了进来,第一眼也看到了那片菌毒,惊呼道:“周医生,离那玩意远点,千万别碰到它!” 周琳放佛没听到一样,怔怔的呆在那出神。猛然间站直了身,从橱柜里扯出一把小巧的钢锤就往外冲,咬牙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看着祝御被困在下面!我要去救他出来!” 沈子哲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拦阻:“周医生……你千万别激动,听我说……”话音未落,李大壮一个箭步蹿进了屋,扯住周琳的手臂恶狠狠道:“周医生!别以为我们乡下人都蠢,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明白这医院里出了乱子对不对?现在我不管什么病毒菌丝的,只想让我老婆能顺利的生下孩子!你是这里唯一的大夫,别人都被困在房间里出不来,这件事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就算大家早晚都难逃一死,我也要亲眼看到我的孩子降生!你不能走……”伸手就去夺那柄小钢锤。 沈子哲又惊又怒,奋力扯住李大壮的手臂喊道:“你这个混蛋别冲动,不要和周医生动手动脚……” 李大壮红了眼,情绪更加暴躁,三个人顷刻间扭作一团,挤撞的房间里桌椅翻飞。外间病室里的四名男子听到动静不对,纷纷抢进来劝阻拉架,李大壮使出一身蛮力势不可挡,把一众人甩的踉踉跄跄乱作了一团!周琳纤细的手臂始终被他牢牢攥住,疼的俏脸煞白,情急之下伸腿偷袭,横绊李大壮的下盘。这家伙独立抵御其他人的拉扯,脚下虚浮无根,“哎呦”一声大叫……魁梧的身躯应声而倒,周琳一声尖叫,也生生被他跟着扯翻在地! 孰料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了!扑倒的李大壮额头先重重的撞上了墙壁,跟着侧脸颊下滑,刚好不偏不倚的抹过了那片浓黑的菌毒群!周琳勉强能控制住平衡,出于本能的伸出双手去抵御墙壁的冲击,一双白嫩的小手也就此结结实实摁在了那片菌毒上! 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受伤,马上翻身坐起,李大壮伸手捂住脸颊兀自大骂同乡:“你们这群傻×,不知道该帮谁吗?”周琳则神情异常恐惧,颤巍巍的伸出双手,看向上面布满黑色的菌毒,瞳孔迅速收缩! 沈子哲脸都吓绿了,抢出一步要待去搀扶周琳,却下意识的想起了什么,突然停止动作,僵在了中途! 周琳反应迅速,厉声喝道:“别过来,别靠近我们俩!”话音未落,骂骂咧咧的李大壮突然喷出一口白沫,双眼泛白,身体摇摇欲坠,用手死死的扼住喉咙嘶声道:“妈巴羔子……我怎么……怎么喘不上气来!”再挣扎几下身体一阵抽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蜷做了一团。 那四名乡民吓的魂飞魄散,嗷的一声喊,争先恐后的抢出房门。沈子哲傻傻的站在原地如遭雷殛,看着周霖和李大壮不知所措,牙关无论如何也咬合不住,上下碰触咯咯作响。猛的醒悟过来,高声喊道:“祝大哥……周医生中毒了!” 于是地下室的江雪婍便看到了祝御刚才那番狰狞恐怖的神情。她此前卸下了耳机,不清楚中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发觉情况不妙再戴上以后,沈子哲已经用最简短的语言和祝御汇报完毕。 江雪婍大致听出是周琳遇到了麻烦,但是没法确定。不过看祝御的神态,她预料到猜测不会错。这人的定力和镇静此前有目共睹,从没有表现失常或者情绪失控到这等地步。所谓关心则乱,祝御能掌控好自己,却无法忍受周琳遇见什么不测。 果不其然,祝御对着耳机大吼完那句话后余怒未消,猛然间挥拳大喝:“该死的李大壮!他是不是疯了!”对准身旁废弃的橱柜奋勇一击,“嘭”的一声闷响传来,一人多高的橱柜竟然被他排山倒海的拳力硬生生砸脱了节,最上端的两截铁箱横飞而出,重重的撞在十几米外的墙壁上,轰然巨响中伴着尘土飞扬、泥石迸溅,声势雷霆万钧! 江雪婍下意识的死死抱住头,只看的目眩神驰,胆裂魂飞,半晌合不拢嘴!那两截铁箱重逾百十斤,寻常人想双手挪动的话都极为吃力;谁想到祝御一拳之威竟然生生将其震的横飞,一跃就是十几米的距离……这该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一时间地下室内死寂一片,祝御双腿绷直,横刀立马的攥拳挺伫,匆匆扫了一眼江雪婍后并不说话,目光中炙热的火焰仿似意犹未尽,仍在烈烈燃烧。 周琳经历过了最初的恐惧和慌乱后,竟然压制住了情绪,出奇的冷静,沉稳的说道:“祝御,我还没死,你发什么脾气?李大壮已经出现明显的中毒症状,和楼上王院长那些人的表现如出一辙……而我却没什么反应,是不是手掌沾染上这些剧毒,要比脸颊部位来的迟缓一些?” 祝御一凛,浑身蓄势待发的肌肉、骨骼马上松弛下来,散发出的凌厉锐气也随之消失殆尽,捂住耳朵大为惊讶:“你说什么?你的手上沾染了菌毒……居然没事?”目光扫过江雪婍,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琳平静的道:“是的,我确实没有任何不适反应。血压、心跳、脉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也没出现抽搐、昏迷、呼吸困难和吐白沫的症状……这些菌毒不会厚此薄彼,感染人体也要分个公母雌雄吧?” 祝御一怔:“那不可能!王曼秋的团队男男女女一大堆,没有一个幸免……这可奇怪了!”低头冥思,目光却突然移到脚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周琳这时却传来一声惊呼,带着十足的惊奇和纳闷。祝御急道:“怎么了,又怎么了?” “我的手!”周琳尖声叫道:“我的手……” 祝御冷汗遍布全身,颤声道:“你的手……怎么了?” “那些黑菌不知怎的……”周琳语气又惊又喜:“竟然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子哲兴奋的声音随之响起:“祝大哥!真邪门了!周医生的手和从前一模一样了,那些菌毒……完全不见了,是真的!” 祝御莫名其妙,沉声道:“看看李大壮,他现在什么样?脸上可还有那些菌毒?” “他情况没什么改变!”周琳回答道:“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中,脸上的菌毒不见消褪,反而越来越明显!” “这就怪了!”祝御警醒的侧头沉思:“他才是正常的中毒迹象啊,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呢?”突然全身一震,仿佛想起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大声道:“周琳,你仔细回忆一下,之前的几小时内,你用双手都接触过什么东西?” 周琳被问的一懵,讶异道:“我的双手……都接触过什么?嗯……也没什么啊,我和你一起穿上防护服,一起去了楼上,期间拿过氮气瓶,涂抹过石膏,回来后就是忙着给李大壮的妻……”说到这里猛的警醒,蹭的一下站直身体:“对了!我要给产妇接生,顾主任一再提醒过我要保持双手的洁净和无毒操作,于是我特意用泡沫洗手液仔细洗了三遍手……” 祝御又惊又喜,急道:“那是什么牌子的洗手液,你放在哪里了,快去看看!” 周琳听出了他口气里的喜悦,心下大为振奋,说道:“就在我的橱柜里啊!”侧身打开柜门取出一瓶绿色的洗手液来回翻看,嘴里念道:“医院发放的一种进口洗手液,使用后呈泡沫状喷出,好处在于反复搓洗双手后不必再用清水去洗净……至于是什么牌子的,我没法确定。” “无论它是什么牌子!”祝御大声喊道:“一定是那些表面活性剂误打误撞的救了你一命!” 第二百三十四章 背靠背 周琳和沈子哲惊喜交加,大声喊道:“你的意思是说,洗手液里的表面活性剂可以对付这些菌毒吗?” “我不敢肯定,但是可以验证一下!”祝御的语气也充满兴奋。 “怎么验证?”周琳高兴的过了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祝御道:“李大壮就是现成的试验品,把洗手液喷涂在他脸上!” “噢!”周琳如梦初醒,小心翼翼的捧好洗手液蹲下身体,尽量和横躺的李大壮拉开距离,朝他的脸部摁下抽压口。这姿势便如胆怯的小孩子想点燃炮仗,既跃跃欲试又做好了随时跑掉的准备,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微妙。周琳中毒的一刹那心灰意冷,被强烈的恐惧感压迫的没有了任何生念;谁知阴差阳错的侥幸逃得一劫,巨大的落差马上显现出来,生怕自己再次中毒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和很多第一次自杀未果之人的深切感受同理,无论再怎样的万念俱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提不起勇气来“死上”第二次。 那些丰富的皂沫很快落在了李大壮的额头、鼻子和脸颊上,周琳因为紧张“准头”不佳,把洗手液挤压的到处都是,好在聚集在李大壮脸上的泡沫受地心引力作用,慢慢汇聚下流,终于覆盖住了那些可怖的黑色菌毒。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足足过去了几分钟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沈子哲皱眉道:“祝大哥,李大壮没什么反应。” 祝御苦苦思索,果断的摇头:“周琳能够幸免绝不是偶然,必定有确凿的理论依据!抛开表面活性剂对个体差异的反应不谈,每个人皮肤上的真菌分布情况也不尽相同。洗手液救不醒李大壮,不等于它不具备那个功效!我们如果能深挖出这种功效的最基本点,也就有了破解菌毒的办法!” 于柏琪一直在外面密切关注,这时插话道:“祝御,你被困在下面什么也做不了,说出你的想法和思路,剩下的我来办!” “情况不是那么绝对!”祝御的声音里突然有了笑意:“我刚才还说过事情会有转机,这句话其实不是骗人的。”说着后退了几大步,突然加速助跑,临近那列废弃橱柜的时候飞起一脚蹬出!“轰隆”一声巨响,剩余下的两截铁柜飞崩离散,远远的砸落地面……原本遮挡的后墙壁上赫然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空洞! 江雪婍还在吃惊于祝御这种野蛮粗暴的原始力量,待到烟尘散尽看到那个大洞,登时眼睛放光、又惊又喜,几本奔了过来颤声问道:“祝御……这是出口吗?”语气充满无尽的欢愉。 祝御点头微笑:“标准的布局,偷懒的设计!盖这座大楼的人救了我们。”探头钻进空洞里上下观察。 江雪婍不解道:“什么叫偷懒的设计?这个洞原本不该存在的是吗?” 祝御点头道:“这是一个简易的升降梯,大楼竣工后开发商就撤走了里面的箱笼,并没有就地封堵死。他们最初的目的在于想节省劳动力,利用升降梯运送建筑材料到地下室简便快捷。建筑合同上一定还有附属通道的施工要求,用来释放减弱放射科可能产生的放射污染,包工头留下这条通道刚好就算达标而不必另行施工,典型的一石二鸟!” 江雪婍瞪大了眼睛,缓缓的点头。与祝御精确的解释相比,她更吃惊于这个人的知识面为何如此广泛博杂!从监狱内侦破铁叔越狱案开始,祝御就不断的在向人们展示他不可思议的神奇大脑,演变至今晚的突发事故,他的每一个奇思妙想、每一个“阴谋诡计”都堪称经典离奇,无不让江雪婍脑洞大开、叹为观止。 “只不过发现这个升降洞口确实出于偶然。”祝御继续笑着解释:“刚才我情绪狂躁,砸开上面橱柜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下面的两截松动幅度很大,墙壁后面一定有门道!”说着又探头在空洞里大喊:“子哲,子哲!我们找到了出口,现在需要一条绳子!” 孰料他喊了半天,两个人的耳机里毫无反应。祝御诧异道:“我说话……你能在耳机里听到吗?” 江雪婍迷茫的摇头:“只有你现场的声音,我的耳机好像失灵了。” 祝御回头看向大洞,皱眉道:“倒霉!我们俩的耳机都坏掉了!”望着满地断裂的吊瓶架,顿悟道:“刚才强大的磁场遍布房间,这个洞里也一定注满了……只不过子哲掉转了磁极,等到核磁共振仪停止了工作,洞里的磁场便发生了逆转。偏巧我们第一时间凑到洞口,耳机内部的动圈、振膜和金属部件就被冲击磁化了,该死!”抠下耳机翻看,重重一拳砸在墙面上。 江雪婍瞠目不知以对。她能掌握到的普通磁场常识,远远没法和祝御的高深解释融汇贯通,无可奈何之下也探头观察那个升降洞内部,发现里面的构造和普通的电梯井类似,横纵墙面均相邻两米有余,中间空无一物,光秃秃的墙壁没有任何着力点。 祝御还不死心,对着耳机又敲又打,塞入耳中大喊:“子哲,子哲!听到快回话!于处长……周琳?喂,喂喂?” 江雪婍低声道:“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这条通道很难爬上去,它太宽了,又没有着力点和扶手。”轻轻一声叹息。 祝御不答,看着里面的墙壁若有所思。川江机场油料站的储油罐高达40米,当初也没难住他攀爬至顶,眼前这两米见方的一条通道自然更不在话下。只不过难点在于,他要不要在江雪婍面前显露出自己鲜为人知的秘密?刚才的拳砸脚撼震开铁柜已然露出破绽,让她了解到更多的话恐怕很不妥。 但是难题显然不止这一个,上面的情况更急。 祝御脑子飞转,突然有了主意,问道:“你说这条通道太宽了对吗?” 江雪婍点头道:“是啊,墙壁上又滑不留手,除非上面有人能续下一根绳子来……” “对你一个人来讲,通道是宽了些。”祝御挑起了眉毛:“有没有想过,我们俩加在一起,就能缩短它的一半距离?” 江雪婍茫然不解,讶异道:“我们俩……加在一起?” 祝御道:“你看这样能行得通吗:我们俩进去一起背靠背,各自用脚登住墙面!这样既可以缩短个人和墙壁间的距离,又能抵消重力下坠产生反作用力,一步一步爬上去……前提是,我们的幅度速率必须一致!” 江雪婍的眼睛亮了起来,仔细琢磨一番,用力的点头赞道:“这是个好办法!” 祝御呵呵一笑,翻身钻进了洞里,朝她招了招手:“小心些爬进来,把手给我。” 江雪婍伸出柔腻的小手,甫一被祝御握住,心头便传来异样的感觉。多亏洞口处光线阴暗,她满是红晕的俏脸得以隐蔽,矮身跨入了升降洞里。祝御原地看了看脚下,转过身道:“就是这个位置了,过来背靠背站好,一起伸出一只脚先抵住我们的体重,然后再搭上另外一只脚,调整好平衡……” 两个人依言操作,很快悬空而起。祝御低声道:“你要保持好呼吸速率,合理利用体力,如果有任何不妥随时告诉我。” 江雪婍用力点头:“没问题!”她今晚约沈子哲吃饭换上了便装,上衣是件白色泡泡袖衬衫,配清爽美体的经典牛仔裤。两个人双腿各自使力倒还没什么,后背之间却紧密的贴合,一刻不得分离。祝御阳刚炙热的体温片刻间遍袭江雪婍后背的每一寸肌肤,便如一块刚硬沸腾的铁板,烘烤的她酥痒陶醉,面红耳赤。伴随着浓浓的汗渍味道,江雪婍非但没有皱眉掩鼻,反而很享受这一刻的“亲密接触”。脑海里思绪万千:背后的这个男人,脊梁真的硬如钢铁。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不眠之夜,一次又一次的解救大家于水深火热中;用绝顶的智商、强悍的能力拼荆斩棘,带领着她一路逃出生天…… 两人的一路攀爬十分顺利,江雪婍毕竟不同于普通弱女子,体力储备颇为耐久,保障了她和祝御的契合同步。随着高度的不断提升,祝御的动作幅度减缓,突然道:“听我的口令再迈一步,然后全力蹬住墙面保持静止,一、二、三!”两人齐齐踏着墙壁再上一步,祝御沉声道:“现在的距离达到7米了,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右脚猛然间大力蹬踏,“轰隆”一声在墙壁上踹出一个大洞,砖石纷落中江雪婍回首望去吓了一跳,脚底一软险些没抵住墙面。 祝御接着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出口!”稍稍缓了口气,对着洞口大喝:“子哲,子哲快来帮忙!”因为洞口的存在,他只好把右脚高高扬起,靠一只左脚抵在旁边保持平衡。这个时候尤为关键,眼看得救在即,两个人身悬7米高的半空,不允许有半分纰漏。 祝御估算的非常准确,这里正是二楼的步行梯侧首。他呼叫的声音透过砖洞传出响彻有力,几十秒后便听到了沈子哲兴奋的大叫:“周医生……快来,他们在这里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马失前蹄 祝御低声叮嘱江雪婍:“现在需要我们俩平面挪动,就像表盘的时钟和分针一样,你先慢慢的捱到洞口,等子哲帮忙。” 江雪婍摇头道:“你的位置更近,应该让他先救你。” 祝御喝道:“别废话,再过一会你的体力就会耗光!听我口令,现在按顺时针方向一起迈第一步……” 脚步声由远及近,周琳人未到焦急的声音先传来:“祝御!祝御是你吗?”沈子哲道:“没错,我不会听错!”两个人一路小跑,争先恐后的蹲伏在砖洞口向里观望。 祝御喝道:“子哲,找任何能用的坚硬物体把这个洞向外刨开,能爬出一个人的宽度即可。尽量不要溅到里面来砂石!” 沈子哲噢了一声,慌慌张张的站起来道:“我要去哪里找一个坚硬的工具?” 周琳反应的快,扬手亮出那柄小钢锤:“这玩意足够用!”探进洞里朝着一块已经松动的砖头轻轻一敲,应声而落!沈子哲大喜,蹲下身道:“给我来!”夹手夺过钢锤,奋力敲击周围的墙壁。 周琳探头向里张望:“祝御,你是怎么爬到这里的?江警官呢?你们的耳机失效,我快要急死了……” 江雪婍大声道:“我在这里,和祝御在一起!周医生,是他把我救上来的!” 周琳更觉诧异,问道:“这里面是个什么通道?和地下室相连的吗?” 祝御苦笑道:“一言难尽,等我们出去再说……江警官的体力马上就要耗尽了!” 沈子哲奇道:“体力耗尽?你们是怎么爬上来的?” 祝御喘息道:“拜托你快点干活,我们还悬在半空……很辛苦的!” 沈子哲吐了吐舌头,加紧了速度。再过几分钟,一个直径小半米的洞口已然成形。借着外面的光线,周琳终于看清了通道内两人的状况,惊呼道:“你们……你们就是这样上来的吗?” 祝御苦笑道:“我暂时没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就这样先上来了。”周琳又激动又兴奋,想到这句话自己问的固然发傻,祝御答的也风趣。“嗤”的一声轻笑:“你还有闲心开完笑!”蹲下身一扯沈子哲的衣袖:“子哲,咱们得设法把他们拉出来!” 祝御此时和江雪婍已经完成了平面挪动,洞口就近在咫尺。低声道:“洞口太小,容不下三个人拉扯……子哲,看到你身旁的消防箱了吗?打开它拽出水管,用剪刀裁下一截来,你们在外面执住一段,另一端递到江警官的手里!” 沈子哲一拍脑门,飞快的跑回房间去取剪刀。他现在更加对祝御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每每在危急时刻想出的主意总是那么直接、有效,给人酣畅淋漓的快感。包括用这种异想天开的二人合作方式爬上通道,想想也没谁了,他又上了生动一课! 祝御低声叮嘱江雪婍:“一会接到消防带先缠在腰上打好结,然后再用双手抓牢……” 江雪婍道:“我可以把咱们俩都绑上……” 祝御截道:“不行,重量太大,我们在里面无处借力,子哲和周琳会吃不消的!我有办法保证不掉下去,你只管尽量爬出洞口!”话音刚落,江雪婍和周琳齐声道:“不行!”喊的异口同声,互相对望了一眼,各自脸上一红。 祝御略显尴尬,说道:“那至少还有一个最笨的法子,剪两根消防带好了。除了给江警官一条,另外一条递给我,你们从外面把它随便绑住哪个门手上,就可以分批救出我们两个了。” 想不到周琳和江雪婍这次又是神同步,一起赞道:“对啊!”三个人瞬间冷场,谁也没接上下句话来…… 沈子哲如飞般赶回来,手上拿着亮闪闪的剪刀:“来了来了!你们再坚持一会!”操起小钢锤“哗啦”一声砸碎了消防箱玻璃,三下两下扯出长长的消防带,周琳喊道:“剪两条,另外一条给祝御!” 沈子哲一怔,喜道:“对啊!这样可以分批救人了。”周琳斜斜的看向砖洞里的江雪婍,两人的目光都现出一丝异样。 沈子哲很快剪好了两条消防带,分别递进了洞里,江雪婍接过第一条毫不犹豫的交给了祝御,轻声道:“抓紧它。”周琳在外面把另一端固定在了门手上,又伸手试了试强度。沈子哲俯下身道:“江警官,你把第二条带子先绑在腰上,以防出现意外。” 江雪婍依言操作,很快固定好了消防带。祝御拽了拽手中的带子,心中大定。只要江雪婍能被先一步救出,再出现任何局面他都能应付自如了。哪怕就是不小心跌落回去,他照样会如履平地的再蹿上来。大声道:“外面的人拽紧江警官的消防带,我们要分开了!”侧头低声道:“听我的口令,喊到三的时候我会全力把你顶向洞口,记得抓牢绳子!” 江雪婍红着脸点点头,轻声道……谢谢。”祝御笑道:“你是我带进地下室的,救出来只算扯平,还用道什么谢?准备好了……一、二、三!”双腿微微用力,借助一荡之势用背脊自下至上稳稳顶住江雪婍的身体,轻轻巧巧的飘向砖洞口。 沈子哲和周琳看的真切,双双伸手去够,大叫道:“抓住你了!”一人托住江雪婍一条手臂,将她拽出洞来。再看祝御时,单手缠住那条带子秋千般在通道内荡来荡去,一脸的轻松惬意。还抬头开起了玩笑:“周医生,我这条小命现在就握在你的手里,千万不要……”话音未落,突然觉得手头一轻,身体疾速坠落! 周琳、江雪婍和沈子哲齐声惊呼!百忙中回头看去,原来是绑在门手这端的绳结并不牢靠,承受不住祝御的体重和来回悠荡,终于脱落而开!顷刻间通道下面传来沉重的“噗通”一声闷响,周琳吓得魂飞天外,发疯般探进砖洞里张望,失声大叫:“祝御!祝御你怎么样?”她这一急之下动作的幅度太大,半个身体都探了进去!沈子哲和江雪婍寒毛卓竖,双双抢到洞口摁住她的两腿,冷汗湿透了全身。 周琳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双手拼命向下抓够,痛哭道:“祝御!祝御!你怎么样?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了,没绑好那根绳子!呜呜呜……”双手掩面,伤心欲绝。 孰料黑乎乎的通道下传来了祝御的一声咳嗽,哼哼唧唧道:“先别忙着哭,再续下一条绳子来,我还没死透呢!” 周琳猛的松开双手,欣喜若狂:“祝御!祝御你没事吗?你……真的没事吗?”激动之下语无伦次。 祝御的语气似乎很痛苦:“没事谈不上,好像伤到左腿了,先拉我上去再说!”周琳大喜过望,一迭声的答应着,奋力倒退出砖洞,慌慌张张的去拣消防带,嘴里不停的叨咕:“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脸色一片煞白,不见半点血色。 在7米的高度掉落,本来对祝御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早在三个多月前,他在烂尾楼实验全力跃起的高度就堪堪达到了6米,经历过再次进化蜕变后,显然能达到的高度比这还要远,轻松超过7米没有任何悬念。那么正常情况下,他的身体素质和骨骼、肌纤维强度肯定能承受住这种下落的冲击,可以做到毫发无损。不过这次的坠落出现了一个小意外,真的导致他左腿受伤了。 这个意外,说穿了就是祝御太大意了。他只是在手头一轻的刹那产生了些许的惊慌,随后便马上意识到绳索脱落了。这种意外在上面的人看来是天崩地塌的祸事;在他看来就是小菜一碟而已。同时也因为祝御了解地底的状况,知道不妨碍双脚落下,因此更存了小觑轻视的心理。掉下去又能怎么样?唯一的麻烦不过就是轻轻一纵,再蹿将上来罢了。 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祝御还是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他保持好了下落的姿态,却并没有为落地后做更多的准备。双脚甫一沾地的瞬间,偏巧就踩在了一道微微凸拱的砖槛上!巨大的冲击力不能顺利平摊在脚掌上,便就近作用在了他首先吃劲的左脚踝上!这一刻电光石火,待到祝御警醒再想做出调整为时已晚,一股钻心的疼痛瞬即传来,左脚踝势无可避的遭受到了重创! 祝御疼的冷汗直冒,悔的肠子都青了!俗语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真不是一句空话大话,即便对他这样一个“半超人”来说也照样是不易之论。小小的细节往往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祝御忍着剧烈的疼痛,算是对这句亘古警言有了新高度的理解。 他的脑子飞转,马上又想到这未尝也不是件好事。吸取了经验教训不说,拖着受伤的左腿也算对上面的人“有个交待”。起码能证明自己是普通的“血肉凡胎”,并不是个怪物。虽然“运气”不错没有被摔死,终究还是受伤了。从客观理智的角度看,这个结果忧中有喜,是“不幸中的万幸”,刚好也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内。 第二百三十六章 超级细菌 周琳果然从悲痛欲绝转变成了喜极而泣。在她看来,这真是天大的幸运。祝御从7米多高的空中掉落只伤到了一只脚,这个结果好的不能再好。她的职业经验尽管还达不到老资格医生的水准,但也知道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和转机。 江雪婍对祝御的担心紧随其次。她甚至都找不到为什么突然这样紧张的理由,就是心头发颤难以自已。表面上看来祝御在这个时候出现不测甚或意外身亡,对所有人都是一场灭顶之灾,对团队也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但江雪婍在内心深处清晰的意识到,她担忧的因素不止于此。究竟还掺杂了别的什么……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是沈子哲了。他是继于柏琪、丁连奎之后又一个知道祝御“底细”的人。只不过区别在于,他“道听途说”的多些,见识的还不算丰富。祝御利用惊为天人的神级大脑应对一个又一个事件确实让沈子哲大开了眼界,但心悦诚服的同时他也知道,按照于处长的“描述”,祝御最多就算才显示出一半的能力。他身体里还有更可怕的“杀手锏”不曾外露,那才是顶级的绝密! 正因为沈子哲只是“肤浅”的知晓,而没有亲眼目睹过,他虽比周琳和江雪婍多了几分迷茫和迟疑,区别也不是很大。祝御实打实的从空中坠落一幕着实把他吓的心惊肉跳,惶急惊恐之情来的自然真切,并不比二女逊色多少。等到祝御开口说话,道出自己的左腿受伤,沈子哲惊喜庆幸之余才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路。 这种情况很不好猜测。换做别人摔下去,只伤到腿而不致死的几率当然有;把祝御想象成“普通人”这种几率依然还有;而他为了特殊的目的刻意掩饰,撒谎说受伤了也很正常;甚至为了假戏真唱弄出点小伤情都不能排除。 沈子哲瞬息之间想到了这么多可能,好笑的是他偏偏就没一条能和祝御的实际情况对照上。因为这个突发事件不但超出了上面三个人的预料,对祝御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尴尬的“意外”。 周琳找来更长的消防带探入洞下,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祝御拉扯出来,发现他脸色蜡黄,神情痛苦,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显然是伤的不轻。周琳小心翼翼的用剪刀裁开他的裤脚,只见左脚踝处高高肿起一个大包,红的发亮。皱眉道:“是典型的内翻扭伤,初步看是外踝韧带和距腓前韧带落地时受力太猛,发生了非常规的撕扯所致……不行,得马上去拍个片子!” 祝御摆手苦笑:“医院今天不营业……还是别费劲了。我感觉伤处能活动,疼痛也不如刚才那么剧烈了,问题不大。” 周琳心疼的啪嗒啪嗒掉眼泪,将他后背靠进怀里抽泣:“都怪我!连个绳结都捆不好!” 祝御打趣道:“周医生救死扶伤、日理万机,偶有失手不算什么,何况误伤的还是自己人,谁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周琳轻轻一拳捶落,咬着嘴唇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贫!” 祝御毫无忌讳的握住了她的手仔细观察,正色道:“我的伤脚不打紧,总会痊愈的;你这双手沾上了菌毒那才真的会要命……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你现在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反应吗?” 周琳摇头道:“没有,哪儿都很正常。” 祝御单手递向沈子哲:“子哲,拉我起来,咱们先回房间看看。” 沈子哲伸手去拽他,祝御借力轻飘飘的站起,一只右脚承受了全部的体重,脸色也好了很多。沈子哲这下没了怀疑,亲眼看到他左脚肿的像豆包,看来是真伤了,“做假”肯定不能做出这么重的伤情。皱眉道:“周医生,能找到冰袋吗?给祝大哥冷敷到伤处,能减少一些疼痛。”主动躬下身横肩担起祝御的手臂,慢慢试探着走出几步。 周琳和江雪婍随后跟上,回忆道:“器械室好像还有两袋冰块,回房间后你把门打开,我去拿来。” 祝御低声道:“不着急,我先看看那面墙上的菌毒。周琳能安然无恙让我受到了启发……如果阻止不了病毒的传播,那就找一个彻底治愈的办法!” 沈子哲喜道:“能有这样的法子吗?什么东西才能治愈那些可怕的菌毒?” 祝御道:“我还不是太确定。但耗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楼里的人相继死亡!指望着外面那些人在两个小时内想出营救我们的办法根本不现实,他们除了封锁现场基本束手无策,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自救!” 几个人进到了223房间,祝御直奔里间病房。李大壮依然横躺在地,嘴里泛出少量的白沫,呼吸弱不可闻。他脸上墨黑色的菌毒触目惊心,已经向下颚、脖颈处蔓延。祝御小心翼翼的绕过他,一瘸一拐的挪到墙壁前,再次叮嘱:“谁也不要接触到他的皮肤!”凝神观察墙面,兴奋的叫道:“你们看,周琳双手碰触过的地方痕迹非常明显!那里分布的菌毒正在消褪、收缩,这说明小煤炱曲霉菌不但威胁不到周琳的性命,她手上的成分反而是菌毒的克星!” 周琳又惊又喜,迷茫的摊开手掌凝望:“有这么厉害?” 祝御回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手先不要再接触任何东西,我们要提取出那些抵抗细菌的样本!” 周琳愕然道:“怎么提取?”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祝御打开橱柜门,依次取出一叠纸巾、消毒竹签和塑料管,看到一大盒密封的山楂丸,随手也拿了出来。他把纸巾对折一张,轻轻倒上少许水滴侵湿,用两根消毒竹签问问夹住,对周琳道:“伸出手来!” 周琳又诧异又新奇,伸手轻笑道:“干什么?你要给我用什么狠毒的刑罚?” 祝御把纸巾在她手心来回的擦拭,说道:“你的手沾染到了菌毒却没有病变,一定是洗手液里的活性剂和上面某些微生物结合了,从而培养出了一种能消除这些霉菌的抵抗性超级细菌!唯一遗憾的是数量少之又少,仅能保护好你自己幸免于难,却没法扩散至整个大楼挽救每一个人……” 周琳被纸巾磨蹭的手心酥痒,咯咯娇笑着躲闪:“不行了,你别弄了,太痒了……” “好了!”祝御提起了纸巾观察,眼里现出坚定的自信:“让我们见证一下奇迹的发生。”拾起一根塑料管轻轻戳透纸巾,那根细管边缘便挂住了一团湿纸末。他转身来到墙壁前,把塑料管的另一端含在嘴里,对着发黑的菌毒处猛烈吹气……那一团小小的纸末应声飞出,粘在了墙面上。 其他三人围拢过来,伸长了脖子紧张注视。果不其然,墙壁上的菌毒很快就出现了变化!围绕着小小的纸团四周,黑色的霉菌开始淡化、消失,逐渐形成了一个巴掌大的真空区,在层层包围的菌毒中显眼夺目!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瞪圆了眼睛。祝御兴奋道:“看到了吗?有效果!” 周琳大喜,拍手道:“太好了!我们能用这些超级细菌以毒攻毒,消灭掉大楼里的小煤炱曲霉菌!”转念一想,语气登时又低落下来:“我一个人手上的细菌数量微乎其微……好像不太现实。”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祝御点头道:“所以我们要解决的难题有两个!第一是如何大量复制出这些超级细菌;第二是让超级细菌迅速在大楼里传播,用更有效率的方式抢在小煤炱曲霉菌前面,覆盖它的蔓延……” 周琳、江雪婍和沈子哲齐声问道:“怎么复制?” “我们在楼里办不到这点!”祝御猛的抬头:“但是于处长就在外面,他能办到!”扬起手中的纸巾道:“利用纸巾上的样本,于处长可以紧急联络市局法医处的医生们,在最快的时间内用高蛋白液体培养解药菌型,然后带回医院交给外围的控制小组分发!” 周琳迟疑道:“这能行得通吗?我感觉好像还缺几个步骤……” 祝御点头道:“标准程序是找一份病原体样本,放进器皿中培养,然后再进行耐药性测试,这个过程一般要持续4周……但是眼下我们连4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冒险采取这种原始粗暴的办法搏一搏了!” 周琳和江雪婍、沈子哲互相对视,一起沉重的点头。祝御的话没错,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除了冒险别无他途。 “还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祝御大脑飞转,沉吟着道:“大楼最外围被死死的封锁住,所有的出口都打不开,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把样本传递出去,让于处长得到?” 几个人面面相觑,江雪婍道:“你刚才说有办法砸破这些坚硬的钢化玻璃……” “不行!”祝御直接否决:“砸开玻璃就等于把大楼撕开了一道口子,病毒会疯狂的弥散出去!不但局势难以控制,也会对外面的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冲击。他们不知道小煤炱曲霉菌的厉害,如果采取更极端的措施应对,整个院区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第二百三十七章 气动输出 江雪婍急道:“那可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发现了菌毒克星,手里也有样本,却偏偏传递不到外面!” 沈子哲咬牙道:“我再去一趟地下室,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等一等!”祝御突然伸出了手:“地下室!我和江警官顺着升降通道爬上来,那里的出口肯定也是封死的……但是通道旁的消火栓,没错,消防栓能派上用场!”情急之下迈步就要冲出去,却把左腿的伤处忘记了,脚底甫一和地面接实“哎呦”一声大叫,痛的呲牙裂嘴,险险没一跤坐倒在地。 周琳吓了一跳,赶紧抢上去相扶。不意江雪婍恰好也在这时伸手搀住了祝御,看到周琳望过来的目光炯炯,脸上一红,尴尬的退后一步。祝御没留意这个小细节,反倒觉得左脚吃力的疼痛比刚才又见缓解,暗暗庆幸。寻常人把脚崴伤到这个程度,没有十天半月恐怕难以痊愈,他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转好,那自然是拜体内奇妙的基因细胞所赐了。 沈子哲道:“你们俩的力气不够,还是我来吧。”托住祝御的腰板,慢慢走出房门。 祝御止住脚步,向走廊远端看了看,伸手指着储物间旁边那个消防栓道:“都是一样的道理,就拿它说事!” 沈子哲诧异道:“消防栓能起到什么作用?能把样本传递出去吗?” “没错!”祝御解释道:“这里也有条消防水带,那就意味着它一定连接了竖管系统,和外面是想通的。一般对应的抽气口不是在大楼的最南就是最北,有红色的消防标识很容易辨认。只要于处长能找到抽气口,在外面制造出一个半真空环境,我们就能在里面把这根带子改造成一个气动输出系统,安全准确的传递出样本!” 江雪婍道:“于处长怎么样才能制造出真空环境?” “二院的保洁部门应该有大号的吸尘器!”祝御道:“把它调整到最大功率,在抽气口制造吸力,纸巾样本就能被顺利吸走!子哲,快给我耳机,联系于处长……” 沈子哲抠下耳机递给他,祝御刚佩戴好就听到了于柏琪的声音:“祝御,你的办法可行!我已经通知了市局的法医紧急去实验室集合,现在去医院保洁处的路上。只不过你要告诉我,怎样才能最快的培养出大量超级细菌?” 祝御思索道:“细菌繁殖需要温度和食物,糖分、脂肪和蛋白质最佳,就像是鱼汤里的物质……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你找人去超市大量购买灌装的鹌鹑蛋和鱼罐头,一起倒进沸腾的大锅里熬煮,记得让医生们分析出那些活性剂和周琳手上的真菌成分,按照配比量加入就OK了!” 于柏琪道:“知道了,五分钟后联络。” 祝御又在沈子哲的搀扶下走进房间,撕破那盒山楂丸的包装,取出白色的蜡封球挤开,把一整粒山楂丸塞入口中大嚼。周琳看的莫名其妙,问道:“吃这东西对你的脚伤有好处吗?”祝御今天带给她的惊奇和震撼已经层出不穷,周琳解读、适应他的思路便如坐上了惊险刺激的过山车,急速的俯冲蹿升,没有一刻能缓口气稳定下来,却仍然有些力不从心。以至于明明是健脾开胃的山楂丸,她也随着祝御的脑洞大开联想到了是否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功效。 祝御被逗的哈哈一笑,把手里的蜡封球在她面前一晃:“山楂丸治不了脚伤,但是封装它的蜡球却能保护好纸巾在消防竖管里不被污染到,原封不动的传递到于处长手里……周医生,你被菌毒吓的智商大量流失,该充值了,哈哈……” 周琳恍然大悟,俏脸一红,啐道:“讨厌!” 祝御把纸巾小心翼翼的塞入蜡封球扣好,抛向空中又用手接住,笑道:“万事俱备,只差一根量血压用的橡皮筋,这个道具难不倒你吧?”周丽奇道:“橡皮筋用来做什么?” 祝御道:“于处长能制造出的真空环境并不绝对,医院的吸尘器也并非是工业级别的。所以咱们得给这个小球球加点外力,这样才能配合好消防竖管里的吸力。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橡皮筋做个弹弓,在进口端把蜡球弹射进去。” 周琳抿嘴一笑,从外衣口袋里顺手取出一根现成的橡皮筋,得意道:“你的鬼点子再多,也不如我的功劳大!这些器材不但是我提供的,杀死菌毒的样本也是我手上得来的,就算不充值智商……没有我能行么?” 祝御苦笑道:“这话也在理。我们灰头土脸的钻地下室、爬通道,险些摔断了腿拼上了命,到头来还是不如你的功劳大!周医生大概就是观音菩萨转世的金身,化作了大慈大悲、济世救人的白衣天使,我等凡夫俗子只有顶礼膜拜的份……” 周琳啐道:“又来贫了!”几个人相视一笑,一直紧张的气氛直到现在才稍见缓解。 沈子哲朝祝御伸出一只手,笑道:“祝大哥,把你和江警官坏掉的耳机拿来,我也给你们露一手。” 祝御和江雪婍依言递上了口袋里的耳机,沈子哲道:“周医生,我也要借你提供的材料一用,看好了啊。”把那盒山楂丸里的蜡球尽数取出,将两粒耳机塞进了余下的空盒中,高举过顶剧烈的晃动。 江雪婍和周琳不明其意,惊讶的看着他。沈子哲诡秘的一笑,手上动作不停。两粒耳机便如摇桶里的骰子,哗啦啦响个不停。好半天之后才终于放下手,轻轻的把药盒摆在了桌上。江雪婍大为纳闷,问道:“这样一顿摇,就算露一手了吗?” 祝御笑道:“最简单的两种消磁方法,加热和剧烈的冲击。子哲,有希望修复好耳机吗?” 沈子哲笑道:“这种耳机是咱们的王牌装备,防水防尘,只是一时受到了磁场干扰,原件绝对不会损坏!”打开盒子取出一粒塞进耳里,得意的点点头:“你瞧,现在恢复好了……”话音未落,地下一直横躺的李大壮出现了片刻的醒转,拼命扭动身体伸出无力的手臂,嘶哑着嗓子道:“周……周医生!求求你救我老婆……和我的孩子……”布满痛苦的双眼里迸射出仅存的希冀。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周琳一拍额头道:“遭了,险些忘记那名产妇,我得赶紧过去看看。”抄起桌上的洗手液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高喊:“沈教授,帮我打开260的房门!” 祝御俯身观察李大壮的情况,大声喊道:“李大壮,你再坚持一会,我们很快就能等到解药了!”耳机里突然传来于柏琪的声音:“祝御,我拿到吸尘器了,但是现场被消防官兵和武警封锁住了,不能硬闯,我得找个角落溜进去。” 祝御站直了身体,说道:“大楼外部没有动力电源,你打算怎么使用吸尘器?” 于柏琪沉声道:“我卸下了车里的蓄电池和导线,应该能维持一段时间。” 祝御道:“好,我把样本纸巾封在了蜡球里,只要能保持住几分钟的吸力,就足够它滚过半面大楼的距离了。”抓起桌上的蜡球和橡皮筋,快步走向门口。 江雪婍和沈子哲一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江雪婍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你的腿……你的腿……” 祝御猛然醒悟,这一会的工夫左脚踝疼痛又有了大幅度的削减,已经能够轻微的发力支撑走路了,可惜自己忙乱之中忘记了这个细节。稍稍思索后觉得不能做多余的解释,皱眉道:“小小的崴伤没那么严重,这点疼还能忍得住!”转身出了门,悄悄的吐了下舌头。 于柏琪很快接好了吸尘器和蓄电池的导线,清理出了抽风口附近的钢盖、杂物,低声道:“祝御,我要动手了。” 祝御跟着拧开消防竖管的螺丝扣,回应道:“开始吧!等到吸力逐渐增强的时候,我这里就会听见‘丝丝’的空气流动声,蜡封球被弹射进去的一瞬间我会及时通知你,把它吸到除尘桶里也不打紧,包装的很严密。” 于柏琪不答话,大家的耳机里很快传来了低沉的引擎转动声。再过一分钟不到,消防竖管这端果然出现了轻微的空气流动迹象,祝御摆手示意保持安静,几十秒后“丝丝”破空之声逐渐增强。 祝御飞快的把橡皮筋两端系在里侧的金属管道上,扯住中间拉回试了试弹力,把蜡封球小心翼翼的“装膛添药”横置于橡皮筋中央,稳定的向后徐徐拽紧,沉声道:“于处长,我用橡皮筋给蜡封球施加了外力,不出意外的话它30秒后就能到达抽气口,准备接货吧!”手指倏忽间松开,蜡封球像一道白色的飞芒,不偏不倚的弹射进消防竖管里,转眼不见了踪影! 三个人守在消防栓一旁侧耳倾听,大气都不敢喘。蜡封球能否安然到达抽气口,成败在此一举。如果因为吸力不够或者是管道多弯被卡在半路,那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宝贵的新生命 于柏琪终于喊了一句:“收到了!我听到除尘桶里有异物噹的一声响动!” 祝御、沈子哲、江雪婍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这几十秒的等待仿佛熬过漫长的几十个日夜,令人心焦如焚。江雪婍微微一声喘息,浑身好似虚脱,伸手去擦秀眉上的汗珠,只觉得手臂又酸又麻。 于柏琪在那边打开吸尘器,传来一阵簌簌翻找的声音,沉声道:“拿到蜡封球了!我马上回市局。法医处的负责人已经联络过了,他说不考虑其他因素和细节,这种简单的培育细菌过程能在40分钟内搞定!” 祝御咬牙道:“于处长,让他们抓紧一切时间!大楼里的菌毒蔓延速度非常快,除了已经中毒昏迷的人以外,我没法保证40分钟内还有多少体质稍差的相继昏倒,他们能否熬到解药送抵那一刻!” 于柏琪低声道:“我知道了!”话音未落,大家的耳机里传来周琳的一声欢鸣:“再加把劲,看到头了!加油!”原来是临时产房中李大壮的老婆还在分娩,一场分秒必争的迎接生命战斗也在如火如荼般进行。 祝御侧耳倾听,李大壮的老婆已然没有了先前大喊大叫的底气,仿似虚弱了很多。低声问道:“周琳,产妇什么情况,生命体征正常吗?”周琳急道:“我拿不到催产素,只能用最原始的接生办法维持。不过李大壮的老婆肯配合了,我告诉她把力气用到生孩子上,不要再大喊大叫,她目前的心跳和血压都很正常!” 祝御吐了口气,翻身靠在墙壁上略略调整情绪。蓦的看到墙壁外围隐隐透出一片菌毒,蹭的一下站直:“不行!菌毒的蔓延速度太快了,不能让它这样侵袭到260房间周围……”四下环顾,抢步便向楼梯口奔,嘴里道:“楼上还有小半桶石膏和液体氮,我得拿下来封锁住那个区域!” 沈子哲一把摁住他的肩头:“祝大哥!你的腿不方便,这次我去拿!”转头吩咐江雪婍:“江警官,给我找防护服!” 祝御摇头道:“不行!王曼秋他们疯狂的喷洒消毒剂导致剧毒孢子大量释放,前后半小时内三楼的空气环境一定更加恶化,防护服也不一定能扛得住了,还是我去!” 沈子哲急道:“我不能抗住,难道你就能抗住吗?还是我去!” “子哲!”祝御一把扯下他的手,双眼直勾勾的看过去:“我说过了,还是我去!” 江雪婍蹾足道:“楼上现在太危险了,你们俩谁都不能去!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祝御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走廊深处:“菌毒照这个速度蔓延下去,我们可以熬过40分钟,婴儿一出生就会死掉!我们救不出三楼的那些人,至少还有机会挽救这条小生命!” 江雪婍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咬紧了嘴唇辩道:“可是无论你们谁去楼上走一遭,可能还没等到挽救婴儿,自己先死掉了!”耳机里马上也传来周琳焦急的大喊:“祝御,江警官说的对!你们谁也不能再去冒险了!你在今天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挽救所有人的目标也近在咫尺了!我不需要一个冲动愚蠢的短命英雄,而是冷静理智、能活下来的男朋友!”她说的动情,声音里已经隐隐带了哭腔。 于柏琪突然也在耳机里发话:“祝御!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忘了我和连奎对你说过的话!如果伤亡在所难免,你要理智的正视。这样的突发事故能保障好大多数人存活,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了!前提是,我不允许你再去做傻事!” 祝御沉默不语,额头的汗珠密密沁出。他突然感到右眼皮有些轻微的跳动,牵扯着泪腺神经很不舒服。李大壮老婆虚弱的挣扎声就在耳边回响,一脸冷汗、痛苦扭曲的表情也仿佛就在眼前……含辛茹苦的怀胎八月,她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付出巨大的代价早产下这条宝贵的生命,却又要在转瞬之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骨肉夭折,这种撕心裂肺的哀痛,可能是全天下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祝御轻轻用左脚试探着踩实了地面,两只拳头紧紧握起,眼中迸发出坚定决绝的神采,毅然道:“周琳,这个婴儿如果不能幸免,我就不算完成‘挽救了所有人’的目标,并且这辈子我都将活在后悔和羞愧中,你们放心,我自己不会死,也绝不能让这个小生命死掉!”大步迈出,转向楼梯口! 周琳和于柏琪齐声在耳机里大喝:“祝御!”沈子哲飞奔一步,死死的扯住了他的手臂。祝御眼中精光大盛,轻轻一抖手,沈子哲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甩出,重重的跌撞在消防栓上,浑身骨痛欲裂!随即睁大了眼睛看过去,满是无法置信。 祝御厉声喝道:“子哲,原地留守!这栋大楼里由我发号施令!”几个起落,高大的背影瞬息之间没入楼梯口。江雪婍被他突然迸发出的狰狞和狂野吓懵了,回过神来追出去几步马上警醒,又无奈的撤回来去搀扶沈子哲起身。 此刻三楼走廊中弥漫的剧毒孢子究竟被催发到了什么程度,祝御也无法给出具体数值。尤其在没有防护服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否抗的住剧毒,因此早早的憋了一口气止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奔向病理室门前。 情况果然更加恶劣,暗黑色的菌毒肆虐,早早的透过墙壁向四处蔓延。那道封死的石膏门只在最初起了些作用,现在已经形同虚设。整个走廊的壁面、房顶、脚下被菌丝连成了片,犹如阴森的暗黑地狱。病理室临近的房间灾情最为严重,门口密密麻麻的锁满了蛛网状菌毒,看上去可畏可怖。 祝御提起石膏和氮气瓶向回撤退,不想手劲用了大了些,石膏桶的拎手应声崩断,半桶石膏斜斜掉落!他反应神速,单手急切间后发先至的向下一兜,已然稳稳的夹住了石膏桶边缘,脚下丝毫不见停留,直扑楼梯。猛然间心头一沉,想起刚才救回石膏这一手固然是耍的漂亮,可也因为疏忽小小的换了口气,吸入了部分菌毒! 一转弯的当,迎面一人拾级而上,险些和祝御撞了个满怀!这人裹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头戴消毒面罩,看身材和眼睛正是沈子哲无疑!祝御怒道:“子哲,你添什么乱?我不是要你在下面留守吗?” 沈子哲透过面罩粗重的回应:“祝大哥……我不放心你!” “胡闹!”祝御喝道:“快点和我下去!”当先带路,几步抢下了楼梯。 江雪婍候在了楼梯口,伸手来接石膏桶,祝御闪身掠过,抛下句话:“看看子哲要不要紧!”一阵风般直扑走廊里,大致看好了隔离点,伸手捞出大把的石膏,奋力向墙壁处涂抹。三楼的状况让他心急如焚,菌毒的蔓延速度如此恐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越早抢出一分钟时间封锁墙壁,婴儿的生命安全越多出一分保障。 周琳走了音的大叫:“祝御!祝御……你不要紧吧?安全回来了吗?” 祝御双手如飞,快速的涂抹石膏,沉声道:“没事,我答应过你的,肯定不会死!”到这一步无暇做多余的解释,只能先全力应对危机,剩余什么事情只能过后再说了。周琳长吁道:“谢天谢地!” 沈子哲一边脱掉防护服,一边和江雪婍随后赶到,劈头就问:“祝大哥,你没穿防护服打了个来回,身体能行吗?” 祝御完成了一半工程,拎起氮气瓶道:“你瞧我活蹦乱跳的样子行不行……”堪堪举瓶过顶,突然一口气没接上来,“咕咚”一声软倒在地,脸上黑灰色的菌毒一闪而过,氮气瓶落地摔的叮当作响! 沈子哲和江雪婍大惊失色,抢上来去扶。沈子哲气急败坏的大喊:“祝大哥!祝大哥!周琳……周医生,快出来!祝大哥中毒了!”声音冷的像掉进了冰窖。260房门应声而开,周琳花容失色,掩面疾奔而来,呜咽道:“祝御!你混蛋!” 祝御被沈子哲横抱在怀里,只感到眼前全是若隐若现的小星星,浑身软若无骨,呼吸极为艰难。好在他强悍的呼吸系统调息得当,紧急进入了每分钟呼吸六次的低频率状态,脉搏和心跳依然强劲有力。咬牙道:“子哲,氮气瓶……氮气瓶!先别管我,快把石膏冷冻住!” 沈子哲忙不迭的答应,周琳扑过来跪倒在地,接过祝御的头颈,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你这混蛋不听大家的劝阻,非要逞强……现在我们可怎么办,怎么办?!” 祝御无暇多做解释,勉力睁开双眼看向哭成泪人的周琳,突然奋起残余的力量抓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慢慢挪向自己的胸口:“周琳,你是护士,感受下我的心跳……是不是很有力?放心,我肯定不会死,能熬到于处长带来解药!” 第二百三十九章 暗夜中的光亮 剧毒孢子如此猛恶的侵袭性,着实大出祝御的预料。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强悍的体质,到头来也能被撂倒。相比于普通人来说,祝御的呼吸、血液系统中附着的免疫力极为强大,等闲的病毒不用说撂倒他,想突破这些牢固的免疫封锁都无法想象。谁知小煤炱曲霉菌的毒性犀利到锐不可当,竟然摧城拔寨的一举侵袭到他五脏六腑,顽固肆虐。 祝御心知肚明,那口气换的太不是时机了!如果不吸入菌毒,情况会远比现在乐观。人类脆弱的呼吸系统往往是小煤炱曲霉菌传播侵袭的最佳途径,并且百试不爽,无一幸免。以生理学的最高角度理解,他毕竟是血肉之躯的人而非机器,没有任何“特权”能逃得过这一劫,区别只在于受到的影响会比普通人轻微一些。 祝御中毒来的突然,也有些措手不及,思维出现了片刻的滞后,于是马上试图调整。他感觉全身乏力不能动弹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头脑还能运行,那就问题不大。第一时间让周琳验证他的生命体征,远比讲些“我没事”之类的废话有说服力。 他甚至还拿自己和李大壮做了比较。那小子能在昏迷中间断醒转,那祝御的状况只会比他更好;李大壮能熬到现在还没挂,他更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这次逞一时之勇确实孟浪,又恰巧在“摔伤腿”后再度发挥失常,终致招来了回归川江后的首次折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祝御还想错了一件事:周琳是护士不假,但绝对不会把对他的态度,尤其是生死关头的态度还能保持向普通病人看齐!心脏跳不跳只是部分生命体征,周琳被吓得魂飞天外、悲痛欲绝之际,可不会像祝御那么理智只看数据,她在乎的是这人的全部! 三个人围拢在祝御身边,担忧焦虑溢于言表。于柏琪人不在现场,仿似也想象到了这一幕,在耳机里沉声道:“祝御,你给我挺住!一大锅超级细菌已经熬制出来了,我们上车往医院赶,15分钟后就到!”事已至此,他知道多说其他废话于事无补,纵然心里一千一万个恼恨也只能先隐忍住,催促司机疯狂的向二院狂奔。 祝御眯着眼看沈子哲,虚弱的责斥:“子哲!为什么还不动手,氮气瓶!” “噢!”沈子哲如梦初醒,转身举起氮气瓶向墙壁喷涂,勉强完工之际突然噗通一声跪倒,艰难的以手支地挣扎,几秒不到一头栽倒,情形便和祝御如出一辙! “糟了!”江雪婍、周琳目瞪口呆,双双惊呼出声。祝御也看得真切,这下是真从心底里害怕起来,脱口道:“子哲也中毒了!防护服还是挡不住三楼的剧毒孢子,现在发作了!” 江雪婍浑身直打冷颤,爬过去扶起沈子哲的头。只见他症状明显比祝御严重,直接就进入了昏迷状态,四肢软软的垂落。 这种雪上加霜的情况让于柏琪再也忍耐不住,喝道:“祝御,你太任性了!一个团队被你搞的七零八落,两人的生命岌岌可危……这个责任有多大你知道吗?我该怎么向上级交待?” 祝御苦笑道:“于处长,这时候就不要再发脾气了。我们的命就比寻常百姓金贵些吗?就应该保全自己,眼睁睁看着新生婴儿夭折吗?换做是你,我不相信也无动于衷!” 于柏琪为之语塞,重重叹了口气:“我进到二院里后,下一步该怎么操作?现在只能指望这些解药能起作用了!” 祝御猛的一下警醒,吃力的看向消防栓,失声道:“糟了!我们太沉溺于发现解药的喜悦了,反倒忘记了考虑怎样把它扩散进大楼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柏琪不解道:“就像吸出蜡封球一样,我把这一大锅解药全都原路倒进去不可以吗?” “这就是关键问题!”祝御挣扎着身体:“解药是混合的液体细菌,就算能流过长长的消防竖管,这种状态也救不醒任何人!它不能挥发扩散,一切都是徒劳的!”痛苦的揪扯头发:“该死!我怎么把这点忘了!” 周琳心疼不已,牢牢抓住他的双臂,柔声道:“祝御,你先别激动。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能动,但是大脑一定还灵光,静下心来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江雪婍托住沈子哲的头,楚楚可怜的望过来:“祝御,我过去愚昧无知,一直误解你,请你原谅我!周琳姐说的对,我们深信你有这个能力,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下所有的人,也救下自己!解药就在大楼外,你不能动弹无所谓,只要想出办法来,我们还有行动能力去配合于处长!” 祝御双目圆整,似乎一急之下身体状况略略出现好转,直勾勾的盯着消防栓,一言不发,苦苦思索。 耳机里突然传来陌生人的警告:“什么人?这里已经全面封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跟着于柏琪急促的喘息声响起:“国家安全局特别情报处于柏琪,这是我的证件……情况紧急没时间解释,我们有专业人员在大楼里想到了克制病毒的办法,请你们特事特办,允许我进去马上采取营救措施。” 现场稍稍沉寂了一下,刚才说话的陌生人口气缓和了下来:“对不起,我们也没有时间证实你身份和证件的合法性……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上级领导的指示非常明确严厉,那就是封锁住任何人和这栋大楼的接触,别说你是国安局探员,就是联合国大使……我们也不能配合!请回吧。” 于柏琪的喘息声更重了,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情绪。突然听见那人喊道:“喂喂……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还要硬闯么?弟兄们快来,拦住他……”须臾间拳脚之声大作,“哎呦”、“妈呀”的呼痛声此起彼伏,十几秒后便声息全无,于柏琪高声喝道:“国安局联合市公安局办案,谁再妨碍干扰,这几个人就是下场!”跟着脚步匆匆,靠近大楼来。 祝御的思绪被打断,听出是于柏琪无奈之下不惜动用武力,强行撕破了一个封锁口突了进来。苦笑道:“于处长,你现在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按规矩来了吧?”于柏琪三个月前离开之际就把身份坐实了,回归到了原本严谨、低调、内敛的国安局探员本色,很难想象以他的层次和位置要在情急之下对一群消防官兵上演“全武行”,被逼到了用拳头说话这步田地。 实际情况是,换做祝御被挡在外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采取这种手段。秀才遇见兵,既然讲理讲不清,就只能换一种方式说话。争分夺秒的情况下越简单粗暴,成效越明显。于柏琪被逼急了大动干戈的拳脚相向,行为可能出人意料,但他的能力却不容置疑。一队身强力壮的消防兵对别人来说是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却哪里能拦阻住堂堂于处长? 于柏琪连憋气带窝火,沉稳的情绪大幅度波动,愤愤道:“地方上处理这类事件太机械了,就知道封锁、封锁……怎么不见一个领导冒出头来解决问题?没有一个可行预案得到贯彻?难道要等天亮以后,大楼里的人都死光了,再来收拾残局吗?” 祝御急促的大声咳嗽,劝道:“遇到这种突发事故……咳咳,地方上应对的能力肯定会打折扣。之前也不是没有胆子大的,王曼秋带着她的团队冲进病理室,没头没脑的四处狂喷消毒剂……”一句话说到这里,突然脑海中灵光乍现,喃喃回味道:“喷洒消毒剂,喷洒消毒剂……我想到了,我想到办法了!”一口气没喘匀,又连声急咳。 周琳又喜又忧,爱怜的抱紧他,不停的在祝御胸口后背抚搓,柔声劝道:“别着急,慢慢说……慢慢说。” 祝御精神高度集中,语速加快:“小煤炱曲霉菌通过人类的呼吸进入体内,迅速在血液中挥发毒质……要用那些超级细菌解毒,就必须也得走这条路子!不让这两种细菌在血液中刺刀见红的博弈,中毒的症状就始终不会缓解。那么问题来了,小煤炱曲霉菌能自主的释放孢子,而我们的解毒剂只是液体,没有挥发释放的能力,如果能找到一个办法把它在空气中喷洒稀释,甚至能主动通过呼吸道进入血液,大家就能得救了!” 周琳歪头想了想,轻声道:“祝御,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液体肯定是无法主动渗透到呼吸道里的,除非是溺水这种情况;但是把它转化成气态或者雾态,只要成分不变效果就不会变,还能被我们轻而易举的吸入……” “没错!”祝御兴奋的喊道:“我就是想到了这个办法!把解毒剂煮熟蒸发成气体覆盖大楼,就能消灭掉每个角落的小煤炱曲霉菌!”而余下的人几乎马上异口同声的追问:“怎么煮熟?” “还是利用这条消防竖管!”祝御仿似在茫茫暗夜中看到了一丝璀璨夺目的光亮,激动之下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竟然颤巍巍的长身而起! 第二百四十章 最后的生力军 周琳吓了一跳,跟着他站起紧紧相扶,嗔道:“你身体这么虚弱,还逞强!快坐下来说吧。” 祝御对她的话全然不理,抬头观察消防竖管的走向,沉声道:“我刚才去到三楼的时候有印象,病理室旁边就是还没启用的厨房,和最西侧的餐厅连成一片。消防竖管肯定经过了厨房,和里面的天然气管道交错而过……我们只需利用好加热原理,就能把管道里的解毒剂蒸煮成气态挥发出来,再经过整个大楼的所有消防栓释放!” 江雪婍讶异道:“那要怎么利用加热原理?” 祝御道:“正常情况下,天然气管道和消防竖管是上下并排走向。一个里面流动的是水,一个里面流动的是气。用尖锐的金属器具在天然气管道表面强行钻出多个小孔,把泄露出来的气体点燃,就会形成一片长燃不熄的‘炉灶’效应,不断的烘烤临近那根消防竖管,几百度的高温很快会把管道变的炽红,那时候于处长倒进来的解毒剂流经此处,都能被逐一气化……” 于柏琪和周琳惊喜异常,齐声赞道:“好主意!” 祝御却突然皱眉捂住了胸口,一阵眩晕铺天盖地袭来,勉力道:“只不过……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厨房里一定遍布了病理室传过来的剧毒孢子,子哲只是走到了三楼的大厅就被毒倒;深入进那里更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本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却先中了毒,现在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缓缓吸气想尝试迈出去一步,不曾想脚下一软扑地便倒,周琳惊呼中急忙去扶。 现场瞬息之间陷入了一片沉寂。 祝御的办法非常好,但是执行起来有巨大的困难。深入到厨房扎破天然气管道,这是条“有去无回”的道路,换句话说和主动送死的区别也不是很大,一般人很难承受住这样的心理压力。 于柏琪深深吸了口气,问道:“祝御,如果我穿上防护服,走通风管道再爬到厨房,能在昏倒前完成任务吗?” “那不可能!”祝御沉重的摇头:“我们都是人不是机器,你根本走不了那么远,在通风管道里就会昏死过去!” “那没什么好办法了!”于柏琪沉声道:“只剩最后一条路……我要强行砸开大楼的外围门禁冲进去,时间不等人!” “等一等!”一个娇脆的女声突然拢盖全场,大楼内祝御和周琳看得清楚,说话的人正是江雪婍。她轻轻放下沈子哲的头,平静的问道:“祝御,按照你的理论,只要解毒剂变成气态释放出来,是不是大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得救?即便是那些已经中了毒的人?” 祝御点头道:“是的,超级细菌能全面压制住小煤炱曲霉菌的孢子病毒,把它稀释吞并!” “所以这条路并不是有去无回!”江雪婍纯美的双眸中英气勃发:“我也是团队的一份子,这个任务就由我来执行吧!” 祝御和于柏琪异口同声:“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江雪婍的语气斩钉截铁:“周医生要照顾产妇和接生新婴儿,你和沈教授双双中毒,我是唯一一个还有行动能力的人……如果我去不行,那还有谁行?” 祝御和周琳面面相觑,于柏琪也在耳机里一时语塞,场中再次陷入沉寂。 江雪婍缓缓站起身,毅然道:“中毒并不可怕,因为不会当场丧命。所以我只要坚持到把天然气点燃就算完成了任务,即使昏倒在厨房里,解毒剂一旦挥发了功效,我们都能保住性命!” 于柏琪心有不甘,犹豫道:“雪婍,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我觉得还是太危险了。” “于处长!”江雪婍决心已定,淡淡道:“你刚才说过,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有多少争论的时间?” 于柏琪登时静默了下来,急促的喘息。 周琳突然道:“我手上有抗体,如果我去三楼厨房,一定能比雪婍妹妹坚持的时间长!还是我去吧!” 祝御皱眉道:“不行!你的免疫力只存在于手上的皮肤,呼吸道和血液跟大家是一样的!再说……你走了,那边的孕妇和孩子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缓解了这里的蔓延速度,不能前功尽弃!” 江雪婍快步走进储物间,很快扯出了一套防护服,催促道:“周琳姐,帮我穿上,就快没时间了!” 周琳迟疑的看向祝御,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耳机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跟着传来邓远山苍老的声音,急促而稳健:“雪婍!我已经赶到现场了,就在于处长身边!也了解清了情况……事态紧急,现在我和他一起正式批准你的行动,去执行吧!只不过有个条件,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出来,这也是命令!”说到后来真情流露,情绪十分激动。 江雪婍已经套好了防护服,戴上了消毒面罩,听到这句泪水盈眶,深深吸了口气道:“老领导,请你和于处长放心,雪婍保证完成任务!”下意识的一偏头,眼泪滑落面颊。 祝御沉声道:“周琳,223房间橱柜里有打火机和一把钢制的红酒启瓶器对不对?拿来给江警官带上,它是钻破管道的利器;另外还有那把小钢锤也一并拿着,轻敲启瓶器的顶部,可以很容易就产生下压力,提高效率。” 周琳飞步跑进房间,把这几样东西取出,塞进了江雪婍的防护口袋里。 这时的江雪婍猛然抬起头来,眼角的泪渍未干。毫不避讳的直视祝御,轻声道:“祝御,谢谢你今天想到的一个又一个主意,带领着我们一路走到现在;也谢谢你对我的包容和原谅,让我有勇气和自信重新融入团队……你要照顾好周琳姐和沈教授!” 祝御无力的轻咳,肃容道:“不!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在这个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这份勇气和无私的团队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敬佩!注意降低呼吸频率,保存体力,随时保持联络!” 周琳起身牵住江雪婍的手,眼圈泛红:“雪婍妹子,你一定能完成任务,也一定不会有事!熬过今晚,我们明天一起逛街一起吃饭,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 江雪婍重重的点头:“周琳姐,你也一定要照顾好那条小生命!等我的好消息!”最后整理了一下防护服,大步迈出,头也不回的走向楼梯口。邓远山焦急的叮嘱道:“丫头!随时汇报你的情况!” 祝御无力的靠在墙壁上,对周琳道:“把子哲的电脑帮我拿过来,快!” 周琳快步进屋取出笔记本,讶异道:“要用它做什么?” 祝御不答,又叮嘱道:“再拿一张纸和一支笔。”翻开笔记本,吃力的操作键盘,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掉落。 周琳取来了纸笔,俯下身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柔声道:“你的体力吃不消了,快休息一会吧。” 祝御低声道:“我在调整三层楼所有的广播系统和门禁系统,一会打开全部病房门的同时,需要你去广播室用麦克风重复这几句通知!”接过纸笔,哆哆嗦嗦的写下了一行小字…… 江雪婍转上了三楼,很快找到了厨房,低声通报:“我到门口了!” 祝御的声音随即传来:“我打开房门了!”江雪婍听到门锁咔哒响动,推门而入。 成片的黑色菌毒几乎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努力克服着恐惧情绪,顺着消防竖管搜寻,终于发现了一段并排而列的天然气管道,大概延续了一米左右的距离。 祝御的描述准确无误,但不幸的是这两截管道都被安置进了狭长的壁橱中间,非常不利于施展手脚。江雪婍试了几次,侧身挤进了壁橱缝隙,勉强凑到管道前已经筋疲力尽,汗透重衣。 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她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从吸入剧毒孢子到晕倒固然有段过程,但无论怎样拖延,她自认为也不会比沈子哲坚持的时间更长。所以接下来的几分钟就显得更弥足珍贵,整栋大楼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全系于此! 江雪婍低低的喘息汇报:“已经就位,现在开始钻破天然气管道。”取出启瓶器和小钢锤各执在手,按祝御指导的方法轻轻凿落。邓远山心急如焚,低声叮嘱:“雪婍!启瓶器一旦扎破表层金属,原理就和开酒瓶没什么两样!你不需要再继续施压,而应该手动旋转下钻,这样效果会比其他外力明显!”祝御和于柏琪齐声道:“对!” 江雪婍依言施为,果然见效显著。一路平稳的接连钻出7个眼孔,已经能明显听见有“嗤嗤”的气体流动蹿出。这一刻她觉得呼吸再也难以为继,整个胸腔的空气都似被抽干了,一颗心密如擂鼓般焦躁跳动,眼前遍布出忽明忽暗的幻影。 邓远山也听出了情况不妙,大声鼓劲:“雪婍丫头!坚持住!快拿打火机点火!” 江雪婍已然发不出声来,头晕目眩摇摇欲坠。奋力拔下启瓶器,最后一个眼孔内蹿出大量天然气,颤巍巍的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谁知因为体力不济,手上一滑……那只打火机倏忽间掉进了橱柜的缝隙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们的英雄 江雪婍天旋地转,眼瞅着就要晕厥之际,掉落的打火机把她骇的蓦然一惊,仿似被推入了一针强心剂,激发出了最后一丝清明!不能呼吸了,她索性就不再去想;不能挪动了,就拼命躬下身去探那只打火机。 冥冥中,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呼喊: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就这样晕倒!她离最终的目标,只是差了轻轻摁动打火机的开关,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一小步!老领导就候在外面,焦急万状的期盼着,无论怎样艰难,也不能丢他的脸!此外江雪婍也要用实际行动向于柏琪、祝御等人证明:她是有价值的团队一份子!在危急关头,她也可以做顶天立地的英雄! 壁橱下面的缝隙更见狭窄,江雪婍第三次尝试的时候,臃肿的消毒面罩刮蹭在墙壁和厨板之间,再难前进分毫。情急之下,她突然腾出手臂,一把揭掉了面罩,鼓起力气奋勇下探……转瞬间黑灰色的菌毒涂满了她娇嫩白皙的脸颊,狰狞可怖。借助这个机会,她终于用小尾指堪堪勾到了打火机,紧紧的握在手里。随着屈臂回转摁下打火机的同时,天然气管道上“腾”的一下亮起了八柱蹿燃的火苗,连结成片,欢快不已的跳曜。 “啪嗒”一声,江雪婍再次掉落了打火机,勉力回身撤出壁橱口,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邓远山听的真切,大声疾呼:“丫头,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江雪婍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觉的天地间一片漆黑,更无法说话出声,匍匐在地的身躯微微抽搐,挣扎着向前爬行。无意间触碰到口袋里的小钢锤,奋起最后的一丝余力握持在手,胡乱的挥击,刚好砸到了门口的消防竖管上,跟着头一歪,终于昏厥了过去…… 祝御就靠在楼下不远处的墙壁边,这几声响动听的异常真切,兴奋的喊道:“可以了!可以了!江雪婍完成了任务,这是她给出的信号!”于柏琪和邓远山如释重负,长长的吁了口气。邓远山还不甘心,继续大吼:“雪婍,雪婍!回答我,说话!” 祝御顾不得理会,朝周琳一挥手:“快去广播室,频道我已经接通了……记得反复多喊几遍!”跟着捂紧耳机道:“于处长,再过十分钟后消防竖管就会被烤到炽红,记得把解毒剂倒进抽气口!” 于柏琪沉声道:“已经随时准备好了!” 周琳一路小跑,飞也似的冲进了广播室,气喘吁吁的打开麦克风开关,掏出祝御写下的纸条大声朗读:“所有人请注意!所有人请注意!我是二院护师周琳……为了阻止有毒物质的传播,请各房间医护人员按照以下指示行动!请找到每一层楼不同地点的消防栓,打开消防栓接触到的水管,把水管从连接处拧下,然后原地待命!” 她顾不得嗓子冒烟,接连对着话筒不断重复:“所有人请注意,所有人请注意……”与此同时,祝御准确无误的利用笔记本操控着大楼内的门禁系统,十秒钟后,所有反锁的房门全部应声而开,被封锁隔离的病患和医务人员们一涌而出,听着周琳的大声广播,都现出一脸茫然…… 祝御扶着墙艰难站起,环顾走廊上惊慌失措的人群,掏出工作证奋力大吼:“我是市局警员!请大家配合广播行动,请大家马上配合广播行动,不要犹豫!”几名医生最先回过神来,拿起扫把跑向远处的消火栓,哗啦一声捅破玻璃罩,七手八脚的开始拧下里面的水管…… 周琳还在重复广播,一名中年女医生推门而入,诧异道:“周琳,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还有……260房间怎么还有一名产妇,孩子生到一半了!” 周琳猛然惊醒,一拍脑门道:“张医生,快!快去帮忙,先照顾那名产妇,余下的我慢慢和你解释……”扔下话筒扯住张医生的手臂,风风火火冲向门外。 同一时间,大楼内各处消火栓附近都挤满了人,每一条水管都被拧下…… 三楼厨房中,江雪婍还静静趴伏在地面,远端的八柱天然气火焰无声的燃烧,把上面的消防竖管已经炙烤的一片暗红…… 大楼外,于柏琪和邓远山奋力抬起大桶解毒剂,小心翼翼的倒入抽气口内…… 再过十分钟,大楼内多处消防栓的管口都蹿出淡淡的白色气雾,升腾缭绕,弥漫向每一个角落…… 很多人不明内情,纷纷掩鼻躲避。祝御身侧的消防栓口距离顶楼厨房很近,加热后的解毒剂被迅速气化释放,不断的扩散。五分钟时间不到,祝御明显感到不适症状一点点消除,体力也在迅速积聚,兴奋的喊道:“见效了,见效了!”与此同时,一直深度昏迷的沈子哲悠悠转醒,迷茫的看着四周的人群和祝御,逐渐搞清了当下状况。他试探着活动手臂,嘶声道:“祝大哥!”缓缓挑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露出帅气阳光的微笑。 祝御险些喜极而泣,高声通报:“子哲醒过来了!解毒剂管用,江警官也一定能安然无恙!” 耳机里迅即传来于柏琪和邓远山激动的叫好,周围警员击掌相庆、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 祝御恢复的极快,已经有了活动能力,走过去慢慢扶起沈子哲,两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乳白色的气雾所到之处,墙壁上原本灰黑的菌毒黯然褪去,一点一点消逝无踪。周琳这时又尖声报来喜讯:“祝御,李大壮的老婆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你的坚持是对的,我们保住了这条鲜活的新生命!” 祝御会心一笑,仰首看向房顶:“这个小家伙也许不知道,他的生日就是他最大的幸运日!” 沈子哲浑身酸软,担忧道:“祝大哥,江警官去了哪里,难道她也中毒了吗?” 祝御点头道:“咱们俩丧失了行动能力,是她毅然站出来去楼上完成最后一道程序的,点燃天然气管道的同时也被菌毒感染了……不过还好,等解毒剂再持续蒸发一段时间,病理室和厨房的菌毒被彻底消灭,江雪婍很快就能恢复。这次她的表现和在监狱里有着天壤之别,居功至伟!” 沈子哲疑惑道:“点燃了天然气?为什么要去动那么危险的东西?” 祝御笑道:“说来话长,这都是你昏倒以后的事。”简单的把情况介绍了一下。沈子哲听的心惊肉跳,喃喃道:“你的办法确实好,但在那种情况下谁去执行都要冒极大的风险……真想不到,江警官能有这么大的勇气挺身而出!”突然提高了语气:“祝大哥,这次你无话可说了吧?不能再用赌约那些事挤兑江警官了,她现在是救人的大功臣!” 祝御嘿嘿笑道:“你说不追究,那就不追究了呗。” 沈子哲一怔,纠正道:“不是我说,得是你说!” 周琳匆匆快步而来,兴奋的脸上满是红晕,向两个人甜甜一笑。祝御打趣道:“瞧瞧,救死扶伤的周医生刚刚迎来了一条新生命……没有她的洗手液和解毒样本,大家都得去阎罗殿报到了。”朝着周琳伸开双臂微笑:“欢迎我们的另一位英雄!” 周琳娇羞的一笑,美艳靓丽的脸庞掠过飞扬的神采,纵身投入祝御的怀抱,悄声在他耳边道:“祝御,不许拿我寻开心!其实大家谁都明白,今晚的英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 …… 凌晨两点,国家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救援指导小组抵达,和先期进驻院区的岭东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小组、省卫计委相关的救援团队汇合,联合市委、市政府、医院、消防、市公安局等部门交换了意见,开始采取一系列后续救援工作。 丁连奎在首都哪里还呆得住?搭乘疾控小组的班机一同赶回,和于柏琪、邓远山沟通完毕,一起参与了分析协调会议。 技术人员提取了现场残余的菌毒,向与会人员详细讲解了小煤炱曲霉菌的恐怖特性。现场倒有一大批非专业人士哗然惊愕,感叹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省卫计委联合川江二院彻查事故原因,很快也找到了“零号病人”这个罪魁祸首,并强调指出王曼秋团队的应对措施麻痹大意,流于常规,缺乏严谨、专业的应急思维,是引爆大规模疫情感染的主要原因。一名卫计委负责人心有余悸,甚至严厉谴责二院的领导班子用这种无异于抱薪救火的方式应对疫情是“愚蠢无知”,险些酿成大祸。 这个类似于分析总结的会议还在持续,说来说去大家最后还是把重点转移到了事实上:在以王曼秋为首的第一批救援团队全军覆没后,究竟是什么机构的什么人出现在病毒肆虐且被重重封锁的大楼内部,一步一步查明小煤炱曲霉菌的存在,继而采取一系列得当有效的自救手段,扼制、消除了铺天盖地蔓延的菌毒,赶在新的应急预案没有制定实施前扭转了岌岌可危的形势,避免了一场迫在眉睫的灭顶惨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弥天大谎 一谈到这个话题,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到了于柏琪和邓远山身上。 傻子都知道,如果有内情,这两个人肯定知晓。而整个现场参会人员都急于想知道这个内情,就等他们的解释。 到这一步,自然不会有人再追究于柏琪“痛殴”消防官兵的过错,但他的动机和目的却是个大谜团,让人充满猜疑。有很多事在结束以后看都和发生时截然不同,于柏琪不顾一切的放倒十几名消防兵,突破医院设置的封锁线在当时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如果他不采取那种果断干脆的措施应对,及时的把解毒剂通过消防抽气口输送到大楼内部,现在的结局就会大不相同。搞不好分析协调会也直接变成治丧委员会了,大伙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总结”吗? 那解毒剂是哪里来的?怎么制造出来的?能想到用天然气管道将其蒸煮成气态、在大楼内部接应的“神秘团队”又是何许人也?于柏琪突然意识到,他说真话固然有诸般忌讳;说假话恐怕也需要极高的逻辑思维才能“蒙混过关”。 因为与会人员中集结了多个领域、多个部门的精英,熟悉掌握自己专业范畴内的每一个细枝末节,这么重大、恶劣的突发事故触发了他们高度敏感的神经,想要贯穿整个过程编造出一段谁都找不到纰漏的谎言敷衍,这种难度可想而知! 于柏琪首先不能说“这是我干的”,其次也不能说“我不知道”这两句话。 因为第一句没人能相信,这根本就不现实;第二句更没人信。 邓远山神情严肃凝重,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像泥塑木雕一样端坐,保持无声的沉默。于柏琪要怎么解释随他犯愁去吧,反正邓远山是横下一条心,打死也不准备开口了。这么复杂的情况能说啥?可能他说一句,下面马上就有人追问十句,绕来绕去就难以自拔了。不吐露祝御等人的存在和一系列行动难以自圆其说;要是吐露了刚好还触了于柏琪的禁忌,两头都是死胡同。 和铁叔越狱案一样,于柏琪此刻的心理当然还是想不暴露祝御,低调的压下事态最好。奈何此时非彼时,满屋子的人都在等他给出答案,出于他的职位、身份、角度还不能三缄其口或者拂袖而去。丁连奎为难、困惑的眼神恰好这时看了过来,两人匆匆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尴尬与无奈。 一名年轻的小护士拎着水壶来服务,给于柏琪面前的杯子续满水以后,很隐蔽的用脚触碰了他一下,随后匆匆离去。 于柏琪颇感诧异,突然发现茶杯旁边多了一枚小巧的白色耳机,显然是那名小护士留下的,还特意给他“提了个醒”。这枚耳机于柏琪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沈子哲他们专用的联络工具。整个晚上大家都一直佩戴着,直到危机过后于柏琪才取下来交还给了沈子哲……那此刻被一名素不相识的小护士又偷偷送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于柏琪心念电转,借着去拿杯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抄起了耳机,随手挠了挠头发,已经塞进了耳朵里。 现场的气氛愈发凝重,大家都在等于柏琪开口。只不过很多人不知道他有难言之隐,都理解成是在思考斟酌,该怎么阐述清事发经过,所以耽搁的时间稍稍有些长。 丁连奎没注意到小护士做的手脚,又看了看于柏琪,终于忍耐不住,清了清嗓子欲待说话……刚好这时于柏琪发出了沉稳平静的声音抢在了他前面:“各位领导、同志们,下面我简单介绍一下今晚突发事件的情况和目前已经掌握到的部分细节。” 丁连奎脸现诧异之色,及时止住了到嘴边的话;邓远山浓重的眉毛微微一挑,继续如老僧入定。 “应该说实际情况和大家看到的有些出入。”于柏琪缓缓放下了水杯,目光炯炯的环视场中:“我们不能否认二院副院长、传染科主任王曼秋教授在这次事故中犯下的错误,但同时也要搞清楚,真正解决了危机的人也是她!” 此语一出,现场一片哗然。人人都露出惊讶诧异的神色,一头雾水。 于柏琪接着道:“事发当晚九点一刻,市局一名女警员正在传染科大楼走访案情,所以也很巧合的被封锁隔离在里面。这名女警员叫江雪婍,是市局刑警队刑侦一处的干警……有关这点,我身边的邓局长也是知情的。” 邓远山神色不变,向大家严肃的点了点头。于柏琪一开口说话,他就做好了准备,肯定得无条件“全力配合”。至于说什么,怎样表态就需要临场发挥了。于柏琪就算说鸡蛋是树上结的,解药是从天而降的……他也得装模作样的承认确有其事。 “江雪婍警员刚好因为办案需要,随身携带着卫星电话。”于柏琪满意的点点头:“于是她就成为了和我们外界沟通的唯一眼线,在大楼内部肩负起了汇报、协调局势的重任。我可以坦白告诉大家,江雪婍同志就是最后钻破、点燃天然气管道的执行者,也是拯救这场危机的英雄之一,因为中毒很深,昏倒在三楼的厨房,目前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危险,神智也在逐渐的恢复中。” 人群中窃窃私语,响起了短暂的议论声。丁连奎和邓远山一起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于柏琪,又保持好了端坐。 于柏琪稍稍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根据之前江警官的描述,我们还掌握了一个鲜为人知的隐情!那就是王曼秋教授在中毒昏迷前一刻,意识到了她和团队处理不当的严重后果,也辨识出了蔓延传播的是小煤炱曲霉菌!所以在危急关头,王教授找到了途经撤退的二院一名普通护师,把分析结果和第二套应急方案告知了她……这名护师的名字叫周琳!” 场中又是一轮议论传来,声音盖过了第一次。 丁连奎和邓远山的眉头越皱越紧,疑惑的看向于柏琪。这个一半真、一半假的弥天大谎撒的当真圆全!要不是他们俩早就知道内情,恐怕也都信以为真了。按照于柏琪这个思路,接下来要怎么说两人也已猜到了大半。 果然他不徐不疾的接着侃侃而谈:“周琳同志只是一名普通的医护工作者,但是她在接下来沉着冷静、无畏无私的表现震撼了每一个人!她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支援人员、甚至都找不到有效的防护措施,仍然在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市局的江警官。于是如何挽救一座大楼里所有人生命的千斤重担,被这两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同志勇敢的承负起……在以邓局长为首的市局救援团队全力支持下,我们按照王教授提供的配方和施救方案紧急调配出解毒剂,利用加热消防竖管挥发释放的方式扼制、消除了肆虐的菌毒,终于完成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惊天大救援!被困的近二百名无辜群众全部顺利脱险,并且无一人危及生命!” 全场再次哗然,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名国家疾控中心的负责人带头起立,缓缓鼓起了掌……接着其他人受到感染,纷纷站起效仿,很快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会议室! 于柏琪非常淡定,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双手下压等到掌声止歇,沉声道:“我很清醒的知道,大家这一刻给出如此热烈的掌声并不是对我,而是在向王曼秋教授、江雪婍警官和周琳护师致敬!在这里我仅以自己的名义这样评断:正是这三名同志在危机四伏的险情下沉着冷静、临危不惧,坚定执行了科学、有效的救援措施;用不顾个人安危、舍生忘死的勇气诠释出她们在各自职业领域的高素养和高标准,才得以力挽狂澜,控制、扭转了突发的疫情感染……她们是真正的英雄,对我们敬予的掌声当之无愧!” 会议室再次全体起立,掌声如雷…… 于柏琪面带微笑轻轻额首,转身整理了下衣角走向西侧出口……丁连奎马上接过话头道:“于处长介绍的情况大致先到这里,还有很多的细节和过程没有掌握清楚,我们正在加紧核实印证,会陆续公布。下面请国家疾控中心梁组长结合实际情况……” 于柏琪走出房门,先擦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随后长长吁了口气。锋锐的眼神扫向走廊尽头,只见祝御笑嘻嘻的倚墙而立,朝他遥遥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于处长,太晚了,我得送周琳回家了,你可要收拾好剩下的烂摊子呦……明天见!” 于柏琪淡淡一笑,看着他的身影没入楼道内,伸手捂住耳机小声道:“你不去做米国外交部发言人……真是太可惜了。” 祝御在耳机里一声长笑:“王曼秋已经在ICU病房醒转了,她可是整件事的关键。我叮嘱周琳偷偷的找到她做好了‘扣’,同时也通知了江雪婍……不过建议你最好再过去找她们谈谈,免得西洋镜被戳穿!” 第二百四十三章 潜龙在渊 于柏琪若有所思的一笑,大步走向ICU病房。 倒水的小护士留下那枚耳机,正是祝御的杰作。他早就预料到了于柏琪的难处,也知道他的想法,便在耳机里引导着于柏琪当众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虽然剧情称不上完美,甚至还有些小漏洞,但起码也算草草过关,对人们有个交待了。 祝御准确的抓住了人的心理,知道王曼秋“一觉醒来”搞清状况后肯定会懊悔不已,同时背上深深的负疚感。周琳适时的出现把这个将功折罪的“合作”机会带给她,王曼秋多半会欣然接受,还能保守住秘密。 简单来说,她第一丢不起这人;第二也担不起这份责任。如果一切都按照事实真相发展下来,王曼秋不但在圈内的名声扫地,专业能力和权威性也将遭到前所未有的质疑。闹到最后,职位和待遇恐也难保,早早的被排挤到边缘角落。医生这个职业虽说越老越值钱些,可她经历过如此惨痛的一劫,即使在最善良、最明事理的人眼中也难免会产生“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印象。 所以这些连锁性的恶果如果接踵而至,显然是王曼秋无法接受的。弄不好她在沉重的打击下会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就此走上另外一条充满晦暗、阴霾的人生道路。现在祝御却把明明属于自己的功劳拱手送上门来,对王曼秋的意义就大不一样了。这既等于保住了她的地位和声名,又延续了她的从业生命,损失微乎其微,弄不好还能换来点功名。事关重大,王曼秋只要不是傻子,轻易不会放弃这根救命稻草。 有了这个前提,于柏琪的“谎言”就具备了强有力的佐证,一切都能说得通;更大的前提还在于惨剧终究没有发生,这也决定了人们的心态和事态最终的走向。再加上另外两位“真英雄”周琳和江雪婍的配合,于柏琪左右局势的难度不会很大。 至于把两位女将搬出来,祝御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整件事全说假话肯定不可能,他顺应于柏琪的心意摘出自己就算达到了主要目的,江雪婍和周琳因此“勉为其难”的立功是躲不掉了。说起来也好笑,正常逻辑下人们都应该是“祸事躲着走,好处抢着上”,到了祝御这儿刚好相反。被困在大楼里的时候他要想尽千方百计保障大家的安全,顺利脱困;危机过后论功行赏之时却不能抛头露面,要躲到幕后做一个无名英雄……每念于此,于柏琪都不免郁郁,对祝御颇有愧疚无奈之意。 不过他这种苦衷大家还是都理解的,不但丁连奎、沈子哲知情,祝御也心里有数。这四个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与“圣徒”组织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无数激烈凶险的博弈还在后面。为了保持低调和隐蔽,眼下的这些“小插曲”只能忽略不计。 二院主楼大厅的时钟指向了凌晨三点,祝御和周琳再次碰面。此前她参加了院方组织的一个小规模紧急会议,人员局限于传染科大楼脱困的所有医生和护士。除了又进行一次详细周密的体检外,后勤方面还煮来了热乎乎的面条作为夜宵,让困累交加、惊魂未定的员工们吃饱喝足,调整休憩。 之后的简短会议上,分管安全的副院长和行政科、保卫科、宣传科负责人向大家表示慰问。话里话外强调了本次事故的突发性和应对复杂性,明确要求在座员工稳定立场,配合院方做好善后工作。无论是对家属、亲友、同事,还是对系统同仁、外界新闻媒体谈及此事都要做到“谨言慎行”,肯定正面能量、否定负面影响,维护医院的良好形象云云…… 周琳腹诽不已,嘴角一撇再撇,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事后诸葛亮。现在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关键时刻又都做了什么?要从这点看,王曼秋反倒比其他人更值得肯定。至少她有勇气、有担当,敢带着团队冲进大楼果断采取措施,虽然功败垂成,她的出发点和精神是可取的。 刚巧祝御就在开会前找到了周琳,授意她去ICU病房“会会”王曼秋和江雪婍,把自己的意图传达清楚。 周琳很惊讶,想不通祝御要掩盖事实、编篡另一个“真相”的原因何在。这次和上次他大闹检验科不同,祝御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带领着团队和大楼被困的人员逃出生天。可以说从发现病毒爆发的现场到分辨、推断、应对小煤炱曲霉菌的传播、蔓延,他的每一步计划、每一个出人意料的举措和每一个精妙实用的办法都充满了严谨、智慧;活跃灵动的思维如天马行空却又紧循于科学的原理,令人叹为观止,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大闹检验科如果算“臭名昭著”,那拯救传染科大楼可是不世之功,祝御不想背负骂名可以理解,为什么现在又把唾手可得的功劳让给王曼秋呢?周琳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一动,似乎猜想到了部分答案。 她认识祝御三个多月以来,不敢说对他了解的有多深,却清楚的知道祝御一直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和苦衷。从两个人认识那晚开始,他就深陷麻烦的漩涡。为了一份病人的血样检测不惜恐吓、挟制周琳,随之又招来了冷血无情的黑衣杀手、蜂拥而至的大批警察,把医院搅合的天昏地暗、血雨腥风,最后手臂还中了高远帆一枪……周琳也是从那晚开始,知悉了祝御的“冤情”,读懂了他的内心,才毅然选择帮助、支持他的。 但有一条周琳可以肯定,三个月前的祝御和今天的他相比,全身上下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简直判若两人。如果说在那次出租车被悍马追袭坠湖的意外中,他已经稍稍显露出类似的“特质”;那么在今天大楼菌毒爆发的事故现场,祝御在重重压力和死亡的威胁下已经把潜藏的能力表现的淋漓尽致,无法再做保留。 对周琳而言,这一切都是个谜。她一开始只是中意祝御的有情有义,在生死关头的不离不弃,却绝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之间,心上人把“与众不同”上升成“超凡脱俗”,变的如此优秀和完美。她的疑虑反而大过了震撼,担忧甚于了惊喜。随着和祝御相处更多,走的更近,这人身上的秘密却像发酵了一样愈发的层出不穷,令周琳匪夷所思,甚至不得不用陌生的眼光从新审视一遍祝御,试图找出每一个答案。 于柏琪,国家安全局的情报处长?邓远山,川江市公安局局长?此外还有丁连奎、沈子哲、江雪婍……这些人和祝御到底有什么关系?一个小小的协警,怎么可能身边围绕着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又有什么案子,需要国家级安全机构亲自插手?沈子哲和江雪婍这样能力出众的俊男靓女,反过来要听祝御发号施令;那位深沉严肃的于处长、老成持重的丁处长也对他客客气气,说起话来透着商量的口吻……周琳心里跟明镜似的,祝御真要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协警,这些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那么问题来了,祝御究竟是个什么身份?隐藏在他身上的真相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于是两个人的见面在这一刻就显得有些许微妙。祝御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轻轻的问了句:“那位给于处长送耳机的小护士和你的关系怎么样?不会乱说话吧?” 周琳淡淡一笑:“是无话不谈的闺蜜,你说她会不会乱说话?” 祝御点头道:“那就好……她叫什么名字?” 周琳双手抱肩,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怎么?祝大警官有这么多强力人物撑腰,犯得上再对一个小护士用手段吗?” 祝御一怔,随即尴尬的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琳就笑吟吟的看着他,也不再说话。祝御用余光注意到,她此刻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火辣跟陌生,和以往含情脉脉的时候迥然不同。默默握住她柔软娇嫩的小手,低声道:“周琳,我欠你一个解释……” “等一等!”周琳马上打断道:“你最好先自己想清楚了,再征求完部分人士的意见,最后再和我解释。” 祝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周琳的回答还是很理智的,和她以前的态度也一致。不过听得出来,这次的口吻微微透着不快,好似多少有了些“小脾气”。祝御完全能理解她的感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如果换位思考的话,周琳也神神秘秘的瞒着自己一些事,他心里的滋味如何能好受?搞不好还不如人家大度宽怀呢。 周琳脸上浮起一丝抢得了主动的倨傲,斜睨着他说道:“别的都可以放一放,眼下我倒有件最要紧的事,非得问个清楚不可,你现在就要给我答案!” 祝御颇为紧张,嗫嚅道:“是什么事?” “你们被困在地下室的时候……”周琳的俏脸紧绷:“我好像听见你答应过江警官,要给她买个新的发饰夹,对不对?”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强行索吻 祝御一下子愣住了,想不到周琳郑重其事、严肃质问的居然是这样一件事。 他和江雪婍去地下室试图停止运转的通风扇,为了打开门锁是用到了她的发饰夹。之后祝御也确实把坏掉的发饰夹还给了江雪婍,出于客套随口说了句“买个新的赔给你”。别说当时情势紧张无暇细想;就是在危机过后也早都忘记了这句话。祝御未必会去买,江雪婍也绝对不会问他要。但周琳偏偏就要在这句话上较较真,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祝御稍稍一动脑筋,已然猜到了她的真实意图。周琳不是那种心胸狭隘、胡搅蛮缠的女孩,突然拿“发饰夹”向他发难,首先是想把心里的不快发泄出来,但又不好太着痕迹。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琳知道现在追究祝御的秘密不合时宜,那就用“翻倒了醋瓶子”挤兑他一番总算师出有名吧?其次祝御也听得出,这句问责里还是有酸味的,不全是饰情矫行。 江雪婍明艳靓丽,娇憨率真,无论容貌、身材都是万中选一的大美女。她出现在祝御的身边,貌似还是个言听计从的“下属”身份,很难不引起周琳隐隐的危机感。一个小小的发饰夹微不足道,只衡量它单一的价值就大错特错了。祝御作为一个男人,有没有喜欢美女的“天性”固然不好说;现在又突然变得出类拔萃,甚至“一鸣惊人”,江雪婍经常要与他共处、协作,时日一长如果主动生出爱慕的情愫谁又能拦得住? 周琳回顾和祝御的相识相爱,一路走来貌似就是靠自己“主动出击”,才把两个人的感情经营到今天的局面。江雪婍与之相比各方面条件丝毫不落下风,焉知她不会动“歪”心思纠缠住祝御?所以周琳在这个时候敲敲边鼓提提醒是大有必要的,争取把隐患扼杀在萌芽状态,免得以后想控制局面的时候都力不从心。 周琳很清楚和祝御之间的恋情还没进入正式的、纯粹的“你情我爱”。与一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情侣比起来也迥然有别。别人都是按部就班的经历相识相知,点点滴滴的相处相融,在这个过程里升华共识、递进情感;而他们俩演绎的剧情则是一上来就大动干戈,甚至一再经历“生死存亡”的大事件,共同面对生活里平凡、自然一面的机会反倒少之又少。迄今为止,周琳和祝御甚至都没一起逛过公园、看过一场电影,唯一一次的购物还是为了在松子湖狼狈的返回市区后,不得不换下浑身湿透的衣物。 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他们聚少离多,要说这段恋情海枯石烂、坚若磐石肯定远远不到,甚至还很脆弱,充满了不确定的未知因素。周琳弄不清隐藏在祝御身上的谜团也就罢了,连他前一段的恋情是否“寿终正寝”都没完全掌握,如今再冒出个江雪婍来,那可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此外祝御表现出来的态度有时候也令周琳柔肠百转,喜忧参半。这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不假,可麻烦也就麻烦在这。祝御在内心里始终把周琳视为“恩人”而非“常人”,变着法不遗余力的想图报答。他和高远帆斗智斗勇,不仅帮助周琳洗清了在单位的“罪名”,还把一桩大大的功劳加之于身是源于此;松关桥上义无反顾的舍死相救共坠湖底是源于此;慷慨解囊独立承担下周母的所有医疗费用还是源于此……但这些就能代表他是在表达自己的“爱意”吗? 周琳每念及此内心里都忐忑不安,祝御做这一切遵循的好像都是一个“义”字,与“情”字无关。在他脑海里,大概从没想过把这些好事做尽后再搏一个周琳“以身相许”,抱得美人归吧?虽然后来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那也是周琳不想就此“放过”他,一直在主导着局势,祝御这种根深蒂固的“报恩”想法恐怕没那么容易转变。 周琳俏脸凝立,实则患得患失的眼神和心理早被祝御掌握到了。轻轻握住她一双柔嫩的小手,低声道:“一个发饰夹而已,当时也是无心之谈,何必较真?”周琳哼了一声,把脸侧向一边,不去看他。 祝御眼珠一转,突然把她的双手扯过自己两肋,两个人紧紧贴立。周琳一声惊呼,忙不迭要挣脱:“你干什么!”脸上一片绯红。祝御微微用力,不容她动弹分毫,俯下头轻声道:“我要公然强吻周医生!” “什么?不要……乱来!”周琳万万想不到他如此大胆又如此主动,惊慌失措之下浑身酥软、心头乱撞,偏又挣扎不脱。勉强躲闪了几下,柔软娇艳的红唇早被祝御寻到,不由分说堵了个严严实实!周琳只来得及“呜”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这下正可谓“一吻释冰嫌”,她满腹的不快、疑虑、隐忧不用祝御千言万语的解释,只随着他激情、狂野的深深一吻便彻底消融的无影无踪,继而是全身心的沉醉和甜蜜,如沐春风。祝御一反常态的“强行索吻”,给她带来的满是惊喜和幸福,还有渴盼已久的柔情蜜意。 周琳身体、意识表现出来的全面溃败和缴械投降,更助长了祝御霸道索吻的嚣张气焰,忘情的投入其中。两个人缠绵了好一阵才缓缓分离,周琳白皙的脖颈和脸颊早已红透,侧头不敢看向祝御,眼神中布满了娇羞和迷醉。好在时值凌晨,这一刻大厅里空荡荡的再无一人,倒不用担心尴尬难为情。 祝御深情的凝望她,又探下头轻轻叼住周琳的耳垂,呓语道:“你怎么咬我……我现在就怎么咬你!” 周琳浑身酥痒,便似有阵阵电流拂体而过,再也忍耐不住“嗤”的一声娇笑,嘴硬道:“祝警官智勇双全,到头来却倚仗强权欺负一个柔弱女子,也不知羞!” 祝御一把将周琳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动情道:“对这名柔弱女子用到智勇双全远远不够,还要付出我毕生的真心实意,永远的呵护她、关爱她,才不辜负上苍对我的眷顾,把她带到我的生命中来。” 周琳心神激荡,感动的热泪盈眶,在祝御怀里一钻再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际。看来这个男人智商固然是高,情商倒也具备点。肯说些殷切的话语,做些亲昵的动作,说明他还是了解自己的苦衷的,也在试图做出改变。 这就够了,周琳别无他求。既然上天冥冥中安排他们两个人走到这一步,无论之后的路是福是祸,是艰辛还是坎坷,周琳都决意追随着祝御继续下去。她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并且坚信这个选择是正确的、理智的。就算回过头把发生的事再重演一遍,周琳也找不到一个改变主意的理由。 她轻抚着祝御健壮的胸口,柔声道:“今天的事故看来是一场意外……祝御,我们是不是每遇到一起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会发生?你才回来川江一天,难道老天就不肯给我们一段喘息的空闲吗?” 祝御苦笑道:“这件事与老天无关,确实是意外。那个偷挖矿点的乡民就是罪魁祸首,谁也没想到他闯出了这么大的祸。” 周琳轻轻叹道:“我真想请几天假,静下心来和你好好的独处。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看场电影,一起去郊外游玩……总之多做些被耽搁的事,把这几个月不能见面的遗憾全都补齐该多好!” 祝御点头道:“我已经回来了,这样的机会以后有的是。我一定多抽时间好好陪你,放心!” 周琳甜甜一笑,站直了身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祝御嘿嘿一笑,脸色突然又凝重下来,沉吟着道:“只是有些事我得和你……” “今天太累了!”周琳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捂住嘴巴呵欠连连:“不如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好不好?” 祝御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周琳乖巧聪慧,她并不急于要深挖祝御的秘密,其实也就是想留给他最大的余地,等他把一切考虑成熟了再说。这种做法是理智稳妥的,也恰恰是祝御最需要的。尽管周琳要为此忍耐住好奇心的煎熬,但她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祝御,不给他施加压力。 可越是如此,祝御的心里反而越不得劲。他今天已经几次三番的思忖过这个问题,自己的秘密要对外界隐瞒,要对身边的部分人隐瞒,甚至对表叔都要隐瞒……但有什么必要非得对周琳也隐瞒呢?如果医院没发生这场“菌毒事故”,他也没“露出马脚”,让秘密再持续一段时间似乎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周琳已经经历了这一切,也从头到尾目睹了他在事故中权变锋出的能力和手段,仅从他们两人的亲密关系来讲,是不是祝御就欠她一个合理、真实的解释? 他自己都觉得,以前不说可以称为“隐瞒”;现在还不说,那就叫“欺骗”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翼华小憩 周琳道:“你也说了,我们以后的时间多的是,不急在一时嘛。况且现在医院一团乱,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尤其是你,经历了一整天的折腾,身体还中过毒,更应该早点回去睡觉。” 祝御问道:“那你怎么办?” 周琳道:“我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报了平安,今晚就不回去了,在科里的值班室睡就行。” 祝御皱眉道:“那能休息得好吗?不如找领导请一天假,回家舒舒服服的休整下。” 周琳苦笑道:“那怎么行?天亮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处理,我能说不来就不来吗?就算没有这起事故发生,我原本的工作岗位也离不开人,仇主任轻易不会给我们假。” 祝御道:“你现在是满院皆知的救人英雄,在这次事故中的表现英勇杰出,功名咱们可以不要……我就不信找领导请区区一天假,他们还能不给?” “你还提这个!”周琳责怪道:“上次你导演了一出闹剧把我变成了‘英雄’,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这次又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搞得人家……人家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了,都怨你!” 祝御笑道:“上次的事有些水分,但这次却货真价实。你确实立下了赫赫之功,挽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我只不过向于处长他们陈述了事实而已。” “哦?你说的那些是事实吗?”周琳美眸流转,歪头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戏谑。 祝御为之语塞,挠了挠头道:“那至少……至少也有一半是真的对不对?” “我看那叫歪理邪说!”周琳鼓着嘴巴辩道:“把从头至尾的真相组合在一起那才叫事实,你说一半藏一半算什么?你自己不想抛头露面无所谓,干嘛把我们推出来挡枪?还有王教授,她都不知道……” 祝御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你小点声,我的姑奶奶!”四下探看周围,神色颇为紧张。 周琳“嗤”的一声笑:“你封住我的嘴有什么用?还有好几位姑奶奶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不安抚好她们,编纂的谎言早晚会露馅!”轻轻挣脱了他的手。 祝御点头道:“这个我当然理会,剩余的事情有于处长他们去运作,应该不会出问题。只要周医生不临阵倒戈出卖战友,那就万事大吉。” 周琳无奈的翻了他一眼,幽怨叹气:“算了,搞不懂你那些花花肠子里都想的是什么……我回科里睡觉了。” 祝御嘻嘻一笑:“好啊好啊,我送你回去吧。”两个人返身走向楼梯。周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担忧道:“既然你决意这么做了,那就不能犯上次的错误……还记得监控镜头吗?传染科大楼里到处都是那玩意,早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的录下来了,那才是货真价实的证据……”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祝御笑的很鸡贼:“我早叮嘱子哲做了手脚,不但把画面都抹了去,还把大楼的监控驱动故意弄坏了。谁都会以为这是事故混乱中造成的损毁,等他们修复好了也看不出丝毫的端倪,嘿嘿。” …… 祝御把周琳一直送到值班室门口,叮嘱她安心休息,千万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等天亮一上班,他就过来相陪。周琳欣然应允,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一直走下楼梯,这才取出钥匙开门进屋。 祝御来到楼下想了想又给沈子哲打了个电话,问道:“你有地方休息吗?我在城里租了房子,时间这么晚了不如到我那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大觉。” 沈子哲沉吟着道:“我在ICU病房陪护江警官呢,她刚醒来不久,身体也很虚弱,于处长叮嘱我要照顾好她。” 祝御道:“于处长有没有和你交待其他的事?” 沈子哲道:“他都说过了。你放心吧祝大哥,我和江警官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祝御道:“那好,要辛苦你照看好江雪婍了,我一早就赶过来。”挂了电话来到医院门口,打车直奔翼华公馆。之前他也和张典君通了电话,说今晚有事不回去住了。回归川江之后一次都没来得及踏入家门,刚好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翼华公馆一切如昔,在深深的夜色中矗立。只是因为时间到了凌晨,大多数人家都进入了梦香,没有几户是亮灯的。祝御知道侯义飞和工友去了外阜进货,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回来。乘电梯来到25层取出钥匙开门,发现锁扣果然是上了两道的。 他打开房灯四下探看了一圈,除了侯义飞随处乱扔的几件脏衣服和啤酒瓶,感觉房间里也没什么变化。说来好笑,祝御付了一笔“巨款”租下这间豪华住宅,还诓骗侯义飞搬来和他一起“共享富贵”,其实从签署租房合同到突然离开去首都受训,他也只在这里住了一晚而已,真可谓“匆匆太匆匆”。论起来侯义飞这个沾光的租客都比他住的长久,可能左邻右舍、保安物业的人们都熟悉了他的出入,却不知这间房真正的“话事人”是祝大警官。 三个多月未曾回来,祝御也无暇多做感慨,匆匆在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出来一头扎进床里便睡。 今天他感觉到有些累了,无论是中毒的躯体还是频繁高度运转的大脑,都需要尽快的得到休息。 这一觉睡的好不香甜,不过时间上并没有维系多久。早上不到八点,他已经悠悠转醒,感觉四肢百骸又从新充满了能量,头脑神清气爽,一切都恢复如初。一骨碌坐起来观察受伤的脚踝,发现肿胀处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半点痕迹。 他下床活动左腿,试着疾走、小跳,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感?区区12小时不到,他神奇的身体素质硬是把普通人12天都未必能养好的伤势恢复痊愈,祝御自己感受起来都觉得有些骇人听闻。 窗外投进明媚的早秋阳光,舒倘静谧中充满朝气。他心里惦念医院里的周琳、沈子哲等人,匆匆洗漱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锁好了房门下楼。途经小区门口的时候,被正在扫地的保安乔承看见了,很是兴奋的走过来搭话:“祝御老弟!你终于出现了啊?打从你搬来那天起到现在三个多月了,我就再没见过你……这么长的时间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祝御被他很亲热的握住手嘘寒问暖,倒不好再忙着走了。微笑道:“是啊是啊,好久不见。前段时间换了个工作,和同事一起去了趟首都办些事情,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嘿嘿,你不说我也知道的!”乔承得意的一笑:“义飞老弟经常来门卫和我们喝酒聊天,早就把你的事告诉我们了!怎么样,去了市局当警察是不是很威风,在首都办案也很过瘾吧?” 祝御一怔,想不到侯义飞的嘴果然是没有把门的,一早就把自己的事嚷嚷的尽人皆知,看来不和他全说实话的选择还是非常正确的。赧笑道:“乔大哥,你肯定理解错了。我是去了市局工作,但身份只是个小小的协警,干些跑腿传话的差事勉强可以;刑侦办案这么重大的业务哪有我现眼的份?就算我想威风一把,人家也不可能给这个机会的,呵呵。” “祝老弟说的真谦虚,嘿嘿!”乔承笑道:“你这人透着稳重成熟,当初和你一见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属于有本事有能耐也不喜欢外露的那种……不过对咱们这些苦哈哈倒不用藏着掖着,大家楼上楼下的一个小区天天见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有事求到你头上,祝老弟真看到大哥遇见点难处……不能不管吧?” 祝御笑道:“乔大哥说哪里话了?兄弟也是出身在乡下农村,本事能耐未必有,你真需要我帮什么忙只管开口就是,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会含糊……说起来租这间房子还是大哥牵线搭桥才成全了我们哥俩的,我到现在还欠着你老大一个人情呢!” 乔承哈哈大笑:“好!我就知道没看错你祝老弟。义飞兄弟性子直来直去,你们能处的跟亲兄弟似的,这就足以说明你一定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嘛……”突然一扯祝御的手臂,脸色惶急的看着他脑后喊道:“快闪开,当心后面……”跟着一阵“嗡嗡”之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至。 祝御微微一惊,匆忙转身去看,只见一架小型的航模飞机迎面俯冲撞来,瞧这坠落之势貌似是操控出了问题。他无暇细想,身子稍稍一侧,兜手便稳稳的抄住了机腹,跟着把机身握在了手中。那架航模两翼的螺旋桨“嗡嗡”又转了几秒,渐渐停止了工作,响动声戛然而止。 乔承惊道:“好险!这小玩意可是铁皮做的,飞的这么快撞在头上……还不得把人砸伤了?” 祝御还未答话,花坛一侧抢出个十余岁的小男孩,模样清秀俊俏,只是神情颇为焦急,额头布满了汗珠,双手捧着一个硕大的航模遥控器。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虞之隙 祝御一见这个小男孩和他手里的遥控器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用说,这架航模的主人就是小男孩了。肯定是他突然失去了对飞机的控制,便远远的循着其坠落的轨迹跟了过来。 乔承却识得那个小男孩,瞪起眼睛道:“小白禹,我瞅着这玩意就眼熟嘛,果然又是你拿出来玩耍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玩归玩儿,一定要找个宽敞的地方,那边的大广场难道还不够你施展吗,非得把它飞到小区门口来!这附近进进出出的不是人就是车,你那小东西又飞的那么快……” “对不起,乔叔叔!”小男孩白禹很爽快的开口道歉,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这孩子!”乔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过来,和这位祝叔叔道歉吧。要不是他反应的快接住了飞机,你这破玩意摔碎了事小,把人家砸伤了……你就等着摊事吧!” 白禹倒也不怯场,踏前一步先是朝祝御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说道:“祝叔叔,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下面的话貌似就不会衔接了,小脸蛋憋的通红,紧紧的抿住了嘴唇。 祝御淡淡一笑,对这孩子直承错误的态度颇为满意,刚待说话,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急匆匆赶了过来,急呼道:“小禹,小禹你没事吧?飞机要不要紧?”三步两步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来,仔细端详白禹全身上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白禹道:“我没事,飞机也没事。”一指祝御:“乔叔叔说飞机被这位祝叔叔接住了,差点砸到他。” 高大青年放了心,这才抬头看向祝御和乔承,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不住两位,小孩子控制不好这航模,你们没事吧?” 乔承抢着道:“孟老师,这次好悬!小白禹弄不好这玩意,你们大人就该在一旁照看着点……”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孟老师不耐烦的打断道:“下次我们注意点就是了。”走到祝御面前二话不说,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航模上下翻看,转身又对白禹道:“小禹,再试一次启动开关,我早晨刚充满的电,怎么会出故障呢……” 乔承见他如此无礼,气往上撞,抢前一步欲待再说,却被祝御轻轻拦阻下:“算了,乔大哥。”他心中也微微有气,不过看到小白禹刚才道歉的态度很诚恳,不想再为难一个孩子,另外又急着赶去医院,便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承气的够呛,小声嘀咕:“你看看他什么态度!哪有这样赔礼道歉的。” 白禹端起遥控器启动飞机模型,孰料开关了几下,孟老师握在手里的飞机没有半点反应,他伸出小手擦了把汗,沮丧的道:“完了,这下彻底坏掉了。” 孟老师摇头道:“不能啊,刚才还好好的呢。” 不远处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那就要看看飞机都被谁碰过了!这东西未必能砸到人,可是人却能轻易弄坏它!”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米黄色的大众甲壳虫旁边站着位优雅靓丽的年轻女子,“嘭”的一声轻轻关上了车门,挑剔多疑的目光徐徐望向祝御,正是和他同日租房的新邻居赵冰怡! 祝御的眉头皱了起来,感觉十分的不爽。本来一大早好好的心情,被飞机航模这么一撞,又被赵冰怡这句无理之极的挑衅冲击的七零八落。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三个月下来,他都忘记了和这位新邻居当初发生的诸般不快,甚至把“赵冰怡”三个字早就抛到了脑后,却想不到她非但还在这里住的安安稳稳,并且再次重逢后的第一面就意图制造出个充满火药味的棘手矛盾来。 孰料赵冰怡说了这句刁蛮无理的话还不算,之后的一幕更令祝御哭笑不得。那位“孟老师”此前态度倨傲,对他们全没当一回事。闻听到赵冰怡的话后却似忠诚的猎犬领会明白了主人的意图,突然跨前一步执住了祝御的手臂,语气变的甚为严肃:“这位祝先生,你现在不能离开了。我得问问你……刚才老乔说你接住了飞机,是不是无意间把哪里碰坏了?”他这样往前一凑,魁梧高大的身材比祝御还长了半头,腰板挺得笔直,雄霸凛凛的气势充满威慑力。 祝御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身子一动不动,任凭他死死的握住自己手臂,眼里不经意闪过一抹锋锐的光芒。 乔承看出情势不妙,分别去拉两个人的手臂,大声道:“孟伟鸿,有事说事……你怎么还抓住人家不放?” 孟伟鸿对他不理不睬,死死的盯着祝御道:“祝先生,我在问你话呢,这飞机模型你到底有没有碰到哪里?” 赵冰怡轻抬跟鞋,优雅的徐徐走近,冷声道:“伟鸿,先把手放开。祝先生和我是邻居,虽然很少露面,但是一出现就必然会做些‘不同凡响’的事情。就算这飞机是被他弄坏的,和以往的那些事相比也只是小儿科,咱们不妨听听他的解释。” 乔承替祝御抱打不平,亢声分辨道:“赵小姐,明明是祝老弟伸手接住了飞机,也根本没碰坏它。他的头还险险被砸到……你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好人?我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可以替他作证!” 赵冰怡神情冷淡,高傲的眼神扫过祝御道:“还是让祝先生自己说说吧,我又不是没给他分辨的机会。” 祝御轻轻一抬手臂,谁知孟伟鸿却根本不放脱手,依然死死的扣住他手腕。乔承心下着急,扯住孟伟鸿的手奋力扳动:“孟老师,有什么话大家可以慢慢说,你先把手放开!”接连运了几次力,孟伟鸿的手却纹丝不动。 祝御面沉似水,缓缓看向怯怯站立的小白禹,随即眼神刀锋般扫过孟伟鸿,最后斜睨着盛气凌人的赵冰怡,终于开口道:“赵小姐,白禹这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他该怎么称呼你?” 赵冰怡柳眉一挑:“怎么?这和我们要说的事有关系吗?” “我是想说……”祝御轻轻叹了口气:“白禹今年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吧?我很奇怪,他都知道冒犯了别人首先该诚恳的道歉,难道你们两个当大人的反倒不如一个孩子吗?” 赵冰怡勃然变色,冷艳的俏脸更罩寒霜,琉璃晶莹的凤眼含愤凝立。未待说话,孟伟鸿已然忍不住火气,恶声道:“是你弄坏了飞机模型,反过来却胡搅蛮缠!小孩子不懂事当然好骗,我看应该是你赔礼道歉吧?”抓住祝御的手紧了又紧,表情十分不善。 祝御干脆把他当成了空气,皱眉看向赵冰怡:“赵小姐,我是不是差点被飞机砸到、有没有碰坏上面的物件……保安室里的监控一定拍摄的清清楚楚,我也没那么多闲功夫和你对质,自己去看吧!”低头斜睨孟伟鸿死死纠缠的大手,又冷冷道:“另外好不好奉劝一下你这位执鞭随蹬、暴虎冯河的死忠卫士……把手拿开?” 孟伟鸿听的一愣,愕然道:“你说啥?什么叫执鞭随蹬……包袱缝合?”一走神的当儿,祝御的手腕如游鱼般轻巧的滑开,转身便欲离去。孟伟鸿醒过腔来一步赶上,又摁住了他的肩膀喝道:“等等!话还没说明白,想往哪走?”他瞬息之间被祝御脱了束缚,着实有些莫名其妙,再加上琢磨不透对方说的那两句聱牙词汇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来也定是讥刺鄙夷的成分居多,更加懊恼不甘。 熟料祝御的肩头轻轻一沉,孟伟鸿刚刚搭稳的手便如摁上了一层滑油,不由自主的斜斜荡开。他又惊又怒,双眼瞪的溜圆,还待再上一步,却发现祝御不进反退,紧贴着他的前胸缓步走过,在白禹面前徐徐蹲下身来。只这刹那间一股大力传来,孟伟鸿如晕船般脚下蹒跚,踉跄着一连退出好几步! 祝御气定神闲,看着白禹通红的小脸蛋,脸上浮现出明朗的微笑:“小白禹,祝叔叔告诉你……飞机不启动了,不一定要局限在它本身找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手里的遥控器电力减弱或者失效了,这才导致飞机的突然失控。” 白禹乌黑的眼珠晶莹剔透,翻转过遥控器端详,皱起小眉头道:“会是那样吗?”咔嚓一声抠开了电池盒。 “你们等一等!”乔承看的清楚,一路小跑向门卫室:“我们这里就有新的5号电池,换上就知道灵不灵了。”片刻间捧着四节崭新的电池返回。祝御接过来拆了塑料包装,递给白禹道:“你换上新电池再试一试。” 白禹嗯了一声,用胖嘟嘟的小手接过电池熟练的更换好,随后轻轻摁下了启动键……孟伟鸿手里的飞机航模应声而响,两排螺旋桨又欢快的飞转起来,反倒把他吓了一跳。白禹兴奋的跳脚大叫:“好了好了!飞机又能飞了!”激动的朝祝御一鞠躬:“谢谢祝叔叔!”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从孟伟鸿手中接过了飞机。 乔承双手抱胸,撇嘴道:“赵小姐、孟老师,这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莫名的业务 赵冰怡和孟伟鸿对视了一眼,神色尴尬,谁也没接言。 白禹把遥控器的电池一换上,飞机马上神完气足的启动了,那之前他们对祝御武断、跋扈的质疑和诋毁全都不攻自破,到底是谁理屈词穷、胡搅蛮缠已经无需多做解释,还有什么好说的? 祝御站起身,冷冷的扫了一眼赵冰怡和孟伟鸿,转身快步离去。 乔承双手一摊,叹道:“赵小姐……不是我说你们,大家都邻邻居居住着,理解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现在真相大白,误会也澄清了,你们用那样的态度对祝老弟,他心里的滋味能好受吗?” 赵冰怡一言不发,俏脸崩的僵硬,转身走向甲壳虫打开车门,没好气的斥道:“小禹,快点上车,要迟到了!还有,以后不许再来门口玩飞机航模,否则给你舅舅告状,看他怎么整治你!” 白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舅舅对我好着呢,只有你才整天的凶我,哼!”抱着飞机钻进了后车门。 孟伟鸿也走向副驾驶开门,轻声安慰道:“冰怡,姓祝的小子又臭又硬,你犯不上跟这样的人生气,咱们走吧。” 赵冰怡哼了一声,忿忿的又翻了他一个白眼,钻进驾驶室发动车子,轻踩油门之下甲壳虫扬长而去。 乔承露出一脸鄙夷之色,喃喃自语道:“祝老弟和这个刁蛮女郎住邻居,可算倒了大霉了……” …… 祝御怕周琳一早起来忙工作或是开会,没给她打电话,直接坐出租车到了二院楼下。偏巧这时周琳倒给他打来了电话,说一大早上班后就被仇艳叫着出去了,要处理几件科里的业务,什么时候能回来还说不准。 祝御皱起了眉头,压低嗓子道:“仇艳出去办业务带着你干嘛?和你的工作有关系吗?” 手机话筒里这时响起了车门开启声,周琳显然说话不方便了,含糊道:“就是月底和几家医药公司结算下账目,都是例行公事……你去看看沈教授和雪婍妹妹吧,我办完事就回去。”便挂断了电话。 祝御满腹疑窦,缓步走进了医院大厅。一般来讲,科室负责人有向院内提交正式进药申请的权利,至于能否批复、和医药公司拟定购进药品、结算账目等流程就不能染指了,这些方面都该由财务和采购的专人负责。除非有一种特例,就是科里的医生都在吃厂家的“回扣”,和医药代表见面交涉的唯一理由,也就是讨价还价敲定双方的“分赃”明细,怎样把利益最大化。 医院的一个科室负责人对正规渠道药品能否进入固然有举足轻重的决定权,其实在临床使用率和销量上也照样主掌生杀大权。反正同药理、同功效的产品在市场上层出不穷、多如牛毛,用哪个厂家的都是用,治不好病也照样吃不死人,这里面的内幕一下子就变复杂了,稍有医药销售经验的人没有不懂其中关窍的。 各个厂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产品打入了医院,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药品备受冷落,销量不升反降。于是在激烈的行业竞争和多重压力下,不得不或多或少的动些“歪”心思,走走别的途径。毕竟药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祝御就想不通,仇艳如果真有这方面的“业务”,她应该是极力对外界回避的才对,不可能把这种不光彩还担风险的事公然拿到表面上来办。而且她即使需要得力、放心的人手帮助一起“操作”,这个人选也绝不会落到周琳的头上。 仇艳和周琳之间的关系到底怎样彼此是心知肚明的,可能整个科室的人都看在眼里。她们俩能结成“同盟”的概率是零,仇艳过去就一直算计周琳,现在登上了主任宝座,更不会蠢到以短示人。 那奇怪的问题就来了,这两个人出去办“业务”,到底是什么业务? 祝御很担心,仇艳专业能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她在医院里的背景、阅历和行事手段肯定还是强于周琳的,尤其现在她还身居主任要职,有得天独厚的客观优势,如果存心想算计起周琳来那可是防不胜防。 他一路仔细思索,很快上楼走到了ICU病房,却被护士告知江雪婍等中毒人员恢复情况良好,已经转移至普通病房了。打听到具体房间是西侧住院楼228号,他又横穿过主楼连接甬道直奔西楼。 刚巧在228病房门前,祝御遇到了联袂而来的于柏琪、丁连奎和邓远山。旁边还跟着一群身穿警服的青年男女,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大概是随同他们的局长一起来探望“女英雄”江雪婍师姐来了。 于柏琪主动迎上来几步,扯着他衣袖走到一旁,低声道:“你的计策已售,我把该摆平的全都摆平了。市里成立了一个临时收尾小组,由专人负责对传染科大楼再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清洁除菌工作,我们几个现在去卫计委,和相关部门再开个协调会,等他们验收完清扫工作就打道回府,万事大吉了。” 祝御笑道:“既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事故调查自然是越早收尾越好,大家不都是这么希望的吗?” 于柏琪点头道:“嗯,问题不大了。子哲熬了一夜,刚才被我劝回去休息了,你刚好进去看看江雪婍吧。我看经历了这次的事故,她变的成熟、懂事了很多,你们俩现在化解开矛盾再容易不过了,也有利于以后的配合。” 祝御想了想道:“行,我进去看看她。你们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吧……不过说实话,今天我很想休息一天。” 于柏琪笑道:“那就依你,反正我们开完会还要吃中饭,下午再陪着验收,到送走他们也就一天下来了。” 两个人简单再聊几句,于柏琪和邓远山带着那批年轻警员当先下楼。丁连奎跟在最后,突然站住了脚步,凑近祝御小声道:“祝子,我回首都开会,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具可靠情报显示,圣徒组织亚洲区的大头目‘沙皇’目前已经潜入我国境内,具体在什么位置无法确定……我估计他的举动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多半和我们有关,你要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祝御微微吃惊,沉吟着道:“如果他想打我们的主意,早晚都会来川江,也不用猜来猜去了……咱们的行踪能瞒过别人,未必能瞒过圣徒组织。”想了想又道:“于处长知道这事了吗?” 丁连奎担忧的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和他说。你也知道,‘沙皇’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代表着什么。那是一段浓的化不开的永世冤仇,是他不共戴天的死对头!柏琪在别的事情上睿智、精明,我担心他唯独在这件事上把握不好自己的情绪。” 祝御点头道:“嗯,那就看看情况再说吧。关键是我们的情报来源少的可怜,这个‘沙皇’到底是个什么样可怕的人物,就没有再具体点的资料了吗?” “非常困难。”丁连奎摇头苦笑:“圣徒组织一向就是诡秘莫测的代名词,那些徒子徒孙不必说了,‘沙皇’贵为亚洲区的首席大佬,在组织里的地位显赫尊崇,也一定是个大奸大恶之徒,才不会轻易泄露自己任何的信息。柏琪这么多年来费尽心思的到处挖掘他的下落,不也是没有线索吗?” 祝御无言的点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吧,我会保持好警惕的,随时联络。”丁连奎嗯了一声,匆匆下楼而去。 祝御轻轻的叹了口气,皱眉沉思。好半天后才整理了下衣领,缓缓踏进病房。 医院方面很会来事,按照江雪婍的“英雄”身份给她特意安置了一间单人高档病房,宽敞又明亮。祝御一进屋就观察到床头、地下摆满了水果篮和娇艳的大捧鲜花,此外还有两个年轻女警员联袂坐在床侧的椅子上,正有说有笑的和江雪婍聊天。看来这两位女警员也是市局方面临时征调过来代替沈子哲的,负责全天候照料她们的“英雄师姐”。 床头的一大束鲜花遮挡住了江雪婍的视线,她突然看见两位要好的姐妹止住了话头,直愣愣的盯着门口方向,还局促的站起了身,显然是来了她们并不相熟的陌生人。刚待坐立起来,祝御已经先一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面带淡淡的微笑,问候道:“江警官,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江雪婍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红,目光有些不敢和他相交。两名女警员眼珠咕噜噜地转,仿似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对路。 祝御看出了江雪婍的不自在,也怕引起误会,抢着对那两位女警员说道:“你们好,我是江警官的同事……严格来说,也是你们两位的同事,在市局做一名协警。不过因为去的时间太短,所以咱们都不认识。” 江雪婍回过神来,也马上道:“对对,这位同事叫祝御,和我一起在跟个案子。”忙不迭的坐起身:“祝御,这是我在队里要好的姐妹,何思昕、杨倩,她们一早被邓局派来陪我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冰释前嫌 祝御一本正经的说道:“何警官好,杨警官好,你们叫我祝御就行。” 何思昕跟杨倩性格都很外向,掩着嘴咯咯娇笑。杨倩打趣道:“祝大哥好,你可别称呼我们俩‘警官警官’的,叫的人不好意思!雪婍姐昨晚立了那么大一件功劳,轰动了全局,你要称呼警官,也只有她能当得起,嘻嘻。” 江雪婍大概是和她们打闹惯了,想都没想在被子里伸出一只雪白细腻的脚丫,作势要蹬向杨倩,啐道:“你这死妮子,我叫你再胡说八道!”猛的意识到祝御就站在身旁,这动作可很不雅,倏忽间把脚又缩回被窝,脸上一片绯红。 何思昕、杨倩一见她的窘态更加幸灾乐祸,一起哈哈大笑。何思昕居然还大着胆子去掀被角,调侃道:“咦,江警官的小脚丫呢,怎么不伸出来踢人了,刚才气焰不是很嚣张吗?嘻嘻。” 江雪婍俏脸涨的通红,紧抿住了嘴唇。她昨晚在传染科大楼里舍命凿穿了天然气管道点燃,最后又在昏迷中被送进主楼病房,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恢复神智,几乎就没得到好好的休息。此刻憔悴的脸上血色不足,有明显的病容相伴。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素面朝天的脸庞少了往日的英姿神采,却多了几分处子的娇俏,看起来别有一番玲珑精致的韵味。 祝御自从和江雪婍再度相逢,直到现在才静下心来仔细的打量她,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叹服:这位娇艳的警界之花颜值确实美到了极致。经典的瓜子脸,俏挺的鼻梁和标准的樱桃小口,再加上黄金比例的一对翦水秋瞳……纵使现在毫无妆扮的情况下依然保持“女神”级别的绰约风姿,极具清香柔媚、赏心悦目的冲击力。 江雪婍的这种天生丽质,看来有没有化妆品的补衬都无所谓,在任何状态下都尽显“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的本色之姿。祝御甚至觉得她就不该是一名刑事警察,因为这份危机四伏、风餐露宿的职业实在和江雪婍显得格格不入。 他还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自禁的拿周琳和江雪婍做起了对比。若论性格,周琳聪慧大方,热情善良,比江雪婍的娇憨、执拗更容易令人心生亲近之意;若论样貌,尽管周医生已经是国色天香的大美女级别,却还是稍逊江警官半筹。这中间的差别很微小,但祝御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倒不是他“见异思迁”,还敢有“得陇望蜀”的野心,只是作为一个男人,遇见漂亮的女子除了难免多看几眼,往往也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女友或者妻子和对方放在一个角度比较,细细的评头品足一番。 祝御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也不敢再做过多的“停留”。稍稍调整情绪后也跟着打趣道:“看来恢复的不错,能有力气踢人,当然没什么大碍了对吧?” 江雪婍在两姐妹的讽笑声中更有些难为情,脸上布满红晕,干脆扯起被角盖住了嘴巴,不知该如何接言。 何思昕跟杨倩鬼精灵,她们可看出了些门道。需知这位美艳无双、娇蛮难缠的警花师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对犯罪份子固然手下毫不留情;对强权功利也是嗤之以鼻,轻易不肯低头折腰。邓远山算是局里最大的boss了吧?有时候也照样对江雪婍的脾性头疼不已。就算以高远帆为首的那些帅哥靓男狂热的追求攻势下,也从未见她露出现在这副娇滴滴、羞答答的小女儿神态…… 这就足以引起何、杨两位“八卦闺蜜”的高度警觉了。祝御是何许人?为什么他貌不惊人、语不出众,只随随便便的往这里一站,轻描淡写的开句玩笑,就引来了警花师姐如此反常的表现?他和她之间,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事? 何思昕与杨倩纵然猜不到内情,可表象却看了个清清楚楚。刚才还和她们笑闹不休的江雪婍在突然出现的祝御面前,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乖的像只小猫咪,三缄其口、手足无措,提不起半点往日的霸道英姿,这可透着十足的怪异。她们印象中的江雪婍,就算是被欠了十万块钱的债主追讨上门,也绝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哎呀!”杨倩水汪汪的桃花眼一转,假意道:“我才想起来有东西忘在了车里,得下楼去取。” “是啊是啊!”何思昕跟着见风使舵:“我也有东西忘在你车里了,咱们一起去吧。”两个人齐刷刷的站起来就走,没再和祝御打招呼,倒是都“不怀好意”的斜睨向江雪婍,目光中尽是戏谑、讥讪之意。 她们这个只能骗三岁孩子的理由太露骨了,江雪婍如何读不出个中深意,情急道:“你们先别走……给我回来!要取东西,用得着两个人一起去吗?”却听见何思昕跟杨倩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传遍了半面走廊。 江雪婍又气又急,娇俏的鼻子微微一皱,模样可爱之极。 祝御反倒放得开了,扯过一把椅子顺势坐下,温言道:“看得出来,她们一定是误会咱俩了。” 江雪婍急道:“岂止是误会,她们口无遮拦,还会到处瞎说……” “误会终归是误会嘛。”祝御淡淡的说道:“总能被澄清的。就好比我们之间有那么多不快,不也都过去了吗?” 江雪婍一怔,盈盈的眸光明澈如水,终于正视着祝御的脸庞,轻笑道:“说的也是。” 祝御环顾四周的鲜花水果,轻轻搓了搓双手,沉吟着道:“我来的匆忙,也忘记了给你买些东西……” “哪用那么客气?”江雪婍坐直了身体,红着脸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危重病号,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既不需要鲜花也不需要水果……要不是医生说再观察一天,我现在就想出院了。” “嗯。”祝御点头道:“我回去又做了些调查,小煤炱曲霉菌的毒性确实能被咱们发明的超级细菌全面克制住,就像灼热的光线烘烤阴冷的雪花一样,它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消融褪去,不会再侵害到人体……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相信你体内的余毒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原来是这样啊,太好了!”江雪婍对他的话信之不疑,显得欢欣鼓舞:“那我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医生说清,马上出院!” “你等一等!”祝御苦笑着伸手阻拦:“虽然毒性彻底消失了,但是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毕竟不会一下子就康复。留在这里再休息一天非常有必要,先别急着走了。” 江雪婍颇为失望,偷眼瞄向他怯怯的问道:“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为是命令吗?” 祝御一怔,轻笑道:“如果是对你的身体有益,我不介意你这么理解。” 江雪婍无奈的嘟起了嘴,顺着她的侧脸看去清丽若春梅绽雪,虽是失望扫兴的神态,仍不掩秋蕙披霜般的光采。祝御收敛心神,不敢再凝神细看,接着安慰道:“昨晚的事故把大家搞的心惊胆战、筋疲力尽,休息一天也没什么不好。子哲回去睡大觉了,于处长他们要迎来送往,所以我也决定好好歇一天。” 江雪婍想起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心底犹有余悸。柔静温润的眸子看向祝御,低声道:“祝御……昨晚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在地下室及时抓住我,躲过了那些崩飞的吊瓶架,我恐怕……我恐怕……” 祝御淡淡笑道:“其实……应该是大家感谢你才对。如果没有你最后去到三楼点燃那些火焰,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事后我和子哲看了那个时段的监控画面,说实话,我真想不到你能在那么危险的时刻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潜能。也对你无与伦比的顽强和勇气表示由衷的钦佩!” 江雪婍俏脸又红了一片,低首扭捏道:“这些话别人说来或许我还能听得进去;可是出自你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好了。大家都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罢了,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主帅,带领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到最后。很难想象要是你不在场,我们有再多的顽强、再多的勇气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祝御谦笑道:“算了算了,我是来探望你的,咱们之间就不要互捧了。” 江雪婍嫣然一笑:“是你先提起的话头好不好……”秀眉微微一蹙,欲言又止,好像后面还有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祝御察言观色也看出来了,却徐徐站起了身。他意识到这次探访很顺利,应该见好就收了。能和江雪婍摒弃前嫌,重新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开端,有利于下一步的工作开展……这已经很不错了,说得再多些反而怕不合适。 “你这是要走吗?”江雪婍坐直了身子,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 祝御点点头:“嗯,我还有些事情。” “那好吧。”江雪婍好像鼓起了很大决心,低声道:“临走前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可以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异性没人性 祝御沉默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言。 诚如江雪婍所说,他在昨晚的表现有目共睹,带给人太多的吃惊和震撼了。沈子哲可能接受起来还比较容易点;周琳和江雪婍对他的认知已经不能用“刮目相看”来形容了,而是到了“翻天覆地”的程度。祝御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固然没得选择,显露的才能也是层出不穷,让其他人相比之下自叹望尘莫及。 尤其是江雪婍,还凑巧在地下室目睹了他因为情绪激愤施展出的拳脚之威,这也是祝御的“大秘密”之一,所以不用多想,江雪婍脑海里的疑问肯定远不止“就一个”,真要被她提及些敏感问题,该怎么回答倒让祝御颇费思量。 江雪婍看出了他的为难,掩嘴一笑:“我没那么不懂规矩,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丁处长、邓局一早就叮嘱过。” 祝御稍稍宽心,点头道:“那你问吧,是什么事?” “我想了很久,也没能想明白。”江雪婍歪着头一副敏而好学的神情:“我们被困在传染科的大楼里,你几次提到过能有办法破开那些坚固的碳纤维钢化玻璃……虽然最终没有机会实施,但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呢?” 祝御莞尔,想不到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问题,微笑道:“其实很简单,用一小块相对硬度较高的陶制品,就能轻易砸破那种钢化玻璃。我们要在大楼内寻找些陶制品的话,应该不会很难。” “真的么?”江雪婍有些难以置信,将信将疑:“用陶制品……就能砸碎那些玻璃?” 祝御打趣道:“如果你不信,等身体恢复好了,大可以去二院的传染科试一下……只不过身为警务人员,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破坏公共设施,恐怕你得事先想个好借口才行。”两个人一起轻笑起来。 江雪婍盯着他道:“真搞不懂……你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懂得那么多事。” 祝御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是你自己说的,只问一个问题的对不对?”缓缓走向门口,又回头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和我联络,也可以找子哲和于处长他们。”说着转出了房门。江雪婍怅然若失,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门口出神。 几分钟不到,何思昕与杨倩悄悄的去而复还,挤在门口嬉皮笑脸的向她张望,显然她们看到祝御已经走了。江雪婍佯怒道:“你们别回来了,快去取车里的东西吧!我也不用人照料陪伴,从今以后姐妹没得做了!” 这句话说的倒是很有气魄,可惜对两姐妹毫无威慑力,嘻嘻哈哈的走进屋来。杨倩嗲声道:“啊呦,江警官发脾气了!居然要赶咱们走?昕姐你说怎么办啊?” 何思昕嘻嘻一笑,学着她的语气道:“我看江警官这不是发脾气,倒像是春心荡漾啊,咱们好心留下来照顾她,谁知道婍姐中毒中的有异性没人性,晚上和帅气阳光的沈教授卿卿我我;白天又对高大威猛的祝警官含情脉脉,眼里哪还有什么姐妹啊……”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江雪婍气的俏脸煞白,扯过身后的靠枕没头没脑砸过来,娇斥道:“两个死妮子!看我不把你们的舌头拔出来做焦溜口条!”何思昕麻利的一把接住靠枕,和杨倩笑的花枝乱颤,已然直不起腰来。 祝御信步走向主楼大厅,还想去检验科看看,一想到周琳回来的话必然会联系自己,到现在还没消息去了也是白去。左右无事,便想回局里找表叔聊会天。出得二院门口来,迎面见到对街一家大型商场入口处人流攒动,还打出了大大的横幅,在搞秋冬服饰促销。忆及自己这个季节的衣服少的可怜,便临时改了主意横穿天桥,进到商场里随意闲逛起来。 祝御以前对服装一窍不通,也从没在意过对自己的打扮。但结识周琳后一直到现在,再加上本次重返川江的心境,他突然意识到得“捯饬捯饬”自己了,买几身像样的衣服很有必要。 在“虎穴”基地的受训期间,他把精力更多的倾向于一些知识型学科,对“服装”涉猎的并不具体。偶有翻看过几本潮流服饰杂志,倒是一字不落的记下了里面的文字和图片。祝御结合自己的身高、体型和喜好,草草总结出了一个大概的“风格”,那就是质朴、简单点最好,不要那些大红大绿、花里胡哨的搭配。 他想起在杂志里看到过一个叫“Burberry”的服饰系列,据说是英国传统风格的奢侈品牌,拥有160年的悠久历史。在全世界范围内已经成为奢华、品质、创新以及永恒经典的代名词,旗下的风衣作为品牌标识更加享誉全球。说来也巧,在商场二楼的中心大厅,祝御就看到了这家服饰的超豪华专营店,于是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漂亮的导购小姐马上走过来对他热情接待,详细介绍自家成衣的质地、风格和底蕴,讲解精准、干练,看得出来是明显受过很专业的培训。祝御在心里自嘲:“既来之则安之,今天就时髦一回,也玩玩英伦范好了。” 导购小姐还向他介绍本店是Burberry品牌在川江地区唯一的一家专营店,开设至今还没满两个月,也是整个岭东省仅有的两家专营店之一。参加商场组织的促销活动,本季秋冬服饰主要展现的是波西米亚多层次穿搭风格与经典剪裁掀起的流行风潮。祝御在她的陪同下转着店面走了一大圈,发现很多服饰确实将纯粹质朴的面料与不拘一格的古典质感结合的相得益彰,缔造处返朴归真的时尚风格,和自己脑海里想象的非常相符。 他打定了主意后行动倒是雷厉风行,很快就选了一件Trench风衣、一件切斯特大衣,一件绗缝夹克和一件飞行员夹克,看到一套裁制西装面料高档,型神华贵,也一并定了下来。此外还选购了两件精美的毛衫和两条简洁流畅的长裤,准备一起结账。 那名导购小姐跟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欣喜不已。川江倒是不缺花钱如流水的富贾大亨,但毕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任性的土豪。Burberry品牌走的是高端营销路线,在本地区的出售价格也着实高昂。这位男士看上去普普通通,想不到出手如此阔绰,而且从挑选到确认用时极短,几乎是一气呵成。这么潇洒、高效率的消费方式,她还真是头一次碰到。 另外导购员的收入跟销售额度也是挂钩的,祝御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件衣服,她粗略的估算下来,只此一天的提成便超出了此前大半个月,禁不住暗暗窃喜。不过她可并没有被眼下的“胜利果实”冲昏了头,反而淡定的又帮祝御出谋划策:“先生,我觉得您选购的衣服都非常好了,既得体又时尚……但您有没有考虑过,Burberry的品牌穿在身上,如果没有一双合适的皮鞋搭配,就会让这些经典的服饰黯然失色。” 祝御低头去看自己的皮鞋,淡淡一笑,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我一客不烦二主,再给我介绍两双好点的鞋子吧。”导购小姐想不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其实一双……我想也就够了吧?” 祝御笑道:“我自己穿一双,还要买给最好的兄弟一双。”他刚才选的衣服里其实也早给侯义飞带出了两件,所以再买皮鞋自然也想到了他,和好兄弟要“有福同享”。 导购小姐恍悟道:“噢,原来是这样……怪我多嘴了,对不起。”引领着他走向皮鞋专柜,又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祝御不做太多纠结,目光扫过鞋柜,凭着“感觉”随意挑了两双,直接来到收银台前刷卡结账。侧头看向导购小姐拎着大包小包的服装、鞋盒殷勤的跟在一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不对……你这里还有没有女装?” 导购小姐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忙不迭点头:“有有!在隔壁的女装店里……只不过因为本店开业时间不长,供货渠道还没有全面铺开,目前只有中端的Burberry London系列女装,主打产品为经典Trench风衣、精制西装、中裙、夹克和连衣裙系列。像Burberry Prorsum这种全球限量贩卖的高档系列,我们暂时还没有经营。” 祝御摇头道:“高档中档都无所谓,我就想知道……如果恋人之间都穿你们这一个品牌,能搭调吗?” “当然能,而且绝对是经典组合,回头率会相当的高!”导购小姐兴奋的回答:“我这里有现成的模特图片,你可以参考一下。如果您的伴侣穿上本店的女装,不但造型层次丰富,妩媚又性感,和您站在一起还会造就绝妙的视觉冲击力!” 第二百五十章 老色鬼 祝御得意的提着一大堆服饰袋,兴冲冲的走出商场,心情份外的愉悦。 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次的购物体验比这次更令他刺激过瘾、心满意足的了。如果再加上他后来为周琳选购的服饰,这趟挥金如土的疯狂采购总共花掉了一个令他往日里咋舌的天文数字:整整17万人民币! Burberry是经典和奢侈的代名词,那不菲的价格自然也得和它的名气相辅相成。祝御还是很理智的,他知道17万花出去买来的这些服饰,只是在自己的层面来讲算“高端华贵”了,其实和世界上其他知名的奢侈品相比还远远不及。但无论如何,这种大手笔已经是他有生以来最“败家”的消费行为了,没有之一。 另外他的心情很轻松也很兴奋,没有一点肉痛的感觉。买给自己这么好的衣服如果算“下手狠了一点”,那买给周琳就更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应该更“狠”一点。祝御觉得,比起周琳对自己的帮助和柔情似水,花掉这点钱简直不算事。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当自己把这些风衣、长裙、筒靴和毛衫围巾拿给周琳的时候,她那种吃惊诧异的表情,而且多半还会狠狠的奚落自己一顿,埋怨他如此“胆大包天”的胡乱花钱行径。他嘴角挂着微笑,越想越觉得有趣,再也忍耐不住,掏出手机就打给了周琳,一等她接通便道:“周医生,快到晌午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小协警一起吃个午饭?” 周琳的语气好像很着急,压低了嗓子道:“祝御,我刚想打给你的。仇艳把我扣下了,非要带着我中午和一家医药公司的副总吃饭,还说让我和他交个朋友,以后很多业务都要我出面来沟通……我几次推拒,她死活就是不同意我走,该怎么办啊?” “医药公司?副总?”祝御愣住了,沉吟着道:“你和仇艳出去了一上午,她到底办的是什么业务?” “我不知道。”周琳道:“走了三家医药公司,每次她都留下我跟司机等在车里,自己进去交涉的。只有这最后一家,她好像和胡总谈完了业务,又直接坐着他的车去了饭店。叮嘱司机一路跟着,把我拽到了包房和胡总认识的。” 祝御皱眉道:“胡总?这个医药公司的副总姓胡吗?” “是啊。”周琳的嗓音更低:“是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秃顶,大腹便便的,看人的眼神还色眯眯的,讨厌死了!” 祝御眯起了眼睛,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醋意,问道:“你的意思是,仇艳拉着你非要陪胡总吃饭,还说介绍你们认识,是不是有点图谋不轨?” “应该就是。”周琳委屈道:“她和胡总的眼神都鬼鬼祟祟的,好像早有预谋,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 祝御沉默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仇艳带着周琳一起出去,美其名曰“办业务”,其实却另有所图。她让周琳候在车里,自己去交涉的“业务”肯定不光彩,这倒符合逻辑了;但最后耍这么一手,要借吃饭的机会把周琳“介绍”给胡总,应该就是图穷匕见,露出狐狸尾巴了。 “祝御!”周琳的口气急了起来:“你到底在没在听我说话?我该怎么办啊?” 祝御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说道:“你们在哪家饭店?” 周琳道:“这里不像饭店,是个私人会所之类的门面。我进来的时候记得名字好像叫‘唐人会馆’,就在建安路和泰山大街的交叉路口,门前挂着四个很大的红灯笼。” “仇艳的司机跟你们一起吗?”祝御问道。 周琳道:“没有,他好像在楼下一个人点了饭菜。” “别拒绝仇艳。”祝御沉稳的道:“先留下来吃饭,静观其变。第一次陪她出去如果撕破了脸,很容易给她口实。我这就赶过去候在会馆外面,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做过份的事,最多就是探探你的口风,放心吧。” “我知道了。”周琳好像心里很没底:“你可快点过来啊,我……很害怕。” “放心吧,马上就到。”祝御挂断了电话,随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叮嘱司机直奔“唐人会馆”。 临近中午时段,交通状况略显拥堵。出租车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钟才开到了目的地。祝御付账下车,拎着大包小包的服饰袋走进主门,远远的就看到一樽假山石旁站了几个人,周琳赫然在列,正被仇艳拉住手纠缠。 他大步走了过去,首先听到了仇艳激愤的声音:“周琳,胡总好心好意的款待咱们,只是吃顿饭而已。你不领情就罢了,居然还扇了人家一记耳光……咱们以后还怎么和他做业务?不行!你必须当面给胡总赔礼道歉!” 周琳俏脸罩了一层寒霜,恨声道:“仇主任!你说话要凭良心!先不说你们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业务’,把我约来陪吃饭,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扇他耳光你看到了,这个老色狼对我动手动脚公然耍流氓……你怎么视而不见?” “周琳!别给脸不要脸!”仇艳的语气尖锐跋扈:“什么叫耍流氓啊,别说的那么难听。胡总是看大家合得来,都是很好的朋友,无意间搭了你肩膀一下而已……不用反应的这么强烈吧?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护士,不分好歹啊!” 周琳冷笑道:“朋友?仇主任,你想的太一厢情愿了吧?你和胡总怎么做朋友我管不着,但我和他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算哪门子的朋友?而且坦率的说,我和你也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而已,做你的朋友……我高攀不上!” “哎呀,仇主任、周小姐,你们都少说一句吧,这完全就是个误会嘛!”一个短粗肥胖的矮个男子站在一旁苦着脸相劝,微风吹来拂动他头顶本就不多的几缕长毛,鼓鼓的肚腩突出在名贵的西装外,蛤蟆嘴、死鱼眼,相貌可憎中透着阴鸷暴戾,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不敢恭维。他的身后,还站着三名膀大腰圆的黑衣男子,一字排开默不作声。 祝御看得清楚,听的真切,已然明白了事发的来龙去脉。大踏步走近,叫了声:“周琳!” 周琳看到他的出现,一下有了主心骨,甩脱仇艳纠缠的手快步走了过来,眼圈已然泛红,又委屈又气愤。 祝御不去看其他人,侧头关心的问:“他们把你怎么了,说给我听。” 周琳清莹秀澈的美眸看向他,想了想微微摇头:“没什么事,我们先走吧。”她压不住火气已经和仇艳撕破了脸,心情糟糕无比,但还是不想祝御也跟着掺合进来惹更多的麻烦,便欲脱身回避。 “不行!你必须对自己不理智的行为道歉!胡总如果不继续合作了,给咱们科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仇艳脱口喊道。因为激动,略显突出的颧骨下肌肉微微扭曲,零星点缀的雀斑跟着抖动跳跃。她目光斜扫过祝御,已然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上次来检验科闹事的家伙,但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周琳的“护花使者”就搞不清了。 “仇主任!”祝御低沉的开口了:“我是周琳的男朋友,相信我们以前也是见过面的对吧?叙旧就免了,我只想开门见山的问你一句话:如果把你跟胡总的合作基础需要建立在周琳忍辱受屈的痛苦之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仇艳一翻白眼,尖声道:“这是我们科里的业务与工作,你是周琳的男朋友也好、家属也好,搞不清状况跟着瞎掺合……你又觉得合适吗?” 祝御伸手遥指胡总,淡淡道:“周琳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不会胡乱指摘这个老色鬼的耍流氓行为。谈业务居然谈到一个女孩子要牺牲色相来满足你们的肮脏交易,我看不单是我,就连你们二院的领导是不是也该过问过问了?” “哈!”仇艳轻蔑的冷笑起来:“让医院的领导来过问过问?好啊!你不说我也正准备把这件事给领导们汇报一下呢,周琳自私跋扈,公然殴打科里的重要业务客户……我倒要看看领导们知道了这件事后,该编排谁的不是?”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倒忘记了……院长和你是亲戚。” 周琳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声道:“祝御,我求你别说了,咱们走好吗?”眼神里满是求啃之意,颇为坚决。 祝御能理解她的心思,眉头紧皱在一起。仇艳导演的这件事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危害,反过来还是周琳一怒之下扇了胡总一记耳光,纠缠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何况仇艳现在一手遮天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这也是对周琳很不利的。尽管心里很不痛快,想了想还是叹道:“好吧,听你的,咱们走。”扶着她转过了身。 这次还没等仇艳说话,一个男子阴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等一等!你刚才说……谁是老色鬼?” 祝御缓缓的回头,看到说话的人正是那位胡总,此刻正眯起了眼,用阴毒锋锐的目光死死的盯向他! 第二百五十一章 短兵相接 祝御还没说话,周琳用力的攥了攥他的手,很固执的微微摇头,眼神里满是无奈凄苦的意味。 “年轻人,我需要你明白两件事。”胡总一改刚才的平缓,语气变得冷冽严酷:“第一,我的名字叫胡汉卿,不叫‘老色鬼’;第二,我十八岁开始在川江地面混到现在,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和我说话。” 他的话音一落,身后的三名黑衣大汉齐齐跨前一步,呈品字形遥遥对祝御和周琳形成了半围之势。仇艳瞧出形势不妙,明显有些发慌,对着胡汉卿嗲声道:“哎呦胡总!您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归根结底都是周琳有错在先,惹得您心里不痛快,我叫她恭恭敬敬的给您赔礼道歉就是。这毛头小子满嘴喷粪,根本就不知道您的威名,您大人大量别和晚生后辈一般见识了。” 她这句话求情的成分很大,语音也不似方才自然顺畅,还微微有些发颤。惶急惊恐的眼神扫过周琳和祝御,便如看到了两头待宰的羔羊,透出发自内心的担忧。祝御察言观色,马上分析出了她的心理。仇艳显然是对胡汉卿这人有所了解的,见他动了真怒登时便吓得手足无措,仿佛知道惹到他的人肯定要大祸临头了,而她显然也做不了胡汉卿的主,局势可能要失控。 她惧怕恐慌的原因还有一条,周琳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之后又引来了祝御。如果这两个人遭到胡汉卿的恶意报复,那她也休想逃脱干系。正常情况下羞辱喝斥他们几句倒无所谓,事情不会闹大;但胡汉卿震怒之下要祭出的手段,恐怕远不止“羞辱喝斥”那么简单,这样的后果一旦发生,也是仇艳担负不起的,所以她再顾不上周琳的“失礼”了,而是非常害怕。 祝御倒觉得颇为有趣。仇艳这么个跋扈骄横的主,都如此忌惮胡汉卿发威,吓得“改弦易辙”反过来和他们站在了一条战线上了,可见对面那位脑满肠肥的“老色鬼”绝不是个寻常角色,应该是个很有能量的人了。他脑子飞转,核计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却被周琳死死的搂住手臂,低声劝道:“祝御,答应我千万不要惹事!你的麻烦还嫌少吗?” 她这句话说的很轻微,在场众人并没有听到。胡汉卿露出一丝阴毒的冷笑,转动着死鱼眼说道:“噢,你的意思是这个后生晚辈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对不对?那很简单,今天我就让他听说听说呗。” 左首一名魁梧的汉子面露凶光,突然上前一把拎住了祝御的衣领,眯起了眼睛道:“在川江你没听说过我们胡总的大名……那你他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在下水道天天跟耗子挤在一起的吗?” “小子!”胡汉卿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好整以暇的向前迈了一步,说道:“我这个人呢,办事的态度要因人而异。周小姐因为误会扇了我一记耳光……无所谓,我不记恨;但是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敢指着我鼻子骂‘老色鬼’,我就要让你知道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到底有多糟糕。” 揪住祝御领口的汉子阴险的一笑:“实话告诉你,别说周小姐是你女朋友,就算是你的老婆,我们胡总想玩玩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这还要看胡总心情好不好,看不看得起你,懂吗?”手上突然加重了力道。 祝御一股火腾的在心底里蹿起,空着的右手紧握成拳。周琳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搂住他的右臂不放,哀求道:“祝御……不要啊,不要冲动,我求求你,千万别乱来!”仇艳跟着叫道:“祝御!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和周琳向胡总道歉!胡总在圈子里和社会上都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不会真和你们一般见识!” “小仇!”胡汉卿皮笑肉不笑的摇头:“到这一步,你不用再替他说话了,也别拿那些场面话来挤兑我。这小子今天落到什么下场都是我胡汉卿说的算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叫上你的司机先回去吧,不送!” “别啊,别啊!”仇艳愈发害怕,苦劝道:“胡总,您大人有大量,犯不上和这臭小子较真……就当我求您了,给我个薄面放他走吧,我回去好好教训周琳,改天带着她再来登门谢罪还不行吗?” 胡汉卿面沉似水,对她一摆手:“从现在开始,你闭嘴!”凶残冷酷的眼神一闪而过,骇的仇艳浑身激凛凛打个冷颤,登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发出一声。他冷冷的看向祝御,凶光毕露:“你叫祝御是吧?是周小姐的男朋友?” 他不待祝御答话,用手揉着后颈的肥肉接着说道:“今天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打断你的两条腿,然后亲口对我说,从此以后和周小姐再没有任何关系;第二,还是打断你的两条腿,如果不说就拔光你满嘴的牙,等你在医院把伤养的差不多了,就再来一遍,一直打到你说出这句话为准!三闯说的没错,我胡汉卿想玩的女人一定能玩到,就没有一个能逃得掉的,你信不信?” 那魁梧汉子“三闯”粗声道:“胡总,你给这小子选的两条路好像都得先断了腿是吧?至于后面那句话他说不说,我们先动完手再听也不迟吧?” “嗯……是这个道理!”胡汉卿开怀大笑:“让他见识见识‘老色鬼’不但只喜欢女人,其实男女都通吃!” 仇艳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偷眼看向祝御又惊又怕,早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犹豫再三后还想着向胡汉卿求啃几句,却突然听到祝御异常平稳的声音响起:“周琳,你瞧……”把左手的大包小包服饰袋提起:“我趁着今天忙里偷闲,去了你们医院对面的商场闲逛,给咱们买了好多新衣服,先帮我拿一下好吗?” 当着这个场合跟局势下,他突然唠家常似的和周琳说起了“买衣服”,和风细雨的声调透着诡异的格格不入,把一众人听的瞠目结舌、一头雾水。聪慧机警如周琳,也一时没反应过来,错愕中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那些服饰袋。 孰料她忘记了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三闯”,啪的一声把服饰袋打落满地,怒道:“臭小子,你行!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提起你的新衣服……大江、二勇,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巨大的拳头高高砸落,直奔祝御的面门而来!同一时间,胡汉卿身边的“大江”和“二勇”欺身靠近,二勇更从后背抽出一只随身携带的小型棒球棍,嘿嘿狞笑。 祝御眼见三闯的拳头袭来,最先采取的措施既没有躲,也没有回击,而是飞身倒退! 只不过他在后退的时候已经先一步揽住了周琳的纤腰,在她一声惊呼中斜斜飘到了仇艳的身边。跟着啪的一声,半空中掉下了一个小绿本,却是被三闯刚才一番纠缠,里怀的工作证无意中摔落在地。 三闯一拳落空,又惊又怒,跟着注意力被地上的工作证吸引,俯身拾起来翻看,回头道:“胡总,这小子有两下子,原来是个警察!”转身递到了胡汉卿手里。跟上的大江和二勇不意出现这么个小插曲,双双止住了动作,一起侧头观望。 胡汉卿皱着眉头大刺刺的翻看那本工作证,轻蔑的撇嘴道:“警个屁察!这不就是个没身份的小协警吗?”斜睨向祝御,目光中更露凶意,随手把工作证甩落在地,阴恻恻道:“就算你是个真警察,今天我也照样要砸折你两条腿,老子这辈子怕过这怕过那,还真就没怕过警察!” 三闯一脸横肉抖动,恶声道:“大江、二勇,听到了吗?动手!今天不把这小子收拾了,咱们以后也别跟着胡总混了!”大步迈开,和大江、二勇气势汹汹的卷土重来。 祝御面无表情,实则心底里的怒火早已升腾而起,再难抑制。冷声道:“仇主任,你先不要走。我和胡总他们解决完这件事,再来谈谈咱们的事!”周琳一刹那间又看到了他眼神里闪过检验室那晚的冷冽,骨寒毛竖之下扯住他的手臂,颤声道:“祝御,你不要……不要吓我!” 话音未落,三闯已经第一个冲到,势大力沉的拳头猛恶砸落。祝御突然启动,手臂在周琳手中如灵蛇般巧妙滑出,后发先至中砰的一拳击在他腋窝上端的骨缝处,“哎呦”一声惨叫传来,三闯整条手臂死蛇般软软垂落,原来已经脱臼。 周琳和仇艳一声尖叫,紧着向一旁躲闪。祝御腾出空间更无犹豫,左拳如风般跟上,精准到位的把三闯另一条手臂也砸脱了臼。他这番催动拳力,尽管早已怒火中烧,但还是不得不小心翼翼。三闯等人壮则壮矣,可在他面前和弱不胜衣的病汉毫无分别,缠斗中力道拿捏的稍有不适,非死即伤的意外便会随时出现。祝御铁了心是要教训羞辱他们一番,却还不至于弄出人命。 第二百五十二章 攫戾执猛 这种局势下,祝御和对方的悬殊差距,以及真正的心理优势是谁都想不到的。包括“稍稍”知道些他底细的周琳。 周琳是目睹过祝御大闹检验室,并且和那个鬼魅般的黑衣杀手近身肉搏,可惜论起激烈和精彩程度,恐怕也无法表述清。因为她首先不是“内行”,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看得懂打架斗殴里的门道?其次她当时刚刚在黑衣杀手的枪口下逃得性命,吓的魂飞魄散拼命躲藏,更没闲暇把那场缠斗当成“热闹”看。待到在衣柜中勉强平复了惊骇的情绪,祝御和于柏琪的搏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随后高远帆带队杀到,于柏琪逃之夭夭,只留下了检验室里一片狼藉。 所以说周琳了解更多的只是祝御的为人,却未必了解他的实力。甚至都不如江雪婍,还有幸目睹到祝御“昙花一现”般施展出的坚拳铁腿。周琳的印象大致就停留在一个模糊层面,认为祝御“敢打敢拼”,是个不怕事的角色。但这种敢打敢拼究竟是匹夫之勇的愣头青,还是攻无不克的大高手,她就很难确认了,恐怕保持前一种认知的可能性还更大些。否则在今天接连受辱的窘境下,她不会始终理智的劝诫祝御隐忍,怕的就是心上人吃亏。 至于仇艳就更不用提了。她认为在胡汉卿和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们环伺下,祝御就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羔羊,只有挨打受辱的份而毫无反抗挣扎的余地。胡汉卿露出狰狞残暴的本色,扬言要打断祝御的双腿,说得出就会做得到,天王老子来了也难让他收回成命。殊不知,看似势单力孤、插翅难逃的祝御哪里是什么羔羊,其实是一头昂首翱翔、张牙舞爪的怒龙! 三闯一个回合不到,直接被祝御干净利落的废掉了双臂,惊骇莫名!跟着胡汉卿闯荡江湖的亡命之徒多如过江之鲫,没有真本事的人不可能爬到他“近身侍卫”的位置。三闯生来就有一身神力,从小到大舞枪弄棍、好勇斗狠,和人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公安局、看守所几进几出,渐渐靠着这种“拼命三郎”的气势打出了名头,辗转钻营到了胡汉卿的门下,混得风生水起。 他这人文化不高,能得到胡汉卿的赏识仅仅只因为两点:一个是绝对的忠诚,一个绝对的勇猛。打架不要命,遇见事敢冲敢闯,很快就在“同行”中脱颖而出,爬上高位。又因为在家中行三,久而久之便被冠了个“三闯”的绰号。不过低他一等的小弟们是不敢直呼其名的,还得另行尊奉一声“闯哥”或者“三哥”。 如今三闯两条手臂一上来就被祝御轻描淡写的打脱了臼,空有一身蛮力无处可发,瞪着牛眼势如疯虎,似乎连疼痛都忘记了。主子可就站在身后看着呢,光有绝对的忠诚而失去绝对的勇猛,那还不是废物一个?他经历过大小无数场恶战,也不曾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不济,心里面又急又怒。想不到对方的手段既毒辣又强悍,这人可丢的够大了。激愤狂怒之下俯头疾冲,便如一头红眼的野牛以角袭人,果然勇悍异常,颇有拼命三郎的威势。 祝御面沉似水,丝毫没有被震慑到。左手托沉抵住三闯的头盖骨,声音冷的像刀锋:“人渣!我让你今天闯到死胡同里,闯到南墙上!”右拳紧握,迎着身侧二勇挥来的棒球棍奋力一击。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棒球棍上好的枫木材质瞬间被砸的粉碎,木屑迸溅、四射激飞中,二勇收势不住撞将过来,人未到眼里已经布满惊骇的表情。祝御飞快的变拳为掌,紧贴着他后颈斩落,这速度电光石火,二勇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闷哼一声倒地昏厥。 祝御左手下拂,借着三闯自身的冲力牢牢扣住他的双腮,轻巧的一摘一卸,倏忽间把那家伙的下巴也脱了臼。不等三闯哀嚎出声,左膝微屈……重重顶在他的下颚上,这股大力势无可挡,三闯小山般的身躯由前躬变成倒仰,滞空飞起,烂泥般砸落在地!就此蜷缩成一团,再没有一丝余力爬起。 仅剩一人的大江挥舞着双拳冲到,目不暇接的看到祝御拳碎棒球棍,揉棉花团般一口气料理掉了两位兄弟,举重若轻,惊的全然忘记了再做动作,雕像般傻傻矗立在原地,面如土色。胡汉卿大肚便便的肚腩禁不住微微回缩,额头的冷汗涔涔流下,双腿不自禁的抖颤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很了解身边的这几个“死士”。不提大江和二勇,单只一个三闯的战斗力就勇悍绝伦,寻常三五个毛头小子根本近不得他身。可是和祝御一放对,平素生龙活虎的三闯就像个线穿木偶,被对方肆意牵引着当成了活靶子,指哪打哪,简直脆弱的不堪一击!胡汉卿的死鱼眼险些瞪出了眼眶,用蛤蟆嘴帮助鼻子大口呼吸仍然觉得供氧不足,有点头晕目眩。 祝御双腿呈圆规状站的笔直,伸手遥指大江:“你一没亮出凶器,二没恶语伤人,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滚到后面去!” 大江回过神来,怯怯的转身去看向胡汉卿,只觉的腿肚子发软,走固然不敢,不走又心惊胆战,表情十分尴尬。胡汉卿颤声道:“过来说话!”极为隐蔽的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倒不是心疼手下吃眼前亏,而是突然想到身边得有个“健全”的跟班壮胆,不至于变成光杆司令。 再者说祝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神勇霸气的身手已经把他们吓得丧胆亡魂,既然能把三闯和二勇像揉面人一样痛殴到这地步,那就算大江再冲上去,甚至胡总亲自赤膊上阵……又能吃到什么好果子?大江如果能见机行事,报警也好、打电话搬些救兵也好,总之做点什么补救措施都好过被祝御一并放倒。 到这一步,胡汉卿意识到自己失算了!踢到了铁板上了!原来对祝御使用“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至少现在这个状况下是不行了。那接下来该怎么收场呢?他擦了一把冷汗,脑袋里开始飞快的转动。 混迹江湖这么久,胡汉卿当然不是饭桶废物,他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武力”解决问题只是一个附属,真正靠的还是头脑。这也正是他和三闯、二勇之流的莽汉明显的区别,不然怎么轮到这些亡命徒做小弟、他却能做老大呢?胡汉卿有着过人之能,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阅历的积累,他待人处事的能力愈发的圆滑世故、老而弥坚。 眼下能马上就进入实际层面思考对策,而不是像大江一样被吓得彻底麻爪,就充分体现了胡汉卿的老练和反应速度。 他其实也害怕,也被祝御如此高调的逆袭震撼到了。不同的是他还能认识到自己的大意,正视惨败的事实,并且试图寻找出一种最高效、最直接的解决之道来规避麻烦。经历过太多的腥风血雨和尔虞我诈,胡汉卿最明白栽了就是栽了,最忌讳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处在下风头还非要强硬的说上风头的话,那样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加惨重。 无论局势如何凶险,环境怎样不利,保存住实力、保住自己的命,那才是真的。 今天这次“阴沟翻船”绝对出乎了胡汉卿的意料。他带着身边最为硬扎的三名随从,不但没从祝御这里讨到半分便宜,反而被对方摧枯拉朽般的破袭反制,一下子折损了两员大将。形势急转而下,胡汉卿和仅剩的跟班大江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面对横刀立马的祝御,就像砧板上的死鱼,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这个危局确实很棘手。胡汉卿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心知肚明,被激怒后的祝御能放过他才怪!三闯、二勇这些人平日里在他手下作威作福,习惯了用拳头讲道理,欺辱别人已经形成了他们的惯性生活逻辑……但是今天这种惯性被终止了,祝御同样也用拳头发出了声音,宣告了他们错的有多可怕。所以当胡汉卿赖以横行的爪牙被连根拔掉,当武力再也不能形成威慑的时候,他很快就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绝望、无奈和苍白感,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奇怪的是祝御并没有马上向胡汉卿发难,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去一下。而是俯下身一把揪住了三闯的头发,将他近二百斤沉重的庞大身躯像倒拎死狗似的拖行,大步朝周琳和仇艳走来。三闯双臂脱臼,下巴也脱臼,还遭到了祝御势头猛恶的一记飞磕,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此刻虽然清醒却毫无反抗能力,被拖行在坑洼不平的鹅卵石甬路上,头皮、双臂、下巴,以及腰背传来撕扯的剧痛,一路哀嚎不断,脸部扭曲的几已变形,嘴角不断流出鲜血,令人看的心惊肉跳,其状甚为凄惨。 第二百五十三章 杀鸡儆猴 这一幕被胡汉卿和大江看到,固然惶惶不安、噤若寒蝉;旁边的周琳和仇艳更被吓得目瞪口呆、惊恐万状。 仇艳干脆用双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下去,浑身微微抖颤。嘴里直喊:“祝御,快停手!别……别打他了!”她还没在祝御神勇逆袭的惊愕中恢复过来,又乍见已经萎靡不堪的三闯被他“再施酷刑”,感官思维上乱成一团,变得六神无主。 周琳惊呆诧异的表情,却诠释出了另外一层深意。同为二院员工,仇艳一上班就在清闲的科室养尊处优,根本没经历过一线上的磨砺;而周琳以前的职业是护士,见惯了血淋淋的内外伤处和痛苦不堪的病患,所以受到的感官冲击远没有仇艳强烈。她被震撼住的原因虽然也来自祝御,但情绪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复杂。 因为只是一夜之隔,确切的说都不到一夜,祝御前后表现出来的诸多特质匪夷所思,确实让周琳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已经超出了她能正常接受的范围。辨识出神秘凶猛的小煤炱曲霉菌型,一步一步应对、解除整个大楼面临的危机,救下几百人的性命,最后却选择默默的“功成身退”……祝御这一系列的所作所为已经令周琳大开眼界的同时又疑窦满腹;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今天不再用活跃发达的头脑,只选择用简单粗暴的拳头说话,又缔造出一个完全不同以往、冷酷强悍的战神形象,端得是神威凛凛,势若矫龙!周琳调动一切能调动的脑细胞,试图分析揣摩每一个疑问,遗憾的是她根本做不到。 祝御拖着三闯走近,仇艳尖叫一声向后躲闪,出于本能的用双手按在了周琳的肩膀上。颤声道:“祝御!你疯了吗,你要干什么?快点住手!”壮着胆子远远向胡汉卿看去,发现他脸色凝重,双眼骨碌碌乱转,显然正在思考应对之计。 祝御对仇艳也是一眼不看,铁青着脸在服饰袋里一顿翻找,顺手取出了一把亮晶晶的小钳子! 周琳吓了一跳,一把抓紧他的手:“祝御!你要干什么?” 祝御一言不发,轻轻挣脱她的手,俯身蹲下狠狠的薅起三闯头发,让他的脸颊高高扬起,冷声道:“三闯,你不但很能闯,说话也从不积半点德!我要让你永生永世记住我,从此以后彻底闭上你这张烂嘴!” 周琳魂飞天外,抢上前去死死握住祝御的手,吓得泪珠直流:“祝御!祝御!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能再伤害他了!” 祝御厉声道:“这种人渣活在世上本来就是多余!刚才他不是还附和胡总要打断我的双腿,再拔掉我满口的牙齿吗?我觉的这个主意不错,可以先从他身上试起!”被周琳牢牢握住的左手突然一松,那把亮晶晶的小钳子迅速坠落,他右手跟上快如闪电的一把捞住,不等三闯软软的头颅垂落,银光闪动……钳口已然狠狠砸在他上唇处! 三闯“嗷”的一声嘶吼惊天动地,伴随着周琳和仇艳的惊声尖叫中,两颗破碎的门牙激飞天际,带起点点殷红的血滴! 胡汉卿和大江全身剧震,只觉得头皮发炸、鸡皮疙瘩倒竖,毛骨悚然!周琳这下被彻底吓懵了,脚底一软“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惊恐的睁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祝御的脸色冷的像一坨冰,再次薅起三闯的头发,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侮辱我的后果也许没多严重;但是侮辱我女朋友……我要让你为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付出代价!从今以后,不要说再提她的名字,就是想起这个人,都会成为你挥之不去的梦魇!” 三闯满口血肉模糊,恐惧和痛楚令他双眼瞪的溜圆,拼命挣扎摇头,含含糊糊的要说什么,却又因为下巴的脱臼和重伤吐字不清,血水四处喷溅。祝御下手毫不留情,探出小钳子咬住他的下牙奋力扯动……三闯全身剧烈的抽搐起来,再也受不住这种钻心的疼痛,连发出嘶吼的力气都全部丧失殆尽,一声闷哼后歪头昏厥了过去! 祝御扬起钳口,里面叼着四颗血淋淋齐根的牙齿,兀自一脸激愤,随手扔在了地下。 场中死寂一片,还保持清醒的人全都吓傻了,甚至连呼吸也凝结住了。周琳呆呆的看向祝御,眼里遍布着吃惊、害怕、陌生和茫然,如同泥塑木雕。 胡汉卿突然动了!直直的走向祝御。仇艳一声惊呼:“胡总,你别过来!” 她刚才还在替祝御担忧,怕他被三闯、二勇等人痛扁吃尽苦头;可是见识到了祝御的手段后早被吓得魂飞魄散。这人哪里是什么势单力孤的弱冠少年,简直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屠夫!仇艳自小到大从未见到过这般惨烈的场面,对祝御迸发出来的疯狂、冷血怕到了极点。有鉴于此,胡汉卿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主宰,作为祝御的“头号”大敌,现在去接近他显然是个极其危险的举动。所以仇艳马上条件反射般的发出警告。 胡汉卿是有权有势、家大业大靠山强硬,有一大票为他卖命的小弟,还有大笔大笔的金钱……但是放到眼下这个境地,好像都不足以成为他救命的稻草。祝御积聚的怒火像狂躁的火山汹涌喷薄,会轻易放过他吗? 仇艳又四下观望,整个院落静悄悄的,不见一个生人。“唐人会馆”是川江数一数二的高端私人会所,实行会员制。也就是说有钱不一定就有资格能来这里消费,胡汉卿是会馆的铂金VIP,常年预定着一整套包房,包括外面的院落、水池、花草山石等景观陈设,只要他来消费就可以一个人独享这种帝王式的待遇……但想不到的是,也正因为这座院落的隐秘、不对外开放,反倒成了他的“滑铁卢”,成全了祝御的“行凶报复”而不能及时得到外界的关注。 仇艳有心想打电话报警,或者找找胡汉卿其他的朋友来解围,但是几次看到祝御冰峰般的冷峻表情,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胡汉卿惹怒了这个煞星,仇艳思忖自己又何尝是什么“好鸟”?她不但和祝御以前就有嫌隙,对周琳都做过什么,怎样的摆弄欺压人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再加上她引着周琳来给胡总做下三滥的“皮条客”,这些行径放在祝御眼里比“惨遭酷刑”的三闯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哪一条都够“拔下几颗牙齿”了吧? 仇艳患得患失,越想越怕。这时候胡汉卿已经走到了祝御面前,把头垂的很低,喟然叹道:“祝……祝老弟,今天这档子事都是我的错,胡某认栽了!”语音低沉中透着苦涩。 祝御一言不发,自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轻轻擦拭手背上的血渍。然后俯下身,温柔的托住周琳腰肢,将她轻轻扶起。 场中气氛再度凝重下来,胡汉卿默默的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精致的银行卡,平端着递出:“祝老弟,这是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没有密码,里面有50万现金可以随时支兑。胡某今天瞎了眼,无意中得罪了您的女朋友周小姐,感到万分愧疚。这些钱算是稍作惊扰周小姐的补偿,也是我诚心诚意的认错之举,祝老弟就请收下吧。如果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尽管说,胡某保证尽心竭力的效犬马之劳。” 周琳身体微微发颤,依偎在祝御的怀里,抬头凝视他坚挺的脸庞,极轻极轻的摇了摇头。 祝御不看胡汉卿递到眼前的银行卡,四下找寻,目光落到了远处地面的那本工作证上。胡汉卿察言观色,尴尬道:“对不住,对不住,刚才弄污了您的证件……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转身便欲走去。 “等一等!”祝御冷冷的开口了:“爬着去拣起来,再爬着送过来!”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吃了一惊。胡汉卿浑身剧震,瞳孔急速收缩。全场寂静无声,仿似时间凝固住了。 周琳轻扯祝御的手臂,低声求啃:“祝御……不要!” 祝御不答话,死死的盯着胡汉卿,眼神如刀锋般逼人。双方的目光简短交触,胡汉卿迅速又低下了头,一抹尴尬、愤怒、怨毒闪过,怔怔的看着那本工作证,脸色铁青。 祝御道:“既然你不想去拣,我自己来。”说着迈出了一步。 “噗通”一声,胡汉卿终于跪在地上,摆手道:“何必麻烦祝老弟?我犯下的错,就由我来弥补吧。”声音出奇的平稳,随即躬起身子,双手连带双膝交替爬行,慢慢捱了过去。 周琳的娇躯抖颤的更厉害了,紧紧靠在祝御怀里,急道:“祝御!不要再乱来了。” 祝御嘴角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这次不是我乱来了,本来我要去取……是胡总自愿代劳的。” 周琳蹾足道:“够了!我们快走吧,这地方我多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说着话,胡汉卿已经去而复返,依然保持双膝跪地,把工作证连同那张银行卡向祝御递上,脸上居然也浮起了和善的笑容:“祝老弟……请您收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八面圆通 祝御的笑容倏忽间又不见了,淡淡道:“把上面的土都舔干净!” 胡汉卿一下子愣住了,和善的笑容僵在脸上。递出的双手微微抖颤,显然在极力控制着情绪。仇艳骇然失色,紧紧的闭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胡总叱咤风云、纵横睥睨的气势和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几时有这般狼狈窘迫的惨况?她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浑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 祝御太强悍了,也太强势了。仇艳看到他越表现的狂傲不逊,心底里便越焦虑不安,寒意四起。 周琳再也忍耐不住,探手夺过了那本工作证。祝御还要胡汉卿把上面的土“舔干净”,这样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别说当事人该如何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屈辱,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突然看到证件上的银行卡,忙不迭的一抖手,掉落在地。她本意是想帮祝御取回工作证,也不想胡汉卿再被刁难,这张银行卡却绝对没有想要的意思。 祝御向她微笑点头:“扔得好!”缓缓蹲下身,和双膝跪地的胡汉卿保持平视,挑了挑眉毛:“胡总?胡汉卿,对吧?”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其实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一条能够原谅你的理由。你真以为拿出几个臭钱,然后跪在地下装孙子就能把你今天犯下的错误敷衍过去吗?” 胡汉卿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黯然道:“冒犯了周小姐,全都是胡某鬼迷心窍瞎了眼,实在对不住!祝老弟要打要罚,有任何要求尽管开口,胡某保证一力承担,绝不逃避推辞!” 祝御冷然斜睨:“如果你刚才就是这个态度,大家是不是相安无事了?” 胡汉卿连连点头:“是胡某糊涂!胡某糊涂!” 祝御森然道:“被人欺辱到骨子里,不留一分余地的滋味,你现在感受到了吗?” 胡汉卿默默垂首,一言不发。 祝御喝道:“你不说话,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态度。要是感受的还不够深刻,我不介意再帮帮你!” 胡汉卿激凛凛一颤,双手乱摇:“别别,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祝老弟,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一马,咱们不打不相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哦?还有见面的机会?”祝御死死的盯着他,装作恍悟的样子:“我明白了……你看过我的证件,知道我在哪里工作,也记得我的名字和模样对吧?川江虽然很大,但胡总想要和我再找机会见面肯定不难,我也随时欢迎你的大驾……” 胡汉卿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祝老弟,你误会了!误会我的意思了!经过了今天的事,胡某哪还有胆子再敢冒犯您的虎威?我的意思是……是以后高攀上您,有幸做成好朋友,那该是件多开心的事。” 祝御一声冷笑:“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哼,你觉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吗?”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胡汉卿叹道:“和祝老弟这样的人中龙凤结交那是痴心妄想,但是胡某不才,还是想为老弟做些事情,以弥补刚才冒犯周小姐的罪过。眼下就有这么两件事,先和您通个气可好?” 祝御眉头一皱:“你的臭钱没人稀罕,别打歪主意。” “不是不是!”胡汉卿说道:“绝不是钱的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伤的就是感情。我想为祝老弟做的事说出来很简单,其实也就是为了周小姐。”一指周琳身后的仇艳:“仇主任和我名下的一家医药公司有些业务往来,所以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不过早在认识她之前,我和仇主任的叔父、现任二院的院长仇达就是莫逆之交。之前偶尔从仇主任那里得知,周小姐聪敏好学,在血液内科上有很深的造诣跟很高的天赋,一度还是二院重点培养的新一代学术性人才……只可惜她的身份是名护师,我听说她虽然有临床医学毕业证,可仍然很遗憾的错过了多次的执业医师资格考试……” 祝御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啰里啰嗦的到底想要说什么?” 胡汉卿加快了语速:“周小姐空有一身才华却无法得以施展,不能从事自己中意的学术研究和事业……她这些无奈其实小仇主任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也和我几次提起过。祝老弟,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前两天和仇院长一起吃饭,无意中就听他提起过,说院里在国庆节前后能争取到一个执业医师考试的名额,而且仇院长还能和省里卫生行政部门的领导说得上话……依我看这机会不就是给周小姐准备的吗?祝老弟,现在只要你和周小姐点点头,打点运作这些事情全都包在胡某身上,保证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周小姐得偿夙愿,当上一名正八经的医生!你看怎么样?” 祝御稍稍沉默,冷笑道:“执业医师考试这样的事都能包办,胡总的能量不小啊!” 胡汉卿赧笑道:“哪里哪里,其实也不需要我做太多。周小姐那么优秀,能力出众,缺少的只是一次机会而已。” 周琳扯住祝御的手,晶莹的眸子中清澈明亮,下意识的微微摇头。胡汉卿方才色胆包天对她动手动脚,言语中透着十足的露骨邪恶;转瞬间便巧舌如簧,对祝御和她溜须逢迎,极尽谄笑胁肩之能事……这样的人无端端送上来的好处,周琳哪里敢受? 祝御不动声色,冷冷道:“还有一件事呢,是什么?” 胡汉卿面露为难之色,低声道:“还有一件事……倒是比这件稍稍麻烦了些。”偷眼瞄向祝御,见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接着嗫嚅道:“大江这个不成器的家伙,趁我不注意刚才偷偷打电话报了警……估计这会最近的派出所民警就要赶来了。” 祝御的瞳孔微微收缩,森然道:“胡汉卿!你这是在威胁我,和我谈条件对吗?!”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胡汉卿似乎预料到了他的态度,忙不迭的解释:“祝老弟,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劝你还是在民警赶到以前走掉的好。我只说二勇、三闯他们喝多了酒,自己内讧斗殴才伤成这样的,保证不给你添一丝一毫的麻烦。这两个人渣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落到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但是……但是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要是被赶来的民警看到您也在场,这个……”斜着眼看了看祝御手臂上的血渍,又低下头道:“我毕竟不好统一口径,怕给您招来一些小麻烦不是?” 祝御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胡汉卿果然还是有两下子的,把事情圆全的滴水不漏。他说大江偷偷打电话报了警鬼才相信,恐怕是在自己痛殴三闯的时候早就授意完了。这老匹夫让大江打电话报警而不是找来更多的手下企图“翻盘”,选择还是明智的。因为一旦警察赶到现场,他首先就保障住了自己的安全,大大降低了祝御对他的威胁,至少轻易不会遭受皮肉之苦了。 三闯的悲惨下场一度把胡汉卿吓的心惊肉跳,他最怕的就是祝御要对自己也如法炮制那该怎么办?平素里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胡总,有里有面的一方人物,要是以这副身板和四十多岁的年纪被祝御整治成猪头模样,这脸丢的就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看得出来,祝御并不真是一个跋扈狂傲、恃强凌弱的人,也不是一个睚眦必报、鼠肚鸡肠的性子。之所以被惹得怒火冲天,露出本色将胡汉卿等人折辱到这般田地,完全是因为周琳。那这个结就不是死疙瘩,总有办法通融化解开的。而且祝御还是一名协警,虽然身份是低了一级,可终究是在体制内工作的人,多少总要顾忌到警风警纪、法理制度和社会环境的约束。有他的“同行”们候在现场,祝御很大可能就发不出狠了。 如果胡汉卿非要较个长短,“江湖恩怨江湖了”,让大江搬来一大堆救兵,事情就复杂了。 武力解决问题对祝御构不成威胁,相反会更激发出他的抵触和愤怒情绪,这一点刚才已经见证过了。就算胡汉卿不甘心,觉得对付祝御的人手太少才被他占尽上风,那找来十几个、二十几个小弟们一拥而上……就能稳操胜券了吗? 答案是无法确定的。胡汉卿最不愿意打没把握的仗,更不想冒着把自己也失陷进去的危险一探祝御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与其把局势导向更混乱更无法预料,不如稳固住阵脚捱过眼前,事后再图打算。 所以胡汉卿抛出了讲信修睦的橄榄枝力求缓和危机,一则实打实的诱之以利;一则却较为隐晦的对祝御施加了小小的压力,暗示他做一个对大家都有益处的选择。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给祝御“找麻烦”,他们吃的亏全都自己往肚子里咽。客观来讲,这也算示好认错的一种方式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小不忍乱大谋 无论如何,受伤昏厥的是二勇、三闯,打人的是祝御。他能解释来龙去脉和自己受到了对方的威胁,但主动用钳口拔掉三闯的n颗大牙……却怎么也算不成“自卫”吧?严格一点的话给他定个“轻伤害”并不为过。国家多个最高执法机关联合发布的《人体轻伤鉴定标准》中可是明文规定:口唇损伤影响面容、发音或者进食;牙齿脱落或者折断2枚以上就是最低标准,三闯老兄遭受到的“迫害”恐怕哪一条都有过之无不及。 胡汉卿就是想暗示祝御:道理不道理的先撇开不说,你打人总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吧?只这一条就能招来不少的麻烦,现在我为你设身处地的着想,让你的打人变成“白打”,这总有诚意了吧? 其实他这个小算盘打的未必全准,对祝御也不一定管用。此时此刻真正让祝警官有点忌惮的,反而是于柏琪、丁连奎一再的告诫和劝导。他刚才震怒之下早把“低调内敛”抛到了九霄云外,等到真整治完三闯泄了这口恶气,情绪稍稍平复之际,便觉得有些忐忑犹豫了。不经意间显露了“武力值”,这是丁连奎一再叮嘱他的大忌,痛扁十个二十个三闯、胡汉卿之流事小;把自身隐秘的“杀手锏”暴露在外才是个大麻烦。 圣徒组织的那些魑魅魍魉也许就悄悄的潜匿在暗处,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且传闻亚洲区的龙头“沙皇”也已经现身。真被他们掌握到这些细节,对于接下来的博弈会非常不利。另外还有一个麻烦,就是周琳。祝御昨晚的事还欠她一个解释;今天又搞这么一出……他看周琳的表情就能知道,吓到她的人恐怕不是胡汉卿和仇艳,而是自己。 周琳果然又适时的扯了一下祝御的手臂:“咱们既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什么考试资格,还是……还是走吧。”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不甘。胡汉卿老奸巨猾、口蜜腹剑,这样一走了之就算被他侥幸脱逃了。可是这老匹夫已经好话说了一箩筐,低头服软的态度十足。马上还有110民警赶至,纠缠下去只会更增麻烦。踌躇间心意难决,突然口袋里的电话响起,取出一看是于柏琪打来的,接通道:“于处长。” 于柏琪的声音很严肃:“在哪里?马上来城关镇的馥荔果园,有要紧的事!” “馥荔果园?”祝御的眉头拧起:“发生什么了?”突然动容道:“难道是……” “是!这里发现了苏俊昌的尸体。”于柏琪沉声道:“我和连奎都在现场,市局的人也赶来了。” 祝御一脸惊疑,应了声……知道了。”挂断电话,有些微微失神。 胡汉卿听到“馥荔果园”四个字,眉角轻轻挑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周琳关心的问道:“是不是有急事了?” 祝御下意识的点头,却不答话。胡汉卿道:“祝老弟,我的车就在后门,如果不嫌弃,让大江送你一程如何?” 祝御凛冽的目光扫过他,俯身拾起小钳子和大小服饰袋,冷冷道:“坐你的车?脏了我的衣服!”揽住周琳的纤腰欲走,突然又回头道:“胡汉卿,权势是把双刃剑,你活到如今这个年纪不该不懂!废话不多说了,今天算我放你一马,自己好自为之。还有……我不希望和你再有下次见面!” 胡汉卿把头点的像鸡啄米:“是是,祝老弟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您慢走。” 祝御和周琳转身走向院门,途经仇艳身边又止住了步伐,冷冷的看着她道:“仇主任,本来和你还有些账目要算,但是我突然有些急事,而且也不喜欢和女人一般见识……周琳在检验科上班,也在你的领导下工作,所以我只和你讲一句话,希望你能牢牢记住!我们不求受人恩惠,但也绝不能容忍被人欺辱!周琳善良质朴,她轻易不会计较这些,但是我会!” 仇艳浑身筛糠似的抖颤,怯怯的向后躲闪,哪里还敢出声,只一个劲的用力点头。 祝御冷哼了一声,携着周琳一起出门。刚刚转过院墙,迎面好几名民警快步走来,为首一人高大威猛,神情冷峻,不想正是祝御的老相识,高远帆高局座!周琳也认出了他来,担忧道:“祝御,是高远帆!” 祝御神色不变的嗯了一声,等他走到近前,淡淡一笑:“高局长,别来无恙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高远帆止住脚步,脸上也浮起笑容:“祝警官,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你啊。”斜眼打量到他手臂、衣服上的斑斑血迹,表情波澜不惊:“这里的食客可能遇到点小麻烦,打电话报了警。赶巧今天我值班,就带着几个弟兄过来看看……怎么,你要博周医生美人一笑,肯花大价钱来这样的场所用餐吗?” 祝御哈哈大笑:“别人不知,你高局座还不知道我的底细吗?一个小协警每月工资是1200,周医生跟着我享福是没指望了,要吃些苦头可有的是……哈哈,我们俩被朋友邀请来吃饭的,临时有点事先走,这才遇到了你。” “呵呵,祝警官开玩笑了。”高远帆微笑道:“既然有事,你就去忙吧,我们也有公务要办,咱们两不耽搁。说起来这个报警的老胡也真够气人的,偏赶上这个时段,害得弟兄们连午饭都没吃消停……这老小子一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我看啊,挨顿揍估计也是活该!”目光炯炯望来,颇有深意。 祝御淡淡一笑:“说的也对,作奸犯科、恃强凌弱的人渣比比皆是,让这样的人吃点苦头绝对是大快人心的事。高局长亲自带队来处理,一定能持论公允、明察秋毫!” 高远帆的眼睛亮晶晶:“小事一桩嘛,也没多复杂!”朝身后的警员一挥手:“走!”脚步匆匆,和祝御擦肩而过。 周琳见他们转进了院墙里,情绪总算稍稍平复,想了想抿着嘴道:“祝御,你和高远帆这样一来一去的打机锋,当我听不出吗?”双手交叉,搂着他左臂入怀。 祝御哈哈笑道:“聪明如周医生,当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高远帆这人还不错,起码心眼活泛,还很识相。现在想想啊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看在他给咱们俩牵线搭桥有功,我胳膊挨的那颗枪子就不和他计较了。” 周琳俏脸一红,轻捶他的肩头,啐道:“满嘴的胡说八道,我们俩的事……怎么用他牵线搭桥了?” 祝御大刺刺道:“要不是他,怎么会有后来威风凛凛的祝警官英雄救美,把你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出来?” 周琳忆及往事,秀美无暇的脸庞更增红艳,突然叹道:“可惜祝警官别有用心,救我解脱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这句话一语双关,祝御听得明白。心里爱意愧疚齐至,腾出手臂轻轻搂住她的肩头,温言道:“周琳,你一心一意待我,是我对不起你。不管那么多了,我得把一切都和你说个明白……”突然间口袋里的电话又铃声大作,打断了他的话。 祝御无奈的苦笑,掏出手机一看,这次是丁连奎打来的,接通道:“老连长,我马上就赶过去了。” 丁连奎的口气倒没于柏琪那么严肃,打趣道:“祝警官大发神威,用钳子拔掉人家满口大牙,还把胡汉卿逼的下跪求饶,是不是觉得现在心情极好,非常过瘾啊?” 祝御吃了一惊:“老连长,你怎么知道的?”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却不见身边有什么可疑人物。 丁连奎叹道:“看来你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就那么压不住火气吗?你赶到之前周琳身边早就有四名特警便衣跟着呢,那是我从回到川江第一天就着重安排好的事。胡汉卿本事再大,他还能把周琳怎么样吗?” 祝御重重的一拍额头:“哎呀,我一着急倒是把这事忘记了!” 丁连奎没好气道:“那四位兄弟给我打来电话请示,说祝大警官越疽代苞的强行出头,把胡汉卿一干人整治的哭爹喊娘,到底要不要他们出面适时的提醒你一下……被我拒绝了。既然你已经露了底,这威风要是不耍耍,恶气不发泄出来恐怕也难以善罢甘休吧?我最后没办法,只好叮嘱他们几个在外围给你‘站岗’,以防走漏了风声。高远帆带队出警,你以为他们真的是磨洋工、龟速前进的吗?” 祝御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嘿嘿赧笑道:“老连长,还是你对我好,处处都护着我,嘿嘿!” 丁连奎哼了一声:“不用说,周琳一定被你吓到了吧?我看你也别忙着和她解释了,好好安抚一下人家,先赶来现场吧。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不迟。这边苏俊昌的死亡很蹊跷,又给咱们出了个大谜题,接下来一段有的忙了。” “我知道了,马上就到。”祝御应了一声匆匆挂断电话,对着周琳刚待说话,周琳已经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正事要紧,和我解释的机会还有的是,对不对?” 祝御一怔,露出一脸苦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昔日大佬 周琳歪头看向祝御,目光复杂难明,轻轻叹道:“我找了一个福尔摩斯跟爱因斯坦合体、黄飞鸿和霍元甲附身,又憋了一肚子秘密的诡异男友,是不是这样?” 祝御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你这比喻倒也风趣的紧,有意思,有意思!” 周琳粉拳捶来,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人家黄飞鸿和霍元甲都是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哪像你这般凶神恶煞的拔光人满嘴牙齿?那个三闯吃了这么大苦头,以后吃饭说话都成了问题,你就没想过吗?”秀眉微蹙,神色透出不忍。 祝御摇头道:“周琳,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对于胡汉卿还有他的走狗三闯这些恶人,一味的隐忍、退缩,甚至怜悯容情有用吗?你大错特错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是积习难改的人渣行径,不会因为别人的意志而转移。如果今天我没有还击的能力,不能用武力震慑住他们,那现在下场会是什么样?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这些你又想过没有?” 周琳抿着嘴唇道:“那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逼着他们下跪磕头的吧?” 祝御眼中闪过一抹戾气:“胡汉卿是什么样的人,你恐怕并不了解。普通的赞美、阿谀、惧怕、求饶,甚至是金钱、美女、权利、地位都是他司空见惯的了,也不足以打动他。要戳中这种人的痛点,只有一种方式最直接最有效:那就是暴力!简单、强硬、血淋淋又无从抵抗的暴力,最能唤醒他骨子里脆弱、恐惧的一面,彻底的震慑住他!” 周琳侧头凝听,微风拂起她柔顺的发梢滑过娇美的脸颊,沉默不语。 祝御搂紧她的肩头,说道:“一只狼再怎么凶残狡诈,也只能对弱小的山鸡、野兔痛下杀手,不论落入它魔爪的生物是哀嚎求饶还是奋力反抗;可是它敢单枪匹马的去惹一头豹子或者雄狮吗?当然没可能,这就是狼的天性。胡汉卿无疑就是这种孽畜的典型代表,既然和咱们对上了,我不能装作是山鸡和野兔,更不想和他同位而语……那就只有化身成豹子雄狮,狠狠地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让他一次就记住教训,深深的忌惮,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琳缓缓的点头,喃喃道:“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祝御笑道:“谢天谢地,周医生能悟透关窍就算我没白费口舌。想当年唐长老要是有你一半的慧根,不去斥责三打白骨精的孙大圣,哪有后来那么多的劫难?” 周琳噗哧一笑,粉拳又捶来:“你是取笑我妇人之仁,像罗里吧嗦的唐僧么?”妙目一转,抿嘴笑道:“这样也好,你不就是那只野气难训、顽劣刁钻的泼猴吗?哈……”笑靥如花的脸庞透出一缕绝美的惊艳。 祝御看得痴了,俯首下去轻吻她的额头,低声道:“最主要的还在于……我无法忍受那些人渣对你的大不敬,也不允许有任何人胆敢亵渎、冒犯你一丝一毫!如果周医生愿意,我宁可做那只顽劣刁钻的泼猴,永远守护在你身边!” 周琳娇躯一颤,伸出双臂紧紧拥住祝御,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呓语道:“祝御,我都不知道现在和你一起经历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总感觉像一场梦!你一定会给出我答案的,对吗?” 祝御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对!我答应你,一定给你一个圆满的答案!” 两个人互相凝视,一起露出会心的微笑,信步走向街边。祝御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为周琳打开车门。待到她钻进车,又把那些大小服饰袋一股脑的递了进去,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周琳微笑点头,接过服饰袋,冷不防那把亮银色的小钳子掉落在车内地板上,把她吓了一跳。颤声道:“祝御,这玩意……你是特意带在身边的吗?难不成你一早就准备要用它……用它拔人的牙齿吗?” 祝御哈哈大笑,俯身进去捡起了小钳子,顺手塞进了口袋:“这次你可把我想的太邪恶了。小钳子是我买服装的时候人家赠送的,还是限量版,用钱在市面上可买不到。它本来是拆开新衣服镶护的纽扣用,却被我当成了牙医工具,哈哈……” 周琳一见这玩意还心有余悸,劝道:“快扔掉吧,还留着它做什么?我有的是办法能打开那些纽扣。” “行!”祝御不忍拂她意,一口应承:“一会我找个无人的所在丢掉就是了。” 周琳点点头,关上了车门。出租车启动渐渐远去,祝御轻轻叹了口气,突然看见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小面包车随后跟上了大街,里面影影绰绰的坐着几个人……马上会意到这一定是丁连奎安排的那些便衣特警,始终在忠实的执行暗中保护周琳的任务。一念及此,嘴角边浮现出满意的微笑。 有专业、强悍的便衣特警保护,一般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祝御考虑就算以后对周琳摊牌,别的说说都无妨,这件事能不提则不提最好。一旦让周琳知晓自己被人24小时跟踪保护,这滋味不见得有多好受,反而会感觉如芒在背,处处透着不舒服。 另外经过今天这么一闹,祝御相信仇艳也肯定被吓到了。他杀了一只鸡,儆的猴却有公有母。胡汉卿那么牛叉的人都被整治的服服帖帖、孙子一般跪在地下,仇艳自忖之下还敢再造次吗?如此一来,周琳在单位的处境纵然不会马上有所改善,至少短时间内也会稳定、牢固多了。胡汉卿、仇艳之流尽管都不是省油的灯,对祝御恨之入骨,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绝不敢贸然再次挑衅,他们总要掂量掂量后果的。 祝御觉得心情重又愉悦起来,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城关镇。 “馥荔果园”坐落于城关镇后腰的“龙坝山”下,离市区大概一小时的车程。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个休闲游玩的好去处。不过这显然不足以把于柏琪、丁连奎吸引来,真正的原因还是果园里发生的一桩命案。 而普通的命案其实也依然不能劳动到他们的大驾,只因为死者是果园的主人,叫苏俊昌。 苏俊昌的名字很普通,但他的身份却大有来头。祝御有过目不忘的“照相式记忆”力,所以对苏俊昌的突然殒命也倍感吃惊。理由很简单:江雪婍整理提供的黄金大案信息中有五个极其关键的涉案人,他们都曾先后和已经越狱出逃的铁叔在牢里有过频繁的接触,并且先后刑满释放。除了“二进宫”的大胡子赵子光,苏俊昌正是剩下的四人之一! 根据资料显示,苏俊昌,男,川江本地人,现年52岁。早年间混迹于川江黑社会,是呼风唤雨的大佬级人物。后来在川江警方的一次严打中被抓,并以多项罪名提起公诉,被判入狱服刑15年,于四年前刑满释放。 苏俊昌出狱后很快就来到了城关镇定居,并且承包了龙坝山下的这座“馥荔果园”,过上了隐居乡间的田园生活。 有传闻他当年很多的生死兄弟和手下都来看望过他,这些人中大多数早早都洗白上岸了,若论结局当然比苏俊昌要幸运的多。情报资料也显示,这些人只是念着当年的情分来找昔日的“老大”叙叙旧,聊聊天,并没有什么过格的言行。其中也不乏有馈赠钱财、礼物的,都被苏俊昌婉言谢绝了。 江雪婍被委派跟踪此案后做的工作最多,了解到的信息也比较具体。她在第一次和于柏琪、丁连奎的碰头会上就做过分析:苏俊昌出狱后的生活起居非常有规律,也非常符合他被“改造”后的身份。时光荏苒,一晃十五年的铁窗生涯大概早已磨灭了他曾经的雄心壮志,如果说苏俊昌不知悔改,出狱后以天命之年的岁数还想再战江湖重拾以前的行当,这恐怕很不现实了。 何况从他本人的态度,还有和前来探望的“老友”们言谈中,都没有显露过丝毫类似的迹象。在果园里安安稳稳的隐居,一住就是四年,这也很说明问题了。因此江雪婍认为,苏俊昌除了在心底一直隐藏着铁叔吐露给他的大秘密以外,已经彻头彻尾的改过自新,选择在果园生活也大有在此颐养天年、就此终老之意。 但是现在问题一下变得棘手起来,苏俊昌突然死在家中了!这是个让大家始料不及的意外,仿佛也预示着动荡诡谲的局势就此要上演,形势不容乐观了。最明显的一道难题莫过于是:苏俊昌死了,那他一直隐藏的黄金大案秘密就会随之长埋地下,永远不会被世人知晓了!如果抓不到铁叔本人,原本健全的线索链就此便生生断掉了! 苏俊昌的死因何在?是自杀还是他杀?丁连奎在电话里只说他死的“很蹊跷”,至少说明疑点很多。祝御能否及时从中捕捉到有价值的线索查明真相呢?看着窗外美丽的风景,他的眉头轻轻拧起。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果园命案 祝御赶到馥荔果园的时候,苏俊昌独居的二层小楼门前已经停满了警车,几名警员拉起了外围的警戒线把守现场。 丁连奎从院落中匆匆赶来,和把守的警员耳语了几句,这才把祝御带了进去。 山脚下景色优美,但同时也过于僻静,人迹罕至。所以命案发生前后几乎没有陌生人出现,现场聚集的只有大批警员。某种程度来讲这算好事,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好现场原貌;但也会因为缺少目击者跟细节证据增大破案的难度。 祝御脚步不停,劈头就一句话:“得盯紧席砚君、谢渤、林晋风这三个人,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再出事!监狱里的赵子光也要马上调整到单独牢房,加派专人看守!” 除了赵子光和死亡的苏俊昌,席砚君、谢渤、林晋风三人正是剩余下的重要涉案人。 “已经都在实施中了。”于柏琪快步迎了出来,神色严峻:“赵子光还在牢里,问题不大;席砚君和谢渤目前安全,我们也加派了警力暗中严密监视;只有林晋风……” 祝御一惊,问道:“林晋风出了什么问题?” 丁连奎徐徐道:“今早警方接到了他家人的电话,确认林晋风已经失踪整整24小时了!” 祝御瞳孔一缩,脱口道:“怎么失踪的?”随着铁叔的越狱、苏俊昌的突然死亡,剩余的涉案人一下子变得异常重要起来。因为案情的关联,他们的生命安全很可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于柏琪、丁连奎和祝御不约而同的第一时间都想到了这一点,不是因为多疑,而是从实际角度出发的。 道理再清晰不过,铁叔如果真是杀害苏俊昌的凶手,那他接下来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相继瞄上其他几个知情的“猎物”,一一把他们灭口而后快。他十几年来先后把隐藏在心底的大秘密透漏给了五个身份各异的“狱友”,却在逃脱出来后不得不改变计划。最直白、最容易猜想的动机无非只有一个:他不能允许这世界上还有人知道黄金的下落,要自己收回、独享这个秘密! 正常想来,铁叔当年把黄金的下落逐层分段的透漏给狱友们,现在死了一个苏俊昌,可能目的就算达到了。他计划中的五条线索已去其一,那剩余下的四个人纵使碰头在一起也没什么意义了。少了关键一环的信息,黄金的下落就始终是个谜团。 不过世事无绝对,还有很多种其他的可能。比如苏俊昌或者是其他涉案人多留了心眼,把知道的信息早早就嘱托给了身边的知近亲友,铁叔就没法高枕无忧了。尽管这是猜测和推理,别人能想到他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杀掉一个苏俊昌只是“相对”安全,并不能算万无一失。如果可能,铁叔断断不会放过别的知情人。杀一个也是杀,杀五个也是杀,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疯狂屠戮……把这种丧心病狂的心理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当然严重的后果远不止此,更可怕的是铁叔身边还有“帮手”和“指路人”。按照推断这人很可能就是祝御的亲生父亲祝自强,有他参与进来的话着实是非常棘手的大麻烦。祝自强和祝御一样,都拥有着特异的基因和罕见的dk血型,而且有极大可能也被作用了ntc生物药剂,所以若对比他们父子的能力,祝自强至少不会比现在的祝御差……这几乎就成了一道无解的难题! 试想祝自强真有那么强大的能力,在监狱里救出铁叔不成问题,帮他再杀几个人难道有问题吗? 除了祝御以外,能和祝自强抗衡的人或团队根本就没有。就算于柏琪、丁连奎联手,再带上大队的武警、探员与之周旋,双方的实力依然是悬殊的,差着好大好大一截。祝自强躲在暗处,别说和他一决胜负,就是想找到他这个人恐怕都难如登天。 那么问题又来了,祝御现在想通过黄金大案找到父亲的身世和秘密,但祝自强似乎并不理会儿子的用心,反而继续帮着铁叔“为非作歹”,父子俩一个南辕,一个北辙,情势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黄金大案衍变到现在已经是“案中案”了,而祝御和父亲祝自强的关联更成为了“谜中谜”。苏俊昌的死只是个引子,恐怕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会更加扑朔迷离。一句话,所有的源头都在祝自强那里,他始终不现身,谜团就始终无法揭晓。 于柏琪看着丁连奎和祝御,三个人的心思瞬息之间都游走了一圈,沉声道:“林晋风的母亲报警说,他带着女朋友还有三个好哥们在前天晚上出发,去了江北省边界的‘弘港’国家森林公园游玩,到昨天晚上的时候一直没有音信。林母给林晋风还有一起出行的每个人都打了电话,但他们的手机信号不在服务区。” “五个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祝御重复了一句,皱眉沉思。 “是的,我们也试着打给这些人,可惜手机都无法接通。”于柏琪说道:“不过林母向警方提供了一个细节,说林晋风这次出去除了游玩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向女朋友求婚。他在出发前花重金买了钻石戒指,还把自己的意图偷偷告诉了母亲。” 祝御点点头,自语道:“林晋风今年34岁,按他的资料看,这不是他第一个女朋友,求婚也不是第一次吧?” “对。”于柏琪道:“雪婍给过我们最新的资料,林晋风22岁的时候已经结婚了,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因为监守自盗,撬了单位的保险柜偷走整整30万元现金,和狐朋狗友逃到了南方挥霍一空,几个月后被抓捕归案。因为被判十年徒刑,他的新婚妻子羞愤难当,主动提出离婚,手续都在次年办理完毕。” “嗯。”祝御道:“这么算来,林晋风出狱后的时间还不到两年,再找个媳妇合情合理。” 丁连奎摇头道:“我看他再找几个媳妇都不是重点,现在连他本人都找不到了才是关键。” 祝御眯着眼思索,突然一抬手道:“有一个实际问题,我们可能忽略了。” 于柏琪道:“什么问题?” 祝御伸出了一只手指:“咱们也许太主观臆断了,不自禁的就把这几个人的事往一起联系。能不能换个角度看:也许苏俊昌的死另有隐情;而林晋风的失踪也仅仅是迷失在广袤的森林公园里呢?这两件事都单独的存在……也完全有可能啊。” “所以不是把你找来了吗?”丁连奎笑道:“要证明你的观点很简单,一个是查出苏俊昌的死因;另外一个是去江北省那个见鬼的公园找到林晋风本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切都能得到证实。” “说的对!我去看看苏俊昌的尸体!”祝御迈步走进楼门。 于柏琪紧随其后,说道:“祝御,市局最优秀的刑侦人员已经先一遍勘察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没有太多的线索。苏俊昌是安静的躺在床上死亡的,房间内的门窗没有任何撬压的痕迹,也没有搏斗挣扎的迹象。他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尸检和相关的毒理报告恐怕得等上几天了。” “法医没能得出死因么?”祝御回头问道。 “毛细血管突起,初步看是死于窒息。”于柏琪道:“但颈部和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任何伤口,这是最大的疑点。” 祝御轻轻走进了卧室,两名警员还在信心的提取毛发、指纹,不停的拍照。苏俊昌安详的躺在双人大卧床上,盖着薄薄的白色夏凉被,双眼阖闭,表情自然,仿佛没经历过任何死亡的痛苦。他的实际年龄和容貌有些差距,看上去不似52岁的壮年,额头的皱纹密布,半数的花白头发一直延伸到鬓角,足有60多岁的枯槁、苍老模样。 祝御静静的看着苏俊昌的尸体,思索道:“有四种情况可以导致窒息死亡,分别是勒颈窒息、呼吸道受阻、吸入惰性气体以及胸腔和横膈膜受压迫……苏俊昌的死因不外乎这里面的其中之一。”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说道:“我安排法医连夜进行尸检,明早能拿到初步的报告。” 祝御点点头,沉吟着道:“苏俊昌生前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倒是他没入狱前那段当黑老大的日子有些复杂,追溯起来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资料里显示他有一个独生女儿叫苏姿,今年24岁,能歌善舞,好像在从事演艺、模特之类的工作对不对?” 于柏琪道:“我已经通知她了,并且明确表示想跟她谈谈……不过苏姿在电话里说她今早离开的川江,去首都参加一个车展表演,得到消息后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最快也得晚上到家。” 祝御道:“江雪婍整理的资料里还提过,苏姿和苏俊昌的父女关系交恶,几度决裂。这种情况在苏俊昌出狱后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我们有必要对她做深入的了解。” 于柏琪默默点头,目光中蕴含深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两组脚印 丁连奎接着道:“我这里有两个信息。第一是川江机场提供的客运名单显示,苏姿确实在今天上午8点搭乘一架班机飞往了首都;第二是我们查阅了苏俊昌的医保档案和医疗记录,他最近两年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除了有较轻的心脏病、高血压外,还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神经系统病状,伴有健忘、嗜睡、思维混乱等精神病症,这恐怕也是个调查的方向。” 一名警员匆匆走进来汇报:“于处长,我们在房子四周找到了两组脚印,痕迹清晰,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留下的。” 于柏琪和祝御、丁连奎对视了一眼,转身跟着那名警员走到屋外。一名市局的刑侦主管亲自向他们介绍情况:“于处长、丁处长,我们在卧室的窗下、后门、小菜园里分别找到了两组不同的脚印。根据大小、附着痕迹判断,鞋印的主人应该分属成年的一男一女,但又和苏俊昌本人的脚印并不吻合。” 三人跟着刑侦主管一起来到脚印出没的区域仔细观察,丁连奎道:“假如苏俊昌是被人谋杀的,这两组脚印的主人肯定嫌疑最大!我推断可能是两人中的一个作案,还有可能他们是同谋。” 那名刑侦主管点头道:“丁处长说的有道理。警员们排查了这栋小楼方圆几十米范围,除了这两组脚印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来过,正常逻辑下推算,脚印出现的时间也就是被害人死亡前后,凶手应该就是脚印的主人!” 于柏琪微微摇头:“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苏俊昌全身上下也没有伤口……来人究竟用什么手法行凶的呢?” 丁连奎沉吟着道:“排除苏俊昌在睡梦中死亡;如果他是清醒状态的话被害,只能说明来人并不陌生,还可能是他熟悉的人……这样才能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房间里没有搏斗挣扎的痕迹,他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熟人突然用极其诡异的手法杀害!” 于柏琪点头道:“就算他当时在睡梦中,也不能排除凶手就是他熟悉的人。苏俊昌坐了十五年牢,出狱也已经四年,以前的仇家如果想报复他早就下手了,也不用等到今天吧?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杀人动机,行凶的人必然还是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我们不必单一锁定苏俊昌从前的那些陈年积怨,而是应该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他近期的生活中来。” 祝御并不发言,只是蹲下身默默的观察泥土里的脚印。 他们现在置身于小楼后门的一片菜园中,所有的脚印都被刑侦人员打上了明显的标记。祝御注意到两组脚印一大一小,确实都很清晰,显然是才出现不久的。大号脚印约有42码的样子,应该属于一个成年男子;而小号鞋印玲珑浅显,虽然能确定是女性,反而不好估计它主人的年龄与身高。 两组脚印有交错重叠之处,也有单独存在之处,但是路径基本一致,都是围绕着小楼卧室窗下,再到菜园,最终至后门消失。于柏琪在祝御身边蹲下,低声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吗?” 祝御定定的看着那些脚印,抽了一下鼻子:“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农药的味道?好像是敌敌畏。” 于柏琪一怔,抬头用力嗅了嗅四周,点头道:“嗯,好像还很浓,有点呛鼻子。” 祝御抬头看小菜园里的植被,伸手指出:“这些青菜、花草、还有向日葵都得到过人精心的侍弄,并且被喷洒了大量的敌敌畏药剂,要是苏俊昌独居于此,这些活计肯定是他干的吧?” 于柏琪又点了点头,却有点茫然:“这和他的死亡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什么联系。”祝御淡淡一笑,又指向地下:“不过据我观察,这两个人是先后来过这里,并不是一起到达的。” 丁连奎闻言也蹲了下来,诧异道:“有什么依据?” 祝御道:“你们看远处那几组重叠的脚印,密密麻麻的交集在一起,很明显两个人同时在现场是不可能紧密贴合到这种程度的。而一个人也不会长出四只脚吧?必然是大号脚印先踩过这片地离开,然后是小号脚印再踩上来的,或者顺序颠倒。” “那不一定!”丁连奎道:“为了混淆视听,也许作案者故意这样乱踩一气的。明明是两个人同时来的,就不可以男的踩完候在一旁,女的再上去踩几下吗?” 祝御淡淡一笑:“老连长问到点子上了!两个人合谋这样做本来是条件成立的,但是苏俊昌侍弄这些花花草草时喷洒的敌敌畏会告诉我们真相!这座菜园里不单那些植被,就连土壤表层也附着了一层敌敌畏农药,一只猫经过都会在爪子上带走少量药剂成分,更别说一个大活人的脚底板了。提取两组脚印上的敌敌畏进行浓度对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结果。这一男一女要是同时出现,他们留下的脚印里药剂成分会一致或者极其相近;反之……就必然是一个多一个少,先来的人比后来的人带走的量大!” “对啊!”丁连奎一拍大腿:“先来的人破坏了土壤表层里的农药成分,后来人的鞋底就必然踩不到他那么多的农药!” “还有!”于柏琪补充道:“随着时间流逝的越久,农药在土壤、空气中挥发的也更多,前后即便只相隔一小时,也一定有明显的差别。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精准度,以便判断祝御的推测是否准确!” 丁连奎很兴奋,站起身刚待招呼随行警员,那名刑侦主管匆匆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图纸喊道:“于处长、丁处长,又有了重大发现!苏俊昌卧室中除了他自己和今早报案那名果农的脚印外,我们又找到了第三个人的脚印!你们猜怎么着?多出的这个陌生脚印和菜园、窗下的小号女性脚印是吻合的!” 于柏琪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接过那张图纸仔细对比观察,沉声道:“果然是一致的!这个女性嫌疑人进过苏俊昌的卧室!”回头看了看祝御,马上又道:“快,马上采集菜园里所有的大小号脚印,进行农药成分对比,尤其是这双小号脚印,把她在卧室里留下的痕迹也一并查出来!” 刑侦主管瞠目不知以对:“什么农药成分对比?”他刚才去了车里做现场合成,并没有听到祝御的分析判断。 丁连奎甚是着急,扯住他的手臂闪到一旁,粗略的讲解一遍经过。刑侦主管听完茅塞顿开,恍悟道:“对对!是这个道理!我马上组织人手进行分析比对!”脚步匆匆,走向院外。 祝御也站起身来,缓缓道:“于处长,我还有个疑问。龙坝山远离闹市,人迹罕至,就算有游客出没也很少会来到苏俊昌家里。而他雇佣的十几名果农都长期吃住在山上的果园里,自己是长期一个人独居的状态,这么清幽僻静的所在出现个男人或者还好理解;出现个女性……你认为正常吗?” 于柏琪不动声色的点头:“说下去。” 祝御道:“资料显示苏俊昌24岁的时候和妻子结婚,三年后生下了他们唯一的女儿苏姿。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苏俊昌尽管经历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一度爬上了黑道大佬的高位,甚至到最后锒铛入狱,在男女作风上却谨小慎微,态度端正的很。也就是说除了他的合法妻子,他一生中都几乎没怎么近过别的女色,是个忠于家庭、忠于操守的男人……但是在诡异离奇的死亡当天,家中却出现过女性,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 于柏琪静静的凝思,突然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这个女性应该是他身边熟悉的人才对,不可能是情人、陌生人之类的对吧?”随即摇头道:“那也不对啊,苏俊昌的妻子十年前得肺癌离世了,他女儿苏姿飞去了首都,这人能是谁啊?” 祝御不再接言,只静静的凝视他。 于柏琪猛的一凛,脱口道:“苏姿的飞机是早上8点起飞;苏俊昌的死亡时间是清晨4点到5点之间!祝御,你该不会是怀疑苏姿她……”一句话说到这里,下面的再没接上来,神色惊疑不定。 祝御淡淡的开口道:“至少她有作案时间。” 于柏琪愣在了原地,喃喃道:“而且苏姿和苏俊昌多年来父女关系十分恶劣,这也勉强能算动机……” “所以我认为,”祝御道:“你在她赶回来以后要进行的谈话,至少得注重下策略了。”缓步走向楼门:“我再看看现场。”于柏琪随后跟来,迟疑道:“但是我们能取得的证据少的可怜,苏俊昌死的莫名其妙,仅凭几双脚印根本指证不了苏姿。别忘了……这是她父亲的家,难道她不能出现吗?” “我并没说凶手就是她啊。”祝御古怪的一笑,再度走进卧室。目光却突然在窗下凝注不动了,抬手指了指:“窗帘下盖着的东西是什么?旁边还有管道连接着?不像暖气。” “瓦斯加热器。”一名警员马上回答道:“利用天然气取暖用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重要情报 祝御走到窗边,轻轻的撩起窗帘低头观察。一个长方形的白色加热器被固定在墙面上,造型轻薄,并没占用多少空间。 于柏琪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玩意了,还做了室内的空气检测,甲烷和一氧化碳含量都没有超标,还低过正常值。这至少能排除苏俊昌是煤气中毒死亡。” 祝御问道:“龙坝山这么偏僻,市区的天然气管道有连接到这里的吗?” “没有。”丁连奎匆匆走进房间:“我查过了,市郊一带的部分农房引入了天然气管道,但是龙坝山离着市郊还远上一大截,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这么说,”祝御的目光瞄向加热器的管道:“苏俊昌使用这玩意,是自主供给的天然气?” “对。”丁连奎道:“厨房有两个小型的天然气罐,和炉灶、加热器相连。乡下比不城里,进入九月份后一早一晚的湿气很重,温度也有所下降,苏俊昌应该是用这个加热器供暖,但使用的不频繁,我们发现天然气罐的存储量还很高。” 祝御点点头,随手放下了窗帘:“看来我们要等两件事了,一个是法医的验尸报告,一个是苏姿回到川江。”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说道:“只能这样了,咱们先回市局。” 丁连奎叮嘱现场负责人妥善做好收尾工作,安全转移苏俊昌的尸体,三人一起登上一辆警车回城。 于柏琪和祝御坐在后排,低声问道:“我总感觉你像是发现了什么,不能说说么?” 祝御笑道:“其实也谈不上发现什么……我回去要找些资料看看。对了,苏俊昌近两年几次入院诊治病情,能不能联系到当时的主治医师?我想和他谈谈。” “喏,这是那位医生的联系方式。”丁连奎坐在副驾驶,回头递过来一张名片。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道:“这位医生刚好也是二院的,不过是个男的,也不姓周……你别找错了人。” 于柏琪忍俊不禁,嗤的一下笑了出来。 祝御脸上一红,也跟着自嘲的微笑:“多谢老连长提醒,医生都是救死扶伤,但雌雄公母我还分得清。”三人哈哈大笑。 回到市局,三人匆匆上楼。丁连奎突然一拍脑门:“我得去刑侦组盯着,尽快拿到两组脚印的农药对比度。” 于柏琪道:“咱们分工吧。我换件衣服,得去送送国家疾控中心小组的各樽大神。”和祝御快步走向办公室,一推门就看见沈子哲披着件外套坐在电脑前,头发蓬乱,双眼红肿,正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 于柏琪诧异道:“子哲,一早上回来都没休息吗?昨晚你折腾了一个通宵,还中过毒,身体能吃得消吗?” 沈子哲嘿嘿一笑:“凑合凑合,年轻就是本钱!我可能是兴奋过度了,回来后怎么也睡不着,还不如爬起来做点事。” “胡闹!”于柏琪不悦道:“本钱是留着押底的,不是用来挥霍的……你不好好休息,还要为什么事熬成这模样?” 沈子哲不经意的瞄了一眼祝御,随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反正睡不着,就起来翻找些资料。” 于柏琪哼了一声:“早知道你这么有精神,苏俊昌的死亡现场就该把你也拽去!” “啥?”沈子哲吃了一惊,双手马上停了下来:“苏俊昌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咋死的?” 于柏琪不理,脱掉外套换上了一件风衣,匆匆走向门口:“让祝御和你简单说下吧,刚好他也要找些资料。”关门离去。 沈子哲兀自在惊诧中,连连摇头:“祝大哥,苏俊昌真死了啊?那岂不是……岂不是很麻烦?”他的思路与其他人基本一致,马上便想到了其后预伏的隐患。 祝御点点头,坐下来把经过简单的和他讲解了一遍,最后说道:“我也很担心。除了今晚要等苏姿回来,无论和她的谈话结果是什么样……最迟明早咱们就得启程去江北省,先救活的,再说死的。” 沈子哲又吃一惊:“江北省?你的意思是要去弘港森林公园,搜救失踪的林晋风他们?” “是!”祝御沉重的点头:“于处长在回来的路上联系过江北省有关部门,得知两天前林晋风等五人确实进驻了弘港国家森林公园,他们提供了这五人的门票收据,还有一起合照的相片。但公园管理处方面也证实这五个人是失踪状态,目前为止还没得到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 沈子哲调出网页,飞快的操作键盘,指着电脑屏幕道:“弘港国家森林公园距离川江400公里,位于岭东、江北两省的西南交界线,占地面积85万亩,3000种植物、420种动物……那公园大的像座迷宫,到处都是针阔混交林和繁茂的藤本植物,地质结构也相当复杂,你要在方圆560平方公里内找寻到五个失踪的人,简直就像大海捞针!” “这些我都知道。”祝御苦笑道:“其实情况比这还糟,公园管理处和当地的林业部门给出消息,最近两天内因为天气原因,公园内大部分地区都刮起了飓风,卷扬的尘土遮光蔽日,能见度非常低。这也是耽搁他们无法展开搜救的主要原因,猛烈的飓风一刻不停的刮,别说是人,就算救援直升机都无法飞到公园上空。” 沈子哲听得两眼发直,双手一摊:“那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和大自然的威力无法相抗。” “也不全是坏消息。”祝御笑道:“气象部门预报,明早开始公园区域的风力会逐渐减弱,我们也许还有机会。” “好吧。”沈子哲一耸肩:“就算明天艳阳高照,风平浪静……咱们可以展开搜救,又能怎么找到林晋风?他们的手机全都没有信号,迷失在荒山野岭中不知哪个角落!如果把形势估计的再严重点,说不定他们都已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祝御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神色非常坚定。 沈子哲哑口无言,怔怔的望着他,好半天一拍手,说道:“好,听你的!如果这世界上连你都找不到林晋风……那就只能怪他们霉运太重,注定难逃此劫了。” “子哲。”祝御满脸忧色的摇头:“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也不要过高估计我的能力。说实话……从首都回来后,每经历的一件事大概都是我人生里的第一次,毫无经验可言,也毫无把握可言。能否搜救到林晋风本来就是个未知数,我甚至现在还没想到任何办法。不过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事在人为!我们首先要建立起坚定的信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沈子哲理解的点点头,叹道:“看起来,我们要忙的事越来越多了是吧?” 祝御跟着叹道:“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也不想管苏俊昌的死,也不想救失踪的林晋风……因为他们和我干脆都不认识。可是处在这个境况下,我还有更多的选择吗?这几条线索一断,恐怕我自己、还有父亲身上的一切谜团都再没办法揭晓了。” “不会的,祝大哥!”沈子哲摇头道:“你是我见过的人中能力最大、智商最高、应变最快的强者!小细节不提,越是遇见大阵仗你表现的越是突出。和你在一起,总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全感和无比强大的自信心……就好比你经历过的机场事件、大使馆事件、探查铁叔的越狱,还有昨晚的菌毒惊魂……我能感受到你这样的人做事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运气,实力而不是机缘,一定能凭借自身和双手得到想要的结果!” 祝御情绪并不如何高涨,黯然低头:“哎,如果要我选,还是回到从前的样子最好,烦恼和麻烦也比现在少得多。” “回到从前……”沈子哲坏坏的一笑:“你哪还能找到周医生这样才貌双全的女朋友?” 祝御一怔,指着他摇头苦笑。沈子哲挪了挪凳子,挨近他身边,神秘的一挑眉毛:“说到周医生,我这里可有一大堆重要情报告诉你,要不要听听?” 祝御奇道:“周琳?她能有什么重要情报?” 沈子哲摇头道:“不是她的情报,是和她有关。”猛的一拍额头:“对了!你刚才还提起苏俊昌死了是不是?我弄来的这些信息里就有他的名字!” 祝御诧异的看向他,扯过笔记本浏览:“在哪里了?都是些什么信息?” 沈子哲扬手举起一摞打印纸,洋洋得意:“都在这里了!我把这几天零碎整理的信息汇总,再加上今天上午一刻也不休息的忙活,终于挖出了一个大秘密,你自己看吧。”把厚厚的一摞资料摆在桌上。 祝御狐疑的抄起那些纸张慢慢翻阅,很快眼神就变的亮晶晶,又惊又喜:“子哲,这些信息的来源都可靠吗?” “祝警官不要门缝里看人!”沈子哲夸张的耍起酷来:“也不要忘了我的专职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偷鸡摸狗我做不来,可是巧取豪夺些别人的隐私资料,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一桩?嘿嘿!” 第二百六十章 左膀右臂 沈子哲搜集到的一大堆重要情报与目前发生的棘手事件并不挨边,但还是引来了祝御很大的兴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些材料真的和周琳有很大关系。 资料中还有两个祝御今天初次见到的人:一个是死亡的苏俊昌;另一个则是他刚刚严惩训诫过的胡汉卿! 沈子哲在一旁加以详细的解说,祝御很快就吃透了这些资料里全部的信息。 两天前,他拜托沈子哲通过一些“特殊”手段,想彻查一下二院院长仇达和检验科主任仇艳的信息,寻些他们的短处。为的是预先埋下伏笔,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替周琳“讨回公道”,出一口恶气。可惜接下来发生了一连串应接不暇的事情,令祝御忽略了这个计划。却不料沈子哲极有心计,始终念念不忘祝大哥的“叮嘱”,忙里偷闲的只用了很短时间,就挖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隐情。祝御绝对想不到他动作和效率如此之快,所以当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难免大为惊讶。 大致的情况是:沈子哲首先黑进了二院财务系统的后台,继而又黑入了仇达、仇艳所有的个人档案、银行账户、电子邮箱、信用卡,甚至绕过市局的刑侦系统,单独监听了这对叔侄的一切电话、短信,果然知悉了一些惊人的黑幕。 祝御的分析是正确的,仇达不但“不干净”,他背地里干的事简直肮脏龌龊、明目张胆到了极点!先不说这家伙在单位和社会上养着多达十几个秘密情人,侵吞、挪用了数比庞大的公款,近期还主导过几次有帐可查的权钱交易……更令人震惊的是,仇达居然还和黑道人物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且充当这些人的“合作伙伴”,偷偷的从国外走私回违禁、违规药品,然后通过自己的职务之便在医疗系统内冠冕堂皇的对外销售,牟取了大量财富! 仇达最近一段时期内的通讯记录中频繁的和两个人发生过联络,一个人叫“程易”,另外一个就是胡汉卿! 沈子哲顺藤摸瓜,查到“程易”这个人今年42岁,男性,官居川江市海关副关长,才华横溢、能力出众,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他在这个年龄段爬上市海关副关长的重要领导岗位,足以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然而沈子哲接下来的“解密”行动,恰恰揭示出了程易的真面目:这位年轻有为的副关长,正是仇达和黑道大佬们打通走私违禁药品途径上的关键一环!没有他的“里应外合”,走私这种事怎么可能次次都万无一失,不出丝毫纰漏? 而胡汉卿就更好查了,他表面上是某个医药公司的副总,真实身份其实是仇达和黑道大佬通气交易的“联络员”。资料显示,胡汉卿和一个叫“屠志雄”的黑帮大佬过从甚密,应该是这个人手下的得力干将。至于屠志雄就不用查了,这人在市局的资料库早已榜上有名,从少年时期开始一直到几年前销声匿迹,无数次的进出局子、看守所,还服过两次刑,小到打架斗殴、偷摸拐骗,大到贩毒绑架、致人伤残,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干尽坏事的一个老流氓头子。 祝御原以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胡汉卿自成一派,已经是个大佬了,却不意这家伙只是个“二流角色”,头顶上还有一个劣迹斑斑、臭名昭著的屠志雄。按照这层关系推论,胡汉卿与仇达、仇艳叔侄相交甚笃,发展出“很多业务”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屠志雄越老越成精,他知道自己的前科太多,只要露面难免会招来这样那样的麻烦,干脆就躲藏在幕后指挥,让胡汉卿充当传声筒,负责起了大小、内外的事物。 所以表面上看胡汉卿呼风唤雨,成了独当一面的“胡总”,其实他不过就是屠志雄身前的一道屏障,老哥俩有福可以同享;有难的时候胡汉卿却必须先用天灵盖顶上去,躲在后面的屠志雄还有机会盘算脱身撇清之计。 沈子哲分析胡汉卿的心理,认为他未必对自己现在的角色满意,肯定是被人家拿捏住了把柄有说不出的苦衷,这才窝窝囊囊的不得不出任台前傀儡。他为了求生存、求发展、求富贵选择这样做,好听点说叫“风险与机会并存”,难听一点说就是已经没有了退路,上贼船容易下船难。 此外细论起来,仇达的资源优势占据了大头。海外提供违禁药品的承包商是他联络的,销售这块也是他负责运作的,甚至程易副关长也是他的人。沈子哲事无巨细,耐心的向上挖掘,终于发现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渊源。程易的父亲程顺阳曾经和仇达是战友,在一次部队军事演习中意外身亡,他死的时候刚刚结婚六年,扔下了妻子和不满五周岁的程易。后来是仇达转业到地方,对程家的孤儿寡母多方照料,帮助他们度过危机,才有了程副关长飞黄腾达的今天。 沈子哲强调说因为时过境迁,程母也已过世,这个隐情知道的人极少。仇达和程易本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极力的隐瞒那段过往。现在分析起来就简单多了,他们两个联手干的行当不但危险,还见不得人,那就只有彼此心照不宣,把关系淡化的越远越好。傻子才会高调的宣扬这份特殊的情感,而不去选择闷声发大财。 沈子哲还笑着说,仇达这人生性多疑,老奸巨猾,为了保持跟程易之间隐蔽的联系煞费苦心。找生疏的人代替自己他不放心;亲自出面吧又怕瓜田李下。想来想去便启用了侄女仇艳,以和程副关长“谈恋爱”的名义居中协调,充当起了和胡汉卿一样的角色。谁知道这个环节出了点小意外,仇艳和程易因为“业务”要经常见面,还要装作成是亲密的情侣,居然日久生情、假戏真唱起来,程易在一次应酬后喝的酩酊大醉,稀里糊涂的便爬上了仇艳的床,两人修了秦晋之好。 祝御听到这里哈哈大笑:“仇主任还有这么狗血的恋情?” 沈子哲跟着笑:“仇艳时不时的就把一些感悟啊、心灵声音啊之类的记在她电脑的空间里,设了密码锁也不发表,然后偶尔自己进去读一读,应该和写日记是一个道理吧。这些猛料都是她空间里记载的,此外和程易的通话、相处方式也透着不寻常,这事肯定是千真万确的。” 祝御道:“那她的处境可不妙。程易能爬到今天这个地步,会是一般人么?以他的聪明才智和心机,可以稀里糊涂的上错床,但绝不会稀里糊涂的娶错媳妇,他会给仇艳一个完美的结局吗?” “被你说中了。”沈子哲笑道:“程易最近对她表现的很冷淡,大概是要软处理这段孽情了。其实仇艳自己也心知肚明,知道程易是怎么想的。看起来她很伤心也很痛苦,却没有纠缠、取闹的意思,好像认可了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早点结束吧。好笑的是这傻女人一直隐瞒着真相,并没有把他们俩的事告诉仇达……也许程副关长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和仇艳摊牌,怕的也是‘便宜叔丈人’仇院长知道后大动肝火吧?他赚到钱也就罢了,把恩人的侄女也一并赚了还不想负责,当然是理亏的一方。” 祝御和沈子哲说到这里哈哈大笑。 沈子哲接着介绍:屠志雄退居幕后,主要负责的则是海上运输、装卸、安保和压制竞争对手这些事情。这老流氓头子混迹江湖那么久,早就学会了该如何规避风险,绕过危机,并且牢牢掌控着手下那些得力资源。如果说胡汉卿是屠志雄的“左膀”,他还有一个强大的“右臂”。双管齐下之际,来保障和仇达的走私违法行为安全隐蔽的进行。 资料显示,屠志雄的另一得力干将名字叫“姜肇辉”,目前负责运营管理一家名为“东辉”的专业保安公司。近半个岭东省大小银行、商场的武装运送现金及重要凭证等业务都被姜肇辉的保安公司包揽。一般来讲,行业内对这种可以持枪押运的机构或承包商进行的审核与监督都非常严厉,从业人员起码的要求必须是:经过专门训练而产生的专业人员,接受过部队训练,能熟练控制枪支、弹药。有良好的社会背景,无犯罪记录与前科,心态保持在良好的状态……诸如此类。 那问题就来了,姜肇辉如果真的也参与了屠志雄和仇达的非法走私,他名下所谓的“保安公司”是否健康稳定、可靠安全,是否符合公安部门对武装守护押运服务的规划、布局要求,甚至其真实性、合法性……恐怕都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沈子哲已经确认,海关码头上负责保护、装卸、押运胡汉卿医药公司货物的人员多达几十个,其中大部分都属于“东辉”保安公司的雇员。从这一点看,道貌岸然的姜肇辉老总必然难逃干系,比之胡汉卿老兄也不会干净多少。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临机制变 祝御凝神思索,沉吟着道:“姜肇辉不是主恶,负责的环节也无足轻重,不必太在意他;我原本只是想针对仇达叔侄,没想到一下子揪出这么多烂蛆污垢。” 沈子哲肃容道:“仇达、屠志雄等人进行的违法走私活动猖獗、严密、隐蔽且影响恶劣。这种大案子一旦浮出水面,别说在市里,就是放到省里、国家层面看都是非常严重的。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随着他们走私活动的规模日益加剧,一个、两个人已经不能保障这个过程的稳妥性和安全性,所以在各个环节都顺理成章的安插布置了合适人选,无论仇达、屠志雄这样的奸猾之徒还是胡汉卿、仇艳、姜肇辉之类的跳梁小丑,每一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祝大哥……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祝御点头道:“是啊,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金字塔状的链式利益群体,疯狂的进行走私不但给国家税收、市场经济带来巨大的危害,还严重影响了川江卫生医疗及多个领域的生存和发展……这是个吸血的毒瘤,让它留存的越久,对社会越不利!” 沈子哲笑道:“好在我们掌握这么多重要证据了,拔去这颗毒瘤的同时还能给周医生出气,这么好的一石二鸟机会……你不会眼睁睁的放过吧?” 祝御摇头道:“我们掌握的只是信息,不是证据!别人都还好对付,仇达、屠志雄这样刁滑奸诈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地,早就留了后手、做了准备。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万一有东窗事发的一天,该如何脱身逃罪,如何保全自己。所以要拿捏住他们确凿的走私证据,让他们彻底绝望的伏法认罪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沈子哲不服气,指着桌上的资料道:“这里面把一切事实标注的清清楚楚,难道他们还有脱逃的余地吗?” “没那么简单!”祝御道:“起码我现在就能想到,真要是马上彻查案情,胡汉卿和姜肇辉不会供出屠志雄;仇艳和程易也不会供出仇达。他们俩有很多种办法促使这些死忠挡在前面,把一切责任都大包大揽下来,达到弃车保帅的目的。到时候我们抓了一群小鱼小虾,却让大鱼溜走逍遥法外,那还不如不动手!” “那怎么办?”沈子哲瞪圆了眼睛:“难道我们明知仇达、屠志雄罪大恶极,就拿他们没辙吗?” 祝御沉吟着道:“那倒也不至于。他们干下的坏事谁也代替不了,早晚都得付出代价。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自语道:“资料里说苏俊昌和屠志雄当年是拜把子的铁哥们,两个人一起闯荡江湖,最后联手打拼出一片天地……这倒是咱们未曾掌握的信息对吧?” 沈子哲道:“没错,他们俩最后都成了威风凛凛的一方大佬,地位也不分上下。有传言说两人打江山的时候兄弟同心;坐江山以后就不那么和睦了……反正事实是苏俊昌倒霉,被警方抓到了,背着一身罪名蹲了苦窑;屠志雄侥幸逃过劫难,后来逐渐洗白上岸,两人的结局天差地远。” 祝御思索道:“所以我就想苏俊昌的死……会不会和屠志雄有关联?” 沈子哲一怔:“祝大哥……你这思维跳的够快!咱们不是一直讨论仇达和屠志雄走私的事呢吗,你怎么一下又转到苏俊昌被害的事上了?这两件事不挨边,一码是一码,你最好还是定下一个来研究吧,不然我跟着你思路走很快就要懵圈。” 祝御淡淡一笑:“我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哪件事都不会耽搁。”顿了顿又皱眉道:“不过你说的对,事分轻重缓急,总要确定一下先后顺序……仇达这些人先放一放,你再盯他们几天;眼下我得查明苏俊昌的死因和找出林晋风。” “好!”沈子哲重重的点头:“听你的!” 祝御又道:“对了……仇达走私的药品你了解都是什么吗?” 沈子哲想了想道:“很多都是国外高端的镇痛、镇静、兴奋类药物,还有甾体同化、肽类激素。最近半年来有好几批到货我在海关内部服务器里找不到对应的名单,而且负责装卸的姜肇辉也没通过仇达,直接把货物卸在了隔离区再偷偷运走。他在和屠志雄的通话中隐约提及这几批货物的来头重大,我怀疑很有可能是吗啡或者海洛因!” 祝御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们没经过仇达,就是想借助这个途径再干些踩线出格的行当对不对?” 沈子哲道:“恐怕就是这样。那些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见利忘义,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吗?” 祝御沉默不语,看了看腕表站起身:“盯紧他们,但是千万别打草惊蛇。有重大发现随时通知我,咱们先去吃饭。” 沈子哲答应了一声合上笔记本,两人匆匆走下楼来。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市局食堂这时候没饭可吃,祝御也不想让表叔为了自己再去劳烦大师傅单独开小灶,和沈子哲随便在街外找家小铺点了饭菜一顿狼吞虎咽。 祝御吃得快,放下饭碗喝了口水,找来牙签剔牙,说道:“子哲,我还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沈子哲嘴里塞满米饭,含含糊糊道:“什么事?” 祝御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个胡汉卿胡总,中午的时候被我小小惩戒了一番。” “什么?”沈子哲夹住菜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你和胡汉卿见过面了?” “嗯。”祝御点点头,把仇艳如何带着周琳出门办业务,如何被胡汉卿以饭局强留下,还有后来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沈子哲听的目瞪口呆,说道:“你把那个小瘪三的牙齿拔掉好几颗?这么说……你是和他们动手了?” “不然能怎么样?”祝御苦笑道:“我自己倒无所谓,总不能让周琳被他们欺负。” 沈子哲的眼神便有些发怯,小声道:“祝大哥,于处长私下里和我讲过,说起动武,他和丁处长两人联手全力以赴,恐怕也不及你一半的实力……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祝御淡淡一笑,默不作声。 沈子哲察言观色,诡异的一笑:“你不说话……那我就都懂了。” 祝御把玩着手里的牙签,黯然道:“子哲,我和你之间倒不需要多做隐瞒,问题是我不想说到这个话题。我那些莫名其妙的能力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被人半途强加的,所以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反而时常让我困惑迷茫。” “我懂,我懂!”沈子哲放下了饭碗:“祝大哥,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就事实而论,胡汉卿和他那几个三脚猫的手下想为难你,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我只是担心你为了周医生憋不住火气,随便哪一下没拿捏好……” 祝御笑道:“火气是没憋住,但力道把持住了,我也怕出意外。”想了想又低头道:“即使是这样,我想周琳还是被吓到了。如果我表现的再低调点,她接受起来就会相对容易些。老连长事后尅了我一顿,还遣散开保护周琳的便衣特警们去外围给我‘看场子’,哎,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后悔。” “我看也没什么!”沈子哲笑道:“这不就是经典的英雄救美吗?周医生就算接受起来有点困难,也能懂得你这样激愤全都是为了她,肯定在心底里是欢喜的。再者说了……有哪个女孩没做过梦,幻想着心仪的白马王子在她危难之际英勇的挺身而出,保护她的周全、捍卫他们的爱情?周医生当时被吓的够呛,过后再回忆起来,一定会别有一番感悟的,嘿嘿!” 祝御很鸡贼的看过去:“子哲,这些话好像不应该出自你口中吧,我怎么听着很有情圣的味道?于处长可和我交过底,你小子还是个小嫩芽,以前连恋爱都没谈过,怎么夸夸其谈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闷骚型技术宅男?” 沈子哲一张英俊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赧然道:“祝大哥别乱扣帽子!技术宅男我承认,可前面那‘闷骚型’还是去掉吧。其实我……其实我也就是敢在你面前瞎说一通,觉得这样很自然很舒服;要是换成于处长、丁处长他们,我哪还敢说话?” 祝御哈哈大笑:“你不是想告诉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你肯在我面前敞开心扉,大谈特谈爱情感悟,岂不是意指我和你一样也是个闷骚男?哈哈!” 沈子哲表情扭捏,低头道:“随你怎么说好了。”跟着又小声嗫嚅道:“本来这方面你也未必强过我多少嘛。” 祝御听觉灵敏,已然听到了后面这句。欲待反唇相讥,突然想起和关小莹从小到大的爱情马拉松,最后难修正果;再遇见美丽善良的周琳,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亏欠于她,愧对人家的一番柔情蜜意……要说跟一张白纸似的沈子哲相比,似乎也没什么优越感吧?沈子哲在爱情路上固然没取得成功,但也没有一次失败;祝警官倒是经历的多些,谈及此道就真比人家高明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动情一刻 祝御被沈子哲一句话刺激的心绪难平,自嘲的苦笑:“算了,不和你理论了,咱们撤吧。”起身去吧台结账,跟沈子哲走出小饭馆。突然心血来潮,觉得十分想见周琳一面,招手便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沈子哲看得一愣,问道:“你不和我回去的么?” 祝御拉开车门,朝他单眼挤了一下:“我去二院扮一扮白马王子,看看周医生到底欢喜不欢喜。” 沈子哲马上微笑起来:“你已经扮过了嘛!只要继续努力加油,周医生早晚都会变成我嫂子,嘿嘿!” 祝御笑道:“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必须保障好休息!”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二十分钟后,祝御来到了二院。看着门诊大厅前忙碌奔波人群川流不息,巍峨的住院、办公楼稳然矗立……仿佛一切都恢复如常,远离了昨晚的那场突发事故。 来到三楼323房间,祝御意外的发现周琳没在办公室,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取而代之,坐在了她的办公桌前写字。 祝御甚感纳闷,轻轻敲了下房门,问道:“您好。请问……周琳在么?” 年轻小伙侧头望过来,用手中的笔指了指地下,说道:“楼下,也是这个房间。” 祝御一怔,纳闷道:“楼下……这个房间不是检验室吗?” “对啊,检验室怎么了?”年轻小伙也很诧异的回了句,随后就又低头写字了。 祝御满腹狐疑,随口道了声谢,转身下到了二楼。远远的看见检验室门前不再那么安静,几十个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手里端着尿样、血样在等候检查。 二院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大型医院,工作时间内尽管到了下午,前来检验的病患依然不在少数,几十个人排队的情况在医务人员眼里已经算是“低谷期”了。 祝御怀疑是不是检验科人手不够用了,周琳又被“征调”下来帮忙?迟疑着想迈步走过去,又怕耽搁周琳忙碌的工作。突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祝大哥,你好,是来找周琳的么?” 祝御闻声回头,只见身后一个年轻的姑娘盈盈俏立,身着粉色的连衣裙,颇显清秀。凭借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马上想起这女孩正是昨晚受周琳嘱托偷偷塞耳机给于柏琪的小护士,露出和蔼的笑容回道:“你好,你好。我是……路过,就随便上来看看。”又尴尬的一抬手:“不过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化验。” 那女孩掩嘴轻笑,说道:“周琳姐不在检验室,没人化验你去了也找不到她。” 祝御一怔:“为什么?我刚才去了楼上,有位男医生告诉我……”话音未落,对面走廊远端的一扇房门打开,周琳迈步而出,在门口慵懒的一倚,似笑非笑的目光远远瞟来。 那女孩也回头看了一眼,噗嗤一笑:“好了,现在你能找到她了吧?我可要先走了。” “等一等。”祝御及时跟上了一句:“昨晚耳机的事多亏你帮忙,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女孩脸上一红,扭头又看了看周琳,低声道:“这点小事还用谢吗?我的名字……就算了吧。把名字告诉你,你还能给我也买件巴宝莉吗?嘻嘻。”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又回头俏皮的压低嗓子道:“周琳姐试穿了那些巴宝莉……简直靓死了!要是不信,让她穿给你看!”说完逃也似的下楼而去。 祝御这才会意“巴宝莉”应该是自己买的那些服饰“Burberry”的中文音译,小护士一语道破天机,看来周琳已经当着她的面试穿过那些女装,所以才多出这么句话。 他迈步徐徐走近,发现周琳斜倚的门口和房间十分熟悉,仔细一想,正是他大闹检验室那晚被周琳带来包扎伤口的“医生休息室”。马上又诧异起来:周琳已经不在检验室上班了,楼上血库值班室也有她新的休息房间,突然跑来这里是为什么? 周琳长发披肩,美艳的脸颊透出光亮的白皙,笑吟吟的看向他,打趣道:“祝警官大驾光临,是来检查疫情工作呢……还是又来欺负小护士们了?”几小时不见,她情绪居然恢复的甚好,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还开起了玩笑。 祝御在心里暗道:有门!看来沈子哲的话不见得是瞎说,果然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不管周琳因为什么,心情能变得这样愉悦,那当然是最好的。赧笑着挠了挠头道:“两者都不是,我来是找周医生看病的。” 周琳咯咯娇笑:“好啊,说说吧,是什么病。只要不是疯狂购物病和暴力倾向病……我都能看。” 祝御见她笑语嫣然,美玉莹光的双眼如一泓清水般通澈,眉宇间尽显优雅、娴静和俏丽的风情,只觉得血脉沸涨,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一把揽住她的纤腰闪身进屋,抬脚合闭房门的同时早已探头下去,深深一吻印上了周琳的柔唇。 周琳毫不抗拒,反而双手紧紧搂住他,热烈的回应。房间内寂静无声,弥漫着她淡淡的体香,这味道何其的熟悉,甫一钻进祝御的鼻端,马上就激促的他愈发兴奋动情,更加肆无忌惮,饱尝怀中的活色生香。 两人的长吻持续了好久,周琳几欲无法呼吸,这才喘息着和祝御分开。看到他恋恋不舍,又仰首用红唇蜻蜓点水般的一探他嘴梢,再倏忽间飘走。如此反复几次,撩拨的祝御粗喘连连,她咯咯的娇笑不停。 祝御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祝警官害的是相思病,周医生能否治得好呢?” 周琳轻笑道:“活该相思!反正他也不拿我当回事。” 祝御道:“不拿你当回事,胡汉卿不用下跪,三闯也不必满地找牙……” “哈!”周琳似乎不忌讳这个话题了,反而把他抱得更紧,腻声道:“也不用买那么多奢侈的巴宝莉女装,对不对?”拥着祝御靠向了床头,两人情不自禁的一起仰倒。 祝御任凭周琳压在自己的身上,轻柔的抚摸她脸庞,低声道:“如果你能每时每刻都像现在这样开心……那该有多好。” 周琳动情,柔声道:“我开不开心不是自己说的算,能有你陪着,我就会永远开心!”俯下头又送来香吻,两人缠绵在一起。祝御血气方刚,站着还好一点,这样被周琳压在身下就有些吃不消了。霎时间只觉得周身燥热不堪,耳根火辣,呼吸越来越粗重。胸口被周琳丰满的峰峦顶的严严实实,小腹里一股热流疯狂蹿荡……猛的暗叫不妙,好似某根东西雄立而起! 周琳也在瞬间感受到了,娇羞的脸颊红成了苹果。她学医已久,又是护士出身,焉能不懂祝御是哪里有反应了?忙不迭的起身后退,侧身望向窗外,假意轻拂凌乱的秀发,借机平复激荡的情绪。 周琳一贯以来坚定自信,独立自强,对待感情的态度大方果敢,甚至大胆的“俘获”祝御也是她占据了绝对主动。不过涉及到男女之间这个层面了,她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姑娘,胆子再大、性格再强,也难免变得矜持羞涩。 祝御的想法几乎和她差不多,还算比较“理智”。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念及:这个画面定格到此就可以了,轻易不能被“续演”下去,否则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和境况下会惹来大麻烦,十分的不好收场。 祝御坐起身急促的喘息,双腿并紧不敢站立。有位小兄弟正剑拔弩张,昂首狰狞的寻找对手,必须得让它先“消消气”。 周琳偷偷的瞥来一眼,脸上又飞起了晕红一片,抿着嘴轻轻一笑,转身打开迷你冰箱取出瓶饮料,一把抛向祝御:“祝大警官,我看你得降降温了。”说着掩嘴偷笑。 祝御还有些紧张,默不作声的接过饮料开启,咕咚咕咚仰起脖子一通狂灌。瞬息之间一瓶饮料见底,他接连打了两个响嗝,胸腹间被沁人的凉意充斥,燥热难耐的滋味大减,长长的吁了口气。 周琳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咬着嘴唇不语,突然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都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祝御……你别误会我,我是全心全意的喜欢你,深爱你,以后……以后我早晚是你的!”最后这句声音极小,几已听不清她吐字,满脸羞红。 这句话把祝御听的心旌神摇,幸福地一塌糊涂,咕咚一声咽下口口水,不知该何言以对。有心想搂住周琳温存,却生怕不能自持再“重蹈覆辙”,低头试探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她滑腻柔软的小手,就此不动。 周琳恢复情绪的速度比祝御要快,借机开始转移话题:“祝御,我不知道是咱俩谁不识货,巴宝莉的牌子……你居然一口气买下了近二十件衣服和鞋子,我和小薇清算了下……总要小二十万元钱!你当是在旧件市场淘宝呢吗?” 祝御摸了摸鼻子,诧异道:“谁是小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英伦型男 周琳板着俏脸道:“不要转移话题,你先告诉我怎么回事,我再告诉你谁是小薇。” “小薇就是送耳机的小护士。”祝御彻底回复过来,狡黠的一笑:“你的铁杆闺蜜,对不对?” 周琳粉拳捶来:“讨厌!先说衣服的事!” “衣服哦?”祝御的表情波澜不惊,起身走到桌柜前打量那些大包小包的“巴宝莉”,随手掏出一件Trench风衣,一边脱下外套开始试穿,一边说道:“还不是我为了臭美,想穿的体面点呗。”整理着袖口和衣领走向一侧的立镜前,接着道:“可一考虑周医生现在是我的正牌女友,臭美哪有一个人臭美的?那就得两个人一起……” 周琳终于忍俊不禁,咯咯娇笑出声:“正牌女友有份,却不知有没有冒牌女友也分得了一杯羹!”起身几步跨过来,却突然站在了原地,表情诧异中充满惊喜,目不转睛的盯着祝御看,脱口惊呼:“呀!不要动,不要动!这件Trench太帅了,你穿起来比商场的模特还有型!” 祝御不意她这么夸张,哑然失笑:“是么?”低头打量胸前,又对着立镜中的自己观察。这是件干练、利落的短款风衣,它的长度在膝盖以上10~15厘米左右,以藏青色为主基调,采用了国际风行的高科技混织面料,翻领、暗排扣的设计衬托出服装师的点睛之笔。一番比照,祝御自己都不禁暗暗赞叹:这件得体又合身的风衣不但穿着舒适,还隐隐透出稳重、亲切却不沉闷的感觉,确实迎合了他最初购买的理念。 周琳很兴奋的走过来,在一旁帮他整理腰带、下摆和褶皱,带着艳羡又惊奇的口吻称赞不已。仿佛祝警官本身并不重要,倒似这件风衣有着令人着魔的魅力。祝御心下好笑: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女性天生的敏感和细腻,往往决定着她们要比男性对美的理解与审视更热烈、更挑剔也更迷恋。勤俭、豁达如周琳,也难逃这种天性使然。前一秒她还在含嗔质问,后一秒就被祝御穿起风衣后的“型男”气质深深吸引,沉浸在专心的欣赏中。 祝御反而对此很欣慰,也很开心。他既不是个完美主义者,也不是走极端的偏激份子。他深知人们奔波辛劳于这世上的甘苦,也明白人生的真谛。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资格,尽管层面跟目的未必一样,但性质都是一样的。周琳也是个人,而且是平凡家庭出身的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跟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她喜欢、中意一些不能常常拥有的东西是无可厚非的,也是自然合理的。如果她对美好的事物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反倒不正常了。 其实我们一直在漫长、复杂的人生中流于世俗,因为这个人间本就是世俗的,既不是乌托邦、也不是天堂。而有时候高贵的气节与品质并不会和这些世俗冲突,甚至于它们是相辅相成的。先不提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时段都有不同的需要和感悟,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里伟人也要吃饭,英雄也会口渴,女神照样会来大姨妈,满天神佛也贪恋供奉和香火。 所以小护士“小薇”偷偷揭发周琳已经禁不住“诱惑”试穿了那些女装,祝御是满心欢喜的。这就说明他的心思没白费,钱也没白花,能博周琳开心也就是他的开心。 祝御很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和满足,抬手指了指桌柜道:“再来条裤子和一双鞋,祝警官要玩英伦范!” 周琳嫣然一笑,果然二话不说,乖巧的取过了服饰袋跟鞋盒,帮祝御嘻嘻哈哈的穿戴整齐,最后看着他的“定妆照”双手捂住嘴巴,面露无比惊讶和喜悦。镜子中的祝御,这一刻在精美华贵的巴宝莉新装衬托下,尽显男人儒雅、成熟的气质;高大的身材与得体的服饰完美契合,既诠释出服装本身简约、含蓄的风格,又散发出英挺、大气的阳刚之美,帅到爆棚。 周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兴奋的冲上前在祝御脸颊重重啵了一口,赞道:“祝御,你现在这身打扮如果和我一起出席个美女云集的聚会……我能把你领去,但多半是领不回来了!” 祝御哈哈大笑:“我帅到掉渣了么?哈哈!须知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只是这么简单的捯饬捯饬,小协警也会咸鱼翻身变靓男了,是不是?” 周琳抿着嘴微笑点头,突然道:“等等!等等!我的手机呢?不行……得把你现在的样子照下来!”忙不迭的去翻找包包。 祝御笑道:“要把我高大光辉的形象记录下来么?我看不必了,这身行头我决定不脱下来了,就这样穿着多好?你照下来也只是不会动的图片,哪有时时看到我这个大活人来的方便?” 周琳不搭话,平端手机调整镜头,急欲拍下照片。孰料刚刚找好角度,突然手里一轻,电话被祝御夹手夺去。情急道:“你别闹,快还给我。”拥上来抢。 祝御乘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坏笑道:“想要回去还不容易,不过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琳脸上一红,探头在他脸颊轻轻一吻,说道:“这样总行了吧?” 谁知祝御并不满足,摇头道:“亲亲还不够!”手指桌柜道:“你也去换上一身女装,然后和我来个金童玉女的合照,这样咱们两不吃亏,岂不美哉?” 周琳哪里肯依,红着脸一口回绝:“不行……不行!我才不要换,也不要和你合照。” “为什么?”祝御凝视着她的脸,一本正经的问道。 “不为什么!”周琳羞赧的侧过头:“这里是医院,我换来换去的试穿新衣,还要和你一起合照……那成什么样子了!再说这些衣服这么贵,我还不想……不想……” “不想怎样?”祝御的眼睛亮晶晶。 周琳咬着嘴唇道:“至少不想要这么多件,花掉你那么多钱,如果可以……我们只留一件,其余的退回去行不行?” “不行!”祝御认真的摇头:“必须全都留下,一根鞋带都不许退!” 周琳有些窘迫,又有些着急:“可是这么多件衣服加在一起,实在是……实在是太贵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衣服一下子全摆在眼前,我……我根本接受不了!” 祝御臂弯稍稍收力,将她拥紧在怀中,霸道又深情的凝视:“凡事都有第一次,接受不了就试着去接受。周琳,如果你真的对我好,那就不要拒绝我说的话。这些衣服……我承认是有些贵,在我过去的生活里也从未购买过,但这就代表着我对你的心意,是我喜欢你、深爱你表达的途径、方式之一,别把我一腔的热情兜头浇灭,好不好?” 周琳把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双眼有些湿润,沉默不语。 祝御低头看了看,打趣道:“你的手机还在我这里,不如咱们照一张周医生哭鼻子的照片留念吧,哈哈。” 周琳双脚连蹾:“讨厌!”把头侧向另一面躲藏起来,生怕他真的按下快门。 祝御摇头一笑,轻拂着她的秀发,也不再接话,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默默站立。 良久,周琳低低的开口:“祝御,三个多月前我和你相识,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经历了一件又一件的事以后,我有了很多感悟。从你奋不顾身的在湖底救我,到帮助我解决家庭和单位的困境,到你神秘消失去首都……再到回来后带领大家抵御、化解菌毒事故,还有今天惩戒胡汉卿、三闯这一系列的事情……就算再傻的女人都应该看出点什么了对吧?” 祝御沉默不语,始终轻拂她的秀发。 周琳继续道:“我本来是欣赏你的品质,感激你的重情重义,可现在我才发现……你既不是蒙尘珠,也不是金龟婿,你的能力和价值已经远远超出我预估的范畴……我是不是中了头奖?” 祝御莞尔一笑,探头附在她耳边道:“比头奖大,比体彩、福彩、双色球所有头奖的总和还要大!” 周琳被她逗的一笑,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眸里布满着晶莹的泪光,深情的凝视着他:“你有解决那么大疫情爆发的能力,有痛打胡汉卿、三闯这些恶棍的实力,有于处长、丁处长这样国家级的专业人士围绕在身边……祝御,你注定就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对不对?注定就要干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对不对?我所有的担心、忧虑和怀疑都是多余的,你其实早就能掌控好一切的对不对?” 祝御一时无言以对,望着周琳那张美艳到惊魂夺魄的脸庞,轻轻刮了一下她娇俏的鼻头:“我会找个时间,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在这之前,我还要感谢你一直对我的理解和容忍,也始终不会忘记你在我最困难那一刻的帮助!”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女王陛下 周琳噘起了性感的红唇:“怎么?又要把我变成恩人了是吗?” 祝御看着她娇艳欲滴的模样,心头激荡,突然低吼道:“那我就要禽兽一次,把恩人变成情人吧!”忘情的对着她脸颊亲吻下去,同时单臂轻轻一抬,已然将她生生托离地面。 周琳先是一声惊呼,随即想起他说“把恩人变情人”风趣好笑,又憋不住乐出声来,双手搂紧祝御的肩头,两人再次缠绵到一起…… 不过这次他们没持续多久,祝御手中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周琳吓了一跳,喘息着道:“快放我下来。”一把抢过电话去看,脸上神色惊疑不定:“是仇艳打来的,怎么办?” 祝御坏笑道:“仇主任发现下属员工在单位休息室幽会男朋友,总得稍稍提点一下吧?这次可不算人家针对你。” 周琳脸上一红:“才不会呢,她给我放假了!” 祝御一怔:“什么?她什么时候给你放的假?” 周琳急道:“等会再说,我先接她电话。”滑开接听键附在耳边,灵动的双眼一阵眨:“仇主任……是,我在单位。好,你说……什么?哦,哦,我……不要参加了吧,我不去参加!”看了看一脸愕然的祝御,最后口气坚定道:“是,我已经考虑好了,不会参加,请您汇报领导,另外选派别人吧。”一下挂断了电话。 祝御已然听出端倪来,歪头道:“仇艳在向你买好,问你要不要参加那个执业医师资格考试,对吧?” 周琳点点头,翻了个白眼:“你说我能答应她吗?那就只有拒绝了。真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祝御笑道:“我也没想到。看来古有‘棍棒底下出孝子’;今有‘铁钳口中现贤孙’,哈哈!胡汉卿这老匹夫怕我再找他的晦气,办事效率倒蛮快的!” “其实效率比这还快。”周琳嘟起嘴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中午刚刚上班,仇主任就集合全科的人开了个会,当众宣布把我调回检验室,继续原来的工作并且先放假两天;现在那份差事又委派了新来的一个实习生。” “噢。”祝御恍悟道:“是这样啊!怪不得我去楼上找不到你,原来周医生官复原职了,恭喜贺喜,哈哈!” 周琳道:“恭喜什么,这么一闹,我反而心里更没底了,怎么想怎么感觉仇艳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哼。”祝御一声冷笑:“你不妨去问问她,还有这个胆子么?” 周琳脸上又浮起一层隐忧:“她还告诉我说,传染科疫情事故中我的表现突出,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这几天就以科里的名义向院方申请对我的个人嘉奖,还要带领全科员工为我办一桌大大的庆功宴……” 祝御笑道:“这个倒是你应得的,实至名归,不算她巴结讨好……” “你别捣乱!”周琳蹾足道:“我不要嘉奖,也不要庆功宴!干嘛又要出风头?你和高警官上次害得我还不够惨?” 祝御无奈的挠头:“好好,不要就不要,不出风头行了吧?你想怎么样,我都支持你就是。” 周琳苦着脸道:“可惜你说的又不算!中午仇艳讲完话,仇达跟着就来科里了,像上次韩院长一样把我高调的一顿夸赞,险些没捧上天!还说这个表彰嘉奖大会一定要隆重点开,把我的事迹上报市里和省里的卫生行政部门……” 祝御阴阴的一笑:“也许这就是仇达做的最后一个明智决定吧……” 周琳一怔,愕然道:“什么?什么最后一个明智决定?” 祝御想起沈子哲挖掘的那些资料,觉得暂时还是不透漏出来好,摇头道:“没什么,我是说……仇达头一次做点好事。” “祝御。”周琳一把搂住了他手臂,低头道:“我觉得你在唐人会馆那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不求受人恩惠,但也绝不能容忍被人欺辱。这就够了,我只想要个平平安安的环境,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你能理解我吗?” 祝御见她说的真挚,点头道:“我能理解,你想怎么样都行。” “好啊!”周琳似乎情绪转换的极快,突然拿起手机对准他道:“怎么样都行吗?那先来张大帅哥的靓照吧!”按动快门,闪光灯一亮……祝御猝不及防,抬起手臂遮挡,画面就被定格下来。 周琳看着成像大为不满,嘟起嘴道:“大帅哥变成了大树枝,遮遮挡挡的干什么?再来!”刚端起手机,祝御奇快无比的夹手又夺了过去,哈哈大笑道:“要么你换上新衣服咱俩一起照,要么我先给周医生单来几张工作照,如何?”手中快门连按,咔嚓咔嚓把周琳一脸佯怒生气的模样尽数拍下。 周琳又来抢夺,却被祝御揽在怀里,坏笑道:“小薇说周琳姐穿上巴宝莉女装美到没朋友,还酸酸的找了她男朋友告密……你不妨想想,把闺蜜都气到这样的服饰打扮,我有多渴望看到?” 周琳又惊又怒,脸色通红,在他怀里挣扎道:“小薇这个大叛徒,居然把我出卖了!不行,我要去找她算账!” 祝御搂住她道:“要我说呢,你换上新衣服,脚踏那双华贵的羊皮小蛮靴,化身为时尚靓丽的优雅女王,和我一起出现在小薇面前,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噢,那得是多么精彩的一副画卷啊……” 周琳俏脸通红,啐道:“臭美死你了!我才不要那么腹黑……” 祝御轻吻她的额头:“那好,就算不秀给小薇看,秀给我看看还不行么?” 周琳娇羞的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出声。祝御软语相求:“周医生,给个机会吧,怎么样?” 周琳回头看看桌柜上的服饰袋,低声道:“都要换么?” 祝御大喜,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都要换上。” “毛衫和裤子也换?”周琳愈发的难为情。 “是啊是啊。”祝御道:“让我好好欣赏下我主陛下的风采、风骨和风范!” 孰料周琳突然翻了个白眼,挣脱他的怀抱,娇笑道:“那你还不出去候着,难道要全程看我换衣服的风采吗?” 祝御一怔,随即哈哈大笑:“是是,明白了!我出去候着,绝不做胡汉卿那个老色鬼下三滥的行径!” 周琳向他妩媚一笑:“在松子湖的时候你要做正人君子,现在想看却没机会了,是不是很后悔啊?嘻嘻。” 祝御忆起那日松子湖中两人狼狈上岸,周琳因为全身湿透,被自己抱在怀里,玲珑曼妙的身材尽显,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尽收眼底……一时间心猿意马,面红耳赤,忙不迭的打开房门,孰料一紧张手劲稍大,额头“嘭”的一声撞在门板上,灰溜溜的闪身而出,扔下句:“我先去候着了!”跟着便是周琳幸灾乐祸的娇笑响起,如悦耳银铃。 几分钟后,房门轻启,周琳一袭米色收腰风衣长及膝盖,飘逸轻柔,笑吟吟的看来。她只随随便便的一站,已然勾勒出一位妙曼的都市丽人形象。再加上轻便、华贵的藏青色羊皮靴,配前短后长的玫瑰镂空花纹毛格衫,饱满、立体、逼真的女性特有魅力跃然而出!此外周琳美丽的容颜和白皙的皮肤也极为抢眼,跟这一身经典的时尚风潮相得益彰,堪称绝配! 祝御看得目瞪口呆,眼睛一眨不眨,都忘记了呼吸跟说话,仿似灵魂出窍一般傻傻呆立。 此时此刻的周琳,真美的无与伦比,美的惊煞世人。祝御简直都动摇了之前的看法,觉得江雪婍靓丽纯美之姿恐怕也难胜周琳一丝半毫,自己的审美标准肯定出了误差。 周琳不知他的想法,展颜一笑:“给女王陛下请安吧,祝警官!”原地轻盈的转了一圈,徐徐伸出玉手。 祝御神魂颠倒,握住她柔嫩的小手,驱前一步,喃喃道:“周琳,你哪里中了什么奖,是我中了头奖,是我!”突然抱住她的纤腰,重重一口亲了过去,心底里欢喜无限。周琳咯咯娇笑,搂着他脖颈翩然旋转。 祝御看到她摆在床头的衣物,突然上前一股脑的收起,胡乱塞进了空余的服饰袋里。周琳惊呼道:“你干什么?” 祝御道:“秀情侣装,虐单身狗!今天我们俩就是这身打扮在二院招摇过市,送你回家!” “那怎么行?”周琳登时紧张起来:“我才不要陪着你疯!” “怎么就不行?”祝御兴奋道:“我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祝御的女朋友有多光彩照人、靓丽无敌!” “不行!”周琳慌了神:“说好的只是在房间里秀一秀,我才不要这样去到外面!” 祝御狡黠的一笑:“现在还由得你做主吗?”左手拎起大包小裹,倏忽间闪至她的身边一个公主抱,已然将周琳横置在怀中,大踏步走向门口。 周琳双脚乱弹,惊呼道:“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祝御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道:“你喊破了喉咙,现在也没得选了!” “不是!”周琳又气又急:“手机!手机忘记拿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情敌乍现 周琳在祝御的“挟持”下毫无反抗能力,知道此番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他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出门。 在房间里周琳还可以让祝御为所欲为,可到了外面女性的羞涩和矜持心理令她再不敢有丝毫的过格,表现的小心翼翼。再加上身着这套名贵的巴宝莉女装,周琳的压力着实不小,扭捏中处处透着不自然。 她在平素的生活中,着装打扮很注意节俭跟低调,追求高性价比。最拿得出手的一套服饰都不会超过千元,突然间全身穿起小十万元的奢华名牌,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身边更陪着一个帅气高大的英伦型男……这种体验和感受无疑是非常怪异的,表情紧张、动作僵硬,倒像是遭罪一般。 周琳也意识到自己缺乏应有的自信,但要一时半会间建立起这种自信,再拓展到肢体行为、语言表情上显然难度太大。她更觉得自己像是个台上的戏子,穿着戏服的扮相表演起来游刃有余,可真穿着这身行头走进现实的生活中就变得很荒诞。 与之相比,祝大警官可就潇洒自然多了。这家伙旁若无人的牵起周琳的小手,大摇大摆的横穿走廊,全然没有一丝紧张、不适的感觉,反而满面春风、得意洋洋。 周琳脚步细碎,低声央求:“祝御,你慢点走好不好……我跟不上你。” 祝御嗯了一声,回头看她怯生生的模样楚楚可怜,心下略有不忍,突然凑过来道:“你帮我回忆一下,二院的神经科有没有一位叫孙炎的医生?据说他的头衔还是副教授。” “孙教授?”周琳一怔:“有啊,有这个人。他在外科和神经科两项领域里的业务水平都非常高超。” 祝御眼珠一转,问道:“这老头子平时在哪里办公?现在能不能在医院?” 周琳噗嗤下笑了出来:“什么老头子?你不要以为二院是个教授都年过花甲!孙教授博士毕业,在日本和瑞士的著名医学院进修过,今年才32岁,年富力强,是院里的骨干人才,年轻一辈医生中的翘楚,前途无量!” 祝御一怔,挠挠头道:“还有这样优秀的人?32岁就是副教授了,这人的医术肯定非常厉害吧?” 周琳突然脸上一红,好像想起了什么,咬着嘴唇道:“你找他要做什么?” 祝御道:“有点小事,想咨询一下他。” 周琳握住他的手轻轻一颤,表情颇有些尴尬,低下头小声道:“小薇这丫头口没遮拦,你不要信她说的那些话好不好?” 祝御诧异道:“你说什么呢?我找孙教授咨询事……和小薇有什么关系啊?” 周琳一怔,猛的抬起头:“小薇……小薇没和你说别的吗?” 祝御察言观色,已然看出周琳的状况不对劲,眼珠一转道:“你希望小薇和我说点别的好呢还是没说好?” 周琳无奈的叹了口气,鼓起勇气道:“算了,与其被这丫头告黑状,还不如我自己向你说明白吧。”抬头四下看了看,神色扭捏道:“一周前,孙教授给我送了束鲜花……下班的时候又找到了我,正式告白,说他想……想追求我,就是这样!”脖颈脸颊上飞起一片晕红,声音越说越小。 “啊?”祝御吃了一惊:“还有这事?” 周琳预料到他反应会很激烈,一扯祝御的手臂道:“你听我说完!这事很快就传遍了科里,也被小薇听说了,跑来缠着我问个不休……被我狠狠的尅了一顿。祝御,我心里只有一个你,这一点不用赌咒发誓。只是我能决定自己的言行态度,却拦不住孙炎的个人行为吧?考虑到你这段时间太忙,事情又那么多,我本想过些时候再告诉你。” 祝御摇头苦笑,想不到自己只是想找孙炎了解一下苏俊昌生前的病情,却问出了这么个“意外收获”。心底里泛起微微酸意,皱眉道:“这倒有趣的紧了。那个孙教授对你表白前,不知道我的存在吗?” “他知道。”周琳低头扭扯着腰带一角,轻声道:“我也明确告诉他了,我有男朋友。可是他……可是他……” “嘿嘿!”祝御笑道:“可是他一定会说周医生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女,每个人都有追求的权利对不对?只要你一天不结婚,大家的机会就是均等的,他也不介意公平竞争,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之分,早晚会用实际行动感动你,是不是这样?” 周琳红着脸点点头,声音小如蚊蝇:“就算是这个意思吧。” “哎,这可大事不妙!”祝御苦头苦脸的自语:“无端端跳出来一个竞争对手,还是个优秀出色的精英男士,潜力无限的教授医生……小协警这下处境岌岌可危,要倒霉了!” 周琳被他逗得一笑,双手紧紧缠在祝御的手臂上,柔声道:“不许胡说八道!我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你不清楚吗?” 祝御沮丧道:“那我当然知道,可是孙教授心里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守着医院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天天对周医生发起攻势,占尽了天时地利我却无计可施……最要紧的是人家又不像胡汉卿这老色鬼一样公然耍流氓,说好的是‘公平竞争’,这样的对手要是去拔人家的牙齿,恐怕又不太合适对吧?” 周琳咯咯娇笑,抬手重重的在他后腰拧了一记:“你再满口胡说,当心我不理你了!”想了想又哑然失笑:“我还以为小薇偷偷向你告了密,所以才和我打听孙教授,还要带着我去示威……” 孰料祝御一拍脑门:“对啊,你这个主意蛮不错的!反正我也有事找他,咱们就一起过去,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 周琳急道:“不要!”随即怕语气引起祝御误会,又柔声解释道:“祝御,你这样做是不理智的,不但有挑衅的成分,又把我置于何地了?我出现在你身边,只配令你扮演示威、挑衅的作用吗?” 祝御一怔,随即尴尬的苦笑,正色道:“也对,你纠正的非常正确,是我不好,这样对你太不尊重了。” 周琳向他肩头依偎:“祝御,无论是男女朋友、还是夫妻,双方之间最大的问题只在于‘信任’二字。我们之间唯有彼此做到赤诚无私的信任,才会有美好幸福的未来可言。这远比示威、挑衅的意义重要多了,你觉得呢?” 祝御微笑着点头,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对,你说的非常对。有竞争对手不可怕,没有天时地利也不可怕,如果失去我们之间的信任……那才是最可怕的。周琳,老天把你这么美丽、聪明又理智的女子带到我身边,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福气!” 周琳嘻嘻一笑:“我有这么高大威猛的警察哥哥保护,才是最大的福气。” 祝御携着她快步下楼,一本正经的纠正道:“不是警察哥哥,是协警哥哥……” 周琳幸福的搂紧他手臂:“在我这又有什么区别?” …… 为了避免误会,祝御把找孙炎的目的告诉了周琳,并且先给她打车回家。周琳恋恋不舍,诉苦说好不容易得到两天假期,还想再和他多聚一会。祝御笑道:“先把衣服送回家,等我电话,一会去接你一起吃晚饭如何?”周琳登时满心欢喜,乖巧的坐进了车里。待到一直看着出租车驶离,祝御才返身回到医院,按照她提供的方位很快找到了孙炎所在的神经科,并且见到了他本人。 孙炎中等身材,面容清秀,戴着文质彬彬的眼镜,儒雅干练。祝御一见之下心里还是不免打鼓:这位竞争对手的外在条件肯定是略胜一筹了,两人之间差着四五岁的年纪,可也差着很多阅历与成熟。再想起他精湛的医术、超强的上升空间以及各方面的条件不禁暗捏了把冷汗:如果周琳早没和自己结识,面对孙炎这样优秀男士的求爱攻势……恐怕就多半难以招架了吧? 另外祝御还莫名的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孙炎虽然是他的情敌,是竞争对手,但不得不说他针对周琳求爱是个明智、独具慧眼的选择。因为在祝御心里,很难再有别的女子能和周琳媲美,比她更优秀更出众,包括未曾忘却的关小莹。 经历了这么多的一系列变故,短短百余天内,祝御已经深深的感悟到,关小莹只是他成长中的一部分,那段苦涩却又煎熬的恋情已经随着她的远走高飞飘散逝去,最多只会留存在淡淡的记忆里,却远没有和周琳相识、相爱来的这样激烈跌宕,令他刻骨铭心、魂牵梦绕。 孙炎再怎么优秀,祝御也知道他未必能对自己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不单单是因为周琳的态度,还有他对自己强大的自信。 祝御明白自己患得患失、醋酸嫉妒的心理在所难免,但是论起能力、掌控力和对周琳深深的爱意,十个孙炎加起来也不是对手。虽然不能用对付胡汉卿那样的手段针对孙炎,但无论换做什么样的途径、方式竞争交锋,他又有何惧? 第二百六十六章 高格局 孙炎的素质很高,谈吐文雅礼貌,看得出来也是个有城府的人。 祝御只向他表明了自己协警的身份,还出具了市局的相关证明,就苏俊昌生前的病情攀谈起来。 孙炎很坦率的承认:苏俊昌的病症虽然并不严重,持续的时间也不长,但就他的专业范畴和临床经验还是无法确诊。也就是说,苏俊昌偏于神经损伤类的健忘、嗜睡、思维混乱这些症状,在二院治疗期间没有找到起因,也没有权威的定性。 祝御表示理解,他也知道有些神经类的疾病介于人体环境中两个或多个领域,成因非常复杂,也难于确诊。 孙炎总结说:“就我个人观点看,苏先生表现出的临床症状不会是来自自身……很可能是他接触过其他特殊的实质物体导致的,比如一些进口药剂、化学品或者是不知名的激素之类。我在网上咨询过国内外很多专家,也给国外的导师打过电话探讨……很遗憾,一直到苏先生临终,我也没能找到答案。” 祝御问道:“你应该记得苏俊昌第一次入院治疗的时间吧?” 孙炎回忆道:“一年半左右吧,当时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陪他一起来的。我问起他感到不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先生说大概有几个月了,那前后相加看他的病症发作没超过两年。” 祝御道:“您对陪他来那个青年还有印象吗?” 孙炎道:“不是特别深了,那人样貌长的很普通,自称是苏先生的朋友。我们因为有些文件需要家属签字,苏先生都是自己签署的,也没用那个青年。他还说自己有个女儿工作太忙,所以没时间过来。” 祝御点点头:“孙教授,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我可能还需要苏俊昌的病历档案,请您安排人帮我打印一份好吗?” 孙炎指了指桌上道:“这份你就可以拿走,不过记得用完后归还。按照办案程序我们也应该提供原始病历,对不对?” 祝御淡淡一笑:“非常感谢,我用过后一定及时归还。”起身和他握手:“耽误了您宝贵时间,不好意思,再联系。” “您客气了。”孙炎尾随着祝御走出房门:“我送送你吧。” “留步留步!”祝御摆摆手,转身刚要走开,孙炎冷不防问了句话:“祝警官,您是周琳的男朋友,对吧?”扶了扶眼镜,英俊的脸庞掠过充满自信的微笑。 祝御微微吃惊,诧异道:“我们才刚刚认识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炎淡淡笑道:“我不妨说的直白点,有好事者看到了你和周医生在楼下经过,然后消息就传递到了我这里。” “噢?”祝御耸肩一笑:“是挺直白的,好事者也有点唯恐天下不乱。” 孙炎又上下打量他,矜持道:“祝警官,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祝御笑道:“是么?谢谢你的夸奖。” 孙炎又道:“很高兴认识您,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欢迎你常来科里作客。” “好啊。”祝御若有所思,随口答道,指了指楼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再联系。” 孙炎似乎意犹未尽,微笑道:“不想再多聊会吗?” “抱歉。”祝御整了整衣领:“今天只是办公务,改日找机会好了,再见。”转身缓步下楼。 孙炎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波澜不惊,又扶了扶眼镜。 祝御走出二院大门拦住了辆出租车,坐进去以后长长吁了口气。孙炎的气势多少有些强盛,令他在心里隐隐产生了反感。想不到自己把情绪控制的很好了,对方反而咄咄逼人。他选择走掉并不是一味的回避,而是怕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状态出现纰漏,一旦和孙炎的谈话发生不愉快,第一次的见面就会以自己的失败告终。 周琳现在是祝御的女朋友,他没有“天时地利”,却拥有最最重要的“人和”。这等同于主场作战,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孙炎充其量就是个来做客、并且不堪一击的角色,怎么能轻易让他赢得话语权,主导起局势? 孙炎这是有意制造一个客观矛盾,想引得祝御按捺不住,甚至怒火中烧,和他形成一个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 这样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人们表面上看到的只是两个男人为周琳争风吃醋,彼此水火不容,其实孙炎则借助这个场面一跃进入角色,正式取得“季后赛”的资格权,更像是和祝御站到了一条起跑线上了。 祝御才不想让他得逞!所以表现出一个更高的格局,让孙炎的愿望落空,这是非常有必要的。 以不战应战,未必就是怯弱、逃避,有时候也是一种策略。 祝御按着周琳告诉他的地址指引出租车前行,还没走到一半就接到了丁连奎打来的电话:“祝子,两组脚印中的残留农药对比结果出来了,你猜怎么着?是女性先来过,男性后来的,他们之间相隔了大概一小时左右吧,时间分别是清晨四点和五点。” 祝御一怔,说道:“这时间段……两个人都有嫌疑啊。” “是这样。”丁连奎道:“还有个消息,苏姿半小时后下飞机,柏琪带人直接去机场接她了,他的意思是这场有审讯性质的谈话你也要参加。此外我们调出了机场的监控录像,刑侦人员观察到苏姿穿的鞋和案发现场的女性脚印十分相似,她现在成了头号嫌疑人!” 祝御看了看表,问道:“男性脚印有没有新的线索?” 丁连奎道:“暂时没有,你抓紧时间来市局吧。”匆匆挂断了电话。 祝御无奈的长叹,只好招呼司机转而去市局,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周琳,叮嘱她不用等自己了,局里又有了紧急情况。 不一会周琳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祝御看着手机苦笑,仅从这简短的三个字面上,他已经能读出背后周琳的无奈和失望,愧疚之际突然转了转眼珠,飞快的把电话拨了过去,待到周琳接通马上提高嗓门问道:“周医生,听说你明天是放假的对么?” “是啊,难得的假期。”周琳的声音很幽怨:“既然某些人那么忙,我就在家做乖乖女吧,多陪陪爸爸妈妈也是好的。” “话是那么说。”祝御狡黠的一笑:“不过爸爸妈妈终归可以天天见面;如果有一个和男朋友一起远足的机会,不知道周医生还会做乖乖女吗?” “真的么?”周琳一下兴奋起来,提高语气道:“祝御,你说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出去远足么?” “我有这个计划。”祝御坏坏的笑:“就是不知道周医生肯不肯牺牲假期……” “讨厌!”周琳的娇斥中难掩期待的愉悦:“快说说是什么计划,我们什么时间走?” 祝御道:“晚点等我电话吧,还没最后定好,不过我能保证这次远足基本成行,放心吧。” “你又卖关子。”周琳着恼道:“什么叫还没最后定好,我们俩一起出去要很多人同意吗?” “其实不是我们俩,”祝御笑着解释:“还会有好多人一起……本来这是次公务出行,不过我准备徇私一次,公然带上女友出去游山玩水一番。” “啊?那样不太好吧?”周琳忧虑起来:“带上我去……会不会影响到你们办案?” “不会。”祝御爽快的回到:“你安心等我电话吧,晚一点我和于处长碰个头,然后就通知你好了。” “好吧。”周琳应了一声,随即又叮嘱道:“不过你不要勉强啊,这样做……毕竟违反规定的。” “不会,不会。”祝御笑着挂断了电话,满意的点点头。如果不出意外,明早他决定带队前往江北省的森林公园,搜寻失踪的林晋风一行人。而江雪婍、沈子哲等人是必然随行的,周琳和他们一起经历过菌毒事故,算起来也是老朋友了,彼此熟识。带上她一起不算是件什么难事,祝御觉得能做这个主。 虽然能否如愿找到林晋风还是个未知数,可考虑到和周琳聚少离多,她这段时间又被工作拖累的繁忙困顿,像一只关在笼中的小鸟,亟待飞出来亲近一下美丽的大自然,祝御也不想错过这个良机。团队里多出一个周琳无所谓,祝御只要在“工作过程”中忙里偷闲的照顾好她,并不会耽搁正事。 他在市局门口下了车,丁连奎远远的候在大楼外,两人匆匆上楼,先一步进到了小会议室。 祝御倒了两杯水,递给丁连奎一杯,自己咕咚咕咚干尽,一抹嘴巴道:“留下脚印的那名男性也是重中之重,咱们还得想办法找到线索;苏姿不一定就是真凶。” “是啊,亲闺女害老爸?”丁连奎苦笑着摇头:“我怎么想都想不通。父女之间能有多大的冤仇,犯的着要命么?苏姿真要干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不管她出于什么理由、动机,很难得到人们的理解和原谅。” 祝御看着手里的水杯没再接言,默默出神。 第二百六十七章 魔鬼身材 于柏琪和刑侦警员带着苏姿一进入小会议室,丁连奎和祝御的眼前为之一亮。 苏姿本人要比资料里的照片更漂亮一些,不但人长的美,身材更是一级棒。她身穿连体的黑色包臀裙,配一双高跟短靴,外面随随便便搭了件粉色大开襟毛衫,性感妩媚中又隐隐蕴含着一丝清新秀美,给人的感觉赏心悦目。 祝御几乎是第一时间断定,抛开容貌不算,苏姿的身材是自己见过的女性中最完美的一个了!她的臂、胸、腰、腹、背、臀、腿整体搭配已经接近或等同于公认的黄金比例,很难找到瑕疵。无论是侧面还是正面,都呈现出优美的“S”形曲线,从这一点看,说苏姿从事模特、演艺方面的工作肯定不会假,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她自己不利用,别人也会找上门来。 实际上苏姿的容貌也很精致,飘逸的秀发、椭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迷人的红唇跟俏挺的鼻子,都在她魔鬼般身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抢眼,迸发出惊艳的靓丽和逼人的青春气息。 一般的女孩身材和容貌两者能有其一突出已经很难得了,而苏姿却兼而有之,身材为主、容貌为辅,这就更难能可贵了。尽管她长的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极致美貌,但姿容已经和“大众脸”拉开了明显的距离,再有惊才绝艳的黄金体态点缀依托,综合优势无疑超出了大部分“同道中人”不知凡几。很容易想象,这么出众的女孩想不取得成功都难。 祝御再做观察,发现苏姿也有两处美中不足。其一是她化的妆很浓,配上胸前华贵的钻石项链跟硕大的五星耳坠,过于表露出和她年龄较不对称的成熟,还有极易分辨的商业气息。这可能和苏姿今天参加的车展活动关联密切,组织方会在模特的着装、打扮上有一定之规,以便吸引更多观摩者的眼球和营造商业氛围,不是模特们自己可以做主的。 其二苏姿的状态很不理想,焦急、惊慌和疲倦写满脸上。这更好理解了,她得知亲生父亲猝死,心情又能好到哪去?一天之中还要经历上千公里的奔波劳顿,肯定是身心俱疲。 于柏琪礼貌的示意她坐下,旁边的警员递上一杯白水,谈话直接进入正题。 苏姿显然在努力调整情绪,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她的眼神还几次有意无意的瞟过祝御,又不安的收回。 这段谈话的结果有些小小的出人意料。苏姿并没如何掩饰自己的行踪,而是直承今早到过父亲的小楼,并且进去过他的卧室,时间在清晨四点多。她的理由也很简单,苏俊昌最近半年来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开始还能勉强自理,后来愈发严重了,经常卧床不起。他昨晚曾经和苏姿通过电话,大概的意思是央求女儿抽时间过来一趟,帮他侍弄侍弄菜园里的花草植被。 苏姿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也很倔强:“我和他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很紧张,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轻易不见面。苏俊昌给我打这个电话的意思很清楚,并不是真的想要我回去侍弄那些花草,而是想找借口见我一面。” 祝御微微吃惊,苏姿直呼亲父的大名,口气冷酷无情,看来她和苏俊昌的父女关系确实恶化到了一定程度。 “我睡眠不好,有早起的习惯。”苏姿冷冷的续道:“再加上今天要飞去首都工作,所以早早的开车去了一趟馥荔果园。当时他还没醒,睡的很沉,我在他的卧室待了一会,就出去干活了。他不是想要我帮忙侍弄下菜园里的花花草草吗,既然来了我就除草喷药,很细致的整理了一遍。” 于柏琪道:“后门菜园是你整理的,并且还喷了农药?” “是。”苏姿冷静的说道:“窗台上的盆栽也一并喷了,这些活计我以前都做过,并不陌生。” 祝御和丁连奎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吱声。 于柏琪沉声问道:“既然你轻易不回去父亲那里,为什么这次他打完电话很痛快的就去了?并且还干了那么多活,要知道你今天有商业出演活动,保存体力、注意休息很重要。” “我知道你们现在怀疑我!”苏姿冷冷的哼了一声:“认为我可能是杀害苏俊昌的凶手,对不对?其实要说实话,我在十几年前真的想杀了他!可惜那个时候苏俊昌已经进了监狱……等一切走到了今天,我已经想明白了,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渣不值得我去杀,怕脏了我的双手,更怕搭上大好的前程!老天爷开眼,苏俊昌遭到了现世报,不用谁来动手,他这样苟延残喘下去还能活过几天?” 她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于柏琪的表情为之一凛,说道:“苏小姐,你的心情请恕我们难以理解;你和苏俊昌的父女关系,我们了解到的也不多。为了尽快的破案,请您配合我们正面回答问题,个人掺杂的感情是不是稍后再说?” 苏姿轻轻叹了口气,放缓语调道:“我母亲生前告诉过我,苏俊昌的家族遗传一种很怪异的病,稍稍上了点年岁的男丁都会被这种病夺取性命,尤其是直系血亲,几乎无一幸免。苏俊昌的祖父、父亲全都死在这种遗传病上,到了他这一代……看样子也在劫难逃。我背地里找山上的果农了解过,他们描述苏俊昌近期的病症和母亲对我讲的一模一样!很显然,他这条烂命眼瞅着就要被阎王爷收走了,你们可以想想,除非我傻……否则就算还有杀死他的心,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动手吧?” 场中一片沉寂,于柏琪抬头用眼神和祝御、丁连奎交流了一下,刑侦警员飞快的记录下了苏姿的话语。 “我们查过死者生前的治疗记录。”于柏琪开口了:“根据权威医生的描述,他们在目前的医疗技术下确实不能确诊苏俊昌的病,也找不到一个精准的治疗途径。苏小姐,有关这种怪异的遗传病,在你们家族中一般都是男性沾染的多吗?” “我母亲说过传男不传女。”苏姿很痛快的回答:“苏俊昌有两个姑姑和一个姐姐、包括上两代的女性血亲都没得过这种病,她们虽然已经离世,但死因都各不相同,和这病毫无关系。”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理解,”于柏琪道:“苏俊昌的死亡原因是这种怪异的遗传病导致的?” “我只说我的,信不信由你们。”苏姿冷冷道:“苏俊昌的父亲、叔父和爷爷都跟他一样,在睡梦中蹊跷的死亡,一觉没醒过来。当时他们的家属也报过案,请过医生和警方分析死因,可惜都没查出结果。后来还是他的姑姑把这个隐秘的事实公之于众,大家才将信将疑的认同。因为确实找不出病因,久而久之家族内的成员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于柏琪的眉头皱紧起来,又问道:“所以苏俊昌病入膏肓,随时都会死亡……你是知情的?” 苏姿点点头,眼神冰冷:“知情又怎么样?第一这种病没得治,苏家那么多男人都在壮年死掉就是例子;第二我也不可能带着苏俊昌去看病,他早点死掉自己解脱,对我来说也是解脱!我们的关系仅仅就是有DNA关联的两个个体罢了!” “苏小姐,请注意你的情绪。”于柏琪沉声道:“据二院神经科的孙炎医生回忆,苏俊昌曾经去过医院治疗,而且就是他的病人。孙医生还说,当时陪着苏俊昌一起去的是个30岁左右的男青年,这人你熟悉吗?” “我不太清楚。”苏姿茫然的摇头:“不记得他身边有过这样一个人,也许是山上的果农吧?” 于柏琪又道:“苏俊昌生前在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是不是这样?” 苏姿黯然垂首:“是。反过来我也是这样。其实今早回去见他一面……”下面的话没有接上来。 “就是你知道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于柏琪接道:“所以出于特殊的情感……或者是你们父女间尚存的亲情,你觉得有必要回去一次,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 苏姿沉默不语,缓缓闭紧了双眼。 “还有一个问题……”于柏琪道:“你今早回去是单身一个人吗?有没有和其他人同行?或者是……在苏俊昌的家中见过别的陌生人?” “没有。”苏姿肯定的回答,突然抬起头迟疑的看向于柏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我以外,今早还有别的人去过吗?”见于柏琪不说话,又把眼神快速的扫过丁连奎和祝御,仿佛在寻找答案。 “苏小姐。”于柏琪清了清嗓子:“最后还有一个私人问题要问你,你有权不回答。”顿了顿又道:“介不介意告诉我们,您和苏俊昌的父女关系为什么如此恶化?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姿呆呆出身,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在犹豫。突然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我不想说!” 第二百六十八章 郝九郝酒 一直沉默的丁连奎及时跟了一句:“那么苏小姐和我们谈谈你现在从事的工作情况可以么?” 苏姿轻轻一笑,满是愁苦、凄然之意,摇头道:“这无关紧要,我也可以不说的对么?” 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起身道:“那好吧,感谢苏小姐提供的帮助与配合。”递上一张名片道:“这是我们的联络方式,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和我们取得联系。” 苏姿起身接过名片,眼神扫过一侧的祝御和丁连奎,淡淡道:“于警官,这两位警官该怎么称呼?” 于柏琪一怔,随口道:“这两位是丁警官和祝警官,都在跟进令尊的案子。” 苏姿点点头,斜睨着祝御转了转眼珠:“一身巴宝莉男装的警官……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一改刚才委顿神伤的表情,柔媚的眼神里满是深意,跟鞋迈动,快步出屋。 于柏琪和那两名警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着出去相送。转身整理茶几上的资料,刚待说话,祝御突然一伸手道:“老连长,车钥匙给我!” 丁连奎一怔,愕然道:“什么车钥匙……你要做什么去?” 祝御不答,随手推开了一扇窗户向下张望,回头道:“给我钥匙。” 丁连奎狐疑的和于柏琪对视,匆匆掏出钥匙。祝御一把抢过,纵身便钻出了窗口! 丁连奎一声惊呼:“祝子,这是三楼!”话音落下,哪里还有祝御的身影?和于柏琪双双抢到窗口,看到楼下一道黑影掠过,倏忽间奔向那辆破旧的无牌面包车,紧跟着引擎启动,调转了车头。 于柏琪皱眉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丁连奎道:“是不是这个苏姿有什么问题,祝子要跟踪她?她怎么和你们在机场过来的?” 于柏琪道:“她把车寄存在机场了,下飞机后自己开着和我们回来的。” “什么车?” “红色的奥迪r8,没仔细看哪年出厂的。” 丁连奎吐了吐舌头:“面包车追奥迪r8……祝子可能连人家车屁都闻不到。” …… 苏姿出了楼门,优雅的迈步,不疾不徐的走向停车场。 市局大院里一片寂静,天际中月朗星稀,夜凉如水,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苏姿的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慢慢踱到那辆流光溢彩、蓄势待发的金属猛兽边,却不急着打开车门,而是仰望天空,长长吁了口气。 点点星光映入她清澈的眸子中,化出浓浓的倦怠……同时又隐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苏姿静静的矗立在车旁,如处子般恬淡,玲珑姣好的身材错落有致,远远望去,一人一车构成了一幅特殊的美妙画卷。五分钟后,苏姿又是一声轻叹,终于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位。随着一声低沉的引擎嘶鸣,奥迪r8动感逼人的前大灯瞬间亮起,投下雪白的光柱,缓缓驶离大门。 华灯初上,大街中车水马龙,交通状况甚为拥堵。两个街区后,苏姿的车驶下马路,横穿过两座高层住宅,最后停在了一家店面高端的洗车场门前。她并没有熄灭引擎,只关好了车门,缓步走进一侧的接待室。 同一时间,祝御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对面,随手打开了一间店铺的门,闪身而进。 这是一家小型的化学试剂专营店,室内很凌乱,到处堆放着器皿和简易化学品,弥漫着杂乱的气味。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热情的从里间迎了出来打招呼:“小兄弟,想买点什么?” 祝御背对着柜台竖了竖衣领,死死盯着对面的洗车场,低声道:“等我三分钟,一会告诉你。” 中年大叔颇为诧异,伸长脖子观察这个神秘的小伙子,却看不出什么门道,狐疑的摇了摇头。 再过一会,苏姿从洗车场推门而出,优雅的步伐依然不徐不疾,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掏出支女士香烟点燃,喷云吐雾中很随意的靠在车身上,整理着肩头的秀发。 祝御并不回头,突然低声道:“老板,小瓶装的丁胆碱和碘,有没有?” “有,有。”中年大叔总算等到了他发话,忙不迭的回答:“你要多少?” “一样一瓶,再拿一把棉签。”祝御吩咐着,还是不回头。 中年大叔略显失望,这单买卖小的可怜,似乎没什么赚头。含糊着应了一声,随手把这两瓶药剂包好放入塑料袋里,又扯出一把棉签扔在柜台上,无精打采道:“棉签算我送你了,一共42元。” 祝御看到苏姿打完了电话,钻进车里扬长而去,随手掏出一张50元钞票递给老板:“不用找了。”拎起药剂和棉签匆匆出门,很快拐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胡同,那辆无牌面包车就停在角落里。 十分钟后,面包车驶出胡同,直接开到了洗车场门前,笛声大作。 一名洗车工走出来,对着祝御连连摆手,表情不悦的大吼:“里面还有车,还有车!不要吵了!” 祝御麻利的开门下车,指了指一侧的接待室:“老板在吗?” 洗车工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在,你是洗车还是找他有别的事?” “反正也得排队等,”祝御大刺刺的撇嘴:“我先找他商量商量,贴层车膜。” “那你去吧。”洗车工走过来道:“我把车给你挪到一边去,别挡在门口。”说着就要开车门。 祝御阻拦道:“等等,我人就在屋里,随时都能出来开走,不会耽搁事的。” 那洗车工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回去了。祝御又问道:“老板怎么称呼?” “你们不认识吗?”洗车工很诧异,回头道:“来洗车的顾客有几个不认识九哥的?” “九哥?”祝御讶异道:“我是第一次来,他大号叫什么?” 洗车工嗤的一下笑了出来,仿佛想到了有趣的事:“九哥姓郝,在家中排行老九,上面有八个姐姐,他是正八经的独苗。打小被父母和街坊邻居叫‘郝九’习惯了,他觉得这名字很接地气,干脆就把户口本上的名字改成了‘郝酒’,是喝酒的酒……所以无论你怎么称呼他,大号还是小名都一个样。” “郝酒?郝九?”祝御重复了两遍,哑然失笑:“这名字确实与众不同,有意思,哈哈!” “里面还有一台车,你抓紧时间吧。”洗车工不再多说,匆匆回去了。 祝御反复琢磨“郝酒”这名字,摇头微笑,随即沉下了脸色,推开接待室的门道:“郝老板在吗?” 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在里间露出半个头张望:“谁啊?”瞧他胡茬满脸,不修边幅,面相很显老成,倒不好估算年龄。 “郝老板。”祝御缓步走进门,随口道:“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他说你们这里贴车膜的水平很好?” “你要贴车膜?”郝九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祝御:“啥车啊?” “刚买的一台二手面包。”祝御开门见山:“原本车里有膜,但是我觉得开起来很影响视线,所以想把前风挡换成颜色稍浅一点的……你挑几张膜来我选一下,对了,价钱上能有优惠么?” 郝九一听是台二手面包,还只换一个前风挡,顿时兴味索然:“面包车换太好的膜也没啥用吧?” “是。”祝御点头道:“我也想换个普通点的就行,车就在外面,不如你进去看一眼,帮我拿拿主意。” 郝九指了指窗外,摇头道:“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什么?再说也马上下班了,不如你明天上午再来吧。” “别啊,郝老板。”祝御道:“我买这车就是跑夜道多,你干这行好歹比我懂,还是看一眼吧。” 郝九很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无奈道:“车在外面吧?看看去吧,大灯亮不亮?” “大灯都没问题。”祝御笑逐颜开,当先推门而出,郝九跟了出来,一指那台面包:“就这辆么?” 祝御道:“对对!”打开车门相请:“你坐进去看一下吧,反正我觉得越开前面越黑。” 郝九麻利的钻进了驾驶室,启动了引擎后轰了两脚油门,然后打开大灯,仔细的观察前方。放下侧门玻璃道:“我看没啥问题,这膜很透亮了,是不是你视力不好啊?” “不能吧?”祝御挠了挠头:“你下来,我再进去看看。” 郝九没熄火,开门走下车来。祝御并不着急上去,瞥了一眼驾驶室:“要是这个距离看呢……感觉还行。” 郝九苦笑道:“这距离能看出什么?你是开车的,又不是坐车的。” 祝御皱眉道:“算了,不如彻底把这层膜揭下去……我再看看是啥效果。” 郝九推拒道:“这活计今晚干不了,你还是明天上午过来吧。”说着转身进屋。祝御的这单买卖对他来说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干不干都没啥意思,所以态度上很冷淡,招呼也没多打一个。 祝御看着他关门进屋,表情冷峻下来,也没再多说话。缓缓掏出手机拨给了于柏琪:“于处长,带人来八号快速干道旁的金都小区北门,这里有家洗车场,老板姓郝,把他连夜带回局里去!” 第二百六十九章 遗产继承人 晚八点五十分,郝九被押进审讯室的时候暴跳如雷,大喊冤枉,情绪非常激愤。 祝御亲自披挂上陈,推开厚厚的铁门,坐在了他面前。 郝九吃了一惊,盯着他诧异道:“你不是刚才要换车膜那人吗?”随即醒悟过来,蹭的一下站起恶声道:“原来你是个便衣对吧?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可以没凭没据的乱抓人啊,我犯了什么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铐我?” 祝御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座位:“你先坐下,在这里我是发问的,你是回答问题的,明白吗?” 郝九怒不可遏,跳着脚道:“少他妈跟我来这套,老子是守法公民,你吓唬三岁小孩呢?” 祝御挑了挑眉毛:“郝九,你和苏姿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郝九浑身一颤,突然止住了叫骂,眼珠子狐疑的咕噜噜乱转,侧头道:“什么苏姿,我不认识这个人。” 祝御冷笑道:“你不认识苏姿,难道认识苏俊昌吗?今早五点多你去过他郊外的住所,做什么去了?” “放屁!”郝九吼道:“我没去过什么郊外,也不认识苏俊昌,今早我在家一直睡到天亮!” “丁胆碱和碘粉混合起来,能形成一种特殊的化合剂。”祝御突然改变了话题,语气平稳自信:“把这种化合剂涂抹在面包车的油门踏板上,谁来踩几脚油门……就很容易检测出他鞋底附着的成份。一般来讲,鞋底上有少许的农药跟化合剂发生反应,油门踏板就会变成鲜艳的红色!郝九,你的脚印不但和苏俊昌家中遗留的一致,上面还有他家菜园中残留下的农药,把面包车的踏板踩变了色……”说到这里耸了耸肩:“所以你最好编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作为你不在现场的证明,好不好?” 郝九一下子沉寂下来,圆睁着惊慌的双眼,不停的急促呼吸,咕咚一下坐回了椅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祝御淡淡道:“在这么确凿的证据面前,我建议你还是说点实话。撒谎能被原谅;杀人……可没法原谅。” “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郝九极度恐慌起来,嘶吼道:“我说实话,我全都说出来,你们千万别搞错了!” “那好。”祝御表情冷淡:“你就先告诉我,今早去苏俊昌家里干什么去了?” “送米,送菜,送煤气罐!”郝九的语速非常快:“苏老板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最近的身体又不好,苏姿叮嘱我每隔几天都要过去看看,顺便买些日常用品给他。” 祝御道:“你为什么称呼他为苏老板?” 郝九张口就答:“苏老板在市里有几处产业,我租下洗车场那房子也是他名下的,很早我就这么称呼他。” 祝御道:“你先认识的苏俊昌,还是先认识的苏姿?” “是苏老板!”郝九擦了一把汗:“几年前我和他签的租房协议,一来二去的就熟识了。他这人心肠特好,一点不像……一点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以前是什么混黑社会的。他好像很不在乎钱,最近两年的房租干脆都给我免了。” “也就是说,”祝御双目炯炯:“你们认识有好几年了?” “是!”郝九直承道:“从他出狱后不久,我们就认识了。苏老板要承包果园,都是我从中联系牵线的。” 祝御道:“既然有这么深的交情了,为什么一开始你坚决否认识得他们父女?还否认今早去过果园?” 郝九深深叹了口气,低头道:“这事说来话长。苏姿叮嘱我不许对外界透露和她父亲的关系,可是又经常逼着我去给苏老板送这送那,还陪着他一起去医院看病。她好像不想让父亲知道我做的这些都是她授意的,表面上还很凶很倔强,每次她们父女见面说不过三句话就大吵特吵,然后不欢而散。” 祝御缓缓摇头:“就这点理由?好像很牵强啊。” 郝九脸上一红,低声道:“实际上……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半年前,苏老板告诉我打算立一份遗嘱,苏姿会在他死后继承大部分的遗产;而洗车场的房子他想送给我,作为这几年对他服侍的回报。等到遗嘱办理完也走了法律程序,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苏姿知道了,她来找过我,明确表示不同意父亲的馈赠,说我蛊惑了苏老板,必须更改遗嘱。我当时也没和她吵,只说这是苏老板的意思。其实我也没奢望得到这处房子,如果苏姿继承了当然最好……” 祝御眯起了眼:“你对苏姿有好感,甚至……在偷偷的喜欢她,对吧?” 郝九一阵沉默,用力的点点头:“是!我承认很喜欢她,也想和她更进一步。所以只要是对苏姿有利的事我都不会去争。她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闯荡,做模特、做演艺听起来很潇洒,其实那些苦处、难处只有她自己知道。苏老板好像有很多钱,也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可是苏姿从不用父亲的一分钱,全凭自己打拼,一点一点熬到今天……唯一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次她突然较真了,也在意苏老板的财产了,还来找我理论。” 祝御颔首道:“所以今晚苏姿来找你,告诉了她父亲的死讯,你非常吃惊,也很害怕。认为苏姿怀疑你为了房子把苏俊昌害死了,那遗嘱就会生效,你是合法继承人了对吧?” 郝九怯怯的点头:“苏老板在果园的家非常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去。如果我承认是在他猝死的早晨去过……这嫌疑就太大了,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我非常害怕,所以……所以就没和苏姿说实话。” 祝御冷笑道:“同样的也不想和我们说实话,试图撒谎隐瞒过去?” 郝九冷汗直冒,颤声道:“现在我知道错了,知道撒谎不对!可我真没杀害苏老板啊,洗车场的房子我不在乎,就是她现在让我马上搬出来滚蛋,我也二话不说!我喜欢苏姿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了处破房子去杀害她的亲生父亲?” 祝御道:“你早上过去的时候,苏俊昌有没有醒来?你都做了些什么?” 郝九回忆道:“今天我去的很早,大概五点不到。苏老板睡的很沉,我没忍心叫醒他。每次去我都是把车停在后门,然后穿过菜园把米面等搬进屋里,今早除了送去那些东西,还更换了煤气罐,上次苏姿告诉我快用尽了。” 祝御问道:“然后呢?” 郝九道:“然后我摆好了米面,推开厨房的窗户换气,把换下来的空煤气罐装车回来了。谁想到后来……后来苏老板就死了!我还特意在窗口观察了一会,他睡的很香甜,呼吸也非常匀称,绝对不像……不像死人!” 祝御点点头,默默的沉思起来。郝九焦急害怕,额头布满了冷汗,不时的看向他,呼吸粗重。 良久,祝御突然道:“今晚苏姿除了质问你有没有去过果园,还说过别的吗?态度怎么样?” “她的态度并不如何激烈。”郝九回忆道:“得知我没去过苏老板那里,就一幅非常纳闷的样子。临走的时候,她突然说人死不能复生,既然父亲已经撒手人寰,所有的一切都该放下了。还说不准备再追究遗嘱的事了,她会尊重苏老板生前的遗愿,让我合理合法的继承洗车场的房子……” 祝御皱眉道:“这又是为什么?她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 郝九茫然摇头:“我也猜不透原因呢!苏姿当时很失落,也很伤心,一提起苏老板不再像往日里那么咬牙切齿、痛恨入骨的样子。很显然苏老板的死对她触动很大,再有天大的冤仇他们毕竟也是父女,苏姿应该是真情流露吧?” 祝御低头不语,默默思索。 郝九又焦急起来:“我说的都是实话!真都是实话!警官,苏老板过世我心里也非常难过,虽然我去过果园,但真不是凶手啊!相识这几年苏老板对我仁义至尽,把我看做亲儿子一样,还送给我房子……我怎么可能丧心病狂的干出那种事?” 祝御突然站起身走向门口,留下一句话:“留下你的联系方式,24小时随传随到,你可以走了。” …… 于柏琪跟丁连奎候在审讯室外,和走出来的祝御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 三人联袂向外走,丁连奎笑道:“祝子,丁胆碱混合碘粉,这手耍的倒是很漂亮,可惜郝九交待的都很客观,合情合理。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我们只能怀疑他,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指证他。” 于柏琪点头道:“综合起来分析,他确实不具备杀人的动机,也没有可疑点了。” “按照郝九的讲述,”丁连奎道:“苏姿也同样不具备作案动机。相反她许久以来一直在偷偷的关注、关心着苏俊昌,并且能顺利得到他死后绝大部分的遗产,她要害死亲生父亲,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 于柏琪默默点头,回首看祝御:“你怎么看,有什么想说的吗?” 祝御淡淡一笑:“肚子好饿,食堂的面条做好了么?” 第二百七十章 搜救团队 偌大的市局食堂在这个时间早已空无一人,但是却灯火通明。 邓远山和一批骨干警员今晚也在分析几起案件,错过了开饭时间,刚刚在此吃过不久。他得知祝御等人也在加班加点,当即吩咐食堂负责人再准备几份加餐,不用做山珍海味,只煮些面条即可,并且通知了于柏琪。 三人进了食堂刚刚坐稳,张典君兴高采烈、乐呵呵的端来了热乎乎的面条和小咸菜,为他们一一摆好,殷勤的打着招呼。祝御道:“表叔,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休息,等我们啥时候能等到头?” “这也不算太晚嘛。”张典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舒展开满脸的皱纹:“看着丁连长你们能吃上一口热乎饭,我这心理才踏实。嘿嘿,快吃吧,一会都凉了,我再去给你们盛些面汤来。”喜孜孜的转身而去。 丁连奎微笑着看向祝御,突然挑了挑眉毛。 祝御不明其意,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和双腿,纳闷道:“怎么了?” 丁连奎戏谑的一笑:“巴宝莉,祝警官今天帅啊!难怪见惯大场面的苏姿都啧啧称奇。” 祝御莞尔,自嘲道:“颜值拼不过帅哥们,就只能在着装上找些场面了。” 丁连奎撇嘴道:“你守着‘小金库’这样花钱如流水,我们不追究,李修墨早晚也会找上你算账。” 祝御笑道:“他不来,我还要去找他呢!这点钱哪够我花?再来个几百万也不嫌多!” 于柏琪并不参与其中,皱眉改变话题:“事得一件一件办。我始终觉得苏俊昌死的太蹊跷了,现在看来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他正常死亡,就像苏姿说的那样患上了家族遗传的怪病;二是郝九跟苏姿有一个人说了谎,他们或许还有更隐秘的动机,具备作案的嫌疑;最后一点就是排除掉他们俩,凶手另有其人。” “我先来分析你的第二点。”丁连奎敲打着筷子道:“苏姿和郝九,一个是洗车场老板,一个是演艺模特。此前身份清白没有案底,属于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他们明里暗里和苏俊昌的关系是亲近而不是排斥,从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看,这两个人即使和苏俊昌发生过嫌隙、冲突或是利益纠纷,也远远达不到杀人的地步。尤其是他们的背景都很普通,苏俊昌的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这两个人怎么能做到杀人于无形……值得揣摩和商榷。” “那要看明早初步的尸检结果。”于柏琪紧皱着眉头:“除非没有特殊的发现,才能摆脱他们的嫌疑。” “他们能摆脱嫌疑,咱们的难题就更大了。”丁连奎叹道:“如果证明不了苏俊昌是自然死亡,那凶手到底是谁?房间里进出的总共就这几个目标,总不能是报案的那个果农吧?” “不是他!”于柏琪摇头道:“刑侦警员已经反复问询过他各个细节,不具备作案的可能。”皱眉苦苦冥思,突然间和丁连奎一起抬头,四目相交,彼此脸上布满警醒、恍悟的表情。 祝御低头扒了口面,轻声道:“我有和你们一样的疑问。如果凶手是我父亲祝自强,他肯定有的是办法让苏俊昌死因不明,并且不在现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丁连奎苦笑道:“而这个结果,恰恰是咱们最怕出现的。” 祝御叹道:“那样一来,我们也不必再大费周折了。他能杀掉苏俊昌,当然也能在警方最严密的保护下杀掉其他的涉案人。我们布置下的警力能防范普通的犯罪威胁,但是能拦住他吗?”犀利的目光扫过于柏琪跟丁连奎:“如果我想杀这些人,无论是贩夫走卒的林晋风,还是家财万贯的席砚君……他们能逃掉吗?” 两人的瞳孔倏忽间收缩,一时沉默不语。于柏琪的表情愈发沉重,叹道:“是啊,我们能提供的保护在祝自强眼中不堪一击。这些人不是美国总统,也享受不到特勤局的安保规格,他真想痛下杀手……没人能幸免!” 祝御继续低头扒面,表情却很轻松:“可充其量这只是我们的假设,并不是事实。更何况……” 于柏琪目光炯炯:“更何况怎么样?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现在定论还为时太早。”祝御笑着摇头:“不妨再等上一段时间,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祝子,你别卖关子!”丁连奎急道:“到底都发现了什么,快和我们俩说说。” 祝御狡黠的一笑,微微摇头,又去扒面。 丁连奎猜测道:“是不是苏姿跟郝九谁还有猫腻,被你发现了?” “老连长,”祝御苦笑道:“你现在这样问……我是真的无可奉告,他们的供述都摆在那里,各种可能咱们也一再分析、推敲了,我是人不是神仙,就算想找出疑点,至少也得等明早的尸检结果出来吧?” 丁连奎气鼓鼓的看着他,翻了个白眼,悻悻道:“算了算了,吃面!明早再说!”低头大口扒面。 于柏琪道:“说起明早……江北省之行还要去吗?” “得去!”祝御斩钉截铁:“如果能找到迷失在公园里的林晋风,至少能证明一件事:苏俊昌的死是偶然不是必然,杀人的凶手也未必是我父亲祝自强!” “这倒是个验证的方向。”于柏琪沉吟着道:“留在本地的席砚君和谢渤如果短时间内平安无事,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考虑这种假设不绝对。”丁连奎思索道:“祝自强毕竟也是人,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像孙猴子一样拔下毫毛变出无数分身,同时加害其他涉案人……总得有个先后顺序吧?” 于柏琪和祝御对视了一眼,心下忧虑,各自默默吃面。 丁连奎苦笑道:“但愿别叫我乌鸦嘴说中,咱们最怕的就是这种糟糕局面。” 祝御三口两口吃光了面,抽出纸巾擦嘴:“无论怎样,江北省我得亲自去一趟……于处长,你和老连长这次不能一起了,得留下一个坐镇川江,同时协调当地的消防搜救部门和公园管理处,给与我们最大限度的支援。” “这些没问题,”于柏琪道:“已经通过部里协调好了,江北省方面也做好了接待准备。” 丁连奎看着他道:“柏琪,祝子说的没错,这次咱俩只能去一个帮他,另外一个得留守,你什么意见?” “你体重比我沉十斤。”于柏琪居然开起了玩笑:“在大风天里更不容易被刮走,还是你去吧。”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彼此都清楚,去广袤荒僻的森林公园寻找失踪的林晋风固然艰辛;留守在川江跟进苏俊昌命案、同时部署保护其他涉案人的工作也绝不轻松,随着局势隐隐的复杂起来,每个人都感受到更大的压力悄然而至。 “于处长,”祝御低声的叮嘱:“我们明早五点出发,苏俊昌的尸检结果一旦出来了就马上通知我;还有苏姿跟郝九的行踪,加派人手盯紧他们,暂时不能放松!” “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于柏琪缓缓的点头。 …… 清晨五点,东方的鱼肚白刚刚被一缕朝阳染红,川江近郊某部队大院内,一架运输直升机引擎轰鸣,直冲天际。 机舱内,祝御、丁连奎、沈子哲、周琳和江雪婍五人分列两排对坐。 这个阵容,就是此次前往江北省“弘港”国家森林公园执行搜救任务的全部人马。 根据当地气象部门和公园管理处给出的信息,一直狂刮不止的飓风会在今天有所减弱,随之相伴的是一个久违的晴天。 看来大家的运气不错,至少能顺利展开搜救工作了。 一行五人中,最兴奋最激动的莫过于就是周琳了。尽管她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工作,运动装、旅游鞋、遮阳伞、防晒霜,还有塑料布、大包小裹的食品、矿泉水和简易的应急药物……可是在要出发那一刻,还是被震懵住了。 说好的“远足”,居然要乘坐直升机? 周琳难以置信,一颗心紧张的怦怦乱跳。祝御此前好像故意做足了“保密”工作,并没有过多透漏这次“远足”的细节。她凭空想象到了周边任何可能的地点,自行车、摩托、汽车甚至是游船多种出行的途径方式……然而在谜底揭晓之际,却绝没想到目的地是几百公里外的森林公园,而交通工具竟然是一架能飞的铁盒子! 祝御又想带给周琳一次惊喜,不过周医生可能又一次感受到了“惊吓”。 江雪婍在丁连奎的授意下偷偷把本次出行的目的和即将执行的任务告诉了周琳,还非常开心的表示热烈欢迎她的加入。周琳则惊的花容失色,恐惧又慌张,甚至隐隐萌生了退意。 搞什么?这和祝御嘴里的“远足”挨得上边吗?搜救一群失踪迷路的人是件严肃认真的大事,跟游山玩水可有着本质的区别。可笑她还大包小裹、背负行囊,兴冲冲的跑来要寻开心……这不是给祝御找麻烦,给整个团队添乱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另类的远足 周琳惊慌忐忑的找到了祝御,已经顾不上责备他不实情相告,期期艾艾的表示自己想回去,不参加这次“远足”了。 可想而知,祝警官当然不能答应,一口回绝了周医生的请求。 她左右为难,又尴尬又窘迫,丁连奎适时的站出来劝解:“小周啊,这次带上你一起去不单单是祝子自己的决定,也是我们大家一致商量好的。你是经历过传染科菌毒事故的英雄和功臣,更是一员福将,既带给过团队莫大的帮助也给我们带来了幸运……如果不是你,祝子根本找不到救命的解毒配方,那之后的结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对不对?” 周琳俏脸通红,嗫嚅道:“我……我……” 江雪婍亲昵的牵住她的手,巧笑嫣然:“周琳姐,丁处长说的没错!你别犹犹豫豫的了……经历了那么危险的局面,我们都能安然无恙,这次只是去寻找几个走失的游客,又有什么难的?” 沈子哲在一旁微笑道:“周医生,有个概念你千万别混淆了:现在不是你跟我们‘一起’,而是正式‘归队’,懂了吗?有了你的加盟,我们的团队才会更加凝聚、更加高效,执行起任务来无往而不利!” 周琳更觉羞赧,低头小声道:“沈教授给我乱扣帽子,我才没有……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 “好吧!”祝御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搂住她的肩头:“就算老连长、子哲说的你听不进去……那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我们这次要深入到几百公里外的荒山野岭中,寻找几个已经失踪了两天两夜的人,所以无论是这些人还是我们自己,都至少需要一名随队医生吧?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了……” 他话音未落,江雪婍已经兴高采烈的欢笑起来:“对啊对啊!周琳姐,你是我们当中唯一具备这方面优势的人,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嘻嘻!” 丁连奎呵呵笑道:“祝子说到点子上了,小周医生,现在就是你想不去恐怕也不行了!” 周琳迟疑的抬起头,怯怯的看向众人,还是踌躇不决。祝御在她耳边小声道:“大仲马说过,越冒险,你的收获就越大。”炯炯的目光看过来,充满鼓舞和自信。 沈子哲笑嘻嘻的指着直升机做了个请的动作:“周医生,民航客机你可能坐过,但是看你的表情坐直升机应该是首航吧?想不想体验一下别样的飞翔感受?” 周琳咬着嘴唇扭捏不语,江雪婍拽起她的手就走:“不说话……当然是想了,走吧周琳姐!” 一行人就这样踏上了征程。 直升机开始有些颠簸,随着高度和速度进入巡航状态就平稳多了。周琳紧挨着祝御而坐,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和美妙景色,逐渐松缓了紧张的情绪,心底升起兴奋和愉悦。 祝御在她耳边小声道:“其实我也不喜欢坐这玩意。理论上直升机没有机翼,不遵循帕斯卡原理,引擎一旦失效就全玩完。我认为它就是个悬挂在空中的铁盒子,顶着剪草机的刀片而已。但是……因为有你的同行,我又觉得这飞机很讨喜,至少它载着我们一起高飞,让这次‘远足’充满了意义。” 周琳红着脸抿嘴一笑,娇羞无限。祝御风趣的情话颇为动听,置身在此情此景像梦境一样,处处都是新奇和刺激,她的感受何止于“有意义”? 飞行持续一小时后,天上的云层逐渐积厚,挡住了明媚的阳光。远远看向地面,城郊和乡村的民房、梯田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的峡谷沟壑,高山绝壁,茂密的植被跟蜿蜒的河流。 飞行员发出警告:前方将出现较为密集的气流漩涡区,机身会有短暂的颠簸震荡,请大家紧固安全带,保持好坐姿。 祝御朝丁连奎、沈子哲招招手,三人各自探了探身,说道:“昨天公园管理处传真过来林晋风一行五人进山前的合影照片,我很受苏俊昌命案中勘察脚印的启发,想出了一个计划。” 丁连奎道:“说说吧,你还是这次任务的总指挥,我们坚决执行命令。” 周琳吃了一惊,目光瞥向祝御,显得很诧异。丁连奎对她眨了下眼睛,报以温厚的一笑。 祝御不做过多解释,握住周琳的手轻轻一攥,随即在机舱地板上平摊开几张资料图,沉声解释:“这张合影中以林晋风为首的五人都是坐在岩石上拍摄的,注意看……他们穿的鞋子大多数都显露出了鞋底,我和子哲放大了倍数观察过,有三个人是条状的,另外两人是交叉花纹状的,鞋码普遍在36到43之间,有了这个线索,要找到他们理论上就非常容易了。” 江雪婍纳闷的歪起头问:“仅凭他们脚上的鞋子……我们就能找到这些人?” 祝御点点头道:“一般情况下,人的脚印在强风中依然能保留几个小时,虽然林晋风等人已经失踪了两天,但是我觉得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会单纯的坐以待毙,必然会走走停停,试图寻找到出路或是救援人员。所以我们有很大希望能捕捉到他们几个小时前留下的脚印,然后顺藤摸瓜,最终搜寻到这些人的确切位置。” 丁连奎道:“如何来实施?” 祝御矜持的一笑:“我昨晚利用电脑编程做了个小软件,试着把这些脚印植入到摄像头和激光扫描器中,再呈45度倾斜方向固定在机头前端,从高纬度进行地面成像。只要保持适当的高度,这些精密的仪器发挥好作用,就可以穿过被遮挡的树木草丛和山石,轻而易举的检索到地面上的脚印数据。” “哦?”丁连奎疑惑道:“有这么神奇?那样一来我们岂不是都无需徒步进入公园,在高空中就能完成绝大部分工作?” 沈子哲笑嘻嘻道:“一旦我们找到林晋风等人,马上把他们的坐标点发送给公园管理处,剩下的事就一切OK了!” 江雪婍难以置信,狐疑道:“我怎么听着有点悬呢?” 沈子哲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摄像头跟微型激光扫描器,自信满满的一笑:“祝大哥亲自出马,必然手到擒来!” 周琳也是听的一头雾水,怯怯的道:“沈教授,我在医院也见过激光扫描器,但要比这个大出很多……” 她下面的话没说,沈子哲已经听出了门道:“你看我这个设备小的可怜,怀疑它发挥不出那么大的作用,对吗?” 周琳脸上一红,没敢接言。 “周医生单位的扫描器最多只达到了工业级别。”沈子哲诡秘的一笑:“但我的扫描器已经超越了军用级别,两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嘿嘿!” 周琳狐疑道:“超越了军用级别……那得是个什么水平了?” 祝御微笑道:“周琳,坦白告诉你,于处长和子哲都在国家安全局工作,你说他携带的设备应该达到什么级别了呢?自己脑补吧,哈哈!”和沈子哲对视了一眼,彼此得意的一笑。 天公似乎并不作美,出发时风平浪静的好天气在飞机抵达目的地后改头换面,江北省“弘港”国家森林公园管理处的基地平台上刮起了七、八级的强风,四周浓密的植被和大树被催动的枝杈狂舞,猎猎作响。 直升机摇摇晃晃,勉强降落在停机坪上,两侧的舱门甫一打开,登时被强劲的气流对穿而过,周琳和江雪婍一声惊呼中,各自的长发尽皆飘洒而起,忙不迭的用手去收拂。 大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丁连奎吃力的钻出机舱,朝里面一挥手吼道:“带好设备,先进屋再说!” 得到通知的管理处人员早早迎接过来,把一行人接进了不远处的办公室。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在狂风大作中走起来异常艰难,周琳脚底发软,几次险些被“吹飞”,吓得俏脸煞白,紧紧依偎在祝御身旁,抓牢了他的手。 众人好不容易挤进了办公室大厅,各自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头发,颇为狼狈。丁连奎恨恨的爆了粗口:“草,见鬼的天气!”紧跟着管理处的负责人、救援队的总指挥、当地驻军部队的一名副司令员,还有相关部门领导走过来,和他一一寒暄问好。 江北省方面有鉴于本次大风突袭造成的可能危害,已经启动响应了应急预案,还专门成立了公园重点区域内的“灾害预防”指挥中心,由地级市分管安全的一位副市长亲自挂帅坚守在现场。这位副市长叫田朋义,算是在场人中级别最高、话语权最大的总指挥了,他热情的和丁连奎握手,引着一行人进入西首的公园沙盘展示室,联合几位专业人员简单概述了下情况。 祝御在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大风在两天前刮起,而且非常突然、非常猛烈。公园管理处紧急疏散撤离了大部分游客,张贴警示牌,和当地的消防、林业、医疗、政府部门取得联系,采取有效措施严格管制进出人员,基本控制住了局势。截止到目前为止,有少数游客滞留,已经得到稳妥的安置;几名在大风中受伤的人员也及时接受了治疗。 但是,他们依然面对一个和祝御等人同样的棘手问题无法解决:失踪的林晋风等五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音信! 第二百七十二章 视险如夷 田朋义副市长表示:一刻不息的狂风已经连续刮了两天两夜,在今天凌晨稍见缓解,上午又有增强的迹象。公园里到处都是卷着黄沙的飓风肆虐,尘土飞扬,无数的颗粒漂浮在空中积聚不散,能见度不足三十米,客观环境恶劣到了极点。 这种条件下是无法展开搜救工作的,不但地面上的人员不能深入到公园腹地,这么强烈的大风也会对升空的直升机造成巨大威胁。林晋风等走失的五人中已经有三人的家属在当地警方的陪同下赶到了管理处,除了悲恸欲绝就是哭天嚎地,情绪非常激烈。但是从安全角度和避免衍生二次危害的角度出发,搜救工作迟迟不能启动,所有的人都一筹莫展。 丁连奎皱眉沉思,对田朋义道:“给我一份气象部门今天最新的精准预报和公园纸质地图,另外管理处负责救援的专用直升机有几架,都可以投入正常使用吗?” “一共两架。”田朋义答道:“留守在这里一架,可以正常飞行;另外一架派去南半部执行救援任务了。”回身招呼工作人员,叮嘱他们去拿来地图和天气预报表。 丁连奎看了看窗外飞沙走石的景象,沉默着一言不发。田朋义道:“丁处长,我们已经接到了省里的指示,无条件配合你们的救援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会尽全力配合!” “这见鬼的鸟天气,”丁连奎苦笑道:“咱们都憋着一肚子劲,可惜用不上啊!”接过那份气象预报表凝神观看,随后走到祝御身旁,小声商议道:“风力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已经是最好情况了,预报上说中午前后会变的更加糟糕……如果我们强行启动搜救工作,你有把握在两小时内找到他们吗?” “只有两个小时吗?”祝御的眉头也拧成了一条线,接过气象预报看了一眼,缓缓摇头:“我没有把握。” 丁连奎道:“也许十分钟内就能找到,也许到天黑也一无所获,是不是这样?” 祝御凝重的点头:“这是关键,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朝哪个方向走的!” 丁连奎突然挑了挑眉毛:“两小时,冒险试一试,如果不行就赶在天气变坏前撤回来,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祝御沉吟着道:“按照正常情况估算,林晋风他们的通讯设备完全失效,到现在肯定也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御寒的装备,这样持续下去,再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熬到今晚就会筋疲力尽,完全丧失求生意志!” “然后就是脱水、昏迷……”丁连奎忧虑道:“等不到明晚,就会出大乱子!” 祝御咬了咬牙道:“你的建议是正确的,我们必须冒险试一下。让他们把救援直升机的驾驶员找来,我有话问他;你再把咱们的救援计划告诉田市长,时间有限,这就准备出发!” 丁连奎点点头,转身去找田朋义,简单陈述了祝御的搜救计划。田朋义听的目瞪口呆,迟疑道:“运用这么巧妙、高科技的搜救手段展开救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实际效果怎么样,有没有先例?” 丁连奎一怔,含糊道:“问题不大,效率很高!” 祝御忍俊不禁,偷偷附在周琳的耳边道:“老连长在忽悠人,这办法都是我首次想出来的,哪有什么先例?” 周琳抿嘴一笑,看向他的眼神中突然充满钦佩期许之意,低声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十分钟后,直升机驾驶员匆匆赶来,祝御和他走到一旁单独谈话,问道:“维持现在的风力和风速,你驾驶直升机能在空中坚持多久?” 那名机师是个经验丰富的退役飞行员,今年四十多岁的模样,老成持重,思索着道:“这种天气下,勉强可以飞,但是我没有把握安全降落在林区和高地上。” “这就够了!或许我们都不需要降落。”祝御道:“你去准备一下,调试好飞机状态和电子导航仪,咱们马上出发。” 再过十分钟,另外一块停机坪上,沈子哲和祝御冒着大风紧张的在固定摄像头、激光扫描器。那名机师陪在一旁,扯起嗓门问道:“这是什么玩意,会不会干扰飞机的操控设备?” 祝御的头发被吹的倒伏不定,大声反问道:“怎么称呼你?” 机师一怔,喊道:“刘振弘!我叫刘振弘!” 祝御道:“你坐进飞机里观察一下,它不影响到你视线就行,别的不用考虑!” 刘振弘麻利的钻进了驾驶室,上下观察了一番,朝祝御伸出了大拇指一挑,示意没问题。 祝御绑好了最后一根铁线,和沈子哲对视了一眼,大喝一声:“招呼他们,登机!” …… 丁连奎、江雪婍、周琳顶着疾风一溜小跑,躬着腰鱼贯登机,祝御和沈子哲分从两侧最后上去,关好了舱门。救援直升机并不比运输机大多少,狭小的空间刚好容下五个人。沈子哲抱紧一块电子显示屏,镇定的调试着成像,说道:“已经分离出五双不同的脚印并存储完毕,这种登山靴的花纹留下的痕迹很深,比普通便鞋更容易分辨,来吧,‘捞针’行动第一遍,开始!” 祝御沉声道:“刘机师,启动飞机出发吧,尽量保持300米的高度和接近于170公里的时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发挥我们软件的搜索功能。” 刘振弘沉稳的发动引擎,按部就班的操作,直升机在强风中摇摇晃晃的升空,缓缓飞离。 按照林晋风等人可能的行进方向,祝御建议向西南飞行。一路上多变的气流不时侵扰机体,直升机像一个脚步蹒跚的醉汉,始终保持不好平衡,刘振弘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牢牢的把控着手舵。 周琳坐在祝御身边,听着巨大的引擎轰鸣和尖锐的气流声滑过,在颠簸中很难坐稳,脸色颇为紧张。 祝御理解她的不安,伸臂搂住了她肩头,温言安慰:“别害怕,无论能否找到他们,我们都能在安全时限内返回去。” 其实这种危险的飞行体验,别说是周琳,除了机师刘振弘以外,恐怕所有乘客都是初次经历。直升机左右摇摆、高低不平的逆风而行,比之最刺激的过山车、飞行器等游乐项目带来的感受尤为激烈,严重考验着每一个人内耳前庭器的耐受性、神经纤维的传导速度以及巨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江雪婍警察出身,但现在的状态也未必强过周琳。她呼吸紊乱、面色煞白,额头布满冷汗,显然是在强忍着和呕吐感、晕厥感还有恐惧感对抗,身体处于极度不适中;沈子哲一手抓紧座椅,一手握住显示屏,指节苍白抖颤,看得出也很紧张。唯有丁连奎和祝御好整以暇,很自然的调整身体随着机身起伏摇晃,严密关注着窗外的风吹草动。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被一阵强风带离了方向,转而向西。刘振弘试图恢复角度,吃力的操控正进行中,沈子哲突然大叫了一声:“有发现了,扫描器捕捉到了那五个脚印!” 祝御离他最近,马上凑过去观察显示屏,沉声道:“他们就是在这里迷路的,脚印显示向正西方延续……刘机师,保持当前方向,不用纠正了!” 沈子哲机警的分析:“他们的脚印重复出现,这说明在迷路后一度走出了很远,然后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再次出发后依然没能辨明方向……他们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这片区域上了!” “这恰恰是件好事!”祝御兴奋道:“他们走不出去这里原地兜圈子,就缩小了我们的搜索范围……也许只要十分钟,很快就能有新的发现!” 丁连奎坐在前排,不方便回头去看显示屏,但情绪大为振奋,击节赞叹:“太带劲了!想不到祝子研究出来的软件这么快就有所斩获,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刘机师,保持住当前航向飞行,不要跟丢了脚印。” 刘振弘颇为惊讶,疑惑道:“你们用的是什么软件?难道是绑在前面的那个小盒子吗?它有这么高的效率?” 沈子哲和祝御对视了一眼,会心而笑。 丁连奎高兴之余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道:“祝子,这次要是能找到林晋风,你是首功!我送你一个大大的奖赏!” 祝御很鸡贼的一笑:“老连长只要不来打我的土豪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要什么奖赏?” “我可以把你变成土豪再打!”丁连奎板起脸说的郑重其事:“枉你这么好使的脑袋瓜儿,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这套软件昨晚才从你手中新鲜出炉吧?今天小试牛刀就完美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试想,如果把它完善的整理巩固一下,今后广泛应用在全国乃至全世界极端条件下的搜救领域,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 沈子哲兴奋的一拍大腿:“对啊!祝大哥,丁处长一语中的……你要发大财了!” 祝御没醒过腔来,愕然道:“我发什么财?”话音刚落,一股猛烈的疾风斜刺里倏忽而至,直升机抵受不住如此巨大威力的冲击,滴溜溜连转两圈,突然僵直的俯冲而下!机舱内天旋地转、警报鸣响,乱作了一团。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救命的橡木 巨变陡然来! 直升机陀螺般旋转下坠,已然看不清窗外的任何情景,到处都是模糊一片。江雪婍和周琳恐惧不安的情绪终于被激发到临界点,双双失声尖叫起来!沈子哲手中的显示屏早已被甩的不知去向,资料纸张满机舱飞扬。 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有安全带加固,尽管头晕目眩分辨不出方向,身体还是稳稳的端坐,没被飞甩而起。 祝御单手握紧舱门,另外一只手牢牢搂住周琳的肩膀,将她自始至终控制在怀里。刘振弘丰富的飞行经验这时显露,一边极为沉稳的控制手舵,一边操起无线电呼叫:“指挥中心,指挥中心!编号221老鹰直升机突遇50航节风速的强大风切变,机体出现严重故障,我无法掌控飞机,正在下坠!正在下坠!”拼命回拽手舵,试图把机体拉升。 周琳浑身抖作一团,紧紧的闭住眼睛:“祝御……我们要死了,我们这次没希望了!” 祝御搂紧她,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抱头屈身,抱头屈身!保持冲击坐姿,保持冲击坐姿!” 刺耳的警报鸣响中,航向偏离、水准仪、动力平衡等表盘红灯尽皆亮起,呈红色显示状态跳烁不已,无线电中传来模糊不清的指挥中心回复,已经无法听清音节。刘振弘重重的一拍座椅:“该死!通讯设备受损,动力系统受损,飞机挺不过三十秒了!”奋力扳动手舵声嘶力竭的大吼:“你给我拉起来!” 出于祝御的要求,直升机距离地面的高度只有堪堪300米,急速下坠中形势就更显得岌岌可危。刘振弘拼尽全力,凭借着书本上学不到的驾驶经验,敏锐的捕捉到了风切变在机身两侧形成的不对称气流,终于在距地面仅剩100米高度的时候遏制住了飞机自身的旋转,不过引擎传来的动力也在这时丧失殆尽! “只有冒险迫降了!”他咬着牙做出最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为的决定。 止住了自转仍然难逃坠机之虞,机舱里的人无法为这个小小的胜果沾沾自喜,神经只有崩的更紧,惊恐万状。 祝御依然保持着临危不乱,看到飞机四周全是挺直的高大树木,遥指驾驶室窗外喝道:“撞到树上避不可免,但别选择松树!刘机师,稍稍改动下方向,我们去撞右首那些麻黄橡木……这种木质更软更吸收冲击动能,我们的生存几率会更大!” 刘振弘错愕的回首看他:“那会有效果?” 祝御吼道:“总之什么树都要撞!听我的,就撞向那里!” 刘振弘咬了咬牙,利用最后的空隙微调了一下角度,直升机呼啸着俯冲向地面!祝御扶住周琳的后背一起躬身,再次大喊:“我们不会有事的,大家抱头屈身,做好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喀嚓、喀嚓”几声巨大的树干折断声最先传来,机身剧烈的晃动,周琳和江雪婍不受控的悚然尖叫。 直升机的冲势极猛,像一头受了重伤的野兽喘息着拖沓前行,一路“喀嚓喀嚓”撞断的橡木树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慢。密集的响动和剧颤络绎不绝,螺旋桨片和机身零件伴着碎木、枝杈激舞迸射,从高空中缤纷洒落,声势极为猛恶。撞击连绵持续了二十几秒,终于在山崩地摇的噩梦中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沉寂…… 周琳死死握住祝御的手,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感受到这一刻久违的宁寂,心惊胆战的徐徐抬起头,甫一看出窗外又禁不住呀的一声惊叫!这次迫降并不完美,几已报废的直升机抵抗住了地心引力,也彻底静止了,但却没有完全着落,而是卡在了七八棵粗壮的橡木顶梢缝隙中,随着不时刮来的大风摇曳飘荡! 这些天然大橡木高达十几米,枝繁叶茂。祝御的估算再一次证明他是正确的,较软的木质成功吸收了直升机大部分的冲击力,但也发挥出其柔韧、依托的“亲和力”,把整个机身吸附在怀抱中,迫降变成了软着陆,所有人和地面还有着近十米的高度! 江雪婍惊魂未定,抬起头四下观察。蓦地发现祝御一只左脚斜斜在她身侧立起,上面横耽着一截不知名的金属铁皮,突出的前端尖锐明亮,离自己的腰际堪堪不到几尺之遥,看起来惊心动魄。 江雪婍马上就明白了!刚才纷乱猛烈的撞击中,大家都在拼命自保,无暇顾及更多的细节。只有祝御依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发现了这截铁皮飞出,可能要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故而百忙中伸出左脚硬生生抢在前面,及时帮她承挡下来。江雪婍看的清楚,这截铁皮上的倒刺已经深深没入祝御的小腿,导致他受伤了……只不过流出的血渍浸过他暗灰色的外裤凝结,才变的不那么显眼,也不易被察觉到。 她震动极大,惊恐的伸手掩住小嘴刚待出声,却发现祝御沉稳、坚定的眼神正看过来,缓缓摇了摇头。 此刻周琳正侧头看向窗外;沈子哲跟丁连奎也被撞的七荤八素,谁都没来得及注意到这个细节。祝御看来是不想让大家知道自己受伤,很隐蔽的使了个眼色,示意江雪婍扶住那截铁皮,缓缓收回了左脚,再次朝她摇头。 江雪婍盯着他坚毅、沉着的脸庞,心里面百感交集,不知该做何反应,默默的垂下头去。 丁连奎突然喊了一嗓子:“刘机师受伤了,好像在大腿部分,失血很多!” 众人一惊,祝御沉声道:“先不要慌,注意我们的体重分布!不然树枝承受不住这么个庞然大物,我们跌下去照样会摔死!”余人又是一凛,沈子哲伸向安全带的手马上收了回去。 丁连奎小心翼翼的帮助刘振弘检查伤势,回头道:“大腿左外侧被一截戳进机舱的木片刺中,血色鲜亮,可能割破了股动脉!但血液凝结住了,伤势稳定。” 刘振弘忍住疼痛问道:“你怎么知道?” 丁连奎道:“如果没凝结,你就该死了。但现在伤的口可能会扩大,得把树片留在腿上暂时别动。” 祝御拍了拍周琳肩膀:“出发的时候指挥中心提供了急救包,里面有止血带吗?” 周琳忙不迭点头,四下找寻,从江雪婍座椅下吃力的扯出急救包。 祝御道:“老连长,先帮刘机师止血,我们想办法下到地面再给他清理伤口。” 周琳递过去止血带,担忧道:“这种情况他得马上送医院。” 祝御苦笑道:“我们首先能从12米高的树上安全下去,就是个很幸运的开端了,其他的一会再说吧。” 刘振弘抬起大腿配合丁连奎的包扎,检查操作台后沮丧道:“无线电通讯彻底损毁,指挥中心可能连我们迫降的地点都无法定位!各位……这个区域不可能有手机信号,你们还有其他的联络方式吗?” “没问题!”沈子哲兴奋的喊道,取下背包摸索:“我一直随身携带着卫星电话,可以联络到指挥中心……”匆匆掏出那部黑色的卫星电话,突然间目瞪口呆,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两个鸡蛋。 随着几块绿色电板的跌落,众人看得清楚,那部卫星电话在背包里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碾压碰撞,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电线、电板大部分变形、显露在外,呈一张“饼状”模样支离破碎! “遭了!”沈子哲脱口惊呼:“被我压扁了!怪不得刚才迫降的时候我感觉后背疼的离谱!” 祝御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目光变得严肃冷峻。丁连奎不甘心的问:“子哲,就这一部卫星电话吗?” 沈子哲看了他一眼,低头默不作声,这态度谁都知道了答案。 祝御掏出手机看了看毫无显示的信号格,轻轻叹了口气:“看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和林晋风一行人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找到他们已经不是首要任务,怎么能携带着一名伤员摆脱当前的困境才是关键!” 话音刚落,左侧的树枝突然传来沉闷的“嘎吱”一声响,机身略微向下一沉!江雪婍就处在这个位置上,惊呼一声中忙乱的抓紧了座椅。孰料反应连锁而来,又是两声“嘎吱”响动,丁连奎所在的机头右侧也出现了下沉! 祝御马上伸出双手制止大家的恐慌,紧张的计算道:“根据树木的角度,以及我们的重量分布和重心平衡点,还有橡木的湿抗张强度……我们必须做出一个战略性的重量分移。这就像堆积木一样,哪一块承重的关键点出了岔子,都会导致倾覆!”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最佳的方案是我们要保持好一个下机的顺序。”伸手取下挂在一侧的防滑安全索,把一端麻利的绑定在脚下座椅上,另外一端递到了江雪婍手中:“江警官,你借助安全索第一个滑下去;然后是老连长;接着是子哲跟周琳,同一时间刘机师要想办法爬过来,减轻机头的重量,因为机舱的重量置换很小,最后我带着你一起下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然肉垫 江雪婍迟疑了一下,说道:“刘机师受了伤,可不可以让他先下?” 祝御坚决的摇头,否定道:“这不是迁就他、也不是特别照顾你的举措,按着这个顺序和环节来,大家都能保住命!” 江雪婍不敢再说话,扫了一眼其余众人,怯怯的接过滑索。转身小心的试了几次,终于推开了舱门。 又是“嘎吱”一声响,随后猛烈的狂风瞬间涌进了机舱,吹的大家齐声惊呼。 祝御喝道:“抓紧时间,这么大的风吹进来,我计算的时间就会出现误差!”江雪婍俏脸煞白,把滑索的一端束在腰间试了试牢靠程度,轻巧的探出机身外滑了下去。这个动作还是难不住她的,市局每年的定期训练中吊绳下滑是保留项目,江雪婍做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丁连奎不忘赞了一句:“雪婍,好漂亮的身手!” 江雪婍安全着陆在实地上,解开滑索抖动:“丁处长,轮到你了,注意安全!” 丁连奎取过另一侧的滑索固定好,回头看了看祝御:“这个顺序如果是必须的,我就不客气了?” 祝御沉稳的点点头,搂住周琳的手臂紧了紧。 丁连奎这样的大高手想滑下去更是小菜一碟,他甚至都没按程序把绳索绑牢在腰间,随手扯下一截操作台的铁皮包裹在滑索上,左手握紧后一溜烟般下坠,安安稳稳的落地。抬首喊道:“该子哲了,抓紧时间!”他刚才做出潇洒托大的下滑姿势并无半分卖弄之意,实际上是想争分夺秒,为后面的人腾出更多时间。狂风灌满了机舱内部,直升机摇摇欲坠,随时都有侧翻的危险。 沈子哲也受过类似的训练,可惜并不精通,只好老老实实的按照程序操作。他的身体刚刚滑出舱门,刘振弘已经挣扎着从驾驶位爬了过来。祝御吃了一惊,喝道:“刘机师,你动早了!”话音未落,机尾部分猛的下沉,两处粗壮的橡木杈应声折断!周琳啊的尖叫出声,整架直升机的机头处高高翘起,从地下看去危如累卵! 刘振弘的动作一大,牵动了他腿上的伤势,登时血流如注。祝御微微发慌,飞快的解开了自己和周琳的安全带。他反应奇快,瞬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要是飞机侧翻,只能挟着周琳冒险逃出舱外,总也好过随着这大铁盒子轰然坠落。 不知什么原因,刘振弘的情绪突然恶化,一把抢过滑索道:“我飞了一辈子……今天还是头一次坠机!我不想死,我不能死!祝警官,我已经尽了全力挽救大家了,现在必须我先下去!你女朋友等一等再说吧……”两手紧抓滑索,吃力的翻出舱门! 如此出人意料的一幕突发,局势一下子严重起来!先前的沈子哲双脚还未落地,后面的刘振弘又急于逃命跟来,两个人的体重瞬间牵扯到一个方向!大风袭来之际,直升机猛然侧转,又压断了数根橡木杈,着力点眼瞅着丧失殆尽! 祝御当机立断,挟起周琳的纤腰奋力攀出另一侧舱门,利用他们两个人的重量猛踩门沿,摇摇晃晃荡秋千般试图和另一侧的沈子哲、刘振弘下坠之势抗衡。 又是“嘎吱”一声闷响,机尾处的树杈再断一根!丁连奎抢上一步扶住沈子哲,飞快的解开了他腰间的滑索,大声疾呼:“祝子,飞机再也撑不住了,几秒后就会变自由落体,快想办法逃!”十几米的高度,纵然祝御怀中多了个周琳,丁连奎也相信这根本难不住他,所以只是让他“想办法”,而不是试图帮忙。 实际上这么个庞然大物要坠落下来,丁连奎有心帮忙也做不到。 祝御固执的摇摇头,喝道:“我现在逃,飞机就会把还没落地的刘机师砸成肉酱,你快帮他逃开!” 丁连奎奋力大喊:“你现在不逃,剩下的机会就不多了!” 祝御依然摇头,牢牢的抓住舱门。感受到周琳颤巍巍的依偎在怀中,浑身抖作了一团。侧头看去,见她双眼紧闭,秀发随风飞舞,娇俏的容颜纯美如昔,爱怜的在她额头轻吻,柔声道:“周琳,不要害怕。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丝毫危险!” 又是一股强风飘至,直升机终于再难保持平衡,随着最后几根橡木杈相继“喀嚓喀嚓”断裂,庞大的机身缓缓倒转,排山倒海般下坠而去!刘振弘双手交替,这时勉强降到离地面还余两米处……丁连奎一声叹息响起,人随声动,乳燕投林般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兜住了他的肩头,两人一先一后斜斜扎向了地面的草丛中!电光石火间巨大的机身砸下,轰然坠地! 江雪婍、沈子哲的悚然惊呼中,丁连奎一头一脸青草树枝,从地下弹身而起,发疯般喊道:“祝子呢!祝子和周琳呢?”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橡木梢头传来噗噗簌簌的响动,两道紧贴在一起的人影急速下坠! 祝御一看见丁连奎纵身飞起,便知他能护得刘振弘的周全了,这才采取逃离措施。诚如丁连奎预警的一样,这个时候机身倾斜的太过严重,他先机尽失,也找不好一个极佳的角度了。危急中双脚用尽全力最后在舱门上一蹬,挟着周琳直扑远端的橡木树! 如果时间再早上十几秒,他都不会出现任何闪失,能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杈上,然后再图下落之策;可偏偏就因为这十几秒钟的缺失,导致祝御在空中做的抛物线太陡峭了!真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原本他早看好的落脚点这时堪堪就在眼前,奈何只差了那么半米! 祝御并不惊慌,调匀气息,打算错过这根树杈,勾住下面的第二根。周琳惊声尖叫中两人急速下落,他看准了下面的树干,稳稳的探手一把勾住!孰料重量计算这玩意容不得半点偏差,他是勾住了这根救命树杈,可惜因为错过了上面的一根,合周琳他们两人的体重已经生出更大的下坠力道,“喀嚓”一声脆响中,那根树杈难承这种突如其来的压力,生生折断! 祝御百忙中观察脚下,发现再没有如此粗壮的树枝存在了,就算还想如法炮制已没了着力点。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灵光乍现,干脆把身体舒展而开,呈倒转平躺之态,紧紧搂住周琳的头和肩,做出了和直升机一样的自由落体动作! 他计算出接下来的下坠中,途经那些树杈之际肯定会产生阻力,而自己的身体会最先接触到那些并不如何结实的树杈,压断它们势不可免……但同时也一定会抵消部分力道。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最大限度的保护周琳不受伤,这就是祝御此刻冒险采取的两全之策! 换种说法解释,也就是祝御在能承受的范围内甘心做个“肉饼”,着地之际既能保障自己无大碍,还会让周琳舒舒服服的把他当做“天然海绵垫”,不受分毫损伤! 说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祝御太在乎周琳了,生怕她有一星半点的危险,所以干脆就用了这个笨办法。 假设是周琳先一步下机了,只余他自己面对这个境地,那就算祝御准备的再不充分,也照样能轻松化解。 伴随着大小不一的树枝劈啦啪啦的折断,“噗通”一声闷响过后,两人重重砸进了草丛里。丁连奎等人大惊失色,一溜小跑赶来。七手八脚的拨开杂草树枝,只见周琳严丝合缝的“坠落”在比她大出两号的祝御身体上,把头深深埋入他的怀里,长发披散而开,周身抖颤不已,虽然未见伤痕,显然惊吓可是不轻。 祝御表情颇为痛苦,呲牙咧嘴的苦着脸看向众人,随即轻轻怕打周琳的肩头:“周医生,抬起头来,让朕看看那些树枝有没有划破你的小脸蛋?” 余人忍俊不禁,各自放下了悬着的心。祝御开出这句玩笑话,就说明他首先身体无大碍,而周琳有幸得到这么个天然“肉垫”做保护,除了被吓得魂飞魄散,安全方面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了。 她惊恐的张开眼,徐徐抬头,看到了丁连奎、沈子哲和江雪婍,再看到身边的小草泥土,终于意识到这一刻总算“回到”了安全的地面,长长的吁了口气。突然身下一阵蠕动,发现祝御的脸就离她咫尺之遥,并且苦笑道:“周医生,飞机摔坏了咱们可以不要;但我这张海绵垫你不能一直压着,总得让我活动活动手脚吧?” 丁连奎带头哈哈大笑。周琳却着实吓了一跳,仔细回忆刚才的细节,依稀记得是祝御一直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飞速下坠的。猛然间醒悟,那岂不是说……岂不是说从那么高的树顶掉下来,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了? 一念及此,周琳大惊失色。她这番折腾确实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跟震撼,思绪中混乱一团,好不容易把前后“断档”的细节捋顺出来,不由得惊恐万状。再也顾不得矜持羞涩,双手在祝御胸前乱摸,怜爱之情溢于言表:“祝御,我砸到你了么?快让我看看……都伤到哪里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跃马沟 丁连奎拍了拍周琳肩膀,哈哈笑道:“周医生,你先起来吧。这臭小子有没有受伤完全取决你的双手,要是这样摸下去他的伤就很重;你现在起身离开……他立马就好。” 余人跟着哄笑起来,周琳满脸通红,用力的摇晃祝御肩头:“祝御……你到底怎么样啊?”仍然无法安心。 祝御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她,调侃道:“好像死了一半,好像又没死透……” “讨厌!”周琳听他这样的语气马上意识到丁连奎所言非虚,红着脸挣扎爬起。突然脚下一阵发虚,浑身酸软无力,沈子哲和江雪婍赶紧从旁搀稳了她。 祝御紧跟着弹身而起,冲着众人狡黠的一笑,整理身上的杂草树枝。瞧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有受伤的迹象? 几人转身回撤,江雪婍咬着嘴唇偷偷瞄了一眼祝御,发觉他的目光也有意无意扫来,颇堪玩味。脸上一红,忙不迭的扭转头去,心头鹿撞。 一场突入其来的强烈风切变导致直升机彻底报废,万幸的是正因为有祝御的力挽狂澜,才把糟糕的局势控制到只是“机毁”而没有“人亡”。从飞机下坠的惊魂瞬间一直到所有人员安全落地,这个男人再次扮演起了救世主的角色,先后明里暗里挽救了江雪婍、刘振弘和周琳三条性命……可以想见,如果没有祝御,这场飞来横祸造成的惨烈后果恐怕远不止此。 刘振弘忍着剧痛,表情既愧疚又震惊,拖着一条伤腿坐在远处的岩石上。 他危急中只顾自己逃命,当时没想太多;但被丁连奎救下,还听到了祝御大声喊话,只为他能顺利着而地不肯逃离,心里五味杂陈,异常沉重起来。等眼看着头顶的残骸轰然坠落,便意识到飞机上剩下的两个人恐怕凶多吉少了。他感到十分的恐惧与不安,同时后悔又羞愧,如果祝御和周琳就此罹难……元凶并不是这场恶劣的风切变,他才是直接责任人! 待到这两个人毫发无损的走出树林来,刘振弘远远的看见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狂喜中夹杂着巨大的困惑,感到莫名其妙!要不是大腿上的伤口疼痛难忍,他都怀疑这是在做梦。十几米高的空中掉落……这两个人究竟撞见了多好的运气,竟然能得保性命,还活蹦乱跳的毫发无伤? 祝御观察到他身下的岩石已经被血渍染红了一大片,而刘振弘咬牙强忍一声不吭,倒也算硬气,轻轻叹道:“周琳,帮助刘机师清理伤口,再妥善的包扎一下。” 周琳被江雪婍搀扶着,两人一起脸现不悦之色。整件事坏就坏在这个人头上,要不是他急于抢出机舱外逃命,大家按照祝御的方案有序撤离,哪会有后来那么多惊险场面接连上演?刘振弘此前高超的驾驶技术、丰富的飞行经验留给大家的印象蛮好,可惜最后关头闹了这么一出,人人都对他的表现鄙夷不屑,评分大打折扣。 祝御低声道:“周琳,人的天性就是贪生怕死,当危机来临的时候想逃命也是本能……你在医院天天都会见到这样的病患,难道还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吗?刘机师说的也不算错,他已经做了一切他能做的,我们不要太责备他。快去包扎吧,否则一会失血过多就更麻烦了。” 周琳秀眉微蹙,无奈的点了点头。她在心里怪怨刘振弘绝不是因为这人抢了自己本该逃出的顺序,而是因此连累了整个团队涉险,连累了祝御,被逼无奈的抱着她从那么高的树顶摔落,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而江雪婍除了在内心里感激祝御无声无息的搭救之恩,还对他“以德报怨”善待刘振弘的举动抱不平,甚为愤懑。这胆怯的机师因为一己之私惹的祸不可谓不大,直升机倾覆那一刻祝御挟着周琳逃的非常狼狈,虽然最后有惊无险的安全着地,也着实把大家吓的胆裂魂飞。退一步想,假如最后留守在机舱的人不是他,譬如换作是沈子哲或自己……现在哪还有命在? 周琳默默的帮助刘振弘清理、包扎伤口,余人分侍四周谁也不说话,气氛较之刚才异常沉闷。 刘振弘再也忍耐不住,额头的汗珠跟热泪滚滚淌落,嘶声道:“祝警官,我……该死!我……对不起你!” 祝御表情波澜不惊,朝他摆了摆手,转身仰望四周参天的大树,皱眉道:“我们迫降的地点很糟糕,植被覆盖如此严密,就算现在有一架直升机来救援,既不能降落也不能拉我们上去……得首先找一个空旷的撤离点。” 沈子哲把手里的一堆表针、机械零件恨恨扔在地上:“唯一的一个指南针……也被压的不成样子了!” 祝御想了想道:“纸质地图还在吧?它总不至于被破坏,拿出来看看。” 沈子哲飞快的搜寻背包,掏出公园地图,平摊在地面上。 几个人俯身聚拢,一起观察。祝御手指地图解释:“我们现在处在这儿……向正东方向走,会遇见一个小盆地。” 丁连奎道:“距离似乎不是很远。”手搭凉棚,看向空中被风沙蒙蔽的一点暗阳:“不过我们得先找准方向。” 祝御伸出腕表摆了几种姿势凝神思索,一指左首方向道:“从这里出发,就是正东!” 沈子哲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祝御道:“把时针指向太阳,把指针及十二点方向二等分找到正南,其他的方向也就出来了。” 周琳和江雪婍听的一头雾水,刘振弘插话道:“祝警官分辨的没错,我们接受的搜救训练中就是这样操作的。” 沈子哲试探着走出几步,突然蹲下身道:“快来看,这里有那五个人的脚印……他们经过的时间并不长!” 余人一起奔过来观察,互相对视不语。祝御摇头道:“能遇见他们最好,但首要前提还是要保障我们自己的安全。”回头对刘振弘道:“刘机师,我们去往正东的那个小盆地……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那盆地叫跃马沟,地势很开阔。”刘振弘喘着粗气道:“我们搜救队伍内部有不成文的约定,一般在无法取得联络的情况下,大家都会找公园内就近的集合点坚守待援,跃马沟就是其中一处!” “也就是说,”祝御道:“指挥基地一旦发现和我们失去联络,再派出救援人员也会首先寻找这样的集合点对吧?” 刘振弘点头道:“没错,我们去跃马沟等待救援还是非常保险的。” “就这样决定吧!”祝御当机立断,一指飞机残骸:“子哲留下来陪着刘机师,他这样的伤势无法赶路。等我们和救援人员汇合后再派他们赶来,这个时间内你可以试着修复一下无线电通讯设备;我和老连长、江警官、周琳一起向东进发,争取在傍晚前赶到跃马沟,沿途顺便搜寻林晋风那些人。” 沈子哲迟疑道:“我留下来?” 丁连奎皱眉道:“子哲,祝子这样安排是最合理可行的了。你要照顾好刘机师,等我们第一时间赶回来。” 沈子哲耸了耸肩,无奈的点点头。同行人里两位女性肯定不能留下来陪刘振弘;祝御和丁连奎是“强强联合”,他们俩在一起能最大限度保障跃马沟之行顺利安全……那留下他显然就是顺理成章的选择了。 祝御摘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道:“省着点用,供给箱被飞机砸烂了,我们仅剩下三瓶水,要一直坚持到救援人员赶来。” 沈子哲一怔,默默的接过了水瓶。 祝御拍了拍他肩膀:“坚持住,只当小小的休憩一下……我们不会扔下你的。” 沈子哲信心倍增,点头道:“祝大哥……你们一路上要注意安全!” 祝御缓缓额首,转身一挥手道:“时间紧迫,我们出发!”当先带路,走向杂草丛生的茂密树林。 刘振弘颤声道:“祝警官,我知道……我亏欠大家很多,请你们……请你们原谅我!” 祝御淡淡一笑:“好好休息,别让伤口恶化,有什么需要找子哲,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 向东进发的一行四人,在一小时后遇到了猛烈升级的大风,本就崎岖不平的山路走起来变得更加步履维艰。祝御揽住周琳,丁连奎搀扶住江雪婍,在狂风大作中缓慢行进。气象预报的时间非常精准,将近晌午前后飓风再度呈威发作,在整个山区内蹿荡肆虐。纵使有浓密的植被做防护,几个人依然感觉双目难睁,呼吸窒闷,和强风一路较量下来体力消耗极大。 丁连奎大声喊道:“祝子,这样下去形势很糟糕!风速已经超过了55节,指挥中心不大可能再派出救援直升机了,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飞机没法飞行和降落!” “计划不能变!”祝御咬牙道:“临行前我把于处长的电话留给了田副市长,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取得联系。在我看来……公园管理处现有的救援能力无法展开搜救,不代表于处长那边一点没有办法!”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胜利会师 丁连奎眯着眼思忖,点头道:“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我是柏琪,接到这个消息后首先会想办法搞到公园内的卫星高清图像,然后确认你们坠机的具体地点……至于搜救力量,江北省不够,我可以从其他省份或者部队另行调遣!” 祝御笑道:“所以你能想到,于处长也会想到。风速超过55节,普通的直升机是束手无策,但军用大型运输机却能照常起降,于处长要征用一架这样的飞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丁连奎信心大增,脚下发力道:“计划不变,我们要想办法坚持到跃马沟,剩下的事柏琪会搞定!” 江雪婍突然一指脚下喊道:“你们看,这里又有清晰的脚印了,是那几个人的!” 几人围拢过来观察,祝御最先点头确认:“没错,这就是林晋风他们留下的脚印,你们看……”指着一个最小的脚印道:“这应该是他女朋友留下的,而且左右极不对称,一个踩入土中的痕迹很深;一个模糊难辨,这说明她肯定是受伤了,勉强在用一只支撑脚走路!” “受伤的话他们更走不远了!”丁连奎警觉的向四周张望。 “等一等!”祝御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凝神倾听,突然道:“在西北角,距离大概200米,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也不待众人答话,几个起落蹿入林中不见了踪影。江雪婍和周琳目睹他飘逸的身姿纵然在大风狂袭中依旧保持矫健神速,惊得双双合不拢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丁连奎低低的声音响起:“实际上……他还能做到比这更快,只不过为了迁就我们,才亦步亦趋的跟随。小周医生,你是祝子的女朋友,也是他最最牵记挂怀的人,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欠你一个解释,但我可以用人格向你保证:祝子并不是坏人,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为了协助我们完成一项艰难的使命,不得不隐藏起很多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 周琳怦然心动,这是她迄今为止听到过最接近事实真相的一番话,也是长久以来涉及到祝御“隐私”的最大解疑,连贯这期间发生的一切,她仿佛终于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爱郎神秘诡异的冰山一隅。 丁连奎又道:“小周医生,祝子能带着你们抵御菌毒爆发;轻松惩戒胡汉卿和他的手下;能带着你从十米高空安然下落,还能在狂风中来去如飞……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了吧?没错……他在近期突然拥有了极其强悍的身体素质和高达206的智商,大脑潜能正处在高速被激发的状态!这些都是属于他的终极秘密,对于早晚要知情的你来说……我们也不打算过多隐瞒下去了。” “为什么……他会这样?”周琳的脸上写满震惊和讶异:“他还要……面对什么样的艰难使命?” 江雪婍也跟着悚然动容:“丁处长!你的意思是说……祝御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至少,”丁连奎微微额首:“在三个月前你逮捕他的时候不是!” “怪不得!”江雪婍恍然大悟,张圆了小嘴说不出话来。周琳惊道:“逮捕?雪婍妹妹,你什么时候还逮捕过他?” 江雪婍回过神来,苦笑道:“周琳姐,你先不要紧张……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要解释清楚说来话长。” 丁连奎低声道:“你们的疑问就此先打住!执行完这次任务就会知道全部真相,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先不要分心了!” …… 祝御在密林的西北角终于如愿找到了此行的最终目标:林晋风等一行失踪的五人! 和想象中差不多,这几个人迷失在荒山野岭中两天两夜,断水断粮、不辨方向,体力透支,几近绝望……已经熬到了油尽灯枯的临界点,眼瞅着就要相继昏厥。祝御暗叫一声侥幸,好在他们只是严重脱水、筋疲力尽,暂时还没出现生命危险,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大半。 这几个人乍一见到陌生人出现,个个欣喜若狂,发疯般冲了上来把祝御围拢。为首一人蓬头垢面,嘴唇干瘪苍白,衣衫裤脚被撕扯成条条褴褛,正是林晋风。他嘶哑着嗓子问道:“请问……你是游客,还是搜救队的?”祝御全身上下在抱着周琳滚落之际也被刮裂的不成样子,论起狼狈相似乎并不比眼前这些人强出多少,林晋风满心欢喜之下并未失去理智,因此才有这一问。 祝御反问道:“你是不是林晋风?” 林晋风甚感讶异,和周围的人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 祝御淡淡道:“你们得救了。”随手掏出一瓶矿泉水:“我是搜救队的一员,在寻找你们的途中直升机遭遇强风坠毁……”话音未落,其余三名男子发疯般来抢水瓶。一人得手后没有拿稳,矿泉水滚落掉地,又纷纷扑地去夺,互不相让,转眼间揪扯厮缠的不可开交。 林晋风忍无可忍,突然一声狂吼道:“都他么给我滚起来,你们就这点出息吗?” 那三名男子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怯怯的抬头看向他,谁也没敢接言。一个黑壮汉子拾起水瓶,站起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他面前,嗫嚅道:“风哥……”咕咚一声咽下了口唾沫。林晋风冷冷的斜睨他,夹手夺过水瓶开启,塞到身边一个年轻女子手中,放缓了口气道:“小雅,你先喝。”目光又扫过祝御,感激的点了点头。 那名叫“小雅”的年轻女子应该就是林晋风的女朋友了。祝御见她身材苗条,相貌清纯,穿一套米色的牛仔服,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只是在两天的迷途奔波中沐雨栉风,状态甚为憔悴。她珍而重之的看着手里的矿泉水,并没有马上去喝,迟疑了一下送到林晋风嘴边,柔声道:“风,你先喝。” 林晋风一皱眉头,说道:“别胡闹,快喝吧。你跟着我们受了这么多苦,又崴伤了脚……哎,都怪我这馊主意!” 祝御根据照片和资料描述一一对比,已然确认他们就是失踪的五人组,名字分别是林晋风、邬小雅、樊浩、王季阳和牛永泽。其中邬小雅和林晋风是恋人关系,其他三名男子则是他多年的好哥们。当即缓缓说道:“这瓶水必须节省着喝,因为我们乘坐的直升机已经坠毁,目前和指挥中心也失去了联络……所以即使找到了你们也谈不上搜救成功,接下来要一起面临些困难。” 林晋风动容道:“你们的直升机坠毁了?那你们的人……” 祝御摆手道:“机身卡在了树丛中,我们命大,都及时逃出来了。”想了想又道:“飞行员受了伤,留在原地等候救援。” 林晋风道:“这么大的风,你们就是……专程来搜救我们的?” 祝御思忖了一下,暂时不想解释的太多,点了点头道:“是。公园管理处确认失踪的人只有你们五个,并且提供了你们进山前的合影照片。但前两天天气条件太恶劣了无法展开搜救,今天清晨风力有所减弱,我们就冒险做了尝试。” 林晋风一声长叹,转头叮嘱邬小雅道:“小雅,按照之前的办法分水喝吧,每人定量一次喝一瓶盖。” 邬小雅乖巧的点点头,小心的倒满一瓶盖水喝了下去,又分别倒给其他三人喝完,最后轮到林晋风。 祝御暗暗点头,这个五人团队虽然迷路了,好在有林晋风这样强势的领头羊带队,行事处处透着谨慎严密,倒是很有效的把控住了章法,没出现自乱阵脚之类的现象。这意味着他们靠团结和默契,坚持的时间会更长久一些,迎来救援的几率也就更大一些。同时也不难看出,林晋风在这些人中的地位、权威说一不二,具备当仁不让的大哥风范。 祝御又问道:“邬小姐脚上的伤怎么样,严不严重?” “崴了一下,肿的很高。”林晋风皱眉叹道:“自己走路不用想了,我们轮流搀着她,一直坚持到现在。”想了想又懊恼道:“该死的大风刮的满天都是黄沙,我们东西难辨,之前走错了路,绕了一大圈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我还有三个同伴就在树林外。”祝御简单的向他阐述计划:“大家一起汇合后要想办法在天黑前赶到东面的跃马沟,那里是个小平原,地势开阔,利于救援直升机起降。运气好的话,我们能等到援兵;如果不行,今晚就在那里过夜。” 林晋风和其他四人一起点头。无论如何,他们总算在经历了48小时的磨难、山穷水尽之际迎来了救兵,很是欢欣鼓舞。即使这些“救兵”们现在的处境和他们一样,但毕竟带来了曙光和希望!另外胜利会师后人数上的优势也带动了大家的心理优势,恐惧和无助感减轻了许多,所有人的情绪都为之一振,重又看到了生机! 祝御带领着他们走出林外,和丁连奎等汇合。漫天狂风席卷起的黄沙中,一行9人的队伍继续艰难前行……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山火来袭 往东前往跃马沟,路程上看大概有40公里,然而这段路走起来异常艰难。一路上除了险恶的陡坡深壑,就是遍布荆棘藤条的密林,有时候一眼看出去根本就分辨不出哪里才算“路”。 祝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挥舞着林晋风等人仅剩的一把水果刀开路。他的身后依次是周琳、江雪婍和林晋风一行人,丁连奎则跟在了队伍的末尾负责垫后。这种队型最具防御力,类似于群居动物成群迁徙时的本能。 山区里比外面沉暮的早,再加上狂风蔽日,仅仅不到两个小时后天色就昏暗下来。祝御再次用手表指针校对方向并且牢记,心里暗暗焦急。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太慢了,现在只走出堪堪一半……而夜幕很快就要降临。照地形看,这里比他们的坠机点更复杂,就算于柏琪及时调遣来运输机不但无法降落,恐怕在漆黑的夜色中连发现他们都做不到。 两个小时的不间断行进已经令大家的体力持续下降,后面的进程只会更慢。祝御忧虑焦躁之下也束手无策,指望着除丁连奎以外的其他人再加快速度是不可能的,而这些人中不再出现伤员或掉队的就算万幸了。 不时掠过的疾风丝毫不见衰减,还隐隐透出一股寒意。周琳早已累的筋疲力尽、汗透重衣,喘息着央求:“祝御,我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咱们可以休息下吗?” 祝御回身揽住了她的腰肢,又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状态,轻轻叹道:“好,咱们休息十分钟,每人都喝点水。” 丁连奎军人出身,在后面威严的喊道:“全体都有,原地休息十分钟,补充水分!” 话音一落,中间的人如逢大赦,纷纷止住了脚步席地便坐。尤其樊浩、王季阳和牛永泽几人长叹短吁的大呼“累死我了”、“哎呀妈呦”,转眼间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一个小山头。林晋风皱着眉头一声不吭,默默的扶着邬小雅靠在了一棵树干上。 祝御取出矿泉水向下分发,喊道:“老规矩,每人一瓶盖。大家再忍一忍,我看过地图,跃马沟附近有一处天然山泉,应该不难找寻……等我们坚持到那里就好办了!” 江雪婍体质颇佳,虽然走的也香汗淋漓、倍觉辛苦,看样子还能承受得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洁白的手帕,递给周琳一块,自己拿起一块小心翼翼的擦拭脸颊额头。 周琳喝了一口水后把瓶子交给了她,接过手帕看到祝御满脸的汗渍污垢,爱怜的为他轻轻擦拭,反倒没顾自己。江雪婍不经意间看到了这一幕,眼神马上变得异样,脸上一红侧过了头去。 一股淡淡的沁人幽香从手帕传来,祝御焦躁的心情平复不少,轻轻握起周琳的手道:“放心,我们不会有事!” 周琳抿嘴一笑,悄声道:“我知道!只要有你在……我们一定没事!” 丁连奎“泄密”给周琳、江雪婍的部分内容祝御并不知情,也没听出她这句话“语带双关”,报以点头微笑,突然目光盯向了远处的樊浩,表情沉了下来,喝道:“樊浩,你的背包鼓鼓囊囊好像很重,里面装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直背着?” 樊浩一怔,随即坐直了身体,说道:“也没什么,是些石头。” “石头?”祝御讶异的站起身走了过去:“打开看看,是什么石头?” 樊浩有点想回避的意思,但不经意看到了林晋风严肃的目光扫来,只好悻悻的打开背包道:“方硼石,造型非常好看……我业余时间喜欢收集这样的石头,没想到这次……这次收获的最多。” 祝御叹了口气,单手拎起背包朝下抖动,里面的大小石块纷纷跌落。樊浩急道:“你干什么!倒掉它们干嘛?!” 祝御死死的盯着他道:“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这些石头重十几公斤,在最后关头不但不能满足你的兴趣爱好……相反它们会压垮你,继而拖累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 丁连奎走过来道:“小兄弟,听我们劝吧。说的不客气点,现在大家是逃命,不是负重越野训练,明白吗?” 林晋风道:“小浩!人家说的对,不要再逞强了!” 樊浩撇了撇嘴,沮丧道:“算了算了,扔掉就扔掉吧!”眼神瞄向地上的石头又有些不舍,抬头央求道:“那我只带一块,就一块……总行了吧?” 祝御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苦笑道:“你随便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转身又坐回了周琳身边。 林晋风站起了身,远远的走出几步,朝祝御招了招手,表情冷峻。 祝御一怔,伸手指向自己鼻子:“你是在叫我吗?” 林晋风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周琳担忧道:“祝御,这人很凶的样子,你不要……不要和他起什么冲突。” 祝御淡淡一笑:“放心吧,现在大家都没力气了,想打架也打不成。”快步走了过去。 林晋风并不看他,任凭疾风掠起鼓荡的衣衫,低声道:“你们不是救援队的,是不是?” 祝御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言。 林晋风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专业救援队的服饰和装备我见过,而你们穿的太随便了。”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们的队伍中有还有两名女性,我观察她们一路的表现,根本就没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只是普通游客的水准!” 祝御清了清嗓子:“林先生,这件事我想……” “还有那位丁连奎先生!”林晋风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他的气质和口吻更像是军营里的老兵……而你,祝御老弟,我最纳闷的就是看不出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过这也应该是你们来找寻我的关键对吧?”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对话是不是应该等我们到了跃马沟再谈?” 林晋风默默低头,黯然道:“我从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把生死都看的很淡了,觉得活在世上了无生趣。一直到……一直到小雅的出现,我才重新找回了自我,重新感受到活着的希望,因此我加倍的珍惜她、宠爱她。” 祝御回头看了看邬小雅,恬淡文静的坐在那里,点头道:“她很漂亮,一定是个好女孩。” 林晋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好像在极力回避过往的记忆,把握紧的拳头立在胸前:“祝御,无论你们来搜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小雅的安危高于一切,她必须稳稳当当的脱离险境!” 祝御没有答话,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突然神色一凛,紧张的朝周围再嗅了几下,瞳孔为之收缩! 林晋风看的一怔,侧头道:“怎么了?你闻到什么了?” 祝御摆手示意他噤声,几步蹿到了风力更猛的坡顶,钉子般站立,警觉的观察四周。 林晋风双手一摊:“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山火!”祝御的语音微微颤抖起来:“山火燃烧产生的烟味,朝我们飘了过来!”突然飞也似的奔下山坡,大声吼道:“大家抓紧起来全力赶路,我们要遇到麻烦了!” 林晋风吃了一惊,随后跟上道:“你的意思是……附近哪里着火了吗?” 祝御紧张的点头:“风势这么大,燃烧起来的山火首先会释放出浓烟,我闻到这些烟气从正西方飘过来……也就是说,我们的身后极有可能有大火着起,并且尾随着袭来!” “啊?”余人尽皆大惊失色,忙不迭的站立而起。 “糟了!”祝御飞快的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脱口急呼:“大火从西面烧过来……那是子哲和刘机师的方向!” 周琳和江雪婍登时吓的俏脸煞白,张大了嘴巴。丁连奎冷汗直冒,几步蹿上山坡向后遥望:“祝子,子哲他们离我们二十公里远,虽然距离很近,但中间隔着几座小山丘,道路又崎岖难行,他们会不会……” 祝御心急如焚,喝道:“不行!我得折回去找到他们!” 周琳脱口道:“祝御,那绝对不行!山林大火着起来太可怕了,没人能和这种大自然的威力对抗,你不能去冒险!” 祝御坚决的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小声道:“有你在这里牵着我,我才不会傻到去送死,放心吧。” 周琳一把扯住他的手臂:“不要去!” 林晋风愕然道:“你要去哪里?你们还有同伴落在了后面?” 祝御不答,轻轻叹了口气,把水果刀交给了丁连奎:“老……老领导,麻烦你按既定路线带着大家继续走,我必须得回去找到子哲和刘机师!”当此情况下他改了称呼,还是怕林晋风听出端倪节外生枝。 周琳心中气苦,转过身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上下眨动。 祝御搂住她小声道:“周琳,我只是折回去看看,真要大火烧起来,我就离得远远的往回跑,没事。” 周琳深情的凝望他,幽幽道:“我知道拦不住你……只是纳闷,你这个角色究竟要扮演到什么时候?” 祝御无言以对,在她娇嫩的脸颊轻轻一吻:“送你三个字吧:相信我!”转身小跑上了山坡,瞬息间没了踪影。 第二百七十八章 燎原大火 祝御越往回走嗅到的烟味越浓,感觉空气也愈发干燥。他的担忧更甚:这是典型的热对流森林大火凶兆,一旦燃着点的地表火转为树冠火,马上就会借助如此强力的大风快速、凶猛的吞噬掉绝大部分乔木、灌木、草类、苔藓和地衣类植被,并呈椭圆形大面积蔓延,而后导致热空气上升,周围冷空气补充在燃烧区上方形成对流烟柱,其威力无匹的滔天声势根本无从抵挡! 祝御眼见天色更暗,加快脚步的同时用心记下了每段路径的原貌和细节,以防折返之际迷路。 他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独行再无顾忌,协调好四肢一路飞奔,充沛、耐久的体力源源不断激发,便如一只矫健剽悍的猎豹。须臾间几个山头轻松翻过,离坠机点越来越近。 这一刻迎面吹来的疾风已经燥热不堪,空气中遍布叶绿素被燃烧蒸发的焦糊味。祝御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抢上山坡,脚步瞬间僵住了!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远远的漫坡沟壑下,冲天的黄红火光席卷着浓浓黑烟蹿腾而起,南北纵贯的火势连成了一片,肆虐的火舌如幽灵毒蛇,噼啪爆响中蜿蜒着爬上树头疯狂燃烧,已然分辨不清起火点是哪里了。 祝御情急之下大声疾呼:“子哲,子哲!”飞步冲了下来。火势未到之处率先涌来逼人的热浪,令人呼吸为之一窒,双眼被烤的生疼。祝御心急如焚,这片燃起的大火看来是无法遏制了,火头后面不远处就是坠机点,却不知沈子哲和刘振弘身在何处。 冲天火光中,他转动脖颈飞快的四下环顾,大声喊道:“子哲,子哲你们在哪里?” 话音刚落,远处的一株大树后闪出道人影,挣扎着蹒跚前行,高声回应:“祝大哥!快来救命,我坚持不住了!” 祝御定睛看去,那人依稀正是沈子哲的身影。大喜若狂,几个箭步飞扑而至,口中喊道:“子哲,我来了!” 沈子哲头、脸尽黑,衣衫更有几处被灼破了大洞,狼狈至极。他的双肩上绑着两条背带向后延伸……与地面一扇残破不堪的直升机舱门相连,上面横卧着的正是机师刘振弘。 祝御抢到他身边伸手相扶,关切的道:“子哲,你们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怎么突然起火了?” 沈子哲大口喘着粗气,摆手道:“祝大哥……一言难尽!快!快帮我拉住刘机师,咱们先逃命要紧!” 祝御一把扯过他双肩上的背带在手中兜了两圈握紧,左手搀住沈子哲腰板,回身奋力迈动脚步。 他一下子承负过去两人的重量,脚下丝毫不见迟滞。沈子哲霎时间感觉到两侧的景物如飞掠过,双脚几乎离地般腾云驾雾!祝御这番催动体力狂奔不知快过了他多少。可惜好景不长,崎岖坑洼的路面太过陡峭,他们两人健步如飞是方便了,躺在舱门板上的刘振弘可吃尽了苦头,高频率的颠簸抖颤震的他浑身酥软,仿似骨头架四散开裂。冷不防“哎呦”一声,斜斜滚入了一处草坑。 祝御只觉手上一轻,听到了这声惊呼。高速飞奔中说停就停,脚步戛然而止,回头惊道:“刘机师呢,掉哪去了?” 沈子哲死里逃生,惊骇的情绪稍见平复,喘息道:“应该不远,快找找他……祝大哥,你这速度太快了,莫不是学会了孙大圣的筋斗云?”摇摇晃晃的走回,朝四周的草丛中查看。 刘振弘顶着几片绿叶从草坑中挣扎爬出,嘶声道:“我在这里……” 祝御和沈子哲快步赶回,七手八脚的把他又抬上了舱门板。 刘振弘大口大口的喘气:“祝警官……慢些跑吧,照这样颠下去,大火烧不死我……颠也颠散架了!” 祝御无暇分心,一扯沈子哲的手臂问道:“子哲,这么大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沈子哲苦着脸道:“我和刘机师试图修复飞机里的无线电通讯,谁知剥开线路的绝缘层时不小心打出了火星,地下到处淌着泄露出来的飞机燃料……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烧着了!” 祝御吃了一惊:“晕死!那你们没受伤,就算谢天谢地了!” 刘振弘道:“我们俩慌了手脚,拼命的扑打火苗,可惜为时已晚……见鬼的风太大了,一下吹飞起十几点火苗,飞机的残骸马上就像火山一样着了起来,沈老弟急中生智,抢出一截舱门板拉着我就开始逃,几里地不到就耗尽了力气。” 沈子哲心有余悸的点头:“祝大哥!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俩根本跑不过疯狂蔓延的大火,这会早变成烧大鹅了!” 祝御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弄明白起火的原因。回头看了看逐渐逼近的火势,皱眉道:“照这个风力,火势只会越烧越大。蔓延的速度每秒不低于七八米……而且还是呈扇形围拢,咱们暂时逃出去不难,问题是甩不掉它!” 沈子哲道:“其他人在哪里?都什么情况?” 祝御道:“好消息是我们已经在前面20公里处找到了林晋风一行五人;坏消息是他们个个都体力透支、还有人受伤,本来走走停停坚持到跃马沟勉强可行,但是现在要和后面追赶的大火赛跑……情况就非常棘手了!” 沈子哲颇为振奋:“既然找到了他们,就算没白辛苦一趟!”回头看了看冲天大火,又思索道:“祝大哥,你看这风势一直朝东吹,如果咱们坚持要去跃马沟,必然会被大火一路追赶,疲于奔命;能不能考虑大家先汇合,然后折向南或北面,跳出大火的包围圈,暂时避过锋芒?” 祝御沉吟着道:“这恐怕要算一笔细账!眼下咱们三个采取这种策略当然能避过去;但是等它蔓延20公里以后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有这么强的风帮忙,大火燃烧的面积和势头会随着距离呈几何倍数增长,等追及到我们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面合围之势,你现在所提议的南或北将变得毫无意义!如果不硬着头皮一直向东逃,凭这些人剩余的体力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条!” 沈子哲凝神思索,脸上的忧虑之色越来越重。 “还有一点更麻烦!”刘振弘补充道:“我参加过几次大规模的森林扑火,往往越到最后,火势的蔓延速度越疯狂,有时候纵然全力奔跑都赶不上它快!一场大火过后,我们能在方圆几十公里内找到很多野猪、山羊被烧焦的尸体,它们算够能跑的了吧?可惜一样难逃厄运。” 沈子哲万分沮丧,重重的一拍额头:“祝大哥,我惹了一个天大的祸事!这可怎么办才好?” 祝御还在紧张的计算,喃喃道:“我能救得了一个两个……但不可能同时救下十个人!”突然警醒道:“就算大家运气好,赶在大火之前到达跃马沟……谁又知道营救的运输机会不会及时赶到?” 沈子哲颤声道:“如果飞机赶不到,跃马沟再往东是绝崖石壁……完全没有路了,我们就会……” 祝御定定的道:“就会陷入一个无处可逃的大火圈包围中,插翅难飞!” 沈子哲惊恐道:“不行,祝大哥,咱们先追上前面的人汇合,强行改道吧,总比眼睁睁陷入绝境强!” “我刚才又回忆了一下地图,”祝御呆呆的摇头:“20公里后南北方向全是几百米深的陡崖……已经无道可改了!” “什么?!”沈子哲圆睁双目:“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场大火从一燃起,就把我们逼上了绝路?” “地形就是如此,”祝御怔怔出神:“能逃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迎面穿回去,火头的后方才是开阔地。” “啊?”刘振弘回头看向熊熊烈火,脸部的肌肉一阵扭曲:“你在说梦话吗?这么大的火怎么穿回去?” “所以只能赌一把了!”祝御单手又勒紧了背带,一拍沈子哲的肩膀:“我们走!追上老连长他们一起赶往跃马沟,赌于处长派出的运输机能及时抵达!在大火合围之前把我们救出去!” 沈子哲面色凝重,盯着他道:“赌输了……怎么办?” 祝御决绝道:“赌的话输赢均半;不赌的话怎么办都是死路一条!” …… 天色全黑下来的时候,三人终于和原地坚守的丁连奎等8人汇合。祝御顾不得喘歇,简单扼要的把大火追赶的情况阐述。众人听后尽皆失色,惊恐万分。 丁连奎向祝御详细了解了火势火情,又一起对照地图分析了所有可行性策略,喟然长叹:“除了跃马沟,我们无处可去!” 祝御盯着他道:“老连长,如果你是于处长,知情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我不会拖延一丝一毫,马上就得组织营救工作!”丁连奎说的斩钉截铁,突然一拍脑门道:“那柏琪自然也不会拖拖拉拉!所以只要我们能安全抵达跃马沟,获救还是大有希望的!” 祝御低声道:“动员大家一下,咱们没有时间了,这次要全力赶路!” 第二百七十九章 楚歌四合 晚九点一刻,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黑幕一样的天空不见半点星亮。十一人化身为急行军,咬紧牙关向正东方向进发。桀骜的狂风依然不见止歇,卷着干热难耐的死亡气息肆虐来袭。空气中布满了焦糊的味道,灰尘、沙粒和枯萎的蔫枝落叶不时落下,那场梦靥般的森林大火丝毫没有放缓追赶的脚步,如影随形,越逼越近。 祝御肩背舱门板的吊带倒拖刘振弘;一手执稳电筒,一手揽住周琳的腰肢走在最前面开路,表情紧张又严峻。 果不其然,火势蔓延的非常之快,甚至超出了他们估算的速度,在众人的身后穷追不舍。如此险恶的局势令祝御焦躁不堪,却又苦无良策。他深知山林大火的残酷无情,整支队伍的行进已不再局限于“求生”那么简单,而是要和死神争分夺秒的赛跑! 很多人的体力消耗殆尽,尤其是林晋风等已经苦熬了两天两夜的五人小组。他们之所以还能迸发出最后一丝余力坚持,无非是受当前的气氛感染,重压之下别无选择;一旦其中某个人无法抵受,选择彻底放弃和绝望,马上就会引发可怕的连锁反应。 灼热的气浪从四周围拢而至,空气变的愈发稀薄,口干舌燥的众人忍受着眼睛火辣辣的疼痛全都大口大口的急喘,体质稍弱一些的咳嗽连连。祝御意识到空气变少还在其次,更可怕的是浓烟越来越多,这才是要命的威胁! 很多在大火中丧生的人并不是被活活烧死的,而是最先被浓烟熏倒,呼吸道遭受重创后才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除了祝御以外没人能跑得过随风飘荡的浓烟,纵使丁连奎也坚持不了很久。 他突然止住了脚步,从周琳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嗤的一声撕成两截,回头叮嘱江雪婍:“把你的手帕也撕成这样。”取出剩余的矿泉水分别把手帕浸湿,一块递到了周琳手里,另一块投给了林晋风,喊道:“让邬小姐用手帕捂住口鼻,尽量维持呼吸。” 江雪婍递过来另外两截手帕,祝御如法炮制,一块扔还给她道:“你和周琳都用采取这个办法。”把另外一块又投给了林晋风:“这块是机动的了,大伙谁需要……轮流着用!咱们再加快点速度,尽量躬身走路,可以少吸入些浓烟。” 丁连奎走在队伍最末,回头看了看逐渐逼近的火势,大声喊道:“我们还有五公里就到跃马沟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前面是片开阔的下坡,火头延伸到这里会有所减慢,咱们要利用这个机会拉开距离。” 祝御扶了扶肩上的背带迈开脚步:“大家跟上,跃马沟那片高地周围再没有茂密的树林,大火一时半会烧不到那里,咱们稳住阵脚,一定能等到救援队伍!” 众人刚刚启动,邬小雅突然轻轻的叫了一声,随即委顿在地,苍白的脸上布满痛苦。 “怎么了?”丁连奎在后面大声喝问。 “小雅一只脚扭伤不能走路,”林晋风低声回道:“另外一只突然抽筋了!”俯下身细致的为她按摩搓揉。 丁连奎吼道:“我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无所谓!”林晋风的回答异常平静:“你们走你们的,就是死……我也要和小雅死在一起!” 祝御没有答话,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直接看了看小雅,又把目光瞄向了身后的舱门板。 丁连奎一咬牙,说道:“林晋风,你现在可以把小雅抱到舱门板上,让她和刘机师一起!” “开玩笑!”林晋风一声冷笑,拽起邬小雅的双臂搭在肩头:“我来背着她走!这辈子我做的糊涂事太多了,唯一庆幸的是我还能遇见小雅,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绝不分开!” “林晋风!”祝御低沉的开口:“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小雅,就把她放到舱门板上,我们都想活着,没人想死!” “你以为自己是条汉子吗?”林晋风还是冷笑,吃力的背起邬小雅:“在公园里熬上两天以后,恐怕体力还不如我,也不会说出这么轻松的话了。” 祝御当此情势下既不想表现的过格,也不想激怒他,淡淡道:“至少我还没熬过两天,体力也比你储存的多。” 林晋风倔强的看了他一眼不答话,蹒跚着迈开脚步。谁知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邬小雅从他后背滚落,顾不得自己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来搀扶他:“风,你们不要管我了,快走吧。” 林晋风凄然一笑:“小雅,开什么玩笑!我这辈子认定的事……从来不会反悔。” “我知道!”邬小雅啜泣着流泪:“可是你做的已经够了,足够了!你不能一次又一次的用牺牲来证明自己,尤其是现在……这样犟下去只会把我们俩的命都送掉!” “林晋风!”祝御压着嗓子道:“如果你真的在乎邬小姐,就让她坐上舱门板,我保证能带她到达目的地!”顿了顿又道:“问题是……你有没有种跟上来?还想不想以后陪在她身边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丁连奎大踏步走来,一把抱起了邬小雅。林晋风死死扯住他的裤腿势如疯虎:“你干什么,放下小雅,放下她!我们说好的死都不分开,快放下她!”丁连奎冷冷道:“你能保证自己不死,就不会和她分开。”轻轻挣脱他后几步抢到舱门板前,将邬小雅横置于刘振弘身边。林晋风这份矢志不渝的深情丁连奎无暇感动,对他强硬的态度倒很是反感。眼瞅着就要火烧眉毛了,这家伙还在自己和祝御面前“装硬汉”,是可忍孰不可忍,实在没工夫再和他泡蘑菇了。 祝御也不接言,大步流星的扭身便走,一行人再次启程。他多负了一个人的重量后动作丝毫不见迟滞,反而右手微微发力,几乎将身边的周琳原地挟起,御风而行。 周琳吓了一跳,又羞又急,觉察到后面的人并没看见,悄声挣扎道:“祝御,快放我下来,你不要逞强!” 祝御并不看她,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逞强的是你,不要乱动!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适当回复体力了。” “可是你还拖着两个人!”周琳不敢大声,争辩道:“这样下去……铁人也受不了。” “嗯,”祝御点点头,突然开起了玩笑:“我就是想累趴下了,看看你会不会弃我而去,独自逃命。” 周琳气恼不已,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记:“不会!总要先把你埋了再走……” 祝御嘿嘿一笑,脚下半步不停。他一人独自拖拽着刘振弘和邬小雅,又“搀扶”着周琳走在最前面开路,这份沉着、坚毅的气势不消用言语表达,早已深深感染了跟随在后面的人们。尽管局势危急、重压四至,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咬牙跟随。 丁连奎说的下坡路很快就出现了,虽然较为开阔但角度颇大,走起来反比上坡吃力。一行人气喘吁吁,忍着膝盖不断传来的杵痛小心跋涉。周琳用手帕擦了一把汗,摇头道:“祝御,我感觉不对劲……大火好像烧了过去,迎面吹来的风比刚才还烫!” 祝御淡定道:“也许是你的幻觉吧,我们明明在前面,大火还没追上来。” “我也感觉比刚才热好多!”樊浩跟了一句:“吸口气就像喝了一口草原的烈酒,食道和肺都被烫熟了……”冷不防脚下打滑,“哎呦”一声扑地便倒。牛永泽忙不迭的伸手去拽,可惜体力不济反被他带的一个趔趄,两人收势不住,滚雪球般沿坡滑下,眨眼间便扎入了下面的草丛,余人尽皆惊呼出声。 祝御放下周琳,飞快的解开背带要去搭救,孰料樊浩在下面一头钻出草丛,走了音的颤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火……大火真的烧到我们前面去了!你们快来看!”伸手指着坡下的盆地处,惊恐万状。 祝御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溜小跑蹿到坡底,顺着樊浩手指的方向看去……登时脑中嗡的一下,呆在了当地! 这片低洼的盆地处于前往跃马沟的必经之路上,因为角度的原因在坡顶是看不到的;但是来到坡底再居高临下观察就一览无遗了。眼前的沟壑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除了那条独行小路尚能依稀分辨,其余的地面已经连成一片火海! 祝御顿时明白为什么周琳和樊浩都感觉到更热的原因了!他自己的体质强悍,耐受性和抵御力持续挥发,再加上心情紧张,反而不如常人在这一刻敏感,察觉到了前方的温度变化。 其余人纷纷随后赶来,周琳和江雪婍最先奔到他身边,顺着草丛中望去掩嘴惊呼:“天!这是哪里来的火?” 祝御盯着周琳飘起的发梢观察,沉声道:“风向略微偏至了西北,左侧的山林长势更茂,这导致追赶我们的大火稍有减缓,但侧面包抄的火势却先一步到达……刚好这道沟又引发了漏斗效应,把火头连成一片烧在了我们前面!” 第二百八十章 烈火中的求婚 丁连奎拖着舱门板上的两名伤员气喘吁吁赶到,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惊道:“祝子,咱们该怎么办?” 祝御一伸手指:“看到那条小路了吗?还没完全被淹没,咱们利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上高地,时间还来得及!” “啊?”余人震惊不已,要在火海中穿行通过,这种举动实在太危险了,想想都令人心惊胆战。 “谁知道那条小路还有多长?”林晋风突然道:“中途会不会被大火阻断?祝御……你不要拿大家的生命冒险,让我们无端端冲进去送死!” “留在这里才是送死!”祝御盯着他咬紧了牙:“沟壑里的大火借助风势燃烧极快,马上就会和南面烧过来的连成一片……我们身后又有一道几十公里的大火线围追堵截,不冲过去等着被包饺子吗?!” 林晋风体力耗尽,情绪也似乎失控,歇斯底里的吼道:“如果不因为你们……至少这场大火不会烧起来!” “林晋风,你混蛋!”江雪婍娇叱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援救你们反倒是做错了呗?” “难道你们安了什么好心吗?”林晋风嚷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身份,救我是单纯目的吗?” 丁连奎冷冷道:“好啊,如果你觉得时间足够充裕那就自己慢慢想吧,救不救你无所谓,其他人得保住性命,我们走!”给祝御使了个眼色,一把捞起刘振弘抗在肩上,当先冲下沟壑。 祝御一言不发,走到邬小雅身边突然将她环抱而起。 林晋风慌道:“你要干什么?放下小雅!” 祝御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逃命!”回头喝道:“大家跟上我的脚步,都跑出最快的速度来,走!” 一行人紧张到了极点,纷纷奋勇跟上。林晋风哪里还顾得上耍脾气,在王季阳的搀扶下匆匆站起,加入了队列。 沟壑下那条林间小路狭窄多弯,几米外就是蹿腾肆虐的熊熊火焰,热浪浓烟充斥在大家周围,炙烤的人须发为之卷曲,局势相当险恶。整支队伍跟随着丁连奎和祝御一路狂奔,把这种境况形容为“火焰山大逃亡”倒也名副其实。 滔天火光中,前方一处高地遥遥在望,只剩下不到里许。就在这时,沉闷的天际突然传来了直升机轰鸣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异常清晰!狂奔中的人们乍一听到这声响全都欣喜若狂,樊浩大声疾呼:“快听,直升机到了,我们有救了!”和王季阳、牛永泽忘情的相拥,欢呼雀跃! 祝御的情绪也为之一振,兴奋起来。于柏琪果然不负众望,及时协调派遣出了大型的军用运输机,赶到了跃马沟待援点。 丁连奎扛着刘振弘在前面几十米止住了脚步,回头看来,表情非但不见放松,反而异常的焦躁惶急。大声喊道:“祝子,快过来看!这条路不通,我们上不去高地!” 祝御吃了一惊,放下邬小雅快步疾奔过去。无需手电照明,借助周围的冲天火光已然看的清楚:小路的尽头又是道十几米深的陡崖,唯一和对面高地相连的一座简易吊桥不知什么时候被山洪冲毁塌陷,只余一截破败的桥头。两岸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二十米见宽,短时间内想把11个人全部安全转移过去,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丁连奎摇头道:“这里到处都是火跟浓烟,直升机在漆黑的大风中能见度几乎是零,打开探照灯也和瞎子没什么区别,完全观察不到我们的存在,纵使下降高度也只会看见一片火海……祝子,我们必须想办法给出一个明确的信号,好让柏琪能准确找到咱们的位置!” 祝御冒出了一身冷汗,紧张而惶急的开动大脑。明明救援直升机已经到达了,可吊桥的塌陷让所有人离获救只差了一步之遥,局势比之最初反而更凶险了!最大的威胁只有一个,就是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走,陷入了绝境!大火形成的包围圈封堵住了所有方向,并且在迅速收拢……一旦于柏琪的飞机在这里搜寻不到人迹,掉转机头去高地降落,那就等于错过了这些人最后的生机! 一里地的距离虽然不远,但塌陷的吊桥在这一刻形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把两头的人生死相隔!救援人员在想出办法跨越吊桥之前时间不会暂停,这面的火势也不会有丝毫衰减。祝御精确的计算出,如果不在十分钟之内想出快速有效的应对措施,他们只能面对被活活烧死的厄运! 随后跟来的人发现了塌陷的吊桥,狂喜的心情马上如坠冰谷,变得惊恐万分。林晋风等人纷纷挤上了一处小漫坡,疯狂的向夜空中挥动衬衫、外衣和背包,用嘶哑的嗓子拼命发出求救的呼喊……却不见任何效果。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们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升腾而起的浓烟笼罩住了大半个山头,在直升机上向下观望,是不可能有所发现的,而微弱的呼喊声更不值一提,早淹没在狂风火海中。 林晋风最先停住了动作,黯然垂首,眼神里充满沮丧和绝望。谁也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又出现了如此险恶的局势,他们垂死挣扎过、困兽犹斗过,历尽千辛万苦坚持到现在……却生生看着直升机就在头顶而得不到救援,即将倒在黎明前的那段黑暗中。 周琳悄悄的依偎到祝御身旁,一言不发,晶莹的双眸中不再显得恐惧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详、静谧。 噼啪燃烧的大火还在无声无息的逼近,一群人却完全保持静默,谁都不再发出声息。转瞬间直升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再次掠过头顶,向东方飞去,留下的尾音凄凉、悲壮。 “还有一次!”刘振弘摇头叹息:“正常搜救盘旋一个区域,我们执行的标准都是做三次俯冲观察,这架直升机已经从我们头顶飞过去两次了,不出预料的话,一分钟后会飞回来,再做最后一次盘旋!” 丁连奎急吼道:“祝子,快想一个办法,尽量拖住柏琪的飞机,至少让他再做几次盘旋也好!” “那不太现实!”刘振弘道:“这么大的烟灰量很快就会堵住飞机引擎,他们不会多做停留!” “我不管了!”林晋风突然大喊:“我不管了!”发疯一般冲过来,一把牵起邬小雅的手拽到旁边,随后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小心的打开盖子,显现出一枚流光溢彩的钻石戒指。他脸部的肌肉不停抖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雅,你是我这辈子遇见最漂亮、最美丽也最善良的女孩,请你答应我,就在现在……嫁给我好吗?” 邬小雅清秀的双眸登时泪光莹然,浑身轻微的打颤,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说不出话来。林晋风也热泪盈眶,呜咽道:“小雅,感谢你在我生命中最好的时节陪伴左右,鼓励我支持我一直走到今天……就算是死,咱们也要做夫妻,好不好?” 这场面凄绝感人,江雪婍和周琳看得潸然泪下,轻轻啜泣出声。 邬小雅泪流满面,再无半分迟疑,重重的一点头,刚待伸手去接林晋风递上的婚戒,突然“呀”的一声尖叫,惊恐的掩住了嘴巴……原来是祝御一阵风般冲到,夹手夺走了那枚婚戒! 林晋风怒不可遏,回头大喝:“祝御!你疯了!抢我的戒指干嘛?!” 余人也都相顾愕然,一头雾水。想不通这人怎么突然发难,在一对恋人最后动情倾诉之际做出这么大煞风景的举动。 祝御干脆也没做出任何解答,而是飞速闪至樊浩身边,扯开他手里的背兜,掏出了那块方硼石。 林晋风如影随形的赶到,一把拽住他肩头:“王八蛋!快还我戒指……你没看到我正在求婚吗?” “求个屁的婚!”祝御毫不客气,轻轻一推将他拥倒在地,大喝道:“先求大伙的命要紧!”四处找寻,快步奔向一块大石头。丁连奎皱眉道:“祝子,你要干什么?” 祝御高声喊道:“做一枚信号弹!”脱下外套平摊在大石块上,将那枚钻戒置于正中,挥动手中的方硼石一顿猛砸。 众人惊喜万分,忙不迭围拢过来。林晋风不再抢夺,颤声问道:“什么信号弹?飞机能看见的信号弹吗?” 祝御的语速奇急:“我简单解释给你们听:现在我们周围最多的自然元素是什么?没错,就是燃烧的大火!而我们又同时拥有硼元素和戒指上的白金……这样猛烈的火势中央温度不会低于2200度,而硼的熔点是2076度,用它包裹住白金投入大火里很快就会产生脱氧反应,从而生成浓绿色的烟雾飘向半空!” 沈子哲脱口惊呼:“有火光的反射,飞行员在空中很容易分辨出黑色跟绿色烟雾的区别……没错,没错,我们会得救的!” 众人听的离奇,但难掩兴奋鼓舞,绝望的心情再次被希望点燃。祝御匆匆包好了外套,奋力掷向不远处的火光中,同时喊道:“林晋风,这枚钻戒真的好贵,它救了你和邬小姐的命!”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最美的绿烟 不到三十秒钟,火光中开始出现了稀薄的绿雾;随之飘起的更浓稠,更诡异,源源不断的升空而去。 “有效果了,有效果了!”沈子哲躬身凝视,然后抓住祝御的手臂跳脚欢呼!恰在此时,嗡嗡的飞机引擎声再次传来,由远及近。祝御淡淡一笑:“时间刚好!”掏出最后储存的水瓶分发给大家,大声吩咐道:“喝完水原地蹲伏,尽量避免吸入更多的浓烟,坚守待援!” 周琳紧紧握住他的手,颤声道:“祝御……他们……他们会发现我们吗?” “据我所知,”丁连奎在一旁风趣的插言:“柏琪并不是色盲;而这么严重的事态,他也不可能不坐在飞机里!” 江雪婍忍俊不禁,露出甜美动人的微笑。 一分钟不到,众人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飞机好似正在一点一点下降。大家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纷纷抬头凝望……渐渐地一个庞大的飞机轮廓依稀可辨,最后几十米,已然清晰呈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大地,螺旋桨卷起的气流充斥四周。突然一道雪亮的探照灯直直投下,射的众人睁不开眼。 飞机再下降几米,就此盘旋不动,当前区域已经不具备降落条件。大伙惊疑不定之际,飞机两侧的舱门处猛的坠下摇摆飘荡的救生梯,紧跟着于柏琪熟悉的声音在高音喇叭里响起:“连奎,祝御,快组织大家上飞机!” 机身下的人们霎时间发出一声山摇地动的欢呼,喜极而泣!这场千钧一发、险象环生的大逃亡,迎来了最终的胜利! 于柏琪身体探出机舱,又抛下安全滑索,祝御和丁连奎来不及同他打招呼,紧张的组织伤者、女性和剩余的人有序登机。直到丁连奎从另外一侧也顺利登顶,祝御才抓过滑索系在腰间。他刚要迈上安全梯,突然发现了什么,转头凝视草丛。于柏琪催促道:“祝御,快点上来,烟尘太大了,飞机不能多做悬停!” 祝御点了点头,躬身随手拔起了一截不知名的金黄色草环,揣进口袋后敏捷迅疾的蹿上安全梯。 于柏琪和一名救援人员收起设备关闭舱门,巨大的运输直升机冉冉升起,转头向西飞去。众人遥望窗外的连天大火烧的哀鸿遍野,兀自心惊不已。飞行员回头向众人挑起了大拇指,赞道:“那道绿烟干的漂亮!你们怎么想出来的主意?”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集中向祝御,人人面现钦佩感激的神色,周琳骄傲、幸福的依偎在他怀里,甜甜的笑着,歪头问道:“想不想说点什么?” 祝御摸了摸鼻子,摇头道:“不想说,我弄没了林先生的求婚钻戒,怕他追着我赔!”机舱内马上响起一片哄堂大笑。 林晋风紧紧搂住邬小雅,笑的最是开怀,随即若有所思的正色道:“这是我和小雅有生以来见到过最美的一道绿烟!” …… 时尽午夜,弘港国家森林公园管理处的基地平台上依然狂风呼号,无止无休。巨大的照明灯从四角射下光柱,整个平台上亮如白昼。救护车、救援车、消防车和警车停满在安全区,刺眼的警灯不时闪耀。随着两名地勤导航员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一路引导,那架满载的大型军用直升机徐徐降落,早已准备好的应急、医疗人员蜂拥而至,用担架第一个接下了受伤的刘振弘。 其余人有序的下机,在医务人员的陪同下撤入大厅。田朋义副市长组织人手已经在大厅一隅临时搭建出小型的休息理疗区,病床、毛毯、维他命水、氧气瓶、食物等一应俱全,并亲自带领市医院的优秀医疗团队为大家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于柏琪、丁连奎在飞机上已经和地面取得联系,通报了全体人员的身体状况。除了受伤较为严重的刘振弘,其他人并无大碍。林晋风等被救的五人也只是出现了脱水、电解质大量流失、体力耗尽等症状,所幸不是十分严重,都得到了及时救治。 于柏琪、丁连奎二人扼要的和田朋义讲述了救援过程,并对收尾工作进行磋商。祝御坚持要周琳跟江雪婍检查一下嗓子、呼吸道系统,担心她们在浓烟弥漫的大火中被呛伤,留下隐患。 林晋风扯下血压袋,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突然朝祝御招了招手,头也不回的走向大厅门口。 周琳担忧道:“祝御,这家伙要找你干什么?我看他精神兮兮的,你别轻易招惹了。” 祝御笑道:“没事。”喝掉了最后一口水,起身施施然走向门口。林晋风递过来烟盒:“要来一支么?” 祝御摇头道:“我不吸烟。” 林晋风嗯了一声,打开门走到外面,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抬头仰望漆黑的天际。 祝御跟了出来,问道:“感觉恢复些了么?邬小姐也没什么事吧?” 林晋风吐出一口烟,并不看他:“我听说你们不是江北省本地的救援团队,而是和我们一样来自川江市?” 祝御沉默不语,搓了搓双手。 林晋风道:“也就是说……你们对我是知根知底的了?” 祝御还是一言不发。 “那我就明白了,”林晋风苦笑了一下:“从前的事……现在看来都是一场笑话。我被关进了监狱十年,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种耻辱和污点;其实在我自己看来……感觉还蛮不错的,起码让我出来后看清了很多人,也看清了很多事。” 祝御淡淡道:“我只看到你为了自己做错的事已经付出了代价,一切还能从头开始,仅此而已。” “哈哈!”林晋风爽朗的大笑:“我做错了事?哈哈,我做错了事?”仰天长叹:“恐怕老天都搞不清我做的是对是错!” “其实……错与对,都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祝御从口袋里掏出那束金黄色的花环,看了看后递给他:“你准备的钻戒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我个人觉得更宝贵的东西应该是你的承诺和行动。这束花环是我在临走的时候从大火中取来的,它所代表的意义不同凡响。我破坏了你神圣的求婚仪式……你有没有兴趣现在用这个把它进行完?” 林晋风目光炯炯,接过那束小小的花环把玩:“这主意不错,折成一个简易的戒指,小雅也一定喜欢!” 祝御淡淡一笑,回身开门:“那就看你的决定了。”迈步欲走。 “想不想听听我在监狱里的一些奇闻轶事?”林晋风突然低低的说了这么句话。 祝御的脚步一下僵住了,缓缓的回头看向他,表情波澜不惊。 “我说过了,出狱以后看清了太多的人和事。”林晋风一脸淡然:“所以再追求什么人生巅峰、功成名就……这些都是扯淡!包括黄金万两的发财梦,我也不打算去做,能和小雅一起幸福平安的生活……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祝御定定的看着他,低头叹了口气:“分享到铁叔秘密的人中,有一个突然死在家里,到现在还没查出头绪……我们担心其余的知情人接连遭遇不测,所以急着赶过来救你。” 林晋风一点都没吃惊,好像听的非常明白,点头道:“从见到你们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这是整件事的起因了。” 祝御道:“万幸的是你只属于迷路,并不是真正的遭遇到人身威胁。” “所以我吐露出这个秘密,以后就再也不会遭遇到威胁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价值。”林晋风决绝的看着他:“然后我就能在剩余的日子里安安心心的陪着小雅,过好我们的日子了。” 祝御没料到他居然做出这样的选择,想了想点头道:“如果是这样,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林晋风道:“我这个决定有一半的原因也取决于你!在森林里一开始我对你很排斥,但是后来我改变了想法。因为大家在遭遇到最最危难的关头,你一直在尽全力想方设法的摆脱困境,而不是试图来要挟、逼问我的秘密,这首先证明你的居心和态度是正面的,至少不是窥觑那些黄金;而一路上你对小雅和我们照顾周到,甚至不惜体力背负着她逃命,这也感动了我。所以你的身份应该也很好猜测,至少属于半官方性质的,对不对?” 祝御苦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说道:“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只能说我和你一样,也没真正在乎过那些黄金的价值。” 林晋风点点头道:“无论怎么样,我还是打算信任你了。我原本想把铁叔说的事情隐藏在心底一辈子算了,既不想告诉任何人,也不想挖空心思的去找寻,因为我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看得出来,你现在很需要这条线索,与其烂在我肚子里,甚至能带给我杀身之祸,那还不如让它派上用场。” 祝御表情凝重起来,林晋风肯主动交待如此隐秘的线索,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意外收获,不枉此番深山火海的涉险之行。而同时这也能保全他自身的安危,一个没有了秘密的人,也就失去了灭口的意义。 第二百八十二章 川江日报 林晋风沉稳的话音再次响起:“这条线索很简单,铁叔只告诉过我一句话,就是让我出狱后找来2000年9月11号至9月15号的所有川江日报反复搜索,他想说的东西就在那些报纸上!” 祝御眉头拧成了一条线,飞速的转动大脑思索,疑惑道:“搜索连续出版五天的报纸……那能说明什么?” 林晋风苦笑道:“坦率的说,我确实找来过这五天的川江日报反复研究过,可惜看不出任何头绪。” “等一等!”祝御摆手道:“铁叔除了告诉你这样一句话以外,还说过别的吗?” “当然有。”林晋风道:“他还说让我守住这个秘密,不要把报纸的事告诉任何人,等到时机成熟,会有人来主动找我。” 祝御紧张的道:“然后呢?” 林晋风一怔,摊开双手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我出狱那天,铁叔翻来覆去的也就这么一句话。” 祝御分析道:“也就是说……铁叔先告诉你他隐藏了一批黄金,想让你出狱后去帮他寻找,然后又告诉了你有关报纸的这些信息,是不是这样?” 林晋风点头道:“没错啊,不过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全部,他和另外几个狱友也经常接触,他们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是!”祝御微微颔首:“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铁叔确实把黄金的下落分段逐批的透漏给了几个人,你是其中一个。” 林晋风淡淡一笑:“随便吧,我现在真不想再谈这些了,从今以后这件事、这个秘密都与我无关,开始我全新的生活才最重要!那些报纸你去日报社很容易就能搞到,怎么说呢……祝你们早日破案吧!”随即碾灭了烟蒂,快步走进了大厅。 祝御呆呆的出神,并没有跟进去。林晋风总算道出了他探查已久的第一条线索,然而这条线索既不涉及到人,又不涉及到具体地点,充满了诡异离奇。“2000年9月11号至9月15号的所有川江日报”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玄机? 大厅内突然传来欢呼声,紧跟着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口哨,人们似乎在为某件事开心庆祝。很容易想象到,这应该是林晋风手捧花环戒指来到邬小雅面前下跪求婚引发的。在经历了九死一生、大难不死的惊魂旅程后,这一刻的求婚肯定极度浪漫、感人,能轻而易举的勾起所有人的共鸣;而邬小雅也肯定娇羞的应允了林晋风的求婚,把圆满的场面、大家的情绪都推向了顶点。 厅门轻轻打开,周琳悄然走了出来,依偎在祝御肩头,低声道:“好感人啊!林晋风向小雅求婚,她答应了!” 祝御回过神来,不想破坏她的情绪,一只手轻轻搂过周琳的肩膀:“这家伙选的时机真不错!” 周琳不住的点头:“嗯嗯,要是我是小雅……这时候也会答应他的!” 祝御打趣道:“那种金黄色的花束漫山遍野都是,要不我也去采来几朵,在周医生面前试试?” “讨厌!”周琳一捶他的肩头,满脸红晕:“你想几朵花就把我打发了……哪有那么容易?”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抿着嘴微笑不已,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紧紧盯住祝御,充满了眷恋和爱意,却一言不发。 祝御勾了一下她娇俏的鼻子:“你不说话……这小小的脑袋瓜儿里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周琳吃吃而笑,腻声道:“你是我的菜,已经名花有主了,别人这辈子也甭想盼来你的求婚了!” 祝御吐了吐舌头:“黄世仁好狠毒,一句话就锁定了我一辈子,喜儿最后还能‘太阳底下把冤伸’,我却没希望喽!” “怎么?”周琳俏皮的翻起了白眼:“你还想造反,‘太阳底下把冤伸’吗?” “不敢不敢!”祝御笑着扶她走进厅门:“我一定争取活做周家人,死做周家鬼,忠诚奉献,无怨无悔……” 周琳笑的花枝乱颤,一扯他的手臂:“别乱说!这里到处都是人……” 于柏琪快步走了过来,对祝御道:“田副市长建议我们今晚在管理处休息,因为时间太晚了,明天预报说风力会有所减弱,咱们起早再赶回去?” 祝御点头道:“也好。”拍了拍手臂上的尘土调侃:“我都闻到手臂上烤鸡腿的香味了,再不洗个澡会难受死!”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跟着又道:“对了,一会再安排个房间,叫上老连长……咱们碰个头。” 于柏琪点头道:“好,你去洗澡等我电话吧,二楼已经腾出了干净的卧房。” …… 凌晨一点,救援收尾工作结束,大部分人困顿不堪,早早的都进入了梦香。祝御安顿好周琳与江雪婍住进了他的隔壁,带着沈子哲来到于柏琪和丁连奎的房间,四人开始一番密谈。 林晋风提供的“报纸线索”把另外三个人也搞的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因为没有实物,沈子哲开始从几个层面、包括报纸出版的日期、文字以及当时的形势时局推敲分析,都找不出任何头绪。 于柏琪最后道:“只能等回去后找来那些报纸,再根据内容排查一下了,现在咱们凭空臆想,这难度未免太大。” 祝御问道:“家里有什么情况吗?苏俊昌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正要说这事。”于柏琪喝了口水道:“法医仔细检查了他的脏器、皮肤、骨骼还有大脑,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在毒理报告没出来前,只能确认苏俊昌是正常死亡。” 丁连奎皱眉道:“这么说……苏姿和郝九都能摆脱嫌疑了?苏俊昌的死因就是来源于他家族的那种怪病?” 于柏琪道:“我查过苏俊昌父亲的档案和病历,死亡原因确实和他一模一样;至于苏姿说的那些爷爷、叔父辈的苏家男丁,他们死亡时间过于久远,资料遗失散落,已经无从查起了。” 沈子哲道:“于处长,席砚君和谢渤都没什么事吧?” 于柏琪点头道:“一直处于警方的严密保护中,目前没有异常情况。” 丁连奎道:“是不是祝子说的对啊,咱们的疑心和警惕太重了,那两个人没事;这边也找到了林晋风,苏俊昌又是自然死亡……整件事应该就是个巧合吧?” 祝御低头不语,突然问道:“有没有对苏姿和郝九继续监视?这两个人的行为有可疑点吗?” 于柏琪缓缓摇头:“他们彼此间再没见过面,苏姿对于父亲的死好像也没那么伤感。今天她和几个当地的演艺团队有过接触,负责监视的警员汇报说她似乎在和一些人商讨组建个唱歌团体,一直在马不停蹄地的忙;郝九表现的情绪很低落,回到洗车场后一头钻进办公室就再没出来,我赶过来之前警员说还没什么动静,看样子他大概要在办公室过夜了。” 房间里一阵静默,祝御伸了个懒腰起身:“先这样吧,今天好累,不如都早点睡觉。” 于柏琪、丁连奎点了点头,沈子哲匆匆收起桌上的资料,祝御突然又道:“于处长,明早回到川江后我再去一趟苏俊昌家里,你叫人把那些案发现场的照片给我复印一份准备好,此外把苏俊昌的尸检资料也单独复印一份。” …… 第二天上午九点,川江市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天气较之前几日反而更显闷热,又让人有了炎炎夏日的体验。 龙坝山下的土道上,一辆破旧的无牌面包车远远驶来,卷起阵阵尘土,缓缓停在了那栋二层小楼门前。 祝御和周琳推门下车,各自一身奢华得体的巴宝莉服装,相视一笑,牵手走进了小院。 祝御突然道:“当护士就是好!” 周琳听得一怔,诧异道:“你说什么?为什么当护士就是好?” 祝御笑道:“当护士敢于直面血淋淋的病患,见惯了生死别离,同时又胆大心细,精通医疗常识,有什么不好?” 周琳嘻嘻笑道:“祝警官话里有话,我可吃不准这是褒还是贬,拜托你能直接说重点吗?” 祝御抬首一指小楼道:“这房子里死过人,而且就发生在前天……我要来重新勘察现场,试想一下,换个不是护士的女朋友,她还能这样安之若泰、淡定从容吗?” 周琳噗嗤一笑,拧了他一把:“兜了个大圈子,原来就是这个意思,难道你现在才知道有个护士女朋友的好处吗?” 祝御嘿嘿一笑,指了指门前的一排石凳:“咱们先坐一会吧,这里的空气真新鲜,在市区可呼吸不到。” 周琳乖巧的点点头,搂着他的手臂盈盈坐下,仰望蔚蓝的天空甜蜜一笑:“好久没来到郊外了。” 祝御道:“明天假期就结束了吧?” 周琳嘟起嘴道:“是啊,可惜我还没享受够,又要回去遭罪了。” 祝御道:“其实也不错,第一天假期的‘远足’对你来说应该很过瘾了吧?如果还不够本,今天是假期的第二天,我还给你准备了很充实很有趣的东西!” 周琳一下来了兴趣,满怀期待的笑逐颜开:“真的么?快说给我听,是什么内容?” 祝御深情的看着她明艳的脸庞,低声开口:“你还记得我的血型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飞来横财 祝御知道自己一直欠周琳一个解释,一个圆满的、实话实说的、合情合理的解释。 恰好就在今天,在这个阳光明媚、碧空万里的日子,在幽静温馨的龙坝山脚下,在甜蜜愉悦的二人世界里……他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讲述给了周琳,也算把憋在心间已久的思绪又从新梳理了一遍。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祝御在这期间遭遇到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令周琳这么聪慧、机敏的人接受起来也难免惊愕失色、瞪眼咋舌。 不过她毕竟还是有心理准备的,联想到祝御此前不可思议的表现和层出不穷的怪事,如果他“编”的故事缺乏根据、驴唇不对马嘴反而是不正常的,难以令人信服。 现在好了,周琳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在逐渐“适应”整件真相的同时,更大的隐忧也随之而来,迟疑着说道:“如果问题真像你说的那么复杂……那你现在做的所有事情会不会……会不会引出那些人,要对你不利?” 祝御淡淡一笑:“你说对了一半,会引出那些人来,但对谁不利……还得要看实际情况。” 周琳一凛,担忧、害怕的目光盯住他:“于处长说那些人不是小偷小摸的地痞街赖,肯定就是凶残狠毒的亡命之徒了?祝御……我好害怕!一想到你要面对的是这种敌人……我,我……” “哈哈!”祝御浑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毛:“那你就不会同时想想……我又是省油的灯么?” 周琳为之语塞,怯生生的看向他,始终面露焦虑之情。 祝御在她肩头轻轻的摩挲,安慰道:“周琳,我就知道有一天把实情说出来,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曾经再三考虑过要不要告诉你这些……如果不说,我们俩今后会产生更多的误会与隔阂;说了,难免会让你担心害怕。” 周琳看着他,眼圈有点泛红:“我不想你遭遇危险,每天都生活在提心吊胆的环境里,我真的好害怕!”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祝御微笑道:“我目前的活动范围就在川江,家里、市局,市局、家里……两点成一线,任何行动都会有于处长、丁处长以及大队的警员做强力保障,根本就没什么危险。被你这么一说我可惨了,难不成我还随时随地会吃枪子,一下子呜呼哀哉……” 周琳玉手伸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不许胡说八道,快点呸几下呸出晦气!” 祝御嘿嘿一笑,挪开她的手大声“呸呸”了两下:“好了吧,晦气都呸出去了,没事了。” 周琳见他一副诙谐淡定的样子,嗤的一下破涕为笑,随即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祝御调侃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大可放心了,那就是以后再有人欺负你的时候,协警哥哥一定会站出来拔掉他们的门牙,看谁还敢得罪周医生!” 周琳勉强的一笑:“你别说笑了,我现在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都不知道该怎么捋顺这件事。” 祝御起身拍了拍衣服,不徐不疾的说道:“那正好,你借着这么明媚的阳光、这么和煦的天气好好捋顺,我去屋里和后面的菜园再看一圈。” 周琳看着门上的封条诧异道:“警方已经查封这里了,你怎么进去?” 祝御不答,走上前去嗤的一声撕下了封条,回头坏笑:“多简单,这不就能进去了?” 周琳双眼圆睁:“你疯了!那玩意不是随便能撕的,要是警方追究起来……” “追究起来就由于处长他们去顶着,哈哈。”祝御满不在乎,施施然走进了房间。 …… 临近晌午的时候,两个人回到市里,祝御找了家环境幽静的中档饭馆准备吃饭。一路上周琳始终闷闷不乐,先前大好的心情荡然无存。祝御知道她的心思,百般劝解安慰,赌咒发誓自己不会有事,勉强算将她安抚住。 两人快要吃完的时候,丁连奎打来电话,叫祝御回市局一趟,说有些事要商量。 祝御结了账,开车送周琳回家。在小区外停好车后,牵住了她的手,正色道:“周琳,我理解你的心情,一直都在为我牵肠挂肚;但是我现在没得选,只有面对这一条路。尤其是……这里面还牵涉到我亲生父亲,没想到十几年来他还活在世间,也不知道他正面临怎样的处境和危险,尽管局势复杂难明,可在情在理我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我知道。”周琳乖巧的点头,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我能理解你!所以我也会坚定的跟你站在一起,支持你、鼓励你,直到把真相查的水落石出!你要面对的事够麻烦了,千万别再为我分心!” 祝御苦笑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怎么能不分心?” 周琳摇头道:“我不会总这样的,只是……只是今天刚刚知道这些事情,需要时间适应。相信我,我始终会和你在一起!” 祝御大为感动,凑过去在她面颊轻轻一吻,沉稳的点了点头…… 回到市局的时候,于柏琪和沈子哲都不在,只有丁连奎在办公室迎接他,递上来一叠资料道:“这是你要的案发现场照片,还有尸检报告。” 祝御接过来随手翻看,问道:“他们呢,都干什么去了?” 丁连奎道:“柏琪不放心,亲自去看席砚君那边的情况了;江雪婍则去盯谢渤了;子哲跑去了监狱,了解一下赵子光的近况,我们约好了今晚回来碰头,看看根据情况下一步怎么走。” 祝御沉吟着道:“那我也不能闲着,得找时间去看看李修墨这位财神爷了。” “那倒不急在一时。”丁连奎一扬手里的另一份文件夹:“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祝御一怔,笑道:“先听好的,给坏消息打底。” 丁连奎也笑道:“那我就给你说说,还记得咱们昨天坠机前聊的话题吗?你研究出来的那个找鞋印的软件?” 祝御道:“嗯,那软件怎么了?” “我今天上报了,用你的名字先申请了专利。”丁连奎得意洋洋:“然后就给几个部门的朋友打了招呼,他们了解完这个软件后都争着抢着要买断专利权,有人已经给出了800万的报价!” “啥?”祝御一下傻了眼:“800万?不能吧?”狐疑的皱着眉,感觉难以置信。 “你以为呢?”丁连奎一撇嘴:“当时子哲就说你要发大财了,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祝御吃惊的摇头:“我没想过这玩意……能值那么多钱!” 丁连奎笑道:“我当时险些就替你做主了,差点和那出800万的买家定下协议,可惜后来被人搅局了。” 祝御纳闷道:“被谁搅局了,怎么了?” 丁连奎叹道:“一位以前的老领导霸王硬上弓……我不方便和你透露他的名字,直接给我打了电话,说这个专利他定了,出价一千万,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要我马上着手办理,不许再联络除他以外的任意买家了。” “谁这么霸道啊?”祝御微微有气:“软件是我开发的,怎么就非得卖给他不可吗?” 丁连奎苦笑道:“如果换个人,我也和你一样的脾气,早就发火了……可惜,这位老领导说的话,咱们还不能不听!” 祝御讶异道:“为什么?” 丁连奎压低了嗓子道:“我不和你说他的名字,但能告诉你他工作的地方:国防部!” 祝御吃了一惊,睁圆了眼睛没有说话。 丁连奎接着道:“这位老领导毫不客气的把我尅了一顿,说这么重要的东西申报专利是对的,但向外界售卖……胆子就太肥了吧?一点没有原则和政治敏感性吗?” 祝御脑海中灵光一闪,迟疑道:“莫非他的意思是……” 丁连奎点头道:“这软件用到搜救领域固然无往不利,但是站在军事角度看,它能发挥的作用可不仅仅是救人了。试想一下,如果在战场上把这软件升级武装成精准制导系统,用于投放补给物资或战略轰炸……” 祝御吸了口凉气:“乖乖,这我可真没想到!” 丁连奎挠头道:“所以你这聪明的脑袋瓜子随随便便弄出这么个玩意……就给我惹了个大麻烦!原本指望着用它赚点活动经费,现在好了,先就领来了一顿尅!” 祝御神情凝重,思忖道:“如此一来,别说人家给钱,就是一分不掏……国家要征用这软件,咱们也无话可说了?” “一千万就是象征性的收购。”丁连奎叹道:“毕竟咱们申报的专利放在那儿,国家也不会白白占你的便宜。但话说回来,这玩意最后能被国防部拿去是物尽其用,真流失到外界别的渠道……想想都是一身冷汗!” 祝御越想越离奇,讪讪的摇头苦笑。 丁连奎道:“所以我拜托你小祝子,以后再要搞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时,千万先过过脑子好不?” 祝御心思转的甚快,嘿嘿笑道:“好了好了,以后我注意就是!真想不到……一千万原来这么好赚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美女有约 丁连奎反应的更快,斜睨着他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咱们丑话说到头里,这笔交易就算做成了,入账的钱也是先由我来保管,你甭想再染指了!有一百万你敢买奢侈服装;要是有了一千万,你还不得去买跑车飞机?” 祝御哈哈大笑,装出一副无辜相哀求道:“老连长,我现在的日子也很紧,你总不能真把这一千万独吞了吧?” “什么话!”丁连奎板起了黑脸:“我啥时候说要独吞了?我只说钱是你的,先由我代为保管!要不然交给柏琪也行,你现在的真正身份是国家安全局的人,他是你顶头上司,总有这个权利吧?” 祝御辩道:“我最多努力干好工作就是,又不是把自己卖给局里了,凭什么……” “好了好了!”丁连奎不耐烦的一挥手:“我没时间和你多废话,这里还有一个坏消息没说呢!” 祝御一怔,问道:“啥坏消息?我现在是千万富翁了,还怕啥坏消息?” 丁连奎道:“邓局刚才找过我,说他们接到来自二院的一封类似‘问责函’,署名是院里的神经科。这封信函很直接的质问他们,一名协警在无人陪同的情况下到底有没有权利到医院提取相关证物?有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款可依据?末尾还附上了你的名字、相貌,看来是想要个说法!” 祝御眉头拧在了一起,突然蹭的站起:“好啊,孙炎这家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和我玩这手?” 丁连奎讶异道:“什么?你慢点说……孙炎怎么了,他和你又有什么过节了?” 祝御欲言又止,忿忿的问道:“邓局你们是怎么答复的?” “那就很简单了,走程序呗。”丁连奎道:“派一名宣传科的副科长,亲自去了医院一趟,向他们解释清了过程。只说你是得到过授权的,并且相关证物取回后都直接交到了正式办案警员手里。” 祝御突然觉得孙炎玩这手幼稚的很,目的无非还是“挑衅”,自己真要生气了就达到了他的目的。想了想微微一笑,坐下又翻起了资料,不再言语。 丁连奎奇道:“喂,话还没说完呢,这个孙炎不就是神经科的主任吗?苏俊昌生前的主治医生,你不过就是去提取医疗档案而已……他和你来什么劲啊?” 祝御两手一摊:“是啊,他和我来什么劲啊?人家过问一下警员的执法权力和程序,难道不行啊?” “哎?”丁连奎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个态度,一副吃了枪药的样子!” 祝御还待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摆摆手道:“算了,这事到此为止吧。”掏出手机一看微微吃惊,竟然是唐君琢打来的。好久没和小唐主管联络了,突然接到她的电话,祝御倒有些不自然。想了想划开了接听键:“唐主管,你好啊!” 唐君琢略带磁性的柔美女声响起:“祝御,你也好!总算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如果我再不打个电话过来,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和秋烟都忘掉了?” 祝御笑道:“你说哪里话了,都是老同事,我怎么会忘记你?” 唐君琢的语气略微带上了谴责:“话是这么说,可我看这电话不打,你是不会主动跟我们联络了对吧?” 祝御道:“不会不会,我才回来不久,手头有好多事都没忙完,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再去看你的。” 唐君琢叹道:“知道你忙,也高升了。说实话……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公司是大材小用,离开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念着大家的交情,总想起你对我们的帮助。同事没得做不要紧,咱们毕竟还是朋友嘛!” 祝御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在公司的时候,你对我的帮助更大。”丁连奎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想偷听,被他轻轻拥到了一旁。 唐君琢语气有所缓和,说道:“祝警官再忙总也要吃饭的吧?我和秋烟今晚想请你吃个饭,一来算是给你接风洗尘吧,二来呢秋烟也有喜事……怎么说呢,总算初步达成了她一个小小的愿望,老朋友好久没见,一起庆祝一下,你看好不好?” 祝御怔了怔,只好道:“那我从命就是!唐主管把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再推三阻四的就没道理了!” 唐君琢笑道:“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爽爽快快的多好?再说了,我的模样是对不起观众,可秋烟却是美女中的极品……有美女吃饭作陪,总是好的吧?嘻嘻。” 祝御支吾道:“好是好……只是……这个……” “哈!”唐君琢反应很快:“不许提我们的糗事!这次我保证,我们俩谁也不会喝醉,不给你添麻烦!” 祝御摇头微笑:“无所谓,喝醉酒也是真性情嘛,我没有那个意思……” “五点半, 华昌清真牛菜馆202包房!”唐君琢笑着打断他:“就这样说好了啊,不见不散!”随即挂断了电话。 丁连奎一脸狐疑,歪头问道:“唐主管?你过去打工那个公司的旧相识?” “嗯。”祝御挠了挠头:“那时候大家同事关系处的很融洽,今晚想一起吃顿饭而已。” 丁连奎眼珠子转了转:“你小子和我说实话,是‘同事’关系处的很好,还是别的什么关系处的很好?” 祝御道:“老连长,你别瞎猜行不行?当然是同事关系,我和那两个女的也就认识三个月而已!” “什么?还两个?”丁连奎道:“祝子,别怪我多嘴啊!你和关小莹的事都过去了,咱不提;现在你可又有小周医生了吧?这姑娘生的跟一朵花似的,对你还一心一意……我要没猜错,你今天上午肯定把自己的事都讲给她听了,咱能安分点先办眼前的事不?那两个女同事请吃饭,谁知道她们是啥意思……” “啥意思你应该比我明白。”祝御突然眨了眨眼:“老连长,你别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好不?三个月来我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逃出过你们的监视?既然关小莹你都知根知底,我和唐君琢、席秋烟认识这件事,你是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啊还是没暗地里打探过她们的底细?” 丁连奎讪笑道:“祝子,那时候局势还不明朗,你总不能怀疑我的初心吧?” 祝御摇头道:“老连长,我没那个意思。一句话……现在的局势就很明朗吗?咱们案子得办,可我的生活也得过,总不能一头扎进来完全和现实社会脱节吧?唐君琢、席秋烟她们都是生活在常态中的人,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 “问题是我就怕你过多的暴露在生活常态中!”丁连奎叹了口气:“祝子,关于这点你我都清楚……现在你恰恰不是一个普通人!抛开某些案情不谈,你严惩胡汉卿和三闯,把二院的菌毒事故消解于无形中,这些节外生枝的事情本来都不在我们的计划内,我虽然没法给出定义,但却知道这未必是什么好兆头……天知道你今晚去赴约吃饭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祝御听他说的忧心忡忡,怕气氛尴尬没敢再顶撞,默默的低头翻起资料。 丁连奎又唉了一声,转身取下外套走向门口:“我去和那位老领导再通个话。”回头看了看祝御,补充了一句:“只吃饭,不要惹事!” 祝御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晚上五点半,他如约来到了华昌清真牛菜馆202房间,出人意料的是等候在这里的不是两位美女,而是三个。 除了唐君琢和席秋烟,还有一个举止优雅、相貌脱俗、身材火辣的妙龄女郎居中而坐,看向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位美女祝御并不陌生,正是前天才见过的头号嫌疑人,苏俊昌唯一的女儿苏姿! 祝御既惊诧又迷惑,有点搞不清状况了。唐君琢和席秋烟是什么时候认识苏姿的?以前从未听她们提起过这个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像要好的闺蜜一样坐在一起了? 唐君琢热情的过来引他入座,说道:“祝大哥,我想在座的你都不陌生吧?我就不给你一一介绍了。别说你不认识苏小姐啊,我和秋烟知道你回来的消息,还是从她那里打探到的呢。” 祝御矜持的点点头,没有马上说话。他注意到了唐君琢的措辞,称苏姿为“苏小姐”,这是一种礼貌客气的称谓,但论亲近和熟络程度远不如直呼其名来的自然,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也不是老相识。 苏姿一改那日高傲冷漠的态度,主动起身来给祝御倒水,甜甜的笑道:“祝警官,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今天开始我可要和君琢姐、秋烟妹子看齐,以后改口叫你祝大哥了!我无意中提起前天去市局办事遇见了你,没想到她们俩居然都认识你,哈,川江还是太小了,你说是不是?” 祝御礼貌的把手在杯口让了一下,微微颔首道:“是啊……想不到原来你们也是朋友。”他已然从苏姿短短的问候里听出了门道,她说去市局“办事”而不是“谈话”,显然在暗示唐、席二人还不知道内情,这是在给祝御提醒。至于要不要“揭发检举”,那就全凭祝警官的喜恶定夺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演艺新星 “我稍稍的纠正一下,祝大哥。”一直没说话的席秋烟清了清嗓子,显得很兴奋也很紧张,白皙精致的脸庞略显绯红:“君琢姐不算在内,单论我和苏姿姐的关系呢,以前是朋友,以后就是朋友加拍档的合作关系啦!” 苏姿和她对视了一眼,彼此抿嘴微笑。 “哦?”祝御扶了扶水杯:“这话从何说起啊?” “这话从吃饭说起!”唐君琢笑着打断他,冲房门外挥了挥手:“服务员,可以上菜了。”挺直一下腰身,笑道:“既然你都来了,咱们大可以一边吃一边谈,不用那么急。” 苏姿回首从木柜上取来一瓶红酒,笑道:“我一年前去法国旅行,除了服装首饰以外就买了一瓶这酒。价格不是很贵,我对酒也不了解,但是出产于当地的酒庄,至少品质应该有保障。今天初次和祝大哥一起吃饭,你们三位又是老友重逢,再加上庆祝我和秋烟妹子的合作成功……咱们一起喝掉它!”眼波流转,扫过祝御时颇有深意。 席秋烟拍手称快,露出跃跃欲试的俏皮表情。毫无疑问,三位美女里若论颜值当属她最为漂亮。这一点祝御早就见识过了,一别三月有余,席秋烟不知是出落的更加俏丽了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剔透的五官愈发精致,细腻白皙的皮肤像羊奶一样,尤其是那双迷人的眼睛配合她甜美的笑容,绽放之际仿佛能把人心融化掉,散发出逼人夺魄的神采。 唐君琢记得上次的教训,不安的看了看祝御,正色道:“秋烟,喝点酒庆祝一下可以,但是千万不能过量!” 席秋烟灵韵清澈的眸子转动,看着她嘻嘻娇笑道:“我喝醉了有哥哥管,可不像某些人……赖在别人家过夜!” 这句话登时把唐君琢弄了个大红脸,抓住席秋烟的手臂就去呵她的痒,娇斥道:“我叫你乱说,叫你再乱说!”席秋烟笑的更甚,嘴里却不服软:“我没乱说,正主就坐在这里……你问问祝大哥,我哪句乱说了,嘻嘻!”两人扭作了一团。 祝御脸上一红,想起上次唐君琢喝的酩酊大醉,无奈之下带她回了自己的家。结果清晨时分两人“相撞”于客厅,唐君琢裹着白浴巾偷偷洗澡出来,被祝御迷迷糊糊中当做了梦里的“鬼魂”逮个正着,随后又因为侯义飞的出现吓得唐君琢想溜之大吉,孰料匆忙中浴巾却被电脑桌刮掉,导致她春光大泄,衣不蔽体的样子被祝御看了个十足十……这戏剧性的一幕真是巧到了极点。 正常情况下推断,纵使唐君琢和席秋烟的闺蜜关系再铁,这样狼狈的糗事她也肯定羞于启齿,只会深深的隐藏在心里。但不说归不说,毕竟那一幕发生过,她也亲身经历过。席秋烟可能不知情,只随便提起此事调侃一下,也会马上触及到唐君琢敏感的记忆神经和强烈反应,因为祝御今天就坐在现场,她能瞒得住所有人,却“无颜”面对这个当事人。 苏姿倒似看热闹不嫌事大,妙目眨动着问道:“秋烟妹子,瞧君琢姐这么紧张,难道她还和祝大哥有过什么故事么?快讲来听听,我还不知道哩!” 席秋烟已经被唐君琢进犯的毫无反抗之力,却仍然笑的花枝乱颤:“我知道的不多……你问祝大哥吧,他那天晚上收留了一个女醉鬼到底是什么感受?哈哈!” 苏姿妩媚的眼神一转,瞄过祝御却不发问,只抿嘴一笑。 服务员刚好这时进屋上菜,祝御假意咳嗽了一声,问道:“秋烟妹子,令兄近来可好?你和家里的矛盾解决的怎么样了?”唐君琢在后来和他的谈话中已经把席秋烟反出家门的缘由大致做了介绍。 席秋烟还在躲避唐君琢的刁难,喘息着娇笑道:“你问的是哪个?大哥还是二哥?” 祝御道:“噢,我说的是二公子席砚君,你们喝醉的那天晚上,我和他有一面之缘。” 两个人停止了嬉闹,席秋烟把一缕秀发捋向耳后:“二哥啊?还好吧,要不是这次看他帮我那么大忙,我才不会给他面子回家!不过他好像也做了功课,老爸不再为难我相亲的事了,大家马马虎虎扯平吧。” “那就好。”祝御喝了口水:“毕竟家人最重要,亲情是无可取代的,你应该珍惜。”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苏姿,发现她似乎并不买账,也没什么反应,只静静的看着桌上的高脚杯。 唐君琢接过她手里的酒递给服务员,叮嘱开启后用正规的红酒器皿装好,加少许冰块后再送上来。转头笑道:“祝大哥,给你通报一下秋烟的喜事吧,她和苏小姐正式合作,已经着手组建完了一个女子演艺团队,准备正式进军娱乐圈了!” 祝御微微吃惊:“女子演艺团队?” 席秋烟笑的甜美纯情:“是啊,初步物色好了八个人选,我和苏姿姐分别兼任其中的领唱和领舞。” “你很吃惊吧?”唐君琢在一旁笑道:“秋烟从小就能歌善舞,大学期间还专门学了一年的声乐和舞蹈,这方面的天赋和功底从来都不缺。她很期待能发挥自己的特长成就一番事业,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多亏这次遇见了苏小姐!” “不是遇见。”苏姿微笑着一摆手:“祝大哥刚才提到了秋烟的二哥席砚君先生,是他先找到了我,阐述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又通过和我的经纪人、公司方面洽谈,协调疏通好了档期以及其他细节,这才促成了我和秋烟能在一起合作。” 席秋烟笑道:“苏姿姐在圈内的名气越来越大,但是从复杂频繁的模特站台和商演活动向娱乐圈过渡转型一直也是她的梦想,二哥这次把事情办的水到渠成,我和苏姿姐因为有同样的目的和愿望,当然一拍即合了!” 唐君琢如释重负的一拍胸口:“如此一来,三小姐终于肯踏踏实实做点事了,我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她时不时的赖在我家混吃混喝,天天醉生梦死了。” “原来是这样啊。”祝御又喝了一口水:“那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他从三个人的只言片语中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向娱乐圈发展,圆明星梦可能是席秋烟的愿望,但始作俑者应该是她的二哥席砚君。寻常家的女孩子如果也想通过这条路出人头地,无疑难如登天;但以席家的权势、财力、声望,要给席秋烟铺设一条通往成功的捷径还是绰绰有余的。 席砚君办事很老道也很稳妥,他没妄想着把妹妹胡乱包装一气,就此推向所谓的演艺圈,指望着她从此登高一呼粉丝万千,成为魅力四射、家喻户晓的国际巨星。实际上没有计划和运作,不从最基础的层面打底,“造星”这个举动砸进多少钱都是白搭。 于是席砚君理所当然的找到了苏姿。席秋烟在演艺方面有天赋有功底,但却是一块从未涉足过圈内的璞玉;苏姿则不然,她入行很早,亲身经历过无数的成败荣辱、酸甜苦辣才走到今天,熟知这个行业里的各种规则和内幕,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应对能力,是最为理想的合作伙伴。 说白了一句话,席砚君是一个很精明很有头脑的“投资商”,他想通过苏姿努力为妹妹打造一个尽可能舒服、平坦的发展环境,并且能带来持续的、安全的、毫无矛盾纠纷的上升空间,从头做起,一点一点积小胜为大成。席二公子出钱,苏姿出力,以此保障席家的三小姐迈出稳妥的第一步。连带着,苏姿也有自己的目的和诉求,都可以付诸于其中,所以说这个合作是双赢的。 服务员一连上了八道精致的菜肴,又为每一个客人恭敬的倒满了红酒。席秋烟笑逐颜开,满脸兴奋的端起酒杯:“祝大哥,苏姿姐、君琢,咱们一起干杯吧,为了友谊地久天长,也预祝我和苏姿姐的事业开门大吉!” 祝御微笑着举杯,和她们轻轻一碰,小啜了一口。 唐君琢推了下他的手臂:“你吃点东西,这里的菜非常有特色。”随即眼神扫过他的全身,有一丝异样。 祝御嗯了一声,执起筷子去夹菜,侧首问道:“你看我的眼光……怎么怪怪的?” 唐君琢脸上一红,看到席秋烟正和苏姿咬耳朵商议着什么,小声赞道:“这身行头很帅气!” 祝御赧笑一下,打趣道:“小业务员要见昔日的主管,穿的体面点也是对人家的尊重。” 唐君琢掩嘴微笑,随即叹了口气:“你不是曾经的小业务员了,我也不是什么主管了。两个月前我找张泰尧做了一次长谈,把毛伟毅和我之间的矛盾都做了开诚布公的解释,并要求调到城南的另一家分公司,如果张总不同意,我就准备辞职了。” 祝御吃了一惊:“你这个决定有点草率吧?” 唐君琢淡然道:“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一个单身未婚的女性,总被毛伟毅这样一个有妇之夫骚扰,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只会招来更多的闲言闲语,被人指着后背私下议论……我受够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卑礼厚币 “你想多了。”祝御安慰道:“事实上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没人指摘你的不是,公道自在人心!” “那又能怎么样?”唐君琢气苦道:“毛伟毅还不是照样为所欲为,像个低级下流的禽兽,对我变本加厉的骚扰?理解,理解是没用的,谁又肯站出来帮我?那些人为了生存,谁都想端稳自己的饭碗,敢得罪他吗?” 祝御皱眉不语,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问道:“张泰尧是怎么答复你的?” “他同意了。”唐君琢低下了头:“前提是要按公司的章程办,去城南分公司我的工资会降一档,待遇也不是副主管了,只协助那边的经理管理财务和账目。” 祝御微微有气:“他这么做不厚道啊!只是调整一下位置而已,凭什么又降工资又降待遇?你辛辛苦苦为公司付出了这么多,他难道一点都不考虑么?” 唐君琢摇头苦笑:“祝大哥,你恐怕还不了解‘老板’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在我而言,这就不错了。” 祝御默默点了点头:“那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还好吧。”唐君琢喝了口水道:“去了城南以后平稳很多了,每天按部就班的上下班,工作也很轻松。毛伟毅去过几次找经理商议业务,虽然看我的眼神很不对路,这期间倒也没找过我什么麻烦。” “这个败类,我还不了解他?”祝御忿忿道:“唐主管,你别怨我说话直白……” 唐君琢突然道:“你现在不是公司员工了,再叫我主管主管的……听起来好别扭。” 祝御怔道:“也是啊……那我该叫你什么?” “直呼其名就可以了呗。”唐君琢娇羞的低下头:“或者……或者叫君琢妹子也好,反正你刚才都叫了秋烟妹子。” “那好,君琢妹子。”祝御正在气头,没太在意她的态度,续道:“你别怨我说话直白,这个毛伟毅是属狼的,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暂时不再骚扰你,不代表以后永远风平浪静。一定是张泰尧找他谈过了,叫他注意收敛点言行……等到时间一长,又会露出狐狸尾巴。你的想法太天真,城南也好、城北也好,只要你一天还在这家公司做事,就没有躲掉他的可能!”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唐君琢苦笑道:“可是我总得生活,现在要找一份工作很辛苦的。要求调到城南分公司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到迫不得已……我真不想放弃这份工作。” “也许这就是毛伟毅敢于一再骚扰你的底气。”祝御皱眉思索,突然道:“你看这样好不好……之前我去首都走的匆忙,把这件事搁置了,不如咱们从头来过,再想个办法好好整治这个败类一下!” 唐君琢连连摇头:“算了吧,还是算了吧。此一时彼一时了,现在他已经不像从前了,我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大家相安无事最好……更何况,你现在不是公司员工了,也犯不上再来蹚浑水。” 两人说的热闹,突然察觉到席秋烟和苏姿早已停止了窃窃私语,两双美目直勾勾的看过来,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 唐君琢脸上一红,尴尬的解释道:“你瞧我们……光顾着叙旧了,把两位主角大美女给忽略了,该罚,该罚!”举起杯便要敬酒。席秋烟坏笑道:“就怕罚酒是假,借机喝醉是真,这样就又可以享受一次夜不归宿的浪漫了,是不是?” “你这死妮子!”唐君琢放下酒杯作势欲打:“这点事怎么就被你盯上了,没完没了的瞎说八道!” 祝御淡淡一笑,端起酒杯替唐君琢解围:“秋烟妹子、苏小姐,我敬你们两位一杯,预祝你们即将开启的新事业蒸蒸日上,名扬天下、鹏程万里!” 席秋烟赞道:“这还差不多,祝大哥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笑嘻嘻的和苏姿端杯来碰。 祝御小啜了一口,接着道:“那下一步……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席秋烟对这个话题最感兴趣,说起来马上滔滔不绝:“二哥为了我这事出钱出力,表现蛮不错的;不过大哥也没闲着,他通过关系挖到了英国一个专业团队,专门辅佐我们的声乐和编舞。这家专业团队在当地名气很大,跟欧美流行乐坛的很多明星大腕也有过合作,近期内就会赶到川江。苏姿姐认为他们的创新能力非常优秀,能给我们的组合注入更多新鲜、时尚的元素,在接下来为期三个月的磨合训练中,只要我们坚持刻苦的提高水平,第一炮打个开门红肯定没问题!” 苏姿笑着解释:“在演艺界求发展,最忌讳的就是好高骛远。我决定和秋烟稳扎稳打,先从本地慢慢做起,尽可能的配合好宣传、策划等手段,这个过程就像春天洒下种子,秋天才能迎接收获。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取得成功!” 唐君琢拍手赞道:“苏小姐不愧是圈子内的行家,想法和思路处处都透着大气!秋烟跟你合作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来,敬你们一杯,预祝早日迎接秋天的收获!” 四人再次轻轻碰杯小酌。席秋烟吃了一小口菜,迷人的双眸看向祝御,微笑道:“祝大哥,我这人说话不喜欢绕弯子,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祝御点点头:“嗯,你说说看。” 席秋烟羞涩的一笑,好像很不好意思,抿了抿嘴道:“听君琢和苏姿姐说起,你最近去了市公安局高就,是真的么?” 祝御道:“我实话实说吧,不叫什么高就,只是到那边干些跑腿打杂的琐碎差事,身份也是个小小的协警。” 席秋烟和苏姿对视了一眼,微笑着轻轻点头。犹豫道:“据我所知……你在那边的工资是……每月1200元?” 祝御一怔,点头赧笑:“没错,少的可怜。呵呵,你们也知道,我在部队复员回来,没有什么特长,只能先干这工作应付着,以后慢慢再找机会。” 席秋烟笑着摇头:“你这话说给别人听或许还能蒙混过关;当着我和君琢再扯谎就没意思了吧?洪老板和马诚那样的角色并不是好对付的,你做过什么自己可以忘掉……我和君琢可一直没忘。” 祝御揉了揉鼻子,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苏姿,叹道:“你不妨直说,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祝大哥,我不是诚心想揭你的短呦。”席秋烟歉意的一笑:“实际情况是……以你的能力和为人,去公安局做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协警,每月赚取那么点微薄的进账,简直令人难以想象!我和苏姿姐合作的业务刚刚起步,要打理的事千头万绪,身边最缺的就是真能帮到我们的人……”说到这里止住,晶莹温润的眸子凝望过来。 祝御淡淡一笑:“你的意思是说……我是能帮到你们的人?” 席秋烟真诚的点头:“祝大哥,我给你开个条件:年薪50万,不算奖金和年终分红,单独配办公室和私人用车,红海滩别墅区的双层高档住房一套,可以随时无偿入住……你来我和苏姿姐这里,任安全主管,怎么样?” 祝御的笑容没变,还是很随意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房间内突然沉寂了下来,谁都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冷场。 席秋烟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轻轻补充了一句:“这只是第一年的条件,如果一切顺利,第二年的薪金翻倍!祝大哥,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交往也不是很多,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能力、有责任心的真男人。我不是钱多到没处花,也不是怜悯、同情你现在的处境,而是真心实意的想求你过来帮助我们。” 祝御沉默不语,突然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大作。与此同时,席秋烟放在桌上的电话也跟着簌簌震动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于柏琪打来的,接通后里面劈头就是一句话:“席砚君出事了,快点过来!” 祝御吃了一惊,顾不得唐君琢望来疑惑的目光,匆匆走到一旁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于柏琪道:“席砚君驾驶着一辆法拉利跑车在东郊的海豚湾赛车场冲出了跑道,目击者说当时的车速几乎达到了每小时200公里!他在一个紧急弯道处为了避让一条小狗,导致跑车失控撞开护栏跌落到半山腰!” 祝御急道:“他人怎么样?受伤严重么?” 于柏琪道:“事发没超过十分钟,我们也刚赶到现场。跑道外是一个很陡峭的山坡,到处都是乱石。他连人带车被卡在下面一百米深的石缝里,目前不清楚状况。我估计这么复杂的地形,即使救援人员来到后也很难马上攀爬下去。” 祝御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沉声道:“我马上到!”挂断了电话。孰料席秋烟也在这时挂断了电话,满脸惶恐:“快,快!二哥出车祸了,他冲进了一道很深的山崖!” 祝御道:“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席秋烟急急忙忙穿外套:“爸爸打来的,他接到了二哥随从的电话,正赶去现场!” 第二百八十七章 棘手的营救 四个人扔下一桌了酒菜,急匆匆的跑出饭店。一名大堂经理满脸诧异的追了出来大喊:“几位,几位,你们不是真打算要吃霸王餐吧?还没结账呢!” 席秋烟气急败坏,止住脚步去掏钱包,随手抓出一叠百元大钞塞给那经理:“给你,这些总够了吧?” 大堂经理一脸错愕:“小姐,用不了这么多,一共是740元……” 席秋烟不理,快步跑向停车场,突然发觉祝御跟在身边一步不落,奇道:“你刚才接的电话也是我二哥的消息吗?” 祝御不答,皱眉道:“一会再说,你车在哪里呢?咱们快点赶过去!” 席秋烟摸出遥控器一指前面:“是二哥的车,他许久不开这辆了,我今天就开了出来。” 祝御定睛看去,一辆崭新的银灰色玛纱拉蒂gt轿跑车头解锁灯亮起,席秋烟说的自然就是这车了。沉声道:“你开车技术怎么样?”席秋烟答:“马马虎虎。”祝御抢着打开了主驾驶门:“那我来开,上车!” 席秋烟绕过车尾跑向副驾驶,远处一阵尖锐的轮胎摩地声响起,苏姿那辆奥迪r8冲了过来戛然止住,放下车窗和唐君琢焦急的询问:“怎么走?出事地点在哪里?” 祝御无暇细说,只道:“跟着我们的车吧。”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一脚油门下去,玛纱拉蒂犹如离玄之箭蹿出。 苏姿车技娴熟,一个漂亮的倒车甩尾,跟着调头追了上来。 两位大美女靓丽多姿,本来就够让人应接不暇的了,想不到座驾也是一个赛着一个吸睛拉风,两辆车一阵风般冲出停车场,引得过往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艳羡不已。 三个月前席秋烟反出家门,扬言从此和席家再无瓜葛,沦落到和唐君琢“混吃混喝”的地步;可今天华丽名贵的女装上身,能掏出大把的钞票结账,还随随便便就开了辆玛纱拉蒂……她说和家里和好如初了,这一点祝御倒是深信不疑。 三小姐再次回归家族,回归了属于她的身份,并且找准了一个事业起步的平台,很明显是想伸展拳脚大干一番。可能开不开玛纱拉蒂都无所谓,但是和苏姿的合作刚起步,她总得彰显一下自己的位置,刷一下存在感,不想被人小觑了。 祝御也由此得出结论:席秋烟是真的喜欢她选择的事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坐拥席家雄厚的实力和财力,有把她当成公主明珠一样捧着的老爸和哥哥,随便开一辆价值几百万“很久不开”的豪华轿跑……席秋烟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恐怕都没人能逼迫她就范。对演艺、歌舞和明星梦投入如此巨大的热情,看来是她毫不隐瞒的“真爱”。 天色还早,视野良好,配备了4。7升V8发动机的玛莎拉蒂gt被祝御开启了“疯狂模式”,一冲进主街就持续加速,穿梭在大小车流中。席秋烟显然适应不了这种刺激节奏,紧紧的抓住扶手尖叫:“祝御……你慢点!慢点!” 驶过两个街区后转向东郊园区路,在这条开阔平坦的单向六车道上,祝御更不留情,利用已经冲起来的动能在7秒钟内把车速猛然提升到了200公里每小时,玛纱拉蒂一路狂奔,像道银灰色的流星风驰电掣。 苏姿和唐君琢跟在后面紧咬。这女子果然不简单,驾术炉火纯青,肯定是超越了大多数平庸的男性司机,奥迪r8的引擎汹涌咆哮,持续稳定的输出高峰值扭矩,始终没和祝御拉开距离。可能唐君琢如此一来就倒了霉,被吓的心惊肉跳在所难免了。 海豚湾赛车场内,警方和救援部门把隔离区远远的设置到了门口,闲杂人员禁止通行,一切其他活动都被叫停。两辆载着云梯的消防车和一辆大型吊车已经就位,嘈杂的无线电呼叫、闪耀的警灯,勾勒出现场的一片纷乱。 于柏琪在门口接到了祝御,发现她身边的席秋烟和唐君琢,又看到苏姿也一同出现,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什么情况?你们几个……怎么凑到了一起?” 祝御不多作解释,摆手道:“让她们也进来吧。”快步走向赛道,回头问:“怎么样了?” 于柏琪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记得咱们卡在树上的直升机吗?席砚君的车和那情况类似!被悬空架在一处突起的乱石尖上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再坠落的危险。地形太复杂了,我们的人员和车辆无法下到一百米深,车内的席砚君受没受伤、是死是活现在都不得而知。目前最佳的营救方案是派直升机飞到车顶,救援人员利用救生梯下降,割开车门……” “不行!”祝御一口否决:“你忘了螺旋桨产生的气流,很有可能我们还没救到人,先把车吹进深沟里了!” 于柏琪皱眉道:“对啊,这么干是很危险!” 几人前后走过赛道,肇事处的缺口破损极为惨烈,长长的刹车痕迹尽头布满了碎片杂物,看上去触目惊心。席秋烟心急如焚,发一声喊:“二哥!”拼命冲了上来,早有几名工作人员及时拦阻住了她。 祝御低声道:“把子哲调过来,让他带上一切能用的设备,还有咱们在监狱外找到的那个飞行器,让他修复下!” 于柏琪道:“要那玩意做什么?” 祝御道:“人下不去,我们把飞行器安上摄像头,至少可以看到车里的大致情况。” “对对!”于柏琪一拍脑门,急急掏出电话走向一旁。 祝御回首走到哭闹不止的席秋烟面前,示意工作人员先放开她,沉声道:“秋烟妹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先别哭闹。这样对事情起不到任何作用,先冷静下来好吗?”回首一指身后:“如果你相信我,也请相信这些救援人员和市局的干警,他们是最优秀的,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救出席砚君,好不好?” 席秋烟泪流满面,情绪极度激动,呜咽道:“祝御……你救救我二哥,救救我二哥!我不想他死……”一头扑进祝御的怀里,痛哭之际浑身抖颤个不停。 祝御连连点头,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别哭,他不会死……我们一定能把他救出来。”朝着唐君琢一使眼色,示意她安抚好席秋烟,轻轻撤身穿回赛道,在缺口处向下眺望。 肇事现场的条件确实太恶劣了,角度颇为陡峭的深沟下到处都是乱石嶙峋,少说也有两百米。别说救援人员无法下去,就是放只藏羚羊也会在这样的复杂地形里举步维艰,迷失方向。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轿跑依稀可辨,正像于柏琪说的那样,破损极为严重的车身悬在了山腰间突出的几块巨石上,彷如一只上下起伏的跷跷板来回晃动,瞧情形比祝御他们的直升机卡在树上还岌岌可危,十分凶险。 祝御蹲下身仔细观察,因为距离太远还是看不清车内的状况。他在顷刻间已经窥准了一条路径,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迅速蹿下,在几十个着力点之间迂回前进,最后攀爬至车身边应该难度不大。唯一不妥的地方在于,这种非常规的营救方式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太过抢眼了,谁都会把他当做超人看待,然后纷纷掏出手机、相机拍下“奇迹一刻”,祝警官想不出名都难了。 他思忖再三,耳边又传来席秋烟悲恸的哭声,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而车里的席砚君生死未卜,心情莫名的急躁起来。右肩微微一晃,刚待试探着迈下脚步,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轻轻摁住。回头看去……正是一脸肃容的于柏琪,朝他缓缓的摇头:“你需要尝试其他的营救办法,用脑子而不是身体!” 祝御一怔,无奈的苦笑:“我想过几种方案了,耗时都太久……这个坡度倾斜角最少有71°,土壤结构又非常不稳定,爪钩之类的器具一旦用上就必然会破坏车辆的平衡,除非我们有100%的把握能救出席砚君,否则那就是冒险。更何况他被困在车里情况不明,如果是受了重伤,恐怕也捱不到那时候。” 于柏琪道:“我们可以派人先绕到峡谷底部,从反方向往上爬,那样能保证车辆不失衡下坠,也不会破坏到支撑汽车的土壤……总体算来,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一小时。” “根本问题就在这里!”祝御摇头道:“席砚君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他还能坚持多久?” “打过无数次电话了,”于柏琪沮丧的叹道:“没有人接听。他的随从们说他随身是带着手机的,如果不是碰撞中受损,就是他昏迷了意识不到,要不就是……”突然和祝御对视,下面的话没说出口。 恰在这时,沈子哲背着大黑兜气喘吁吁的赶到了,离得老远就喊:“于处长、祝大哥,我带来了这个,还能飞!”举起手中的微型飞行器摇晃。 祝御心中一喜,三步两步迎了过去:“快,快把摄像头安装好,咱们遥控它飞下去看看车里的情况!” 第二百八十八章 常规办法 沈子哲连忙蹲下身掏出微型摄像机,固定在飞行器的机腹下,把遥控器递给了祝御:“祝大哥,你先尝试着控制它飞到车窗前看看情况。”飞快的掏出笔记本开机:“我查了一下交管局的信息记录,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法拉利458,属于席砚君名下,两年前出厂,全车附有最先进的GPS定位导航系统和蓝牙连接,11个独立供电的丹麦Dynaudio顶级音响……我打算建立一个简单的同步协议,看看能否和车里的蓝牙连接。” 祝御检查遥控器的电池,点头道:“没错,如果是独立供电,11个音响不至于全损毁,总有一个两个能继续工作。席砚君这种情形下肯定也不会关闭整车电源,因此蓝牙是能被激活的。” 微型飞行器携带着摄影机缓缓升空,向沟壑下平稳的飞去。于柏琪手执实时连接后的平板电脑,紧张的盯着画面。 很快,他就有了反应,低声道:“快来看,飞行器到位了,车辆的前风挡彻底破碎,右车门在碰撞中被扯掉了……席砚君!看到他了,谢天谢地,这家伙是清醒状态,他还活着!” 祝御一边操控着遥控器,一边向屏幕上搭了一眼:“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好像失血很多。” 于柏琪皱眉道:“我还没看到他哪里受伤,车里也没有血迹。” 沈子哲突然起身把一个单耳耳机塞进了祝御耳朵里,朝他点点头:“连上了,试试看怎么样。” 祝御单手操控方向,另一只手捋住受话线喊道:“席砚君,席砚君!这里是川江消防救援大队,你能听到我的喊话吗?你的意识、身体状况怎么样?听到请回答!” 画面上的席砚君头发凌乱,额角青肿,眼眉、鼻子、下颚血迹斑斑,伴有多处挫伤。他努力的睁开眼睛,神智似乎很模糊,又好像在极力忍受巨大的痛苦,但当看清面前嗡嗡悬停的飞行器时,又露出一副玩世不恭、桀骜难驯的邪笑,嘴唇微微张开,极其微弱的回了一句话:“一时半会死不了!” 这句话通过耳机、扩音设备清晰的传回,一众人欢欣鼓舞,击掌相庆。祝御和于柏琪对视了一眼,双双长吁了口气。 席秋烟在赛道一旁听的真切,喜极而泣,又待飞奔过来,被唐君琢、苏姿和工作人员赶忙拦住。她奋力挣扎,挥手喊道:“祝御,祝御!二哥还活着对不对?你一定要救他出来,救他出来!” 祝御回首看向泪流满面却欣喜若狂的席秋烟,沉稳的点了点头。 于柏琪绕到操作台前,对着话筒沉声道:“席砚君,尽量保持清醒,听我说话!你现在连人带车冲出赛道,被卡在了深沟中的岩石上,车身状况极不稳定,请千万保持当前状态不要乱动!我们正在积极的组织营救措施。” 祝御跟着喊道:“席砚君,告诉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最难受?” 画面上的席砚君被痛楚牵动嘴角:“左边!左边痛的厉害!” 祝御道:“身体的左边吗?你能确认具体位置吗?” 席砚君无力的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想挺一下腰……就痛的厉害,我被定住了!” 祝御掰动遥控器,把飞机飞向车门左侧,徐徐靠近,眉头紧锁起来:“找到了!伤口在这里!” 于柏琪和现场的首席救援医生连忙围了过来,祝御盯着屏幕道:“你们看,他的左肋处被扎进了一块护栏碎片,伤口好像很深……实际上定住他的不是安全带,而是这块碎片!” 于柏琪道:“再拉近点,看看伤势!” 祝御微微调整遥控器,低声道:“从血的颜色和金属位置来看,他的血液已经凝结,这至少是个好消息。只要保持不动,应该能坚持到我们把他送到医院。” 救援医生神色严峻,分析道:“从伤口位置看,离他的脾脏非常近,这很危险。” 于柏琪道:“伤到脾脏应该还算幸运吧?能导致丧命吗?” 祝御摇头道:“理论上不会,把脾脏摘除都不会死人。问题是它长在人体里的时候就是一大袋血,那截金属碎片如果扎漏脾脏,损失一大袋血的血量……你说会不会致命?” 救援医生连连点头:“这位警官说的对,席先生的伤口凝结住是个非常利好的现象,告诉他不能动,绝对不能动!” 于柏琪和祝御对视了一眼,那位救援医生又补充道:“但是我观察他的状态非常不好,随时都有休克过去的可能,这是因为伤势很严重,你们得尽快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于柏琪双手叉腰,无奈的看向祝御:“这个办法你来想。”随即又拍了拍他肩膀:“并且是一个常规办法。” 祝御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皱眉看向深沟中,突然瞳孔一缩,紧张道:“常规办法我暂时没有,但是现在恐怕又冒出一个非常规情况,快看那辆车的发动机!” 于柏琪听出苗头不对,定睛看向下面,马上也大惊失色。伸手夺过一名救援人员的望远镜凑近去看,沉声道:“后背箱处冒出了青烟,越来越浓……这辆车的发动机是后置的,那里出了什么状况?” 祝御紧张的调整飞行器接近车辆后身,沈子哲一指屏幕急道:“油盘里打出的火星造成了短路事故,引发了小规模的火情。这样一直烧下去会很糟糕,火苗继续蔓延,要是波及到油箱……” 于柏琪颤声道:“整辆车就会爆炸!” “啊?”那名救援医生吓了一跳,不自禁的双腿发软,向后撤了一步。 席砚君突然在车里传来喊话:“我闻到线路燃烧的焦糊味儿了,怎么回事?是不是车身哪里起火了?” 祝御不想马上告诉他,一把捂住受话线,飞快的计算道:“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用高压水枪灭火,否则喷出的水柱会和直升机援救一个道理,直接破坏掉车辆的平衡……最好的办法是用阻燃剂,但我们依然没法控制泡沫和凝胶的均匀分布。” 于柏琪道:“这么远的距离是没法做到均匀分布,那我们就来个天女散花,大量的投下阻燃泡沫,把整个车身都包裹住……这样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不行!”祝御摇头道:“阻止火焰燃烧必须做到精确,撞大运的侥幸心理行不通!随便哪一处火焰没有被及时控制住,后果都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于柏琪急道:“我们的人下不去,没法做到精确阻燃!” 祝御沉吟着道:“也许……有一个办法能行得通!” 于柏琪看着他严肃的摇头,低声道:“不行!祝御,你不能用那个办法……” “我没说我。”祝御道:“而是想到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火苗燃烧起来,咱们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怕引燃油箱里的燃料然后产生爆炸……那么试想,油箱里要是没有燃料了,没东西可烧,火焰自然就熄灭了!” 于柏琪和沈子哲听的满脸黑线,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把油箱里的燃料……” “抽干它!”祝御一咬牙,果断的回身吩咐救援医生:“我需要救护车里十个钢制的注射器针头!”又抓住了一名消防队员:“我需要你们的高压水枪胶管,并且马上打满最强压力,对了……还有你的外套,快去,快去!” 于柏琪双手一摊:“祝御,你到底要干什么?告诉我们!” “做一个简易的用水管改装成的射击式注射器!”祝御接过那名消防员的外套,双手大力撕扯,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我们不能用大面积的水柱去灭火,但是把力量集中到某一点触及车身就不会有危险……比如底盘下的油箱!钢制的注射器两头都有连接的漏眼,刺穿油箱后很快就会放净里面的燃料!” 沈子哲睁大了眼睛问道:“我们下不去沟里,你要用消防队的高压水管作为喷射动力?” “没错!”祝御说话间已经把防火服撕扯出一块巴掌大的四方布片:“我看过那辆消防车,是最新型的进口车辆,自身能制造出55000帕的标准压力,足以媲美m40a1狙击步枪的子弹初速,问题在于我能不能在一百米以外瞄准油箱!” 于柏琪连连摇头:“祝御……我怎么想都感觉你这办法不靠谱。” “也有靠谱的!”祝御盯着他小声道:“我下去……你批准吗?” 于柏琪一怔,接不上话来。祝御朝他苦笑了一下,回身接过钢制注射器递给沈子哲,又接过高压水管,把坚韧的防护服蒙在管口上,用胶带纸和铁丝牢牢固定。最后一步是用小刀轻轻在绷紧的防护服上扎出一个小孔,塞入连成排的钢制注射器调校好了方向,双手握紧水管道:“试一下吧,这是目前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了,如果成功……我们就还有时间再研究救援方案。” 于柏琪没法再犹豫下去,招呼身边接手飞行器遥控的工作人员:“飞到油箱底盘附近,我们再确认下目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强压注射器 沈子哲手脚麻利的搬来一张小方桌,祝御把水管平置在方桌上,侧首盯着显示画面计算和车辆的距离,自语道:“目标面积大概在0。75平方米左右,误差范围是往左5。5厘米;往右是2厘米……超出这个范围,就抽不干里面的燃料!” 在场的救援人员头一次见到这种破天荒式的救火方式,紧张又充满好奇,纷纷屏息凝气捏着一把汗。 祝御干脆趴下来单眼标准,做最后的定位准备。于柏琪顾不得身份,跟着趴在他身边,小声道:“虎穴基地里你的射击精度几乎达到了所有训练项目中的最高标准……这次要派上用场了,别叫我失望!” 祝御沉稳的点头,聚精会神的目视前方。突然大声喊道:“放压!” 随着他一声令下,干瘪的消防水管瞬间膨胀,一股强大的压力瞬间传到,嘭的一声响,十枚钢制注射器有如出膛的炮弹飞射而出,那块束在管口的防火布被冲击的片片崩碎,在空中七零八落。 祝御的估测没错,55000帕的巨大压力令得注射器飞行速度与子弹相差无几,而在他反复细致的“精确制导”下,也毫发不差的准确击中了油箱底盘!工作人员快速降低飞行器捕捉下面的画面,只见十枚钉入油箱中的半截注射剂下端瞬间涌出大量的燃油,沿着石缝中一泄如注,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喝彩,大家欢呼着击掌相庆,看向祝御的目光中充满钦佩和赞叹。 这种匪夷所思的“釜底抽薪”之策,最终收到了预期效果,神奇又另类,让在场所有的救援人员大开眼界。 祝御和于柏琪站起身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转头看向深沟中的法拉利,似乎冒出的青烟有所减弱。 沈子哲兴奋的喊道:“祝大哥……你又给我上了一课!”话音刚落,法拉利的车身突然“嘎吱”一声响,车头前端略略向下浮动,众人齐声惊呼! 祝御猛的一拍脑门,懊悔之极:“糟了!我忘了计算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沈子哲颤声道:“是哪个环节?” 祝御咬牙道:“油箱里的燃料被抽干……车身分布在石头上的重量就会随之改变,会失去平衡的!” “哎呀!”于柏琪、沈子哲两人恍然警醒,一起面露惊色。 祝御忙不迭抓过耳机,对着受话线喊道:“席砚君,席砚君听到了吗?刚才车辆发动机短路引发了小规模的着火,我们已经控制住局势了,车厢里的温度会有所升高,但是你不用担心。现在因为燃油被抽干了,保持住平衡就变的尤为重要……我们暂时无法接近车辆,需要你配合我们,马上!” 席砚君无力的声音传来,还夹杂着低低的咳嗽:“我怎么……配合你们?还有,你们无法接近车辆,是怎么抽干燃料的?” 祝御无暇解释,急道:“你现在必须要忍住疼痛,尽量把身体向后靠,车头的重量太沉了,下面的石头很快就会支撑不住的……这可能会导致加剧你的伤口扩大,但是没得选!一旦车辆继续下坠,你会被活活摔死!” 席砚君痛苦的一声闷哼:“好吧,老子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想落这么个死法!”奋力向后靠倒。这一动不要紧,腰肋处的金属碎片再次没入,随着车身的又一轮塌陷,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闷吼,显然痛到了极点! 祝御惊出了一身冷汗,挥手示意飞行器迅速飞向侧门,抓住受话线大喊:“席砚君,车身暂时稳定住了,你现在什么情况?快告诉我!保持清醒,快点告诉我!” 席砚君的声音更加微弱,仿佛置身于冰冷的地窖,颤巍巍道:“好消息是我的身体能动了,好像定住我的东西离开了;坏消息是……我摸了一把后腰,发现手里全是血,一定是哪里被刺穿了!” 救援医生小声道:“别告诉他实际情况!病人往往在不知道伤势的情况下尚有坚持的意志,一旦知道了反而会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有的甚至直接崩溃!” 祝御面露难色,无奈的摇头。 席砚君暂时不知道伤势在哪里,有多严重,但早晚他都会发现的。祝御有个直觉,以二公子这种乖张僻戾的脾性,基本上面对任何事都不会选择逃避,他最不屑于做的就是懦夫。所以一旦他神智和精力有所恢复,肯定要查明自己的伤势。 根据传回的画面看,席砚君的腰肋处确实和那截金属碎片脱离开了,但是大量涌出的鲜血表明他刚才动作的幅度太大,肯定导致碎片刺破了脾脏,就算现在脱离了束缚,反而比最初的状况更糟糕。 救援医生非常紧张的盯着画面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根据我的经验看,如果继续保持这种规模的失血……他剩余的时间最多还有4分钟!” 祝御和于柏琪、丁连奎面面相觑,呆在了当地。 刚刚解决完一个棘手的问题,更大的麻烦马上接踵而至。席砚君被困在车里,生命一再二再而三的受到严重威胁,最让人头疼的是找不到接近车辆和他的有效办法。祝御能远程抽干车里的燃料,可没本事远程再帮他疗伤止血,只有干瞪眼的份。一众人沉默不语,现场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救援医生对着话筒喊道:“席砚君,我们暂时无法接近车辆,你必须进行自救!用手尽力压住伤口,减缓失血的速度!” 席砚君神智更加模糊,声音飘忽不定:“老子到底伤到什么部位了,好像是腰吧?我用力去摁了,但是不起作用。” 祝御注意到画面中他的双眼正在缓慢阖闭,显然过量的失血让席砚君濒临休克,虚弱的体力难以为继。 “是脾脏!”祝御突然大声喊道:“席砚君!你伤到了脾脏,有一截护栏的金属碎片扎进了你的脾脏,现在正大量失血!我有一个办法能帮你止血,前提是你得强迫自己别晕过去,配合我的指令!” 余人吃了一惊,救援医生皱眉道:“我们不接近他,怎么止血?” 祝御无暇理会他,凑到屏幕前继续大喊:“席砚君,你要保持清醒,咬牙坚持住!先把眼睛睁开,看到方向盘下面掉出的两根电线了吗?一根黑色,一根黄色,我们用飞行器拍摄的很清晰……用牙把他们的末端咬破,快点,快按我说的做!” 席砚君神游天际,倒是听到了这句话,还很配合。迷迷糊糊的去摸索那两根电线塞入口中,奋起最后一丝余力强行转动脖颈,硬生生扯断了线皮,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好!非常好!”祝御大声给他打气:“下面继续按我说的做……把这两截线头合并到一起,然后随便摁到手臂或是大腿的皮肤上……” “这样会电到他!”救援医生脱口惊呼:“太危险了!” 祝御加快语速解释:“这种车载的电流不足以致命,但是能很好的刺激到他神经,借助这短暂的清醒时间,他就有能力进行自救了。”接着对受话线大喊:“席砚君,这是你唯一能自救的机会,不要犹豫,快点狠狠的电自己一下!” 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席砚君的又一声闷哼,还夹杂着火花迸溅、电流短路的吱吱声响,显然是他下手了,跟着粗喘大笑:“哈哈……你这馊主意蛮不错的,简直爽到了嗨!趁着我还没死,赶紧说下一步怎么做!” 祝御和于柏琪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这位席二公子见惯了大风大浪,在生死面前镇定自若,不失章法,果然是个人物。接着喊道:“很爽是吧?接下来有更爽的,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做了……席砚君,我们通过飞行器的航拍画面看到了你的伤口,确实很糟糕,目前情况下你得想办法烧灼它一下。仔细听好,尽可能在车里找一片薄点的金属物。” 席砚君想都没想,随手翻开扶手柜,嘶声道:“一支钢笔怎么样?是我的签字笔,纯银的。” 祝御一喜,拍手赞道:“太好了!银导热的速度很快,你找到这支笔再合适不过了!听好了,车辆现在应该还是通电状态,把这支笔塞进点烟器,强行按住旁边的加热按钮!注意力度,我们需要它发热就行,不是发烫!” 席砚君依言而行,开始用点烟器加热那只钢笔。于柏琪、沈子哲守在屏幕前看得似懂非懂,大气都不敢喘;那名救援医生却面露喜色,紧张的看向祝御。 祝御咬牙道:“下面我来说最难的部分……席砚君,如果你够男人,这次就需要对自己下手狠一点了。将笔摸索着刺进伤口,穿过胸腔,当你感觉接触到脾脏的时候……” 席砚君突然吼道:“你说的这点破事吓不到我,但是我怎么才能知道钢笔接触到了脾脏?我又不是外科医生!” “有阻力!”祝御急道:“会产生阻力的,当钢笔无法再前进时,就是戳到了脾脏!同时你会通过它感受到动脉的跳动。” 沈子哲听到这里突然一阵干呕,捂着嘴闪到了一旁。于柏琪皱眉道:“这样真的能行么?” 第二百九十章 银笔疗伤 祝御无暇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继续喊道:“确认找到脾脏后,用发热的笔头快速轻触器官,这样既能止血又能有效的保护你的组织!当然这个过程会很疼,但是你要记住,这是唯一能保命的办法!” 席砚君看着手中的银笔,面露决绝之色,随即轻蔑的微笑:“老子最喜欢干些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临死前居然还能遇见这样的机会……来吧,我看看和脾脏亲密接触到底是什么滋味!”咬紧牙关,将银笔徐徐探入伤口。 飞行器传来的监控画面血腥残忍,席砚君握笔的手微微抖颤,发出持续的、野兽般的吼叫,显然在拼命抵受剧烈的疼痛。座椅上淌满了鲜亮、浓稠的血液,像大坝打开了闸门,但那只笔最终还是徐徐进入了腹腔伤处。一众人围在显示屏幕前看的目呲欲裂,胆小的早早转过身,不敢继续下去。 “桄榔”一声响动,法拉利车身因为席砚君剧烈的抽搐再度下陷,祝御急声喊道:“席砚君,无论怎么疼痛,你都要保持住车身的平衡,不要再乱动了!” “随便吧!”席砚君快速的操纵银笔戳动,豆大的冷汗布满额头,粗重的喘息:“用钢笔戳自己的脾脏……谁能做到一动不动?你哪个医院的医生,如果我能活着上去,记得给我演示一下你怎么戳自己并且能保持不动的。” 祝御摇头着苦笑,大声道:“你有本事活着上来,我就等你!”捂住受话线低声吩咐:“贴近一点,我们看看伤处。” 救援医生凝神观察画面,突然拍手赞道:“有效果,有效果了!你们看……流血止住了!” 于柏琪和沈子哲一声长吁,有如虚脱一样,软软的席地坐倒。 祝御再次伸出手臂抹汗,愁容不减,叹道:“这还不算胜利,车身下陷的更严重了,我看到四周的碎石开始零星滚落,即使席砚君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名救援队主管快步跑了过来,喘息道:“于处长,我们接到试图绕道上去的登山救援队消息,他们发现了车身倾斜角度更大了,直接向上爬非常危险,恐怕得采取迂回前进了。这样一来,时间又会有所耽搁,最快也要22分钟以后到达。” 祝御脱口道:“来不及了!我计算过车身自重和土壤情况,法拉利最多还能维持住5分钟平衡,之后什么时候侧翻下坠……就不是我们说的算了!就算在这五分钟内,任何轻微的重量变动都会打破平衡!” “谢谢提醒!”坐在车里的席砚君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我还有5分钟时间留点遗言对吧?足够了!上面的人帮个忙,谁能联系到我妹妹席秋烟,还有和她今晚一起吃饭的苏姿苏小姐?我有话对她们讲!” 席秋烟和这边的传声器隔着一条赛道,依稀听到了二哥的召唤,突然发一声喊,奋力冲开了阻拦她的救援人员,踉踉跄跄抢到了祝御面前,一把扯过他手里的耳机哀号:“二哥!二哥!我不要你听你说些没用的屁话!坚持住,你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把你救上来!”伤心欲绝,泪如雨下。 席砚君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秋烟,别哭!听二哥说,我这辈子的经历过多别人十辈子的,够本了,真要是死也没那么可怕……如果非说还有小小的遗憾,就是我放心不下老爷子和你。二哥以前闹的太过了,对你的关心不够,没尽到一个好哥哥的责任,如果是大哥在身边照顾你,也不至于是今天这样。” 席秋烟哭的眼泪决堤:“二哥……别说了,别说下去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不是不服天不服地吗,不是最讨厌命运的安排吗,那你就像个男人一样做给我看,别死在这么小小的一场车祸里,你给我滚出车厢里,爬上来!” 苏姿红着双眼随后赶来,吃力的去搀扶哭到虚脱的席秋烟,大声喊道:“二哥,你别再刺激秋烟了,老天爷保佑,你一定会逃脱劫难的!” 席砚君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小:“苏姿,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在蹲号子的十年里,你父亲苏俊昌先生没少帮过我,甚至还救过我两次命,那时候……我叫他苏大哥,他叫我席老弟,我们一起捱过了漫长的铁窗生涯。他告诉我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了,就是你。他还说这辈子做过那么多事,有好的、也有坏的,可临到终老才明白他谁都不欠,只是欠你们母女俩的最多……我曾经答应过他,出来后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找到你、帮助你,算是报答苏大哥对我的一番恩情。” 苏姿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随风飘落,身体不自禁的微微打颤。 席砚君缓了口气,又说道:“所以找到你谈合作,我没有说实话……一半原因是想让秋烟圆自己的梦,另一半原因我也想好好帮助你,从那个肮脏杂乱的环境中脱离出来,早日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如果我不死,原本是有这个能力的,现在……咳咳,咳咳,现在就不好说了。不过我之前给大哥说明过实情,他不久后能赶回来,你和秋烟记得找席砚儒帮忙,继续自己的事业!” 祝御和于柏琪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席秋烟嚎啕大哭,发疯一般扯住耳机喊道:“席砚君,你个混蛋!没人喜欢听你说这些废话,快点给我滚上来!”猛然间抬头看到祝御,挣扎着起身一把抓住他衣袖:“祝御,祝御!你有能力,也有本事对不对?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快帮我把二哥救出来,你一定能把二哥救出来的对不对?需要什么尽管说,只要能救出他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拼命的摇晃撕扯他。 唐君琢及时赶到,和救援人员把席秋烟跟苏姿转移到一旁,流着眼泪柔声安慰。 祝御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和于柏琪商量:“于处长,你看这样行不行,通知山下的救援队原路返回;然后肃清这里的现场不留多余人员,给我两分钟时间……我冲下去试试!” 于柏琪眉头紧锁:“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祝御急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席砚君和苏俊昌在监狱里有过命的交情……也许留下他这条命,我们就能打探到更多的线索,这时候不能再犹豫了!” 于柏琪咬牙道:“好吧,这是最后一条路了!”转身刚要吩咐下去指令,突然间头顶嗡嗡之声大作,两架直升机离地200米有余迅速的飘过,直奔沟壑下而去。 于柏琪大怒,喝道:“现场禁止有大型飞行器去到上空,那样产生的气流会导致车辆提前倾覆,封锁现场的负责人在哪里,问问他那两架直升机隶属什么部门的,谁给的他们这么大胆子?” 沈子哲刚好匆匆放下电话,凑过来小声道:“于处长,形势不妙!这两架飞机不隶属于任何部门,是幕天集团董事局主席兼总裁席颂麟的私人飞机,我刚刚接到消息,他得知现场的救援情况不利,直接坐进了飞机,不顾空管局的警告,指挥飞行员强行飞到了这里的上空,看样子是想亲自去救他儿子!” “胡闹!”于柏琪气急败坏的甩丢了对讲机:“快联系席颂麟,告诉他这样做不但救不出他儿子,反而会害死席砚君!” “等一等!”祝御看着空中的直升机突然灵光乍现,急速道:“我们一直考虑气流的产生会威胁到车辆平衡,其实要下降到车身旁而不制造出气流也未必有多难!于处长……还记得停在外围的那辆大吊车了吗?它的吊机头最大可以延伸出去几十米,我在上面挂住一个钩子连接好自己,借助加速跑可以荡向深沟中,只要保障足够长的拉线,一百米的距离很容易达到……” 于柏琪一拍大腿:“这样就没有气流产生,而且依然算常规办法,没人会怀疑到你!” 祝御点点头,飞快的叮嘱沈子哲:“子哲,告诉吊车司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缺口这来,再找一根90米的应急救生索;于处长,马上联系空管局,和席颂麟的飞行员通话,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会在五分钟之内救出席砚君!” 席秋烟和苏姿再次双双抢了过来,欣喜若狂的发问:“祝御,你有办法救出二哥了吗?” 祝御点点头,看着席秋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秋烟妹子,我现在交给你一个最艰巨的任务:马上和你爸爸席颂麟先生取得联系,不管是逼迫他也好、命令他也好,总之要求他迅速指挥直升机撤出现场上空区域!你把这任务完成,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二哥!” 席秋烟狂喜的连连点头,长长的睫毛上还粘有泪珠,迫不及待的掏出电话道:“有你这句保证打底,我老爸不敢不听话!他难道不想要儿子活命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救焚扶溺 三分钟后,盘旋天际的两架小型直升机开始向现场外围撤退,但是却并不飞远,只在山尖附近悬停。看来席颂麟并不“信邪”,无论求啃威胁都软硬不吃,始终还是不放心困在车里的儿子。 祝御等人无可奈何,也无暇再去理会。有席砚君这么个桀骜乖张的儿子,就有个强势、霸道的老子倒也不算意外。 好在席颂麟的飞机还是“礼让”出了现场上空区域,救援可以顺利展开。那辆大型吊车开到了护栏缺口处,把长长的吊臂伸展到了最大,救援人员开始紧张的固定车辆四角,检查电子液压系统,寻来救生索和吊头挂钩相连。 吊车司机心底也在纳闷,以往按照出场顺序,他的车都是“收拾残局”的。只有被困人员安全脱险,吊车才会派上用场,把深陷困境中损毁严重的各种车辆抢救、打捞上来。不过今天例外了,听说那个富家公子哥还被困在车里,并且受了很重的伤……这个时候用吊车营救不但不符合逻辑,还很容易引发次生损害。 祝御在于柏琪、沈子哲的帮助下,在席秋烟、苏姿和唐君琢的殷切期望下,还有现场百余人救援团队的关注下束紧了腰间的最后一根安全索,斜背着一个小型挎包,里面装好了止血带、麻醉剂、肾上腺素和小型扩张钳等急救设备,深吸一口气,拖着长长的绳索向赛道外撤退,留出足够的助跑距离。 于柏琪叮嘱他尽量“放低姿态”,也就是说不要发挥“正常水平”,因为以祝御的身体素质而言要是救人心切表现的稍有过头,很容易就“露了马脚”,必须演绎出一个“神勇且常规”的普通状态。让人们可以吃惊赞叹,但又不会引来怀疑和无法想象……总体来说,他得把一个优秀的、专业的救援队员角色拿捏到位,可以超越出一点点,但绝不能过格。 于柏琪为此还临时布置了两项辅助措施,第一是找来了赛车场健身房的运动弹簧踏板,固定在了缺口处。这玩意将帮助祝御在蹿出的瞬间腾身而起,保障他在71°角的陡峭斜坡上有更多的滞空时间;第二是于柏琪亲自钻进了驾驶楼,控制那根安全索的极速导轮。 这也是极其关键的,祝御身上拽着一根长达90米的安全索,他不可能从头到尾一直负载这个重量。在助跑的时候,于柏琪就要精准的计算和操控,用导轮收起多余的安全索;而当祝御腾空下坠之际,他又必须及时、快速的放脱剩余的绳索,以保障源源不断输出的绳索能跟得上祝御的自由落体。 这个技术活并不比纵身跃入深沟的人挑战性小,于柏琪慢一拍可能会把祝御吊在半空,失去抛物力;快一拍则更危险,没有绳索的保护,祝御会以每小时110公里的下坠速度撞向乱石嶙峋的地面。尽管这个可能性不大,于柏琪也知道就算自己出现操控失误,祝御也会及时做出“补救措施”配合他,但手心里仍然捏了把冷汗。 没办法,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了退路。席砚君的生死存亡得管,这个险也得冒。 祝御再次深呼吸,同时朝驾驶楼里的于柏琪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已经准备完毕,马上要进入助跑阶段了。 于柏琪沉稳的点头,握住导轮控制纽的手有些小颤,再次确认设备运转良好后,也缓缓伸出手回应。 气氛旋即凝重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向了祝御。他的这个助跑和即将腾身而起的飞跃牵动着无数双眼睛,这一刻的沉寂,仿似比奥运会百米飞人大战发令枪打响前那几秒还令人紧张心焦。 慢慢的,祝御动了,脚步由缓及快,躬身加速,像一只盯紧了猎物的豹子,展开了持续的加速! 席秋烟紧紧咬着嘴唇,粉拳紧握,一颗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随着祝御跑动的身影,看向护栏缺口处。 “嘭”的一声响,祝御右脚准确有力的蹬在了弹簧踏板上,双臂随之伸展,大幅度左右抡圆,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弹射的又高又远,转眼间只剩下一个模糊难辨的微小黑点。他身后飘起的那截绳索越拉越长……于柏琪的配合精准到位。 人群潮水般跟着涌来,十几名消防官兵奋力在缺口处阻挡,高音喇叭一迭声的催促大家保持秩序和安静。 按照时间计算,祝御从准备到弹射至空中已经足足过去了8分钟,早超出了他预估的法拉利还能保持5分钟平衡的时间,席砚君随时都有连人带车滚落山崖的危险,因此这一刻祝御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疾风拂面中,他看清了山腰处的红色法拉利,后备箱处还有袅袅青烟腾起。 祝御调整身姿,努力垂直下落。同时通过专用无线耳机大声疾呼:“于处长,给我40米的绳索,马上全部放出来!否则我够不到车辆附近,还会来回荡秋千!” 于柏琪及时摁住导轮纽不撒手,一股脑放尽了最后的绳索。 祝御的身体迎风下落,有如大鹏展翅,堪堪接近法拉利的时候,安全索制动设备启动,迅疾的下坠变逐渐变得平缓。方位上分毫不差,他正处于车辆的正上方。 平台上的人们发出一声欢呼,尽管祝御已经保持的很“低调”了,但在他们看来,这仍然是生平仅见的神奇救援。席秋烟比之刚才更为紧张,身体已经抖作一团依然咬牙坚持,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 祝御的计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偏差,90米的绳索完全放尽,他现在也下落的差不多了,但只有脚尖能勉强触地,不能踩实。这种滋味很难受,他依然摆脱不了绳索的束缚,属于“半吊”状态,其余动作也无法顺利进行。 法拉利车身还在一点一点倾斜,右前轮已经完全悬空,底盘处传来嘎吱嘎吱牙酸的摩擦声。席砚君脸色白的像一张纸,嘴唇干裂发青,虚弱的看向车窗外,对祝御这个“神兵天降”的援军倒似没表现出如何惊喜,劈头就是一句:“我认得你!” 祝御没想到这家伙如此硬气,面对死亡的威胁有从容慷慨的气度;生机来临时也表现的这样淡定。如果换一个普通人,别说能熬到援军来救,恐怕都挺不过刚才脾脏失血那一关就得挂掉了。从这一点说,席砚君未必是福大命大,而是他这种性格一直左右着自己的命运才走到今天。 祝御无暇解释,只回了一句:“那就好,说明你的意识还清醒,这条命能捡回来。”伸手掏出剪刀先一步割断了安全带。 席砚君眼神迷离,兀自道:“你是第一个和我妹妹喝酒的男人,那天晚上我见过你。” 祝御脚下不方便发力,勉强拉住车门把手试了两次却打不开,沉声道:“只是喝酒而已,又不是干别的。你别操没用的心,快看看从里面能打开车门吗?” 席砚君苦笑道:“好像卡死了,我试过几次了。”话音未落,又是嘎吱一声,车子左前轮也开始下陷! 祝御心急如焚,两个脚尖在地下轻点,借助稍稍跃起之际突然用力下坠,长长的绳索导回动能……平台上的大吊车四角猛的一晃,周围人群爆发出轰的一声惊呼,驾驶楼里的于柏琪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声喝道:“祝御,你在搞什么!” 祝御不答,安全索韧性十足,这一踏还是没收到预期的效果。法拉利车头倾斜更大,车身发出不间断的吱吱声响,眼瞅着就要倾覆翻落!席砚君还是毫无惧色,凄然笑道:“我没有力气动了,一个小手指都动不了……你不打算再做点什么尝试吗?” 祝御汗落如雨,勉力探进车窗小半个头:“你必须再进行一次自救!我被绳索拽住了,只能前进到这个地步……抬起你的手搭在我肩上,我可以把你从车窗里拽出来!” 席砚君这次倒是配合了,一点一点抬起重俞千斤的手臂,僵硬的向上挪动,嘴里依然微弱的说道:“你叫什么御来的……秋烟几次提起过你了,她还想……还想请你做她的安全主管,实际上……我明白……” 祝御无暇分心,焦急的看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挪来,突然奋力一蹬脚下,已然勾住了席砚君的指尖! 与此同时,法拉利车身加快了下滑速度,开始了坠落前的最后倾斜。祝御甫一搭住席砚君的指尖,深吸一口气后手臂暴长,顺势再探前两寸,死死的叼住了他手腕,跟着奋力回拽……席砚君庞大的身躯缓缓离座! 平台上的人看的真切,惊呼声中个个圆睁双目,几乎忘记了呼吸。 祝御一旦接触到了席砚君的身体,就不容他再离开自己的控制,单臂灵蛇般缠绕突进,借助他身体倾斜的空档一把搂住了腋下……席砚君肋下的伤口当不起如此扯动,嗷的一声惨嚎发出,却也终于被祝御生生拖拽出车窗! 法拉利再无停留,轰然坠落!祝御眼疾手快,单脚挑起,在席砚君未曾完全脱离车窗的双腿上一挺……两个人冉冉升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富豪的约见 随着法拉利车身的轰然坠落,平台上观望的人群中发出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此起彼伏,经久不息的掌声随之响起,不少人几乎流下了热泪。这种险象环生、千钧一发的救援场面一度让所有人的心揪到了嗓子眼,伴随着法拉利的坠毁、祝御和席砚君的升空,最后演绎出奇迹般的完美结局。 席秋烟嗓子嘶哑,已然完全发不出声音,和唐君琢、苏姿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眼泪像止不住的小河流满面颊。不时的抬头去看空中那两个人,紧张、恐惧、虚脱导致她想笑又笑不出,脸部肌肉僵硬的凝结在一起。 于柏琪一身汗透重衣,从驾驶楼里伸出头大喝:“救援人员维持现场秩序,医疗小队马上进入待命状态,快!” 唐君琢喜极而泣,拥住席秋烟呜咽道:“秋烟,没事了,没事了,二哥得救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救出二哥来!”突然一声尖叫……原来席秋烟历经大悲大喜,情绪极度不稳定,一口气没喘匀晕厥了过去。 一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她先抬上担架运往另一辆救护车救治。与此同时,祝御怀抱着席砚君缓缓降落,又一组医疗人员小心翼翼的接过席砚君置于担架上,氧气罩、止血剂、温度计、血压仪一股脑上阵,随后火速向医院转移。 祝御摘掉周身的安全索,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远处的于柏琪、沈子哲相视一笑:“这家伙死不了,脉搏跳的还很有力。” 沈子哲长吁一口气,走过去上下打量他:“祝大哥……你今天玩这出,比我们身陷火海还惊险吓人,酷毙了!” 祝御嘿嘿一笑,居然朝他调皮的眨了下眼:“小意思!” 于柏琪吩咐消防人员和随行警员在外围对祝御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封锁线”,部分赛车场内的工作人员和游玩顾客适逢其会,目睹了他高空作业,惊险救人的全过程,早把祝御视为勇敢无畏的英雄。如果不加阻拦,怕引出其他麻烦。 祝御和于柏琪匆匆钻进了一辆警车,低声道:“于处长,咱们得派人去山下……” “我知道。”于柏琪会意的答道:“已经派出两队局里的人了,无论那辆法拉利摔烂到什么程度,都得把残骸带回去。” 祝御赞道:“你想的真仔细!我就是这个意思。” 于柏琪皱眉道:“不是仔细,我感觉还是有这个必要。赛车场内提供的监控确实显示席砚君出事的瞬间是为了躲避一条小狗……但一辆法拉利跑车,时速200公里并不是它的极速,席砚君的操控也大失水准……我觉得这里面疑点重重。” 祝御面有忧色:“假如法拉利跑车真有猫腻……我们之前的结论都得全盘推翻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柏琪沉重的点头,还待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划开接听键嗯了几声,一直静静的听着,最后道:“我看暂时没这个必要了,你委婉的谢绝一下吧。”挂断了电话。 祝御诧异道:“谁打来的?” “邓局。”于柏琪轻轻叹气:“席颂麟把电话打到了市委赵书记那里,赵书记和咱们不熟,就找到了邓局。大致的意思是席颂麟有个私人请求,想和救他儿子的人认识一下,当面表达谢意……被我拒绝了。” 祝御笑道:“这位川江市顶尖的明星富豪大概想用自己的方式慷慨安抚一下咱们吧,不过真没什么意思。赵书记是不是川江市的一把手?他给席颂麟这个面子……咱们倒没必要买他的帐。” “是啊。”于柏琪摇头道:“单纯意义来讲,席砚君就算家财万贯,和咱们救他是毫无关系的;昨天那位林晋风不名一文,是典型的小老百姓……咱们还不是照救不误?现在麻烦事层出不穷,谁还有心思再去和那些官场商界的名流们打交道!” 祝御嗯了一声,看向车窗外,问道:“怎么不见老连长和江雪婍赶来?” “连奎晚饭后赶回首都去了,好像为了你那个软件的事,我刚和他沟通完。”于柏琪道:“另外席砚君这边也出事了,我怎么想心里都没底,就让雪婍继续盯紧谢渤,一刻都不能放松。这边的事只简单和她说了一下,也没用她过来。” 祝御低头沉思,说道:“席砚君可不比林晋风,我们救了他也未必有用,该如何撬出他的秘密呢?” 于柏琪点头道:“是啊,他说和苏俊昌做了十年的狱友,关系非比寻常……也许铁叔透露的秘密他们两人就是共享的!咱们指望不上苏俊昌再活过来,席砚君这边还有一线希望!” “关键是这家伙软硬不吃啊。”祝御苦笑道:“席砚君不但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也不含糊,呵呵。”突然侧头道:“你刚才说什么?不指望苏俊昌再活过来对吧?没错,他是死透了……但是席砚君也未必就是最后一线希望!” 于柏琪警醒的目光射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御的眼神也变得冷峻起来:“冤有头债有主,自家门前的雪就得自家扫!苏俊昌的事……我打算找时间会一个人!” 于柏琪瞳孔一缩:“谁?” “苏姿!”祝御冷冷的道:“这位演艺圈的大姐大……还真是个好戏子!” …… 天色全黑以后,三人赶回市局。祝御刚刚下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竟然是邬小雅打来的。 他有些诧异,自己纵然救了林晋风,好像和邬小雅之间没产生什么交集吧?她突然打来电话是什么意思呢? 邬小雅的声音很清纯甜美,也透着浓浓的感激之情和客套。她说现在想和祝御见一面,谈些和林晋风有关的事。祝御问起她要求的这次见面林晋风知情么,邬小雅爽快的否认了,还央求他过后也不要告诉林晋风。 这下祝御更疑惑了,再三思忖后答应了她,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市局对街的一家小酒馆。 忙乎到现在晚饭还没吃,他刚好借机狼吞虎咽一顿。于柏琪和沈子哲考虑到怕给邬小雅带来压力,没有一同前往。 小酒馆和市局一街之隔,当然是祝御先一步到达了。他点了炒菜和米饭一边吃一边思索,猜不透邬小雅找自己究竟要谈什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已经答应了林晋风的求婚,马上就要和他一起构筑家庭了,还能有什么事瞒着老公单独说给祝御呢? 大约40分钟后,邬小雅如约进到了小酒馆,远远的朝祝御招了招手,走过来坐在对面。 祝御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亲和随意,吩咐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饮料,并不忙于开启话题。 邬小雅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面容清秀,气色已经大好,还隐隐显露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应有的愉悦和幸福,倒不像满腹心事、隐瞒了什么问题的样子。 祝御淡淡一笑,问道:“小雅,晋风你们都和家里人见面了吗?这次无缘无故的走失在森林公园,一定没少让他们担心。” 邬小雅徐徐点头,黑漆漆的眼珠灵韵十足:“祝大哥,不管怎么样……我今天见到你的第一句话,还是要发自肺腑的感谢你!也代表晋风、樊浩他们向你表达深深的谢意!要不是你……我们也许就不能活着回到川江了。” 祝御笑着一摆手:“不用谢了,既然大家都能平安归来,就比什么都强。” 邬小雅嗯了一声,小口喝着饮料,看来是有话要说了,似乎在酝酿措辞。 祝御也不催促她,只静静的喝茶。过了好一会,邬小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祝大哥,我今天来……是代表晋风向你求情的,有些话也必须要和你讲明白。晋风以前的日子过的颠沛流离,直到出狱以后才算迎来崭新的生活,我不想在我们幸福的开始就埋下隐患,只求能平平安安的过好自己的日子!” “嗯。”祝御平静的点头:“我知道这是你们美好的愿望,林晋风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为什么要代表他向我‘求情’?求什么情?林晋风难道还有别的事瞒着你吗?” “那没有!”邬小雅忙不迭的摇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祝大哥,你在森林大火里把我们救出来,不但是救了我们的命,也算延续了我和晋风的幸福……所以尽管我只认识你一天,还是对你充满了信任,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祝御道:“没问题,我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有什么话尽管说。” 邬小雅垂首道:“晋风是个有前科的人,还坐过十年牢,我再笨也知道你们找上他是原因的,多半都是为了以前的事吧?” 祝御察言观色,看得出林晋风应该是没和她说过实情,沉吟着道:“是有一些涉及到以前案情的线索,我们需要他提供一下。不过你放心,这和你们即将开始的幸福生活没有冲突,我也保证不会再找他的麻烦,因为林晋风的态度很配合了……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成他是帮了我们很大一个忙,要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邬小雅面露喜色:“祝大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第二百九十三章 孰对孰错 祝御沉稳的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邬小雅更显开心,小手不断在胸口抚过:“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最怕的就是晋风还有什么以前的纷争纠葛,甚至是在监狱里结下仇家,以后再来找他的麻烦,你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 祝御回忆林晋风的个人资料,说道:“据我所知,林晋风在服刑期间各方面表现良好,没有劣迹和污点,因此还成功减刑一年提前出狱了……你恐怕是关心则乱,对他太在乎了难免提心吊胆,其实没什么事的。” “嗯!”邬小雅甜美的一笑,随即神色凝重起来,放低了声音道:“晋风这人就是太重情义了,所以我反而怕别人利用他。祝大哥……我今天要和你说的事就和他有关,而且这么多年来晋风一直守口如瓶,从来不许我对外人提起。” 祝御一凛,问道:“是什么事?” “他坐牢的事。”邬小雅只说完这四个字,眼里便涌出了泪花:“晋风年轻时参加工作,本来是个要求上进、责任心强的好苗子,在单位经常得到同事和领导的夸奖,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一天一反常态,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偷盗单位的保险箱吗?还拿走了好几十万现金,逃到了南方?” 祝御奇道:“为什么啊?” 邬小雅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只因为一个人,就是我的亲哥哥邬小刚。” 祝御吃了一惊:“这话从何说起,林晋风和你哥哥认识么?” “不止是认识。”邬小雅默默垂泪:“我哥哥和晋风是从小长到大的铁杆哥们,两人关系好到不分彼此。他们俩同龄,都大了我三岁,小时候我经常跟在他们身后一起玩耍,大家熟的不能再熟。我哥哥大学毕业没多久,我们的父亲突然患上了一种可怕的病:尿毒症。开始的时候没在意,后来病情愈发严重,我只好和哥哥带着他走遍了全国的多家医院治疗,那时候医疗技术上没什么新突破,医生告诉我们说要想治好父亲的病,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 祝御眉头皱起,轻轻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多年了。”邬小雅凄然一笑:“我和哥哥还被告知,给父亲换肾的费用保守估计也要30万元,我们俩一下子就慌了神。母亲死得早,父亲又卧病在床,当时家里除了我们俩没有人再能做主了。一筹莫展之际,这件事被晋风知道了,他找到我和哥哥,把我们俩好一顿训斥,说这么大的事为啥不通知他?随后毫不犹豫的把父母给他准备的婚房卖掉了,又四处张罗着借钱给我们凑了15万……哥哥感激淋涕,一咬牙也把我们家仅有的房子变卖了,终于凑到了30万元……” 祝御道:“想不到林晋风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他为了帮你们救治父亲的病,把自己的婚房都卖了?” “这还不是最悲壮的!”邬小雅说到这里咬紧了牙齿,目光中透出怒意:“之后我就暂时吃住在晋风家,继续上高中,哥哥则带着那30万和父亲去了南方治病,本来大家都希望他们爷俩早日平安健康的归来,谁知道……谁知道……” 祝御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邬小雅呜咽道:“大哥到了那里,不知道是犯了邪还是被鬼上了身,竟然丧心病狂的学会了吸毒!他白天在病床前陪着父亲,晚上就溜出病房去酒吧去夜店,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整夜整夜的喝酒、吸毒,这些事开始我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难以置信……这还是和我朝夕相处的亲哥哥吗?他干下了这些坏事,简直就是禽兽、恶魔,猪狗不如的畜生!” 祝御也觉得匪夷所思,迟疑道:“这……不大可能吧?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 邬小雅绝望的摇头:“当地警方接连给家里发过两次信函,也打过电话,我哥干的那些坏事都是千真万确的!他因为聚众吸毒被警方抓进了看守所三次,白纸黑字都有他的签名和手印……这还能是什么误会?可怜我那重病的老爹,一个人躺在医院里,病还没来得及治,30万几乎就被哥哥挥霍一光了!”说到这里再难忍受,掩面呜呜痛哭出声。 祝御无言以对,也无暇理会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轻轻给邬小雅地上纸巾,沉默不语。 邬小雅哭得双眼红肿、雨带梨花,用纸巾擦着眼泪,抬头道:“你知道我哥哥惹下这么大的祸,最后是怎么收场的吗?他用剩余不多的钱请了律师,交了罚款和保释金以后出来消失了!把我爸爸一个人扔在了医院,从此无影无踪了!” “啊?”祝御吃了一惊:“他去哪里了?后来找到了吗?” “没有!”邬小雅泪水再次涌出,绝望的摇头:“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在这个世界上变成了空气稀释掉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杳无音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每当晋风提起他,我都极力回避话题,在心底里……我只当这个哥哥当年已经死掉了!他害惨了爸爸,害惨了晋风,害惨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我恨死他!” 祝御心里五味杂陈,默默道:“那后来的事……” “后来的事,就是我家的不幸变成了晋风的不幸。”邬小雅满怀感激的陈述:“说到这里,你应该能知道晋风为什么偷盗单位的巨额现金了吧?没错,他不忍心看着我父亲就此病死,不忍心见我每日以泪洗面,还不忍心割舍和哥哥曾经的兄弟之情,但他当时的能力有限,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情急之下头脑一热……就撬了保险柜,拿着那些偷来的钱连夜跑到了南方,给爸爸交足了治病的钱,并且一直照料着他,直到痊愈出院。” 祝御恍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晋风的前科……他偷盗单位的巨额现金……就是为了帮你爸爸治病?” 邬小雅泪如雨下:“所以我们全家都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他……直到父亲出院,晋风回来自首,我才傻傻的知道他做下的一切。当时我发疯一样四处去找他,每天都守在公安局、检察院门前央求那些办案人员,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他。” 祝御百感交集,感叹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邬小雅继续道:“爸爸某天晚上含泪转述了晋风留给我的话:说他偷偷喜欢我很久了,尽管发生了这件事,他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求我不要让他的努力白费,不要辜负他的情意,更不要试图去翻案上诉……因为那些钱毕竟都花了,偷盗的事实毕竟也成立了,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还不如让他就此心安理得的去服刑好了。” 祝御默默摇头,看着哭成泪人的邬小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刚刚才体会到桀骜狂放如席二公子,是根据自己的言行脾性才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回过头来看,林晋风这样一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又何尝不是做了一个极端的选择?抛开法理道德,谁又能准确的给出定义,评判林晋风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后来怎么样了?”他低低的发问。 “后来我屈服于无力改变的现实了。”邬小雅渐渐也平复了情绪,低声道:“晋风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从他转进监狱的那天起,我一有时间就去探望他,并且告诉他:今生今世我注定就是他的人了,别说十年,就是等一千年、一万年,海枯石烂我也要等到他出狱,嫁给他,和他一起开始幸福的生活。这样做绝不是我有报恩以身相许的意思,也不是怜悯他……而是我通过这件事,看到了他对我那种狂野、不顾一切的深情厚义,我没法不喜欢他,没法再丢下他!” 祝御喉头有些哽咽,涩声道:“好啊……我不知道该对你说点什么好,嗯,真心的祝愿你们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终于能迎来甜蜜幸福的新生活吧!” “谢谢你,祝大哥!”邬小雅擦拭着眼角,微微一笑:“我找你就是想说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应该让你有知情的必要,毕竟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现在说出来了,心里面舒服多了!” 祝御苦笑道:“可是你本来不必告诉我的,林晋风要是知道这件事……多半会埋怨你不信守承诺。” “可我是为了他好!”邬小雅歪着头道:“既然你们需要他的合作,就该知道晋风这个人的底细,了解到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盗窃犯,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不是吗?” 祝御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脑海里全是林晋风的身影和话语,猛的想起那天晚上他还说过一句“恐怕老天都搞不清我做的是对是错”,现在听来果然别有深意。他思绪流转,听过林晋风和邬小雅这段跌宕曲折的爱情故事,想起他们俩也是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又不自禁的念及起关小莹来,呆呆的端坐出神,竟似痴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迟来的清白 “祝大哥……祝大哥?”邬小雅一迭声的召唤,把祝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小心的问道:“祝大哥……我讲述的这些事……是不是影响了你的工作或者是思路?” “没有。”祝御连忙摇头否认:“这件事和我手头的工作没有关系,也不会影响到晋风你们俩今后的生活,放心吧!” “谢谢你啊祝大哥!”邬小雅展颜一笑:“你回答的这么肯定,那就一定没事了。还有……昨天晋风用一束金黄色的花环向我求婚,真的很浪漫啊,我好喜欢。他后来说是你给他的花环,我们俩……我们俩都很感激你!” 祝御赧笑道:“我浪费了你们的钻戒,一定要赔给你们一个完美无瑕的!” “那怎么行?绝对不行!”邬小雅马上惊恐万状:“都怪我多嘴……祝大哥你一定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找你讨钻戒的,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情急之下小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解释。 祝御淡淡一笑,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听明白了,也理解你的意思了。我答应你们,不赔钻戒了,行了吧?” 邬小雅长吁一口气,抚着胸口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听明白了,不然晋风知道这事一定会着恼的!” “但是我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祝御不徐不疾的说道:“你们答应了,我才不说钻戒这事了。” 邬小雅讶异道:“什么条件?” 祝御笑道:“很简单啊,就把你们结婚大喜的时间、地点早些通知我,这场婚礼我得参加,去讨杯喜酒喝总行吧?” 邬小雅又惊又喜,坐直了身体道:“真的么?祝大哥……你肯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您可真是求都求不来的贵客!” “放心吧。”祝御微笑道:“只要你们早点通知我,到时候我一定参加!” “太好了!”邬小雅兴奋的指了指包包道:“我手机里有你的电话号码,是晋风告诉我的,肯定会及时通知你!” 祝御嗯了一声,笑着起身去买单,随后又递给邬小雅几张纸巾,打趣道:“你和我见一面哭了好几鼻子,快好好擦擦眼泪,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欺负你了呢。” 邬小雅掩嘴偷笑,伸手接过了纸巾。 两人走出小酒馆,祝御站在街头打车,坚持要送她回去。邬小雅坚不应允,只说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最多到家后发一条短信报平安不就行了。祝御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接连经过的几辆出租车都载了客人,不见停留。两人只好再耐心等候。邬小雅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祝大哥,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我违背晋风的叮嘱,把这件事吐露出来,你并不是第一个听众。” 祝御一怔,问道:“哦?还有人知道么?” “是晋风原单位的老领导。”邬小雅抿嘴道:“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了,但是在原单位的威望、口碑都很好,我和爸爸几年前找到了他,并且把晋风的事都合盘端出了。” 祝御若有所悟,说道:“我明白了……你们父女俩这是想……” “没错!”邬小雅狡黠的一笑,满怀憧憬的把双手合十举在胸前:“这是爸爸想在我们结婚那天送给他的大礼,也是我的意思,一直到现在,我们俩都瞒着晋风呢。这十年来,我和爸爸努力攒钱,终于在去年凑齐了三十万,并且聘请了律师,当面委托给了这位老领导,请他在我们婚礼当天把这笔钱当着所有人的面交还给单位现任领导,并且把真相告诉大家!” “好!非常好!”祝御沉声赞道:“你们不能在法律上左右林晋风的对错,但至少能在道义上还他一个迟到的清白!相信他经历了十年的牢狱之灾,再把这笔钱还给原单位,完成双层意义上的救赎……从此以后就能彻底卸下这份心理负担,轻装上阵,和你一起展开幸福美满的人生之旅了!” 邬小雅笑的甜蜜:“祝大哥,你组织词语的逻辑准确严密,说出的话真到位!三言两语就把我们父女的心思解释的淋淋尽致……不如这样吧,我和晋风的婚礼还缺个主持人,就由你来担纲怎么样?” 祝御吓了一跳,双手乱摇:“这可不行,我参加就是了,可绝对不能当什么主持人……” …… 回到市局大院,祝御遥遥看到团队办公室的窗口里还灯火通明,瞧瞧时间还早便上了楼。 沈子哲听到脚步声,远远的迎了出来,站在走廊朝他招手,还做了个“嘘”的动作。 祝御甚感讶异,走到近前。沈子哲悄声道:“于处长似乎心情很不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呢,叮嘱我没有特别的事别叫人打搅到他。” 祝御和他走进房间,问道:“于处长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沈子哲道:“刚才市局技术科和省会一家4s店的负责人来找他汇报情况,席砚君出事的那辆法拉利经过拆检分析,证实电子转向系统和制动系统都存在隐患,能发挥出的功效还不及平时的一半……换句话说,这些故障不是在他翻入深沟后撞出来的,而是一早就被人动过了手脚!” 祝御闻言马上锁紧了眉头,沉默不语。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席砚君开着故障车冲破护栏险些丧失,看来并不是一起意外,而是被人设计好的预谋! 这起事故和苏俊昌的死亡、林晋风的失踪前后接连发生,都没隔开两天……于柏琪为此焦虑担忧“心情不好”再正常不过,就算祝御也难免浮想联翩了。 巧合也没这样的巧法吧?为什么一大堆的事偏偏都集中在一个时段内发生呢?本来席砚君的事故不出,大家已经认定之前的事都是“巧合”了,现在看来绝没那么简单!局面越来越乱,谜团也越来越大了。 祝御有一种直觉,所有的事背后仿佛都被一只强大的、无形的黑手掌控着,在卖弄它的神秘同时,也侮辱着大家、尤其是他的智商!对方的意图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想逐一干掉五个知道秘密的涉案人,让他们想追查的黄金线索全部断掉! 唯一的区别是,神秘对手采取的灭口方式并非简单粗暴,而是运用巧妙的作案手法把每一桩事故都装扮成“意外”,并且让它们之间独立存在、毫无关联,试图骗过所有的人。 现在看来,可能苏俊昌的死亡是这样,林晋风的失踪是这样,席砚君的坠崖亦如是。 祝御不得不从新审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的猜测正确,那么苏俊昌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晋风为什么失踪?席砚君的法拉利又是何时被人动过手脚的?随之衍生的还有:按照顺序来看,剩余的谢渤和监狱里的赵子光,处境显然也岌岌可危。 假设这个神秘的作案人策划了以上三起“意外”,从结果来看他只完成了三分之一的目标。因为祝御的及时出现,在各种险象环生、山穷水尽的绝境中挽救了其中的两人,破坏了对方的计划。 这场交锋看似祝御占得了先机,实则不然。敌人在暗他在明,一次“意外”无法致涉案人丧命还可以再来一次,甚至换个手段方式卷土重来也方便的很。只要这些人还活着,机会总会有;但是祝御的应对之策太少了,他一场都输不起。 神秘对手采取这种“委婉”的作案手法,不外乎三种原因:第一,他有卖弄的心理,想炫一下自己的实力;第二,想隐瞒自己的行迹,轻易不浮出水面,继续对迷惘的祝御施压;第三就是避开祝御的锋芒,不和他本人做直接对抗,以防在迫不得已的交锋中万一落败影响均衡的局面和计划。 最令祝御不安的是,这个神秘对手的身份。 任谁都知道,急欲干掉五个涉案人灭口的是已经成功越狱的铁叔,无论从哪方面说他的嫌疑都最大。然而铁叔不过是个浮出水面的小小傀儡,他身后的人才真正可畏、可怖、可怕,这个人十九就是祝御的亲生父亲,祝自强! 祝御实在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一场父子对决就此上演!并且无法估计这场对决会升级到什么程度! 他要打一场莫名其妙的糊涂仗,而对手却是十余年未见、本该阴阳两隔的亲生父亲! 抛开输赢甚至生死都不说……祝御都搞不明白这场对决的意义何在。祝自强是傻还是发神经,干嘛要和亲生儿子过不去? 天底下有哪个当老子的如此丧心病狂,十年不见的亲生骨肉就在眼前,却不分青红皂白的一上来就针锋相对? 更何况祝御从小到大没爹没娘,清苦的人生饱受磨难、颠沛流离,和表叔相依为命走到现在,没有一天真正过的幸福。他没做错过什么,也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逆子人渣,纵使现在的身份也代表着“正义”和“英雄”。祝自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他所处的黑暗世界本不该和儿子再扯上任何关系,既然选择了出现,至不济……也欠祝御一个公道的解释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革图易虑 沈子哲小声劝道:“祝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也许,于处长也不是在为案情本身犯愁,他和你想到了一处。” 祝御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轻轻叹道:“我也很迷惘,但是我又没得选!” 沈子哲默不作声,转身收拾桌上的资料。 祝御突然道:“子哲,从现在开始,盯紧苏姿的一举一动!她的银行账号、手机、电脑、信用卡甚至那辆奥迪r8的GPS导航都要做到无缝监视,每隔12个小时就和我通报一下内容。” “知道了。”沈子哲首先肯定的接领了任务,随后问道:“祝大哥……苏姿是不是没摆脱嫌疑?” 祝御并不直接回答,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双手伸进裤兜。 沈子哲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问,又去鼓捣电脑了。 祝御在窗前伫立良久,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话,语气布满冷冽:“他不出来,我只好揪他出来了!” 沈子哲一怔,问道:“祝大哥,你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祝御回过头来,神色平静如初:“今晚我回翼华公馆住,义飞明早到家,我得见他一面。” …… 第二天早上六点,侯义飞的电话先一步打来,告诉祝御他还有一小时到家,能不能预备些早餐,最好再弄一壶烧酒。 祝御笑着骂道:“你出门这么多天了,在外面还没野够,一大清早的喝哪门子酒?” “这顿酒不算你给我接风。”侯义飞粗着嗓子道:“就是太累了,喝的晕晕乎乎的刚好睡个一整天解乏,晚上再整!” 祝御道:“要酒没有,一斤油条,豆浆两杯,爱吃不吃!” 侯义飞在一顿大骂、满嘴污言秽语中挂了电话。祝御刚要起床,于柏琪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我想今天上午去医院会会席砚君,表面上算是探望吧,实际想摸摸他的底。” 祝御蹙眉道:“你用什么身份去?” “办案警员。”于柏琪口气很不善:“如果他不配合,我打算给他找些麻烦。” “这条路行不通!”祝御摇头道:“这是无凭无据的无头案,你走法律手段找席砚君的麻烦他才不怕,幕天集团能派出一个三十人的律师团队把官司打上二十年,在此期间谁都拿他无可奈何。” “那我就告诉席砚君!”于柏琪恶声道:“如果他不说出铁叔的秘密,随时都会受到生命威胁,我们能救他一次……不可能次次都护得他周全。” “这倒算个办法。”祝御沉吟着道:“可以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我估计生死这样的大事在别人看来非同小可,但席砚君这种偏执狂却照样视作儿戏。昨天救出他来那一刻,我领会的很深。” “至少得让他明白我们不是吓唬他,说的都是事实。”于柏琪叹道:“五个涉案人呢,除了监狱里的赵子光还算安全,放出外面的四个接连出事,摁下去葫芦起来瓢……不尽快套出他们嘴里的秘密,不但咱们整天提心吊胆、疲于奔命,这几个人也确实会随时遇到生命危险,防不胜防!” “不是人人都像林晋风那样看得开。”祝御苦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于处长,咱们干着急使不上劲……不如找找内因吧,换个途径和方式,也许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于柏琪诧异道:“找什么内因?” 祝御道:“席颂麟昨天不是还想当面感谢咱们吗?可以从他这里做做文章。席砚君是不怕死的主,但是席总裁却十分害怕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少根汗毛都不行。咱们冒险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让他权衡利弊做做席砚君的工作吧。席颂麟是过来人,越是到这个年纪越看重身体、家庭和子女,反而对身外之物不屑一顾。可能一吨黄金在别人来说是笔巨额财富,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要儿子的小命还是贪恋这点小钱……他应该知道怎么选。” 于柏琪道:“嗯,这办法行。不如我去找席颂麟,你去找席砚君谈谈怎么样?怎么说你也救了他的命,万一有收获呢?” 祝御摇头道:“这爷俩都是你去谈吧,我一个也不想打交道。席砚君那孙子上来狂劲……我怕我憋不住火。” “这我倒是能理解。”于柏琪苦笑道:“那天晚上在大排档,你险些就要出手教训他了。” “哎,这家伙不是那种熊包富二代,”祝御叹道:“而是个神经病经常发作的公子哥,天不怕地不怕,只因为受激不过拿起一把猎枪杀人都敢……我对付这种滚刀肉缺乏耐性,也没什么好办法。” “行,那就不多说了,我去试试吧,等我消息。”于柏琪挂断了电话。 祝御爬起来匆匆洗漱,然后下楼去买了油条豆浆,回来后左等右等不见侯义飞进门,眼瞅着时间过了八点,一气之下自己找来碗筷,拆了包榨菜先大吃起来。 一顿早饭堪堪吃完,周琳又打来电话问他在做什么,听声音和情绪都比昨天好了很多。 祝御没敢和她提起昨晚救援席砚君的惊险一幕,瞎编道:“昨天下午在办公室看材料直到深夜,看得我头昏脑涨,回家来美美的睡了一大觉……刚醒来不一会,正在吃早饭。”又反问道:“你怎么样?今天上班好像心情不错。” 周琳笑道:“是不错,这地方捆住我的时候觉得好烦;可是突然离开两天不回来,心里反而空落落的。今早一走进检验室,看着那些熟悉的器具和设备,再穿上白大褂……马上就找到感觉了,嘻嘻。” 祝御悄声道:“白大褂人人都有不稀罕……周医生有没有穿亮瞎别人钛合金狗眼的巴宝莉女装?” “讨厌!”周琳扭捏道:“我才不像你那么爱臭美,穿着一身名牌到处显摆!” 祝御哈哈大笑:“那我就不明白了,名牌不是穿在身上显摆的,难道是放在衣柜里下崽的吗?” “下崽就下崽!”周琳佯怒道:“那也比穿在身上招风显眼好!你是怕我在单位的麻烦还不够多对吧?” 祝御心下一凛,想起了虎视眈眈的孙炎,假意恶声道:“周医生,有件事我得郑重提醒你……那位风华正茂的孙教授正张着血盆大口等你呢,和他要保持开一定距离。别看我离着你这么老远,要是头上冒出些微绿光也马上能察觉到。祝警官喝起干醋来就算不能拔掉孙教授满口的牙齿……难免也会让他在神经科变的神经兮兮。” “哈!”周琳娇笑起来,腻声道:“那就要看你乖不乖,听不听话了,你有个竞争对手倒是件大好事!” 祝御嘿嘿笑道:“乖肯定是乖,听话也肯定听话……只是有时候这个男人的脸面嘛……周医生也得周全考虑一下。” “既然听话,那就给你下道命令。”周琳笑道:“今晚来我家吃饭吧,爸爸妈妈和我亲自下厨犒劳你,至于要说的事么还是之前我和你提起的……上次一耽搁险些忘记了,爸爸妈妈昨天追着我逼问了一下午。” 祝御一怔,想起周琳说的事应该就是“新姑爷上门”,还有那笔给周母花的医疗费。看来周琳的父母做人极有原则,一直对这笔钱念念不忘,要和他当面说个清楚。其实这也一直是祝御心底里比较害怕、比较排斥的一个麻烦,他真没做好见周琳家人的准备呢,冒冒失失的登门去“吃饭”,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当。 正迟疑间,门铃响了起来,祝御借机避而不答,一边走向房门一边说道:“等一等啊,是我一个村子长大的发小回来了,我去给他开门。这家伙叫侯义飞,我记得跟你提起过他的,就是粗人一个,现在赖在我家住,赶都赶不走……”说着话打开房门,登时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哪里是膀大腰圆的侯义飞,竟然是明眸皓齿、风情万种的席秋烟!唐君琢跟在她身后,手捧一个大大的水果篮,知性、温柔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祝御一下子懵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俩主动找上了家门。周琳听出他有些不对劲,追问道:“祝御,怎么了?” 祝御张了张嘴,随口道:“没事没事……是义飞,这家伙出差好几天,弄得灰头土脸的我险些没认出来。先这样吧周琳,他手里拿了好多东西,我先接他进屋,一会再打给你。” 周琳不疑有他,说道:“那好吧,我也该上班了,中午打给我好了。”挂断了电话。 祝御长吁了口气,有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他一直把自己的遭遇对周琳隐瞒,这是出于无奈和好心;但是两个大美女找上门来也要隐瞒……他就觉得心里有些异样。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事,但说不说实话令他比较敏感、微妙的心理有些犹豫。 祝御怕周琳会因此产生想法,甚至不悦。她是祝御的正牌女友,关系算最近了吧?堂堂“正宫”尚且没正式登门呢,甚至连他的地址都搞不清楚……怎么祝御的两个普通“女朋友”就会轻车熟路的找上门来? 这实话说起来难免会引出下文,唐君琢还在此“过夜”了一次呢,那又该对周琳作何解释? 第二百九十六章 百万支票 古往今来的诸多前车之鉴曾经表明:一个男人试图向女友解释清为何把另外一个女人留在家中过夜,其难度系数一点不比根治癌症、艾滋和埃博拉病毒容易。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三缄其口,争取相安无事的躲过这一劫。 何况唐君琢在祝御家里过夜也不是一点“故事”没发生,更惨的是那段“故事”还不止于天知地知、他知她知……我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侯义飞先生也知道,并且是现场第一“目击证人”。 祝御考虑到一连串可能发生的反应,不得不硬着头皮对周琳撒了个谎。 非要定性,他只能认为自己这个谎言是善意的,是美丽的,是隐忍为了大局的。 席秋烟一袭粉红色的短袖连衣裙配黑色挎包和水晶跟鞋,纤腰紧束,下摆及膝,苗条修长的美腿一览无遗。浓密的秀发打起波浪卷垂坠过肩,精致的蛋形花边项链和铂金耳坠配合她标志性的迷人笑容,性感妩媚中不失率真娇俏,魅力逼人。 唐君琢怯生生问道:“祝大哥,我们不请自来……算不算不速之客?” 祝御随手把电话揣进口袋,还没答话,席秋烟妙目转动,俏皮的发问:“周琳是谁?” 祝御心里有鬼,不好意思作答,故作潇洒道:“想不到两位美女盈门,蓬荜生辉啊,欢迎欢迎,快请进!” 席秋烟和唐君琢对视一眼,彼此抿嘴一笑,随着他迈步进屋。唐君琢看到房间里和第一次来没什么变化,目光落到卧室外的那张电脑桌上,脸色一红,忙不迭的别过头去。 席秋烟倒似不见外,四下打量一番,也不用祝御招呼,直接坐进了沙发,翘起了那双纤细性感的美腿。 唐君琢看了一眼祝御,解释道:“祝大哥,你别怪我多事……秋烟非要来看看你,我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就……” 祝御笑道:“没事没事,你们来我家做客,欢迎还来不及呢,干嘛要怪你?不过连个招呼都不打可挺悬,万一找不到人呢?我这几天回来住的少,在局里陪表叔的时候多,今天倒是巧了。” 席秋烟不说话,起身缓步走向厨房绕了一圈,倚在房门口不动了。 祝御看得诧异,赧笑道:“我和一个哥们住这里,乱的很,你还是回来坐吧,别做巡视工作了。” 席秋烟轻轻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是走极端的杂食性动物。瞧瞧这厨房……清锅冷灶的,不是方便面就是油条豆浆。”皱了皱鼻子:“吃这些东西能卫生吗?” 祝御无奈的一笑,耸了耸肩。心想三小姐家财万贯,每天都是锦衣玉食,当然认为这些东西难以下咽。忆及自己和侯义飞以前过的日子,能吃上方便面和油条豆浆都是很知足的事情了,哪来那么多挑剔?不过席秋烟说的话并无恶意,出发点也是关心祝御的饮食健康,倒不好拂逆她。 唐君琢提起手里的水果篮笑道:“我们知道你那么忙,家里一定没准备水果,所以顺路买了些,都很新鲜。”说着走向厨房。席秋烟伸手去接,淡淡道:“我来洗吧。” 唐君琢怔住了,想了想掩嘴一笑:“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万金之躯的三小姐居然肯主动洗水果?看来也就是祝大哥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了吧?”歪着头去看她,满脸戏谑调侃之意。 席秋烟脸微微一红,并不忌讳她的挖苦,伸手道:“给我。”接过水果篮,径直走向水池。 祝御淡淡一笑,跟了过去改变话题:“秋烟,你二哥身体怎么样了?昨天我有别的事忙,没来得及去看他。” “恢复的很好。”席秋烟手里的活不停,嫣然一笑:“爸爸从天南市找来一位顶尖的外科医生,也是他多年的老朋友,连夜给二哥做的手术,非常顺利。今天一大早他都能活动了,嚷嚷着不想住院呢。” 祝御笑道:“二公子的性格我可算领教了,别说脾脏被扎伤……就是心脏被扎伤了他也全不当一回事。” “嗯,”席秋烟也表示赞同:“我就天天骂他‘野人’,总会干出些不可思议的事来……爸爸有时候都纳闷,一样的亲兄弟,怎么大哥稳重谨慎……二哥就那么另类呢。” 她说话间洗好了水果,抽出纸巾擦手。唐君琢找来大盘子把水果装好,三人又一起走回客厅。 席秋烟好像很放松,也不顾忌自己的淑女形象,抓起一个紫红的大苹果谁也没礼让,张嘴就咬,吃相很“豪爽”。 唐君琢看得好笑,说道:“我一般早晨不吃水果的,祝大哥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祝御还没答话,席秋烟道:“先不忙吃,把正事说完。”伸手在茶几上轻轻一拍,赫然露出一张小小的支票。 唐君琢就不说话了,表情略显尴尬,也有些紧张。 祝御皱了皱眉,低头去看那张支票,上面一连串的0触目惊心,仔细计算整整有一百万! 席秋烟咬了一口苹果,嚼的声声脆响,白玉般的手指一点支票:“祝大哥,你别忙着表态,听我把话说完。首先,这100万的支票与我无关,既不是我的钱也不是我要送给你的;其次,我也很反对爸爸用这种直白露骨的方式向你表达谢意……不过我没得选,他一再坚持这样做,我只能做个传声筒。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祝御苦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席老爷子对我真是厚爱,一出手就是100万啊,呵呵。” “他本来想约你见上一面。”席秋烟道:“亲自向你表示感谢。但是你们的主管上司好像不怎么买账,连市委赵书记的面子也驳回去了,爸爸很遗憾。他了解过救援二哥的整个过程,那么危险的局面下如果采取常规方案……可能等不到把二哥救出来他已经一命呜呼了!所以对你在施救中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机敏勇敢非常钦佩,也万分的感谢。如果不是你力挽狂澜,他几乎不敢想象失去儿子会对自己、对这个家庭造成多严重的打击。” 祝御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心想于柏琪千叮咛、万嘱咐他行事要低调收敛,这场救援行动已经尽可能按“常规手段”进行了。尽管击破油箱、指导疗伤、高空吊索这些细节都是他灵光一现的突发奇想,但仔细想来还算符合逻辑,应该在人们能接受的范围内。假如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有那么多顾忌,救出席砚君会更容易些,也不至于令他后来再多遭一番罪。 席秋烟又道:“爸爸说请你正确理解他的行为,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笔钱是他对你小小的谢意,绝不附带其他任何色彩。实际上你是二哥的救命恩人,我们全家的感激之情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他甚至找过律师备案,证明自己对你的馈赠合理合法,不会有丝毫麻烦。所以无论如何请你收下支票,算是能让他的心里稍稍得到慰藉。” 祝御的表情波澜不惊,笑着把那张支票轻轻推向席秋烟:“席老爷子久历江湖,什么人情世故看不清?他这句话说的最有道理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态度,又何必多此一举?” 席秋烟一点没有吃惊讶异的意思,轻轻叹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收的,老爸太一厢情愿了。” “嗯。”祝御道:“你把支票拿回去吧,替我感谢席总裁的厚爱。”朝她眨了眨眼睛:“话又说回来,这既然不代表你的意思我就很欣慰了,起码大家以后朋友还有得做。” 话音刚落,房门锁一阵转动,紧跟着风尘仆仆、大包小裹的侯义飞进了屋,粗着嗓子喊道:“我回来了!”蓦的看见沙发上的席秋烟和唐君琢吃了一惊:“祝子,你有朋友来了?”仔细一端详唐君琢,登时两眼冒光,显得很兴奋。 唐君琢除了祝御,最怕的就是再见侯义飞。正是这家伙在那天清晨不合时宜的出现,才逼得她围着浴巾东躲西藏、狼狈不堪,最后衣不蔽体的要靠祝御当“挡箭牌”,出尽了洋相。此番见面还多了祝御和闺蜜在旁,更增尴尬。红着脸偷偷看向他,打个招呼吧不好意思;一言不发又觉得不合适,神情极为扭捏。 侯义飞几千年都是一个性子,认出唐君琢后咧嘴一笑,居然脱口道:“祝子,这咋还多出一个来?” 这话问的不伦不类,险些没把祝御气死。什么叫“多出一个”来?一个两个还有啥具体含义么? 席秋烟鬼精灵,马上就看出了门道,展颜笑道:“这位是侯大哥吧?好叫你得知,我不是‘多出来的’,只是陪着姐妹来做灯泡的,嘻嘻!”话音刚落,唐君琢的“九阴白骨爪”已然伸向她腋下,满脸通红的又羞又急。 她和祝御的那点“误会”本来就不好解释,假设如实说给席秋烟听,指不定会招来她多少讥刺嘲讽。最聪明的选择当然是保持沉默,尽管席秋烟一度疑神疑鬼、刨根问底八卦个不休,她和当事人祝御仍能保持高度“默契”。现在情况就很不妙了,斜刺里杀出来一个心直口快的侯义飞,天知道这家伙的嘴能否把住门?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二公子的秘密 侯义飞看祝御表情不善,吐了吐舌头:“我不会说话,两位妹子别挑,你们聊。”转身欲待走开,突然发现了桌上的水果,红彤彤、水灵灵的很是诱人,走过来随手拿起一个,嘿嘿一笑。斜眼又看到了那张支票,诧异道:“这是啥玩意?” 祝御一扳他的肩膀:“别啰嗦,快去洗个澡,在外面野了好几天,臭也臭死了!” 侯义飞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张开大嘴咬了一口苹果,悻悻的走开,嘟嘟囔囔的含糊道:“你还知道我几天没回来啊?把女朋友领到家里来就很神气了么?” 祝御和唐君琢对视了一眼,均现尴尬之色。 席秋烟突然起身招呼侯义飞:“侯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俩是男女朋友的?祝大哥可没承认过。” 侯义飞闻言止住了脚步,回头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不承认也没用,那天早上我亲眼看见……”一语未必,祝御已然抢到跟前,一把死死捂住了他嘴巴,恶声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炒口条?” 唐君琢满脸通红,一颗心紧张的乱蹦,抓起席秋烟的手就往外拽:“咱们还是走吧,侯大哥出差回来需要休息!” 席秋烟被她拽的脚步踉跄,咯咯娇笑个不停:“等一等嘛,我和侯大哥再聊几句,休息也不差这一会。” 祝御不由分说,推着侯义飞进了卫生间,低声喝道:“闭紧你的鸟嘴!”反手关上门追了出来。无意间看到茶几上的支票,抄起来道:“秋烟,把这个拿上。” 唐君琢已经迫不及待的拉开了房门,二人推推搡搡的挤作了一团。席秋烟拗她不过,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走可以走,我还有句话没和祝御说……你放心好了,这次保证不八卦,是正事。” 唐君琢迟疑了一下,放脱了她的手。 祝御递过去支票,问道:“还有什么事么?”侯义飞突然回来,他碍于唐君琢的面子,也不打算再留客了。 席秋烟笑吟吟的朝他勾了勾手指:“你附耳过来,这句话可不能让君琢听到了。” 祝御苦笑道:“你神神秘秘的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略略低头探了过去。 席秋烟诡秘的一笑,性感柔软的红唇果真紧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二哥也料到你不会收爸爸的支票,但是他托我转述给你一句话!”祝御微微一惊,警惕道:“他说什么?” 席秋烟得意的抿嘴一笑,风情万种,继续附在他耳边悄声道:“二哥说……你要是答应做我的安全主管,来我和苏姿身边工作,他就把你最想知道的一个秘密说出来,否则一切免谈!找人做老爸的工作也好,你救过他的命也好……都没得商量!” 祝御颇为震动,呆呆的怔在原地接不上话来。 席砚君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是个寻常的富家公子哥。原来他早就看穿了祝御的机心,也早有心理防备。 还有可能经历了这次事件,他动用资源彻查了一下祝御的底细,要知道像这样优秀的“救援人员”并不多见。 唯一的区别是,席颂麟不拿一吨黄金当回事,席砚君也一样视作粪土。他抱着“奇货可居”的想法和目的,居然是想以此要挟祝御服软低头,屈尊来为妹妹“打工”。 五个涉案人中,可能席砚君以吐露秘密为代价提出的要求最荒诞,不过套用到他这种人身上也算“正常”了。 原因很简单,表面上看桀骜不驯、倒行逆施的席二公子终日无所事事,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到眼里。其实在他的心底应该还是有谱的,至少关心、疼爱这个宝贝妹妹的责任一直没有放弃。他被困在法拉利中深陷绝境,所有的人都爱莫能助,谁都以为悲剧无法避免之际说的那些话就是明证。 不到生死攸关,不至山穷水尽,二公子怎会轻易说出那样煽情的肺腑之言? 人常说“知子莫若父”,其实席砚君做为亲哥哥,对身边这个刁钻倔强的妹妹又何尝不了若指掌?他可能早就看出席秋烟对祝御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甚至在席秋烟本人还“糊涂”的时候他就察觉了。这种认知始于那晚大排档和祝御的初见,席砚君生平第一次看到妹妹和一个陌生男子同桌欢饮;止于席秋烟想招募祝御为自己工作,得不到答复而郁郁寡欢。 至于中间经历了祝御整治黑心洪老板、小赌棍马诚,一而再再而三帮助席秋烟和唐君琢解围这些事,席砚君是否也知情就无从考证了。反正他能在妹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间敏锐的捕捉到她心思……这就足够了。 既然席秋烟想把祝御招揽到身边,先不论她喜不喜欢这个男人,心里都有什么打算,席砚君都觉得应该出力帮忙。特立独行的二公子想法和行事倒并不拘泥于传统、死板,对于这位一向“无欲无求”的亲妹子,难得她想开创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难得她肯为一个男人活泛一下心思,管他什么结果呢,当哥哥的必须力捧。 祝御没想到,真到了和席砚君摊牌的时候,他反而先发制人,一下抛给自己两个大难题。 要么乖乖的去给席秋烟做跟班,当“安全主管”;要么就是任凭席砚君死守着秘密不开口,无计可施。 席秋烟这时反倒露出惊诧的表情,奇道:“咦,二哥这句话真管用啊!居然能把你难住了?”随即狡黠的抿嘴笑道:“祝大哥……二哥到底掌握了一个什么秘密,能吊起你的胃口来啊?说给我们听听好不?” 祝御突然对席砚君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愤恨,他讨厌对方这种粗暴、直接的要挟和威胁,平缓了下情绪,淡淡道:“既然是秘密,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至于我的胃口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麻烦你回去转告他一下,这条路行不通!” 席秋烟觉察到了他眼里的一抹冷漠和怒意,心头为之一颤,怯生生道:“祝大哥……” 祝御愈发觉得肝火上蹿,勉强平静道:“先这样吧,我还有些事要忙,代我向席总裁问好。” 席秋烟和唐君琢面面相觑,对他突然冷淡的态度莫名其妙,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唐君琢小心翼翼道:“好了,祝大哥……我们不影响你了,再联络。”扯了席秋烟衣袖一把,慢慢走向电梯。 祝御一狠心反手关上了房门,不做相送,重重的叹了口气。 侯义飞从卫生间探出头,满头满脸的香皂沫:“哎?怎么说走就走了,不留人家再待会了么?” “留个你头!”祝御气往上撞,怒喝道:“侯义飞,我再和你说一遍,那个小唐主管是我以前的同事,我们俩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龌龊关系!上次她喝醉了酒,我是没办法才把她带回家里……你看到那一幕也是凑巧,她不小心被刮掉了浴巾!这事到此为止,我解释的够明白了吧?再要出去胡勒勒,当心我拿针线缝死你的大嘴巴!” 侯义飞被吼的莫名其妙,愕然道:“你们俩爱有事没事,你发的是哪门子神经?” 祝御一股子火无处可泄,还待再喊,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遥指着他喝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拿这事开玩笑,小唐主管是个单身未婚的女性,我也有女朋友了……” 侯义飞吃了一惊,瞪眼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我咋不知道?” 祝御恨恨的叹了口气,无暇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接通道:“于处长,什么事?” 于柏琪听出他口气不对,但没多问,直接道:“刚接到省市司法局通知,准备把监狱里的赵子光转往首都关押。” “为什么?”祝御讶异道:“我们没有过这个打算。” “我开始也很纳闷。”于柏琪道:“但随后连奎打来了电话,说这个转移是他做的决定。他昨晚在首都接到了准确情报,有人在这几天内企图想把监狱里的赵子光杀死灭口,我们必须抢先一步,保障他的安全。” “会有这事?”祝御皱眉问道:“转到首都什么地方去?” “虎穴基地!”于柏琪道:“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没人可以再接近到赵子光。” 祝御道:“怎么转?有计划了么?” 于柏琪道:“上午11点把他押出来,先关在局里,保险起见……晚上坐9点的客机直飞首都。我问询了周边的军区,一时抽调不出军机,只能走民航了。连奎说他还有事赶不回来,押解赵子光的人选,从你和我之间选一个。” “我先去局里,咱们见面说。”祝御回了一句,匆匆挂断电话。 侯义飞问道:“干什么?我前脚才回来,你后脚又要去首都么?我先问好了,这次去会呆几个月?” 祝御看着他一幅憨态,心头的火气慢慢消解,轻轻叹道:“两天就回来,只是个小任务。你安安心心的在家等我,回来后带你和我真正的女朋友见一面,省的你天天给我和小唐主管瞎造谣!”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二号地铁线 祝御顾不上和刚回来的侯义飞多聊,叮嘱他有事电话联系,急匆匆下楼打车去市局。 转移赵子光的决定太突然了,一下打乱了他和于柏琪各自的安排。祝御从回归川江开始就一直很忙碌,计划内和突发的大小事件层出不穷,令他应接不暇,鲜有安逸休闲的一刻。即便是和周琳忙里偷闲去龙坝山二人世界了一把……亦缘于探案的需要。 他未曾想到,在接下来一天里继续发酵的事态更为严重也更为凶险,令他陷入了巨大的危机和压力中! 出租车驶入主干道,早高峰的车流密集拥堵。在走走停停的龟速行进中,祝御接到了江雪婍打来的电话。她没有客套的开场白,颤抖的语音劈头就是一句:“祝御,我在2号线的地铁上跟踪谢渤,可我现在觉得情况不对路,好像出事了!” 祝御微微一惊,坐直了身体:“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地铁连续途经两个站点都没有停车。”江雪婍压着嗓子道:“并且车速在不断加快,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已经和于处长汇报过了,他和局里的人在紧急联系市运管局。” 祝御沉声道:“你现在处于什么位置?” 江雪婍道:“地铁二号线,刚过市中心体育馆,在大十字门和小十字门两站地之间。” 祝御道:“感觉车速明显快过以往吗?” 江雪婍道:“我感觉至少超过时速90公里了,并且颠簸的很厉害,车厢里的部分乘客出现了恐慌。” 祝御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不是颠簸,而是超速了!一般来讲地铁的普通时速维持在45公里左右,80公里是管制的极限,112公里是理论上最大的承受范围……你这趟车如果超过了时速90,应该是失控了!” 江雪婍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祝御飞快的转动大脑,问道:“谢渤也在地铁上吧?” 江雪婍道:“嗯,我和他一个车厢,不过怕他警觉,一直保持着距离。” 祝御还待再说,察觉又有电话打进来,挪下手机一看正是于柏琪,低声道:“你先稳住,我接于处长电话,保持开机等我们联系你。”匆匆接通,急道:“于处长,江雪婍那辆地铁是怎么回事?” “情况很糟糕!”于柏琪的声音低沉焦躁:“子哲第一时间黑入了运管局的服务器,试图操控住列车可是毫无效果。数据显示,这是辆无人驾驶的自动运行地铁,每天都按部就班的在二号线上往返,它的时速、停靠站点、开车时间都是电脑程序事先设计好的,已经稳妥的运行了一年多。” “谢渤就在车上!”祝御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会不会是有人……” “暂时先不考虑这个问题!”于柏琪道:“子哲说这列地铁时速已经达到了128公里!并且是满载状态,6节车厢里大约坐着1100名乘客……就算有人想要谢渤的命,拿一千多人来给他陪葬,这个后果太恐怖了,我们承担不起!” 祝御咬牙道:“也对,谢渤现在的死活都无所谓了,我们得想办法拯救那一千多名乘客!” 于柏琪道:“我紧急联络了运管局等相关部门,他们已经停发了所有对列、后列地铁,组织应急人员沿线紧急疏散各个站点的候车旅客,15分钟后大概能清出整条2号线,让那辆失控的地铁自己跑。” 他的手机可能开着免提,沈子哲这时也说话了:“祝大哥,运管局的技术人员反馈消息,他们也没法在远程操控住那辆地铁,所有的连接都失效了。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软件出现了故障,实际上这纯属瞎扯淡!他们能控制住前后的地铁运行,唯独对失控的这辆束手无策……很明显是有人给列车做了手脚!” 祝御的一颗心不断下沉,语音微微颤抖:“有人用更高级的手段黑了列车电脑,让它疯狂的加速运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这辆地铁脱轨倾覆,造成不堪设想的严重事故!那可是一千多人的性命……还有江雪婍也在车上!” 于柏琪沉声道:“祝御,子哲原地留守,为我们提供电子、软件上的帮助,我已经通知了警员和相关救援单位,咱们分头赶往瑶水站地铁口集合!” 祝御道:“瑶水站有什么特别,为什么要在那里集合?” 于柏琪道:“瑶水站之前列车按照这个时速运行,会在25分钟后到达,并且这个区间相对平坦安全;但是根据地图显示,瑶水站之后的路线进入多弯地带,尤其下一个‘子京关’站前有一处不可控的大弯道,列车在不断加速……如果我们不及时想出应对办法,一场惨重的伤亡事故将无法避免!” 祝御彻底无语,感觉嗓子发干,呼吸不畅。 要杀死一个谢渤而已,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神秘对手如果真是父亲祝自强,那他这次祭出的凌厉手段就太过分了! 尽管他一直没和祝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沟通,但采取这样的作案手法……无疑是一种示威,或者说是一种严厉的警告。想想前因也不难猜测,祝御先后救下了林晋风、席砚君两个涉案人,似乎已经触及到了祝自强的“完美计划”。他想告诉儿子,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不要再试图阻挡自己的脚步了。 然而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让一千多名无辜的乘客陪着谢渤丧生,他这条老命未免也太值钱了。 和一吨黄金比起来,也远远无法等值。祝御突然燃起了一股怒火,有些忍无可忍! 有血缘关系,是父子爷们,那又怎样?祝自强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恶行,那还算什么父亲?简直就是魔鬼! 于柏琪听不见他回话,焦急的召唤了几声。祝御猛的回过神来,尽量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于处长,要赶去瑶水站没问题,但我们不能就这样过去,半路上得带点东西!” 于柏琪诧异道:“带什么东西?” 祝御道:“你吩咐警员们火速赶往就近的汉堡店,把他们做汉堡产生的废弃食用油运过去两大桶,记住一定要食用油!” 于柏琪愕然道:“要那玩意做什么?” 祝御无暇解释,咬牙道:“照做!碰头后解释给你听!”掏出零钱扔给出租车司机,蹿出后门就跑。 他预估瑶水站地铁口和自己的当前距离只有不到两公里,然而主干道拥挤难行,坐车赶到为时已晚,最快捷的办法反而是撒开两腿一路狂奔,能最大限度的赢取时间。 …… 十分钟后,他和于柏琪几乎同时赶到,附近执勤的警员收到消息,已经先一步疏散了人群,封锁了现场。 八名特警从皮卡上跳下来,四人一组吃力的抬下两桶食用油。于柏琪擦着汗道:“东西搞来了,你准备怎么用?” 祝御扯过地铁线路图平铺于汽车引擎罩上,紧张的凝视后说道:“瑶水站过后3公里处就是那个大弯道,自西向东的左转……接通江雪婍的电话,我要她马上组织乘客们自救!” 于柏琪迅速拨通了电话,递了过来。祝御沉声道:“江警官,现在开始,按我说给你的步骤行事。首先,从附近旅客身上要一枚助听器,把里面的绝缘层拔下来;然后把你的手机充电电线扒出里面的铜丝,和助听器的绝缘层拧紧到一起;再之后,拆开车厢里的广播通讯器,把最下面的金属接柱和手机电线连接……这样就能制作出一个简易的广播系统,你通过手机受话口喊的每一句话,所有车厢里的人都能听见!争取言简意赅的向乘客们说明情况,安抚住大家的情绪!” 江雪婍紧张的道:“要怎么说明情况?” 祝御无奈的皱紧了眉头,叹道:“实话实说,车辆失控了,在不断提速中!瑶水站过后3公里处有一个不可控的大弯道,列车在这种时速下驶过,有很大的几率发生脱轨事故……你要做的是尽量说服所有乘客,现在开始就全部靠向车厢的右侧,并且用力推车厢内壁,这样可以减轻左侧车轮的压力,过弯时产生的反作用力是你们存活下来的希望之一!” “天!”江雪婍的声音充满惊惧:“为什么失控了?这是……这是谁搞的鬼?” “没时间解释了!”祝御急道:“你先按我说的做,车厢里只有你一个人,得扛起这份重任!” “还有……还有何思昕跟杨倩陪着我!”江雪婍因为紧张,声音一度打颤起来。 祝御道:“这样更好,她们俩可以帮助你一起来完成任务,抓紧进行,我们这边也在积极的想办法。” “等一等,等一等……”江雪婍一迭声的发问:“车速为什么不能控制了,司机呢,运管局呢,他们不知情吗?” 祝御无暇回答,随手把电话扔还给了于柏琪,对着那八名特警喊道:“扛起油桶,和我火速去下面的弯道,快!”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夺命弯道 一行人拖拽着两大桶油,风风火火闯下了地铁站口。 于柏琪一边小跑一边递给祝御无线耳机,说道:“戴上它,随时联系在局里候命的子哲。” 祝御塞紧了耳机,沈子哲马上传来声音:“祝大哥,废弃的食用油是做什么用的?” 祝御脚步不停,在一名特警身边轻轻托起桶沿,解释道:“把这些滑油铺设到弯道处的铁轨上,只要距离足够长,油会减小轨道和轮子之间的摩擦系数,这能让列车在瞬间慢上一慢,顺利过弯。” 于柏琪点头道:“听明白了!”大手一挥:“加快脚步,快快!我们要赶在列车驶过前把这些滑油倒满弯道处的轨道上,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气喘吁吁的一众人齐声回道:“明白!”人人脚下奋勇发力。 祝御蹙眉道:“只是车速太快了,能保障不出现‘斜差’的几率最多只有52%,我们只有赌一把了!” 于柏琪皱眉道:“斜差是什么意思?” 祝御道:“通常的含义是指列车弯道内外轨之间的最高差,这个倾斜可以针对离心力提供反向作用力。目前这趟车速度太快,反向作用力不够,简单来说,它会脱轨!” 于柏琪和他对视,冷峻的神色遍布满脸,闭紧了嘴巴。 瑶水站之后的两公里,众人以急行军的速度掠过。眼瞅着那处大弯道就在眼前,谁也顾不上筋疲力尽,争相用帽子、外套甚至是鞋子浸满滑油,拼命的向轨道上涂抹。 祝御感觉到隧道内的风力有异,动容道:“列车快要过来了,我们最多还有60秒!”向弯道尽头处张望,突然展开双臂一把抱牢油桶倒转,里面的滑油登时喷薄而出,溢的到处都是。 他脚步不停,奋起神力沿着铁轨一路小跑,回头喝道:“把这些洒出来的油都尽快涂抹到轨道上!” 一众人早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俯身涂抹。 祝御沉声道:“子哲,调出这辆车的型号和操控手册,用最快的速度发到我手机上!”看看距离差不多了,把大油桶卸在了一处安全洞中,大声喊道:“于处长,招呼大家马上进安全洞,列车过来了!” 这句话喊的清晰,不等于柏琪说话,余人纷纷站起躲进了一旁的安全洞。 说时迟那时快,隧道里很快传来隆隆的声响,风向也开始变得诡异,众人都感觉到脚下山摇地动,仿似地震来袭。 凌厉多变的疾风掠起,一辆六节车厢的地铁风驰电掣般驶过,速度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过弯的瞬间,巨大的扭力生成,尽管轨道上涂满了滑油,祝御还是清晰的看到好几节车厢的右侧车轮出现小幅度的悬空;而左侧车轮则尽数被摩擦出耀眼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整辆地铁在用一种咋舌的速度惊险过弯,摇摆不定,看的人心惊胆颤。 透过车窗内的照明灯,他同时也看到了众多旅客全部挤在了车厢右壁,惊恐万状。 江雪婍不负众望,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成功说服了大多数乘客,终于让列车逃过弯道倾覆的厄运! 一众警员们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看着远去的列车纷纷雀跃欢呼,庆祝“弯道事故”就此被消弭于无形。 祝御则低着头默默打开了手机,飞快的去看沈子哲发来的操作手册。 于柏琪走到他身边,喘息着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祝御一摆手道:“地图!”有警员递上了地图,大家就地平铺开继续观察。 刚好这时江雪婍又把电话打给了祝御,大声喊道:“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捱过来了!” 祝御不多做解释,也没有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沉声道:“你打来电话正是时候,听我说!列车机头是辆进口的a250电驱型号,车厢前部的驾驶舱无人操控,你想办法接近到舱门附近,我来教你怎么把自动驾驶调成手动驾驶,然后停下这辆车!” 江雪婍喊道:“何思昕跟杨倩留在车厢组织大家回到原位,我已经穿过了两节车厢,就快靠近机头了。” 沈子哲这时在耳机里插道:“祝大哥,这种列车所有的舱门都安装了电子安全门锁,江警官能靠近驾驶舱,但是进不去!” 话音未落,果然江雪婍在手机里喊道:“不行,舱门被锁住了,我进不去!” 祝御果断道:“稳住,别着急!看到你右首上方的应急照明灯了吗?打开它的后盖,里面有一枚九伏电池,取出来!” 一阵簌簌声响起,显然江雪婍在操作。十几秒后叫道:“拿到电池了!” 祝御点了点头,加快了语速:“照明灯盒里还应该有两条最粗的电线,分别是一红一黑,把它们也拆解下来,先连接到电池的正负极上,另外两头探入舱门锁孔,但是操作过程要注意两点:第一别挨到皮肤,第二别让两股线相交!” 江雪婍诧异道:“这能管什么用吗?” 祝御道:“大多数门锁用的都是伺伏电机,需要电脑发送一个电子脉冲信号来解锁;但是现在列车已经不受控了,那就说明电脑管制也失效了,我们需要人为的发送一个脉冲信号……放心,这种门很傻,只认信号不认人。” 江雪婍将信将疑的听着,按照他的要求一步步操作,很快就听到了舱门咔哒一声响动,惊喜的喊道:“打开了!” 于柏琪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看了看祝御,在他肩头轻轻一拍。 祝御朝他沉稳的点头,继续对着手机道:“好,接着看你脚下,驾驶舱内的地面还有一个小舱门,打开它!” 江雪婍吃力的俯下身,掀开了小舱门。祝御如同亲见,继续道:“好,舱板下有一个黄色的箱子,里面有个黄色的开关,找到它向车头方向推!” 江雪婍奇道:“有个黄色的小箱子不假,但是我找不到里面有什么开关。” 祝御皱眉道:“这怎么可能,每一辆车头都是这样的统一设计,再仔细找。” “等等!”江雪婍突然叫道:“祝御,不是没有开关,而是……而是那截开关被人掐断了,这里只留下个封死的底座,看断开口的痕迹还很崭新!” “靠的!”祝御直接爆了粗口,恼恨的一甩手:“他干的真彻底!这下列车根本不可能停下来了!” 于柏琪和一众警员面面相觑,江雪婍则惊声道:“你说什么?为什么车不能停下来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祝御不答,捂住耳机道:“子哲,给我计算一下,有没有远程黑入车辆电脑的可能?” 沈子哲马上答道:“运管局服务器里失去了这列地铁的所有数据,远程控制无从谈起。这相当于养的爱犬丢失了,尽管它能认出主人,可首先得和它见到面才行……更何况就算给我代码,列车一直处于高速行进,我没把握做到数据同步。唯一的办法是找到最早控制这辆车的黑客,截获他建立的代码才行。” 祝御一声长叹,无力的摇头。找到黑客……可能也就是要找祝自强本人,如果他不愿意自己现身,想准确的探寻到他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回身去看地图,眉头紧锁。 沈子哲突然道:“祝大哥,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先一步夺取了车辆远程控制权,我们没有这个优势,但是如果车上有人刚好带着手提电脑,就可以用有线的方式连接入电脑系统,从而建立起一道防火墙,拦截他们路由器的无线接入!一旦阻挡住他们的远程接入路径,我们就能夺回列车的控制权!” “对啊!”祝御狠狠的一拍额头:“我快气晕了,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随即又担忧道:“一般编程人员建立的防火墙太脆弱了,分分钟就会遭到对方的破解……这个代码公式必须得你或我其中一个人去操作建立!” 沈子哲吃了一惊:“那就意味着……我们首先得想办法登上一列时速140公里的地铁?!” 祝御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我们……而是我去登。” 听到这句话的几名警员目瞪口呆,满眼都是小星星。于柏琪低声道:“你打算怎么爬上那辆地铁?” 祝御歪着头看向铁轨尽头,轻声道:“小心翼翼的爬!” …… 十分钟后,川江市翠山路沿途14个交警执勤岗统一接收到一条命令:马上封锁东西、南北方向一切车辆行进,实行最高级别交通管制,把整条翠山路彻底清出来,最好连行人都别出现! 然而要在早高峰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中执行这条命令难度极大。翠山路不是单一存在的,交警要想封路,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联系上两个到四个路口的同事,请他们协同帮忙,先一步疏导车流驶入其他路径。不然翠山路非但清不空,强行管制还会导致连锁反应,造成空前的交通堵塞。 命令开始执行中,翠山路车流在逐渐减少。然而想一下把密密麻麻的大街变成空空荡荡毕竟不现实,执勤交警在增派人手的情况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清出一半的车辆。与此同时,四辆威风彪悍的骑警摩托车打着警灯从路东飞驰而来,仔细看去,其中三人是交警打扮没错,唯独冲在最前面的骑士是个普通打扮的青年,沉着脸险些把摩托车骑飞起来! 第三百章 冷面骑士 紧随在后的一名精悍骑警打开了高音喇叭喊话:“优先让前面摩托车通行,执行紧急任务,保障肃清‘新园’地铁站站口和沿途车辆,配合行动!” 这句话显然不是喊给过往市民的,而是通过无线通讯传达到了现场和下面十几个路口的执勤交警耳中。 翠山路第二个路口的执勤交警本来还没搞明白那位冷面骑士是何方神圣,居然一身便装公然骑着警用摩托横冲直撞,突然听见了后面骑警的喊话才回过神来,再仔细一看……乖乖不得了!右首随行护卫的人不是市局分管交警总队的副局长大人吗?怪不得听声音这么熟悉。 交警叔叔们虽然隶属市局的警员系统,但是分工和业务真不能跟民警、刑警等同日而语,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到了那位副局长这里便算到了头,今天遇见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执行命令吧。 一名机灵点的交警马上抢到马路另一边,几乎是强行用身体挡住了一辆欲横穿路口的轿车,跟着连打手势,冷面骑士(自然就是祝御)的摩托车一声轰鸣,呼啸着飞驰而过,其余三辆在后面如影随形,再之后才是好几辆警车,跟着一路狂飙。 祝御算准了地面上早高峰的车流会异常拥堵,指望着一下肃清肯定不可能,因此选择了快捷灵巧但又不会降低速度的警用摩托车玩命狂奔!他不求执勤警员们真的能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只要稍稍控制住翠山路涌进的车辆,就不会影响到他如鱼得水的穿梭骑行,从而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预定目标:新园站。 经过研究,处于川江市三环路边缘的新园站是二号线地铁新一期工程的排头兵,设施齐全,候车区开阔,是最理想的“攀爬”至失控地铁上的站点。这是理论上的分析,真正的难度在于祝御能否跑赢地下飞驰的列车,先一步赶到它头前! 地下的隧道内两条铁轨一条线,运管局已经切断了所有后续排车和对列排车,那辆失控的地铁尽可以敞开心扉的狂飙;而地上复杂拥堵的交通状况就没那么简单了,祝御在没有时间的情况下只想到了这个办法,决定冒险一试。 沈子哲把运管局的信号及时连接,一路上不停的传来自瑶水站之后各个站点的汇报,精确的掌握着失控列车的时速和方位。这些各站点运转室汇报的时间和祝御所预测的相差无几,他堪堪接近到新园站地铁口时,耳机里传来最新的消息:列车已经驶过博物馆站! 博物馆站就是新园站的上一站,这个区间有4。5公里。祝御紧张的计算,由于列车超速,留给他的时间最多还有一分半钟! 狭长、深遽的地铁入口就在眼前,封锁区域的警员早得到通知,对他的到来全力配合,远远的就支起了黄色的封锁带。祝御再无半分犹豫,并不刹车,反而大力拧动油门,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中……摩托车咆哮着直接蹿进了地铁口! 随后而来的于柏琪等人钻出警车,满头大汗的也向站口下狂奔。 他们转过两层楼梯,远远的看见了摩托车侧滑倒地,机油四溢,大灯处不时冒出火花,像头奄奄一息的野兽……而祝御早已不见踪影。紧跟着隆隆巨响传来,列车从远端的隧道内呼啸而来! 于柏琪飞身蹿上电动滚梯的中央扶手,如同坐滑梯般一路疾溜而下,堪堪将到中途,整个候车大厅的状况已经尽收眼底。他还是来晚了一步,但万幸的是……祝御并没晚! 疾驰的列车飞速掠过站点,于柏琪看的清楚,一道迅疾的人影也同时启动,那是祝御!他在和列车同向、同步的做最后的加速助跑!这种情况下,祝御再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瞬间把体力和潜能爆发到极限,紧贴着列车像一道奔跑的黑色闪电! 最后关头,祝御奋起全力飞身而起,在空中轻舒猿臂,牢牢的抓在一节车厢窗栏上!眨眼间随同列车消失在黑遽的隧道内! 与此同时,于柏琪的双脚才堪堪落地,看着空旷的站台,听着远去的铁轨响动,呆呆出神。 警员们随后蜂拥而至,看着静悄悄的现场惊呆错愕,谁也不敢喘一口大气。 于柏琪默默走向一旁,捂住耳机小声道:“子哲,把运管局设在新园站最近十分钟的监控录像全部删除掉,一段别落!” “收到!”沈子哲马上回应。 …… 祝御尽量控制身体紧贴在列车窗户上,和迎面吹来的疾风相抗。这种速度,这种离心力下,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素质强于常人十几倍,恐怕早就像鹅毛一样被吹飞了。 赶巧的是,江雪婍刚好从车头回撤,途经这节车厢时最先发现了他,当即惊的魂飞魄散,小脸煞白,伸手死死的捂住嘴巴不令自己尖叫出来! 然而车厢里毕竟人数众多,还是有人再次看见了祝御!这幕奇异、真实版的“蜘蛛侠”附身,马上引起了全体乘客的极大兴趣,随之而来的就是混乱四起,秩序失控。 江雪婍被挤在人群中来回摇摆,拼命的大声呵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挣扎到了广播器旁边,再次连接自己的手机,扯开嗓子尖声大叫:“全体乘客,请大家保持安静,安静!这是我们的救援人员到了,他试图登车进入车厢,如果我们还想活命,就赶紧想办法让他进来!” 这句话收到了效果,人们纷纷抑制住情绪,充满期待的看向车窗外的“飞人”。几个胆大的凑在车窗下找寻,却不见常备的破窗小钢锤,一名魁梧的汉子奋力猛蹬了几脚车窗,除了沉闷的声响外毫无收效。 祝御的双手紧抓护栏根本腾不出来,迎面吹来的疾风寒冷凛冽,用求援的眼神看向江雪婍,咬牙苦撑。突然间耳机里传来沈子哲惶急的声音:“祝大哥……快想办法进到车内!前方五公里处有十截相连的铁铸警示牌,它们和车身的距离不到十五厘米,你没法躲得过去!” 祝御脑海里灵光一闪,大声喊道:“子哲,你马上给江雪婍打电话,就说在医院她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当时告诉她的答案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沈子哲机灵的很,知道这时候不能多问,马上拨通了江雪婍的电话。 祝御忆起二院的菌毒事故,江雪婍后来问过他,要用什么办法能砸破传染科封闭的碳纤维有机玻璃,他回答说一般能找到陶瓷材质的硬物就会收到奇效。现在看列车的钢化车窗与那些玻璃大同小异,也许这个办法能行得通。 唯一令祝御担忧的是,他也只知道这种办法,而没有亲身实践过,到底会不会灵光真不好说。 江雪婍接到了电话后紧张的附在耳边,显然是在听沈子哲的转述。随之两眼放光,露出一丝兴奋,忙不迭的四下探看,显然她清晰的记起了祝御的那个答案。 “还有两公里!”沈子哲心急如焚,大声催促着。这句话刚好通过耳机和手机双向传输到了祝御和江雪婍耳里,两人分据车窗内外,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江雪婍显然已经知道祝御现在的处境危在旦夕,她想不出办法破窗,祝御很可能就会被那些铁铸的警示牌刮离车厢,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刹那,江雪婍纯美的眸子里突然显现出难舍难离的眷恋,那目光像恋人之间的诀别,又像柔情的妻子看着丈夫远去,充满无助绝望,也充满不甘和爱怜。祝御在凛冽的寒风中,甚至察觉到她现在的眼神和周琳看向自己的时候何其相像! 一名学生打扮的青年突然出现在窗前,后背鼓鼓囊囊的行囊挡住了两人之间的视线。江雪婍快速的冲上前来,推开那名学生,像着了魔似的又深情凝望祝御。 那名学生转过了身,祝御突然看见了他的背包……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声喝道:“他的背包!”随即用威严的目光引领着江雪婍,徐徐转到了学生的后背处。 这应该是名攻读大学天文系在校生,他的背包里斜挎着一柄中型的天文望远镜,因为体积过大,一端的镜头盖穿破了背包露在外面才得以让祝御发现。根据他掌握的知识,这种高端的望远镜价格非常昂贵,最关键的还有……它大部分的材质就是陶制品! 江雪婍终于也看出了端倪,试探着指了指那柄望远镜,祝御在窗外忙不迭的点头,头发被吹的层层立起。 江雪婍再无犹豫,连个招呼都没打,一把扯出望远镜来!那名大学生感觉不对,回头诧异道:“你干什么?” 江雪婍无暇解释,只吼了一句:“如果坏掉了,我原价包赔给你!”奋力执起望远镜,在人们的惊呼中猛砸向车窗! 嘭的一声,第一下毫无反应;江雪婍毫不气馁,抡圆双臂再来第二下!沈子哲大声疾呼:“还有一公里!” 嘭,她砸下了第三次!第四次!车窗上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小的裂痕!猛的手中一轻,那名大学生夹手夺回了望远镜,喝道:“你的力气不够,闪开点!”猛力一下砸出,哗啦一声碎响,车窗玻璃片片崩开! 第三百零一章 脉脉含情 祝御不待众人帮忙,单手勾住窗沿,游鱼一般滑进了车厢内;几乎就在同时,十几截莹亮的警示牌近在咫尺,与车身飞擦而过,猛烈的劲风涌满车厢,当真险到了极点! 江雪婍连惊带吓,一颗心差点跳出了嗓子眼,直到看着祝御完好无损的钻进车厢,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几欲虚脱。 整节车厢的乘客都被这惊险一幕吓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置身于好莱坞大片的拍摄现场,个个瞠目结舌。 祝御扶住一段把手轻微的咳嗽了几下,长达十分钟的劲风疾吹导致他的呼吸出现紊乱,供氧量有所下降。随即从肩头卸下背包,扯住江雪婍的手就走:“和我去车头!” 江雪婍没有说话,但目光中显露出极大的兴奋和期待,与刚才的眼神判若两人。任凭祝御牵住自己的小手,一路向驾驶舱穿行,甚至脸色都因此变得潮红。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安然无恙的登上了本次“死神列车”,再一次和她共同站在了危机边缘,这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亲切,仿佛回到了那晚剧毒爆发的事故现场。 江雪婍感到心里从容又安逸,尽管十分钟前她还胆战心惊,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恐慌,可这一刻却彻底的平复下来。只要祝御在她身边,就会形成一道对抗危险、稳定局面的天然屏障,化身为强大且神奇的救世主,总能令她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疾风暴雨的突袭下找到那一隅平静安全的港湾。 140公里时速的地铁失控飞驰,被困于车上的千名旅客深陷绝境,人人想逃都逃不出去,这个男人却毅然决然的登上列车,试图与死神和危机抗衡,救大家于水火之中……这需要怎样的一份勇气,又需要怎样的一种精神?也许祝御自己不在意,可他的行动已经完美诠释了“英雄”和“铁血”的定义。 江雪婍在后面偷瞄他冷峻的侧脸和坚毅的下巴,目光复杂难明。她突然生出了一种近乎偏执、另类的想法,如果这趟车就这样飞驰下去,如果到车头的这段距离永远也走不完,就这样被他牵着手,这样一直穿行在车厢中……那该有多么幸福! 可惜她的“梦”没做上几十秒,两人已经走到了驾驶舱前。祝御随手递给她一枚耳机说道:“戴上它,保持联络,子哲和于处长都在里面!” 江雪婍接过耳机,轻轻一甩秀发,刚塞进耳里便听到沈子哲的声音传来:“祝大哥,我想你建立起防火墙的时间未必够用了,列车已经高速行驶了太长时间,变速器随时可能坏掉;另外根据地图显示,前方11公里将到达终点站,显然它也不会因此停下,还会继续跑下去……而29公里之后是二号地铁线的改造施工段,列车会向左转驶入一个还没建好的地铁站,尽头处就是还没开凿的坚硬石壁,你们没有路了!” 祝御沉声道:“我看过地图,还有一条右转铁轨,我们为什么不能驶到那上面去?” 沈子哲的声音异常沉重:“我咨询过了,运管局紧急召回所有线上的地铁给你们这辆让路,所有的岔道都随之自动上锁了,你说的这条路确实存在,但不幸的是改变它的岔道已经被锁死!而切换重启庞大的地铁解锁系统,至少会花掉运管局30分钟……你们以140公里的速度飞驰,根本捱不到那么长时间!” 祝御重重一拳击在门板上:“该死!”看着窗外的一片浓黑,眉头紧锁。 “祝御!”于柏琪突然说道:“我问过运管局的一名工程师,那条岔道是可以手动切换的……” 祝御苦笑道:“于处长,这恐怕太晚了。没人能超越这辆失控的列车,赶到前面去手动切换岔道,除非刚好有人就守在那!事发的太突然了,咱们准备的并不充分。我只想着赶到车上设立防火墙夺回控制权,却没想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光有办法却没有实施办法的时间了!” 于柏琪叹道:“是那些该死的岔道突然锁住了,这不能怨任何人,谁都无法预料!” 耳机里一阵静默,谁都不再说话,显然大家都意识到,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也可以说是意外,导致他们最终不得不面对最糟糕的局面! 祝御绝望的一声叹息,蓦的看见江雪婍柔情似水的目光望过来,微笑着赞道:“江警官,你表现的非常出色,不但控制了混乱,说服乘客们合力克服难关,还在关键时刻把我救进了车窗……” 话音未落,江雪婍突然扯掉耳机,一头钻入了他宽厚的怀中!祝御吓了一跳,刚待说话,却被她一只芊芊素手捂住了嘴巴,随之慢慢挪动到他的耳边,轻轻抠出了那枚耳机,连同自己的一起扔落在地,紧紧的拥住了祝御! “江警官!”祝御有些慌神,后背靠住了舱壁却无从挣扎,轻轻喊了一句。 “叫我雪婍吧。”江雪婍忘情的闭上了眼睛:“你每天喊‘江警官、江警官’的,我早就听腻了!既然活不过五分钟了,现在改改口也是好的,反正也没什么忌讳的了。” 祝御面红耳赤,嗫嚅道:“你别这样……我改口可以,先放手。” 江雪婍哪里肯依,把他抱的更紧,娇嫩的脸蛋贴在祝御的胸膛,感受着这个男人火热的温度,喃喃道:“我知道你的心属于周琳,我不求天长地久的拥有……只是占用五分钟的时间,还是在临死前,这样的要求你忍心拒绝吗?” 祝御无言以对,江雪婍温香软玉的娇躯拥在怀里,搞得他血脉偾张不能自持,探头四下观察,喘息道:“怎么能那么容易死?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蓦地里江雪婍双脚踮起,两片湿滑温润的芳唇把他嘴巴堵了个严严实实! 祝御这一惊非同小可,下意识的伸手去推,慌乱中又摁在了她高高耸起的“关键部位”,这处禁区对他来说可是记忆深刻……忙不迭把手抽回,顷刻间额头布满大汗,又急又窘。江雪婍毫不在意,反而欺身凑近,和他贴的愈发紧密! 祝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消受眼前这份美人恩,想想如此危急、生死系于一线之际,江雪婍却放开了心理束缚,抛开了禁忌,漠视着生死,义无反顾的向他敞露真情……如果不是爱之切深,她断断不会有如此表现。 祝御的脑中一片混沌,感受着她隐藏在端庄矜持的外表下那份狂野的激情,火辣的娇躯,温热的芳唇……意乱情迷、心旌摇荡,僵在空中的双手一点一点下垂,渐渐的挪向江雪婍的腰际…… 突然间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吓的二人身体都不由自主的一激凛,紧忙分了开来。江雪婍脸色绯红,秀发拂面,受到惊吓的眼神楚楚可怜。 祝御嗓子干渴冒烟,汗珠涔涔而下,紧张的掏出手机接通,沈子哲大声喊道:“祝大哥!为什么耳机失去联系了?快,快点……我的电脑突然接到了一段匿名代码,和运管局提供的失控车辆电脑一致,应该是个完整的远程协议,我已经顺利输入程序中,这边显示车辆的控制权恢复好了,你快看看驾驶室的所有控制器是不是都亮起了绿灯?” 祝御心头一动,猛的转身扯开舱门看向工作台……果然所有的仪器都亮起了绿灯!他又惊又喜,抄起手机道:“子哲,是亮起了绿灯,我们现在能控制车头了!”突然狐疑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段匿名代码是谁发给你的?” 江雪婍清晰的听到了他和沈子哲的对话,脸上也浮现出惊喜振奋的表情,俯下身拾起那两枚耳机走进驾驶舱,红着脸递给了祝御一枚,紧闭着嘴不吱声。 祝御随手接过佩戴好,说道:“好了子哲,无线耳机又能用了,刚才……刚才……可能是隧道内的信号干扰,你接着说。”侧头看向江雪婍,只见她愈发娇羞,满脸通红的扭转了头。 沈子哲不疑有他,喊道:“这时候你先别考虑谁发的匿名代码了,管用就行!看到那个刹车手柄了吗?” 祝御一把抄住道:“手册我看过了,第一步应该是慢慢的拉下刹车,每次保持大概九分之一的幅度,就可以让列车一点一点减速,29公里的距离足够我们停下来了!” “没错!”沈子哲兴奋的大叫:“太好了,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你们得救了,得救了!” 祝御稳定住双手,按部就班的操控刹车程序,这时仪表盘上的时速开始下降,140、136、125……逐步递减。他大声喊道:“见效了,列车在持续减速中!”江雪婍站在一旁凝视,娇艳的脸庞上充满愉悦欣喜。 然而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再次出现,刹车导致的车轮吱吱响动越来越大……猛然间车头处一声闷响,列车出现了剧烈的波状顿挫,车厢内的乘客东倒西歪、惊恐尖叫,祝御和江雪婍也失去平衡,摇摆不定中再次搂抱在一起! 第三百零二章 放风筝 沈子哲听出情况不妙,大惊失色的问道:“祝大哥,发生了什么情况?” 祝御勉力站稳,把江雪婍牢牢搂住,抬头看向仪表盘,豆大的汗珠再次滴落:“刹车失灵了,时速又开始飙升!” “啊?”沈子哲几乎是和于柏琪同声惊呼:“为什么?” 祝御飞快的转动大脑,猛的醒悟过来,叫道:“滑油!是那些滑油!我们把那么多油涂抹到轨道上,最开始是为了帮助列车减速……可是这么多车轮不可能尽数把沾上的油全甩飞,只要残留下几滴滚进刹车片里……油的燃烧温度是301摄氏度,而摩擦产生的高温远远大于这个指数,整列车的刹车片至少有三分之二彻底失效了,剩余下的难以承受这么大的反作用力,在摩擦中全部崩碎了!” “天!”沈子哲喊道:“那怎么办?看看有办法降低引擎功率吗!” 祝御在操作台上一阵忙活,叹道:“刚才有一声很沉闷的响动,大概是引擎过热不受控了,我没法控制它降低转速!” 沈子哲登时傻了眼,急道:“这么说来,就是有人在暗中帮我们的情况下,这辆车采取常规办法还是没法停下了吗?” 祝御苦笑道:“我们折腾的太嗨了,这列车被玩出脾气来了!” 沈子哲急道:“祝大哥,我们还得想办法!新修建的地铁站还没竣工,铺设的地基并不牢固。特别是入口处前方有一段是狭窄的隧道支撑墙,因为地基不稳,车轮轧在上面就会导致所有车身左右晃动,这样摇摇摆摆的通过支撑墙,不用等到出来,列车就会摩擦到墙壁,从而引发先一步的脱轨倾覆!” 祝御不答话,掏出手机翻看那部操作手册,突然眼中露出决绝的坚毅之色,自语道:“既然嗨大了,不妨就再玩的刺激点!”一把扯住江雪婍的手夺门而出,说道:“雪婍,帮我个忙!” 江雪婍有些神智恍惚,这么短的工夫里情绪一时从大悲到大喜,一时又从大喜到大悲,都有些混乱崩溃了。猛的听到祝御这一声“雪婍”的称谓颇为振奋,发觉他尽管表情不善,似乎却想到了新的应对策略,瞬间希望的火种在心中又重新燃烧起来。 祝御拉着她闪到第一节车厢舱门处,异常冷静的叮嘱道:“何思昕跟杨倩都在后面的车厢对吧?还有谢渤?” 江雪婍用柔美的眸子望着他,一点都不回避,安静的点了点头。 祝御道:“嗯,那就好。时间不多了,我来说下咱们如何逃命。你马上和那两位姐妹取得联系,让她们组织就近的所有乘客向后四节车厢撤退;我们俩从这节开始,也把人向后面疏散!” 江雪婍诧异道:“为什么?” 祝御道:“既然我们能控制列车了,问题就很好解决。刹车片报废,引擎过热无法修复,不代表其他设备也一起失灵……我计算了一下,把近千名乘客集中到后四节车厢里是有些拥挤,但能在承受范围内。列车之所以一直停不下来,究其根本原因就是那辆发了疯的车头,它才是罪魁祸首!假设我们从第二节车厢断开分离杆,脱离它的牵引……” 江雪婍大喜,拍手道:“这个办法太好了!后面的车厢没有了牵引力,就会慢慢降下来速度……至于车头,随便它怎么疯怎么闯去吧,我们能保住这一千多名乘客的性命就万事大吉!” “没错!”祝御沉稳的点头:“但是我看过操作手册,这一环节需要两个人配合完成。我留守在倒数第五节车厢,你要先一步去第四车厢,门的旁边有控制面板,子哲届时会把它远程打开……然后你迅速拉下分离杆;和你的动作同步,我也需要在这时拉下第五节车厢的分离杆,两节车厢的信号才会成功对接,从而保障连接处成功分离!” 江雪婍的目光飘忽不定,突然抓住他的手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车厢断开了,你怎么及时赶回来?” “这不是问题!”祝御自信的道:“信号从对接到生效,整个过程要在十秒钟后才启动,这个时间段足够我逃回来了!” 江雪婍闻言心中大定,她见识过祝御的身手和速度,十秒内赶回第四节车厢对他来说不构成任何难度,坚定的点了点头:“那你千万要小心啊,一定要及时逃回来,十秒钟,只有十秒钟!”关心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祝御温言道:“放心吧,你的任务也很艰巨,要保障疏散乘客的时候维持好秩序,不能让他们争抢拥挤、踩踏堵门!” 江雪婍眼见能逃出生天,情绪甚为振奋,信心大增,重重的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祝御淡淡一笑,说道:“去吧!”转身走向车头。沈子哲突然在耳机里道:“祝大哥,你说的这情况不对路……” “我看过了,列车有这样的设计,别废话!”祝御不耐烦的打断:“你知道该怎么做,马上打开控制面板!” 沈子哲一阵沉默,没有再出声。 江雪婍匆匆和杨倩、何思昕取得联系,请她们马上在另外的车厢组织乘客疏散,随后和本节车厢的乘客耐心讲解撤退方案。 祝御回头看了她一眼忙碌的身影,轻轻关上了车门。 …… 五分钟后,所有乘客有序顺利的都转移到了后四节车厢,祝御并没有传回任何信息。 江雪婍心里微微发慌,挤到了连接处开门,却发觉车门已经锁死了。她慌乱起来,仔细检查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也没发现祝御口中描述的“控制面板”,突然捂住耳机喊道:“祝御,不对劲!车门处根本没有控制面板,没有啊!” “那就对了!”祝御低沉的声音响起:“控制面板在机头,我已经开始操作了。十秒钟后,你们的车厢会分离!” 江雪婍猛的醒悟过来,面无血色,疾声呼喊:“祝御……你骗我的,你骗我的!你明知控制面板在车头,需要一个人留下来操作,所以骗我把乘客疏散过来!可是你……你根本没有十秒钟赶过来,对不对?对不对?”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祝御在耳机里一阵沉默,于柏琪沉声道:“刚才子哲就听出了这个计划不对劲,所以才出言提醒,但是被祝御打断了。我们当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雪婍,沉住气,保持冷静!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牺牲自己拯救大家,而是想保障你在情绪完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安心疏散乘客,毕竟这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目标!” “可是……可是现在他一个人留在车头里。”江雪婍急的掉下眼泪:“该怎么逃脱?那辆车跑的飞快!” “这种情况你又不是第一次遇见!”于柏琪的声音稳定、冷静:“如果我们不信任祝御……当时就会点破!” 江雪婍真情流露,呜咽道:“祝御,祝御……你有把握逃脱吗?告诉我,你用什么办法?” 耳机里这次传来祝御轻松的语调:“我小时候放风筝,因为风力不够总是不能如愿,后来表叔干脆就抱着我骑上高头大马,奔跑起来后风筝终于飞上了天……今天天气不错,我觉得用机车头放一次风筝也是个不错的尝试。” 江雪婍听的错愕不已,止住悲伤问道:“你说什么?放什么风筝?”话音刚落,车门连接处传来“桄榔”一声响动,跟着就是缓解气阀释放,她清晰的看到前面一节车厢顺利脱钩,距离被瞬间拉开,机头拖拽着两节空车厢渐行渐远。 江雪婍愈发焦急,紧紧贴在窗口处张望,隐约中看到前面的车厢顶上人影一闪,祝御手执一条长长的安全索,半蹲着一溜小跑来到车尾,毫不犹豫的后转,纵身一跃! “呀!”江雪婍惊叫了半声,不由自主的捂住嘴巴,惊恐的双眼睁得溜圆。半空中,祝御的身体因为有安全索的牵引,他好像及时控制了下落的力道,轻飘飘的像朵羽毛。随着脚尖和地面的第一次接触,他脚底又像长了弹簧,再次腾身而起,几乎保持住了和列车的同速,身体御空而行! 江雪婍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这就是祝御的逃离计划,也是他口中的“机车头放风筝”! 虽然江雪婍的视觉效果中呈现出的一幕是祝御潇洒飘逸的身姿凌空飞升,实则在物理学角度来讲,他不被飞驰的车头拽翻是有原因的!最根本的一点在于他首先要保障自己的“飞行”速度跟得上列车,否则出现速度差就不是“放风筝”了,会变成“拖死狗”。这既取决于祝御身体的柔韧性、协调性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又需要他发挥出强大的运动机能,借助每次脚尖点地生成的力量来追上列车! 换句话说,没有前面拖拽狂奔的机车头,祝御所爆发出来的极限速度至少也有每秒钟30米!否则他是应付不来的。 江雪婍的理科知识并不如何高明,她只是吃惊错愕,却不能准确的计算出祝御的速度。如果她知道这个男人可以用三秒零点的时间完成百米跑……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第三百零三章 移花接木 由于速度差的产生,江雪婍所在的车厢和前面的车厢脱钩后分离的越来越远。一个长长的弯道过后,载满乘客的四节车厢减速极快,持续的惯性滑动也越来越小,她眼睁睁的看着“放风筝”的祝御随同狂飙的机车消失在黑暗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节车厢终于缓缓止步于一个小漫坡上,前方再有几里地就进入了新轨道铺设区。所有的车厢中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和掌声,人们为如此惊险的劫后余生击掌相庆,兴奋不已。 五分钟后,第一批救援人员及时赶到,用工具撬开所有锁死的舱门,惊魂未定的人们鱼贯钻出车外。 江雪婍心急如焚,下车后毫不犹豫的就向前追赶。一名救援人员拦住了她:“这位女士,前方禁区,请走回头路,我们在后面的站口有专人接应,还有医疗队伍……”江雪婍一把推开他,亮出警官证喘息道:“警察,办案!”撒开两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路基上狂奔。孰料高跟鞋成了累赘,她忙乱中一不小心把鞋跟踩进了石缝中,脚下一扭“哎呦”一声,扑地便倒。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搀在了她的腋下,那个熟悉温厚的声音随之响起:“不要紧吧?别人都在逃命,你干嘛要往前跑?” 江雪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的抬头看去,眼前正是好整以暇、一脸微笑的祝御! 她惊的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祝御,不但一句话说不出来,感觉整个身体都软的像滩泥,气力流失的干干净净。 这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几分钟前还被疾驰的列车拖着“放风筝”;居然转眼之间就逃脱樊笼,没事人一样的平安归来!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难道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鬼魂存在吗? 江雪婍下意识的一把握住他的手,感觉温热有力,上面还布满了油渍和沙粒,终于长长的吁了口气。 祝御的微笑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你这是情绪太紧张导致的虚脱,来。”单手轻轻使力,轻而易举的就扶起了她。 江雪婍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只感觉心中从未有过的平安喜乐,虽然所处阴森黑暗的隧道中,却比置身于风和日丽的田野里还悠闲舒适。侧头柔声道:“祝御,我刚才……真的好害怕,怕你……” 祝御没说话,只是用单手几乎承负着她全部的体重,突然向黑暗中的前方喊道:“于处长,在这里!” 几点光亮随即照射过来,于柏琪和沈子哲匆匆赶到,拨开潮水般撤退的人群迎了上来。 祝御道:“一会再说话,子哲……照顾好江警官,她的体力很虚弱,把你的手电给我!” 沈子哲答应了一声,扶过江雪婍。祝御二话不说,执起手电几个起落冲出去,在人群中轻拍一个胖胖的老人肩头:“谢渤!你捡了一条命,别捉迷藏了!”那胖老人浑身一颤,并不回头,突然撒腿就跑! 祝御如影随形,抢到他身侧轻轻伸脚一绊,胖老人谢渤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扑地便倒,摔了个极难看的狗抢屎。 跟在后面的江雪婍心头剧震!祝御再次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拯救了上千名乘客的性命不说,连番涉险后仍能保持如此细密的心思,在黑灯瞎火的隧道内一眼就认出了想偷偷溜走的谢渤!这份冷静和能力真的无人能及。 她随即想起自己的表现,登时觉得羞愧不已。除了对祝御真情流露、芳心暗表不那么合时宜,就算在整个救援行动中也始终处于浑浑噩噩、提心吊胆的状态,无法跟上团队的节奏,和祝御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于柏琪低声喝道:“你搞什么?为什么抓住他?” 祝御倒提着谢渤的衣领,几乎是将他肥硕的身体拖了过来,声音冷冽:“我们没时间再和他这样玩下去了!” 谢渤惊恐的护住头脸,在地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我犯什么事了?” 于柏琪不明其意,但是看祝御的表情坚决、冷峻,隐隐还显露出几分怒意,不做多问,摆手道:“先出去再说!” …… 一个小时后,东郊外的一处废弃厂房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惨嚎声跟喝骂声。 尽管外面阳光明媚,然而谢渤身处阴暗潮湿的一间小黑屋里,看着两只肥硕的老鼠守着洞口进进出出,耳中听到外面不断响起的皮鞭声、惨嚎声,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的双手双腿被麻绳牢牢捆住,嘴里塞了一团破布,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地铁事故,他还没缓过神来,又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青年男子五花大绑,劫持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废弃厂房,听着上刑一般的惨叫,感受着无边的黑暗和恐惧……这滋味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要命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被绑架的原因,这才是来源于最深处的恐惧。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进到房间来,哪怕是见他一面,说上一句话。 谢渤此前的记忆只停留在地铁隧道内,那个青年男子突然绊倒了自己,然后和另外一个人的几句简短对话。 “你搞什么?为什么抓住他?” “我们没时间再和他这样玩下去了!” “先出去再说…… 随后他就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巴,蒙上了眼睛,好像被人推进了一辆车中,昏天暗地的来到了这里。 谢渤今年五十多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患有轻微的哮喘和高血压。地铁上的一番惊吓已经让他有了种发病的感觉,再被人公然绑架后,他实在支撑不住了,在车里的时候出现了短时间的昏厥。 醒来后就是眼前这副场景了,值得庆幸的是他的眼罩总算在挣扎中脱落了,就掉在脚边,好像也没人注意到这点。 他开始分析起自己的处境,还有这伙人的目的来,越想越忐忑难安,心如密鼓,血压持续走高,脑中翻江倒海。 突然间,他听到了室外传来脚步声,还有悉悉索索整理衣服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点火,仿佛来人就在门外站定,还点燃了一支香烟。 远处隐约的惨嚎声戛然而止,五分钟后,又有几个沉重、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路走来。 隔壁房间的铁门打开,谢渤听到好像有两个人走了进去,随后凳子挪动,一个人被重重放下。 先前抽烟守候的人粗着嗓子道:“怎么样?” 房间里一个声音尖细的男子回道:“于老大下手很重,不过还是没撬开他这张嘴,他说把人带来,你会有办法。” 抽烟人一声冷笑,阴阴道:“好啊,给我半小时,让他等信!” 那两人答应了一声,脚步响起远远离去。 谢渤又紧张又害怕,拼命挣扎着身体,在地下像一条毛毛虫般蠕动,吃力的爬到墙角,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另外一个房间窥探。只见长长的木条桌对面坐着一个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男子,双手被缚,衣服撕扯成一条条凌乱不堪,头脸、前胸处全是伤口,血肉模糊,已然分辨不出他的年龄模样。 不一会,外面的抽烟人踏进了门口站定,远远的眯起眼睛看那个伤者,不时的歪歪头,舔舔嘴唇,表情十分诡异。 谢渤透过缝隙看得真切,这人正是在隧道内把他绊倒的那个青年男子,只是这一刻的表情远比之前暴戾,眯起的眼睛里迸射出凶残、贪婪、冷血、阴鸷的锋芒,都不用和他的眼神对接,只是随便看上那么一眼,马上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人突然仰天桀桀怪笑,随后又塞进嘴里一支香烟,却不点燃,缓步走进房间。 奇怪的是,他的手里还倒拖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大钢瓶,每走一步,瓶底都在生硬的地上被拖出刺耳的摩擦声。 门口夺进的一缕阳光把这人魁武的身影拉的又高又长,随着阵阵吹起的阴风,谢渤更觉惊骇,额头冒出的汗珠都为之凝固,一直蹿升的血压仿似也被吓了回去。 与此同时,房间外的一辆面包车里,于柏琪和江雪婍端坐在后排,凝神关注着手里的一块显示屏。 这块屏幕刚好从中间一分为二,清晰地显示出两间屋子里的全部景象。江雪婍甚至有些忍俊不禁,迟疑道:“这办法到底行不行?我看祝御是能胜任,子哲搞不好就会露馅。” 于柏琪淡淡一笑:“他们两个都不缺少表演的天分,我看问题不大。关键在于谢渤能产生的恐惧度究竟有多高,还有他们俩的那些道具,千万别露出破绽就好。” 江雪婍看向祝御高大的背影,掩嘴笑道:“想不到他装起恶人来也这么有板有眼,我都快以为是真的了。” 于柏琪指了指屏幕:“就是子哲惨了点,这些色素甘油等混合物调配出来的血浆足可以以假乱真,不为他拍张照片留念真太可惜了。”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江雪婍俏皮的一笑:“这个任务交给我,一会儿还有机会。好在资料上记载谢渤有弱视症,再加上房间里光线不那么足,但愿他们能蒙混过关。” 第三百零四章 亮仔 祝御的计策很简单,他要和沈子哲联袂上演一出杀鸡儆猴的假戏,让谢渤看看。 鉴于此前一段时间包括在地铁上,谢渤一直没有和团队中的任何一人有过直接接触,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条计策的前提能成立;其次通过资料和亲自观察,他认为谢渤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胆小怯弱,可以利用一下。 当然是人都会产生怯弱这种情绪,只不过领域、层次、深度上各有不同。周琳做为护士,对血肉模糊的伤患司空见惯,远比普通女孩的接受能力强;于柏琪做为顶尖特工,经历了太多的枪林弹雨,对危机和压力的耐受性更高于普通人。甚至侯义飞终日挂在摩天大楼外搞建筑工程,久而久之也会克服恐高症。天不怕地不怕的席二公子看似“无可救药”了,其实他自己无视生死,却一直放心不下老爹和妹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之处,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的性格、处境和心理都有弱点可寻。 说到谢渤,这位老人家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什么优秀素质,同时也找不到突出的劣迹。硬要鸡蛋里挑骨头,就是这家伙一贯胆小如鼠、唯唯诺诺,行事谨小慎微,伈伈睍睍,树叶掉下来都怕砸脑瓜皮,打个喷嚏都怕闪着腰。他幼年有严重的晕针、晕血症状,性格偏向自闭,少言寡语,不愿与人交流;进入青壮年事业家庭都不顺利,和唯一的合作伙伴做生意,不但被骗光了所有家财,还稀里糊涂的以“法人”身份当了替罪羊,被判经济诈骗锒铛入狱。 祝御一针见血的指出:和谢渤这样的涉案人打交道不能走“寻常路”,运用合理合法的途径手段对他收效甚微,追查也会陷入僵局。但要抓住他的弱点反其道行之,情况就会大不一样。虽然不表明身份,还用设局的方式针对谢渤难逃“诓骗”、“恫吓”之嫌,可仔细想想总比他抱着侥幸心理、死守着铁叔的秘密而招来杀身之祸强。 于柏琪表示同意。他也认为谢渤这样的人,是知道在保命和保住秘密之间如何做选择的,只不过因为天真,他一直对身边即将发生的危机浑浑噩噩没有觉察,祝御这样“帮”他一把,秘密是守不住了,但却能解除丧命的威胁。 好戏继续上演。 祝御叼着烟头走进房间,斜斜的坐在“遍体鳞伤”的沈子哲一侧。阴沉的凝视了他一会,嘶哑着嗓子道:“亮仔,你应该庆幸第一个遇见我而不是被隔壁的死老头子占了先机。我不妨把话和你说的明白点,监狱里的弟兄们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铁叔那老不死的入狱前藏了一笔价值连城的黄金,然后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说到这里顿了顿,缓缓伸出手指点向隔壁……或者是他。你们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掌握着这批黄金的下落!” 谢渤听得真切,浑身激凛凛一颤,惊恐的睁大眼睛。 这个“亮仔”他也是识得的,只不过因为服刑时分在不同的牢区,彼此之间不是很熟。听人说这小伙子很硬气,脾气也很暴躁。有一次和狱警产生了点小摩擦,竟然用磨尖的牙刷把对方捅伤,因此还加了刑。只不过时间过去的有些久远了,谢渤努力回忆“亮仔”的容貌有点力不从心,透过模模糊糊的视野分辨,这小子的身材和伤痕累累的脸盘倒有那么几分相像。 于柏琪看到屏幕上谢渤的反应,摇头微笑。这自然又是祝御布下的一个环节了,骗人也是份技术活,也分境界高低的。一句凭空捏造的谎言可信度并不高,也经不起考证;但是一句“四分真、六分假”的谎言就不一样了,往往令被骗者疑窦丛生,难辨虚实。“亮仔”是真实存在于谢渤记忆中的一个人,他有印象。但因为不那么熟络,又无法马上确定身份。带着这种疑问,下面推波助澜的剧情才会继续发挥作用。 祝御煞费苦心的查找了谢渤服刑期间所有的犯人名单,经过千挑万选才明确了“亮仔”这个角色。 这人的条件符合了以下几点:首先他真实存在,并且在监狱里“小有名气”,不然那么多犯人,谢渤肯定不会对谁都有印象;其次他跟谢渤没有过多的交集,一直生活在平行的两个区域和境界。第三他还和铁叔有过一些“恩怨”,不管是和谐的还是恶性的,结果是好是坏。第四,他没有什么太突出的特点和特征,能够让谢渤时隔多年后一眼就辨出真假来。 祝御比较担心的反而还是第四点,因此叮嘱沈子哲尽可能的少说话,并且还把他的脸弄“伤”到惨不忍睹,都是为了防范谢渤看出端倪。至于其他的几点,“亮仔”还算比较有优势的。根据狱警的披露和资料记载,这小子是个恶习不改的惯犯,在外面为非作歹不算,被抓进了监狱也不思悔改,居然收了几个“小弟”每每在放风时间里对新来的犯人索贿要好处,收取“保护费”。 于是监狱里的“地下秩序”一度被“亮仔”搅合的乌烟瘴气,桀骜不驯的席二公子作为“新人”,甫一入狱就被亮仔和小弟们欺辱。席砚君在外面都是敢拿猎枪杀人的主,当然不把这群小渣渣放在眼里,几番针锋相对后从挑衅对骂升级到了武力冲突,打起架来不要命的席砚君硬是拼着对方几个人的围殴重伤了亮仔,然后把他的头摁进马桶里吃了自己的大便! 这事在监狱里轰动一时,不少受过亮仔欺负的狱友都拍手称快,把席砚君视为神一样的存在,并尊奉他为新一代的“秩序之王”。可惜好景不长,狂傲不羁的席二少很快就遭到了亮仔等人的报复。他无意中吃下了被投毒的食物,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又被亮仔拖进了淋浴间,眼瞅着小命不保。多亏苏俊昌和铁叔等人带着狱警及时赶到,这才逃过一劫。席砚君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亮仔也被关了两个月禁闭,这场风波不了了之。 但是由此亮仔也和席砚君、苏俊昌等人结下了梁子,双方的关系时常剑拔弩张。这件事在谢渤的牢区一度也传得沸沸扬扬,直到铁叔被转移过来,偶尔和狱友们谈起,谢渤也约略明白了大致状况。他天生胆小听听也就罢了,并不像其他好事者一样时常拿来作为谈资,也尽量避免和席砚君、亮仔等当事人有什么接触。 不过今天谢渤才清楚,还有好多自己不知道的事。难道铁叔明着是和亮仔有矛盾过节,暗地里却把秘密透露给他了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铁叔和他转述秘密的时候曾经强调过,知情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只要出狱后耐心等待就行了。这也是谢渤在隧道里战战兢兢、急欲走脱的主要原因,他吃不准祝御是否就是铁叔嘴里的那个“联络人”,所以很紧张。 现在看来情况完全不一样了,这件事出现了衍生版本,对方知道这个秘密,但却不是铁叔派来的人。亮仔和自己同时被抓,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谢渤也知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被人盯上,只不过因为一丝小小的侥幸和贪婪作祟,他才提心吊胆的坚持到今天。世上没有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也不会从天上掉馅饼,知悉了黄金的秘密就等同于惹了一个大麻烦上身,背负起无形中的枷锁。 一想到这里,谢渤浑身又冒出一层冷汗,愈发感到恐惧。 沈子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毫无惧意地看向祝御,露出轻蔑的冷笑。 谢渤暗暗心惊,这小子果然是个狠角色,都被人整治到这步田地了居然还如此硬气,那他到底知不知道黄金的下落呢?如果是自己和亮仔换个位置,又该如何选择呢? 祝御随手立直了钢瓶,把头慢慢凑近亮仔,低声道:“我给你开一个条件,找到黄金后五五分成。” “呸!”亮仔一声不发,直接吐了他一脸掺着血渍的唾液,怒目而视。 祝御的反应倒并不激烈,缓缓伸手擦了一把额头,好像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吧,既然语言上我们无法达成协议,那就得另换一种途径了。”啪的一声点燃了香烟。 亮仔还是轻蔑的冷笑,看都不看他一眼,索性转过了头。 祝御突然躬身拾起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淡淡道:“这是集市上刚买回来的,还很新鲜。”窸窸窣窣的打开袋口,掏出了一团粉红色的物事。 谢渤异常紧张,看到那团事物居然是一坨宰杀后剔挑出来的猪肉,连着粉白色的猪皮,小有几十斤沉重。 祝御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只黑色的铁钩,熟练的勾在了猪皮上,随后将铁钩的另一端挂在了墙壁上。 他拍了拍手掌,指着猪肉道:“你知道吗,猪皮与人皮的基因同源性是最相近的,两者组织的相容性也是最高的。在国际医学领域,用猪脱细胞真皮支架替代人真皮移植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第三百零五章 酷刑 祝御语气平缓,侃侃而谈。谢渤却越听越心惊,毛孔悚立。 这人是逼问黄金下落的绑匪,不是什么授课的教授。突然说起猪皮的功效和作用非但不伦不类,还隐隐透着阴风邪气。 “所以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实验。”祝御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黄橙橙的气焊枪,上面连接着长长的胶管。谢渤恍然大悟,原来他进屋的时候拖着那个钢瓶是为现在做准备的!两根黑色的胶管表面,钢瓶内应该分段存储着助燃的氧气和主燃的乙炔。 啪的一声,祝御摁着了打火机,像个优雅的匠人在气焊枪口来回轻扫,同时拧开了钢瓶上的阀门。随着清晰的气体释放声传来,那柄气焊枪呼的一下被点燃,瞬间喷射出蓝汪汪的火焰。 祝御抓起气焊枪离座,像珍宝一样凝视它,自语道:“30秒后气压阀会调整到最佳状态,届时气焊的温度维持在2000度左右,啧啧……”赞许的点头:“这代表着人类的文明,也代表了地狱的火种。”斜睨着亮仔眨了眨眼:“对了,好消息也有……由于温度太高,所以第一时间无论是接触到猪皮上还是人皮上,前两秒内神经系统反馈过来的只有凉,那种彻骨寒心的凉!” 亮仔紧紧闭上了双眼,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渍从额头滑落,脸部的肌肉不住抽搐,显然也在抵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谢渤看着那柄持续喷射的焊枪一颗心不断下沉,手脚冰凉。 “现在,”祝御提起焊枪晃了晃:“我们来验证下,2000度高温下的猪皮……还有里面的组织都会出现什么反应。”缓缓提起枪口对准了铁钩上的猪肉,越凑越近。一直丝丝喷射的蓝色火焰马上被掺杂进了一种极不和谐的声音,随之焦臭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亮仔痛苦的闭紧双眼,眉头死死锁住,仿佛自身就在禁受着这种苦楚的煎熬。 祝御终于撤回了焊枪,看着猪皮上的黑点来回晃动脑袋,阴阴笑道:“嗯,创伤面虽然不大……但是破坏力太惊人了。我可以保证,同样的一枪如果是灼烧在人体上,不要说皮下或黏膜下组织,更深层的肌肉、骨骼、关节甚至内脏都会以这一条线为破坏源辐射,全部被摧毁、坏死……” 谢渤簌簌发抖,第二层冷汗湿透全身,感觉心脏眼瞅着就要跳出腔子来。 祝御突然一脚踹翻了自己的凳子,狰狞的咆哮:“亮仔,最后给你十秒钟来回答,我们的合作可行……还是不可行?!” 这一声大吼吓得谢渤激凛一下,浑身的肥肉抖颤不已。甚至就连一直紧咬牙关的亮仔,也微微抽搐了下身体。 他终于徐徐睁开了眼睛,声音冷的像来自冰窖:“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下落,你信不信?” 祝御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你的回答文不对题,我在问你肯不肯合作,不是黄金的下落!” 亮仔突然有些崩溃,在双手被缚的情况下用额头狠狠的撞击桌面,嘶声大吼:“我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下落,又怎么和你合作?”祝御冲上前去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后仰在靠背上,咬牙道:“再说一遍,你的回答是错误的!”扬起手中的焊枪猛然烤向他的后背!随着吱吱的声音响起,一股黑烟在亮仔背后升腾而起,焦糊的气息四散弥补! 亮仔仰头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嚎叫,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崩起,拼命扭动身体,奈何却一直被祝御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谢渤魂飞天外,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如果不是嘴里被破布塞满,恐怕发出的惊叫也不会比亮仔小多少。 祝御把焊枪扬在半空,摁住拼命挣扎的亮仔,狞笑道:“你的反应有点过了,这种高温下已经不会有疼痛产生,神经都被烫死了耶!怎么样……现在可以重新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亮仔满头大汗,急剧的喘着粗气,眼里闪现出骇人的怒火:“孙子,你想好了,千万别让我活着离开,也别落到我手里!还有……以后走夜路离坟地远点!” 祝御得意的桀桀怪笑:“好啊,看在你这三点提醒的份上,咱不玩这玩意了!”关掉气焊枪随手扔在了桌上,走过去拧紧钢瓶阀,朝着亮仔诡异的一笑:“再换一种更刺激的!”说着不知从哪扯出一副乳白色的橡胶手套,细致的穿戴在手上。 谢渤看到这一步已经全身虚脱,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的靠在墙角像头死猪。他几次想大声呼号,引来祝御的注意,就此把知道的秘密吐露出来。这样既能解救自己,搞不好还能帮亮仔逃脱劫难,落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可惜一来他的勇气不够,再三踌躇下心意难决;二来嘴巴被破布塞死,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祝御悠闲的踱步到了亮仔身边,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平静的说道:“我这人呢,其实算不上心狠手辣。一般情况下都会给人两次机会,古语不是说‘事不过三’嘛?亮仔,你要听明白,现在就是你的第二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的合作到底可行,还是不可行?” 亮仔似乎再难忍受他这种折磨人的风格,疯狂的挺身而起,歇斯底里的大骂道:“我×你吗!合你吗的作!给爷来个痛快的,不然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祝御伸出双手把他强行摁回座位,从背后俯下身道:“别急,别急啊。既然你要痛快的,我就给你痛快的,这还不行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裹,轻轻置于桌面,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里面竟然是好几把外科手术的器械,包括止血钳、持线钳、组织镊、深部拉钩和手术剪以及肉黄色的缝合线。 亮仔一看见这些东西,眼神中又闪过一抹颤栗,呼吸急剧加速,再也做不到如先前时那样镇定如恒。门板缝隙后的谢渤更是汗毛倒竖,惊骇欲绝。祝御运用矫揉委婉的述说、凶残毒辣的手法,把一个变态的施虐狂演绎的入木三分,对谢渤脆弱的心理碾压到了极致。他在如此紧张的情绪和压力下已经无法保持理智,也建立不起客观逻辑的认知了。 于柏琪坐在车里频频点头,赞道:“祝御,干的漂亮!老家伙马上就要崩溃了,再加最后一把劲!”几个人互相之间都戴着无线耳机,清晰地接收到了他这句话。 祝御生怕功败垂成,不敢有丝毫大意,扶着亮仔的肩膀轻轻道:“很多人看电影、看电视剧,里面常有血腥的杀人镜头。一刀下去喷溅起好多好多的血……事实上人的身体并不是每一个部位挨刀子后都那么夸张,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一点。理论上,因为血压的存在只有动脉破裂才会令流出的血呈喷射状,并且大量流失。” 他这番说话的语气和开始介绍猪皮的时候别无二致,但制造出来的惊悚气氛肯定翻了番。亮仔和谢渤最初只闻其声不见其态,更对气焊枪和钢瓶这些道具毫不知情;现在则不然了,祝御对亮仔残酷的实施了毒刑,尽显凶戾的本性。那么他现在戴上了橡皮手套,又拿出一堆手术器械,大讲特讲“血液”、“动脉”之类的名词,下一步要干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令人不寒而栗! 无论是亮仔还是谢渤,他们都不怀疑祝御是否下得去毒手,因为这个恶魔已经证明过了一次,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尤其是谢渤,别说见到血,就是听上那么一听也马上觉得头晕目眩,连番干呕。他晕血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小到大就一直伴随着他,无论谢渤如何努力也始终克服不了这个顽疾。 祝御说的阴森恐怖,难道他是要给亮仔“放血”吗? 谢渤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强忍着翻江倒海的吐意,血压再次飙升上来。 “有些教科书里曾经提到过,”祝御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人体的颈动脉一旦遭到致命的危害,危险系数是最高的。大量的血液会沿着这里激射而出,甚至能达到两三米的高度。但实际上……我个人认为还有一处动脉也很危险,那就是我们大腿内侧的股动脉,科学研究的数据表明,股动脉流失血液的速度一点儿不比颈动脉慢,亮仔,有兴趣试一下吗?” 亮仔的身体剧烈的抖颤起来,绝望的嘶声吼道:“你简直不是人!是头魔鬼!” 祝御阴阴的一笑,手中突然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这个过程里,你能保持清醒意识的状态大概只有5分钟。最后就会因为大脑供血不足导致缺氧、神志模糊、休克直至死亡。你的体型偏瘦,我打赌你不会坚持过15分。” 谢渤再没有一丝勇气看下去了,挣扎着试图调转身体,却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脖子僵住了,竟然不能转动分毫。肥硕的身躯像被掏空的皮囊,无法执行大脑送来的神经传导,像一堆陈腐烂肉般被定在了原地! 第三百零六章 不打自招 祝御用匕首指了指桌上的手术器具,淡淡道:“在最前面的5分钟里,这些东西将成为你最后的救命稻草,可以及时的止住出血点。我也会一步不离的守在这里,随时等着你改变主意,选择跟我合作。”说着徐徐扬起了那柄匕首。 亮仔再也无法忍受,眼泪鼻涕齐流,闭着眼睛嘶吼:“不要,不要!我真不知道什么狗屁黄金,如果知道……”猛然间一声惨嚎传来,响彻房间,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绝望!祝御下手毫不留情,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刀锋偏转,已然狠狠的刺入了亮仔的大腿根,再一转一带……猛的拔出,噗的一声,一股暗红色的血柱夹杂着浓浓的血雾喷薄而出,竟然真的激飞出两米有余! 祝御狞笑着居然还舔了舔匕首上的鲜血,赞道:“这是多么凄美壮丽的杰作啊,动脉里的血液果然最鲜艳!” 这一幕惨烈到了极点,血腥到了极点!伴随着亮仔的哀嚎,另一间房里的谢渤死鱼眼鼓瞪,呼吸为之停顿,本来因为极度恐惧囤积到嘴边的惊叫,因为一口气没上来又咽了回去,咕咚一声歪倒,就此被吓得昏死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昏昏沉沉中醒来。随着意识的复苏,谢渤浑身剧烈的一颤,马上回忆起晕倒前的最后一幕,冷汗再次布满全身。低头观察自己的姿势并没有多少改变,困住他的依然还是这间阴暗潮湿的小黑屋。 他试探着挪动身体,又爬到门板缝隙前,紧闭着双眼不敢抬头。谢渤确信亮仔绝望无助,股动脉被洞穿、血雾弥漫了半个房间那惨绝人寰的一幕,注定将成为他余生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迄今为止,谢渤还从未目睹过如此血腥的场景。过去短短几小时内的精神折磨和视觉摧残,甚至远远超越了他冤狱十年积累下的痛苦,更加镂骨铭心、毕生难忘。 隔壁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息,谢渤不敢想象,那个来自地狱的屠夫最终是怎样处置亮仔的。 他想压制下自己的好奇,但又力不从心。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无论亮仔是死是活都和他有极大的关联。谢渤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他才是真正知道黄金秘密的人,并且是当初铁叔一字一字亲口讲述给他的。而亮仔无疑是只替罪羊,这伙神秘的绑匪找错了人。按照亮仔后来表现出的情绪看,他已经硬气不起来彻底崩溃了,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知道黄金的下落绝对不会再隐瞒。 然而那个变态的屠夫心狠手辣,连一个清白无辜的人都不肯放过,等到他调转刀锋对付自己的时候后果可想而知。 谢渤原本对亮仔这位狱友不怎么感冒,但现在看到他的下场后思想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兔死狐悲”的地步。因为他将是亮仔的下一个翻版,将同样面对那些毛骨悚然的酷刑和屠刀! 这绝对是谢渤无法接受的,他真的不想像亮仔一样把所有的“实验”都做一遍,最后再吐露实情。他已经铁了心要把知道的秘密一股脑全说出来,不做半点隐瞒。而最令谢渤提心吊胆的反而是另外一种情况:万一对方不相信他说的话可怎么办? 铁叔叮嘱过他,这个秘密不是全部,他知道的只是其中一段,而其他的内容还有别人掌握。谢渤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初为什么那么贪心非要去听这个秘密呢?别说他找不到这批黄金,就算现在眼前堆着一座金山,不也是有命拿没命花吗? 謝渤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挑开有生以来最沉重的眼皮,战战兢兢的凑到门板边……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 隔壁房间里的景象和他预想的截然不同,不但没有了人,原本凌乱的桌椅也摆放得整整齐齐,那些“实验”用的钢瓶、气焊枪、猪肉和一大把手术器械全都不见了,甚至半面墙壁和地下的血迹也不翼而飞……整个房间尽复旧貌,安静的可怕。 謝渤惊疑不定,这个戏法是怎么变的?刚才还是血腥屠戮的地狱,怎么转眼间又变回了破败废弃的厂房? 不对……这难道是场噩梦?或者是一幕幻象? 謝渤想都没想,突然用额头撞向墙壁,咚的一声闷响疼痛随即袭来。他浑身的肥肉一阵哆嗦:知道痛就不是做梦,至少现在没做。那刚才看到的情景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后悔起来,亮仔身受毒刑的时候自己只顾着恐惧害怕了,却忘了验证那瞬间是不是在做梦。一念至此,谢渤突然有些小小的兴奋,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好像在尽力说服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肯定是场噩梦。 这就对了嘛,光天化日之下,法制和谐的社会环境里……怎么可能有那么残暴的绑匪干下那么凶残的行径?这一切都是幻象,一定是自己在颠簸的地铁上不小心撞到头了吧? 然而他刚刚产生的侥幸心理,随着突然开启的房门彻底粉碎破灭! 一缕阳光,衬托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和刚才一样,平静而淡定的祝御笑吟吟的走进房间! 天!那不是梦!而是活生生、残酷的现实! 谢渤只瞄了祝御一眼,浑身急速僵硬,如坠冰窖!拼命的向墙角蜷缩,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嘴里呜呜有声。 这个看上去文静儒雅的青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阎罗殿的索命使者。谢渤对他的惧怕已经达到了极致,挣扎着扭动身躯,突然下腹前后一阵热流涌出……原来是因为极度紧张,大小便一起失禁! 祝御依然保持礼貌温和的态度,近前一步说道:“谢先生,我想和你谈一谈。” 谢渤惊恐万状,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却因为嘴里堵塞的破布令每一个音节都含糊不清。 祝御淡淡一笑,在他身边蹲下身来:“谢先生好像有话想对我说?” 谢渤拼命的点头,因为气息不畅把脸憋得通红。 祝御道:“那好吧,我先提醒你一句……一旦你的舌头恢复自由,我不想听到半句废话!” 谢渤呜呜出声,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祝御笑道:“老人家到底是过来人,在关键时候的选择果然很理智。”伸手轻轻扯出他嘴里的破布。谢渤甫一能开口说话,连珠炮似的急声喊道:“我全说,我全说出来!川江日报2000年3月13号到17号的报纸!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你千万别杀我!” 祝御轻轻一皱眉:“你说什么?川江日报?” “没错没错,就是川江日报!”谢渤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铁叔只告诉了我这么一组数字,2000年3月13号到17号的川江日报,他说秘密都在那上面了……其余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别的了!” 祝御没有说话,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徐徐站起身走向门口。 “我说的全都是实话!”谢渤拼命大喊:“一句没有隐瞒!你别去……别去取那些实验道具!”鼻涕眼泪齐流,嚎啕大哭。 祝御听到他这句话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身,突然抖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谢渤吓得魂飞魄散,一身肥膘抖作一团,拼尽力气狂喊:“别杀我,别杀我!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祝御的表情非常平静,脚步也沉稳有力。那感觉就像他不是拿着刀靠近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名音乐指挥家正走向舞台。 谢渤对他这种淡定的态度再熟悉不过了,刹那间只有一个想法:对方根本不相信他吐露的秘密,也无从理解那什么见鬼的川江日报……只认为自己和亮仔一样,说了一句搪塞敷衍的废话。完蛋了,这下老命休矣。他最害怕的隐忧如期而至,果然是说出了实话也没换来活命的机会。 祝御走到他身前多一个字都没说,突然寒光闪动,果断的挥刀就砍! 谢渤毫无还手之力,万念俱灰,紧紧的闭上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有亮仔的前车之鉴,他更不敢想象自己中刀后鲜血喷涌的恐怖场景……孰料歇斯底里的一番大叫后,却并没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异状。耳边听得当啷一声,好似是祝御把匕首掷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果然没有受伤,倒是缚住手脚的麻绳从中断开,散落一地。 谢渤诧异万分,还没等说话,祝御突然蹲下身来,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恭喜你老人家,捡了一条命。”随即快步走向门口。 谢渤错愕不已,活动着发麻的手脚,如坠云雾里。 祝御似乎想起了什么,止住脚步却不回头,冷冷的说道:“我的名字叫祝御……如果再有人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记得声明你已经吐露了秘密,同时再提下我的名字,转述给他们一句话: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谢渤一片迷惘,瞠目不知以对。 祝御猛地回头喝道:“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谢渤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答道:“是……是,记住了!” 第三百零七章 引蛇出洞 祝御三步两步钻进面包车,于柏琪轻踩油门绝尘而去。 沈子哲坐在后排,早已换上了一身干净衣物,掩饰不住兴奋,大声笑道:“祝大哥,这场戏演的漂亮,哈哈!” 江雪婍更是笑靥如花,赞道:“真服了你们俩,这么一折腾就把谢渤吓得屎尿齐流,乖乖的说了实话。” 于柏琪一边开车一边微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大概就是撒谎骗人的最高境界了,呵呵。” 祝御的表情并不轻松,摇头叹道:“又是一份川江日报,日期和林晋风说的截然不同……铁叔这家伙究竟搞的什么玄虚,咱们掌握了这两组数字,却还是找不出一点儿头绪。” 沈子哲的笑容渐渐消失,点头道:“林晋风没有理由和我们说假话,所以他提供的线索一定是真实的。现在谢渤又报了一组和川江日报有关联的数字,再加上他被吓得死去活来,所以也不会有水分。统计一下,五条线索我们已得其二,但还是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答案……铁叔布的这个局,确实很繁奥。” 于柏琪道:“我把林晋风说的那些报纸反复看了十几遍,甚至版缝中间的小广告也逐条分析,没有放过任何细节……但真的什么信息也没有。要么是我们还没参透秘密,要么就是铁叔胡说八道耍了这五个人。”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祝御微微蹙眉:“一定是报纸本身隐藏着什么玄机,被我们忽略了。看来现在着急也没用,线索都是单独存在的,一条两条根本无从破解……唯一的希望是我们能把五条凑齐,再综合系统的分析,或者能找到答案。” “好!”沈子哲道:“席砚君咱们先不理,眼前不就还有一个机会吗?再过半小时,咱们就去监狱里把赵子光提出来押往市局,一不用审、二不用打,只要把对付谢渤的套路给他也来一遍,很轻松就能套出第三条线索。” “未必。”祝御回头苦笑道:“咱们的办法可用一不可用二,不是对谁都灵光的。谢渤和赵子光没有可比性,我和那个大胡子打过交道。”说到这里瞟了一眼江雪婍,发觉她脸上一红,微微低下头去。显然是想起了当初自己对祝御的“栽赃陷害”,还偷偷潜进他的家里冒充野蛮骄横的女友那一幕。 祝御淡淡一笑,继续道:“赵子光首先是个亡命之徒,如今又被加了刑期在监狱里插翅难飞,肯定比过去更加凶悍暴戾;其次这个人生性多疑阴险狡诈,要骗过他可没那么容易。再者说咱们所有的人之前都和他照过面,这场假戏没法演。” 于柏琪叹道:“苏俊昌已经死了;席砚君神经兮兮的像个疯子,再加上这个赵子光……剩下的硬骨头一块比一块难啃。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但要想方设法的保护他们的安全,还要尽快制定出一条策略,越早探出他们的秘密越好。” 祝御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车窗前,眼里的神色复杂。 因为地铁事件的耽搁,原计划转押赵子光的时间只能向后推迟。于柏琪和监狱方面取得了联系,初步把时间定在了下午一点,并叮嘱相关人员加强对赵子光的隔离保护措施。 他随后提议四个人先去饱饱的吃顿午饭,以便迎接下午紧张的工作。 面包车驶回市区的三环路,停在街边的一家饭店门前,几个人走下车来。于柏琪招呼道:“子哲,你和雪婍先去点好饭菜,我和祝御再商量点事。” 待到两人走远,于柏琪低声问道:“晚上带着赵子光飞首都,你有什么打算?” 祝御想了想道:“本来我是不方便去虎穴基地的,但是这次情况特殊,我准备亲自押送他。” 于柏琪默默的点了一支烟,连吸好几口后吐出烟雾:“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就这么定吧!” 祝御眼中闪过一抹锋锐:“有人不会放过赵子光的,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杀他灭口。” 于柏琪狐疑的看向他,突然警醒道:“你想用赵子光做饵,把杀他的人引出来?” 祝御不语,面露坚毅、狠绝之色。 “这么做很危险!”于柏琪觉得不妥,急道:“你在明他们在暗,局面上本来就吃亏,这会演变成一场毫无把握的博弈,你有没有想过?” “越是没有把握的博弈,越能带来更多的变数。”祝御咬着牙道:“收获也会越多。我没有耐性再陪着他们打哑谜了,制造一次引蛇出洞的机会也许就能找到突破口,而赵子光就是不可或缺的筹码。” 于柏琪道:“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我们完全可以把他放在监狱里不动……连奎的情报里不是说有人要对赵子光不利吗?我们做好计划,然后把你混入犯人中间严密监视他,这样安全系数也会提高很多。” “不。”祝御摇头道:“我考虑过了,一旦把范围缩小在监狱里,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有很大几率会终止行动。那里毕竟有高墙电网,全副武装的狱警部队,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冒这个险。一旦计划失败他们的人就会暴露,并且无处可逃,只能面对束手就擒的厄运。但是话又说回来……对方还可以很聪明的保持按兵不动,一直这样耗下去的话,我又不可能在监狱里陪赵子光一辈子。” 于柏琪吸了几口烟,皱眉不语。 祝御好像下定了决心,说道:“你一会联系市局和监狱,多征调几辆防弹押送车,再从司法部门选派一批随队押运人员,我叫子哲把咱们的押运路线输入到监狱管理局服务器中。” 于柏琪思索着道:“你把阵仗搞大的同时又把路线挑明,表面上看是示人以弱,但是祝自强……你父亲的思维逻辑绝不是那么简单,他会上当吗?” 祝御叹了口气,目光中有些迷惘:“就我和他而言,这次机会是均等的,我已经表现得很有诚意了。他能干掉赵子光然后全身而退就算他赢;我能保护好人质然后把他留下就算我赢。还有一种情况是……我们俩的目的谁也没达到,那转移就正常进行,至少我也能摸摸底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于柏琪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会出现吗?” 祝御淡淡道:“我想他会试一试的。因为赵子光真进了虎穴基地,他本事再大也没法进去灭口了。” 于柏琪盯着他道:“依我看你这次的决定有些冒进,他就在等着你犯错误。” 祝御皱眉道:“这话怎么理解?” 于柏琪道:“很简单,祝自强真正要针对的不是你,而是整件事的走向。你不觉得刚才的地铁事件中他已经明显的表露出态度了吗?子哲最后时刻接收到的那段匿名代码足以说明一切!祝自强在内心深处从没想过加害于你,反而是要保护你。他不愿看到亲生骨肉丧生在失控的列车中,所以选择了妥协。只不过刹车片崩盘、引擎过热导致失控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 祝御双拳紧握,情绪激动道:“这才是重点!如果车上没有他的亲生骨肉,那看着一千多名乘客陪谢渤罹难……他就忍心了?多伟大、多崇高的一位父亲啊,多感人的父子亲情啊!你想要我怎么样?带着这份莫大的讽刺去感谢他?” 于柏琪摇头道:“祝御,我最怕的就是你失去理智,像现在这样。为什么不能再仔细想想,也许情况比我们估计的更为复杂,你父亲有太多无法说出口的苦衷也不一定。” “我想过了,早就想过了千百遍!”祝御咬牙道:“他可以有千百条理由离我而去,唯独没有一条理由不向我解释清楚!” “祝御!”于柏琪连连摇头:“当局者迷,你有些情绪化了,这可能就是犯错的开始。” 祝御盯着他看,缓缓道:“就算你说的都对,我更要冲在最前面组织这次押运!” 于柏琪道:“为什么?” 祝御轻轻把手拍在了车窗上:“因为我不出现的话,换成任何人来押运赵子光……他们的处境只有更危险!” 于柏琪闻言瞳孔瞬间收缩,默默的点了点头。这句话很好理解,祝自强虎毒不食子,他在意儿子的生死安危是一回事儿;但是换成陌生人来阻挡他的脚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于柏琪自忖无论比较哪个层面,智商与体质也好;能力和武力也好;还有机变、应对力等等……除了祝御以外,没有任何一人能够和祝自强这样强大的对手相抗衡。在不计后果的前提下,他可以碾压、清除一切束手束脚的障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直以来,有些情况甚至表明:祝自强的行事风格也偏向于低调内敛,并没有祭出“火力全开、魔障附身”的状态。否则就算是祝御亲自出马,也难挡这位boss级人物的锋芒! 做为前后两代“亚超人”,又是亲生父子,祝自强毕竟比“刚出山”的儿子多出十年的“修为”,实力可畏可怖! 第三百零八章 乱枪突袭 于柏琪叹了口气,扔下烟头踩灭,说道:“走吧,先去吃饭。既然非要冒这个险,我们得好好做下计划。” 两人走向饭店门口,祝御突然发觉于柏琪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怪异,问道:“你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于柏琪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 祝御道:“有话就说吧,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于柏琪看了看他,叹道:“我们在耳机里都听出些问题……江雪婍好像对你……” 祝御一怔,苦笑道:“我现在焦头烂额,还真没去考虑这些。” 于柏琪摇头道:“她要是对你生出情意,多多少少都是个麻烦,搞不好还会影响到以后的任务,我建议你认真对待一下。” 祝御有些尴尬,赧笑道:“于处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已经有周琳了。” “所以这更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于柏琪道:“而是三个人。你梳理解决不好,麻烦就会越来越大。” 祝御无奈的苦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先吃饭,把眼下的事都忙完再说。” 于柏琪撇了撇嘴:“眼下的事是忙不完的,你可得心里有数。”迈步进屋。 祝御跟在后面,远远的看见沈子哲和江雪婍已经点好了饭菜,端坐在饭桌前等候。仔细打量江雪婍,发现她果然和之前大不一样,看向自己的目光炙热、振奋,含情脉脉。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可能真的有麻烦了。 四人坐在一起狼吞虎咽,祝御最先吃完,放下碗筷擦了把嘴,问道:“于处长,我需要六辆防弹押运车,没问题吧?” 沈子哲奇道:“我们不是只押送赵子光一个人吗,干嘛要那么多辆车?” 祝御道:“提高安全系数,降低我们被偷袭的危险。一辆车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太过明显;六辆一模一样的车串在一起走,就能很好的迷惑到敌人。” 于柏琪低声道:“如果是这样,我要从市局再调一队特警过来,加强押送阵容!” 祝御摇头道:“没必要,人多了反而不好,就用司法局的那些法警。” 于柏琪沉默不语,脸上深有忧色。祝御随手扯出六根牙签一字排开,说道:“我们不要平行车阵,只摆出护航车阵,让这些车鱼贯着连在一起走。这样做的好处是万一有敌人突袭,能有效的减少他们利用表面积以及脆弱环节实施打击。” 江雪婍纯美的双眸始终不离祝御的脸庞,听他继续说道:“我们可以把赵子光安排在第四辆车上,根据比例法,人类大脑认知疲劳将在看过三个同类物品后被激发,因此第四辆车是心理上最安全的车辆。” 于柏琪点头道:“同时我们也可以安排混淆视听的诱饵车,这招也能收到效果。” 沈子哲道:“还有一点……用不用把他的囚服换成普通服装?” “不用。”祝御肯定的道:“我考虑过了,要在虚虚实实的策略中选准一条,不如就叫赵子光穿着囚服。理论上来讲,敌人的关注点应该是穿着这种衣服的囚犯,然而从逆向思维分析,他们反倒要怀疑我们给囚犯调了包,这也是种很好的掩护。” 于柏琪和沈子哲、江雪婍目光对视,都缓缓的点头。 祝御又道:“于处长坐第三辆车,我和赵子光坐第四辆车,子哲和雪婍你们俩坐最后一辆,为我们提供移动的技术支持。从监狱到市局的一路上,需要子哲黑进运管局的定位系统清除交通障碍,必要的话可以暂时控制路线上的所有信号灯。” 他看了看三个人,把牙签拾起,总结道:“大致就是这个样了,咱们提高警惕,静静的等着敌人出手。” 于柏琪点头道:“好,子哲,把无线耳机分发给大家,从现在开始咱们要随时保持联络。” …… 下午一点,六辆大型的防弹押运车准时驶出川江监狱,鱼贯的排成一条线向市区进发。 除了祝御等人,随行的法警押运人员一共只有十二人,都配了标准的押运枪械三三两两地分坐在六辆车里。 祝御安排的位置出现了小小的变动,江雪婍执意要跟他坐进同一辆车,理由是她的身份能对赵子光形成很强的威慑力,可以保证这家伙在路上情绪稳定不闹出乱子;而祝御此前在赵子光那里落下的印象并不如何“良好”,他除了曾经被认为是“卧底”,还一度被赵子光狠揍过,在不动手的情况下指望着这家伙能对祝御服膺恐怕不太现实。 祝御觉得江雪婍强调的也算有道理,便没有拒绝。他的大部分精力确实都该集中在车外,随时关注每一个路口、每一段路,盯着过往行人和车辆的一举一动,如果赵子光对他不屑一顾,或者言语讥讽,无论怎么应对都有分心的可能。 江雪婍和赵子光联袂坐在车子的中间座位,祝御则坐在副驾驶,鹰一样的眼神不时扫过车窗外。 从监狱返回的郊区路段相对平稳,没出现任何异常情况。沈子哲在耳机里报告:“我用虚假手机和静态定位系统把当前路线制造成了一个大堵塞的假象,一直延伸到高速路入口。这能保证我们一路畅通无阻,车流量非常少。” 祝御沉默不语,静静的思索着。车队很快就会驶入三环进到闹市区,理论上来讲如果敌人想偷袭,选择僻静的路段要好过嘈乱复杂的环境。然而一路走到现在迟迟没有动静,他的心里反倒有些不安。 按照既定路线,车队进入三环不远便拐入“桑榆”路,这期间一切如常。 桑榆路不是主干道,虽然行人不多,车辆却渐渐多起来。赵子光坐在后面突然恶狠狠的喊道:“臭小子,还说你不是卧底,我们又见面了吧?这小妞不是你的女朋友吗,怎么这会儿变成警察了?你们当初演的戏还算不错,多亏老子没有上当!” 江雪婍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娇声叱道:“赵子光,乖乖闭紧你的嘴巴,给我放老实点儿!” 赵子光嘿嘿阴笑,看向祝御的眼神更加恶毒:“臭小子,你们今天又是怎样安排的?是不是又想导演一出被人劫持的狗血剧情……然后放任我再次逃跑?老子把丑话说在头里,就算你们请来奥斯卡影帝……这次我也不跑了。反正跑到哪儿都会被你们盯着,老子还不如就舒舒服服的住在监狱里……”猛然间后脑勺又挨了一记巴掌,江雪婍喝道:“闭嘴!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赵子光吃痛,咧了咧嘴巴,忿忿地看向她随后低头,果然不敢再出一声。 就在这时,车队前面逐渐慢了下来。祝御坐直了身体,警惕的问道:“于处长,前面什么情况,为什么减速了?” 于柏琪在耳机里答道:“有校车经过,靠在了路边,我们得让一让它。” 祝御皱眉思索,突然道:“我没看到路边有学生,这片区域也根本没有学校……不对,这是埋伏,这是埋伏!” 话音未落,前面车辆传来紧急的刹车声,迅速地定在原地。祝御紧张地探头张望,前方不远处的校车果然瞬间启动,长长的车身抢上主路,横置于大道中间!沈子哲大声疾呼:“情况不对!好像有人黑了我们的车载电脑!” 同一时间,祝御听到了车门锁发出细微的咔嗒一声。他察觉不妙,伸手去开启车门,果然被锁死了!大声对司机喝道:“快把车门打开,有人想把我们困在车里!” 司机忙不迭的去抠动解锁按钮,惊慌道:“是被锁死了,我打不开这些门!” 于柏琪在耳机里大声喊道:“祝御,校车里没有学生,站着四个蒙面的成年人……他们手里都有枪!” 话音未落,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五把微型冲锋枪毫不留情的开始对六辆车疯狂扫射!霎时间铺天盖地的子弹袭来,所有车辆的护板、玻璃纷纷中弹,又因为防弹性能极佳弹开了所有的子弹,车身上满目疮痍。 祝御沉声道:“所有人员不要惊慌,我们的车防弹,不会有人受伤!司机请注意,马上散开,重复,马上散开!” 大家的反应很迅捷,由于街道狭窄不便调头,几辆车非常默契的一路飞退,转而分东西两个方向,以三辆车为一组向“华容街”的两端快速撤退! 这也是祝御已经计划好的应对措施,当危机来临时各个车辆执行的很坚决。 如此一来,押运赵子光的第四辆车出现了位置变动,向华荣街西面撤退的过程里,排在了前两辆车的后面。司机加大油门提快了车速,透过满是伤痕的车窗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路面。 赵子光惊吓之余有些呆愣住了,就算是演戏,警方也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吧?刚才那一幕子弹横飞,校车内的五名蒙面人凶神恶煞可是动了真格的……难道这不是演戏,而是真的有人想要他的命? 江雪婍回头看了一眼车后窗,长吁口气道:“还好,他们没有追上来!” 祝御看了一眼后视镜,表情很严峻:“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了吗?它在跟踪我们!” 第三百零九章 败不旋踵 江雪婍吃了一惊,回头仔细观察,脱口道:“没错,那辆车跟了我们两个路口了,也在加速!” 祝御分辨前面的车辆,发现于柏琪的车不在其内,此刻是沈子哲的车打头。他捂住耳机道:“于处长,你们那三辆车是不是在按计划向东撤退?” “是的。”于柏琪喘息道:“我们加快了车速,目前没发现异常情况。” 祝御道:“你仔细观察一下,确认没有被跟踪吗?” 于柏琪很肯定的回答:“我看过了,确实没有。” “那就很不妙了。”祝御道:“我们被一辆黑色轿车紧跟着,他们好像知道赵子光就在这辆车里。” “这怎么可能?”沈子哲讶异道:“我只把路线输入到了监狱管理局的服务器上,但是赵子光具体乘坐哪辆车是高度保密的,外人不可能知道!” 祝御沉声道:“要么是我们有自己人走漏了风声;要么就是那12名押运人员,他们中间有内鬼!” 于柏琪道:“不行,我得调头回去和你们汇合!” “不用!”祝御道:“你按原计划向市局开,我们分散的很快,不排除敌人有撞大运的成分。车辆是防弹的,只要引擎不出现故障我们就不会有危险。” 说话间前方出现了一个路口,沈子哲突然惊叫道:“不对劲,我明明控制了这个路口的信号灯,怎么失效了?” 祝御心头一沉,看向路口,果然东西走向的信号红灯高高亮起,南北车辆却川流不息。皱眉道:“对方也有黑客,子哲,你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现在落后他们一步了!我们的车被锁住,也是这个原因!” 沈子哲高声叫道:“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停车?” 祝御稍一迟疑,咬牙道:“不要停,闯过去!” 三辆车再次加速,一阵风般驶向路口。这种强行穿越马上引来了麻烦,押运车呼啸着穿街而过,南北正常行驶的车流中瞬间响起了连串急促的刹车声,有十几辆车避让不及纷纷和前车造成了追尾事故。 更可怕的是北街迎面驶来一辆红色的加重挂车,正试图作出左侧强行超车的动作,面对突如其来的连锁刹车,司机好像慌了手脚,在无法制动的情况下拼命转动方向,逆向冲往路口中央! 恰在此时,沈子哲和第二辆车已经成功“闯关”,祝御紧随其后冲到,却刚好遇见大挂车疯狂撞来……江雪婍一声尖叫,摁住赵子光伏下身去!司机是位经验老道的好手,危急时刻一连串快速的向左打轮避让,押运车径直驶上了南街,和那辆几已失控的大挂间不容发的擦身而过,简直险到了极点! 然而大挂车的速度依然未减,方向也在继续偏离,逼的押运车也只能逆向飞驰!司机眼瞅着已经无路可走,只好果断地再次左打轮,车子蹦蹦跳跳的蹿上了路桩,底盘重重的卡了一下,撞飞了两个铁制垃圾箱,迎头扎进一条狭窄的胡同! 随着押运车徐徐停止,司机几脚大油门踩下去却毫无效果,只听见引擎嗡嗡空转,车身纹丝不动。 那名司机满头大汗,惊道:“轮轴被破坏了!” 祝御捂住耳机叫道:“于处长,子哲,我们的车出现了故障。”却惊讶地发现……耳机里静悄悄的没有了一丝声音! “这是个设计好的圈套!”他猛然醒悟:“大挂车不是失控,它事先就算准了我们的车速和方位,然后逼着我们钻进了这条胡同!该死,失算了!” 江雪婍大惊失色,连续抠动门手后没有反应,急声道:“门还是打不开!” 祝御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严峻。他真的没想到,对方采取的手段如此细密、精准、高效!并且始终在事态上领先一步,压制的他束手束脚,组织不起有效的应对措施。 原来从一开始他制定的计划就被敌人的计划包围了,从而轻易的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个敌人太可怕了……换句话说,也许就是他的亲生父亲祝自强太强悍了! 他领先了沈子哲一步,控制了信号灯和车门锁。用校车阻击只是个引子,目的就在于逼迫祝御按照计划撤退,从而使车队一分为二,削弱了他们的力量。随后又巧妙的利用了逐个击破的策略,终于把他们逼进了死角。 祝御总算领教了父亲算无遗策的手段,在心底懊悔不已。自己还是有些冒进了,这场交锋看来已经输了大半。 江雪婍举起了手机,惊慌道:“祝御,我的手机没有信号,联系不上于处长他们,快把你的拿出来看看。” “不用了。”祝御摇头苦笑:“都到了这一步,他们不会再给任何机会了。”透过车窗,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巷口,目光变得锋锐起来。 对方掐断了他们所有的联络工具,控制了车门锁,把几个人困在了一座结结实实的铁笼里,已然胜利在望。 祝御想到会输,但真没想到会输的如此之惨。于柏琪、沈子哲等人无法及时来援,他们的处境和阶下囚基本没什么差别了。 他总算弄清了一件事,祝自强虽然潜伏于暗处,但他并不是单枪匹马,至少能调遣动一批人为他卖命。然而同样的道理,祝御更不是孤军奋战,他手上甚至还有强大的警力资源帮忙,却依然在交锋中落得一败涂地。 赵子光也总算看出了门道,清楚这场变故绝非是简单的演戏,颤声问道:“怎么办?这些人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祝御不答,继续紧盯着那辆黑色轿车。 江雪婍紧张的拔出佩枪,拉动枪栓,喘息道:“至少我们还有这辆车能做屏障!”举了举手中的枪又道:“还有武器可以自保,他们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咱们。出事的这片区域并不大,于处长他们肯定会沿途搜索,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祝御还是不说话,眯着眼睛看向窗外。他在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敌人瞬间开启车门也许机会就来了。他拥有着超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攻击能力,如果要用武力解决问题,除非是祝自强本人出现能压制住他,否则一般的虾兵蟹将根本不构成威胁。 祝御也不相信父亲网罗的帮手个个都是基因变异的dk血型,也被作用了ntc药剂……这种可能性几乎是零,总不成全世界仅有的三十个dk血型人,祝自强随随便便就能找来七八个。 因此祝御在悄悄地调整着身体状态,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做准备,以便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绝地反击。 那辆黑色轿车的四个车门轻轻开启,分别走下4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他们清一色的西装革履,唯独脸上戴着面具,显然是不想被人记住他们的容貌。 祝御紧张的盯着这几个人看,大脑高速运转。他在极力回忆印象中父亲的所有特征,包括举止、步伐还有身材,与这四人一一核对,初步得出的结论是祝自强不在其中! 尽管他和父亲已经相隔十几年未见,在判定上可能出现误差。然而他们两人毕竟是亲生父子,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和基因。祝御无法借助其他途径,但仅凭直觉和那份永远不会消散的血脉,已经足够他找到答案了。 祝御很自信的确认,这四个人中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更不可能有一个是祝自强! 四个人缓缓向押运车靠拢,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脸上的面具也越来越清晰。这是一种硬塑材质的面具,很方便的就能佩戴在脸上。而那些面具也很有趣,涂绘的是一张张京剧脸谱形象,多为复杂的“净行”与“丑行”角色,颇为传神。 江雪婍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面具更加紧张,持枪的手微微抖颤,努力调匀呼吸,克制情绪。 祝御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最后的临战状态。表情反而很平静,波澜不惊,透过车窗与那四人一一对视。 为首的一名壮汉戴的是蓝色面具,仔细分辨的话应该就是京剧里的经典角色窦尔敦。他把手伸向后腰,很快取出一把手枪,遥遥瞄准了车窗!赵子光看得真切,吓得抱头便倒。 江雪婍俏脸煞白,急促的呼吸令丰满的胸口不断起伏,冷眼看向车外的四人,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恐惧心理。 “窦尔敦”一语不发,突然扣动了扳机!一连三声枪响过后,打出的子弹都被防弹玻璃挡住,折射激飞。 尽管车内很安全,但面对子弹来袭的恐惧,没人能保持住淡定,江雪婍惊叫了一声后下意识的闪躲,赵子光早早的就趴了下去,顾头不顾腚的哆嗦成一团;祝御也眼皮连眨,浑身打了个激凛。 他突然大声喊道:“这辆车的玻璃可以抵挡常规步枪子弹,所以你用手枪是徒劳的。如果运气不好折射的子弹很容易打到自己,不如打开车门吧,我们可以谈一谈。” 窦尔敦并不理会他说的话,朝其余的三名同伴努了努头,那几个人纷纷摸向腰间,掏出了各自的手枪! 江雪婍惊魂未定,失声道:“他们还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四名持枪男子双手握住枪柄,对着押运车就是一顿乱枪扫射! 第三百一十章 天降雄兵 密集的乱枪中子弹横飞,押运车半面车身布满了弹痕,像冰雹过后的甜菜地,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子弹撞击车身发出的叮叮当当响动,一再刺激着车内每个人的听觉神经,巨大的心理压力无处宣泄,江雪婍甚至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耳朵,尖声大叫:“停下!停下!不要再开枪了!” 祝御默不作声,非常隐蔽的掏出腰里的手枪拉栓上膛。 四名枪手第一轮射击终于完毕,纷纷快速的更换弹夹,动作干净利落。 不过他们没选择再次射击,只是平端枪口稳稳地瞄准车辆。窦尔敦则把枪塞进腰间,看了看左右的环境,回身走向黑色轿车。祝御十分讶异,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雪婍也盯着窦尔敦看,只见他打开了轿车后尾箱,居然从里面取出一柄大号的铁锤! 押运车司机吃了一惊:“他这是要砸车吗?难道锁住车门的不是这些人吗?” 祝御也甚为纳闷,低声道:“看看再说。” 窦尔敦横执大铁锤,加快脚步走来。对准车门,狠狠的一锤砸下来。江雪婍又是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叫,车身猛地一晃。 祝御伸长脖子探看,担忧道:“他知道玻璃是砸不破的,所以打算敲坏门锁!”紧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祝自强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们,然而他的手下却无法打开车门,只能采取这种暴力手段破坏门锁,道理上似乎说不通。 押运车司机担忧道:“门锁是这种车最薄弱的环节,他用大铁锤这样砸下去,我们坚持不了几分钟。” 祝御突然问道:“你随身携带的是雾弹枪吧?” 司机点头:“是啊。” “把子弹给我几发。”祝御压低了嗓子道。 司机诧异道:“你要子弹做什么?”祝御似乎很着急,催促道:“别问那么多,快把子弹给我!” 司机随手摸向腰间,一连拔出四五发子弹,递了过来。 祝御接住子弹,回头道:“雪婍,给我你的手绢!”江雪婍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速的掏出了手绢递给他。 祝御把几枚子弹用手绢牢牢的包裹住,又问道:“车子的引擎还能工作对不对?” 司机回答:“没问题,现在也是处于怠速中。” 江雪婍忍不住问道:“你用手绢包住子弹要做什么?” 祝御一边四下观察车内,一边答道:“如果能让这些子弹足够烫,它就会自燃。”突然扯住中控台上的空调出风口奋力一拽,直接掏出了一个大洞,把手绢塞了进去。叮嘱司机:“加油门让引擎大负荷运转,这里面有一根管子连到暖气风箱,就挨着引擎。我们要让温度飙升起来……” “不行不行!”司机惊慌道:“子弹要是爆炸了,我们挨的最近,那岂不是要倒霉?” 祝御解释道:“防弹车都有加强的车厢,因此在受到冲击的时候,力量反而会向外弹。不过你坐的前排,也会接收到部分反馈回来的冲击力……所以我建议你赶紧趴下!” 那名司机将信将疑,把头伏向了座位下,但是踩油门的脚却没有松开,不断的在加大力度。 窦尔敦表现的很强势也很霸道,仿佛他们已经胜券在握,连番的挥动铁锤猛力下砸,车里车外的气氛都异常紧张。 仪表盘上的水温显示开始迅速升高,押运车引擎不断的咆哮,祝御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一个伏下身去。 短短的几分钟过去后,车身剧烈晃动,不断遭受破坏的车门出现了松动,眼瞅着就要被砸落。其余三名持枪男子隐约看见车里的人都趴在座位上,狐疑的靠过来几步向里面张望。 恰在这时,手绢里的子弹耐受不住高温,终于瓜熟蒂落轰的一声巨响,车身四周传导出巨大的冲击波和火焰,威力惊人! 四个壮男哪曾想想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猝不及防之下被结结实实的崩出十几米,无一幸免。那柄大锤更是飞上了天,重重地砸落在车顶! 车内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好在大家早有防备,只有那名司机在爆炸瞬间稍一抬头,被弹出的安全气囊击晕,其余三人都安然无恙。四下里又恢复了一片沉寂,祝御忙不迭的蹿到后座,背靠江雪婍奋力猛踹那扇即将破损的车门。 随着咣当一声响动,车门猛然掉落,祝御单手持枪,飞快地钻出车外。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急刹车声,沈子哲和两名法警快步奔来,遥遥喊道:“还好你们的手机都开着,我好不容易才进行了定位……”愕然看向蜂窝般的车身和一地狼藉,讶异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他们停在巷口的押运车突然被刚才那辆拦路的校车轰然撞飞,一阵刺耳的急刹响起。 祝御大吃一惊,走了音的高声疾呼:“子哲,快趴下!”飞身抢上前去! 然而为时已晚,校车内的五把冲锋枪再次猛烈开火,交织的弹幕铺天盖地而来! 沈子哲看到祝御惊恐万状的表情还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就在这时,一发子弹激飞而至,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脖颈!祝御目呲欲裂,发疯般吼道:“子哲!”冒着密集的弹幕躬身向前,助跑中飞身扑倒,抢先一步接住了倒下的沈子哲。 剩余的两名法警顷刻间肩膀、大腿先后中弹,强忍着剧痛寻找就近的掩体,咬牙拔枪还击。 借助这短暂的瞬间,祝御拼命的开枪,直到打光弹匣,拖住沈子哲的衣领,快速向押运车后撤退。 江雪婍和苏醒的司机冲下车来,也奋勇开枪还击,突然看到浑身浴血的沈子哲被祝御倒拖回来,吓得魂飞天外,霎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沈子哲伤得极重,颈动脉被子弹击穿,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不住的剧烈咳嗽却说不出话来。 祝御厉声喝道:“雪婍!当心子弹!”猛然间一扯她的手臂,两人双双卧倒……头顶嗖嗖飞过数发子弹,间不容发! 校车内五名枪手的第一轮攻击戛然而止,祝御甚至清晰的听到他们走下车来的脚步声和更换弹夹声,第二轮攻击迫在眉睫!祝自强的计划果然滴水不漏,一组人打主力,同时还有一组人负责接应,并且配备了更强的火力,在交战中占尽优势。尤其恐怖的一点是,他们也没有放过祝御的打算! 沈子哲的伤势极为严重,无论祝御如何去用力按压伤口依然无法止血,只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鲜血已经浸透他的上身,然后滴滴答答的洒落一地,看上去触目惊心。 祝御心急如焚,拼命喊道:“雪婍,掩护我!我要马上带着子哲冲出去,他失血太多了,再得不到急救就会丧命!” 江雪婍吓了一跳,抬手连开两枪,大声道:“你疯了!他们那么强的火力压制……硬冲只会被打成筛子!” 祝御尽管满腔怒火,可是一看到脖颈上满是鲜血的沈子哲,马上心头直打颤,再也无心恋战。他如果换上弹夹,耐心的和敌人周旋,也不是没机会一一把他们干掉,但是那样一来就浪费了更多的时间,沈子哲如此严重的失血速度绝对捱不了那么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堵一人多高的砖墙,有心抱起沈子哲翻墙逃掉,可势必又会扔下孤军奋战的江雪婍……他左右为难,生平第一次感到巨大的压力把自己辗压的喘不过气来。 “哒哒,哒哒!”敌人的枪声再次响起,第二轮猛烈攻击如期而至。 祝御思绪一片混乱,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的换上弹夹,听着头顶嗖嗖飞过的子弹,看着地下奄奄一息的沈子哲……霎时间只感到万念俱灰,从没有如此绝望过。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那堵砖墙突然在中间空出一个大洞,砖石飞溅中一辆押运车直冲进来! 于柏琪拉开车门大步走下,身穿黑色的防弹背心,手执一把95式5。8毫米突击步枪,二话不说对着前方就是一顿疯狂扫射,如天神下凡一般威风凛凛!至少有六名法警紧随其后也冲了进来,配合于柏琪组成了一轮强有力的反击! 祝御欣喜若狂,激动得险些掉下眼泪。于柏琪的支援太及时了,让他在绝境中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这一轮反击打出了气势,硬是把对面的五名敌人压制了下去,枪声开始零散减弱。 于柏琪久经沙场,只看了一眼地下的沈子哲已然心中有数,果断的喊道:“祝御,带着子哲马上去医院!市局的支援队伍五分钟以后就能赶到,这里交给我!” 祝御更不答话,俯身抱起沈子哲钻出墙洞一路飞奔,守候在临街处的一辆押运车早有人打开车门,等他们进入后快速启动,风驰电掣地驶往医院。 沈子哲失血极多,脸色白的吓人,神志恍惚,吃力地张嘴吐出一个字:“祝……”跟着就喷出一口鲜血,剧烈的咳嗽。 祝御心如刀绞,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含泪道:“子哲,子哲你什么都不要说!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让你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命若悬丝 押运车一路疾驰,中途更得到了两辆摩托骑警的引导开路,狂飙加速。 祝御知道这是市局方面也得到了通知,所以才有骑警来配合。听到耳机中混乱的枪声渐渐止歇,喘息着问道:“于处长,我和子哲还有两分钟就能到医院了,你那面什么情况?” 于柏琪道:“敌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并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他们好像知道我们的援军就要赶到,所以没做过多的纠缠,救下了那几名同伙且战且退,返回到校车内逃掉了。我已经通知了邓局紧急抽调精干警力,对市区内各个重要路口进行封锁;同时派出直升机进行跟踪。” 祝御道:“雪婍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赵子光还安全吗?” “他们俩都好。”于柏琪回道:“但是在现场的交锋中我们损失很大,有四名法警不同程度受伤,还有一人当场死亡……因为工作环境和能力原因,他们应对这种枪战场面非常吃力,我们也无暇追赶那些匪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逃掉!” 祝御以手抚头,懊悔不已,沉声道:“失算了,这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 “我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于柏琪道:“谁也没想到敌人的应对策略如此周密,出动的人员如此凶悍……先不要提这些了,子哲呢,子哲的情况怎么样了?” 祝御低头看向怀中的沈子哲,已经处于昏迷状态,难掩心中悲痛,哽咽道:“情况非常不乐观,他的血……快要流尽了!” 于柏琪一向沉稳,听到这句话后再也按捺不住,嘶声吼道:“那就叫司机快点开!邓局已经联系好了二院的急诊,找到了他们最优秀的外科医生……祝御,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活子哲,不惜一切代价!” 祝御痛苦的揪住头发,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于柏琪道:“我把赵子光押到市局,随后就赶过来,在这期间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联络!” …… 三分钟后,押运车急速驶入二院大门,早已守候在此的医务人员蜂拥而上,把沈子哲抬上担架运往室内。 祝御全身沾满了鲜血,头发蓬乱,双眼赤红,看起来比伤者还可怕。随着人群跟进急诊大厅,远远的看见几名医生走向沈子哲的担架,为首一人相貌儒雅、沉着淡定,正是神经科的主任、他的情敌:孙炎教授! 祝御关心则乱,几步抢上前去,粗声问道:“孙医生,怎么是你负责救治他?” 孙炎被他的形象吓了一跳,仔细分辨才发现是祝御,淡淡答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救治他?今天我负责急诊值班,刚接到院领导的指派负责这名伤者的手术,祝警官有什么疑问吗?” 祝御无言以对,死死地盯着孙炎,连声道:“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孙炎的态度不卑不亢,平静地回答:“这是我们的职责,没人希望伤者死掉!”朝着护士们一挥手,众人拥着担架急急进入手术室。祝御紧紧跟随,在门口处被一名护士拦住:“这位先生请止步,你不能进入手术室!” 走在前面的孙炎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复杂的看向祝御,隐隐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祝御情绪激动无暇理会,双手死死扳住门框大吼:“孙炎!你不要看我,看着那名伤者,一定要救活他!” 孙炎扶了扶金丝眼镜,淡淡道:“祝警官,有一个常识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在医疗领域,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说完转身快步而去。 祝御怒意渐起,失去理智的继续大吼:“孙炎,我不管什么常识不常识,你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四五名医务人员一拥而上,勉强把他拖离手术室门口摁在旁边的座位上。一名护士拿起听诊器试图塞入他的胸口,被祝御一把推开:“我没事,不用来检查我……你们快去医治里面的伤者!” 他因为过于担忧沈子哲的生死安危,神智和情绪都出现了大幅波动,一时恢复不到常态。这种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几名医务人员吓得噤若寒蝉,怯生生的谁也不敢再靠过来。 恰在这时,祝御的耳机里突然传来孙炎清晰的语音:“初步检查,伤者颈部中枪,动脉撕裂。根据血压推测,他已经失去了一半的血。小陈,把你的手指塞入伤者患处,感觉到那个像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的东西了吗?那就是颈动脉,从现在开始这个人的命就在你的手指之下了!” 祝御又惊又怒,多亏沈子哲佩戴的无线耳机还没被发现,他才得以听到手术室内的这番对话。 孙炎这个王八蛋不赶紧实施抢救,听口气反而像是在指导他的学生或是实习生之类的医务人员在进行临床学习? 孙炎平稳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这里,生命都是按秒来计算的,稍有犹豫患者就会死亡……小王,马上准备环甲膜穿刺通气;小刘,通知血库我们需要6到8个单位的阴性o型血。护士,准备nvp水凝胶,快!” 祝御忍无可忍,起身冲向手术室门口,又被周围的人团团封堵住,怒不可遏:“孙炎,躺在床上的伤者是我的同事,是我的兄弟……不是小白鼠和实验品,你这个王八蛋在人命关天的时候,还要拿他当样板和范例授课吗?” 他这句话骂完,手术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拦住他的人也纷纷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 孙炎的声音再次响起:“注射依托咪酯快速麻醉诱导,20毫克,琥珀酰胆碱140,听我口令再推!” 祝御听到抢救开始进行,情绪稍稍平复,又坐回了座位。耳机中一名女声护士说道:“患者失血过多,脉搏薄弱,他的心脏需要外力帮助。” 孙炎道:“停止按压,进行插管。”随后又道:“谁能告诉我,患者为什么不能输入相同血型或是交叉配型的血?” 手术室内一片沉寂,显然其他医生在仔细思索答案。 孙炎道:“因为这需要一个小时,但他等不到一个小时了。” 那名女声护士突然道:“孙教授,就算我们现在有足够的阴性o型血,但是缝合过程会非常漫长,在这个过程里伤者流失的血液速度远远大于输血的速度,依然有极大的死亡几率!” 孙炎一阵沉默,黯然道:“你说的没错,即使是最好的血管外科医生缝合颈动脉也需要一小时,他确实撑不到血管修复好……这名伤者的伤势太严重了,正常情况下来讲,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10分钟!如果10分钟之内控制不住他的出血点,我们的脚下就会血流成河,伤者直接死亡!” 手术室内再次一片沉寂,孙炎无助的叹道:“我可以和大家说实话……这名伤者在送进来的时候我只看了一眼,就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这是道无解的难题。之所以还把他推进手术室抢救,这是我们的天职和责任,因为伤者毕竟还有生命体征……我总不能在外面就当众宣布这人死定了。尤其是他的那位同事祝警官,情绪还那么激动……” 祝御在外面听的真切,噌的一下起身直冲进手术室!这次他再没有丝毫顾虑,双手轻轻使力把一路拦阻的医务人员推得东倒西歪,一阵风般冲到了手术台前。 孙炎和七八名医生、护士吓了一跳,谁都没想到他情绪如此激动,居然径直闯进了手术室。 一名年轻的男医生上前拦阻:“先生,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没被允许的情况下都无权进入这间手术室……” “滚开!”祝御直接爆了粗口,把眼睛瞪得像牛一样扫过所有的人,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绷起,目光最后落在孙炎的脸上,咬着牙问道:“你的意思是……子哲已经没救了是吗?” 一名女护士瞧出形势不妙,蹑手蹑脚悄悄的撤出门外。祝御无暇理会,盯着孙炎厉声喝问:“回答我的问题!” 孙炎面沉似水,索性放下手术钳,轻轻地脱掉橡胶手套:“非常对不起,祝警官……我很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说着沉重的摇了摇头:“你的同事受伤实在太重了,就目前所有的常规医疗手段来讲我们也回天乏术,真的很遗憾!” 他这句话的语气很自信也很肯定,几乎宣布了沈子哲必死无疑!祝御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泪水终于涌出眼眶,痴痴的看向手术台上的沈子哲,浑身急剧的颤抖。 于柏琪一直通过耳机在关注着这面的一举一动,此刻好像也失去了理智,大声喊道:“祝御!别听那医生胡说八道,快想想办法,用你的脑袋想办法!子哲还年轻,这么优秀的人才还远未开启他精彩的未来人生,我们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我该怎么向局里、向他的父母交待?!” 祝御热泪盈眶,小心翼翼地走向手术台边,突然间脑海中灵光闪现,回身一把拎住孙炎的领口,急声道:“带上你的手套,从现在开始按我要求的步骤来做!” 第三百一十二章 冒险一搏 孙炎吃了一惊:“你这是做什么?我才是抢救的主治医生,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祝御不容分说,突然掏出腰间的手枪麻利的拉栓,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死死顶住他的太阳穴,恶声道:“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才有资格给学生们传经授道,今天不妨让我给你这个导师也上一课……废话少说,赶紧戴上手套!”说着手头又是一紧。 孙炎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了,就算他的医术精湛,知识面宽广,心理素质高于常人,可是额头被一把冷冰冰的手枪顶住,持枪人的情绪又十分激动,难以理喻,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这位祝警官已经失去理智,莫说他蓄意谋杀,就算一不小心让枪走了火……自己难免横尸体当场,马上送到手术台抢救恐也不及。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冒出层层冷汗,无奈之下只好又拾起橡胶手套,小心翼翼的戴好。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远远躲开谁都不敢近前。祝御孤注一掷,厉声喝道:“你们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手枪在空中一挥,余人尽皆惊呼出声,战战兢兢的围拢过来。 祝御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滴,沉声道:“第一步,取出他脖子里的子弹!” 孙炎吓了一跳,颤声道:“你这是怕他死的不快吗?颈动脉已经撕裂,弹头在最里面,这样做只会导致他更快的失血!” 祝御咬牙道:“按我说的做,取出弹头,其他的不用你考虑!”回身遥指一名女护士命令道:“马上去给我准备大量的生理盐水,记住,不要常态下的,只要冷柜里的!” 那名女护士吓得粉脸煞白,试探着去看孙炎的表情。孙炎也惊疑不定,吃不准祝御打的什么主意,只好点头道:“按他说的去做!”女护士又看了几名同事一眼,匆匆快步而去。 孙炎平复了一下情绪,执起手术钳问道:“现在就动手么?” 祝御道:“动手,尽量稳定你的手法,把颈动脉的破坏程度降到最低。” 孙炎不再多问,集中精力开始沉稳的操作。他的手术水准确实非常高超,尽管是被祝御持枪威胁的情况下,两只手依然稳若磐石,用手术钳细致、精准的探入沈子哲伤口中。 手术室里鸦雀无声,气氛诡异沉闷。所有人都屏息凝气的关注着这一幕,心里忐忑不安。沈子哲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已经毫无知觉,随着孙炎手术钳的搅动,颈动脉再次喷涌出大量鲜血,两名护士赶紧上前紧张的处理血渍。 围观众人里稍有经验的医生都皱起眉头,心里暗暗叹息。祝御横加干涉,不惜持枪威胁主治医生采取的第一步,看上去就毫无意义。谁都明白取出子弹是必要的但不是最重要。关键的难点还在于如何为伤者止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做再多的步骤也是徒劳的。祝御明显是个“外行”,非要愚蠢的舍本逐末,等到孙炎取出子弹,伤者也就差不多完蛋了。 同一时间,于柏琪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祝御,告诉我你的把握有多大?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在瞎指挥?” 祝御神情紧张又严峻,看了一眼孙炎道:“既然孙教授都说没有常规办法了,我们只能冒一次险采取非常规的手段。反正……反正子哲已经丢了大半条命,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那好,我信任你!”于柏琪回道:“医院的有关人员已经报警了,院长仇达正带着一队保安赶往手术室,你不要分心,继续实施抢救计划,我和邓局已经赶到了,在外面帮你协调局面。” 孙炎凝神操作,淡淡的问了句:“你在和谁通话,是警队的领导吗?”手腕翻动,已经取出手术钳,前端夹着一枚发黑的弹头,当啷一声扔进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里。 祝御并不回答他,皱眉苦苦思索,好像在回忆一些事情。 孙炎放下手术钳道:“如你所愿,第一步我们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是不是需要缝合血管,同时再输血?”语气中颇显轻蔑。这是常规的步骤和手段,此前已经被全盘否决。他凭借着丰富的临床经验早就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就算把世界上最尖端、最优秀的医疗团队找来,也无法避免伤者因失血过多死亡。 祝御突然问道:“生理盐水送到了吗?”那名女护士已经候在一旁,朝桌上的蓝色医疗箱指了指。 “在他的左锁骨下接插导管!”祝御命令道:“我们要用冷盐水替换伤者体内所有的血液!” 孙炎瞳孔猛的一缩,反对道:“伤者已经代偿失调了,你这么做极其危险!”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连冒险的机会都没了!”祝御死死的盯着他:“冷盐水输入的原理是通过降低体温,使患者产生暂时的假死现象。理论上能在外科医生修复动脉之前为患者争取时间,我们就是要杀死他,而杀死他就是为了救活他!” 孙炎一涉及到专业领域内的学术问题,马上执拗起来,据理力争:“冷盐水输注,只是一种试验性的手术。甚至在国际上医疗技术发达国家都没被机构审查委员会批准,这种疗法超出了我的原则和底线,我是不会配合你的!” “救人就是你最大的原则和底线!”祝御圆睁双眼怒吼道:“不要和我拽什么专用术语,我只有一句话能告诉你,希望你能听得懂!”随即高大的身躯下俯,几乎和孙炎鼻子碰鼻子:“死马当作活马医……孙炎,就算我求求你!” 孙炎一阵沉默,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好半天终于缓缓说道:“冷盐水的输注速度足够快,理论上可以弥补伤者巨大的失血量,我只能保证一个小时内缝合完动脉……只要他没死,就能抢救过来!” 祝御再无半分犹豫,果断的点头道:“这是芝加哥权威外科医生威廉·普理查德的原话,我通过一篇学术论文看到过。既然你现在也这么说,至少我们还有机会试一试!” 孙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眼中的轻蔑和高傲早已一扫而光,最后沉稳的点了点头。 …… 一个半小时后,祝御和于柏琪、江雪婍紧张的坐在重症特护病房外,不停的搓着双手。沈子哲的手术刚刚结束,祝御的险招发挥了效用,在他体温接近到冰点的时候,孙炎及时的完成了动脉缝合,终于在鬼门关把他强行拽了回来。 这场抢救无疑给太多的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祝御持枪强冲手术室,逼迫医生改变抢救方案已经令人瞠目结舌;而他提出新奇、另类的抢救办法也极具科学依据和参考价值,令很多资深医生大跌眼镜。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孙炎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忠实执行了祝御的“疯狂思路”,居然把已经被宣判死刑的沈子哲硬生生救活,稀里糊涂开创了二院医疗史上绝无仅有的先河! 这几乎演变成一场历史时刻,一段人们奔走相告的医学奇迹! 孙炎也在手术后不胜唏嘘,亲自找到祝御告诉他病人已经初步脱离危险,还需要至少两小时的特护观察。同时心悦诚服的说道:“想不到你作为一名警察,在医学范畴里的造诣如此登峰造极,我不得不表示由衷的钦佩!在你提出那套理论的开始,我只认为你是个疯子;然而最终我只能承认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非常感谢……你确实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祝御只淡淡一笑,不想做任何回复。在得到孙炎肯定的答复,说“沈子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浑身虚脱,所有的力气消失殆尽,喉头如同堵住了一个大核桃,哽咽难言。 于柏琪站在一旁,坚强有力的大手轻轻拍在他肩头,紧紧按压。 周琳也在得知情况后匆匆跑来急诊,看到浑身浴血的祝御吓得花容失色,还以为伤重不治的人是他。江雪婍执起她的手,简单述说了大致经过,周琳这才安下心来。走过来对祝御软语相劝,关心的嘘寒问暖。 孙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幕,黯然摇头,悄悄的消失的人丛中。 祝御面对周琳真情流露,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垂下了眼泪:“都是我惹的祸,险些害死子哲……我现在后怕死了。” 周琳也将他抱紧,柔声道:“我知道,我理解你。别害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危险发生了。” 江雪婍在一旁注视着二人,也默默垂下了头。 于柏琪走过来低声道:“周医生,麻烦你给我几分钟,我想和祝御单独谈谈。” 周琳红着眼睛点点头,说道:“我去给你们买几瓶水。”转身下了楼。 于柏琪看了看四周,对祝御小声说道:“你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祝御擦了把眼泪,点头道:“我知道,敌人的这次突袭非常蹊跷,我已经在心里想了好几遍。” 于柏琪道:“我们想到了一起……我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得出的结论是敌人不是一伙,而是两伙!” 第三百一十三章 隐秘杀手 祝御看了看于柏琪,欲言又止。 于柏琪沉吟着道:“我们的计划出现漏洞,或者说是被对方反利用了只是这次大败亏输的一方面;你不觉得校车和黑色轿车内的歹徒特别另类吗?他们不但勇猛精悍,从容稳定,彼此间保持高度的协调默契,综合实战能力甚至超出了一支特警队……而且出手极其狠辣,毫不留情。” 祝御反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于柏琪看了看他,一字一字道:“他们想猎杀的不止一个赵子光,而是所有人,包括你在内!” 祝御点点头,轻轻地叹道:“我看出来了,从袭击一开始这伙匪徒就是火力全开,根本不计后果。” “那问题就来了。”于柏琪低声道:“如果祝自强不想杀你,这伙匪徒就不可能是他的人。否则那种枪林弹雨的混战对任何人都无安全可言,祝自强也断断不会对手下传达‘格杀勿论’的命令。那么……这股斜刺里杀出来的悍匪们到底是什么身份?祝自强又在这次交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祝御沉吟着道:“所以你怀疑发动袭击的另有其人,不是我父亲策划的?” 于柏琪摇头道:“但是我又无法完全排除他……远程黑入车载电脑控制门锁、突破子哲设下的层层防火墙屏蔽掉我们的联络工具,还有精确地计算车辆方位与速度,成功把我们分离开逐个击破……除了祝自强这样的人还能有谁?” 祝御挠了挠头,揣测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企图控制我们车辆的人最早是我父亲,但是当他这种温和的手段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另一伙神秘的敌人事先也掌握了这个状况,突然横掺进来截胡,导致局面彻底失控?” 于柏琪重重的一点头:“就是这样,不然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解释。” 祝御突然问道:“谁又能确定父亲就没有杀我之心?” 于柏琪一怔,摊开双手道:“答案太简单了,我们回归了川江这么久,他要是真想杀你……还用等到今天吗?” 祝御沉默不语,脸上浮起深深的忧虑。 于柏琪摆了摆手:“你接着听我说,上午的地铁事件很容易分辨,那就是祝自强的典型手法。但是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即使你不拼尽全力救下那些旅客……他在最后关头也不会让悲剧发生!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他在用另一种方式向你发出警告,停止接触、营救那些涉案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放弃追查黄金大案!” “为什么?”祝御不解道:“他真有那么多的想法,为什么不站出来和我说个明白?却偏要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和我们捉迷藏、打哑谜?” “这个原因无从猜起。”于柏琪道:“但今天下午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伙匪徒,似乎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黄金大案是祝自强一手做下的,里面涉及到的秘密绝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单纯的一吨黄金,他阻止你寻找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一吨黄金能代表什么?无非就是一笔财富、一笔巨款,你们父子二人无论是谁想获得金钱的方式都有一千种、一万种,只要肯稍稍动下脑筋,得到的回报都要比一吨黄金多得多!” 祝御皱眉道:“那这个案子里还会涉及到什么秘密?” “无论是什么,”于柏琪笃定的道:“祝自强都不希望你触及到,就这么简单。而我们遇到的匪徒无疑也是冲着这个案子来的,区别在于他们不但想针对你和涉案人,同时还要和祝自强为敌!” 祝御悚然警醒,喃喃道:“那这伙人的身份就很容易猜测了……”和于柏琪对视了一眼,一起脱口道:“圣徒组织!” 两人脸上写满惊呆、诧异,看来真正的敌人就要浮出水面了!但是与之周旋对抗的主力还没轮到祝御,反而是一直在暗中活动祝自强!只不过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他既不能和祝御见面,又不能暗中联络,一直在试图独自掌控局面。 两个人对视着,脑海中各自思绪万千。恰在这时,祝御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掏出一看是丁连奎打来的,匆匆接通道:“老连长,你回来了吗?” 丁连奎的语气仿佛很急迫:“还没有,但是我要向你和柏琪通报一条重要情报:圣徒组织已经派出一名十分强悍的杀手潜入川江,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要对你不利!所以在接下来所有的行动中,你一定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祝御苦笑道:“老连长,恐怕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了。只不过他们派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什么?”丁连奎吃了一惊:“出现了什么情况?” 祝御就简单把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向他讲述了一遍,丁连奎听得惊心动魄,连叫好险,叹道:“你们的处境这么糟糕,我本该在这个时候和大家并肩作战……只是首都这面实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说到这里压低了嗓子:“国际刑警在芬兰破获了一起规模很大的军火交易案,在逮捕的涉案人中,他们无意间发现负责双方交易的联络人身份大有来头,这人居然就是圣徒组织里的一名外围骨干!我赶回首都的时候,这人已经被押解过来,于是抓紧时间对他进行了突击审问,这次的情报来源也出自他口中。” 祝御心中一动,问道:“问出其他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了吗?比如说黄金大案?” 丁连奎叹道:“这家伙表示对黄金大案一无所知,只知道组织内正在酝酿一个大的行动,很多人员都在向亚洲地区集中。他还偶然听闻到组织内一名代号叫‘kehastus’的杀手已经潜入我国川江境内,要对你不利……目前审问出来的只有这些。” 祝御皱眉道:“你说的那串字母不是英文,是爱沙尼亚语,翻译成中文是‘化身’的意思。” “没错。”丁连奎道:“我找了相关技术人员分析这些字母,得到的答案和你说的一致。总之不管是化身还是化粪,这家伙都是一个极其危险、极其神秘的杀人机器。至于他是男是女、样貌是丑是俊根本无人知晓……祝子,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光明正大地凭实力对决你可能有胜算;但是他躲在暗中偷偷摸摸突施冷箭,那就防不胜防了。” 祝御道:“你有没有再问问那个联络人,这名杀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到底是对我‘不利’还是要暗杀我?” “目前还没审问出结果,也许那家伙真不知道那么多。”丁连奎道:“他只是圣徒组织外围的人,我们猜测重要的内幕消息也不可能渗透到他这一层。那个杀手无论想怎样针对你,说到底都不是什么好事。换句话讲,他要是只想杀你问题反而简单了;怕就怕他还别有用心,干出些让你生不如死、两难抉择的事才是大麻烦……祝子,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御心头一凛,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周琳,抬头四下找寻,刚好发现她拎着几瓶矿泉水远远走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对着手机道:“老连长,你的情报很及时,我会提高警惕的。” 丁连奎仿佛知道他的心理,又补充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和邓局交待过了,张典君和周琳那里会加派更多的人手在暗中保护,不会让你为他们的安全分心。我明天清晨就回川江,具体情况见面再谈。”说着挂断了电话。 周琳走了过来,默默的把矿泉水分发给了三人,又很识趣的走过去和江雪婍坐在了一起。 于柏琪喝了一口水,轻声叹道:“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局势越来越复杂,咱们好像始终慢了一拍。” 祝御咕咚咕咚大口喝着水,一抹嘴巴道:“我想过了,既然我们的所作所为能引出圣徒组织的人,那就不妨继续做下去!只要让我抓住一次机会,或许就能搞清整件事的真相!” 于柏琪脸有忧色:“可我们毕竟也要考虑代价……今天这场交锋死了一名法警,子哲只剩下半条命,若干人不同程度受伤,桑榆路和华荣街引发的交通肇事多达几十起,枪战区域的老百姓到现在都吓得不敢出门,差点把110报警电话打爆炸!一个小时前,有人在污水处理厂的后院还发现一具尸体,经核实正是那名校车司机……” 祝御突然摆手打断了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于柏琪盯着他看,轻轻叹了口气。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终归还是要做出一个残酷的抉择。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这时候不可能轻言放弃,更不可能指望着兵不血刃、轻轻松松的就取得胜利。 祝御转身走向周琳,轻轻的牵起她的手。江雪婍看了他们一眼,知趣的起身走向长廊远端。 祝御的语气很愧疚、也很坚决:“周琳,今晚我不能去你家了,有一名犯人需要我押送到首都,情况很急迫。” 周琳轻轻点头,钻进他的怀里红了眼圈:“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只是没法放心你!” 第三百一十四章 押运转移 沈子哲的伤势确实严重,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醒来。 好在孙炎又亲自返回为他做了新一轮的检查,确认了并没有异常情况,这是因为失血过多和麻醉剂药性导致苏醒延迟。 于柏琪、祝御、江雪婍和周琳就寸步不离地守候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待。 沈子哲是团队的重要一份子,这个大男孩不但阳光帅气性格温和,还聪敏好学手脚勤快。他不幸重伤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谁都不希望这么好的伙伴、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遭逢厄运,挺不过这道难关。 于柏琪看了看手表,对祝御说道:“我刚才和民航部门取得联系,晚9点的航班会正常起飞,但途经江北省上空会遭遇很恶劣的雷电天气……我怎么想心里都没底,所以也订了一张机票。” 祝御一怔:“你要和我一起去?” 于柏琪点点头:“这样才会提高安全系数,我至少能帮得上你。” 祝御果断道:“不用!这回让我一个人来!”眼中闪过一抹锋锐。 于柏琪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怕我们都变成你的累赘?” “不。”祝御低声道:“是你不能离开。我走的这一天时间里,有两件事你必须去办。第一,席砚君还躺在病房里,也始终隐藏着他的秘密,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再出事了;第二,你要盯紧苏姿的一举一动,在我回来前绝不能让她离开川江!” 于柏琪疑惑道:“苏姿的事情你一直不肯和我说清楚,她到底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暂时还不能说。”祝御若有所思:“这个女人很可怕,一旦选择跟她摊牌的时候,我们必须要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凌厉攻势把她逼到死角,不留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给我十二个小时,只要十二个小时以后我能面对苏姿,就不怕她飞上天去。” 于柏琪沉默不语,也不再追问。祝御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必然有他的想法,也做好了准备。转而担忧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祝自强?我们继续选择转移赵子光、加强保护席砚君的种种举措,都和他的警告背道而驰了!” 祝御深遽的目光望向窗外,缓缓说道:“他能选择是否把我带到人间,但却不能左右我的命运和选择的路!” 一名护士这时匆匆走出病房,向几人说道:“病人苏醒过来了!” 四人神情耸动,喜不自胜,一迭声地连连道谢便欲冲进病房。那名护士小声劝道:“病人刚刚苏醒,身体非常虚弱,神智也在逐渐恢复中,你们千万不要惊扰到他,简单的探望一下就好。” 几人连连点头,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 沈子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还插满各种导管,头戴氧气罩,身旁的监控仪器滴滴作响。他已经苏醒过来,也似乎认出了于柏琪等人,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还缓缓地挑起了大拇指。 这个标志性的动作他以前经常做,祝御再熟悉不过了。红着眼睛走到病床旁轻轻握住沈子哲的手,哽咽道:“子哲……你受苦了!”下面的话已然无法继续。 沈子哲的脖颈处大开口,创伤面很大,现在还不能发声,但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见祝御伤心难过,轻轻扯动他的手,随即又挑了一次大拇指。祝御热泪盈眶,颤声道:“好兄弟……你快些好起来,我以后绝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 于柏琪想打破这种悲伤的气氛,微笑着说道:“子哲,祝警官可是说话算话……他今天闯进了手术室,硬是用枪指着医生的头逼迫他们改变急救措施,这才从阎罗王手中抢回了你的命!” 江雪婍和周琳一起看向祝御,抿嘴微笑。说起来这种疯狂的事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可如果说是祝御干出来的,她们反倒觉得心安理得,正常的很。 沈子哲继续微笑着点头,但是一下牵动了伤势,眉头紧紧皱起,还不忘了向祝御又挑起大拇指。 …… 晚七点三十分,周琳买来了盒饭,几个人匆匆吃了一口。祝御只身返回市局,准备押解赵子光去往机场。于柏琪和江雪婍则留守在医院,照顾沈子哲的同时,也因为席砚君就在不远处的一间病房里。市局又加派了十几人的便衣特警,分布于大楼的各个重要出口和走廊中不间断巡视。 周琳一直把祝御送到二院门口,在角落中借着深深的夜色和他缠绵拥吻,几番叮嘱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祝御回到市局,神情变得愈发冷峻。他怕表叔担心,甚至都没有去告别,径直提出赵子光,拒绝了于柏琪和邓局早已布置好的大队警员随行押送,只两个人钻进面包车扬长而去! 他这番铁了心,愤怒的火焰升腾而起。如果沿途再遇见下午那群悍匪的挑衅,拼着搭进赵子光的安全,他也要奋起还击,一个不落的把所有人都留下!不管是活人或者是尸体! 祝御表面上在悠闲地开车,实则随时保持着高度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一个路口等候信号灯的时候,他甚至还掏出手枪快速检查了弹夹和保险。 赵子光乖乖的坐在后排位置上,眼珠不时滴溜溜乱转,显得畏怯不安。 祝御艺高人胆大,甚至全程都没有给他戴上手铐,只冷冷地叮嘱过一句:“如果你自信能跑得过我的子弹,那就试试!” 赵子光“很识时务”,他亲身经历了下午那场激烈的枪战,早被吓丢了三魂七魄,也目睹到了祝御的神勇表现,早就看出这个“臭小子”和当初的云壤之别。尽管是两个人独处一车,他的手脚也没有束缚……可要说伺机干点什么,或者打逃跑的主意,他还真提不起勇气。 赵子光并不是省油的灯,服刑前也是个劣迹斑斑的亡命徒。长期混迹于刀口舔血的日子,令得他的为人更加阴险狡诈、残暴毒辣,对危机的嗅觉也很敏锐。或者换句话说,这家伙很会“看人下菜碟”。 他之所以乖乖的听了祝御的“奉劝”,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除了下午的那场经历,还深深感受到了那个驾驶着车辆的青年,就在今晚、就在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在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杀气!一股如鬼如魅的可怕压力! 赵子光从未有过这种莫名的感受,尽管手脚灵活,可在祝御强大的气场下却仿佛置身于失重的真空舱中,无论怎样努力,都像深陷在一团棉花中,无从挣扎。 况且他也知道,那场激烈的枪战绝不再是警方安排的假戏,是真有人想把他送上西天。 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不会傻乎乎的脱离祝御强有力的庇护,跑到大街上去当移动靶子。 好死不如赖活着,无论被转移到哪里关押都好过送命,只有保住小命才有希望可谈。 祝御把车开的不徐不疾,就像在马路上兜风,手枪就在触手可及的腰间,可以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因为他的疏忽和沈子哲的重伤,导致了下午这场他“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扑朔迷离的局势、凶残强大的圣徒悍匪和神秘莫测的父亲祝自强,既困扰着他纷乱的思绪,也强烈刺激着他每一根愤怒的神经。 这场凶险诡谲的交锋才刚刚拉开帷幕,祝御下定决心,绝不能束手待毙、更不会轻言放弃,他要把无畏的勇气演绎到底,直面前方那些未知的黑暗和迷雾!就从今晚开始,就从这一刻开始!也恰恰是这种狠绝的气势,彻底震慑住了大胡子赵子光。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他失望了,从市局到机场一路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这段单枪匹马的押送过程反而畅通无阻。 祝御的脸色更加冷峻,他再次摆出了饵,敌人却不上钩了。事物反常即为妖,这种短暂的平静和安全更像一种看不见的威胁,在悄悄的酝酿着新一轮的危机。 进入机场,他通过市局的联络和安检部主任见了面,首次亮明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并且出示了国安局探员证件和持枪证件。 既然要战,走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该来的终究要来,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 机场安检部其实也早早的接收到了消息,不敢怠慢。那位主任干练稳重,看起来倒像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他简短地和祝御寒暄了几句,又按照例行规定介绍了国家执法人员在民航班机上执法行为的权限,仔细检查了祝御的武器和随身携带物品,复印了他和赵子光的个人资料备案,然后亲自陪同二人通过特殊通道进入候机大厅。 祝御的目光鹰一样扫过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和那位主任握手告别,淡淡道:“感谢您的配合和帮助。” 那名主任微笑道:“不客气,这是我们民航部门应尽的义务。”看了看他又加上一句:“国安局的特别探员……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接触,果然不同凡响。” 祝御也不谦让,轻轻颔首致意。 晚八时五十分,他和赵子光一前一后顺利登机。九点整,巨大的波音747客机轰鸣着飞向夜幕中的苍穹。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神秘空姐 从川江到首都的飞行时间大致需要两个小时,由于是夜间航程,机舱内显得很静谧。机长在攀升平稳后就关闭了主照明灯,安逸的旅客们大部分在打盹小憩,有少数则开启了读书灯,翻阅那些廉价的刊物。 祝御和赵子光的座位是连号,位于经济舱的中段,有一个还紧挨舷窗。他命令赵子光坐在里面,自己则坐在了他身边。 根据协议,机场方面当然不能把祝御的真实身份加进旅客名单,由于沈子哲重伤住院,他只好亲自动手,为自己杜撰了一个登机用的假身份,还粗制滥造了相关证件。机票上显示祝御现在的名字叫“许明辉”,职业是家保险公司的副总;而赵子光的假名字叫“宋平”,身份是“许明辉”许总的私人助理。 他们的假名字和假身份很普通,用于应对常规的核实登记绰绰有余了。 赵子光表现得非常配合,一坐进座位就老老实实的戴上眼罩,靠在那里打盹了。祝御看了他一眼,望向漆黑的舷窗外,轻轻地叹了口气。经历了一天舍生忘死的折腾,他也隐隐感到倦意。但是脑海中思绪万千,又根本无法入睡。 机舱内的广播这时传来声音:“各位乘客,全体机组人员向您问好,感谢您搭乘本次航班。前方马上进入江北省上空,当地室外温度11℃,大雨。在这段航程里,飞机将会驶入降雨云团上方,会因气流变动产生颠簸,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谢谢您的配合。” 祝御眯起了眼睛,大致计算了一下方位,降雨区域应该就是弘港国家森林公园这片地界。看来前几天的飓风也带来了冷空气,形成了降雨。这种情况很另类,眼瞅着就要入秋还下大暴雨,在历年同一时期都不多见。 一名空姐手扶推车经过他的身旁,低声问道:“请问先生需要什么饮品吗?” 祝御轻轻摇头,随后看了她一眼。这名空姐长得眉清目秀,标致的椭圆形脸蛋上化了淡淡的妆,唇红齿白的微笑让人眼前一亮。祝御不想表现的太傲慢,微微欠身道:“不必了,谢谢。” 谁知那名空姐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接道:“噢,您需要沙拉三明治?我们这里也有。”说着麻利地掏出了一个餐盒,轻轻放在祝御的腿上,朝他礼貌的一笑,推车走开了。 祝御莫名其妙,瞧这空姐中文说得很溜,不会是外籍人士吧?难道她听不懂自己说的话?有心追上她想把餐盒送回去,想想还是算了。苦笑着随手翻开餐盒……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那袋小小的三明治旁边附着一张纸条,从背面可以看到模糊的字迹。 祝御不动声色的抬头,缓缓观察了一圈周围旅客,又看了一眼那名空姐的背影,打开三明治大嚼起来。 同一时间他另外的一只手悄悄打开了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一段娟秀的字迹:两名敌人,无法确定身份。 祝御保持住随意、淡定的表情,把字条塞进了裤兜,继续大口吃着三明治。 果然,一个新的危机即将来临。而这张小小的字条,也引出了他一连串的疑问。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那个悄悄提警的空姐是谁?她又是什么身份?把字条放进三明治里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之托? 祝御的记忆力惊人,他刚才不经意间瞄了一眼那名空姐的胸牌,除了所属航空公司的中英文标识外,下面还有她的编号和名字,叫做“苗韵”。 这个叫苗韵的女孩到底是干什么的?她真实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空姐? 祝御浑身的倦意马上踪影全无,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思忖如何应对眼前的危局。 苗韵的警示无非就两种可能:要么是真、要么是假。 先分析前者,如果真有两名敌人意图对祝御不利,他能提前知晓当然是件好事。虽然苗韵说“无法确定身份”,在整个机舱四百多名乘客中想找到这两名敌人难度很大,但至少祝御有了防备。 如果苗韵是“谎报军情”,意图迷惑、欺骗祝御,问题同样很复杂。至少她的动机不纯,也令人难以琢磨。 正常情况下,一名空姐是不可能和陌生的旅客开这样玩笑的。也就是说无论苗韵的警告是真是假,祝御都有极大可能遇到麻烦了。否则那袋三明治也不会硬塞进他手中,苗韵放着那么多旅客不找,干嘛偏偏找上了他? 祝御注视着苗韵掀开布帘,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商务舱中,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 假设真有两名敌人藏匿于四百多名乘客之中,不但很难找到他们,也无法预测他们何时发动袭击,如何袭击;更要命的问题在于所有的人现在不是安安稳稳的呆在地面,而是置身于一万多米的高空中!机舱内空间狭小,人员众多,不利于施展不说,祝御首先要考虑到的并不是如何制敌或者自保,而是这一大群无辜乘客的生命安全。 如果和敌人的交锋中他不能有效的主导局面,无论是哪一方出现任何微小的偏差和失误,比如砸破舷窗或者是子弹击穿舱壁,都会引发一系列危险,导致这架航班变成上午失控地铁的“空中版本”,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很容易想象,穷凶极恶的敌人才不会像祝御一样有那么多顾忌。他们一向的原则就是不讲原则,所以这场对决还没开始,祝御就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他的压力和责任等于都比对方多出了一大截。 祝御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指敲了敲赵子光的膝盖。这位仁兄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惊醒过来,刚把眼罩摘掉,就听见祝御压低嗓子命令:“接着睡,我说话,你听,不要有任何异常反应。” 赵子光奸诈似鬼,马上就会意了他的意思,大大咧咧的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又靠进座位闭上了眼睛。 祝御探身去他的双膝前取出一本杂志,趁机小声道:“可能有两个敌人要发动突袭,你机灵着点。” 赵子光一言不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用左手在大腿上轻拍两下。 祝御见状嗯了一声,翘起二郎腿假意看书,稍稍安心。无论如何,此行的主旨还是押送这位大爷,让他早些了解情况,在危险来临之际候做好充分的准备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局面下他们不得不站在一个战壕里。 三分钟过后,苗韵推着货车又从商务舱中闪身而出,微笑着为左右两排旅客递水送茶。 祝御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仔细寻找每一个可疑之处。 苗韵表情非常自然,优雅的推车而行,很快经过祝御的身旁。她站定脚步,礼貌的一伸手:“先生,请把用过的食品袋交给我。”也不待祝御做出动作,俯下身来够取。同一时间把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丢在了他腿上,随后站直身体微笑道:“谢谢您的配合。”推车继续前行。 祝御并不着急有所行动,他用了十五秒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每一名乘客,这才缓缓低头,同样用了十五秒钟,浏览完了那本只有三页的小册子。 这是一份简易的旅客名单,上面记载了这趟航班所有登机的402名旅客信息,最后还附上了7名机组人员名单,非常详尽。 祝御的“照相式记忆”这时派上了用场,他只用了短短十五秒钟,一目十行的翻阅,就记下了名单上所有的信息。 然而这对他的帮助也不是很大,这种情况下既不能拿着名单去一一核对所有乘客,又不能在一万米的高空和地面取得联系,让于柏琪等人帮助他逐一的排查分析。 祝御也不是沈子哲,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笔记本、卫星电话等先进的电子设备,手头能利用的条件十分有限。他更不想暴露身份,去求助驾驶舱的机长借用无线电通讯工具,那样等于放弃了提前“知情权”的优势,引得敌人改变袭击的计划。 看到苗韵走进了尾舱,祝御对赵子光低声道:“我去卫生间。”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容地起身穿过过道。 飞机的尾舱左侧是小小的卫生间,右侧是空乘人员的服务区域和储物间,祝御掀起布帘走入,看到苗韵正在整理推车上的饮料,并不和她说话,没事人一样侧身站在小镜子前,拿起一把木梳整理头型。 苗韵则显得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轻轻挪动脚步,在祝御身边低声道:“国际刑警……我只能帮到你这么多。” 这句话很简短,但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态度和掌控能力。 祝御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手拿起推车上的一罐可乐掂了掂,淡淡道:“出去交给最后一排的随便哪位乘客……但是记得用力的多摇晃几下。” 苗韵诧异道:“为什么?” 祝御道:“给你个机会而已。你不是说帮不到我更多么?但是现在能帮到了。” 苗韵眼珠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看那罐可乐,伸手拿起。 第三百一十六章 默契配合 苗韵很快走出尾舱,把手中的可乐递给最末一排的戴眼镜中年男子:“先生,您的可乐。” 眼镜男下意识的接过可乐,疑惑道……我没说过要可乐啊?” 苗韵展颜一笑:“您在本月已经搭乘过三次这趟航班了,根据记录和公司的规定,这是我们小小的谢意。” 眼镜男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啊,你们的服务还蛮细致的……不过很抱歉,我一般是不喝碳酸饮料的。” 苗韵道:“偶尔喝一罐也并没什么不好,我帮您打开。”也不待眼镜男反应过来,抓起可乐扣动环孔……只听嗤的一声响,泡沫横飞中溅了他满头满脸! 眼镜男一声惊呼,狼狈不堪的站起身打理,嘴里不悦道:“你这是干什么!” 苗韵也假意惊慌,忙不迭的掏出毛巾帮他擦拭,连连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番骚动马上引来了机舱内旅客们的注意,纷纷回头张望。祝御恰在这时沉稳的走出后舱,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 苗韵帮的这个忙,并不是为了让他看到哪些旅客回头了,而是哪些人没回头。 按照人类的正常生理反应,高分贝和复杂动态组成的场景往往能第一时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祝御就巧妙的利用了这个定律。不是说那些没回头的人全都有嫌疑,但至少为他的区分辨识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祝御看到那一瞬间只有前排的十几个人保持了纹丝不动,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这些人无非分为两类,要么是酣睡正香没有被打扰到;要么就是太过专注,对身旁的一切漠不关心。 而后者的嫌疑明显比前者大,正在执行任务的敌人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呼呼大睡,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他们的心理高度紧张,不想因为任何微小的失误暴露自己,所以选择心无旁骛以期不露出破绽。 但这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敌人越是想保持自己的普通,可通过这个细节越是表现出了他们的“与众不同”。 至多还有一种可能,杀手在装睡。这样既能在道理上说得通,也能很好的掩饰自己,算是高出了一个境界吧。 祝御默默的走回了座位,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又推断出一种可能:敌人就混迹在经济舱中,不会选择其他的位置。这样既能和目标保持最短的距离,又不会因为从其他座舱突然出现显得那么突兀,让隐蔽性更高。 这样一来问题就明朗很多了,祝御估计不出意外的话,敌人就藏身在前排那十几名没有反应的旅客之中。 范围一下变小了,祝御的眼睛变的亮晶晶。 苗韵偷偷瞄了他一眼,快步走向前面的商务舱,扔下了那名还在喋喋不休的眼镜男。 大概十分钟左右,她又快步走回,途经祝御身边的时候香风涌动,还打了个响指。 祝御明白这是个暗号,等她进入了后舱几十秒后准备起身。赵子光突然把手压在他大腿上,眼光闪烁不定:“你不能总这样进进出出的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万一……万一要是他们趁你不在对我下手怎么办?” 祝御看了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撇嘴:“那就让他们动手吧,反正也指望不上你说实话。” 赵子光脸色涨的通红,眼里闪过一丝无助和恐惧。他可吃不准祝御说的是真是假,身处这架万米高空的飞机中,还有可能随时被潜伏在身边的杀手干掉……他现在的求生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祝御又朝他诡异的一笑,起身走进了后舱。 苗韵早等在那里,马上贴过来轻声道:“有两件事你必须知情。第一是我接到了机长的通知,飞机在五分钟之后将会改变航向飞往兰陵机场,在那里做短暂的降落。原因是机长发现了一个电子故障,飞机后面的断电器受到阻碍,这不足以酿成什么灾难,但是符合飞行守则的规定;第二是我又和乘务长核实了一遍旅客名单,他非常自信地确认登机人数不是402人,而是403个!” 祝御皱眉道:“多出的一个在哪里?” 苗韵道:“难就难在这,我想了好几遍也没搞清多出的人是谁。” 祝御道:“副机长凭什么那么肯定?” 苗韵道:“他是坐在机舱里通过红外扫描软件计数的,报告显示有403人先后登机……会不会是软件出了什么故障?” 祝御道:“而你们是站在机舱口迎接乘客的?” “是。”苗韵疑惑道:“所以我不觉得多也不觉得少,不知道是我和软件之间谁出了错。” “先不管了。”祝御四下端详:“飞机的电路板在哪里?我去看看。” 苗韵一指后舱:“第二储物间右转的过道上。” 祝御快步走到电路板前,小心的打开前盖仔细凝视。半晌后自语道:“电路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突然动手扯下了表层护板,露出里面杂乱的接线,眯起了眼睛:“这里就被人动过手脚了……”话音未落,突然感到身侧风声有异,一把加挂了消音器的手枪从过道中探出半截,乌黑冰冷的枪口直指他的太阳穴! 祝御反应神速,急切间侧身一闪,脚下如同安了弹簧揉身欺近,叼住持枪人的手腕一扭一带,扯出了他大半个身躯! 这人高大魁梧,身材和祝御不相上下。两人一照面之间,祝御马上就回忆起他侧脸的相貌,正是机舱内前排端坐的十几人之一,位置是29c。他的吃惊还不止于此,自己情急之下奋起神力扯动对方,若是寻常人早已双脚离地身体滞空……可这名精壮的汉子只被扯出一步,下盘扔扎的极稳,体重堪比一块巨石! 祝御吃惊归吃惊,却不给对方丝毫喘息之机,轻巧的扼住他手腕向内急拗,那把手枪啪嗒一声掉落,跟着传来清脆的骨裂声!只不过听上去颇为怪异,像一截泡沫板从中折断。 祝御一招之间就下了对方的枪,还扭断了精壮汉子的手腕,从反应到力度不可谓不强。然而他竟然感受不到一丝优势,诧异的圆睁双目。只因为精壮汉子手腕被重创,他的脸部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阴冷、呆滞的目光直勾勾看向祝御,像一部不知疼痛的机器! 这是祝御与人交锋中从未遇到过的状况,稍稍愣神的瞬间,喉结被精壮汉子的另外一只手闪电般扼住,跟着一股大力传来,竟然将他硬生生抬离地面! 祝御惊恐莫名,这是人还是怪物?非但不知道疼痛,还有如此强悍的力量和速度,说他是一部杀人机器一点都不过。 他双脚离地失去了着力点,被精壮汉子扼住喉咙一路猛推,后背重重地撞在舱壁上,沿途杂物洒落一地。 仅仅这几秒钟,祝御盯着对方的眼睛,精壮汉子始终没表露出任何情感,没有得意、没有狰狞,空洞的眼神里依然冰冷。 这给祝御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只野兽搏斗……甚至连野兽都谈不上,简直就是一具强大的僵尸! 精壮汉子传递过来的手劲异常强悍,像一把钢制的绞手。祝御甚至听到自己的喉结咯咯作响,呼吸为之停窒。他再也顾不得吃惊猜疑,奋起双拳分左右猛击对方的太阳穴! 精壮汉子这时又像一部反应迟钝的机器,先前出手的灵活和速度全然不见,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躲避。 祝御接连几计重拳砸落,像是把对方砸“短了路”,高大的身躯开始左右摇摆,可是观察他的面部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祝御感觉到他的手劲略有松缓,但依然无法脱身,索性双手吊住他粗壮的小臂,猛然间一招剪刀腿仰天蹬出,正中那汉子的下颚!这下出其不意、摧枯拉朽的反击好不沉重,精壮汉子猝然中招再也维系不住身体平衡,松手的同时轰然仰躺,没了半分声息。祝御干净利落的空翻落地,手抚喉咙一阵剧烈的咳嗽,兀自惊魂未定。 这场糊涂架打的历时极短,过程也莫名其妙。傻大个像个被人操控的线偶一样,交锋中没有丝毫章法可言,一招一式似乎只有两个目的:要么是他揍人,要么是他被人揍。连基本的闪躲、挪动都不会,更别说审时度势地寻觅战机了。 祝御喘着粗气蹲下身观察,精壮汉子双目紧闭,肚腹处倒还是一起一伏。探了探他的鼻息也无大碍,应该是挨不住那一记势大力沉的“飞天踢”直接晕厥过去了。 祝御刚要继续翻找他身上的口袋,过道口突然闪出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双手持枪呈标准的射击姿态向他瞄准,紧张的大声喊道:“不许动!慢慢的站起来,把手放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 祝御神情冷峻,慢慢的站起身,高举双手,解释道:“国安局探员,正在执行任务……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应该是本次航班空警,对不对?” 第三百一十七章 慧眼锄奸 瘦削男子的表情可比刚才的傻大个机警多了,双手紧握枪托:“别废话,你涉嫌在飞机上和人斗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那把手枪,又补充道:“并且藏带枪支……我需要马上逮捕你,如果做任何反抗,我有权把你当场击毙!” “你这样说我就更确认了。”祝御露出微笑:“袁威袁警官对吧?本次航班的空警,说起来我们也算半个同行。”说着伸手入怀……瘦削男子马上大叫:“不要乱动,放慢速度把你的手拿出来!”表情愈发的严肃紧张。 祝御一副无辜相,慢慢的拿出了手,夹着一个黑色的小本子,委屈道:“我能知道你的身份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袁警官不会认为随随便便一名旅客也知道你的底细吧?这是我的证件,你可以看看。”轻轻扔过了黑色小本。 袁警官眼神闪烁不定,一手持枪保持瞄准,慢慢地躬下身用另一只手拾起来小黑本,翻开匆匆看了一眼。 祝御苦笑道:“现在该相信我了吧?你也可以通过无线电联络地面,核实一下我的身份。” 袁警官将信将疑,神色略有缓和,看了看地下的傻大个问道:“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搏斗?” 祝御道:“我接到命令押送一名嫌疑人飞往首都,登上飞机以后又接到警告,说有两名杀手混入旅客中企图杀掉我们。”朝地下努了努嘴:“情况就这么简单,我已经引出了一个……机舱里应该还有一个。” 袁威想了想道:“祝先生,我不能保证快速的核实到你的身份,所以也无法信任你。飞机上有四百多名乘客,我得为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你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乖乖的配合我……现在我要将你和这名嫌犯一起拘捕,直到我查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祝御叫苦道:“袁警官,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和我的犯人也是机上的乘客,我也在执行任务,并且生命受到了威胁……你应该做的是帮我找到另一名杀手,清除掉隐患而不是把我铐起来!” “转过身去!”袁威直接亮出了手铐:“即使你真的是国安局探员,这架飞机上也是由我说的算!如果你乖乖的配合,我也许可以考虑帮你。” 祝御无可奈何,沮丧的慢慢转身,嘴里嘟囔道:“今天算我倒霉,差点丢掉小命不说,还被自己人误解……” 袁威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突然收起了手枪,转而从腋下取出一把更大的银色双口猎枪,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机身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随之走廊上的照明灯因为电流不稳忽明忽暗的闪耀。 袁威一把扶住墙壁,勉力保持住平衡,再一抬头看去,刚刚还在眼前的祝御倏忽之间没了踪影! 他大吃一惊,忙不迭揉了揉眼睛,突然后背顶上了一柄异物,凭感觉推断应该就是枪口。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袁警官?抓人就抓人,干嘛鬼鬼祟祟的换了这么大号的一把枪?” 袁威全身剧震,并没有马上说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额头的汗珠已经流下来。 身后响起的声音正是祝御,接着笑道:“袁警官,你掩饰的很完美,差点就骗过我了。只不过我听你的中文发音尽管字正腔圆……可还是有些小小的瑕疵,在部分音节上拖泥带水,一般把英文当作母语的人都会出现这种弊病。相信我们国家招聘空警的范畴还没拓展到海外吧?” 袁威冷汗涔涔流出,铛的一声扔掉手枪,颤声道:“有话慢慢说,千万别开枪!”同时右手极缓极缓的挪下腋下…… 祝御轻轻叹道:“另外你们的内勤和外勤工作效率都不高,我随随便便说个空警的名字叫袁威,你就承认是自己了,看来接下任务的时候也很匆忙吧?实际上我真不知道这趟航班上还有空警,更不知道他的名字了。” 他还待再说,突然发觉“袁威”的身体在剧烈抖颤,猛的叫道:“不好!”一把掐住他的两腮,却发现为时已晚。袁威身份败露,不知是自己主动的还是被人为远程控制的启动了莫名的“自毁程序”,嘴角流出诡异的灰黑色血液,身体慢慢软倒。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他借助最后一丝力量拔出腰间的手枪,猛然转身向祝御扣动了扳机! 这个人在濒死之际仍然像被斩的蛇头一样,发动起最后一轮的阴毒攻击! 袁威的武器是全自动手枪,只要扣住扳机,子弹就会接二连三的发射。祝御猝不及防,手臂被第一发子弹紧贴着皮肤擦过,火辣辣的疼痛随即传来,跟着便是第二发、第三发! 祝御的传导神经再次发挥了强悍的效率,几乎和意识保持同步运动,侧身闪躲的同时一把抓住了对方手腕,险险躲了开来。 谁知袁威发了狠劲,死死地扣住扳机不松,剩余的子弹接连打出,不但洞穿了地板,还导致晕倒的傻大个胸口连吃两枚枪子儿……祝御气急败坏,单掌向他手腕斩落,然而终究为时已晚,袁威已经感受不到疼痛,露出诡异、满足的微笑最后看了他一眼,扑地而倒。 祝御懊悔不已,蓦然发现更恐怖的一幕:傻大个尽管胸口要害中枪,即没有痛的醒来,也没有当场毙命。胸腹间依然保持稳定的呼吸,不徐不疾。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胸口的伤处也没有流出鲜血,反而只渗出少许墨绿色的浓稠液体,看上去阴森恐怖,令人作呕。 祝御惊疑不定,却不敢再轻易接触他的身体了,实在弄不懂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结构”。匆匆拾起地下的三把手枪随便塞入一个储物柜中,想了想又拿起袁威的那把“大号”银枪仔细审视,发现枪托上面镂刻的标志是一只马的臀部,登时明白过来。 这是把强力麻醉枪,属于南美洲赛马协会官方认定的兽用器械,一般用来麻醉马匹和大型的野生动物。看来袁威和傻大个针对他的目的都不是暗杀,而是想要活口。 他皱眉思索,突然闻到地板下发出一股线路烧焦的糊味,几缕淡淡的青烟顺着弹孔处飘了出来!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的起身要冲出去,却和持枪悄悄出现的苗韵差点撞个满怀。由于祝御的速度太快,苗韵根本看不清他面貌,不知袭来的人是敌是友,咬牙奋力扣动扳机……哪曾想对方鬼魅般的身影一旋一转,已经闪到了她身后,一把叼住她的手腕发力,苗韵整条右臂登时酸麻无比,手中的枪被祝御一把抄走。 她惊骇万分,近身缠斗中输得如此之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对手下了武器,这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奋力挺直身躯刚待还击,祝御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敌人就是这两个,其中有一个是冒名顶替的空警……你查来查去找不到乘客中多出的那个人就是他,空警不在名单之列,但是却能顺利登机!”说着放脱了手。 苗韵恍然大悟,放弃了挣扎。脱口道:“原来是这样……你有没有受伤?这里响起的枪声前面都听到了,现在机舱内乱成了一团,好多乘客都非常恐慌,嚷嚷着要飞机迫降!” “这还不是最糟的。”祝御快步走到一侧的舷窗向机尾处张望,表情严峻:“机身下面的某些电路和原件受损,就是那个混蛋空警临死前乱开枪导致的!如果我没说错,下面已经起火了,你看机尾喷出的黑烟……” 苗韵大吃一惊,凑过来向外张望。祝御看到她额头青肿,还隐隐有血迹,问道:“你怎么受的伤?” 苗韵手捂额头道:“那个傻大个……假装去卫生间,趁我不注意一枪砸晕了我!” 祝御道:“还好他的目标是我,没对你下毒手……这家伙非常奇怪,好像不知道疼痛,身体里也没有血液……”话音未落,另外一名空姐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机长和副驾驶全都晕倒了!”一眼看到祝御手里的枪,又是一声惊叫。 “啊?”两人吃了一惊,苗韵急道:“他们好好的为什么晕倒?” “一氧化碳中毒!”祝御思路极快:“下面燃烧的黑烟混入了飞机的供氧系统,驾驶舱狭小封闭,所以最先中招的就是驾驶员……快,快去通知所有旅客准备配戴应急呼吸罩,供氧传感器在一氧化碳浓度升高后就会启动警报,我去驾驶舱看看!” 三人返回机舱内,现场一片混乱,每个座位上的黄色氧气罩已经自动脱落,旅客们惊恐万状的不知所措。 那名陌生空姐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临危不乱,向旅客们大声说明情况,并且呼吁大家保持端坐不动,戴上氧气罩。 赵子光离开座位挤到了祝御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怎么了,这飞机到底怎么了?” 祝御苦笑道:“你回去老老实实的坐好,现在没人要咱们的命了……不过这架飞机不太友好!” 第三百一十八章 空中特技 祝御和苗韵一路小跑,直扑上层的驾驶舱。 两名空姐守在那里,在乘客的帮助下七手八脚的把昏死过去的驾驶员抬出。 祝御闪身冲进了驾驶舱,一名空姐惊道:“喂,你是干什么的?不能进去!”苗韵跟在后面向她麻利的出示证件:“让他进去,我们是国家执法人员。这架飞机出了大麻烦,他有能力控制住局面。” 两名空姐面面相觑,将信将疑的拿不定主意。 祝御紧张的观察驾驶舱每个角落,对着跟进来的苗韵道:“电脑显示引擎和货仓都没有起火,是机身内部失火。我估计受枪击后磨损的金属丝点燃了绝缘部分,我们得想办法灭火。” 外面的一名空姐喊道:“我们已经试图和空中交通管制中心取得联系,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祝御和苗韵分左右坐进了正副驾驶位,苗韵一把抄起耳机对着麦喊道:“空管中心,空管中心,这里是飞骏国航243航班,我们的飞机内部起火,两名驾驶员吸入浓烟昏迷不醒,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然而她接连呼叫了几遍,耳机里并没有任何回应。祝御皱眉道:“肯定是火烧到了无线电天线,我们和外界联系不上!没多少时间了,下面的火肯定会越燃越大。” 苗韵扔掉了耳机:“那该怎么办?” 祝御道:“得想办法激起大量的空气流动来熄火,前提是我们要加快飞机的速度!” 苗韵惊道:“飞的越快,火势就会越大!” “不会!”祝御沉稳的说道:“我们首先打开起落架舱门,再打开控制舱压的通风口……不过这些开关在哪里?把飞行手册拿来我看看。” 苗韵吓了一跳,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什么,你也不懂飞机?这时候要现看飞行手册?” 祝御撇了撇嘴:“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看看总还有一线生机的。” 苗韵看向他的眼神像发现了史前怪物,无可奈何的打开储物柜,掏出厚厚的飞行手册递了过来。 祝御这时候肯定无法进行系统的学习飞行了,他跳跃着浏览那本手册,把接下来可能需要到的所有操作程序全部死记硬背住,又反复确认了几遍,把操控开关一一对应记牢。 苗韵在一旁气的直翻白眼:“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在飞机坠毁前临时学习飞行技术的人!” 祝御朝她眨了眨眼:“只要学的够快,也不算晚。”伸手操控几个开关,主电脑屏幕上马上清晰的显示出飞机三个起落架开始缓缓打开。随后说道:“无线电天线位于机身下方中部,它下面就是控制飞机所有功能的电线导管继电器……我们只能祈祷那里的大火还没烧到继电器!” 苗韵愕然道:“要是烧到了会怎么样?” 祝御看了她一眼,耸耸肩:“坠机。”说完两人对视着各自沉默。 苗韵苦笑道:“看来你有能力把那两名杀手撂倒,也对付不了这架庞然大物吧?” 祝御凝视着驾驶窗外漆黑的夜色,突然道:“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苗韵一怔,随口道:“上个月刚过完,怎么了?” 祝御道:“有没有买蛋糕庆祝?” 苗韵道:“买了啊,过生日不都要吃蛋糕吗?” “也许愿了对吧?”祝御问道。 “我不明白你到底要说什么!”苗韵有些不耐烦:“我不想在一架内部失火、随时有可能坠落的飞机上和陌生男人讨论过生日怎么吃蛋糕的问题!就算你想泡我也得选个对的时间吧?” 祝御轻轻一笑:“我对你真没兴趣,只是对蛋糕有兴趣。飞机下面燃起的火焰……就像蛋糕上的生日蜡烛,只要有足够强的风把它吹灭,就可以切块蛋糕开吃了!” 苗韵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恨恨道:“这道理你直接说出来会死吗?” 祝御抬头拨动上面的控制按钮:“打开通风口就是为了想把风弄大,但这很容易导致舱内失压……你帮我看一下恒温器现是怎么显示的?想活命的话我们就得选择冒险。” 苗韵看向电脑屏幕,失声道:“温度在升高,非常快!” “该死!”祝御叹道:“火势更大了,而且在向我们逼近。”突然又挑了挑眉毛:“你知道怎么看恒温器?” 苗韵道:“国际刑警的训练经费远比你们充足,我们受过这方面的专业培训并不比真正的空姐少,包括劫机事件、引擎失灵、疾病爆发等各种突发状况。”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机身剧烈的抖颤。驾驶舱外的旅客惊慌尖叫,照明灯瞬间熄灭,微弱的应急灯随即亮起。 祝御紧紧的控制着飞行手柄,沉声道:“屋漏偏逢连夜雨,机长刚才没来得及改变航向,我们飞进了暴雨云团的上方……这下更不好玩了!”盯着仪表显示又锁紧了眉头:“机舱压力计也报警了,得关闭排气口。” 苗韵道:“不是要吹蜡烛吗?关闭排气孔就没有大风吹进了。” “这该死的暴雨云团改变了气流方向!”祝御咬牙道:“强风是从飞机上面刮过,可我们失火的部位在飞机的肚皮下!” “那怎么办?”苗韵紧张的问道。 “征服不了大自然,我们就得顺从它。”祝御的眼睛亮晶晶:“把飞机翻过来飞,让它肚皮朝上!” 苗韵瞠目结舌,直接无语。 祝御似乎对吓到她很得意,微笑道:“把着火点直接暴露在更高速的气流下……蜡烛就会被吹灭了。” 苗韵眯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把这架载有400名旅客的波音747在飞行状态下翻转180度?” 祝御很轻松的点点头。 苗韵马上急声道:“不行!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因为这种疯狂的驾驶行为导致飞机坠毁……灭火还有意义吗?” 祝御也马上反问道:“如果大火把我们都变成烤土鸡,那正着飞和翻着飞又有什么区别?” 苗韵为之气结,性感的小嘴接连张了几次,硬是无言以对。 “这就是个抗荷特技而已。”祝御满不在乎的说道:“我都做过好多次了,还有古巴8字,垂直爬升和俯冲飞行。” 苗韵惊道:“在这种飞机上做的?” “那倒不是。”祝御耸耸肩:“在模拟舱里做的。” 苗韵一脑门子黑线,直接丢过来一个大白眼:“你去死吧!” 祝御笑道:“这听起来是很疯狂,不过我可以保证没多难。当务之急只有一条,就是把火灭了。那样我们才有资格去考虑下一步做什么……你要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我洗耳恭听。” 苗韵俏脸通红。和这个男人对话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接连几句都把她憋的哑口无言。 祝御观察着窗外,自语道:“飞机左翼的气流更适合切入,翻转动作可以从这面进行……美女空姐,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去机舱里组织所有的旅客做好准备,都乖乖的贴在左侧。这么大的飞机翻转动作会很缓慢,大家不会感到不适,最多就是有些颠簸。” 苗韵咬着嘴唇恨恨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座。 祝御笑嘻嘻的回视了她一眼,伸手扣紧了安全带。飞机真的翻转,旅客们可以随坡就势的跟着翻转不必固定在座位上;他却不然,整个过程中都要一直操控着飞机,不能丢失自己的位置。 半分钟后,机舱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回响着苗韵的声音:“一会飞机翻滚的时候,请大家全部靠住客舱的舱壁,尽量接近天花板。注意保护好自己的头颈部位,避免受伤!” 于是混乱随之而来。绝大部分旅客、包括常年出差的空中飞人对乘坐飞机并不陌生,但随着机舱翻滚180度这种飞行体验绝对是破天荒第一遭,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全都傻了眼。祝御这边还没操作,很多人就已经死死抓住了身边的扶手,不舍得再动分毫。 苗韵联合其他空乘人员和部分冷静的旅客拼命进行疏导劝解,整个机舱内乱成了一锅粥。 祝御看到恒温器的显示马上就要爆表,回头大声喝道:“没时间了,大家准备好!”操纵飞行杆缓缓左移,引擎瞬间释放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机身从一点一点倾斜变成侧立,最后的90度因为祝御操作不熟练一下子瞬间完成……机舱内喊声震天,无数乘客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跌落,个个摔得七荤八素。 苗韵从人群中爬出,狼狈的抢回驾驶舱。祝御头上脚下,大声喊道:“美女空姐,帮我握住气流阀!” 苗韵惊慌道:“在哪里?” “副驾驶最下排……不对。”祝御喘息道:“在你的角度来看是最上排,左数第二个手柄,向下……不,向上推!” 苗韵吃力的爬过来依言操作,大声问道:“我们就这样四脚朝天飞多久?” 祝御笑道:“飞到蜡烛熄灭。” 机舱内的尖叫和纷乱渐渐沉寂下来,旅客们逐渐适应了坐在天花板上的“感受”。五分钟后,苗韵惊喜的大叫:“快看恒温器……温度降下来了,这个办法见效了!” 祝御苦笑道:“我忘记和你说一件事……把飞机翻转过来很容易,可是再翻回去似乎有点难度!” 第三百一十九章 秘密通道 苗韵气急败坏,喝道:“你就按照模拟舱里的步骤操作,有什么好难的?” “我也很想那样。”祝御的汗滴掉落到地下:“模拟舱里操纵杆还是很灵活的……可现在握在手里的这根很僵硬,似乎被锁死了。”奋力扳动操纵杆,左右方向都纹丝不动。 苗韵惊道:“为什么,它失灵了吗?” 祝御的表情突然严峻起来,盯着仪表台道:“不但是它,推进器也失灵了!” 苗韵急道:“你该怎么向我解释一下?” “用专业术语来讲,”祝御满头大汗……我们把飞机玩坏了!引擎在转,但是控制失灵,恐怕得一直这样飞下去了。” 苗韵浑身抖颤,再也顾不得生气,努力镇定情绪:“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祝御盯着仪表台道:“我想问题出在飞机的电脑系统上,自动驾驶模式开启了,可并不是我人为转换的。” 苗韵翻转头颈看向操作台,惊声道:“水平仪!水平仪的角度并不稳定,我们的飞行方向有问题。” 祝御抬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单臂支地,游鱼般滑出座位:“没错,这是个下降角度,十分钟后不改变的话,我们就会迎头扎进那团暴雨云系里,然后被撕的粉碎!”矮身钻出舱门。 苗韵急道:“你干什么去?就打算把我们这样扔下不管了?” 祝御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我得把机长弄醒过来……”话音未落,那名昏过去的机长捂着氧气罩出现在门口,喘息着道:“你的操作让飞控计算机死机了!” 祝御双肩一耸:“告诉我该怎么解决?” 机长一脸严峻:“这是个死题,无解。至少我飞行生涯里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场一片静肃。祝御皱眉回头看向操控台,搓着手道:“计算机死机……说起来也不算吓人,重启下就好了嘛。” 机长呵呵一笑,因为气息不畅连连咳嗽:“小伙子,这是喷气式客机,不是你的小笔记本……” 祝御脑中灵光一现,摆手道:“等等!你说小笔记本是吧?这其实是个好主意啊……飞控计算机的技术并不复杂,可能还是几年前的版本,那时的产品一般配备的也就是800mhz的处理器,但现在笔记本的处理器能做到比它更强劲。” 苗韵疑惑道:“但这两者之间没什么联系吧?” 祝御道:“鉴于我们没法在一万米的高空中从新搞到一套飞控软件,我可以利用笔记本黑入到飞控计算机内的局域网,将它的所有代码改写一遍,强行激活……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年轻人!”机长情绪激动的放下了氧气罩:“我承认你果断的把飞机倒转灭火是个很聪明的举措,但改写机载的飞控计算机代码绝对与勇气无关!理论上这个编程浩大繁杂,就算是空管中心最优秀的技术人员,也要四名以上联手不吃不喝的干上一个星期……但现在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十分钟,我们眼看着就要冲进雷电暴雨的大云团……” “谁说这和勇气无关?”祝御神秘的一笑:“一个人要做什么首先取决于他敢怎么想!”四下张望,对苗韵道:“美女空姐,如果你现在能找到一台笔记本电脑,飞机落地后我就推荐你是本次航班的最佳乘务员。” 苗韵咬牙切齿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瞄向旅客当中。她虽然内心也将信将疑,但祝御是唯一一个试图扭转局面的人,有希望就比没希望强。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她确认这个男人的办法是否可行。 另一名空姐怯生生道:“我这里就随身带着笔记本。”说着打开储物柜,掏出一个黑色皮兜。 祝御不容分说,一把夺了过去反身就走。苗韵紧跟而来,低声问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你和机长之间到底谁是对的?” “他也不是全错。”祝御快速的掏出笔记本开机、整理连线,解释道:“把代码全部编写一遍确实不现实,我仅仅是想去篡改自动飞行模式的解锁部分,一旦能切换到手动控制,谁还去理会这见鬼的电脑!” 他端着笔记本在驾驶舱四处寻找,突然把头探出门外道:“航空电子设备的接口在哪?” 那名机长苦笑起来:“航空电子设备不是让你在天上时能碰的……手动连接端口在起落架室的后面……中间隔着飞机货仓。这个方位意味着只有飞机在地面静止时才能让地勤人员进入,你的办法即使有效现在也到不了那里。” 众人一阵短暂的沉默,苗韵突然道:“货仓的左端有一个通风口,直接连到起落架室,虽然不是很宽敞,但过一个人绰绰有余……这条通道图纸上没有显示,但是我确认它肯定存在。” 祝御眼珠转了转,说道:“如果真有这条路,我们可以试一试。别忘了飞机现在是四脚朝天,起落架也已经打开,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下去而是上去,从重力学和安全角度来讲都相对容易些。” 机长疑惑的看了看苗韵:“你为什么知道那条不存在的通道?” 苗韵脸上一红,随即大方的答道:“我在机场受训的时候……和一名地勤人员谈了一个月了恋爱,后面的就不用我解释了吧?”余人尽皆莞尔,明白她的意思是肯定和那名地勤人去过这里。这倒很符合常理,在幽静、无人的飞机起落架室偷偷密会,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感到刺激。这么隐蔽的地点,也只有对飞机结构和维修了若指掌的技术人员能找得到。 祝御合上了笔记本,问道:“那好,美女空姐,我现在也算半个维修人员,也愿意和你一起爬过那个通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带路呢?” 苗韵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嘴里嘟囔道:“你这个流氓!”说着话脚下却不停,当先带路快速奔向货仓。 祝御紧随其后,顺手在地下捡起两件散落的衣服,一拍苗韵的肩膀:“上面的温度足以把人冻僵,多穿点儿吧!” 苗韵回过头来看了看他,抿着嘴似笑非笑接过了衣服,随即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加两件?” 祝御耸耸肩:“我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快走吧。” 苗韵这次真的笑出来了,也不多劝,加快了脚步。 她说的这条通道真的存在,三分钟后两人穿过货仓,打开一扇小小的舱门,看到了通往起落架的扶梯。 祝御笑道:“很好,原本是要向下爬的对不对?现在飞机倒转,咱们得克服地心引力了。”抓住扶梯,当先攀爬。 他手脚灵活,很快爬上了顶端,随即向下面探出了手。苗韵也爬到了半路,摇头道:“我不用你帮忙,自己能行。” 祝御微微一笑,说道:“我坚持要帮……把手递给我,快点。” 苗韵无奈,只好拉住他的手,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的蹿升了一大截。 强劲、刺骨的寒风中,两人颤颤巍巍的爬向起落架室。他们现在已经半置身于机外,浑身的衣物被吹的鼓荡而起,空气中似乎连最后一丝稀薄的氧气都消失了,呼吸极其艰难。从这个角度看去,脚下就是乌黑厚重的滚滚云层,一道道闪电不时划出绚丽的银光穿透天际,蔚为壮观。不过这也意味着飞机离暴雨云团越来越近了,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祝御回头道:“你带着机组内部的耳机吗?一旦能转换回手动驾驶就通知机长,他可以去驾驶舱操控……前提是要延迟几分钟再动手,我们俩得活着爬回去。” 苗韵被凛冽的寒风吹的睁不开眼,秀发飞扬中只勉强点了点头,双手用力抓住扶手前进。 祝御也感觉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下降,不过暂时还能应对。抬头四下找寻,很快就看到了那个接入端口。大声喊道:“你保持不动别再爬过来了,这里的温度更低。我很快就能连接上端口改写编码,不出意外的话这需要三分钟!” 苗韵不答话,大口大口的努力呼吸,似乎体力已经耗尽,但并不放缓动作。 祝御无暇理会,快速的打开笔记本接驳端口,发挥大脑的高转速和神手速,紧张的进入编写过程。 苗韵爬到了他身后几米远,居然还勇敢的站直了身体,狂风呼号中静静的看着祝御,目光中颇为复杂。突然大声喊道:“你这种能力和身手……在国安局混个小当差觉得有意思吗?就算给你个局长又能怎样?” 祝御不答,紧张的十指翻飞,持续高速输入编码。 苗韵的眼神炙热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祝御,如果给你一次改变这个世界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祝御还是不答,坚毅的目光盯紧电脑屏幕。突然如释重负的发一声喊:“生效了,转换为手动了,快通知机长!” 谁知苗韵却无动于衷,不见一丝兴奋,只盯着他冷冷问道:“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双手缓缓探向后腰,不过马上神色一僵,惊恐的整圆了双眼! “你是要找这个吗?”祝御脸色也变的冷峻无情,扬了扬手里的一把大号麻醉枪,冷冷道:“在我这里!” 第三百二十章 奋勇擒敌 苗韵的瞳孔迅速收缩,整个人如雕像般矗立,呆在了当地。 祝御眼中锋芒毕露,沉声道:“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你提醒我飞机上有两个敌人,这个数字不够精确,应该有三个才对……而你自己就是最后一个!第二,我不认识国安局的局长,但你在局里的一个小当差面前都保不住自己贴身的武器,告诉我,你拿什么来改变世界?” 苗韵俏脸煞白,浑身微微抖颤,脸上布满了惊疑、恐惧、自愧和无助,像一朵凋零在寒风中的花朵。 祝御冷冷道:“我想了几遍才想明白,你应该是一个服用过ntb药剂的人,隶属圣徒组织。但还有一些特殊,就是和下面的傻大个一样……你们都经过了特殊的改造,已经不算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 苗韵无言以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祝御接着道:“你们的体重都超出了正常人的几倍,血液和皮肤中混合了液态钛合金物质,这可以保证你们的身体能抵挡子弹。我执意要拉你上来,就是想最后确认一下。而航空公司更不会招收一名体重超过300公斤的空姐!那名空警应该是本次行动的备援人选吧?真正扛主力的,只有你和傻大个!所以他怎么能随身持枪,又怎么能通过安检混入飞机,就都不难解释了。” 苗韵一言不发,柔弱纤细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颤抖。 祝御冷冷道:“我想通了傻大个身体构造后,就看到了你额角的伤痕。那些血迹是你掩饰涂抹上去的,而原本青灰色的液渍还隐隐有层痕迹……这样一来问题就明朗多了。你之所以不选择马上暴露,就是因为看到两名伙伴相继完蛋,只剩下孤军奋战的自己要独撑危局。而一味的采取武力想把我制服又没有信心,所以不得不隐忍下来伺机而动。” 苗韵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凄美悲壮,挺直了身躯道:“也好!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口舌跟时间!”突然扬了扬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一颗手雷!而保险栓早已被拔掉,只按压住撞针,淡淡道:“只可惜你还是正人君子,能顺走我腰里的枪,却没敢查查别的部位……时间不多了,我用这架飞机上所有人的命和你做笔交易吧。” “好啊。”祝御任凭冷风吹乱了头发,徐徐起身道:“把手雷抛向云团里,交待出主使你的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然后你可以选择消失,我永远不会追究你。” 苗韵失心疯般大笑起来,气息岔了道连连咳嗽,轻蔑道:“我还没说话,你居然先提条件?” 祝御冷峻的看着他:“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最好考虑考虑。” “笑话!”苗韵阴毒的一撇嘴:“就算你切换回了手动操控,手雷也会炸掉这个起落架,连带着把飞机炸出一个大洞,不要说安全降落,还能再飞下去5分钟都算幸运,你凭什么跟我提条件?” 祝御注视着她,眼里闪过不忍,说道:“就凭你已经拯救过一次那些无辜的旅客,为什么不能再放他们一马?你做一件善事得到的成就感并不比做件恶事差,为什么要执迷不悟,甘愿为邪恶的圣徒组织卖命?只要你愿意做出选择,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助你,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方向!” “哈哈……”苗韵仰天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充满讥刺和悲愤,恨声道:“这是哪儿学的台词,听着太熟悉了!你本来是我们的同类,拜托别这么自命清高好不好?做好事、做恶事……呵呵,难道我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吗?不但我没有了,你以为你就有吗?”猛的一扬手臂,厉声喝道:“拿起那把枪,朝自己的大腿射击!我唯一能答应你的,就是在你昏过去这段时间和机长取得联系,让他顺利翻转飞机,保住全体旅客的性命!” 祝御冷冷的看着她,摇头道:“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条件,也不会把自己这么稀里糊涂的交到你手上!” 苗韵针锋相对:“那你就等着看不接受条件的后果……既然接受了活捉你的任务,我已经没有了任何余地!机长发现能控制飞机了,再过几分钟得不得到我的回复他都会把机身翻转回来,不然就会扎进暴雨里……在这之前我们退不回机舱,就会被下面强大的气流甩飞,反正左右都是死,看你怎么选了!” “小姑娘,”祝御突然阴阴的笑起来:“圣徒组织也没把你培养成多厉害的角色,最多就是一个炮灰。看看你握住的手雷,那是北约最新型的产品,在撞针不弹开的基础上附加了倒计时爆破程序,一旦安全栓被打开,无论你松开撞针与否,手雷都会在60秒内爆炸……你只是想威胁我而已,没想过真的要被炸死吧?” 苗韵吃了一惊,低头去看手雷,冷不防祝御突然启动,比云端划过的闪电还快,一步就抢到了近前,厚重的大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拳头,两个人掌心层层包裹住那枚手雷,僵持不下! 苗韵暗呼上当,明知眼前这人实力超群,是个极其危险的角色,不但未能骗过他,反而着了他的道。气恼激愤之下腾出另外一只手挥拳便打。祝御轻巧的转身,如陀螺般绕到了她的后面,呵呵笑道:“我早就说过,你我之间没条件可讲。”顺手扯出她的耳机大喊:“captain,Turning fuselage!”(机长,翻转机身) 苗韵惊怒交加,无法转身的情况下纤细性感的左腿突然撩起,居然硬生生探过自己的左肩,鞋尖处露出一寸锋利的刀刃,直取祝御的额心!原来她的近身功夫也如此之好,只是这一招使出,身体的柔韧度和协调性尽显无遗。 孰料祝御早有准备,微微侧身一把攥住她纤细的足踝,点头赞道:“嗯,原来美女空姐是杂技演员出身么?” 苗韵想不到自己这般身手,居然会被对方赞为“杂技演员”,羞愤狂怒之下侧头张口……噗的一声两枚钢针自嘴里激射而出!祝御百忙中掀起她的外衣一遮,轻轻松松躲过,又快如闪电的抓住她的脚,摇头叹道:“女孩子要是学起坏来,果然比大奸大恶的男人还狠毒,你鞋尖上带刀、胸口里塞雷,嘴唇中藏针……”猛的虎吼一声身体剧震,苗韵小巧的跟鞋上再生机关,那截已经锁死的利刃居然猛地暴长,一下探出尺许,尽数没入他的左肩! 这一招实在防不胜防,就像已经僵毙的毒蛇突然又猝起发难!由于距离太近,祝御的反应再快也难以应对。 他左肩吃痛,顷刻间鲜血泉涌,苗韵的美腿已经趁机脱离了束缚,像个舞者一样翩然翻身,终于可以直面祝御。同一时间,几乎足不点地,撩起那截利刃再度蹬出,直取祝御咽喉,下手狠辣无情,速度动如脱兔! 祝御另外一只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拳头和里面的手雷,不敢有丝毫松懈,忍着剧痛左臂横推,居然徒手抓住了那截利刃! 他受此重创,已然动了真怒! 圣徒组织的人,果然个个诡异奸邪,极难对付。眼前这位美丽空姐便是个活例子,不但身体上刀枪不入,思想里也是油盐不进,仅仅三个回合的交锋下来,便靠着令人眼花缭乱、层出不穷的狡诈阴招扳回了颓势,还让他挂了彩。 祝御左手牢牢握住那柄利刃,鲜血顺着指缝间无声地流下;右手则紧紧包裹住苗韵的小手和手雷,在狂风劲袭中露出狠绝之色:“再给你一次机会,接受我的条件!” 苗韵凄然一笑,左拳斜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然袭来!祝御早有准备,强有力的脖颈稍稍收缩,随后猛的探出……竟以脑门对顶上了她的拳头,“喀嚓”一声诡异难辨的闷响传来,苗韵饶是有液态钛合金“护体”还是无法承受这样猛烈一击,痛楚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整条左臂软软的垂下! 恰在此时,巨大的机身开始倾斜,眨眼间便从倒飞恢复到侧飞……机长得到了祝御的回复,已经进入手动操控了! 两人在万米高空的强风中舍命搏斗,想站稳身形都是件很吃力的事,这下随着机身的巨大倾斜霎时间失去重心,一路翻翻滚滚的向下跌落!祝御身体居后占了优势,百忙中左脚勾住起落架上的一截横梁,奋力持住苗韵的右手狠狠向机身砸落,想要夺回手雷。谁知苗韵发了狠性,死死的攥住手雷,任凭他如何猛砸就是不肯松手。 祝御情急之下再无顾忌,攥住她的手臂大力回拧,苗韵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祝御却知道这时不能再稍有容情,单臂奋起神力继续绞动,终于“喀嚓”一声将她的右臂也生生拧断!随着那枚手雷应声掉落,祝御眼疾手快,放脱了苗韵的手臂,挥拳狠狠击出,嘭的一下将它打出几十米开外,远离了机身!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胡子的托嘱 这时机身开始剧烈的抖颤,巨大的涡轮动力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从侧立开始向平飞缓缓过渡。几秒钟后,那枚手雷在高空中爆破,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芒。 老机长专业的操控毕竟还是高出了祝御一筹,不似他那般毛毛躁躁的一下就将飞机来了个大头朝下。 这一来起落架上的祝御和苗韵处境更加岌岌可危,完全失去了自由活动的空间。机身再转十几度后,苗韵双臂俱废,根本没有任何凭藉可攀,被猛烈的气流一带,头下脚上的坠落! 祝御稍一迟疑,探身下勾,只来得及捞住她的一截衣带,随即断裂,苗韵下坠之势稍稍一挫,却并不停留! 祝御双眼赤红,手臂暴长,一咬牙再次握住了她鞋尖上的刀锋,在最后关头把苗韵提在了半空! 这时飞机已完全回复到正常的平飞状态,起落架下的两个人在寒风凛冽的气流中身体倒垂,便似在井口想捞月亮的猴子串成了串……祝御仅用一只脚勾住横梁,吃力的攥住那截刀锋,任凭肩头和手中的鲜血滴滴答答流下,迎风吼道:“告诉我,‘柏拉图’和‘瘟疫’是谁?‘沙皇’又是谁?他们在哪里?” 苗韵双臂和如云的秀发软软垂落在风际中,像朵随时会飘逝的百合花。悲壮凄美的笑容再次浮现,尖声道:“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已经在你的世界里、你的脑海里了,就算这辈子不见面,你也永远甩脱不掉他们了,哈哈,哈哈……” 祝御心头狂跳,厉声喝道:“告诉我真相,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我能保住你的命,还能帮助你逃脱苦海!” 苗韵吃力的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疲倦和绝望,淡淡道:“这场梦……做了好久了,做的我也好累了,你说的对,是时候该逃脱苦海歇歇了。” 祝御瞳孔收缩,猛地大喊:“苗韵,不要!” 话音未落,突然手中一轻,也不知苗韵触动了什么机关,将那截利刃尽数从鞋尖中脱落,整个人像一撮狂风中的鹅毛,迅疾飘向漆黑无垠的夜空,仿似只留下一声倦怠的叹息。 祝御喘息连连,看向下面的云团中雷电滚滚,声势惊人;再看向手中那半截染满鲜血的利刃,光芒黯淡,呆呆的怅然若失。 耳畔中“哒”的一声警报响起,绞索收动,起落架缓缓关闭,他借助这个力道脚尖勾动,间不容发的闪身进舱内。 …… 刚穿过货仓,那名机长早早的就守在舱门旁,连声叫道:“谢天谢地,总算把你盼回来了!”随即看到祝御肩头和双手血迹斑斑又吓了一跳,偷瞄他的身后不见苗韵,隐隐觉得情况不对,满腹疑窦。 祝御又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在他看来,这场交锋没有人取得真正的胜利,活下来和死去的人都是失败者。他的心情很糟,冷冷的对机长解释道:“那名空姐是个冒名顶替的歹徒,和我在搏斗中丧生了。有关详细的内容你不用多问,飞机降落后我会和赶往机场的警务人员说明情况。” 机长动容道:“苗韵上个月调来,已经在这趟班机上飞了四次,她……她怎么会是冒名顶替的歹徒?” 祝御蹙眉道:“她飞过四次了么?” “千真万确!”机长点头道:“这几名空姐都是和她同一时间抽调过来的,不会有错。” 祝御重重叹了口气,也觉得很是蹊跷。圣徒组织难道还会未卜先知,一个月前就算出他会偶然坐这趟班机吗?早早的把苗韵这颗棋子安插好,如果不是巧合,就是敌人的实力太强大了,在多个领域和环节上都渗透进了人手,编织出了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网,只待“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机长跟在他身后,紧张的说道:“飞机可以一直手动操作了,现在是副机长驾驶。眼前还有一件要紧事儿……就是和你一起登机的那名同伴……那名同伴……” 祝御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问道:“他怎么了?那个大胡子怎么了?” “飞机刚刚翻转后,”机长怯生生的说道:“他就叫去了空姐,说感到自己的身体十分不适。我们开始也以为他是因为失压和晕机导致的……谁知道他说着说着竟然吐出两大口黑血,随即就躺到奄奄一息了,飞机上没有医生。我们吓得够呛但也束手无策,想联系你又联系不到……” 祝御的脸色一下变了,快步走向客舱,问道:“他现在什么状况?” 机长紧随其后,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还是老样子,不断的吐黑血,依我看……怕是……怕是等不到飞机降落!” 祝御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圆睁双目道:“那就赶紧改变航线找个最近的机场降落,人命关天,得对他进行紧急抢救,你们不是都有飞行规定吗?!” “我已经决定在兰陵机场降落了。”机长苦着脸道:“一来是救命要紧,二来也得躲过那些风暴云团。只不过无线电损毁,我要在飞机下降到五千米后用手机和机场塔台取得联系!” 祝御心急如焚,无暇再和他纠缠,大步走进客舱。远远的看见两名空间围聚在座位旁,一脸惶急的神色。 他几个箭步赶过来,看到赵子光仰卧在座位上,脸色发紫,嘴角不断的滴着黑血,瞳孔已经濒临扩散,眼见是不活了。 那两名空姐已经被吓了够呛,突然看见祝御又是满身鲜血的赶回来,哆哆嗦嗦的向后闪躲,多一个字都不敢说。 祝御紧紧盯着赵子光,蓦然醒悟道:“中毒!这是中毒了!”一把搀起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大声道:“赵子光,告诉我,你喝过什么,都喝过了什么?” 赵子光似乎意识还在,只是身体已经趋近僵硬,看见祝御出现,涣散的眼神生出一丝振奋,微弱的回道:“喝过……喝过一杯……水!” “谁给你的!”祝御紧张的问道:“谁给你的水?” 赵子光一阵急喘,嘴角的黑血不断流出,吃力的道:“那个和你……一起进机舱的苗……苗,她给过我一杯水!” 祝御霎时间呆愣住了,如石像般僵立。 苗韵死则死耳,可她除了险险将自己生擒活捉,还先一步完成了第一个任务:那就是干掉赵子光灭口! 这让祝御有些傻傻分不清了:到底是圣徒组织也不希望他吐露黄金的秘密;还是自己分析错了苗韵等人的身份,她们应该是祝自强派来的杀手? 回想此前每一个发生的细节,这两种可能似乎都存在。差别只是在于,祝自强是否改变了主意,不再对儿子手下留情。为了灭绝黄金线索,已经不惜祭出雷霆手段,哪怕为此牺牲掉祝御也在所不辞! 然而苗韵等人的初始目的却并不想要他的命,只是想生擒活捉……这又说不通了。祝自强还能有这样的打算吗?敌人在飞机上已经埋伏了一个月,布下这个计划的人很难说是祝自强还是圣徒的大boss,局势愈发复杂难明! “三洼村……三洼村!”赵子光一声轻轻的召唤,把祝御自沉思中拉回,马上警醒道:“什么三洼村?三洼村怎么了?” “咕”的一声,赵子光又吐出一口黑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三洼村,寸头第三棵大柳树下……我埋了20万现金!” 祝御屏息凝气,问道:“是,20万现金,你想怎么样?” “你帮我!”赵子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浑身抖颤:“帮我交给姐姐,不要……不要让警察缴了去,答应我!” 祝御道:“你姐姐是谁?别着急,慢慢说。” 赵子光努力的想笑,可是肌肉僵硬,挣扎着道:“我知道自己没时间了,慢慢……说来不及!监狱里还有一位好兄弟,外号叫……叫矮子强。”接连两口黑血吐出,全部溅到祝御的腿上,双手却死死抓住他不放:“他会告诉你一切,他也是……也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祝御静静的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犹豫。 赵子光如何看不透他这个表情,把头轻轻靠在他耳边道:“黄金的秘密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铁叔告诉我……江阴县……庞谷水库的机房中……有一本杂……杂志,那上面应该……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祝御异常紧张,侧头道:“他还告诉你别的什么了?” 赵子光的声息却越来越弱,像醉酒的人失去重心,整个头都扎进了他怀里,拼尽最后的力气道:“祝御,20万现金,全部交给我姐姐!你一定能做到的!但愿我死前选择的最后一个人……值得……值得相信。” 祝御刚待说话,广播中传来机长的声音:“各位乘客,飞机开始下降高度,五分钟后降落兰陵机场。这期间请您不要随意走动,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谢谢配合。” 怀中的赵子光越来越重,祝御暗叫不妙。大声喊道:“赵子光,赵子光!你再坚持一下,飞机马上就能降落了!”接连扶住他晃动,却烂泥般软到。伸手一探,他已经鼻息全无,气绝身亡! 第三百二十二章 苍白的胜利 飞机顺利降落到兰陵机场三号跑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0点多了。然而整个机场的地勤和相关工作人员如临大敌,紧张的注视着这架波音747的每一个动向。 机场负责人和安全部主管,以及闻讯赶到的兰陵当地警方紧急关闭了其他跑道,不允许任何一架飞机再进行起降。无数辆消防车、应急救援车、救护车和警车打开跳曜闪烁的警灯,一路鸣叫着把飞机团团围住。 舱门开启,祝御第一个出现在门口,手中横抱着已经死亡的赵子光。数名警员双手持枪,迅速做出向他标准的动作。 高音喇叭同时响起:“许明辉先生,放慢你的每一个动作,慢慢沿着舷梯走下来!否则后果自负!” 祝御疲倦的脸上毫无生气,看了看漆黑的苍穹,无精打采的走下舷梯。甫一接触到地面,早已准备多时的警员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摁在警车机盖上,干净利落的反铐双手。有人同时接过了赵子光的尸体,紧急运往一旁的救护车。 祝御毫不反抗,眼神呆滞。好像全身麻木了,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几名警员搜遍了他的全身,把枪械和证件交给了旁边一名中年便衣男子。与此同时,又有人向他递过来电话:“甄局,省厅王厅长的电话。” 中年男子淡定的接过手机,低低的应了句:“王厅长您好。”迈开脚步走向一边。 飞机还处于封锁状态,其他旅客无法走出舱门,纷纷趴在舷窗上向外张望。五分钟后,中年男子“甄局”快步走回,对着警员说道:“松开手铐,让他坐进我的车。一组撤回,二组等到飞机和旅客安置好以后,带所有的机组人员一起回局里核实情况,包括正副机长。” “是!”一种警员齐声应道。 祝御随即被松开手铐,在一名警员的引导下登上了一辆宽大的suv后排。 甄局又叮嘱了警员们几句,拉开另一侧的车门钻进车里,马上朝祝御热情的伸出双手:“祝御同志,辛苦了,辛苦了!刚刚确认了你的身份,职责在身,多有冒犯请您一定原谅!” 祝御和他握了握手,不谦让也不分辨,淡淡道:“甄局长,咱们尽快赶回局里吧,我把相关情况和你说明了马上还得返回川江,这边的程序越简化越好,我能多赢得些时间。” “好好,没问题。”甄局长连声答应,推开车门大声道:“司机,马上开车回局里!”一名警员麻利的钻进驾驶席启动车子,快速驶离机场。 一路上两人对话不多。甄局长感觉祝御的情绪很低落,试探着寒暄了几句,见他眉头紧锁便不再多问。 来到市局,祝御简单扼要的把飞机上发生的一切作了陈述,但保留了自己的想法和有关圣徒组织的秘密。时近午夜,丁连奎和于柏琪又先后打来电话,祝御和他们也一一说明了情况。 两个人都听出现场人员众多,祝御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透,所以也没做过多的询问。只于柏琪最后叮嘱,说兰陵市局会派出一辆专车送他连夜回到川江,不管时间多晚,务必都要赶去医院和他碰头。 有国安局和江北省公安厅这两块金字招牌,兰陵市局一路大开绿灯,很快补充好了相关程序,最后派出车辆送祝御启程。甄局长热情地一直送到车门口,和他挥手作别。 十几分钟后,警车飞驰电掣的行驶在返回川江的高速公路上。祝御疲倦的阖上了双眼,深深靠进座椅里。 苗韵的身影还残留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迄今为止,她是祝御在斗智斗勇的交锋中最强劲的一名女性,然而留给他的印象却很晦涩很惆怅。杀身成仁的勇气和行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尤其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可她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似乎还很自然很洒脱。 当然苗韵算不上“柔弱”,她的心机和骨子里的强悍恐怕还要强于十个大男人的总和,可祝御偏偏就觉得这个女子是那么的无助、孤单,那么的不堪一击。 邪恶的圣徒组织不知运用了什么残酷卑劣的伎俩,不但改造了她的人,也维系着她那颗“效忠”的心。 苗韵宁可自寻死路也听不进祝御的忠言劝告,这个失败的下场未必是她自愿选择的。某种程度来讲,祝御甚至都能隐隐体会到她内心的苦衷和无奈。尤其苗韵的那句“你和我们本就是一类人”掷地有声,深深的触动了祝御的心弦。 飞机降落前,祝御寻遍了机舱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空警“袁威”和“傻大个”的尸体,这两条线索的丢失令他诧异不已。仔细回想起来,有机会做手脚的自然还是苗韵。 她一定偷偷的趁祝御不察,处理了那两个人的尸体,为的就是不给他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算她最后一败涂地,从万米高空坠落……至少还是尽到了最基本的责任:斩断一切线索,不留丝毫隐患。 圣徒组织行事的严谨慎密,毒辣绝情由此可见一斑。 尽管敌人全军覆没,然而忙活了一晚上的祝御依然落得竹篮打水两手空空。再加上赵子光被无声无息的毒死,他的心情确实糟糕到了极点。这种苍白的“胜利”毫无成就感可言,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讽刺。 能令祝御稍感欣慰的只有一点,就是苗韵的计划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误差,她没想到赵子光的毒发时间错后了些,而且还能捱了那么久,一直等到祝御的归来,终于在濒死之际良心发现,吐露了铁叔告诉他的秘密。 所谓“福兮祸兮、时也命也”,客观的分析起来,祝御的这趟押运转移虽然没能如愿完成,实际收获反比完成了好的多。 凌晨两点,他顺利返回川江。匆匆来到医院,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沈子哲。 于柏琪默默的跟在一旁,说道:“子哲的情况稳定多了,那位孙医生来过几次检查,说已经彻底度过了危险期。” 祝御凝视着沈子哲熟睡的脸庞,低低道:“以后所有的行动尽量别让他和雪婍参与了,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这次是万幸捡回了一条命,如果他死了……我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于柏琪叹道:“你也不能想的这样极端。对抗强大的圣徒组织,难道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吗?我们都要站在一旁看着?” 祝御沉默不语,半晌问道:“雪婍呢?” 于柏琪道:“她折腾了一天太累了,我叫她和周医生一起去宿舍休息了。” 祝御挑了挑眉毛:“她们俩……在一起休息?” 于柏琪随即会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这个心……她们俩在一起不会有事,你选择不好和谁在一起才会有事。” 祝御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怎么你说话的口吻越来越像老连长?” 于柏琪苦笑道:“你不用考虑口吻,也别考虑是谁说的,只要品品这话是对是错就行了。” 祝御摆了摆手,不再发表言论。引着于柏琪走出病房,在门口把飞机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于柏琪眉头紧皱,问道:“那依你看,苗韵到底是你父亲的人还是圣徒的人?我也有点懵圈了。” “说不好。”祝御叹道:“本来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我可以直面这几个杀手,他们知道的情况一定比老连长抓住的小鱼小虾要多。可惜这些人太凶残了,不但不给别人机会,根本也不给自己机会,情势稍有不妙不是服毒就是自杀……哎!” “可我们还是有收获的。”于柏琪沉吟着道:“至少赵子光吐露了第三条线索,而且这次和报纸无关,里面提到了具体地点,是个重大的侦破方向。” 祝御点头道:“还有一个趋于明朗的好处:林晋风和谢渤失去了价值;苏俊昌和赵子光已经死亡,只有活着的席砚君是唯一一个知道线索还不肯吐露的人,如果敌人还会有所行动……下次的目标必然锁定他无疑!” “对。”于柏琪肯定的道:“所以我们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他身上,而不用再同时考虑几个人的安危,顾此失彼了。” 祝御看了一眼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几个人影,呶了呶嘴:“那些是夜班轮守的警员吧?” 于柏琪点了点头:“是。我加派了人手,楼下和各个门口也有人值守。明天早上连奎赶回来,咱们三个坐镇这层楼,暂时不回局里了,必须得把真相从席砚君嘴里撬出来!” 祝御脸有忧色,低声道:“能接触到席砚君的所有医生和护士全部都要严格审查,他吃的食物、用的药剂也必须派专人检查。还有……他家里有资格进出病房的所有人也不能放松警惕,尤其是他的随从手下、幕天集团的高管,彻查这些人的背景身份,一个都不能漏掉!” 苗韵既然能混入航空公司当空姐,那敌人向医院渗透几名医生或者护士也不费吹灰之力。祝御已经领教过这种防不胜防的安插手段,不得不提起最高的警戒之心。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万全之策 两个人站在病房门口又聊了很久,前前后后商议了一系列计划,一直到凌晨四点才回到屋里。祝御颇感疲累,一头扎进了陪护床上,于柏琪则斜斜的靠在沙发上,两个人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等祝御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于柏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只有那些监护设备还在嘀嘀作响。 祝御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第一件事就是侧头去看沈子哲。 哪知这一看倒把他吓了一跳,这小子早就醒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笑容,手里横执着一幅写字板,上面写着大大的一行字:祝大哥,你睡的好香!快要馋死我了。 祝御莞尔一笑,起身走下床来指着画板笑道:“臭小子,你这几天嘴巴说不了话,就用它和人交流吗?” 沈子哲咧着嘴笑,连连点头,擦掉先前的字快速挥笔,很快又写了一行字:其实能小声说,可是医生不许! 祝御微笑着点头:“康复期非常重要,最好的修养才能得到最佳的痊愈,做几天哑巴又不会憋死你,呵呵。” 沈子哲不情愿的撇了撇嘴,突然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桌柜,笑嘻嘻地用手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姿势。 祝御走到桌前,看到一个精致的粉红色饭盒,下面还压了一张纸条,字迹娟秀端庄:警察哥哥的早饭,小心吃成大胖猪! 他对那个粉红色的饭盒再熟悉不过了,摇头苦笑,马上猜到这是周琳的手笔。回头问道:“周医生来过了?” 沈子哲笑着点点头,跟着举起了画板:祝大哥好福气,自己睡懒觉,漂亮女朋友送早饭,让我们单身狗情何以堪? 祝御哈哈大笑,指着他道:“臭小子还挺会拽词!”打开饭盒,看到里面有煎蛋、肉包子、小咸菜和小半碗米粥,登时眼睛放光、食欲大振,扯过椅子坐下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沈子哲看的目瞪口呆,馋虫翻涌,连连吞下艳羡的口水。他做了大手术,又刚刚脱离了危险期,别说煎蛋包子,就是流食白水也不曾沾牙,被医生护士“管制”的极严。祝御这种吃法太刺激人了,那滋味简直比他再挨一枪都难受。 时针指向上午九点半,于柏琪还是不见人影,丁连奎、江雪婍和周琳倒是联袂赶到。 两天不见,祝御很是想念这位老连长,拉着他的手一番寒暄问候。丁连奎满脸笑容,和他聊了几句又急切的去探望沈子哲,关心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祝御斜睨了一眼周琳,哼道:“把警察哥哥吃成大胖猪,对周医生有什么好处?” 周琳也不争辩,只是抿嘴一笑,风情万种。江雪婍在一旁跟着掩嘴偷笑。 祝御突然发现两个靓丽绝色的女子刚好分左右站立,形成一幅绝佳的比对画面。周琳容颜娇美,端庄淑雅,落落大方中透着聪慧和自信;江雪婍国色天香,英气勃发,职业的气场和逼人的青春气息揉合在一起,散发出脱俗的惊艳。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和美艳并立,很容易让男士们产生目不暇接的感觉。硬要说哪个更美貌出众一些真很为难,确实是并驾齐驱、难分轩轾。 祝御有些心头打鼓,不敢再看下去,随口道:“你们先聊,我还没有洗漱。”匆匆拿起周琳带来的一次性牙具夺门而去。 周琳微笑着走向床边,江雪婍则偷偷瞄了一眼祝御高大的背影,脸上微微一红,低下了头去。 十点刚过,于柏琪赶了回来。和丁连奎简单的问候了几句,随即叹道:“我去了幕天集团总部,和席颂麟谈了一个多小时,哎……没什么收获啊!” 祝御道:“席总裁没意识到事态很危险吗?他儿子一天不说实话,就一天被杀手们惦记着小命。别看他们家财万贯,照样没有安生日子过,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还看不懂?” “怎么能不懂?老头子一点都不糊涂。”于柏琪抄起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抹抹嘴道:“他这两天都快急出心脏病了,可问题是席砚君那边的工作他做不通!无论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和儿子谈,那小混蛋发了倔脾气就是不买账。席颂麟被逼得没办法,你们猜他居然和我说了什么?” 丁连奎道:“说了什么?” 于柏琪摇头苦笑道:“他拜托我能不能找到那批杀手,然后转达他的意思:如果他们为了一吨黄金就想要席砚君的命,那他愿意出十吨双手奉送!只要别伤害他儿子……你们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差点没把我气吐血!” 祝御哈哈大笑:“席总裁急昏了头,这事儿要是钱能解决,还用得着咱们找他吗?”蓦地想起席秋烟转述给自己那番话,若是肯去她那里做什么“安全主管”,做为条件交换,席二少为了妹妹就能吐露秘密,禁不住心中一动,细细思索起来。 目前黄金大案的线索已经被集齐了三条,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在一步一步接近。如果席砚君肯主动说出秘密,那线索就变成了四条,离成功仅剩一步之遥。这个节骨眼儿就变的异常关键,究竟何去何从确实让祝御颇费思量。 他突然抬头看向于柏琪:“于处长,苏姿目前还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吧?” 于柏琪点头道:“24小时监视中,我们还对她的车载gps和手机信号做了定位跟踪。” “好!”祝御沉稳的一点头:“今晚我要会会她,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就能凑齐五条线索了,席砚君这里我有办法!” 丁连奎颇为吃惊:“祝子,我没听错吧?我看三条线索就已经是极限了,席砚君死活不开口暂且不谈,单说苏俊昌,他都已经翘辫子了,你还能从死人嘴里硬掏出什么信息来?” 祝御笑道:“老连长,死人是没法开口了……但一定还有活人知道苏俊昌的秘密,这个人就是苏姿!” 丁连奎吃了一惊:“那个时髦的演艺明星?我们不是和她谈过了吗,没什么头绪啊。”他离开川江两天,显然不知道后续的事态。听祝御说的如此笃定,马上意识到又有了新的情况。 于柏琪摆摆手道:“连奎,这件事我了解的也不细致。祝御有他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说,并不是你一个人蒙在鼓里。昨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他早就想和苏姿摊牌的计划只能一拖再拖,不然也不会郑重的叮嘱我盯紧苏姿。” 丁连奎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也马上领会了祝御的意图。苏姿也许在整件案子里有重大的嫌疑,后来被祝御发现了明显的破绽,之所以不马上点破,也不把理由说出来,就是想给她造成一个“安全”的假象,防止她提前有了警觉狗急跳墙。 那么这其中的关窍他们知不知道并不重要,祝御能否在接下来的对质中一举拿下苏姿才是关键。到那时候一切真相大白,答案自然会浮出水面。能查明苏俊昌的死因固然好,更重要的是如果从苏姿嘴里撬出他的秘密,才真达到了一箭双雕的战略目的。 江雪婍突然问道:“祝御,那你今晚和苏姿的见面,用我们同行吗?或者是在暗中援助?” 祝御摇头道:“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想到沈子哲因为行动险些丧命,直接一口回绝。苏姿的底细虽然也很神秘,但毕竟“有迹可循”,算个完整的自然人,再厉害也不厉害不过苗韵这样来无影、“死”无踪的狠辣杀手。祝御和她还打过几次交道,感觉不论斗智斗力,自己都能稳操胜券,不怕这位大姐大飞上天去。 于柏琪最后总结道:“既然你觉得自己行动更有利,我们就不多事。我和连奎还是坐镇在医院,看护子哲、席砚君,雪婍一会赶去局里和邓局汇合,随时根据你的需要采取行动。” “成败在此一举!”祝御点点头:“只要能拿下苏姿,席砚君这最后一关不算什么难事,最多……最多我和他谈谈。” 余人不明其意,看过来的目光充满疑惑。席砚君这样一个二世祖软硬不吃,连他老子都无可奈何,祝御却轻描淡写的说“不算什么难事”,放佛早已成竹在胸,他究竟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二公子乖乖的吐露秘密? 祝御看到众人的目光,察觉自己的海口有些夸大了,赧笑着低下头去。他在心里打好了算盘,这时却不能明言。尤其周琳也在一旁,就更不好解释。她若知道心上人要去给美艳靓丽的席秋烟小姐做“私人保镖”,以此交换席砚君口中的线索,不管祝御是甘心情愿还是缓兵之计,心里的滋味恐怕都不会好受。 祝御也反复考虑过了几遍,始终觉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和周琳说实话。她或许能接受一千条、一万条正当理由,表面上跟没事人似的,但敏感的心里还是会激起涟漪,甚至受到伤害。再说祝御已经为江雪婍的突然“示爱”头疼不已,再掺合进来一个席秋烟就更不好应对了。倘使他一个拿捏不好,天知道这些古怪精灵的大美女们会生出什么事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情侣餐 转眼时间到了晚上,丁连奎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叫外卖。祝御不答应,执意要和周琳一起出去买。 于柏琪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拉住丁连奎的手说道:“祝警官想慷慨解囊为大伙服务,咱们没理由拦着他吧?” 丁连奎瞪眼道:“买来的和送来的难道不一样?最多让他结账就是……” 于柏琪笑道:“连奎,你是非得逼着我说实话啊。祝警官最近太忙了,就拿昨天来说,他上午玩儿坏了一列火车;晚上又玩坏了一架飞机……把子哲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又被一位空姐追杀的狼狈不堪,现在只想着和女朋友独处一会儿,你这老领导怎么这样不近人情?”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周琳羞涩的低下了头。丁连奎醒悟过来,拍着脑门儿叹道:“哎,老了老了,心思不会转悠喽,哪还读得懂年轻人的世界?祝子,快陪着小周去给我们买饭吧,尽量多聊会,只是……别让我们饿的太狠。”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祝御牵起周琳的手走出病房。 两人为了节省时间,除了二院的后门直奔对街那家“白领餐厅”。 祝御找到一处僻静的座位,大刺刺的坐下,找来服务员就要点餐。周琳慌道:“你还真想在这吃啊?一屋子人等着我们买晚饭回去呢!” 祝御翻着菜谱一脸无所谓:“他们晚吃一会不要紧,再不和周医生单独吃顿饭,祝警官就要憋疯了!” 周琳俏脸一红,抿嘴笑道:“一顿饭而已,有那么严重吗?” 祝御摆手道:“总之你不要管,安安心心和我吃饭。”向服务员点了四个精致的菜肴,还要了两瓶啤酒。 周琳心里没底,劝道:“只吃饭就行,不喝酒好吗?” “不好!”祝御撇了撇嘴:“不光我喝你也要喝!咱们把酒言欢多聊一会儿。” 周琳吃了一惊:“别胡闹,你今晚还有重要的任务,别叫丁连长和于处长他们担心。” 祝御轻轻捉住她的手,深情的凝望:“我离开你一天,就像离开一年一样……给我点时间吧。” 周琳脸上一红,娇羞的低下头。她尽管没见到祝御在险象环生的执行任务中惩敌扬威,但根据已知的过往并不难想象。可现在这个男人的眼神和话语,就像一个深深依恋家人的孩子,充满温情和眷顾,令她再也不能自持,一颗心早软了。 酒菜很快送来,祝御麻利的打开啤酒为两人斟满,端杯调侃道:“敬白依天使,敬周医生。” 周琳妩媚一笑,也端杯道:“敬警察哥哥,敬我心目中的英雄!”两人相视一笑,碰杯而饮。 祝御细心的为周琳夹菜,自己也吃了几大口,说道:“其实还有件事,我想让你帮忙。” 周琳美眸转动:“一杯酒就说醉话了?我们俩之间的事,还用‘帮忙’来形容吗?” “不是。”祝御赧笑道:“你还记得咱们一起去营救林晋风的行动吗?还有那个我创造的‘寻脚印’软件?” “记得啊,这才没过几天的事嘛。”周琳诧异的点点头。 “软件被老连长申请专利了。”祝御执起酒瓶倒酒:“这次去首都,他顺带着帮我卖出了一个好价钱,你猜是多少?” 周琳惊愕的摇摇头。 “一千万!”祝御得意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整整一千万!而且是合理合法的收入!” 周琳掩住了嘴吃惊道:“那么多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嘿嘿!”祝御朝她做了个鬼脸:“这样一来,周医生的男朋友虽然还是不如席砚君有钱,但至少摇身一变也进阶到了千万富翁的级别,以后同他心爱的女人比翼双飞,一起过幸福甜蜜的小日子肯定不在话下了吧?” 周琳还是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圆睁双眼道:“这是不是真的,你创造的软件那么值钱吗?丁连长有没有说买家是谁呢?” “这些小事哪里还用我管?”祝御得意道:“老连长的交际圈子又不局限于首都,通过国际刑警组织甚至能辐射到多个国家,只要我的软件有价值,他还愁卖不出去吗?” 周琳连连摇头:“真不敢想象,你只是为了救人无意中开发的一个软件,竟然换来这么大的财富!” “所以嘛,”祝御又端起了酒杯:“这是我们两个认识以来最大的喜事,值不值得分享,一起庆祝一杯?” 周琳喜不自胜,她清楚祝御的为人和这几个月的经历,既然这么说肯定不会有假,展颜笑道:“值得值得,太值得了!来,为了小协警变成大富豪,干杯!”看过来的目光充满爱恋和幸福。 祝御微笑着点头,一口喝光了啤酒,抹抹嘴巴道:“所以呢……我要你帮忙就和这件事有关。” 周琳小口啜着啤酒,诧异道:“我能帮你什么忙?” 祝御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妨直说了吧,就是你妈妈的那笔医药费。这段时间你已经和我提过两次了,周伯父和周伯母做人都极有原则,他们也一定没少跟在你身后絮叨吧?我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你能不能代我说服两位老人家,不要再对这笔钱念念不忘了。” 周琳淡淡道:“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更有钱了,所以他们……” 祝御赶忙打断她的话,急声解释:“周琳,我最怕的就是你现在这样,误解了我的意思。好像我有了钱就可以目空一切,可以无视你们全家的尊严和原则。其实不用我赌咒发誓来证明什么,你应该清楚的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周琳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徐徐低头。 祝御轻轻攥紧她的手,接着道:“我和你提软件的事,无非就是想告诉你,有很多事我们不用再为了钱发愁了。这没有什么不好,任何一个人活在世上都离不开钱。但我却一直认为,在你对我的信任和情意面前……多少钱都是微不足道的,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无法等值的。你只想到了自己和家人的感受,在这件事情上却没为我考虑过。” 周琳有些诧异,抬头道:“我为你考虑过了,我一直在和爸爸妈妈商量着,该如何尽早的把这笔钱还给你……” “可是你考虑反了。”祝御深情的凝望她:“这仅仅是我对你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一种途径,只要能把周伯母治好,能让你开心快乐,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采取一千种一万种方式途径。又岂止于花掉一些钱财?周琳,你想没想过,你们全家以你为代表,硬是要把那些钱还给我……我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周琳眼圈红了起来,低声道:“可是……可是爸爸妈妈和我说,你已经帮了我们那么多,怎么还能欠着你的钱不还?” “谁说那些钱是你们欠的?”祝御温言道:“我存入周伯母医院户头的时候,有和你们打过招呼吗?有问你要过借条吗?有说过以后必须还给我吗?” 周琳无言以对,眼泪流了出来:“祝御……你不讲理,你欺负我……” 祝御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情急之下哭了出来,貌似自己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好像全都是废话一堆,半点效果也没起。既愧疚又心疼,忙不迭起身坐倒了她身边。 周琳哭的雨带梨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啜泣不已。 “好了好了。”祝御哪敢再说下去,轻抚她的后背一个劲的道歉:“是我不对,我该死……快别哭了。” 周琳把他紧紧抱住,就是不肯抬头。 祝御下意识的四下张望,小声道:“周医生,你要知道,在公共场合把一个女孩子弄哭……这罪名可不轻,你不会来真的吧?快抬起头来,好多帅哥都在用杀人的目光看我呢……” 这话说的风趣,周琳被逗得破涕为笑,娇躯在他怀里一阵抖颤。 祝御眼珠一转,说道:“我明白了,想让你乖乖的抬头……还缺一道程序。”毛毛躁躁的用鼻子拱开她的秀发,噘起嘴巴亲向她的面颊。 “讨厌!”周琳果然不敢让他为所欲为,触电般起身躲闪:“别胡闹,这里是公共场合。” 祝御假意委屈道:“原来你也知道啊?我不这样和你针锋相对,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了。” 周琳噗的笑出声来,伸手擦拭泪珠,嗔道:“就知道耍无赖,遇见你算我倒霉了。” 祝御嘻嘻笑道:“遇见你却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快乐。”伸出双手作势还要搂抱,周琳连连躲避,两人嬉戏成一团…… …… 两人吃完饭又打了包,一起漫步走回二院。 周琳搀住祝御的手臂,低声道:“我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在传染科发生菌毒爆发事件,你曾经弄坏了江警官的发簪,还说过后赔给她一个新的,是不是?” 祝御一怔,心里面直打鼓,故作轻松道:“事倒是有……只不过我随便说说的,当时情况那么紧急,谁也不能当真。” “那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赔给她一个新的吧。”周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话。” 祝御皱眉道:“没必要吧?这和是不是男子汉没什么关系。” 第三百二十五章 姐妹 周琳道:“其实江警官这人除了脾气有些执拗,其他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是个好女孩。” 祝御越听越不对劲儿,迟疑道:“你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昨晚我们在宿舍里聊了很久。”周琳抬头看着他嘻嘻一笑:“她讲了很多自己的事,也讲了很多你的事,还把最初她怎么对你‘栽赃陷害’原原本本地描述了一遍,笑的我肚子都痛了。” 祝御叹道:“哎,那时候我只是个刚刚回到地方的小兵蛋子,哪见过什么警察办案的阵势?有冤无处诉,打又打不过,稀里糊涂就被她当做人贩子抓进了局里,接着又和那个大胡子被关进了囚车……她可把我害得好惨。” 周琳听的咯咯娇笑:“只可惜那时我不认得你,也没看到你那副狼狈倒霉的样子,嘻嘻。” 祝御哼道:“这个江雪婍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和你提我这些糗事做什么?” “她说归说,其实人真的很善良。”周琳妙目眨动:“这件事不好再提起来,可她一直觉得很愧疚,所以拜托我向你转达她的歉意,女孩子嘛脸皮薄。说起来人家既然有这份心意,你以后可不许公报私仇再难为她了!” “嗯,这句话就和男子汉大丈夫有关系了。”祝御挺了挺胸膛道:“祝警官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一个小女警一般见识!” “所以啊,”周琳道:“你买一个新的发髻赔给她,不也算侧面表达态度了?” 祝御眼珠一转,问道:“我好像记得……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一个小小的发髻还严重警告过我。” “是啊。”周琳若有所思的嘟起了红唇:“江警官长的太漂亮了,又那么优秀,你随便送东西给她我怎么放心?” 祝御搂紧她的肩头道:“依我看她再怎么漂亮,和周医生比起来还差那么一截……” “你少来!”周琳狡黠的看向他:“说话言不由衷,是我和她比还差那么一截儿吧?哼!” “算了,这事儿我不和你争辩。”祝御道:“先告诉我,为什么这次改主意了,还要我赔给江雪婍新发髻?” “也没什么嘛。”周琳道:“经过了这几次事和那么长时间,大家都很熟了。我感觉我们虽然职业不同,但有很多话能聊到一起,以后能成为更好的朋友和姐妹……” 祝御吓了一跳,脱口道:“还是不要……不要做什么姐妹了吧?江警官这人脾气大的紧,你和她处得熟络了,怕是以后吃不消。依我看不用刻意为之,顺其自然就好。” “我觉得就挺自然的。”周琳摇头道:“茫茫人海,这更像是一种缘分。有时候不单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缘分,同性之间也有缘分嘛!我也不觉得江警官脾气大,她对我蛮好的,就像一个无话不谈的小妹妹。” 祝御心里暗暗叫苦,江雪婍若是和周琳成了好姐妹,还“无话不谈”,那岂不是糟糕到了极点?话说的难听一点,便算自己有心背着周琳再去干点什么,也断断不会找一个她身边的好姐妹“下手”,那简直就是找死。 周琳没觉察他情绪有异,搂紧他的手臂道:“雪婍和我约好了,找时间请你吃顿饭,大家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起不谈这件事,实际就算代表她向你赔礼道歉了。” 祝御吞了口口水,说道:“我都说过了,不计较以前的事。吃不吃饭都无所谓……何况现在还这么忙?”搂住周琳加快了脚步,随口改了话题:“快走几步吧,老连长他们怕是要饿晕了。” …… 当晚九点一过,祝御只身一人走出二院,打车来到“大唐街”上一家叫“流沙情缘”的酒吧。 根据监控和定位追踪,苏姿的车就停在附近,人也在这家酒吧里。 祝御换上了一身高端名贵的巴宝莉,站在大街对面把风衣领子竖了竖,冷眼打量这家“流沙情缘”酒吧。 大唐街在川江市很知名,说穿了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因为这条街集中了全市最多、最高端、最奢华的大型酒吧,几乎支撑起了该区域大半的经济发展和财税收入,带动了相关若干副业蓬勃发展。每当夜幕降临,大唐街两侧的大小酒吧早早点亮了五彩多姿的霓虹招牌,吸引众多的帅哥靓妹、富豪阔少、名流商贾前来光顾,三教九流的人群某擦肩摩踵,缤纷闪耀的豪车川流不息,这种热闹非凡的景象会一直持续到凌晨,为川江璀璨的夜色平添一道独特的风景。 “流沙情缘”酒吧不大不小,装潢和风格也流于俗套,只能算是大唐街上众多酒吧中普普通通的一间。 祝御猜测苏姿出现在这里,多半不会是为了“商演捞金”,应该是来消费娱乐的。凭她的身份和境界,如果屈尊于这么一间小酒吧卖唱赚钱,那就成了笑柄了。 祝御还发现了一个有点棘手的问题:席秋烟的玛莎拉蒂也停在这里,和苏姿的奥迪r8仅有一车之隔。 这没什么好怀疑的了,两位“组合团体”中的领军人物兼合作伙伴肯定在一起潇洒玩乐,要如何实施接下来的计划,倒令祝御颇费思量。席秋烟只是个天真纯洁的富家小姐,还做着她的明星梦,和机心深沉、身份神秘的苏姿显然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可她偏偏同时认得祝御和苏姿两人,且交集深厚,彼此都很熟络。 同时能否突破席砚君的严防死守,从他嘴里掏出铁叔的秘密,也全系于席秋烟这个至关重要的角色。那么是当着她的面戳破苏姿,还是回避她另选场合让祝御的选择犹豫不决。 一方面他不想席秋烟知道的太多;一方面又已经到了必须和苏姿摊牌的时候,不能再给她任何喘息之机。 祝御最后看了看酒吧的招牌,带着冷峻的表情穿街而过,缓缓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 席秋烟这几天一直在幕天集团的礼堂“训练”。 她大哥席砚儒从欧洲重金挖来的声乐团队已经如期抵华,和苏姿、席秋烟圆满的接洽沟通后,马上紧张的投入了工作。 双方的目标一致,这件事也就水到渠成,其他任何问题都不成问题了。三小姐除了有雄厚的资金保障,完善的后勤服务,还干脆“霸占”了老爹席颂麟一手搭建的幕天集团大礼堂,集合了全部人马在此“安营扎寨”下来。 这个大礼堂并不在幕天集团总部,而是额外建在大楼旁的一隅空地上。因为占地面积接近了一万平方米,席颂麟还特意疏通了市里的高层领导,斥巨资买下了和它接壤的人民公园一小块地皮,这才得以顺利开工。 幕天大礼堂凝聚了席颂麟晚年很大的心血,邀集到世界上近十一个知名的顶尖建筑设计团队,历时一年时间才敲定了最后的规划布局。整栋建筑从外到内大量借鉴了法国加尼叶歌剧院的设计精髓,大胆的采用了复古式的建筑风格,装潢粉饰都极尽华丽之能事。说它是“大礼堂”只是种折衷的称谓,实则堪称川江乃至整个岭东省地区的顶级表演殿堂。 这座礼堂规模宏大,在席颂麟的授意下,设计师们将古希腊罗马式柱廊、巴洛克等几种建筑形式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无论远观近看,都显得奢华典雅,精美细致,金碧辉煌。 当然这还不是三小姐“驻扎”进来的最主要原因,礼堂内拥有全球科技含量最高的舞美灯光、音响录播设备,外加上下楼两千人的环形席位和能容纳三百名演员同时演出的华丽大舞台才是她的最爱。 席秋烟既然选择了这条演艺之路,那与之配套的硬件和起点自然越高越好。声乐舞蹈的训练团队是顶尖的;就连场地和条件也要最好的。 幕天礼堂是席颂麟名下的私人财产,对外界和集团也很少开放,每年光是维护费用高达上千万,有专人负责看管。席总裁将其视为心中的圣地,一般的会晤和公事并不在此召开,但每周都会来一次驻足赏玩。他甚至把私人的名画、古玩、珍宝等贵重物品一股脑的存放在这里,还改建出几间办公室、会客厅、卧室和厨房,俨然将礼堂当做了家和公司以外的“第三行宫”。 所以席秋烟现在“雀占鸠巢”,大张旗鼓的带着几十人驻扎进来,着实把席颂麟心疼的够呛,可偏偏又无计可施。宝贝闺女要跳舞唱歌,要当明星。从小到大,三小姐第一次明确了一个人生目标,还想努力实现它,做老爸的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就算他不支持,也一样挡不住席秋烟“侵略碾压”的脚步。席颂麟的左膀右臂和一众部下将这座礼堂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等闲都得不到机会进入;三小姐可不管那么多,老娘就要进去玩耍些时日……哪个敢拦阻我? 而说起条件之好,硬件设备之优良,席秋烟也确实没选错地方。这里不是公用设施,不属于任何机构,只是她自家的后花园,一天24小时下来随便叫嚷喧嚣,随便排练玩耍,又有谁管得着? 第三百二十六章 劲爆热舞 一连几天的艰苦训练让席秋烟吃尽了苦头,从基本的发声练嗓,到身姿的矫正复位,尽管她还有些从前的功底,可在团队指导严格的要求下,都不得不系统的从头练起,每日里挥汗如雨,异常艰苦。 然而席秋烟这次咬紧了牙关坚持,也放下了大小姐娇惯跋扈的性子,绝不想打退堂鼓。 她这样的举动让苏姿和其他六位团队姐妹钦佩不已,人人刻苦训练。席颂麟几次三番的来到现场观摩,心疼爱女的身体,往往都是好言相劝的话没说上三句,就被席秋烟连推带搡的轰了出去。 今天团队指导公布了一个好消息,第一阶段的训练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收尾了。大家没日没夜的辛苦训练精神固然可嘉,身体也不能不要,所以准假一天,所有人自由休整。 席秋烟自然是大喜过望,拉着苏姿和一众姐妹先去泡了温泉,之后又到“至尊龙霸王”海鲜餐厅美美吃了顿万元定制的专属套餐。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酒足饭饱的席秋烟还嫌不过瘾,又和众人来到大唐街,随便找了家酒吧消遣娱乐。 苏姿今天的气色不怎好,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她开始不想参加,只说要回家睡觉,可架不住大家伙的软磨硬泡,半推半就的被拉进了酒吧。 有鉴于席砚君之前遇到的危险,席颂麟对席秋烟最近的出行管制的极为严格,正常情况下为她配备了十个人的保镖团队,不管是任何理由,只要外出就会如影随形的跟在左右,寸步不离。 席秋烟指责老爸神经兮兮,紧张得过了头,对身边这十个傻里傻气的保镖男讨厌到了极点,恨不得找来一把机关枪突突了这群跟屁虫换得片刻的宁静。奈何在这件事上席颂麟寸步不让,她也就失去了话语权,只能隐忍屈服。 不过指望着三小姐对保镖们温和委婉肯定不现实,听着酒吧内劲爆激烈的音乐,感受着这里热烈奔放的气氛,席秋烟心情大好,只想尽情嗨皮狂欢。芊芊玉指戳向为首的保镖头目,大声道:“我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也别给我添乱……带着你这群猪头小弟滚到角落里去喝茶水,没事不准过来骚扰我们!” 那名保镖头目苦着脸点头,朝身边的弟兄们一挥手,十个人走向了酒吧大厅的一隅。 他们的金主是席颂麟而不是三小姐。拿着丰厚的报酬可不能吃白饭,哪里敢去“喝茶水”,无时无刻不在遥遥关注着这面的一举一动,生怕席秋烟出现任何闪失。 苏姿举起一杯香槟,淡淡笑道:“我不想扫你们的兴,但也不会和你们一起疯,坐着喝酒总行吧?不要再管我了。” 席秋烟被点燃了高涨的情绪,嘻嘻一笑:“好吧好吧,苏姿姐做她的淑女,咱们一起玩。”扭头看见宽大的舞池里流光溢彩,头顶灯光闪耀,突发奇想道:“姐妹们,咱们不是刚刚练过一段合舞吗?在家里怎么练都是纸上谈兵……你们不觉得这个酒吧的舞池,今晚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吗?” 其余几名女子被她的情绪传染,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苏姿刚待出言相劝,席秋烟发一声喊,七个人早一窝蜂般尖叫着冲进了舞池! 由于时间尚早,一般在午夜前后的“群魔乱舞”还没有上演,空旷的舞池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个摆设,谁也不会轻易涉足。然而席秋烟可不管这一套,她骨子里好像也沿袭了二哥的“疯狂细胞”。借助动感的音乐和高昂的情绪,七姐妹站在舞池中央如入无人之境,席秋烟当先领舞,一段劲爆华丽的现场演出就此拉开帷幕! 这个团队的其他成员在没被召集前都具备了较深的演艺功底和潜能,经过几天的磨合,又有欧洲顶尖的流行团队指导点拨,演艺水平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这段被她们练习过无数遍的舞蹈,从每一个节拍到每一个动作无不捻熟于胸,操练起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如此一来,席秋烟等人胆大妄为的举动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引来了热烈的反响和轰动。 人们惊奇地发现,在舞池中央突然多出七个身材惹火、性感妩媚的青春女郎,踏着令人狂热兴奋的节拍忘情劲舞。更为难得的是,女郎们的动作整齐一致,身段步伐完美契合,给人的视觉感受带来满满的张力和冲击,非常赏心悦目。 一时间人们纷纷起身离座围拢向舞池四周,睁大眼睛观看这段新奇的热舞。大部分年轻人骚动的情绪马上被激发迸射,开始原地摇头晃脑的应和,掌声、尖叫声、欢呼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仅仅过了不到30秒,又发生了一幕更有趣的场面。酒吧内的音响灯光师在经历了最初的诧异惊呆后,也被席秋烟等人的惊艳热舞吸引,居然毫不犹豫的调整了舞池聚光灯束,关闭了其他主照明,同时把音响声骤然加大了一倍……于是一个更令人血脉偾张的专属舞台,和七个美艳窈窕的靓丽身影更完美的呈现在所有观众眼前,全场的气氛被瞬间引爆! 席秋烟在舞池中央香汗淋漓,面颊潮红,舒展着每一个熟练的舞姿带动全场,被热烈的气氛彻底包围。 她太享受这一刻的疯狂了,在万众瞩目中演绎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这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夙愿!如今,在一个小小的酒吧内,她很轻易的就获得了大众的响应和膜拜,尽管这成就感还很单薄很脆弱,却更坚定了她一直坚持下去的决心。 类似于这种“快闪”性质的绝佳表演,此前在流沙情缘酒吧是从无先例的,很多熟客兴奋之余纷纷互相打探,舞池中的七个大美女究竟是何方神圣?领班经理被几个人围住询问,也是表情惊愕的瞠目不知以对,匆匆掏出电话打给了老板。 五分钟后,音乐告一段落,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围观的人们没有一个愿意散去,一起振臂高呼,极力要求“再来一段”。 席秋烟联袂其他六姐妹,分四面向大家鞠躬致敬,兴奋、迷人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引来无数手机闪光灯的聚焦跟踪。好多人这时才注意到,领舞的靓妹不但身材性感撩人、舞姿娴熟优美,原来还有一副如此惊艳美丽的脸庞,小小的一间“流沙情缘”酒吧,到底在哪里挖来的这块瑰宝,带给了大家无尽的惊喜? 席秋烟觉得差不多了,试图寻找一个出口,奈何走到哪里都有潮水般的人群堵住去路。那十名壮男保镖早吓得心惊胆战,拼了命的在外围呼喊大叫,意欲冲进来“护主”却不得。 音响师非常识趣,悄悄的调整按键,在舞池有些纷乱之际突然又奏响了前一段的动感音乐,大厅内登时鸦雀无声,人们纷纷回归到原位。一束集光灯直直的投射到席秋烟娇美的脸蛋上,引来尖叫呐喊无数。 席秋烟本来稍稍有些心慌,但是骤然响起的音乐又瞬间稳定了她的信心。这次她妙目转动,别出心裁的遥遥向远处一指,灯光师非常配合,马上有另外一道光束转动,一直端坐的苏姿被瞬间暴露在光柱下! 围观人群还没反应过来,席秋烟和六名美女一起欢声大叫:“苏姿姐,快快,快上来!” 于是大伙马上明白了,这位端坐的大美女也是她们的一员,跟着一起欢呼催促,还主动让出来一条狭小的过道。 苏姿闹了个大红脸,想不到同伴们这个时候想把她强行“绑上战车”。露出尴尬的笑容欲待拒绝,可是席秋烟却死活不依,一个劲的朝她眨眼睛,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看来形势已不容她再做推脱。 苏姿深吸了口气,无奈笑了笑,起身麻利的脱掉外罩,飘逸的身姿一路小跑,几步冲进了舞池。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席秋烟笑逐颜开,和她简单的一个拥抱,随即让出一个位置。苏姿再无矜持,马上融入到热烈劲爆的节拍中,和姐妹们最终“合体”,再度上演这幕惊才绝艳的动感热舞。 这下八人凑齐,彻底嗨翻了全场!苏姿的加入更用她魔鬼般的身材和曼妙的舞姿规范了整段领舞,不少聪明的年轻人甚至学会了她们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在台下依葫芦画瓢,遥遥和舞池中的八人团队互动,台上台下一片狂热。 那十名保镖学了乖,这次早早的挤了进来候在台边,只等着随时“抢走”席秋烟。 然而这段表演的戛然而止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幕谁也没想到的场景突然出现,充满了不和谐与突兀。 就在苏姿结束一个动作翩然转身之际,不知是谁在台下突然攘上来一大把钞票,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随后散落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音响师及时的止住了音乐,大片灯光亮起。苏姿等人早停止了舞蹈,她俏脸寒霜,胸口起伏,冷冷的看向台下,显然已恼怒到了极点!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东家上门 十名保镖第一时间抢上了舞台,以席秋烟为首将八姐妹团团围住,警惕的看向人群。 席秋烟大怒,拨开一名保镖闪身而出,娇叱道:“哪个不开眼的来这炫富?比有钱是吧?有本事站出来!” “不是比有钱,而是想说个道理。”人群中想起一个低沉、充满磁性的男子语音:“只不过如今这年头,要讲道理往往也得拿金钱开路。”一个中等身材、四方脸的青年男子缓缓自人群中踱步而出,微笑着看向台上。 席秋烟还未说话,苏姿看到这人却浑身一震,马上扭头小声说道:“秋烟,别理他,我们快走。” “苏小姐,你要往哪儿走啊?”男青年的笑容既淡定又自信:“既然我都出面了,你不把道理说清,就哪也别走了。”突然伸出手挥了挥,不知从哪一下冒出二十多名黑衣黑裤的壮汉,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把舞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魁梧的汉子出现在男青年身边,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十分骇人,凶残的眼神扫过围观众人,大声吼道:“现在开始,酒吧包场!不想惹事的,赶紧滚!看热闹的,不欢迎!想报警的,请随意……总而言之不相干的赶紧滚出这间酒吧!”跟着从腋下抽出一把长长的片刀,咣的一声嵌入舞池边缘的聚酯合板中,刀锋随着映射下来的灯光一起抖颤不已。 围观众人登时吓得噤若寒蝉,迟疑着互相看了看,都开始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挪步。不管这个刀疤汉子装腔作势也好,危言耸听也好,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以身试险。大好的良宵谁不是出来寻欢作乐的,遇见这样的事情那就快有多远躲多远。这些恶汉们别说动刀子,就是把台上的美女们都杀光也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大不了换一间酒吧继续潇洒。 酒吧里瞬间变得沉寂无声,过客匆匆走向出口。那名领班经理壮着胆子走过来,颤声说道:“汤先生,您是买卖人,当然也知道做买卖的难处。我上头有老板看着,经营这间酒吧要赚钱、要盈利就得开门营业……您和这几位美女有什么过节大可以换个地方处理,这一句话就撵走了那么多客人……我这买卖还怎么做啊?” 刀疤脸凶悍的目光瞄向领班经理,阴阴道:“闭上你的鸟嘴!今天老子不想做买卖人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钞票,小有上万块,扬手扔给了领班经理:“拿着这钱,关上门。然后滚回你的房间耐心等着!”又斜睨了一眼苏姿,阴笑道:“如果苏小姐配合我们,这里的事最多半小时就能解决,之后你可以照常营业。” 领班经理不敢接言,偷偷看了一眼手中的钞票,战战兢兢的缩头退去。 苏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双手抱胸而立,眼里闪过忐忑不安,浑身不时的微微抖颤。 席秋烟毫无惧色,走过去紧紧搂住她的肩膀,朝台下怒目而视:“你们两个到底谁说的算?滚出来一个说话,差人、差事、还是差钱,我都接着!” “好!”先前的青年男子哈哈大笑,还拍手鼓了鼓掌,挑起大拇指道:“席秋烟,对不对?幕天集团董事长席颂麟老先生的掌上明珠,席家的三小姐?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这话说得干脆爽快,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席秋烟冷冷道:“我就见不惯你这种人的德性,既然认得我哪还有那么多废话?有屁就快放!” “三小姐先别着急。”青年男子还是一脸微笑,不徐不疾道:“我们是识得三小姐,可三小姐还不认识我们……说起话来就透着不亲近。不如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时,时间的时,全名时锐泽。”指了指身边的刀疤汉子:“汤文龙。” 席秋烟没好气的道:“我没时间听你们自报家门,也不想认识你们,一句话,快点说事!苏姿姐和你们有什么过节?” 时锐泽摇头道:“三小姐误会了,她不是和我们有过节,而是和我们老板有点过节,所以今天我们哥俩也是奉命办事。” “那就废屁少放!”席秋烟道:“直接报你们老板的名字!” 汤文龙一直默不作声,这时似乎难以忍受她如此恶劣的态度,缓缓一动身体,却被时锐泽伸手拦住,淡淡说道:“三小姐,有件事我想提醒你。我们客客气气的对你尽礼数并不是怕你,也不是怕你们家的权势和财力。原因只有一点,就是我们老板非常敬重席颂麟先生,这才叮嘱我们对他的家人要客气一点。” 席秋烟冷笑道:“那我应该怎么样?对一群拿着刀围堵我们的人说声谢谢?” 时锐泽并不理会她的挖苦,淡淡道:“说起来席总裁很早就和我们老板相识,并且是平辈论交,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尚且不敢对我们老板出言不逊……三小姐不觉得自己恶劣的言行有辱门风吗?” “笑话!”席秋烟不怒反笑:“这么说来你们老板明明知道我的身份,还指使手下二十多个凶神恶煞的走狗公然围堵,威胁我的人身安全……他就是这样‘敬重’我老爸的?说什么平辈论交,你们当我是三岁孩子啊?老爹除非瞎了眼,否则怎么会和这种人结交论道?” “三小姐误会了。”时锐泽摇头道:“我们没有围堵你的意思,如果想走你随时可以走,谁也不会阻拦。我们只是和苏姿小姐有些事情要商议,而这些事呢,也与你毫无关系。我的意思说的够明白了吧?” “好啊!”席秋烟居然点了点头:“那你们就商议吧,既然我走也可以不走也可以……你们都管不着对吧?那不如就留下来听听你们商议的是什么事。” 时锐泽笑道:“这件事并不复杂,苏姿小姐之前从事的一系列演艺活动都和我们公司签署了法律协议,大家本来合作的非常愉快。她可以名利双收,我们呢就闷声发财。可谁知道好景不长,苏小姐不知最近抽错了哪根筋,放着大好的双赢局面不再珍惜,反而单方面终止了她应尽的合同义务,甚至扬言要退出这个圈子……三小姐不妨给评断一下,这件事到底是谁理亏?” 席秋烟看了一眼苏姿,见她黯然低头,眼神中流露出无助和恐惧,已然心中有数,昂首道:“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钱的问题,苏姿姐不为你们卖命了,贵公司就断了财路对吧?好,说个数,你们想要多少?” 汤文龙突然一声冷笑:“席秋烟,你不会真以为摆出席家三小姐的架子就能吓唬住我们吧?别说是你,就是席砚君亲自到场,我也不会给他一分面子!在川江,敢不买席二少帐的人确实凤毛麟角,但我汤文龙就是其中一个!废话我不想多说,带着你这群小姐妹马上消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呦!”席秋烟啧啧撇嘴:“牛皮吹的真是响,还不给席砚君的面子……二哥要是在这,早就大嘴巴抽你丫的了!你们以为本小姐是吓大的?今天我就不走了,倒要看看这罚酒怎么个吃法!” 汤文龙阴鸷的眸子闪过一抹凶残,嘴角泛起冷笑,缓步走向台边。 苏姿突然喝道:“秋烟,带着姐妹们先走,不要逞强!他们要找的只是我!” 席秋烟毫不畏惧,挺直胸脯道:“我们是一个团队,又是好姐妹,找你的茬儿就是找我的茬儿,怕他们什么?” 那名保镖头目眼见汤文龙魁梧的身材越靠越近,大声喝道:“不要靠过来!”闪身挡在了席秋烟前面,如临大敌。 同一时间,其余九名保镖也分至左右,居高临下像一堵墙般封堵住汤文龙的去向,有几人甚至从袖口抽出了钢制甩棍。 这些人别看被席秋烟呼来喝去骂的唯唯诺诺,实际上都是实战能力极强的格斗高手,来自于特种部队、警界精英、武术协会、地下黑拳场等各个领域,否则席颂麟又不是傻,怎会重金礼聘把他们召集到身边?而且幕天集团财雄势大,还通过发达准确的信息触角了解过每个人的出身、家世和背景,严格筛选,重重审查,不是忠诚可靠的人选也不会得到任用。 席颂麟爱惜宝贝闺女,给保镖们下过严令: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任何情况,绝不能让三小姐出现任何闪失,少一根寒毛也不行!这是原则也是底限。 因此汤文龙这么大刺刺的向前走了几步,马上引来保镖们极强的敌视情绪。按照现场敌我双方的人数对比,他们是吃了亏;但动起手来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实打实的临敌对战,来一千个窝囊废也不算多;强悍硬朗的铁血男儿,只一个也不算少。孰胜孰败,只简单的以人数划分判定是没有意义的。 汤文龙止住了脚步,突然摆了摆手,制止住身后七八个跃跃欲试的汉子,诡异的一笑:“你们听说过一句电影台词吗?”冷冷的眼神扫过台前十名严阵以待的保镖,突然大吼道:“我要一个打十个!”最后一个字堪堪喊完,小山般雄壮的身躯一阵风般冲上了舞台! 第三百二十八章 平等对话 保镖头目毫不退却,居高临下也突然启动了身形,直扑迎面而来的汤文龙! 电光石火间两人魁梧的身躯火星碰地球般相撞,随着一声闷响又倏忽间分开。双方所处地势一高一低,汤文龙的额角被保镖头目的下颚重重顶了一下,接连几大步踉跄后退,伤处迅速拱出一个青肿的大包。 而保镖头目占了地势之利,并没有被震的后退,只身体微微打了个晃,看似在兔起鹘落的第一回合还占了上风。 然而苏姿眼尖,马上瞥到舞池的台阶上洒下了几滴零星的血迹!她吃惊的一抬头,那名保镖头目已经颓然坐倒,地上的血滴越聚越多……他挣扎着用双手捂住小腹,脸色痛楚到了极点,原来一截匕首刀柄订在了体外,利刃部分被尽数刺入腹腔! 汤文龙好不阴险!仅仅只是一个回合,拼着额头受点皮外伤却用匕首暗中偷袭,一举重创了保镖头目,端的是心狠手辣! 席秋烟大惊失色,她再不待见这些保镖,可终究是自己人。而这名保镖头目更为了保护她惨遭毒手,一时间急怒攻心,遥指汤文龙娇声喝骂:“你这个无耻的人渣,不要脸!居然用刀子偷袭!” 汤文龙随手接过手下递来的毛巾轻抚额角,轻蔑的冷笑:“三小姐当这是拍武侠片儿?既要公平公正,又要正大光明?你不妨问问身边的这些保镖,他们原来都是干什么的?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人渣和英雄,只看谁站着,谁倒下。” 席秋烟气的浑身发抖,看着保镖头目的脚下血流成河又惊骇不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 其余九名保镖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看向汤文龙。有两人抢上前去把保镖头目拖回台上,可面对这种刀伤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口血流如注。 时锐泽突然桀桀怪笑道:“文龙说的没错,这个世界本来到处都是尔虞我诈,讲诚信的人又有几个是好下场?我们倒是和苏小姐讲诚信了,可她呢……不还是选择了背信弃义、逃之夭夭吗?” 苏姿闻言身体又是一震,看着台阶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呼吸愈发粗重。 汤文龙扬手撇掉了毛巾,缓步上前,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席秋烟道:“三小姐,我这人不爱说话,也不想和你讲什么大道理……”伸手指了指舞台上:“差不多就算了,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受伤那家伙现在送医院也来得及。如果你还想坚持刚才的想法,我只能说这仅仅是道开胃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说不好。而且我刚才说‘一个打十个’那是句假话,他们就算想挨打也不配我动手,三小姐非要强人所难的话……那我只能招待招待你了!” “你敢!”席秋烟厉声喝骂,一脸决绝无畏:“动我一根汗毛试试!我老爹和二哥不卸了你双手双脚,叫你爬都爬不动!” “哈哈……”汤文龙仰头狂笑,眼中一抹戾气闪过:“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在川江,别人怕你们席家不假,我们却不怕!三小姐非要见个真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动手!”最后突然喊了这么一句,声震屋瓦。 席秋烟和苏姿不明所以,齐齐被吓的心头一颤。 随着汤文龙这声大吼,围住舞台的二十余名壮汉轰然和应,快速启动身形,从四面八方一窝蜂般冲上了台! 余下的九名保镖见状也马上分散开来,转眼间和两倍于己的敌人厮打在一起!舞池中央喊叫震天,顷刻乱成了一锅粥! 席秋烟从未见过这等群殴乱战的阵势,早吓得六神无主,浑身瑟瑟而抖。冷不防两名缠斗中的壮汉身形不稳,铁塔般的身躯齐齐砸向她身前……苏姿眼疾手快,抢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姐妹俩扑地而倒,紧紧抱在一起。 孰料这场堪比古惑仔社团对决的群殴大战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极快。席秋烟的九名保镖固然都是身强体壮的好手,可汤文龙二十余名手下也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双方的交锋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势。敌人凭借剽悍狠辣的实力和人数上的优势,几个照面之间就将九名保镖尽数制服,或双膝跪倒,或蜷缩伏地,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汤文龙冷冷的看着全场,随之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伸手在空中一挥。 那些黑衣壮汉好似明白他的意思,俯身或踢或打,或拎衣领或薅头发,把九名保镖全部赶下了舞台,清理出了空场。 汤文龙整了整衣衫,昂首阔步走上台,摊手道:“总算清静了,三小姐,我们现在能‘平等’对话了吧?” 席秋烟和苏姿委顿在地,抬首愤愤的看向他:“你们差的只是钱罢了,没必要羞辱我们姐妹俩!我早说过,苏姿姐给你们造成的损失,只管报个数上来,我们加倍赔偿就是!” “这办法要是可行,我干嘛还非要得罪三小姐呢?”汤文龙缓缓蹲下了身:“你们席家一向认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可我们老板刚巧也是这个态度。苏小姐不告而别,单方面终止履行合同条约,我们损失多少钱还在其次……公司的信誉和老板的脸面又该怎么算?” 苏姿突然恶声道:“我签的只是演出合约,不是把自己卖给你们!” “但我们就是想买你,这没什么好商量的。”汤文龙眼中露出无耻和兽性:“任何一位艺人,只要加入我们‘雄昌娱乐公司’就意味着没有了回头路可言。无论你的价值多大、赚钱与否,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不行,只有公司能放弃你,你无权放弃公司!” 席秋烟怒道:“你们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汤文龙奸笑道:“你说错了,我们是懂法律的强盗。苏小姐白纸黑字签的合约,总是有法律效力的吧?” 苏姿的胸口急速起伏,恨恨的看着他道:“亏你还记得这间公司的名字,我是它的艺人,还是主人,你们心里最清楚!” 时锐泽一声干笑,缓步也走上台阶:“苏小姐,这个问题没有争论的必要。尤其是跟我们争论。老板吩咐下来的事,我们只有执行,没资格去质疑是对是错。你们父女俩有多少冤屈、多少理由,尽管去和老板讲。他要是肯点头,我们哪还会多事?” 苏姿绝望的闭上眼睛:“屠志雄这条老狐狸,他已经毁了我父亲的一辈子……现在还不肯放过我!他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坏事,就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席秋烟听的一怔,侧头问道:“苏姿姐,屠志雄是谁?就是他们的老板、害你父亲的仇人吗?” 苏姿惨然一笑:“雄昌娱乐公司……正是取自他和我父亲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几十年前,他们俩一起打造的这家公司。可谁想到屠志雄卑鄙无耻,为了独吞这份产业不择手段,背地里对我父亲栽赃陷害、落井下石,把生死相随的兄弟出卖给了警方,来换取他一人独大、称雄江湖的地位!” 席秋烟马上全明白了。苏姿的父亲苏俊昌以前也曾经是威风八面的江湖大佬,而屠志雄就是和他联手打天下的手足兄弟。只可惜两人之间的这段情谊并没有被传为佳话,反而随着屠志雄见利忘义、曳尾泥涂的卑劣行径上演出了兄弟反目的狗血剧情,结局就是苏俊昌身败名裂、锒铛入狱;而屠志雄机关算尽,终于如愿以偿的成功上位。 至于他又为什么不肯放过苏姿,这道理再浅显不过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屠志雄当然不会任由仇人的子女一天天长大、一点点积聚实力,有朝一日为报父仇反过来把他踩在脚下,或杀或剐。 所以无论苏姿和苏俊昌之间的父女关系恶化到了什么程度,这都不是屠志雄关心的。他只认为只要苏姿还活在世上,任何时候都对他是个致命的威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屠志雄虽然没有亲手杀掉苏俊昌,可做下的种种恶行比杀掉他还犹有过之。苏姿暂时不想替父亲讨回公道,不代表她永远是这种想法。终有一天,等她认识到父亲当年的境遇何其悲惨,意识到父女之间的亲情血浓于水,那找屠志雄报仇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席秋烟只是没想到,屠志雄是这么变态、阴毒的一个人。他对苏姿采取的防备并不是简单的毁掉她,反而是如跗骨之蛆般的掌控她、利用她。屠志雄不但扮演着一个魔鬼般的角色,深入广泛的左右着苏姿现实生活中每一个细枝末节,还用粗暴野蛮的手段对她施行严密的束缚和禁锢,榨干她身上每一分可利用的演艺才能,以此为自己的娱乐公司攫取收益。 可以想见,苏姿被逼无奈,要在自己父亲一手创建起来的公司为仇人打工卖命,遭受着非人般的折磨,她得要顶住多大的压力、鼓起多强的勇气,才能支撑住自己疲惫无助的身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二少爷 席秋烟本来也知道,一个明星的演艺之路并不像世人看到的那样一帆风顺。在他们光鲜的外表下、复杂的内心里,谁不曾饱尝过成功路上的荆棘和艰辛? 然而这和苏姿的遭遇比起来,又变得何其平淡,根本不值一提。 别人最多是流着汗在演艺路上打拼;而苏姿却是心里滴着血在默默承受。谁又能知道一个身材绝佳、面容姣好,能歌善舞的清纯女郎在收获成功、鲜花和掌声的同时,过的却是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她早已迷失了自己,没有幸福,没有希望,也没有明天,更无从谈起属于自己的人生。 席秋烟想到这里,早已怒不可遏,把苏姿紧紧的搂在怀里,柔肠寸断:“苏姿姐,我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把你带走,绝不会!” “三小姐,”时锐泽阴笑着近前一步:“你好像听出点情况来了,对不对?只可惜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没错,我们的老板就是屠志雄先生,在他手下头讨份差事并不轻松,我们只能忠实执行老板的每一个命令。可有件事你必须得明白,苏小姐一直在乖乖的为我们做事,为什么突然之间不辞而别,还想脱离公司的掌控,是她翅膀硬了吗?还是她生无可恋,打算了结余生吗?都不是!” “我不要听,我才不要听!”席秋烟愤怒的睁圆双眼:“你们这群魔鬼,你们简直不是人!” 时锐泽并不理会,接着道:“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席砚君突然找到了苏小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合作计划。这让苏小姐看到了一线希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爽快的就答应了。她知道自己迎来了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如果能把握住就会借此逃脱樊笼,重获新生。有了席家做后盾,她就不再是无助怯弱的三流小明星了,如果再能利用三小姐的明星梦死死拴住你,把你绑上战车,也无异于绑住了整个席家,就有了和公司正面叫板的强大实力……苏小姐的算盘,打的果然精明!” 汤文龙跟着道:“三小姐,苏姿现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为的就是勾引你上套,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老板是不会放过她的,所以任何帮助她的人就是我们的对立面……您是娇生惯养的三小姐,可以头脑发热不计后果;可席老爷子却是过来人,他要知道可能因此和我们老板正面为敌,恐怕就要慎之又慎了。” 席秋烟娥眉一挑,冷冷道:“你们这算是挑拨离间吗?” 时锐泽皮笑肉不笑:“我们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些问题你不考虑,席总裁终究也会考虑的。话又说回来,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把苏姿带走,三小姐认为自己有能力阻挡吗?” 席秋烟一脸坚毅之色:“有两件事,我要表明一下态度。第一,苏姿姐的父亲苏俊昌先生,在狱中曾经救过我二哥的命,在道义上讲我们席家欠她的,老爹、大哥二哥、包括我,谁也不会做那种有恩不报的小人。别说苏姿姐想投靠我们,就是她什么也不说,我们知道她现在落难了,被你们这些禽兽折磨欺辱,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第二,你们说的没错,我是娇生惯养的席家三小姐,现在也没有能力阻止你们带走她,但我背后有老爹、有哥哥们,有整个席家!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会想方设法的救回苏姿姐,并且不惜任何代价……包括要了你们这些走狗的小命!” “哈哈……”时锐泽仰首大笑:“三小姐,你这话说的就有点出格了。谁不知道整个川江,你们席家在地面上尽可以风光风光;可是在地下,只有我们屠老板才玩得转!三小姐危言耸听,这是要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吗?哈哈!” 汤文龙突然道:“没时间和你废话,如果识相,就马上放开苏姿,我们要带她走!” 席秋烟全身一颤,紧紧搂住苏姿:“不行!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汤文龙和时锐泽对视了一眼,冷然道:“苏俊昌老不死的救过席砚君的命,看来席家是非管这事不可了。既然老板早晚都要和席颂麟撕破脸,咱们也不用再这么客气了!” 时锐泽还有一丝犹豫,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汤文龙不答,冷冷的盯着席秋烟,森然道:“我再说一遍,马上放开苏姿,你听懂了吗?” 席秋烟毫无惧色,厉声回道:“不放!想带走苏姿姐,除非先把我杀了!” “杀你倒不至于。”汤文龙的刀疤脸阴森可怖:“一记耳光,就足以教训教训心高气傲的三小姐了!”话音未落,抡圆了右掌,毫不留情的向她娇嫩的面颊扇落! 苏姿看得真切,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奋力挺直身躯去挡。席秋烟是席家万金之躯的娇惯小姐,又是为了回护她的安全,如果被汤文龙一记耳光打中,受伤还在其次,这股奇耻大辱的恶气焉能受得? 说时迟那时快,汤文龙毒辣的手掌如风般抡下,苏姿紧咬银牙,拼命伸出头护在席秋烟前面,意欲用自己的脸颊挡住这计势大力沉的耳光。风声飒然中,她双眼紧闭,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仿佛已经先感受到了那火辣辣的痛楚。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一道灰色的高大人影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蹿了出来,身形疾如闪电,后发先至的抢到台前,一把叼住了汤文龙的手腕,冷冷的说道:“不管你得没得逞,既然已经生了打我妹妹的心思……我都当你打到她了!” 汤文龙被这人的速度惊得脸色大变,接连几次奋力挣扎,手腕却像嵌在老虎钳里一样纹丝不动。他满脸胀得通红,怒喝道:“你他么谁啊?放开我的手,报上名号来!” 这人微微低着头,并没有看向汤文龙。不过因为身材高大,蜷缩在舞台上的席秋烟和苏姿刚好能通过仰望的角度看清了他的脸,登时又是惊喜交加!这人当然就是祝御。 他悄悄的进到酒吧,正赶上席秋烟等人热舞狂嗨,全场观众都围拢在舞台四周忘情观看。借着这个机会,祝御无声无息的坐进酒吧一隅,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马上采取行动。 他还在思忖,怎么样能回避掉席秋烟,和苏姿单独对质一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打乱了祝御的计划,汤文龙肆无忌惮的轰赶酒吧顾客,要和苏姿“算算账”,他便悄悄挪向了更远的角落,整个人潜匿进黑暗中。 这一来双方的对话,还有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然被他了解个通透。等到双方越说越僵,汤文龙终于无所顾忌露出凶残的本性,席秋烟眼瞅着就要被他抡上一记耳光,祝御再也坐不住了,只好飞身相救。 原本他还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时锐泽和汤文龙坚持要带走苏姿,只要席秋烟不加阻拦,祝御刚好可以偷偷跟上去,从他们手里强行“夺人”,两面都不耽误事。谁曾想席秋烟发了狠性,不但死活不依,还百般回护“苏姿姐”,纵使身边保镖被悉数制服的情况下仍不肯服软,以至于汤文龙恶向胆边生撕破了脸,要动手给她点颜色看看。 祝御这时不能再坐视不理了。他要生擒苏姿质问案情是一回事;席秋烟若因此受这等奇耻大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撇开席颂麟和席砚君不谈,他总要看唐君琢的面子,甚至是席秋烟本人和他也有不错的交情,这个亏怎能任由她吃? 祝御的出场着实惊艳,仿佛整个人是突然从空气里冒出来一样,闪电般的速度、强悍的力量,把本以为大局在握的汤文龙吓了一大跳。席秋烟一看清祝御的脸,马上就知道救星到了。只要此人出现,她和苏姿便可高枕无忧,再也不用害怕什么威胁了。 她又振奋又开心,张嘴便喊:“祝大……”结果马上被祝御威严的眼神制止住,随后对汤文龙冷然道:“刚才你那话是怎么说来的?不把席家放在眼里是吧?席砚君亲自来,也照样不给面子……好!老子现在就来了,咱们说道说道吧。你敢动手打我妹子被老子亲眼看见……那就放心好了,我也不朝你要什么面子了!” 汤文龙又惊又怒,仔细端详祝御的脸庞,迟疑道:“你是席砚君?不对,我怎么没……”话音未落,祝御一声暴喝:“孙子,你也配叫我的名字?”单手猛然掐住他的脖颈,微一使力,已然将他庞大的身躯提起后摁倒,圆睁双目骂道:“秋烟刚才说卸了你双手双腿,让你爬都爬不动……这主意不错,当二哥的便遂了妹子的心愿!”左手绞住汤文龙的右臂轻轻一转,“喀嚓”一声脆响,已然将他的臂骨折断! 汤文龙“嗷”的一声吼震天动地,全身猛烈的一阵抽搐,疼的险些晕厥过去。他实在搞不明白,眼前这位“席砚君”看起来相貌平平,身材和块头也与自己差相仿佛,却为什么有如此狠辣的身手,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招之间被人活生生折断手臂,在汤文龙的交锋史上从来没有过,然而今天受制于这位席家二少,对方完全视他为面团木偶,轻轻松松便玩弄于股掌之上! 第三百三十章 谁与争锋 席秋烟和苏姿看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汤文龙转眼间哀嚎倒地,离她们不过咫尺之遥,齐齐吓的粉脸变色。 祝御天神下凡一般出现,显露出无比强大的实力,出手间毫不容情。任凭汤文龙如何凶悍残暴,此刻在他手里还不如一只可怜兮兮的小鸡崽。 时锐泽也看傻了眼,但反应还算敏捷,对着那些黑衣壮汉大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抢人啊!”脚底下却先倒退了几步。 他是雄昌娱乐公司的总经理,表面上的负责人。而汤文龙则是老板的干儿子,身份更倾向于公司的助理兼打手。时锐泽非常清楚汤文龙的实力和手段,这家伙特种兵出身,实战能力极为强悍,等闲几个壮汉联手也没法在他手下讨到半点便宜。凭借着这种武力值和忠心耿耿,再加上他心黑手辣的性格,近年来已经隐隐成为了屠志雄手下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然而时锐泽今天更开了眼,一向嚣张无敌的汤文龙被突然出现的“席砚君”分分钟拿下,活像厨房的大师傅倒拎着抹完酱料的白条鸭,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们两人此时此刻的震惊和骇怖几乎是一样的。 按照坊间传闻,就算席砚君是个桀骜不驯的狂徒,也对自家妹子受到的欺辱发了雷霆之怒,但一招之间就重创汤文龙,还把他强行摁在舞台上当墩布擦,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席二少啥时候练就了这么强悍的身手? 时锐泽自忖和汤文龙的本事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般情况下凭武力解决问题更不是他的特长,突然遇到“席砚君”这么个硬扎角色,汤文龙都失手受制,那多他少他也没多大意义。因此在发号施令的同时悄然后撤,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好在己方还是人多势众的,时锐泽吆喝手下二十多名壮汉一拥而上,就算席砚君再厉害,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这些人可都是汤文龙招募来的精英好手,个个能征善战,便算一人招呼席砚君一拳……这小子恐怕也吃不消。至不济也能把汤文龙从他手里夺回来吧? 那些壮汉发一声喊,疯狂的围拢扑至。汤文龙颇为硬气,眼见得救兵从四面八方赶来,信心陡增,挥动左臂五指呈鹰爪状,狠狠抓向祝御的面门!嘴里大声喊道:“这小子不是席砚君……弟兄们,把他给我撕了!” 祝御一声冷笑,同样伸出坚钢般的五指和他硬碰硬抓落,摧枯拉朽般破了汤文龙的攻势,将他的左手腕牢牢扣住,一拧一转又是“喀嚓”一声,这位大哥大的腕骨顷刻间碎成了渣! 随着汤文龙的惨嚎再次响起,席秋烟和苏姿看得心惊胆战,一起激凛凛打了个突。她们俩刚才还对汤文龙恨之入骨,可目睹到他双臂尽断、满脸痛楚的惨状,除了对祝御的辣手无情大为震惊,心底也多少生出些恻隐之意。 席秋烟突然捂嘴尖叫,目光看向祝御的身后。最先冲到的一个黑衣壮汉身材高如铁塔,满脸横肉,恶狠狠的抡动铁拳,朝他的后脑勺砸下! 舞台下的地势本来还算开阔,但二十几人围攻一人,就显得有些局促了。壮汉们气势汹汹的涌将上来,却因为先后顺序和单一的目标相互掣制,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没发挥出最大。再加上他们的主子汤文龙还被控制在敌人手里,多少有些投鼠忌器。除了当先冲到的几个人以外,另有十余人被隔在外围施展不开手脚,挤作一团。 这也给了祝御更充裕的环境,从容不迫的利用时间差逐批的对敌。以他强悍的战斗力和速度,便算这二十人真的一起来犯都无所畏惧,更何况他们自乱阵脚,轮番的送上门来? 而他采取的手段更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当先来袭的壮汉铁拳砸下,祝御头不抬、眼不睁,干净利落的也是一拳回击!双方的拳头在空中对撞,就好像苞米秸顶上了石头墙,那壮汉的拳节、腕骨、臂骨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力,相继寸寸折断! 紧随之后的另一人飞腿蹬来,祝御有样学样,也是一脚踢出和他硬碰硬,凭借强悍的力量和闪电般的速度抢先了两拍,沛莫能当的力道活生生将那壮汉单腿腿骨震断,身子有如断线的风筝,斜斜飞出去十几米远,中途还砸倒了好几名自己人。 三名手执甩棍的恶汉收势不住,身形已然冲了过来,但脸上分明被这一幕震惊到了,错愕犹豫之际……祝御单掌摁住台面,支撑起整个身体的重量,右腿犹如飞转的卷土机凌空一轮飞踹!那三名恶汉避无可避,下颚、颧骨被悉数踢碎,横飞起来的身体比先前那位仁兄有过之无不及,每人都撞倒了数名同伙,横七竖八的远远摔翻在地,舞池下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这个豁口被迅即围拢上的敌人堵住。但祝御三招之间重创五名大汉,生擒匪首汤文龙,于闲庭信步中游刃有余,神威凛凛,这份无人能匹的战力和气概,一下惊住了所有人,还没继续施展的动作和他们的表情一起僵住,人人瞠目结舌,愕然变色。 见过打架凶悍的,但席家二少爷这种打法岂止是凶悍,简直就是屠戮!他随随便便的一拳一脚,只要沾上点边就是筋断骨折的悲惨下场……这人的手脚难道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钢铁铸就的? 祝御不见再有人攻,大刺刺的转身,却发现汤文龙匍匐在地,正拖着两条断臂艰难的用双腿爬行,显然是想溜之大吉。他哈哈大笑,单手攥住汤文龙的左脚踝大力回扯,骂道:“我妹妹说要你爬都爬不动,你这是在跟我示威么?”铁钳般的虎口一紧,汤文龙嗷的一声惨叫,左脚踝又被他生生捏碎! 席秋烟吓的面无人色,脱口喊道:“祝大……二哥!手下留情吧,你这样打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祝御甫一出现便以“席砚君”的名号自居,估计也有他的深意,席秋烟还算反应机敏,所以求情之际也没叫破。 “妹子放心!”祝御满不在乎的狞笑:“我席砚君说话向来说到做到,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留他一条命不难,但却必须是条连爬都爬不动的狗命,下辈子在轮椅上作威作福吧!”伸手如电,又一把抄起了汤文龙的右腿。 这下汤文龙吓的魂飞天外,似乎连疼痛都忘记了。他完好的四肢如今只剩这一条右腿了,其余部位受到的重创能否医治好都是个未知数,如果落个“四平八稳”的伤残程度,那可真是生不如死、无法想象的悲惨结局。就算给他一部轮椅,届时爬上去的力气都未必有,难不成就此真苟延残喘、了此残生? 一想到这个恐怖后果,饶是他再狠戾凶残也彻底丧失了斗志,心底里一股寒气升起,颤声道:“席二少,杀人不过头点地,留我一条腿……我保证……我保证今生今世再也不敢招惹席家了,哪怕是府上的一名司机,一名杂役……啊!”突然凄厉的狂叫起来,猩红的双眼圆睁,浑身剧烈的抽搐! 原来祝御根本不容他把话讲完,手劲到处已然捏碎了汤文龙的右脚踝!跟着冷笑道:“你刚才大嘴巴想抽秋烟的时候……可曾有过现在的半分想法?老子要是肯听进去软话放你一马……也他么不叫席砚君了!” 汤文龙强忍痛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连绝望带惊怖,看向祝御的眼神就像看着地狱的魔鬼,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围拢在一起的余人面面相觑,个个被吓的面如土色。这些凶悍之徒一辈子为非作歹,也不乏经历过大风大浪,奈何今天集二十余人的强大阵容,却被一人残忍无情的辣手碾压,主帅汤文龙更被废掉双手双脚……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大败亏输。 好多人从未见过席砚君本尊,此时此刻目睹到他狂傲的性子、强大的实力和狠辣的手段……才总算明白,席家哪里是“不好惹”?根本就是“惹不得”!席家二少爷一个人,举手投足间几乎单挑了“雄昌”娱乐公司的总保安队,外加一个本来被他们奉为神明的“保安队长”汤文龙! 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些人也许有反抗的余地,但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唯一能出现的局面,也仅仅是比较下彼此谁的骨头少断几根,谁的伤势能相对轻一点。 好一个席家二少!好一个席砚君!目睹他刚才矫若游龙、强悍狠辣的身手,就算再调集来一队人马……谁还有再战之心?正面与此人匹敌,穿好铁甲恐怕还要计算下公司给每个人上的伤残保险额度是多少。 祝御目光冷冷的扫过身边众人,森然道:“你们还要不要打?台上宽敞些,要是还想打,咱们都上来!”飞身一个箭步蹿上舞台,先小心的搀起席秋烟和苏姿,随后双手抱胸,立马横刀的站定! 第三百三十一章 车轮大耳光 酒吧内鸦雀无声,气氛诡异沉寂。除了伤者粗重的喘息,没有一个人表态。 就连时锐泽也在意图开溜的瞬间,被祝御冷冷的眼神牵住,当即两条腿像订在了台上,再也不敢挪不动分毫。 祝御斜睨了一眼地下的汤文龙,鄙夷的啐了一口,突然右脚飞起,将他斜斜踢下舞台。恶汉们惊呼声中纷纷伸手,在空中将他牢牢抱住。毕竟这是他们的主子,还伤成这般模样,总不能任由他烂泥一般摔在地下。 祝御指了指时锐泽:“你刚才说只有你们老板才是地下之王,才玩得转,是不是?” 时锐泽双腿抖颤,冷汗涔涔冒出,哪敢接言? 祝御冷笑道:“真不知道‘地下之王’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那他自己也高明不到哪去。”目光盯向台下,突然喝道:“你们能站起来的还有几个人?十多个吧?都给我滚上台来一字排开,快点!” 席秋烟胆战心惊,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偷偷扯祝御的手臂:“二哥……咱们还是走吧,苏姿姐吓的够呛!” 祝御笑道:“不忙,我还有几句话要这位时先生带给他的老板,但那位汤先生爬都爬不动了,时先生却一点苦头没吃就全身而退……似乎有欠公平。” 时锐泽吓了一跳,双手乱摆着颤声道:“二少爷,我可没敢对三小姐动粗,一直尽着礼数……这个这个……二少爷手下留情啊,你要说什么话,我保证一字不落的全都带给老板就是!” 台下十几名壮汉登时脸现不悦,忿忿的看向时锐泽,满是鄙夷切恨。他们是汤文龙的“亲兵”,眼里只有一个主子,早就看着这个笑里藏刀、阴险狡诈的总经理不舒服。偏偏时锐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为求自保,厚颜无耻的和他们撇清关系,嘴里说“对三小姐一直尽着礼数”,实则就是指摘汤文龙的不是,所以马上招来了这些人的众怒。 祝御也看出了这个苗头,阴阴笑道:“留情,肯定留情!不看在你对我妹妹一直客气的份儿上,汤先生以后坐的轮椅肯定也会给你准备一部……不过话说回来,你最终维护的还是你们老板,贯彻执行的也是他的指令,秋烟真要挨那一记耳光的时候,你未必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这样?” 时锐泽一怔,张了张嘴又接不上话来。汤文龙说和席颂麟乃至整个席家撕破脸是早晚的事,他当时也同意这种说法。那么席秋烟因此要受到欺辱,于他来讲也算是正常的了。再者说动手的另有其人,反正不是他时锐泽,能做到对席家保有最后一丝的回旋余地已经不错了,难不成还主动去拦阻汤文龙? 祝御看他眼珠子乱转,已然明了。淡淡道:“所以要我说实话呢,你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并不招人待见。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苏小姐,但因为有秋烟的缘故,那记耳光就成了导火索……虽然汤先生没能得手,但我刚才说过,只要他有了这个想法那就跟做过一样了!很好,现在他的下场大家看到了;至于你嘛,虽然没做,想法也没那么过份,可也没出力劝说拦阻,说起来和他都是一丘之貉……嗯,我想过了,既然从耳光开始了这段不愉快,那就也以耳光结束如何?” 时锐泽越听越心惊,颤声道:“如何……如何个结束法?” “简单的很。”祝御笑道:“我也不亲自动手难为你了。”朝台下的壮汉们一招手:“都滚上台来,还能动弹的每人对时先生扇一记耳光,听不到响声的不算,落下一个人也不算,哪个敢不动手,我打断他的双手双脚……” 时锐泽脑袋嗡的一声响,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他料想“席砚君”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哪曾想对方居然划下了如此阴损的报复方式,让自己人扇他的耳光,并且“听不到响声的不算,落下一个人也不算”,这小子实在太恶毒了。 汤文龙尽管伤的惨点,可是回到老板面前还能以“功臣”自居,毕竟是他技不如人,才遭到了敌手的重创;可自己要被这些恶汉们每人扇一记耳光,不但是他生平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该怎么舔着脸和老板解释更是个大难题。 这个席二少看似对两人惩罚的力度轻重有别,汤文龙四肢尽断,显然要比时锐泽挨十几个耳光严重,可实际上他因此承受的负面影响却更为恶劣。堂堂公司总经理被那些一向与他面和心不合的打手们扇耳光,今后这事传扬出去,无论时锐泽怎样解释辩驳,都难免落下一个天大的笑柄,再也难从众人面前抬起头来。 祝御哪管他的喜恶感受?对着台下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快点滚上来!” 这一嗓子颇见成效,为首几名汉子互视了一眼,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他们早就对时总恨的咬牙切齿了,奈何一直屈尊人下不得不忍气吞声,此番祝御无意中给了大家这么一个难觅良机,别说威胁“打断他们的双手双脚”,就是一点动员工作都不做,那也当人人奋勇争先,狠狠扇这狗奴才一顿泄愤! 五六名汉子先后麻利的登上舞台,径直朝时锐泽走去。他们心头有气,但还不至于表露的那么直白,强憋着装作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边走边摩拳擦掌。 时锐泽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喂,你们真反了天啦……还真敢动手打我啊?” 当先一人“沉痛”万分的解释道:“时总,您大人大量吧!如今兄弟们自身难保,哪个敢不听二少爷的话,就算想爬都爬不出这间酒吧……不是我们非要和你为难,实在是对不住了……”抡起蒲扇般的大手掌,迎风扇落! 时锐泽可没有汤文龙那两下子,哪里躲得过这恶汉的毒手?一句“你们这群混蛋……”还没喊完,脸颊上早已重重挨了一下清脆响亮的大耳光,直扇得他满眼金星,头晕耳鸣,险险一跤坐倒在地。 祝御哈哈大笑,赞道:“这个耳光合格,你们后面的听好了,都按这个标准来!”对席秋烟和苏姿怯怯的眼神视而不见。 他现在是这间酒吧里主宰生杀大权的魔神,恶汉们一方面慑于他的神威不敢不听话,另一方面也都有“公报私仇”的强烈愿望,接下来几乎都不用祝御再催促了,时锐泽避无可避的接连迎来十几个势大力沉的耳刮子,啪啪脆响中被扇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两片脸颊像被千百只蜜蜂蜇过高高肿起,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无论怎样努力都难以睁开视物,口角处鲜血淌流,呜咽着刚待咧嘴惨嚎,却先喷出一地和着血渍的牙齿碎渣,噗通一声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祝御一声冷笑,走过来用脚尖轻轻撼动他身体,森然道:“时锐泽,今天就先这样吧,本少爷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就不陪你们玩了。劳烦你回去给屠志雄带句话,就说席砚君向他这位‘地下玩得转’的大佬问好,并且三天之内准备好苏姿小姐的解约合同,亲自送交到她的手中……届时我看不到这份合同,告诉他先在医院骨外科给自己订张床位,听明白了吗?” 时锐泽此刻早已出气多、进气少,哼都哼不出一声来,哪里还能做出回应? 祝御扫了一眼那些跟班恶汉,沉声道:“你们也都听到了,不管是谁,都把这话原封不动的给我带到……抬着这两个废物,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话音未落,那位酒吧的领班经理颤巍巍的从门口走来,双手捧着一部手机,苦着脸道:“这位席先生……刚才有人偷偷报了警,酒吧门外现在光是警车就停了十几辆,前后门都被封锁住了,一位警官让我把这部电话给你,说想询问下里面的情况。” “哦?还有这事?”祝御一皱眉头,眼珠子乱转,大刺刺道:“拿过来,我和他们说。”接过电话附在耳边喝道:“哪个不开眼的死条子,还敢来管我席二少的闲事……”一语未毕,话筒里传来于柏琪的声音:“祝御,你在里面搞的什么名堂?我和连奎不放心,带着警队赶过来了,到底什么状况?” 祝御马上笑逐颜开:“噢,张警官啊,你好你好!我这里是有点小麻烦,一群社会流氓想难为我妹妹,我正和他们理论呢。这样吧……既然你亲自赶来了,还真得帮我个忙,派两名警员进来,先把我妹妹安全护送到家成不成?” 一群人听他说的这番话不禁又面面相觑。敢公然辱骂警察是“死条子”,还作威作福的让人家派两名警员来护送妹妹,外面的警察未得到允许,偏偏就不敢破门而入来维持秩序,倒先送进来一部手机“打探情况”,好像对他极为忌惮……这阵势这气概,恐怕一点也不比挟持人质的劫匪逊色了。 恶汉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全都噤若寒蝉的闭紧了嘴巴。此前时锐泽大言不惭的吹嘘自己老板屠志雄是川江的“地下之王”,现在看看席二少一个人震慑全场的魄力,他们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地下之王”!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成功的背后 很快有两名警员走了进来,脸部表情呆板,好像对这一屋子的人并不感什么兴趣,只冷冷的对着席秋烟问询:“请问是席小姐吗?我们奉命送你回家,车就在外面。”另一个警员掏出小本子,仔细的记录着什么。 席秋烟惊疑不定,侧头对祝御求助:“祝……二哥,我该怎么办啊?苏姿姐要不要也一起走?” “不用。”祝御大咧咧道:“你先和警察同志回家就行,万一外面的张警官要录我口供,她得留下来当证人,就不用再把你也牵扯进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她不会有事,一会亲自送她去见你。” “不。”苏姿突然插话道:“我要和秋烟妹子一起走,还有这些姐妹。”伸手指了指台边的另外六名团队成员。 “她们几个一起回去可以,但是你不能走。”祝御的眼神突然很冷冽,徐徐看向苏姿。 “那我也留下来吧。”席秋烟不明所以,担忧道:“最多我什么话也不说,你……你自己和警察们交待。”一想到祝御断掉汤文龙手足,打伤那么多恶汉,逼着他们狂扇时锐泽耳光,还冒充的是“席砚君”名号,这些行径威风是威风了,过瘾也过瘾了,简直让她和苏姿从新认识了一遍祝御,然而要和警方解释起来的话,恐怕绝不是他们“遭人威胁”那么简单。 席秋烟甚至相信,就算是她那位跋扈桀骜的二哥本人亲临,能捅的篓子也未必大过祝御,不禁在心底隐隐犯愁。 一名警员突然说道:“席小姐,我们接到消息,令尊席颂麟先生已经赶到了酒吧外面,他的律师助理正在和警方交涉,但席总裁坚决要求带你回家,市委赵书记也打来了两遍电话过问此事,请您还是和我们先走一步吧。” “什么?”席秋烟吃了一惊:“老爸的消息这么快?” 祝御附耳过去低声劝道:“你二哥还躺在医院里,楼里楼外围着无数警察保护他;现在你又闹出了这档子事……席总裁对儿子女儿的疼爱是一样的,怎么能不着急上火?不如先跟着他回去吧,就算尽孝道……让他少操点心也好。” 席秋烟咬着嘴唇,还有些犹豫不决:“可是我不能把你们就这样扔下不管……” 祝御道:“我们遇到任何刁难,随时都能给你打电话。只要你保证跟在席总裁身边,有他出面斡旋,你在不在这里都一样。” 席秋烟蹙眉思索,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汤文龙、时锐泽这些家伙被祝御整治的铩羽而归,最难啃的骨头已经拿下了;只要苏姿七姐妹和他不再遇到类似的人身威胁,剩余下的事情有席颂麟出面解决,根本就不算问题了。席家有市里的高层关系,还不差钱,不管祝御是“高调挑衅”还是“防卫过当”,总之在没闹出人命的前提下,一切都有办法应对。 席秋烟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拉住苏姿的手轻声叮嘱:“苏姿姐,那我先和老爸走了。这里的事你不用怕,祝大哥知道该怎么应付,我一见到老爸也马上会让他协调运作,用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能再见面。” 苏姿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紧了紧。随即复杂的目光扫过祝御,轻轻叹了口气。 席秋烟慢慢走下台来,在两名警员的带领下一步三回头,还和祝御比划下打电话的姿势,终于消失在门口处。 祝御一直看着她离去,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对着台下那些恶汉喝道:“好了好了,你们听见了吧,这里的事老子一力承当,抬着这两个废物赶紧滚蛋!” 为首一人哭丧着脸道:“席少爷……你也看到了,这前门后门都是警察,我们这时候再想走……怕是走不掉了!” 祝御眉头皱了皱,跟着又捂了捂耳朵,马上胸有成竹的说道:“有什么走不掉的?都去后门,没人敢拦阻你们就是!” 那汉子的表情登时比哭还难看:“席少爷,要说警察们不敢拦你是真的;有什么理由能放过我们……” “你他么哪来那么多废话?”祝御恶声道:“老子让你们走后门就走,你不试试咋知道出不去?快滚!” “是是。”那汉子一迭声的答应着,看了看一众兄弟,咬着牙挥了挥手,二十几人小心翼翼的抬起汤文龙和时锐泽,乖乖的走向酒吧后门。 祝御根本都不多看一眼,径直走到那六名团队姐妹面前,低声道:“几位姑娘走前门,我已经和警察打好了招呼,他们会用专车送你们回去……”突然间飞快的后撤,一把抄住了想悄然离去的苏姿,冷峻的表情凝结在脸上。 苏姿的表情很惊慌,奋力挣扎着用手拍打他肩头:“干什么!你弄疼我了……”奈何祝御铁塔般的身躯分毫不动,扣住她的手腕也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惜香怜玉。 那六姐妹吃了一惊,祝御刚才还为苏姿和席秋烟她们强行出头、排忧解难,怎么转眼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粗暴无礼的扣住了苏姿,不许她走脱半步?就算想留住她说明情况,那也不至于动粗吧? 六姐妹为首一人刚待说话,祝御冷冷的眼神射来,任凭身后的苏姿挣扎扭动,沉声道:“不要多事,赶紧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发一声,默默的走下台来。这位席二少何许人也,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们都亲眼目睹。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们在他面前都像耗子遇见了猫,更何况自己几个羸弱女子,能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们谁都明白,在合作关系上八姐妹是一个团体;但涉及到各自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区别就太大了。更何况这个团队也才刚刚组成,大家彼此之间都不熟络,欠缺了解和默契,因此处理起好多事情来都需要慎之又慎。 无论如何,这位“席二少”是席秋烟的亲哥哥,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人家兄妹至亲,席砚君肯定不会让妹子吃亏;但这未必就代表席二少对她们也一视同仁,把每一位成员都视为“自己人”。至于苏姿,只能理解成她太“招风”,或者命里犯点什么,所以才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纠缠不清,当此情况下,六姐妹真有点爱莫能助了。 要不就很难解释,为什么那些恶徒逼着她签演出协议、还追上门来欺辱;好不容易被席砚君摆平了,这位爷反手又把她控制住,看样子两人之间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嫌隙,或者是暧昧。 这么复杂的情况,谁还能管?谁还敢管? 苏姿确实是才貌双全,艺色俱佳,有着深厚的演艺功底和成熟的圈内经验。但不可否认,在这一行混的越久,遇到的麻烦和难题也会越多。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有了今天的成就和名声,无疑也需要付出巨大的、昂贵的、甚至是鲜为人知的代价。眼前这一幕幕,或许就是例子。 六姐妹内心感慨唏嘘,脚步却没再停留,从前门鱼贯而出。那位酒吧的领班经理一路送到门口,却被守候在旁的警员一把也拽了出去,大门随之“桄榔”一声阖闭! 祝御听到这声门响,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终于松开了苏姿的手腕,缓步走下舞台。 于柏琪通过耳机和他联络,已经排除掉了一个又一个的障碍,总算创造出一个他能单独和苏姿对质的氛围。祝御赶上了时锐泽、汤文龙等人前来寻衅的插曲,不得已动手肃清,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连锁反应,都得于柏琪在外围帮他消化解决了。 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换来这一时刻。 偌大的酒吧内再次变得沉积无声,忽明忽暗的舞台灯光闪烁不停。祝御走到角落,一手拎起一把椅子返回,轻轻的对立而放,自己先缓缓坐进了一边,然后不慌不忙的朝苏姿招了招手,示意她也下台来入座。 苏姿轻抚着手腕,冷冷的注视他,随后纤腰扭动,居然真就大踏步走来,优雅的款款落座。她突然不再抵触,采取了主动配合,倒有几分出人意料。并且瞧她这一举一动,还有瞬间情绪上的变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和于柏琪、祝御等人的初见,除了不屑一顾之外,还有份不萦于怀的云淡风轻。 祝御淡淡一笑,打定主意以不变应万变。他对苏姿的底细可能还了解的不透,但却能肯定苏俊昌死亡的命案,苏姿决计脱不了干系。当此情况下,双方独处一室,无论斗智斗力都已稳操胜券。他既有强大的实力做保障,又掌握了铁证如山的线索,不怕苏小姐飞上天去。 然而苏姿娇艳的脸庞上已经浮现出一丝微笑,还用手轻轻整理着秀发,性感浑圆的美腿翘起,坐姿妩媚诱人。 祝御就这样和她对坐而视,彼此都面带微笑。 苏姿把双手横抱胸前,双球更被挤压的澎湃突兀。尽管笑容甜美,可看过来的眼神诡异中带着戏谑,倒好像两人的位置对调,祝大警官正面临着重重威胁,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三步走 祝御对她这种近似挑衅的眼神既不理解,也微微有气,低沉着嗓子说道:“苏姿,现在这里只要我们俩,不妨开门见山的说话吧。我们来做笔交易:告诉我你父亲掌握的黄金线索,作为回报,我可以不追究你对他的谋杀罪行;再帮你从屠志雄的纠缠和威胁中彻底解脱出来,从此过上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苏姿突然咯咯娇笑起来,掩着嘴看过来的目光倦怠、轻蔑:“祝大警官的话,我怎么一半懂,一半不懂呢!” 祝御眯起眼睛道:“你应该全懂,也应该意识到我开出的条件有多诱人。如果犹豫不决,不但会错过这笔双赢的交易……接下来面对的路恐怕也不会有选择权了。” 苏姿的笑容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寂寞、萧索的叹息:“人这一辈子自己能选择的机会有多少?被别人选择才是一种常态……”突然抬起头,冷冷的眼神紧盯祝御:“我能回答你的话只有一句:我没杀自己的父亲,也不稀罕你的条件!” 祝御轻轻摇了摇头,整个人靠近了椅背中,还翘起了二郎腿:“有关苏俊昌家族的遗传病因,我已经做过全面彻底的分析。不得不说你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准确的,然而却故意遗漏下了一个最大的秘密!” 苏姿直视着他一言不发,眼神变的更加冰冷。 祝御接着道:“他这种家族病确实存在,死亡概率是百分之百,并且只针对男性成员……可是你并没有告诉我们,这种病的出现规律是隔代相传!苏俊昌的父亲死于神经元崩溃有据可查;但按照遗传规律苏俊昌是不会患上这种病的!如果你有哥哥或者弟弟,他们这一代人才是接下来会受到病魔威胁的群体!” 苏姿静静的听着,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像一尊石塑的佛像。 “隐瞒掉隔代相传的这个规律,你就可以做些手脚了。”祝御的语调开始提高:“一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你的动机。作为女儿,究竟为了什么目的,才会残忍的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毒手?但是,你采取的手段隐蔽、慎密,还非常高明的遵循了常理与逻辑,很难让人找到破绽……这又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你当时的心理和思维是理智的、健康的,非常清楚自己的动机和目标!” 苏姿还是保持沉默,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 祝御整个人阴沉下来,徐徐坐直身体:“杀害苏俊昌,你分了三步走,每一步都非常巧妙、非常细致。而整个过程持续了半年之久,目的也无非是想制造出一个真实的假象,以保障能彻底撇清自己的嫌疑。你和苏俊昌的父女关系一向不睦,却假意在郝九面前装出一副暗地里还关心父亲的乖女儿模样,就是想让他在日后的供词里向警方提及到这一点,混淆视听,扰乱我们侦破的方向……这是第一步,很高明的造势!自卖自夸总没有别人公正的评断来的客观。” 他稍稍停顿,观察了一下苏姿的反应,继续道:“与此同时,你又把从国外买来的‘进口药’通过郝九的手送到了父亲的床头,美其名曰这是针对他当前病情的特效药物,苏俊昌和郝九当然深信不疑,还是按着疗程每天服用……如此一来,你计划的第二步也得以顺利实施。” 祝御突然凑近了苏姿,盯着她紧闭的双眼道:“可这种药不但不能医治苏俊昌的病,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我事后查阅了苏俊昌所有的医疗记录和尸检、毒理报告,没错,在数据上看确实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完全是正常死亡。但是,你一口咬定他的死是拜家族遗传病所赐,道理上就说不通了,也由此露出了马脚!” 苏姿猛的睁开眼睛,恨恨的看向祝御,眼底尽是无边的阴毒和寒意。 这次轮到祝御轻蔑的一笑:“我亲自看了尸检报告,从其他的数据中很容易就推算出,苏俊昌大脑内的朊元素多于常人的三倍!这个小小的疑点别说被忽略了,就是被证实了,从医学角度来说,对一个死于神经元崩溃的个体再正常不过,有很多死者的数据甚至是这个数字的六倍到八倍,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严格意义上来讲,朊元素既不是细菌也不是病毒,没有生命,只是由少量蛋白质简单构成,所以任何检验都无法发现它们……但杀死苏俊昌的元凶,恰恰是这玩意!” 苏姿眼底跳曜出炙热的火焰,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接着说下去!” 祝御紧紧的盯住她道:“所以苏俊昌在没有患上家族遗传病的前提下,是被朊病毒感染了!这东西被摄入到他的神经组织里,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开始一点一点破坏、吞噬人体的大脑,继而引发奇怪的神经系统病状。你只不过是巧妙地利用了这种朊元素,促使他的病症和最终死亡看起来更接近于家族遗传病所累,从而达到既能将他杀死又能逍遥法外的目的!” 苏姿冷笑道:“你的知识面很广,居然还知道朊元素这种东西?” 祝御也对着她冷笑:“我还知道,朊元素不但十分难得,不大量的摄入人体也很难造成这么危重的损害。你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害苏俊昌,下的血本很大!朊元素制造过程很容易,但是采集难度特别大。简单来说,获取它的唯一途径,就是要去人类的脑腺垂体和脑髓中采集,这意味着,如果你不去停尸房、火葬场找足够的死人……就得杀掉更多的活人,然后打开他们的大脑来采集!苏姿,我真小瞧了你,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恶魔!” “哈哈……”苏姿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一双妙目又流露出戏谑和不屑:“祝御,你想不到的事情远不止此,我突然发现和你这样的人较量较量,才多少能找到些‘对手’的感觉,哈哈!” “你?想和我做对手?”祝御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声音充满了冷冽锋锐。 “怎么?你觉得我不够格么?”苏姿淡定的微笑,自信的端正坐姿,换上了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和先前完全判若两人。 祝御死死的盯着她,突然叹了口气:“随便你吧,至少现在你还有和我谈下去的条件,如果真做对手……我保证你会输得很惨,输得没有一丝余地!” 苏姿全无惧色,妩媚优雅的捋了下秀发,腻声道:“好啊,咱们可以走着瞧。只不过祝大警官的推理和侦缉能力这么强,我听得都有些入迷了,为什么不把后面的故事讲完呢?” “好!我会叫你彻底死心的!”祝御盯着她沉声道:“后面的故事还有些戏剧性,但最突出的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你给苏俊昌服药的疗程计算,并不会马上要了他的命。你好像更乐于目睹到这个过程中,他一点一点地遭受折磨,大脑细胞和神经被一点一点吞噬……之所以没等到药效发作,提前结束了他的生命,是因为你迫于某些原因临时改变了主意。” 祝御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原因也很简单,你再放任苏俊昌苟延残喘下去,我们就会先一步找上他打探黄金大案的线索。不管他会否吐露出秘密,这绝不会是你喜欢看到的局面。所以马上杀他灭口断掉线索,就成了你迫不及待的首要任务。” 苏姿轻松的两手一摊:“可是除了给他吃哪种药,我又能怎么做到杀了他不留痕迹呢?” 祝御冷然一笑:“问的好,你除了是一个高明的杀手,还是一个好听众。苏俊昌服用了大量的朊元素,免疫系统和神经系统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嗜睡、昏迷成为了他生活中的常态,于是你特意选中了一个远行演出的凌晨,开始了计划的第三步。说起来你的前两步本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苏俊昌寿终正寝了,只不过因为我们的出现,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再补上最后一步。” “问题是,就算提前了计划。”祝御接着道:“你始终也不想暴露自己,那么怎样才能稳妥的杀掉苏俊昌呢?你最终还是想到了从他的病情入手,并且成功利用了郝九!让他那天早晨送来些生活用品,玄机就在那一罐天然气中!因为里面的气体已经先被你偷偷做了手脚!” 苏姿的眼睛亮晶晶,满脸笑意:“继续继续,我在洗耳恭听!” 祝御的表情愈发严峻:“我首次去案发现场,在暖气一旁的窗帘中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仔细分辨后得出结论,这种气息应该是硫醇。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天然气中混入硫醇是符合制造规范的……但加入的剂量有些超标就令人费解了。要么是厂家粗制滥造,偷工减料;要么就是被人为的调整过。直到第二次我再去现场,带回了天然气罐彻底检查,真相就浮出水面了。” 苏姿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微笑着鼓起掌来,还故作讶异问道:“厉害厉害!祝警官探案果然是明察秋毫……只是我还没明白,那罐天然气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第三百三十四章 探案如神 祝御冷冷的斜睨苏姿,说道:“这又是你偷天换日的一个手段了。就连学过化学的初中生都知道,硫醇这种气体没有毒性,也不会对人体造成危害,如果把它和苏俊昌的死联系起来,分析到这里似乎就是个死胡同了。现场的刑侦人员甚至早早就测量过室内的空气质量,得到的结论是没有异常,那罐天然气也是安全的,达标的。” “这不就结了?”苏姿委屈的一嘟嘴:“你死揪着硫醇说事,又能说明什么?” 祝御冷笑道:“说明大部分人都还没学会逆向思维!他们只考虑到硫醇这种气体即便存在,被苏俊昌吸入体内都无所谓,那就更不至于要了他的命。然而恰恰是这种思维模式影响了他们的判断!你在天然气罐里混入了大量的硫醇,目的并不是要苏俊昌吸入,只要它被释放出来就足够了!” 苏姿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看,笑容就挂在脸上。 祝御沉声道:“真相是硫醇比空气重,所以释放后会最先沉到地面占据空间。它虽然没有毒性,却天生和氧气相克,能迅速的挤压、排净上层氧气!苏俊昌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不但在朊元素的侵袭下无从保持清醒,整个呼吸系统也更接近于地面,面对这个无形的杀手,除了窒息身亡,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出现!” 苏姿再次鼓起掌来,居然笑逐颜开的赞道:“祝警官探案如神,这么一解释,果然让我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祝御鹰一样的眼神盯紧她:“我还再次查看了菜园里的脚印,也有新的发现。郝九本身是个成年男性,体重比你要沉,再加上他进来的时候肩抗天然气罐,手里拎着大包小裹,所以每一脚踩下去的印痕都很深……令人奇怪的是,你那些和他重叠的脚印,居然深度相当,这又说明了什么?难道说你当时的体重或者负载的重物也和郝九是一样的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你去而复返,为了小心起见,又码着之前的脚印重走了一遍这条路!” 苏姿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他微笑。 祝御道:“一组脚印,来回走两遍,当然就加大了它的印痕。而你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开启已经阖闭好的门窗,尽快的释放出室内残留的天然气和硫醇,以保障案发现场第一无懈可击,第二能和郝九的描述一致,骗过所有的侦缉警员。止此,当你离开以后,苏俊昌的死亡已成定局,郝九也被稀里糊涂的牵扯进来混淆视听,你想神不知鬼不觉达到的目的基本实现,接下来再准备些无足轻重的戏份和台词,就大功告成了。” 苏姿妙目眨动,用很异样的眼神看祝御,展颜笑道:“祝警官,如果说……我现在承认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也答应和你谈条件,你还会不会坚持刚才的态度,放我一马?” 祝御静静的看着她,从嘴里吐出一个字:“会!” “哈哈……”苏姿娇声大笑起来,像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一句话,愤然道:“都说智商高到了一定地步的人,最后和书呆子没什么区别,然而你却是个例外!虽然当着我的面扯谎并不怎么高明,至少还做到了脸不红心不跳。再加上你这一身近乎于超人的本事,怪不得那么多人垂涎,都欲得之后快……我总算领教到了dk血型的宿主,果然不同凡响!” 祝御闻言一惊,瞳孔瞬即收缩!苏姿既然知道“dk血型”,那她掌握的其他秘密显然更多,说他是个三流的演艺明星,甚至是苏俊昌的亲生女儿可能都太过肤浅了,此人的身份大有来头! 苏姿也看到了他的表情,突然站起身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恰在这时,酒吧大门被轰然撞开,二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持枪冲进,高声断喝:“不许动!”转瞬间把苏姿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小枪支纷纷向她瞄准。 于柏琪单手持枪,随后大踏步走来,沉声喝道:“苏姿,把手从你的口袋里慢慢拿出来,注意你的动作一定要缓慢!”有沈子哲的前车之鉴,他实在是被吓怕了。尽管苏姿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面对的还是祝御这种级别的对手,于柏琪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生怕她祭出什么新鲜古怪的手段,狗急跳墙。 苏姿果然保持住了不动,把手乖乖的伸在口袋里,看了看纹丝不动的祝御,嗲声道:“人家只是要打个电话嘛,难道打电话也犯法,要被十几支枪指住脑门儿吗?” 于柏琪在耳机里早把她和祝御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深感这个女子绝非善类,森然警告道:“我再说一遍,把手慢慢的从口袋里拿出来,千万不要耍花样!” 祝御和苏姿有问有答的对质案情,实际上也就是在通过耳机向于柏琪解释转述。如此诡秘、如此完美的作案手段让于柏琪越听越心惊,心底里难以平静。要不是祝御发挥出他精准的推断神一般的思维逻辑,一举窥破苏姿的伎俩,恐怕所有的人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如果他们描述的实情仅仅是出自于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脑中,那这样的对手真是太可怕了! 苏姿这一刻的表现果然令所有人大出所料,面对荷枪实弹的特警围堵,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近在眼前,却依然镇定自若、巧笑嫣然。瞧她举重若轻、风情万种的样子,就好像在舞台上接受无数记者长枪短炮的拍照,哪曾感受到丝毫紧张危险的气氛? 祝御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原来苏姿刚才被时锐泽、汤文龙那些恶人欺辱,楚楚可怜、瑟瑟发抖的样子,竟然也是装出来的!她为了不暴露自己,在所有人面前甘愿继续扮演那位落难的三流明星,如此忍辱负重,真可谓奸同鬼蜮,行若狐鼠! 让他吃惊的还不止于此。苏姿已经被彻底戳穿,也等同于亲口承认了杀害苏俊昌的罪行……这一刻深陷重围、插翅难飞,除了仅剩她神秘诡异的身份还没暴露,无论怎样推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可言,为什么还能这样轻松惬意、神色如常? 如果再观察的仔细点,还不难发现,她这种“临危不乱”的气势真不像故意做作、咬牙硬撑,更似是艺高人胆大的武将深处敌营万千军士中立马横刀,睥睨天下,显露出视敌于无物的强大自信和倨傲之态! 苏姿心计深重,鹗心鹂舌,她对现在的处境无动于衷,甚至有恃无恐……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 祝御在这刹那间想遍了前前后后所有细节,还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说,苏姿深藏不露,不但知道“dk血型”的秘闻,甚至她自己也和祝御一样,是个被作用了ntc药剂的宿主?她有着无比强大的实力,所以才谈笑风生,根本不把眼前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祝御仔细揣摩,觉得这种可能性即使有也很小。苏姿再强,也强不过他这个男性“超人”,最保守的估计也只能和祝御斗个旗鼓相当,但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于柏琪跟那些特警们,就是多出来的生力军,依然有很大的威慑力。势单力孤的苏姿想要强行以武力对决或者突围,绝对是个不智的选择。 如果排除这点,就更不好猜测了。她明知道祝御的底细和能力,却一点没有惧怕的意思,究竟靠什么底气或本事,能让苏姿这般高枕无忧、视险如夷呢? 祝御不经意的和于柏琪交换了下眼神,缓缓站起了身,对苏姿沉声道:“别再弄什么玄虚了,我早说过,把我视为对手,绝对是你最不明智的选择。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束手就擒,你还有机会安安稳稳的走出这间酒吧吗?” “我束手就擒,走出这间酒吧……事情就结束了吗?”苏姿看看他诡异的一笑:“你开出的条件,别说是我……恐怕就连三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祝御轻蔑的冷笑:“就你目前所处的位置来看……你又凭什么不跟我们走?” 苏姿妙目狡黠的转动,咬着嘴唇道:“其实还有一个不错的选择……不如我们俩偷偷的商议一下。”说着向祝御走近一步,旁边的特警登时如临大敌,枪口齐动,高喊道:“不许动!” 祝御毫不介意,高大的身躯向她也靠近了一步:“好啊,我就听听你还有什么不错的选择!” 苏姿妩媚的浅笑,在他耳边小声道:“如果我跟着你们走,这件事发展下去就无趣了;不如你跟着我走,把这些臭警察都甩下,后面才会更好玩、更刺激!” 祝御不怒反笑:“我,跟着你走?你这是算是建议呢……还是在谈条件?” 苏姿嘟起嘴吧道:“我一个弱女子,落到你手里,哪还有什么条件可谈?”手腕翻动,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于柏琪厉声喝道:“下了她的手机,戴上手铐,先押回局里去!” 祝御猛然伸手一挥,脸上神情大变,脱口喊道:“等一等!”目光紧紧盯着苏姿的手:“那是……那是周琳的手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失之东隅 于柏琪大吃一惊,抢上一步道:“什么?那是周琳的手机?” 祝御早已出手如电,一把夺过苏姿手里的电话仔细翻看,随后进入界面审视,惊恐地睁圆双眼,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这正是周琳的手机无疑,之所以被他一眼认出,是因为背盖上附着一张大头娃娃贴纸,可爱又俏皮。这部电话是祝御亲自买给周琳的,时间正是那日两人被悍马车追撞,在松子湖死里逃生后回家的路上购得。之后周琳对这部手机珍爱有加,还几次向祝御炫耀过背盖上的大头娃娃贴纸,所以他的印象极为深刻。 至于手机里的通讯录和短信就更能说明情况了,除了“科主任”、“小薇”、“梁护士”,就是“王医生”、“李医生”之类的联络人,这也和周琳的身份丝丝相扣。祝御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名字,飞快输入了手机号码拨通,显示界面上赫然出现“警察哥哥”四个大字……这也正是周琳背地里对祝御的戏称,想不到被她别出心裁的用来做了联络人姓名。 他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惜香怜玉,一把掐住苏姿的脖颈,险险将她抬离地面,红着眼睛厉声喝道:“周琳的电话怎么到了你手里?说!她人在哪里?!” 余人尽皆一惊,脸上变色。那些特警只稍稍和祝御做过接触,当然更不知道周琳是谁。可是一看到他如此惶急惊恐,章法大乱,马上就意识到“周琳”这个名字肯定至关重要,直接戳中了他的要害。 于柏琪当然是最了解情况的,急切间冲上前奋力扳动祝御的手指,低吼道:“先放手,祝御……先放手再说!” 这一刻情况已然明了,苏姿之所以谈笑风生、有恃无恐,原来早就伏下了这招阴损的釜底抽薪。看情形她不仅仅是拿到了周琳的手机那么简单,最坏的结果可能还控制、挟持了周琳本人! 对苏姿来说,这的确是一招杀手锏,足以保障她的人身安全不算,还能在讨价还价上占得一边倒的优势;对祝御来说,这不啻是晴天一声霹雷,让他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慌和压力之下。 于柏琪深深知道,周琳就是祝御最薄弱、最致命的软肋,一千个一万个敌人也打不倒他;然而一个周琳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震慑住他、融化了他。 苏姿用双手拼命的拍打祝御铁腕,脸色已变得青紫不堪,喉头处咯咯作响。于柏琪发动全力拦阻祝御,在他耳边厉声吼道:“快放手!掐死了她,你还想不想知道周琳的下落?” 祝御猛然警醒过来,咬牙将苏姿重重推倒进座椅中,跟着俯下身躯,几乎和她鼻头相碰,嘶声道:“告诉我,周琳在哪里?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苏姿痛苦的抚胸,大口大口的急喘,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仍不忘妩媚一笑:“和不和我走,你也只有一次机会。反正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但是周琳怕不怕就不说了。” 祝御怒火中烧,双拳骨节被攥的噼啪爆响,突然耳机里传来丁连奎的声音:“祝子,情况属实!我们在二院的西墙外发现暗中保护周琳的便衣特警,有三名被偷袭身亡,另外三人失去联络……在没惊动外人的情况下,我又找遍了二院的每一个角落和周琳的家里,她确实失踪了!” 祝御闻言急怒攻心,突然又伸出大手掐住了苏姿的脖颈,于柏琪和几名特警奋力阻拦,劝道:“祝御,冷静点,保持冷静!”丁连奎在耳机里沮丧的道歉:“祝子,老连长没用,没能保护好她……” 祝御强行压制住情绪,大脑高速运转,指着苏姿的鼻子道:“周琳两个小时前还好端端的和我一起吃的晚饭!可现在她的手机却先一步传到你手里……劫持她的行动或许就在我们刚刚分手后进行的,对不对?” 苏姿只淡淡一笑,来了个不理不睬。 “还有!”祝御恨声道:“这件事你一个人做不来,必然有同伙帮忙!有六名特警在暗中保护周琳,想在极短的时间内料理这些人,并且悄无声息的劫走她……要么你的同伙人多势众,要么就是有一个实力超强的家伙打主力,说,你的同伙都是谁,藏身在哪里?” 苏姿突然挺身而起,丰满的胸口险险和他对撞,脸色变的冷酷无情,大声喝道:“祝御!你不感觉自己问的问题太多了吗?没错,周琳是在我的手里,你知道这点已经足够了!我正式向你提出警告,从现在起,要么我来发问,我来发号施令;要么你一枪毙了我解恨,大不了黄泉路上我先去给你那娇滴滴的女朋友打个前站!” 祝御悚然色变,果然被她这句话震慑住了,一丝迟疑和担忧自眼底掠过,颓然坐倒在椅子中。 苏姿一声冷笑:“祝御,机会我给你了!想要你的女朋友,就乖乖带我离开,叫这些虾兵蟹将滚的越远越好!我早说过了,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见识不到的大人物更多,指望着把我扣下用来交换周琳,这算盘想都别想!我这一条贱命没人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不如一颗子弹值钱,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于柏琪在一旁断喝道:“苏姿,别做无谓的抵抗!我也明确告诉你,想带着祝御从这里全身而退,你还是别做梦了……”一语未毕,看向祝御望来的眼神,悚然动容:“祝御!不行,绝对不行!你千万别做傻事,跟着她走你还有命回来吗……” 祝御缓缓的起身,神色坚毅决绝,黯然道:“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就看着周琳被他们挟持,什么也不做?” “不不!”于柏琪真的惊慌起来:“我们还有好多办法,也一定能找到周琳,把她解救出来……” 祝御摇头苦笑:“于处长,你我都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是什么级别,还是别说这些安慰性的话了。”伸手遥指苏姿:“即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马前卒,都能兴风作浪,把我们的计划搅合的乱作一团,偏偏又奈何不得她分毫;那隐藏在后面的对手,又该有多强大?” “可你不能把自己的生命视作儿戏!”于柏琪扯着脖子叫道。 祝御冷然摇头:“我更不能把周琳的生命视作儿戏!敌人要找的是我,她是无辜的。” 于柏琪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把自己搭进去了,就能换来周琳的安全吗?” “我会尽力。”祝御苦笑道:“我说过,我没得选择。”随即冷冷的看向苏姿:“你赢了,我跟你走!” 丁连奎在耳机里大声疾呼:“祝子,别上他们的当!栢琪说的对,跟着这个蛇蝎女人走,你救不出周琳,还会把自己陷进去,这是最蠢的选择。你首先要保障好自己的安全,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祝御无奈的摇头:“老连长,不要多说了。和周琳比起来,我的安全算不了什么。” “臭小子,混蛋!”丁连奎一迭声的大骂:“你以为这样做就很男人、很仗义了是不是?糊涂!我告诉你,这是对我和栢琪、对国安局高层,甚至是对国家和人民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你只是为了一己私利而甘心去做一个愚蠢的懦夫!” 祝御沉默不语,突然一把抓住苏姿的手腕,迈步就走。持枪环伺的特警们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于柏琪,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祝御面容冷峻,缓缓道:“时光倒退三个月的话,我本来就是一个愚蠢的懦夫,今天再变回来也无所谓。” 于柏琪情急之下一挥手,特警们瞬间冲到了两人身前,遥遥举起了枪口! 苏姿毫无惧色,笑吟吟的任凭祝御拉住她的手,满面春风,就好像来邻家串门后要离开的客人。她再清楚不过,祝御遇到的这道题是无解的,无论别人怎么规劝,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于柏琪慢慢踱到二人身前,沉声道:“祝御,无论如何,你不能跟着这个女人走出酒吧!” 祝御面容冰冷:“不然怎么样?你会下令开枪吗?那与其在这里把我打死,还不如让我走出去试一试。” 于柏琪额头的青筋根根崩起,显然在极力控制着情绪。 祝御的身份、能力和价值是国安局跟国家高层的绝密,无疑也是极其珍贵的隋珠和璧,不容有失。他能肩负起和圣徒组织对决的使命是一回事;无端端把自己拱手交于敌人的控制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柏琪和丁连奎既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也承担不起因此引发的任何恶果。 可现在的局势就在向失控演变,祝御为了周琳的安危已经失去了理智,真答应了苏姿的条件,准备跟她而去。于柏琪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 他总不能真的下令特警队员们开枪;用言语苦苦相劝又无济于事。如果强行用武力拦阻,恐怕合他与十几名特警联手的战力,也依然对祝御构不成任何威胁。 祝御不想再耽搁时间,拉住苏姿的手大步向前,淡淡的扔下一句话:“于处长,我只能说句抱歉了。要么你让我走出这扇大门,给我一次机会;要么你就下令开枪!” 第三百三十六章 枭雄英雄 于柏琪雕塑一般的矗立,紧咬牙齿,喉结处来回滚动,怔怔的看着祝御大步离去。 特警队员们面面相觑,持枪的手一紧再紧,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祝御再不回头,牵住苏姿的手,高大的背影终于闪出门口,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于柏琪呆呆出神,随手把枪扔到了桌案上,颓然坐倒,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清理现场,收队!” …… 祝御和苏姿默默走向停车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夜色如水,沉寂静谧,“流沙情缘”酒吧门前这么一闹,早没了顾客和人流,只有远处的其他酒吧间还霓虹闪烁,里面隐约传来密集的音乐鼓点。这个时段,正是午夜即将上演的“狂欢一刻”,红男绿女们准备释放出压抑了一天的烦闷和枯燥。 祝御的脸上波澜不惊,他知道自己也要开启一段“狂欢之旅”了。 苏姿也依然面带妩媚的微笑,不同的是,笑容里夹杂着胜利者的喜悦。她轻轻掏出一把遥控器按动,附近一辆不起眼的“捷达”应声亮起小灯,车门开锁。 “不准备用奥迪r8带我兜风了?”祝御淡淡的问道。 苏姿狡黠的一笑:“那辆车除了快,对我而言其实没有任何优点。尤其是祝警官的伙伴们还能轻而易举的跟踪定位,我可不喜欢那么多小尾巴跟在后面。”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又向他伸出了手掌:“你的手机也不介意我来保管吧?” 祝御一阵沉默,想了想取出手机递了过去。 苏姿妩媚的笑意更浓,优雅的走到那辆奥迪r8一侧,轻启车门,把两部手机随手扔进了座位。随后又转过身来,再次递出白皙的手掌,歪头看着祝御浅笑。 祝御盯着她的眼睛凝视,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耳朵里取出微型耳机,放了上去。 苏姿满意的点点头:“这东西也很危险,我很抱歉,不能替你保管它了。”手腕一翻,耳机应声落地,伸出玲珑小巧的足尖,轻轻踩上去一碾…… 祝御干脆不看,大步走向捷达轿车。苏姿低唤道:“等一等嘛。”走过来和他贴紧,双手如灵蛇般上下游走,顷刻间检查遍了祝御全身,甚至连“重点部位”也不肯放过,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咬着嘴唇吃吃而笑。 “嗯,用这双手去拿麦克风,倒是大材小用了。”祝御冷冷的说道。 苏姿笑而不答,又蹲下身来,双手一阵风般扫过他的大腿、小腿,这才站起来展颜一笑:“好了,祝警官,我们可以上路了。很抱歉要这么对你,但是说实话……够资格要我亲自搜遍全身的男人,你还是第一个!” “荣幸之至!”祝御铁青着脸,率先钻进了捷达车的副驾驶。 苏姿随后坐进驾驶席,发动引擎,捷达车缓缓启动,转出街口转而向东,一路笔直的进发。 窗外夜色阑珊,空旷的主干道车流稀少,只有一根根路灯杆不时划过。 祝御看着车外,淡淡问道:“你在岭南省音乐学院进修的那两年,主攻的就是声乐吗?” 苏姿斜睨了他一眼,轻笑道:“这又是你的老路数吗?总喜欢做发问的人,并且还不说实话,意图就是诓骗出我的底细?” 祝御不答话,轻轻的叹了口气。 苏姿道:“不如你问的直接点,这样我们还容易沟通些。绕个弯子非要把‘首都音乐学院’说成是‘岭南’……哈,你想要知道什么,干嘛不试试直接问呢?” 祝御冷冷道:“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做女儿的能对亲生父亲下毒手,并且采用的是那种残忍、无情的手段,想把他一点一点折磨致死……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所以你的底细我看不用再打探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哎。”苏姿无奈的耸了耸肩:“给一个糟老头子装女儿,还要表现出那种若有若无的亲情……这个角色你认为很好扮演吗?两年来,为了这个任务我可没少遭罪。” 祝御的眉头紧蹙一起:“真正的‘苏姿’,早在她进修的那两年就遭了毒手,或者是被你们控制起来了,对吧?” “我不知道。”苏姿的眼底闪过一抹悲哀:“我只知道,她剩余下来的生活,将由我来接着演绎。” 祝御看了看她:“还凑合吧。看得出来,你们组织里不缺少尖端的科技,至少也不缺一名技艺高超的整容医生。苏俊昌怎么说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自己的女儿被偷偷调了包,却始终没有觉察。” “最后这几个月,他还是看出来了。”苏姿轻轻叹道:“可惜那时候他已经病入膏肓,精神恍惚,连维系呼吸都成了问题。为了避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痛苦,他甚至都放弃了追问真相的想法,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不但不能挣扎反抗,苏俊昌还要算计着自己余下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对你们妥协。”祝御冷冷的补充了一句。 “没错。”苏姿笑的妩媚:“救女儿活命,这是他仅存的希望,所以最终还是对我吐露了秘密!” 祝御闻言猛地转头,疑惑的看向她:“这么说,他所知道的黄金大案线索,还是被你掌握了?” 苏姿得意的点头:“这个任务完不成,我两年辛苦难过的日子岂不白捱了?” 祝御眯起了眼睛:“你早就逼着他吐露了秘密,随时都可以杀了他。只不过这个‘苏姿’的身份还另有他用,为了能全身而退,才一直隐忍着等苏俊昌‘寿终正寝’;直到我们出现……威胁到了你的计划和部署,于是便铤而走险提前灭他的口!” “你只猜对了一半!”苏姿咯咯娇笑:“铤而走险的成分是有,但提前杀他灭口,其实也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苏俊昌不死,你们的调查节奏还会不紧不慢,不给你们施加些压力和危机感,哪有后来林晋风、谢渤、赵子光这些线索的相继出炉?” 祝御悚然一惊:“原来……原来那些案情背后,都是你们在捣鬼,根本不是……不是他……” 苏姿的眼睛亮晶晶:“你所说的这个‘他’又是谁?介意告诉我吗?” 祝御死死的盯着她:“你知道的,应该比我多得多!” “哈!”苏姿展颜一笑:“我只知道苏俊昌的死就是个楔子,绕来绕去你们最终还会回到他这个起点上。守住他这一点,也就能守住全局,继而控制全局。祝警官,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第二个苏俊昌吗?他为了保全女儿,甘愿付出生命和秘密;而你……会不会也一样舍不得心爱的周医生呢?” “哗啦”一声,祝御铁拳愤怒的挥出,侧车窗的玻璃被他砸的粉碎! “哈哈……”苏姿肆无忌惮的娇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得意和阴毒。 祝御脸色阴沉的可怕,整个人端坐不动,像一头随时都会肆虐爆发的猛兽!苏姿和她背后的主使们,显然也在窥觑整个黄金大案的每一条线索,但采取的手段却更加狡诈奸猾。 他们只窥准了一个苏俊昌,布下了巧妙的连环陷阱,同时密切关注着以祝御为首的侦破小组一举一动,引诱他抽丝剥茧的挖掘、打探出其他条重要线索,再等到他一点点解开苏俊昌命案真相这一刻……只用了挟持住周琳这一招,就彻底掌控了全局! 祝御疲于奔命、九死一生的连番折腾,到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就在敌人的算计和掌握中,水到渠成的给人家做了嫁衣!他费尽心机终于单独面对苏姿那一刻,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挖出她嘴里的第四条线索,离成功就只剩一步之遥了。然而周琳的失陷,令大好的局势急转而下,他反而要从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沦落为束手无策的阶下囚,变得极其被动。 到这一步,傻子都看得出,祝御确实是第二个苏俊昌无疑了。 他想从苏姿的口中问出第四条线索,然而对方又何尝不想从他这里知道另外三条线索呢? 大家的目的一致,只不过从针锋相对的角逐中,他落尽了下风,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说起来苏姿和她背后的主脑们采取的手段并不光彩,也不如何高明,更谈不上天衣无缝,但胜就胜在足够的精准!他们掌握了祝御最致命的弱点和人性,一击中的! 一个枭雄或是野心家,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轻易放弃自己的优势和执着,哪怕这个女人是他的至亲至爱;而可怜的祝御想要扮演的角色偏偏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英雄”,那么他一只脚才踏上这段征程,马上就体会到了“英雄”必须承受的苦涩、无奈和悲情。 然而他心知肚明,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把时间再倒退回十几分钟前,苏姿被满屋子的枪口瞄准,再给祝御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还会带着苏姿离开。 宿命并不是一种说辞,只是一种无奈。祝御没得选择,他无法置周琳的安危于不顾。 绝大部分情况下,枭雄能做到“放弃”;而英雄做不到。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赤胆履险 祝御和苏姿的对话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下去。 沉闷的气氛中,捷达车一路疾驰,穿过市郊界转而向南,路面渐渐颠簸起来。 祝御无声的望着窗外,面无表情。如今他的疑问只剩下一条了,那就是苏姿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背后的主脑们又是何方神圣?这些人和圣徒组织有没有瓜葛,和他的父亲祝自强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苏姿能回答其他的问题,这个答案就轻易不会给出了。所以祝御干脆也闭住了嘴,不再多问。他清楚会有人出面做解释,但肯定不会是苏姿……或者说是这个假苏姿。那就要静观其变,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祝御并不怕真刀实枪的当面对决,而是一直头疼躲在暗处的敌人不肯现身,偷偷的放冷箭。 眼下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一个疏忽不察,就要为此付出很沉重的代价:一个是周琳的生命安全遭到了威胁;一个是他千辛万苦打探来的几条黄金大案线索,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要吐露给这些“强盗”们。 更严重点说,祝御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将遇到极大的危险。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祝御尽管现在的处境极为不利,但也终于迎来了和敌人会面的机会。 一直隐藏在幕后的敌人终于要浮出水面了,这就是祝御渴求已久的机会。抛开种种压力和束缚,处尽下风的他暗暗决定,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主动。就算不能强势逆袭,如果能让周琳安全脱险,也算是比较完美的胜利了。 这就像一场残酷的阻击战,随着敌人每一轮发起的攻击,都要面对每一轮新的战斗!之前消耗的弹药,战死、战伤的士兵和丢掉的阵地已经无暇清点,新的一轮胜负要在新的一轮交锋中产生。 祝御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能独自坚守住阵地,留给周琳一条逃走的生路,就算胜利! 捷达车摇摇晃晃,驶进了乡郊的一条土路,三分钟后终于停在了一座荒凉的废弃厂房门前。 昏暗的前大灯照射下,这座厂房里高高耸立的建筑很显巍峨,像中世纪巫妖们居住的古堡,阴森诡异。 苏姿并不急于下车,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淡淡道:“祝警官,你好半天没开口说话了,但肚子里想什么我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想凭借你发达的高智商和强悍的身体素质做困兽斗,大概就是最后一条路了吧?实在很抱歉,这个机会我们也不能给你,换句话说……你想拼命,也无从找到目标。” 祝御冷冷的看向她,眼底里果然闪出一抹野兽的戾气。 苏姿轻松自若,弹了弹烟灰,继续道:“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但说实话,我也不过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小卒子罢了。这是一座报废的炼钢厂,已经整整十年无人问津了,当然它并不是我们所谓的‘老巢’,最多就算一个临时据点吧。而且整栋厂房里除了我以外,再没有一个你想象中的敌人,你想拼命想杀人,我就是唯一的目标。” 祝御眉头蹙起,缓缓的转头,打量夜幕中那些漆黑的楼房。 苏姿喷云吐雾,接着道:“不过我也知道,要杀我对你来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能动手的话,刚才你就动手了,大可不必带着我离开。那么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交易了吗?” 祝御不答话,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原地向四周张望,冷冷道:“周琳在哪里?” “在厂房里,左边数第二栋楼的车间。”苏姿爽快的回答:“我们很清楚,只有让你和她见面,才能保证接下来的交易顺利进行,同时也表达出我们足够的诚意。” 祝御双手背负,静静的看着第二栋厂房,沉声道:“无论你们的条件是什么,先放她走,可以把我留下来再谈。” “祝警官,你这样说话,和我们的诚意就不对等了。”苏姿轻笑着也走下车来:“何况我还想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把你留下来放走周琳,你又怎么知道她走没走,能走出多远?” 祝御全身一震,两道闪电般的目光直射过来,冷冽锋锐! 苏姿摇头笑道:“先别这么大火气,听我把话说完。目前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周琳和你在一起才是对的。就算我们讲诚信,真的把她放走,你难道就了无牵挂了吗?她就算完全脱离危险了吗?不……绝对不是。祝御,只要你不亲自护在她身边,就没人能保障周医生的绝对安全!我们可以一次劫持走她,照样还能来第二次,这个威胁你根本甩不掉!” 祝御的怒火猛然蹿起,一把扯住捷达车的车门,奋力回拉,“哗啦”一声响动中竟然硬生生把车门扯了下来,螺丝、铁片稀里哗啦掉落一地,恶声喝道:“把劫持她的人找来,和我见一面!” 苏姿脸上微微变色,摇头道:“祝御,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浪费力气对着一辆车发狠。” 祝御只觉得胸中一股怒火无处可泄,随手把车门重重摔落,咬牙切齿道:“说!你们到底什么条件!” 苏姿摊了摊手:“很简单,周医生在厂房里等你,她会把我们的条件都转述给你,然后等着你做决定。” 祝御一怔,眯起眼睛道:“你刚才说,周琳自己一个人在厂房里?” “没错。”苏姿微微颔首:“从现在开始,整栋厂房里就只有你们俩独处,没有人再来打搅。”抬腕看了看手表,又道:“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清晨六点,我会准时再来,等候你的决定。” 祝御一声冷笑:“让我们俩独处?你就不怕我带着她逃走?” 苏姿狡黠的一笑,咬着嘴唇道:“我相信你看见周医生以后……就会打消这个念头了。”矮身钻进车里,麻利的挂挡加油,捷达车缓缓启动,又探出头来叮嘱道:“祝警官,留给你的时间只有四小时,提前预祝我们的交易愉快!” 祝御满腹狐疑,冷冷的盯着她驾车扬长而去,昏暗的尾灯消失在夜幕中。 静夜,月凉,满天星斗。 周琳被一个人囚禁在这里,在没有人看守的情况下,还允许他们见面,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看来有恃无恐的不单单是苏姿一个,就连她身后的那些主脑也很狂妄。 但毫无疑问,摆在祝御面前的不是一个骗局,就是一个危局。敌人手里有周琳这张王牌,断断不会放弃如此大的优势和主动,任由祝御和她见面,然后再一起逃走。 西侧第二栋厂房,原本宽大的铁门早被人连框撬走,只留下光秃秃的残垣断壁,门口树长满了荒草。 厂房的深处,隐约亮起暗红色的光芒,既朦胧又神秘。 祝御慢慢走进大门,看着暗幕中的红芒,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他根本没有了退路。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只有咬紧牙关闯一闯了。 借着门外投来黯淡的月光,祝御突然发现右脚的鞋带松散开了,慢慢俯下身从容的系紧,随即站直了高大的身躯。 他开始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坚定不移的迈步前行。这间神秘的厂房内无论有没有藏匿着敌人,都不会令他再停下脚步。 目前的状况也表明,敌人只是求财,并不想害命。除了挟持住周琳外,甚至都没对他采取任何防范措施。这说明祝御掌握的线索很有价值,至少在“交易”没有完成前,他还不至于被暗中袭来的子弹打成筛子。 幽暗深长的厂房尽头,一大片厚厚的白色塑料布横挂在墙角一隅,四四方方的笼罩了这个区域。透过里面传出昏暗的红芒,祝御清晰的看到支撑起塑料布的是一根根手腕粗细的钢筋。 塑料布下笼罩的,原来是一个钢筋制成的牢笼! “谁?”一个颤抖的女声自牢笼里轻轻传来,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只这一个字,祝御早已血脉愤腾,心绪激荡。不用见面,也早听出正是周琳的声音! 敌人把她关押进了这个铁笼里!敌人竟然把她关进了这个铁笼里! 一瞬间,祝御心头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再也顾不得小心谨慎,一把扯开厚重的塑料布,定睛看向里面! 没错,长宽大致三米左右的特制铁笼里亮着一盏暗红色的小灯,楚楚可怜的周琳蜷缩在一条长凳上,满脸泪痕,瑟瑟抖颤。 祝御目呲欲裂,抓住钢筋栏杆奋力摇晃:“周琳!周琳!你怎么样,别怕,我来救你了!” 周琳也早已看清他的容貌,听出他的声音,一时间喜极而泣,急声唤道:“祝御!”站起身便欲冲过来,突然全身一震,像被电流击中,动作僵在了原地,极为痛苦的摇头,泪水不断的滑落:“你别过来,别过来,快走开,离我远远的!” 祝御诧异道:“为什么?我是来救你的,难道你不想跟我走吗?”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寒气,周琳手足并没有受到束缚,行动也如常,却突然说出不让他靠近的话,这显然极为不正常……难道她被敌人下了什么蛊药迷剂,已经失去了心智? 周琳慢慢坐倒,神色痛楚不堪,突然伸手撩起外套,颤声道:“他们给我身上……绑了炸弹!” 第三百三十八章 马甲炸弹 祝御悚然动容! 周琳贴身的白色高领衫外,套着件黑色的帆布马甲,马甲的领口处,一个细长的小匣盒横置在她高耸的胸口前,上面闪烁着橘红色的光芒。仔细观察,能清晰的看到六个红点依次排开,显然是隐藏在马甲下炸弹的总控制开关! 祝御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就是敌人有恃无恐,敢于让他和周琳单独相处,并且还不怕他们逃跑的原因! 即便不设一个人看守,但周琳的命随时都捏在他们的手心里,无法拆除她身上的炸弹,祝御就只能乖乖的俯首听命。 这一招够阴毒,远比两个彪形大汉用枪抵住她的脑袋,疾言厉色的要挟要管用的多! 不显山不露水的远程遥控,隐形威胁……既可以不冒任何危险,又能牢牢的控制住主动权。不得不说,祝御这次遇见的敌人确实太狡猾了,他们料敌机先采取的每一步计划都走在了祝御的前面,始终把锋利的剃刀绑在了他的喉咙前,甩不脱、挣不掉。 周琳的眼里除了泪水,还有巨大的惊恐和无助。她和祝御经历了几次出生入死,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被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包围,感觉到深陷泥潭。究其原因,前几次无论危机多么紧迫,至少她身边总会有祝御陪伴,每每在关键时刻为她撑起一片晴天,帮助她化险为夷,平安脱困;然而这次不一样,她稀里糊涂的被人绑架,稀里糊涂的被安装上“人体炸弹”,茫茫黑夜中被孤单的囚禁在钢筋铁笼里……直到这一刻才见到祝御出现,其间经历的恐慌和惊吓可想而知。 祝御心急如焚,奋力的撼动铁栏,一边极力的安慰周琳:“别怕,别哭!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后退一步,四下打量这个铁笼,蓦然发现紧贴墙沿处设立了一道铁门,三步两步疾冲过去轻轻一推,铁门应声而开! 他顾不得什么机关陷阱,毅然冲进牢笼,周琳嘤咛一声,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与此同时,那道铁门无声无息的复位,最后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祝御猛然惊觉,回身去拉,却发现已经被锁死! 周琳满脸泪痕,愕然道:“我早发现了这道铁门,可是试了几次都推不开它……” 祝御皱眉道:“又是一道陷阱!这扇门被设置了程序,外界物体第一次接触它很容易就能打开,但之后就会被锁死了!”奋力拉动了几次,又把手伸出铁栏外试着向里推,铁门果然像被焊丝了一样纹丝不动! 周琳花容失色,颤声道:“他们……他们就是想把你引来,然后困死在这个铁笼里!” 祝御冷笑道:“小小伎俩,上不得台面。其实就算明告诉我,这扇门会把我们俩锁死,我也一样要进来的。” 周琳后悔不迭,拼命摇头:“那怎么一样?如果我知道铁笼会困住你,绝不会让你进来冒险!更何况……更何况我身上被绑了炸弹,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引爆!炸死我无所谓,怎么能把你也牵连进来?你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没做……” 祝御心头激荡,不待她把话说完,俯身对着周琳的柔唇深深一吻,随即紧紧贴住她的额头,深情道:“周琳,马上停止这些愚蠢的想法!也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你对我来说,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重要过其它的一切!如果非要说牵连……把你害成这样也是受了我的牵连;如果非要说死亡,我宁可让这枚炸弹在我身上爆炸,不伤害到你一丝一毫!” 周琳泪如雨下,紧紧拥住他不住的摇头:“不要再说了!祝御,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今生今世我没选错人!可是……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让我成为你的负累,让那些坏人利用我来要挟你!” “不会的!”祝御双手牢牢扶住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决绝:“先不要绝望,也不要自艾自怨!我会想出办法,既保护好你不受伤害,也不会让那些混蛋得逞!”深吸了一口气,在她身边缓缓坐下,沉声道:“不要动,我先来看看这枚炸弹!” 周琳十分紧张,浑身轻微的颤抖,始终不能平复下来情绪。 祝御仔细观察她身着的这件黑色马甲,又用手挑起腰腹处的一团黑红色麻花电线,随口问道:“你除了身体被绑上了炸弹,其他部位有什么不适感吗?” 周琳茫然摇头:“只是感觉嘴里很苦,喉咙也苦。晚上送走你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办公室电话,说有一件快递在楼下。当时没在意,急匆匆下楼去找快递小哥取货,谁知还没来得及签字,就被人用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巴,跟着天昏地暗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被关在了这里!” 祝御皱眉道:“应该是在西门对不对?” 周琳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西门是卸货区,晚间很少有人出入。”祝御沉吟着道:“在那里动手劫持你是最佳地点,监控也有死角拍摄不到!”他猜测的出发点其实不止于此,丁连奎曾通报说暗中保护周琳的特警有三人被害于西墙外,敌人显然是把兵力集中到了这一带。只不过这件事还不能马上向周琳解释,否则会引起她更大的不安。 他随即又问道:“现在嘴里也很苦,连带着喉咙处,是不是?” 周琳茫然的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在你昏迷的时段里逼问过你了,只不过有些事你真的不知道而已。”祝御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我没猜错的话,敌人手里应该有苯并二氮卓,那是一种米国特工部门专用的药剂,受到政府严格管控,普通人摄入身体苏醒后口腔里都有这种苦味遗留。” 周琳讶异道:“你是说……这种药剂能让我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说出实话?”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祝御继续观察她身上的马甲,说道:“我也只是听说,没实际感受过。”想了想又冷笑道:“他们还算聪明,知道这种药剂就算给我用上也不会有效果,所以拿你做了小白鼠!” 周琳又惊又怕,担忧道:“那我不会稀里糊涂的说了什么吧?” 祝御摇头道:“不会,你知道的他们早就知道了,给你用那种药剂这是为了确保万一。”皱眉看着马甲又叹道:“接线环绕了整个儿背心,如果试图移动它,就会引爆炸弹。” 他绕到周琳的身前,指着那条细长的匣盒道:“你猜测的没错,这上面有接收器,意味着敌人手里就有引爆的遥控器……”伸手去摸索匣盒,谁知手指刚刚接触到液晶显示屏表层,那东西“滴”的一声响,周琳吓得尖声大叫。 祝御额头渗出了汗珠,清晰的看到显示屏上迅即又亮起了四盏绿色的小灯,眼珠转了几下,马上恨声道:“该死!这玩意不单单是总控制开关,还隐藏着一个压力热感应装置,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我和你接触上了!” 周琳颤声道:“那又……意味着什么?” 祝御看了看她,低声道:“意味着这个开关已经开启了监视功能,虽然不会传输出影像、声音数据,但却能精确测量到你身边两米范围内所有发热的个体……换句话说,一旦我的体温下降到35度或者离开你两米之外,他们随时都能掌握到!” 周琳马上恍悟道:“他们觉得铁笼子还不保险,生怕你能带着我逃走!” “是这样。”祝御飞快的转动大脑盘算,说道:“炸弹本身安装着跟踪定位系统,现在又启动了热感应监控,这样一来……我们两人就被彻底看死了!无论是你只身逃走还是我试图出去寻找救兵,只要任何一个离开这间厂房,他们马上都能知道!” 周琳双眼圆睁,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祝御不死心,低声道:“把外套脱下来,我要再看一遍这个炸弹!”帮着周琳拽下外套,围着她身前身后仔细观察,眉头越锁越紧。恨声道:“很显然,马甲和炸弹是连为一体的,稍有触碰就会爆炸,更别说试图脱掉它了。” 周琳呼吸急促,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也就是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对吧?” 祝御盯着她身上的马甲道:“如果我能看到马甲里的线路分布,也许会找出破绽拆掉炸弹,但是这玩意在外面都不能碰,更别说撕开它去看里面了!” 周琳深深吸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走到铁门前,静静的问道:“祝御,你告诉我实话,炸弹拆不掉不要紧……这道铁门,你有没有办法打开它?” 祝御一怔,盯着她柔美的眸子注视,坚定的摇头:“周琳,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许再胡思乱想!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离开你半步!” 周琳红着眼圈道:“祝御,听我把话说完!这是能保证你逃命的唯一办法,打开这扇铁门然后离开,你能保住性命就保住了一切,绝不能因为我向他们妥协……” 祝御淡淡一笑,心绪突然平静下来,把她轻轻揽入怀中,柔声道:“我的一切就是你,失去了你,我还能保住什么?”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解炸弹 周琳微微挣扎,伸手去掐他的后腰,呜咽道:“你个傻子!留下来的结果只能是和我一起被炸死,为什么不听劝?” 祝御突然凝立不动,仿佛在思索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喃喃道:“也许留下来的结果……没你说的那么糟!”轻轻搀着周琳坐回长凳,然后把手掌在她面前缓缓摊开…… 周琳的目光刚一看过来,猛的神色一振……祝御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先别出声!我得看看这玩意还有效么,万一超过了有效距离,咱们就空欢喜一场了!” 他的手掌心里,赫然放着一枚小巧的无线耳机! 周琳是认得这东西的,祝御几次执行任务,都和团队成员靠这种耳机互相联络。包括在传染科菌毒爆发的那次事故现场,周琳也曾亲自佩戴过,事后还对这神奇的耳机颇感兴趣,缠着祝御做了很多了解。 想不到的是,两人现在深陷危境,几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祝御竟然留了这手奇兵,一下子让周琳又看到了希望。 有了这枚耳机,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和于柏琪、丁连奎等人取得联络,一起想办法应对眼前的危机了。 周琳只是有些想不通,祝御是如何保留下耳机的。她自己醒来后就发现手机、钱包、钥匙等随身物品早就不翼而飞;那么祝御要通过敌人的层层设防和监视,才得以和她见面,身上带着耳机能不被发现? 祝御看出了她的疑惑,低声轻笑:“如果我们这次能大难不死,一定要请子哲好好搓一顿!这小子好像会预测点什么,躺在病床上还给我谋划了一道保险。” 周琳奇道:“子哲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祝御笑而不答,回忆起了在医院临行前的一幕。沈子哲悄悄向他招了招手,然后亮出了写字板,上面赫然写着一行蝇头小楷:很抱歉祝大哥,我两天前偷偷在你的巴宝莉男鞋上搞过破坏。 祝御当时一怔,茫然不解。 沈子哲又狡黠的一笑,把手中的耳机向他亮出,随即飞快的写下了另一行字:鞋跟里有耳机,以备不时之需。 祝御当即低头去看自己的皮鞋,不禁哑然失笑。 可他万万没想到,沈子哲的这个埋伏做的太英明、太正确了。一向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他完败于狡猾蛇蝎的苏姿之手,还被她“占便宜”,双手摸遍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当时被搜走了手机、耳机等所有联络工具,唯独偷偷将鞋跟里的“救命稻草”保留了下来。 这也是他执意要带走苏姿,试图去营救周琳的重要原因之一。甚至和于柏琪半真半假的演戏,也骗过了苏姿。 在祝御即将走出酒吧大门的瞬间,曾经有意无意的把后脚跟抬起,在空中向于柏琪做了稍稍的停顿…… 这是一个唯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解读的动作,于柏琪尽管也非常不希望祝御单枪匹马去涉险,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别无选择。别说祝御的鞋跟里还有一枚耳机,可以为后续的行动带来便利;就算沈子哲不做这个埋伏,他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只身赴难。周琳不能安全脱困,祝御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都不会出人意料。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苏姿自以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把祝御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得意忘形之下终于还是遗留下了隐患。没有搜走这枚小小的耳机,就等于让祝御保留下了最后一丝机会。 在进入厂房前,祝御俯下身去系紧鞋带的瞬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耳机拿在手里。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在于,祝御能否靠这枚救命的耳机展开一系列的救援行动,让敌人的计划落空,甚至顺藤摸瓜强势逆袭,一举反败为胜? 答案依然无法确定。 耳机是能联络到救兵,但如何把他们两人救出,又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 从祝御和周琳目前的处境来看,不利的因素和制约他们的条件都远比一枚耳机强大的多。 首先时间上就很紧迫,从现在到黎明仅仅剩余三个钟头,天一亮苏姿就会出现,等着祝御的“回复结果”;其次,祝御和周琳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离开这间厂房半步。也许敌人为了保险起见,采用的监视软件不会精确到十足,但误差最多也不会超过几十米。一旦两人的移动范围出现大幅度变化,是不可能不被觉察的。 再次,那枚可怕的炸弹和周琳“寸步不离”,动不得、脱不掉,如何把这个最致命的威胁解除更是当务之急。 因为有热感应的监控系统,敌人不但随时掌握他和周琳的距离,还能很容易分辨出他们的身边是否多出了陌生人。 于柏琪或者可以紧急调来一组拆弹小队,但是隔着两米远不接触到周琳,再牛叉的拆弹专家也不可能安稳的解除炸弹。 摆在祝御面前的麻烦是:如何在三个小时内,不离开周琳两米远、又不能两人同时离开厂房、在专业人员无法靠近、冒着敌人随时可能引爆的危险,悄没声息的拆除掉周琳身上的炸弹! 祝御蹲在周琳的身前,把她的双手捂在自己脸颊上,静静的思索。 周琳感受着他的体温和镇定,渐渐的也压制住了恐慌的情绪,柔美的双眸专注的凝视过来,里面尽是无限的爱恋和不舍。 她知道祝御在绞尽脑汁,努力的思考着一个万全之策,所以并不出声打扰。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在这种劣势下弈出奇招,救她于水深火热,周琳坚定不移的相信,那必然就是身边这个不离不弃、不悔不改、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男人。 祝御足足冥思了十分钟,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然后缓缓戴上了耳机。 不出意料,耳机信号在这个荒废的厂区并没有受到干扰和屏蔽,接驳的非常完美。于柏琪焦急的声音从另一端一迭声的响起:“祝御!祝御!听到请回答,你到底在哪里,现在什么情况?” 祝御轻轻握住周琳的手,沉声答道:“于处长,子哲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于柏琪、丁连奎和一众警员已经在警局苦苦守候了两个小时,终于盼来了祝御的第一声回复,一时间人人心花怒放、振奋不已。无论如何,这小子“玩忽职守”、“我行我素”,为了女朋友心甘情愿的把自己送进了龙潭虎穴……这些都变的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他还是活着回复出了一句话,那就证明不管情况有多糟,从现在开始就会有转折点出现了。 只是大伙激动之余,却听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是问询沈子哲的状况,不免有些糊涂。于柏琪皱眉答道:“祝御,马上报告你的位置、敌人的人数和他们配备的火力……子哲好端端的躺在病床上,你突然问起他做什么。” 祝御苦笑道:“于处长,敌人的个数是零,但配备的火力非常强大,强大到足以在瞬间把方圆40米内的所有障碍物夷为平地……子哲要是好端端的就行,快把他叫起来,只有他才能帮助我和周琳对付这个大麻烦!” 于柏琪听的瞠目结舌,愕然道:“你说什么?敌人的数量……是零?火力还非常强大?” 丁连奎一把抢过耳麦,粗声吼道:“祝子,把话说的明白点,我们这都急的火上房了,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祝御道:“你们不问我也得尽快说!老连长,我和周琳被困在南郊的一座废弃炼钢厂里,这里没有敌人看守,凭直觉推测,应该离沙汲镇的葛家村不远……” “什么没有人敌人看守?”于柏琪抄起另一个耳麦问道:“没有敌人看守,凭你的能力还救不出周琳?” “难就难在这!”祝御粗喘了口气:“周琳和我被锁在了一间铁笼里……当然这是小意思,要闯出去并不难,但敌人在她的身上绑定了一颗可以随时引爆的炸弹,还开启了热量感应监测,我们俩随便是谁只要离开这间厂房,他们都会觉察到!” “什么?”于柏琪和丁连奎一起傻了眼。他们都是老江湖,互相对视一下,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观察炸弹结构了吗?”丁连奎沉声问道,他自己在部队时候就是个拆弹好手,当即切入了技术层面。 “基本无解!”祝御叹道:“炸弹是一个五步栓法结构,并有极大可能附有一个二级幽灵开关,我能看到线圈但看不到引爆器,估计是来自国外的专业军事装备。不了解清里面的线路分布,随便拆哪里都可能引爆!” 于柏琪耸然动容:“祝御,炸弹是不是被塞进了一件黑色马甲,然后用铁链绑在了周琳身上?” 祝御道:“没错,于处长……你怎么知道?” 于柏琪一下子沉默了,喉咙里重重的吞下口口水。 气氛突然间变得凝重起来,丁连奎接过了话头:“祝子,先不管马甲不马甲,你有初步应对的计划吗?” “有!”祝御爽快的答道:“我想既然炸弹无解,那就让它爆炸好了!” 第三百四十章 破釜沉舟 此语一出,不但于柏琪、丁连奎和满屋子警员被吓了一跳,就连周琳也是全身激凛凛一颤,瞠目结舌的看过来。 让炸弹爆炸?祝御没疯吧?炸弹被嵌在马甲里,马甲又被死死锁在周琳的身上,引爆炸弹……那不就是想让她尸骨无存? 祝御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先不要惊慌,捂住耳机急速道:“于处长,老连长,时间不多,我尽量简单、快捷的和你们解释。要对付周琳身上的炸弹,无非就是出现两种结果,要么爆炸、要么不爆炸。我们现在处于劣势,主动权在敌人手里。一旦他们发现情况有异,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炸弹。而且天一亮,苏姿就会返回这里,所以剩余下的三个小时中,两手准备我们都要做!” 于柏琪突然愤怒的吼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炸弹是绑在周琳身上的,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拆除它!什么叫两手准备都做?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周医生和敏红一样被活生生炸死吗?” 祝御一怔,讶异道:“敏红……是谁?” 于柏琪静默了下来,在耳机里粗重的喘息。 丁连奎黯然道:“祝子,敏红是柏琪的未婚妻……” 祝御一下了全明白了。于柏琪从听到这个炸弹的消息起就表现出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紧张,原来是原因的。几年前,他的未婚妻子落入圣徒组织亚洲区大佬“沙皇”的魔爪,敌人意图以此要挟于柏琪就范,吐露出一些绝密信息,结果他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和无奈毅然牺牲了个人的私利,割舍下了和未婚妻深重的情意,一口回绝了“沙皇”的要挟……这件事最后如何终了,始终是一个大谜团。于柏琪一辈子中最最悲伤心痛的憾事莫过于此,他也三缄其口,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丁连奎曾经约略和祝御提起过这段往事,可惜的是就连他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又没法向于柏琪启齿相问。想不到今天这种突发状况下,于柏琪终于触景生情,情不自禁的吐露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伤疤。听他的口气,他的未婚妻子叫“敏红”,好像也被类似的炸弹帮缚加身……最后因为他的固执和坚持而命丧敌手。 这显然是一段滴着血泪、不堪回首的悲痛往事,可能周琳不遇到相似的危机,于柏琪会永远沉默下去。祝御猜测不到那个结局;亲密如丁连奎这样的老战友也一样不知情。然而于柏琪脆弱的回忆和曾经的挫败,无法承受住一幕已经发生过的惨剧再度重现眼前……尤其受害人是他寄予厚望、极度看重的祝御! 他太了解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了,也太恐惧那种生无可恋、万物皆空,好像一个人的灵魂被彻底掏空的麻醉感了。 时隔多年,这种卑劣、无耻的伎俩又重现天日,这就说明暗中藏匿的敌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用同样手法害死敏红的元凶!而祝御和他的爱人周琳首当其冲,眼瞅着就要重蹈于柏琪的覆辙,会被这枚炸弹害的阴阳两隔、痛苦终生…… 于柏琪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揪心的煎熬,以至于愤怒、焦急之下情绪失控,道出了所有人一直猜测的谜底。 原来敏红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厄运,可以说她为了于柏琪、也为了国家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祝御想不到无意中牵扯出了这段隐情,也勾起了于柏琪彻骨寒心的伤痛,努力镇定住情绪,低声解释道:“于处长,敏红嫂子的事……我深表遗憾,请您节哀。但是本着大局为重,我们得马上回归现实!我不妨把计划全部说完,这样你就全明白了。我们有能力拆除掉炸弹当然最好,但是考虑到时间和一系列的约束限制……” “你就要引爆炸弹,把周琳炸的粉身碎骨,是不是?”于柏琪拍案而起,脖子上青筋直崩:“祝御!我告诉你……这个方案行不通!绝对行不通!我已经走过一次这样的路,换来的是一生的苦楚和心碎,决不能让你再走一次!不就是那几条线索吗?告诉他们,全都告诉他们,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 “炸弹可以引爆,但是不会伤害到周琳!”祝御突然大喊起来:“于处长,请你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什么?”于柏琪和丁连奎大吃一惊,愕然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御又提快了语速:“弹道凝胶!弹道凝胶!于处长,我们可以先用四块加厚的防爆玻璃围成一个固定空间,再注满一人高的弹道凝胶,然后把周琳和我浸在里面……这样就可以延缓爆炸的碰撞速度。合成能量转移,相反的阻燃力就能把爆炸冲击充分的分散开!” 于柏琪和丁连奎面面相觑,脸上惊疑不定。 周琳握紧祝御的手,这时又微微抖颤起来,手心里还沁出了冰凉的冷汗。 丁连奎皱眉思索,沉声道:“祝子,这个办法理论上可行,但是危险系数太大,我考虑了几种结果,不能允许你这么干!” 于柏琪也道:“爆炸的一瞬间,介于周琳身体和炸弹之间的防护几乎为零,她根本承受不住!” 祝御严肃的回辩道:“我观察了马甲内‘4炸弹的容量,不会超过220克。按照分散爆破的原理,弹道凝胶可以抵挡住80%的伤害,剩余下的20%也完全可以引离开!” “你说说怎么引离?”丁连奎双手抱胸问道。 “一块三公分厚的钢板就足够!”祝御道:“把钢板小心翼翼的隔离在周琳和马甲之间是可以做到的……这样一来再加上周围的凝胶,就足以吸收掉98%的冲击力,至少不会有致命伤害发生就是了!” 于柏琪沉声问道:“剩余的2%会导致什么后果?” “运气不好的话……”祝御苦笑道:“会撞断两根肋骨,但换来摆脱敌人的致命威胁,已经是很划算的结果了!” 耳机连线的两个空间里,开始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所有的人都在仔细的分析推算,忧心忡忡。 祝御要把这种“以暴易暴”方法运用到一枚危险的‘4炸弹上,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令人难以置信。他破天荒的提出引爆炸弹而不是拆除,也刷新了大家的逻辑观念,至少谁都没在以前的经历中见过一次。 良久,于柏琪缓缓开口:“祝御,你计算过吗,这样做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百分之百!相信我!”祝御坚定的回答:“我计算过了三遍,把所有的可能都考虑了进去。” “那叫醒子哲,他又能帮上什么忙?”丁连奎跟着问道。 祝御道:“我要最后确定下炸弹的线路分布图和容量,以确保之前的计算不出现大的偏差。” 丁连奎道:“可是子哲现在下不了床,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他动动手就够了!”祝御沉声道:“因为时间太紧迫了,在得不到授权的情况下,我要他黑入航空局服务器里,下载一整套机场的安检扫描软件,再配合医院里的x光影像机,就能一一验证出那些数据了。” 周琳插口道:“x光影像扫描的成像效果已经很显著了,非要用安检软件吗?” 祝御苦笑道:“周医生,没有这套软件,我只能扫描到你胃里今晚残留的食物,而看不到马甲里的东西,就是因为它的成像效果太‘显著’了,OK?” 同一时间,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彼此缓缓点头! 他们决定相信祝御,陪着他一起破釜沉舟!尽管这小子提出的办法和理论妖孽到了十足,可从以前的经历和经验来看,祝御还从未曾让大家失望过一次,这就足够了。 而且回头想想,不能拆除这个炸弹,最后的结局只会更糟糕。因为虎视眈眈的敌人野心肯定不止于几条线索,失陷了周琳固然可怕,再因此失去了祝御,这更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祝御感受到了于柏琪和丁连奎的态度,不等他们发话又喊道:“炼钢厂很容易找到,以你们的车速半小时就能赶到。需要注意的是尽量精简装备和人员,绕到厂区的后门潜入,千万不能被发现行迹。尤其要保持好和我们俩的距离,热感应监测器探查到大量的热源……敌人就不会给我们机会了!” 于柏琪点头道:“明白!再说一遍你需要的装备,我马上去准备。” 祝御沉吟着道:“1750升弹道凝胶,一部医用x光扫描仪,一部小型汽油发电机,一块35厘米宽的钢板,四块加厚的两米高防爆玻璃和加固胶,再来四名身强力壮的特警就好!” 于柏琪道:“收到,凑齐这些东西再赶到你那里,我们可能要用掉一小时的时间!” 祝御道:“尽快吧,这是最后的机会!” 丁连奎跟着问道:“祝子,你说你和周琳被锁在铁笼里……是什么样的铁笼,需不需要带切割工具?” 祝御看了一眼远处的铁门,淡淡一笑:“我已经找打工具了,等你们赶到,我会和周琳在笼子外等你们!” 第三百四十一章 泡妞法门 周琳满脸狐疑,握紧他的手道:“你哪里找到什么工具了?” 祝御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白色的药丸,放进了她的掌心里。 周琳疑惑的抬手观察,讶异道:“这是个樟脑球啊,它难道能算工具?” “没错!”祝御点点头,从她手心里拿起那枚樟脑球,又盯着周琳的高领衫道:“人造纤维具有高度易燃性,周医生,实在对不起……我要借你一截巴宝莉女装的袖子用用了。”伸手便去扯她的衣袖。 周琳吓了一跳,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祝御不容分说,从她的手肘处扯住衣袖奋力一拉,嗤的一声半截袖口掉落,周琳一声惊呼。 祝御好像意犹未尽,又盯着她的裤子道:“还有没有纽扣?也借我一粒用用!” 周琳彻底懵了,无奈的叹道:“如果你不是存心拿我开涮,那就随便借吧,用不用我把裤子腿也撕下一截来?” 祝御嗤的一笑,扶住她慢慢转身,说道:“那倒不必。”探手抓住她后臀口袋上的纽扣一扯,嗤啦一声……这次因为力道没掌握好,不但撕下了纽扣,还顺带着把口袋也扯下一大片,露出里面白色的小内内。 周琳俏脸通红,顾不得身处险境,回头揶揄道:“祝警官,你认为这时候占你绑着炸弹的女朋友便宜很开心对吗?” 祝御还未答话,耳机里已经先一步传来好几个人的讪笑声,尤以丁连奎粗重的喘息突出。显然远在市局的一干人虽然没有身处现场,但把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和动作全都实时掌握了。 祝御老脸通红,朝周琳做了个“嘘”的动作,指了指耳朵。 周琳马上会意,脸色更变的红彤彤一片,掩住樱桃小口哑然失笑。她本意是想和祝御调侃下情人间的对话,倒不曾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在“实时监听”,多少有些羞赧。 祝御举起手里的纽扣道:“我今早无意中摸到了口袋里还有一枚樟脑丸,应该是服装出厂的时候存放进去的。这种樟脑丸里含有氯气,把它碾碎用人造纤维包裹住,再用金属钮扣制造强力摩擦……”说着按步骤一一操作,然后快速捧着布裹跑向铁门前,回头喊道:“周琳,屏住呼吸,别吸入这些摩擦产生出来的气体。”将包裹最前端积聚起的小球塞入了锁孔中,快步撤回。 周琳乖乖的捂住口鼻,躲在他身后,看到布裹中果然飘起一丝丝白色烟雾,从锁孔里冒出少许,四散飘飞。 祝御回头解释道:“这种烟雾,可以轻易让锁孔里的结构变形……你仔细听!” 两人保持静默侧耳倾听,果然没过十秒钟,锁孔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铁门由紧闭徐徐变成了虚掩…… 周琳又惊又喜,就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魔术表演,一张俏脸份外娇艳,低头看了看祝御,忍不住突然环抱住他的头,凑唇便吻!声音响亮清脆。 祝御得意的一笑,冷不防耳机里传来丁连奎的声音:“臭小子就靠这些旁门左道来泡妞的,我说你不需要切割工具呢!”于柏琪跟着哈哈大笑。 …… 凌晨三点半,一辆不起眼的中型箱货慢吞吞的驶过了炼钢厂门前,卷起一路尘土。驾驶楼里邋遢的中年大叔一脸疲倦,红着眼睛点燃了烟卷,吧嗒吧嗒紧嘬。 然而货车再走了几里地,突然熄灭了大灯,并且加速左转,沿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小土路迂回驶向炼钢厂后门。 几分钟后,货车在后门前熄火停稳。厢门开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跃下,趁着漆黑的夜色躬身小跑到后门前,蹲下警觉的向四周观望。随即从后腰掏出一把大号的铁钳,咬准门锁上的铁链轻轻一绞,“哗啦”一声响,把铁门徐徐拥开。 又有四名精壮的汉子鱼贯跃出车厢,却不分散,而是横成一排,牢牢扶住车尾的铁栏,躬身发力! 看样子他们是想把这辆大货车悄悄的推进厂房。 先前的黑影当然就是于柏琪了,观察到四周没有异常,也回身握住油箱附近的铁栏,奋力拉动。 五个剽悍的壮男一起发力,货车被轻易推动,伴随着减震器吱吱嘎嘎的乱响,一路靠近了西首厂房。 丁连奎不待车停稳,从驾驶席里蹿出,朝着几人一挥手,小声道:“抓紧,抓紧,把东西全运进来。” 祝御搂着周琳,早早的守候在厂房里,也没有和众人打招呼,面色凝重。 看着一件件设备被迅速抬进来,然后就是高效率的安装、部署,显然于柏琪和丁连奎已经计划好了每一个细节,力争做到用最短的时间构建出祝御需要的最理想条件。他的心情也愈发紧张,毕竟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引爆炸弹措施只在理论上成形,实际操作的话他也是第一次。 但是要为此涉险的受害者,确是祝御最心爱的人。 这是一个严峻、残酷的考验,对现场所有的人都是,没有例外。 祝御的孤注一掷只能赢,不能输。因为他输不起! 所有的程序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祝御搂着周琳又进行了x光扫描,眉头深皱。 丁连奎问道:“什么情况?” “和我想的一样!”祝御苦笑:“双螺旋的线路分布,二级幽灵开关,无法拆除。好消息也有,炸药容量是正常值。” 周琳在他怀里微微一颤,把祝御的手臂搂的更紧。于柏琪呆呆看过来一眼,挥手道:“继续干活!” 弹道凝胶作为最后一道工序,他亲自抄起输送管准备向玻璃容器内灌注,祝御突然叫住了他:“等等,于处长!” 于柏琪愕然道:“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对劲?” 祝御双眉紧锁:“是有个小麻烦,凝胶生效还需要注入’-12冷冻加固剂,但这必须要在我和周琳浸在容器里以后再做。届时因为加固剂的化学反应,我们俩身边的凝胶温度会瞬间飙升到40度……敌人也会马上监测到!” 于柏琪耸然动容:“他们就会认为你俩的身边突然来了好多人!” 祝御摇头道:“这很不好确定。热感应监控如果足够精确,几个人的温度和区域内每一立方厘米提高的温度是很容易区分的,但无论怎样,这都会引来他们的高度怀疑和紧张,是否引爆炸弹……也就在一念之间!” 一众人面面相觑。 丁连奎默默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把敌人引爆炸弹的可能考虑进去?” 祝御苦笑道:“到这一步,我们得盼着他们引爆,不是考虑进去了。” 于柏琪皱眉道:“是啊,箭在弦上,你们俩浸在这个大玻璃缸里,提心吊胆怕炸弹爆了……可万一要是不爆,好像麻烦更大。小周医生总不能就永远这样泡在里面,等着敌人摁下起爆按钮。” 祝御郁闷道:“天一亮苏姿赶来,要是看到厂房里这番景象就不好收场了……”突然咬牙道:“不行!无论如何不能叫这玩意始终威胁着我们,就算敌人不引爆,咱们也得把它鼓捣爆炸了!” 周琳身体又是一抖,依偎在他怀里颤声道:“祝御,我好怕!” 祝御安慰道:“不怕!我会寸步不离的陪着你!要是我的计算有偏差,大不了咱俩一起……”话音未落,已经被周琳的玉手封住了嘴巴,啐道:“乌鸦嘴,不许胡说八道!” 祝御无奈的摇摇头,把她搂的更紧,眼底尽是怜爱和不舍。 周琳乖巧的道:“祝御,只要是你计算的结果,从来都不会出现误差,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 祝御沉默不语,于柏琪远远的端详着周琳身上的黑色马甲,脸部的肌肉不时抽搐。 十几分钟后,一切设备搭建完毕。丁连奎道:“准备好了吗?你们俩先进去,我在上面把铁板递给你们。” 祝御摇头道:“不行,那样我不放心。热感应监测一旦出现异常,敌人随时会引爆炸弹,现在就得用上。”松开周琳跨前一步道:“老连长,把铁板抛给我!” 丁连奎更不答话,随手抄起那块百十斤沉重的铁板,轻飘飘投了过来。 以他的身手,都可以举重若轻的抛送这块铁板,祝御接起来就更轻松了。看准时机抖手在空中一探,已经牢牢把住了铁板的边缘。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周琳,轻轻揭开马甲前端少许,我要把铁板隔在你和炸弹之间。” 周琳很紧张,颤颤巍巍的用双手揭开了马甲。祝御再不迟疑,高高举起铁板从上方向下插落。 众人仔细观察,铁板宽度合适,正好能有效护住周琳的头、脖颈、胸腹等要害部位,无不信心大增。 近两米高的玻璃容器内已经注了大半弹道凝胶,按深度计算,大概能浸到祝御的胸口,但恐怕就要没过周琳的脖子了。为了保障她能自由呼吸,这个深度已经是极限。 丁连奎亲自抄起了’-12加固剂管子,如临大敌的守候在容器旁。 气氛愈加浓重,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感受着这一刻的紧张和心跳。 于柏琪的目光极为复杂,默默道:“祝御,如果你的计算无误,爆炸过后我送你一件礼物。”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引爆 祝御笑道:“好!我现在先不问,一会倒要亲自看看你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右臂微一用力,把周琳连同铁板牢牢搂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周琳,闭上眼睛,深呼吸……相信我,这场噩梦很快就会结束了。”突然间加速助跑,临近容器前右脚在一张椅子上借力轻点,两个人纵身而起,足足蹿升了两米有余,就像风中摇曳的柳絮,轻飘飘落进容器内。 现场的四名特警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轰然叫好!不算于柏琪和丁连奎,他们几人还是首次看见祝御显露出如此超凡脱俗的身手,一时间只觉得不可思议、叹为观止! 一个人能借力蹿升两米多高大概并不稀奇,水平高点的专业运动员或者是NBA巨星们都可以,甚至这几名特警队员也能做到。然而祝御能挟着周琳这样一个大活人,外加一块百余斤重的钢板,轻而易举的跳跃到这个高度,简直就太惊世骇俗了! 在常规思维里,地球上不可能有一个自然人类具备如此强大的跳跃力和爆发力,祝御的腾空一跳,在特警们眼里看来更像是在演绎魔法,而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直到这一刻,几名特警才终于明白,这个平日里貌不惊人、语不出众,却始终被于处长、丁处长视为“核心”的年轻人,有着怎样恐怖的实力。他们俩又为什么在深更半夜不眠不休,不计任何后果和代价,火急火燎的倾全力赶来驰援祝御。 如果不是受制于这枚无解的炸弹,任何敌人面对面与这名年轻人交锋,恐怕都不会吃到好果子。 仅仅就凭这一跃,谁都看得出,祝御的强悍实力几乎无人能敌。 实际一点说,不诉诸武力,只看应对危机的反应和手段,祝御也一样表现非凡。现在用胆大包天、匪夷所思的非常规预案对付这枚“无解”的炸弹,不也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随着两人落入容器内,周围的弹道凝胶迅速将他们包围。周琳又紧张又害怕,一不小心还吞了一口凝胶,大声的咳嗽起来。祝御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轻轻扶稳,顺势一提,周琳感觉双脚下多出了一双大脚,原来祝御生怕她个头不够淹没在凝胶里,用自己的双脚给她做了踩垫。 丁连奎迅速把加固剂的管子伸进容器内,开始灌注。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为要紧的一道工序,可以说是分秒必争。 一旦凝胶的温度值超过了热感应监测的范围,炸弹会随时被敌人引爆。 所有的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于柏琪有力的一挥手,大家迅速向后撤退。 即便有凝胶和防爆玻璃的双重保护,但炸弹的威力依然不可低估,祝御和周琳是不得不以身试险,其余人则要尽量避免意外带来的伤害。 周琳浑身瑟瑟发抖,巨大的恐惧和心理压力让她闭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祝御把宽厚的胸膛紧紧抵在她后背上,坚毅有力的安慰:“周琳,相信我,我就在你身边,一步都不会离开!” 周琳反手和他相握,不住的点头,眼睛始终不敢张开,一张俏脸全无血色。 这种高度紧张的气氛一直在空气中弥漫,粘稠的凝胶不但淹没了他们的身体,仿佛也把时间凝结住了,每一分每一秒都熬的异常艰辛,令人的心跳为之停顿。 祝御侧耳凝听炸弹控制器上的动静,就这样一直持续了近十分钟,却没出现任何异常。 两人身边的区域,温度早已超过40度,这会被热感应监测器准确无误的传达到敌人那边,但出人意料的是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枚炸弹始终静悄悄的存在,像死神挥舞在空中的镰刀,引而不发。 祝御和于柏琪、丁连奎交换了一下眼神,突然附在周琳的耳边柔声道:“周医生,和你说件事。” “嗯?”周琳高度紧张,轻轻应了一声。 “我刚才扯掉了你的纽扣。”祝御吞了口口水,把声音放的更低:“还看到了你白色的内内,实在太诱人了!” 周琳满脸通红,一时间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下流”起来,但心中还是一荡。 这种话别人说出来,她当然要视为对方“耍流氓”,但出自祝御口中,那又另当别论了。 祝御察言观色,轻轻咬住她的耳朵,又道:“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后悔,就是那天我们在松子湖爬上来,我横抱着你……为什么要装正人君子,错过那个秀色可餐、大饱眼福的机会?” 周琳越听越是娇羞,满脸晕红。突然感觉到祝御的大手不老实,在浓稠的凝胶里慢慢移动,竟然摸在了自己的后臀上! 她浑身酥软,呼吸急促,侧头动情道:“祝御……只要你想……想看,那样的机会……随时……随时都有……” 祝御低声道:“周医生,说话要算话,以后不许反悔。” 周琳用脸蛋在他脖颈上亲昵的摩擦,低声道:“不后悔,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人……”冷不防祝御突然大手一伸,迅速挪动到了她的胸前,扯住马甲的接线奋力一拽! 周琳登时觉得不对劲,张嘴还没待叫出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几乎就在同时,祝御的双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双耳,炸弹爆炸散发出的强大破坏力瞬间袭来,伴随着凝胶的海洋和无数玻璃碎片,两人的身体激飞而出,远远跌出十几米! 于柏琪、丁连奎和特警们发疯般冲了上来,祝御则反映更快,侧身紧张的关注周琳,双手轻轻游走于她上半身每一寸部位,最后停留在脖颈处的大动脉上,发觉脉搏跳动的沉稳有力。 丁连奎冲在最前面,手里提着最尖端的医疗救急包,借着地下成片的凝胶远远一个“滑跪”,坐冰车般滑来,嘴里高喊道:“祝子,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祝御如释重负的坐起身,朝他挑起大拇指:“问题不大,只有胸骨轻微挫伤……老连长,我们还是成功了!” 一众人狂喜不已,纷纷围拢过来。周琳哇的一声吐出口凝胶,跟着剧烈的咳嗽,微微张开眼,就看到了祝御笑嘻嘻的一张脸近在咫尺,颤声道:“祝御……我们,我们没被炸死吧?” 祝御笑道:“好像死了一半,又好像没全死透,我也不知道阎王爷那边今天收不收人……” 周琳见他笑的狡黠,已经全然明了,挥起小粉拳无力的捶来:“讨厌,满嘴油腔滑调……哎呦!”原来是动作一大,牵动了胸口伤势,隐隐作痛。 余人尽皆哈哈大笑,于柏琪和丁连奎对视了一眼,高举单掌在空中重重的一碰。 祝御看着周琳虚弱无力的娇俏模样,心中柔情荡起,在她耳边轻声道:“周琳,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周琳娇羞无限,妙目眨了眨,低声道:“只这辈子……是不够的。” 祝御一怔,随即点头微笑:“好,那就十辈子……一百辈子!”凑唇在她娇艳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 清晨,第一缕阳光冲破了云雾的束缚,光芒万丈的洒向大地。 废弃的厂房内凌乱不堪的场景不复存在,一切又恢复了旧貌。 祝御和周琳在铁笼中的长椅上紧紧依偎,脸上疲态尽显,困倦不堪。 周琳依然穿着那件黑色马甲,胸口处横置着闪烁不停的炸弹开关。 这就是于柏琪要送给祝御的“礼物”。通过回忆和祝御的描述,于柏琪在警局临行前特意做了一件马甲“仿制品”随身携带,只不过一直没有拿出来。 直到祝御成功引爆了周琳身上的炸弹,经过一番商议,他才拿出这件“礼物”,和众人制定下了一个大胆、巧妙的计划。 祝御经过分析炸弹电路板的零碎残骸,得出了一条结论:这枚炸弹尽管本身做的非常高明严谨,但是热感应监测和遥控爆破装置却非常“粗陋”,像是匆忙间由很不专业的人临时加装上去的。 这就存在了一种可能:也许炸弹的引爆,并没有在敌人那边得到证实!前提是,他们没有触发引爆装置,还以为炸弹好好的绑在周琳身上! 那么把这三小时之内发生的一切全部隐藏,复制出一个原封不动的假象,等着苏姿来自投罗网显然是个妙不可言的计策。 周琳的炸弹没被解除前,祝御投鼠忌器,对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只能言听计从;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联合于柏琪等人布下一张天罗地网,继续装出无从反抗的样子,等着苏姿一头扎进来,或杀或擒,从她身上打开突破口。 如果敌人确实不知道炸弹已经爆炸,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能完美实施。祝御可以扮猪吃虎,尽情的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只不过周琳要多吃点苦头,得忍着胸口的伤痛来一起演这出戏。 兵在精不在多,于柏琪也没再召集更多的警力,只和来支援的这些人藏匿好了设备和卡车,整理出现场,然后分头埋伏起来。别看他们只有区区八个人,对付苏姿这样的小角色固然简单,就算她带来一队悍匪,也丝毫不在话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私奔的情人 炼钢厂正门的土路上,远远传来“突突哒哒”的引擎轰鸣声,不过这种声音稍稍具备常识的人都听得出,应该就是简易的单缸三轮农用车发出的。 所有的人都保持不动,继续耐心的等候。这辆噪音奇大的农用三轮车肯定不是目标,多半是附近的乡农载物经过。 苏姿能开一部破旧的捷达掩人耳目,但总不至于开一部奇葩的三轮车吧?显然这很难想象。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三轮车由远及近,突突哒哒吵个不停,居然一路驶进了炼钢厂大院!为了保持隐蔽,于柏琪等人不敢过多的探头探脑,一时间倒无法看清驾驶楼里的人是什么模样。 三轮车蹦蹦跳跳一直开到祝御藏身的厂房前,然后熄了火,喧嚣的噪音终于戛然而止。 变形的破车门被人从里面吃力的拥开,一个四十余岁的壮年汉子快速钻了出来,古铜色的皮肤被阳光照射得黝亮,斜戴着一顶破草帽,脖子缠着毛巾,怎么看都是一副地地道道的乡农打扮。 于柏琪皱了皱眉,在耳机里迅速发出警告:“注意,各环节保持隐蔽,不要轻举妄动。” 天色已经大亮,祝御在铁笼里也透过钢窗看到了外面这名乡农,满腹狐疑。 这位大哥开着三轮车不但驶进了炼钢厂,还径直开到了他被“囚禁”的厂房前,如此精确的走位充满蹊跷。 这人和祝御素不相识,又不知道后半夜这里发生的一切,怎么会无端端找上门来呢? 中年乡农抬头看了看日头,这几天气候反常,九月末居然还像酷暑里那样炎热,一早晨的太阳就很毒辣。他扯下毛巾擦了把脸,慢吞吞的走进了厂房,随后便用纯正的本地话大声吆喝:“祝御?哪个叫祝御?在没在啊。” 祝御和周琳都吃了一惊,这位大哥以前未曾谋面,怎么一上来就直呼其名?真是奇怪透顶。 乡农大叔一进到厂房里光线变暗,禁不住揉了揉眼睛,然后径直向铁笼走来,似乎一点没被这个布局惊吓住。 他撩开外面的塑料布,冲着祝御和周琳裂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你这娃就叫祝御吧?”又看了看周琳,啧啧赞道:“这女娃子长的也俊,怪不得你姐姐横挡竖拦不许你跟他私奔……” 周琳听的一头雾水,讶异道:“我哪里来的姐姐?” 乡农大叔嘿嘿一笑:“你女娃子面皮薄,还不好意思承认是吧?你姐姐刚去过我家,说她妹妹和一个叫祝御的后生谈恋爱,结果家里人全不同意,你们俩就想着要私奔……多亏你姐姐发现的早,雇了些人手追出来,就把你们俩暂时关在这笼子里了。” 祝御听得哭笑不得,蹙眉道:“大叔……你先等等!”指了指周琳道:“她姐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你还记得么?” “哎呀……名字嘛,我倒忘记问了。”乡农大叔一拍脑门:“模样可是挺俊俏,身段也标致。”指着周琳道:“要说你们俩是姐妹还真贴乎。我一大清早起来去给牛铡草,在门口就被那个女娃子拦住了。啰里八嗦的和我说了一大通你们私奔的事儿,末了又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来这间厂房转一转,看看你们俩还在不在。” 祝御叹了口气,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妙了。问道:“那女人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乡农大叔挠了挠头,说道:“她好像很担心你们逃跑吧?就一个劲儿叮嘱我千万要上来看看!本来我家里的农活一大堆,可看在这一千块钱的份上,就答应她跑这趟腿。咱乡下人实在,人家给了劳务费,咱就得实心实意的给人办事儿……噢对了,她还说要是你们俩都在,就把这个交到你们手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祝御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接了过来。周琳不甘心的问道:“只是送封信而已,她干嘛不自己来,偏要花一千块雇你?” 乡农大叔道:“你姐姐说见到你们俩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所以就雇我了呗。” 祝御抖手取出信封里的字条,展开后仔细凝视,上面写道:祝警官,如果你还在厂房里守株待兔,不如趁早班师回朝吧。热感应监测器传递回来的警报已经表明,你和周琳脱险了对不对?我们真的很钦佩你的机智和才华,用弹道凝胶强行引爆炸弹,这一手耍的漂亮!照顾好周医生,期待我们的再次见面,祝好运。 祝御深深的吸了口气,失望、沮丧写满脸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 乡农大叔见他这副模样,连声解释道:“小伙子,俺可不识字,这纸条上的内容就算看过也是白费,你千万不要怀疑我。”迟疑了一下,又问道:“瞧你这副模样,她姐姐的字条里没说什么好话吧?是不是嫌你的聘礼不够?” 祝御登时无语,鼓着腮帮子眼神怪异。 周琳却实在忍俊不禁,掩住小嘴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也把祝御带着笑了出来,摇头道:“没错没错,她姐姐太不是东西了!”周琳闻言笑的更加直不起腰来。 …… 上午九点,周琳躺在了二院的病床上,经历了一宿惊心动魄的折腾,再加上胸口的伤痛,她熬的心焦力疲,终于握着祝御的手沉沉睡去。 祝御给她轻轻掩好被角,小心翼翼的走出病房,呆呆的看向走廊房顶。 苏姿果然奸猾过人,早把可能出现的结局提前预料到了,还派了个乡农大叔来送信,杜撰出他和周琳私奔这么一档子事。 和这个女子周旋,祝御第一次感到有些吃力。 苏姿占尽上风的时候,他毫无反抗之力;等到他终于摆脱束缚,要反客为主之际,苏姿却又狡猾的逃之夭夭了。 这女子要么是自身非常不简单,要么就是身边另有高人随时给她出谋划策,制定行动方案,这才让祝御有力使不上,有气撒不出,始终被掣制的束手束脚。 于柏琪和丁连奎一回到局里,就火速部署警力,全城范围内搜寻一切和苏姿有关的蛛丝马迹。 警员们暗中查遍了她可能出现的每一处所在,包括席秋烟的“排练大礼堂”、龙坝山下苏俊昌的旧居、洗车行老板郝九的办公室等等……可惜都没有任何线索。苏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突然在空气中蒸发了。 祝御也无计可施,对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有些茫然。 敌人不现身了,而是再次选择了销声匿迹,这比他们出现更加令人头疼。 有了周琳这次被挟持的惊魂教训,祝御有点被吓怕了,轻易不敢再离开医院一步,每日里都是愁眉不展。 日子一晃过去了五六天,国庆长假正在进行中,人们都在享受着自己的平淡生活,一切好像都沉寂下来。 祝御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着,自己这些日子里收获到的成就。有关黄金大案的线索,目前已经被集齐了三条,分别来自林晋风、谢渤和赵子光,剩余下的两条还都被席砚君和苏姿死死守住,一时半会想要再得到进展很难。 而已知的线索中,两份川江日报的噱头固然找不出丝毫头绪,于柏琪还亲自带队远赴了一趟江阴县庞谷水库,那里正是大胡子赵子光提到的第三条线索“发源地”,在阴暗的大坝机房中,于柏琪只找到了一本“老同志之友”杂志,带回来后大家一起研究了好几天,几乎把这本破杂志翻烂了,也根本看不出任何玄机。 祝御心里烦乱,两份川江日报,一本“老同志之友”,凭这些东西想破解出黄金的下落,简直难如登天。 大家把能做的全都做了,该尽的努力也全尽了,每个人都绞尽了脑汁,还是找不到哪怕一丝有价值的发现。 铁叔,或者说是祝自强,到底布下了一个多繁奥的迷局呢? 祝御一筹莫展,每天除了陪着周琳,就是对着桌上的报纸和杂志呆呆出神。 他还记起大胡子赵子光临死前的嘱托,本来想抽空赶到监狱去见见他的那位生死兄弟“矮子强”,把赵子光述说的那20万现金之事弄清楚,可一考虑当前的境况和局势,便暂时打消了念头。 周琳、沈子哲,包括席砚君目前都住在一所医院里,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能再出任何闪失。看似表明平静的局面,其实暗中一直危机涌动,云谲波诡。敌人有着强大的实力,随时都可能发动意想不到的突袭。祝御这个时候必须把全部精力放在医院,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保护好每一个人的安全,贸然离开,哪怕是一个小时,甚至十几分钟,他都觉得心里没底。 这滋味属实极不好受,他被拖住了身子不得动弹,好像头上还随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寝食难安。 一想到苏姿的阴毒狡诈,还有她身后那些人的强大、凶残,祝御便觉得透不过气来,他面对的顾忌实在太多了。 前面就提到过,有些规矩和利害,祝御必须得遵守和兼顾;而敌人们唯一的规矩,就是可以不守规矩,为所欲为! 第三百四十四章 旷工 周琳受的只是轻伤,小小调养了几天已经痊愈。出于对工作的负责,她几次想回去科里上班,都被祝御劝下了,说难得这么修养几日清闲时光,干吗那么着急回去看仇艳的黑脸? 这几天他日夜守在周琳的病床前相陪,细心呵护,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从回归川江那天起,他们也没一起共处过这么久的时间,除了祝御偶尔因为心事烦闷,周琳还是非常享受彼此间这种耳鬓厮磨、蜜里调油般的二人世界。在内心深处也出现了惰性拖延的情绪,加之祝御软磨硬泡,回去科里上班的打算也不那么急了。 然而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想忽略,它偏偏主动来找你的麻烦。 这天中午刚下班,周琳的闺蜜小薇急匆匆赶来,神色忧虑,一反常态的把祝御“轰”出了病房,说有些闺蜜之间的话要单独和周琳聊聊,之后便反锁房门,两个人咬了半小时耳朵,之后便沮丧的离去。 祝御大为讶异,回到病房询问周琳详情,她却支吾道:“小薇也说是闺蜜间的事了,你一个大男人不要乱打听。” 祝御察言观色,却看到周琳的表情很不自然,好像隐瞒着什么,摇头道:“你们俩在撒谎骗我。小薇不会有什么事,反而是你遇到了麻烦,她赶来和你通风报信的,对不对?只不过还不想被我知道。” 周琳就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领教过祝御的“厉害”,如果抛开情侣间的诚信和情意,要骗过这个男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她做不到。周琳一向自负头脑聪慧、反应敏捷,可是和这位男朋友比起来,她知道自己连渣都不算。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如果你不说……我可要去找小薇问个清楚了。” 周琳秀眉蹙起,知道瞒是瞒不下去了,无奈道:“那你要答应我,听过以后不许生气,不许发怒,平静一点接受。” 祝御转了转眼珠:“总要看看是什么事吧?比如说你身上又被绑了一枚炸弹……我能平静得了吗?” 周琳嗤的一笑:“才没那么严重!只是工作上的一些……小琐事。” 祝御道:“大小先不说,至少不是什么好事对吧?要是你连涨三级工资,小薇来的时候就不会是那副苦瓜脸了。” 周琳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被你说中了,我的工资没涨,反而是降了一级……”跟着便把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 原来小薇匆匆赶来通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医院的一次例行出勤表检查中,行政科检查到了周琳大概一周前有一次无签到记录,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就是她被敌人劫持,又被搜走了手机,关进炼钢厂一晚上加半个白天。 这次意外祝御和于柏琪商议后,不打算向院方做出解释,因为知道的人太多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行政科的那些人反倒抓住了把柄,把周琳无故旷工、无法联络的这件事首先反应到了仇艳那里。 仇主任毕竟是检验科的一把手,又是院长仇达的至亲嫡系。行政科的头目们心里再清楚不过,惹谁也不能惹到她。周琳是检验科的职工,也是仇艳手下的兵,这事放在别的科里他们可以直接上报;可是发生在检验科,那就得多走一些细致的“程序”了。 谁知道仇姑奶奶心里是怎么想的?无论她和周琳的关系远近还是喜恶,如果忽略掉她的“知情权”肯定会惹麻烦。 而且“旷工”这一说,其实在仇艳和行政科长这些人的眼里可大可小,根本就算不上事。随便谁一句话,周琳都可以从“旷工”变成“外出办理业务”,没人会追究详细。 确切点说,把这形容成行政科对仇艳的一种“尊重”,一种“示好”更为恰当。 大家伙不过就是想要仇主任一个态度,你说周琳旷工了,我们就照办;你说没有,那我们也有办法。出发点很简单,我们没敢“越权”,可事先都“请示”你了,这是人情也是关系,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仇艳知道这件事后果然心情很好,还当即“批示”周琳不算旷工,因为是自己授意她那天出去“办理业务”了。 行政科二话不说,当即修改了周琳的出勤记录。 仇艳根本没和周琳沟通的情况下这么做,不完全是想“卖好”,也不完全是“包庇”,她还隐约有些“胆怯”的心理,不敢再做出对周琳不利的举动。 这个娇艳的小妮子本人倒是没什么,可怕的是她那位警官男朋友。 祝御当着她们的面,逼着不可一世的胡汉卿下跪求饶,还拔掉了他手下的满口大牙……那一幕触目惊心的场面每每想来,都令仇艳心有余悸。就算后来派出所警察赶到,也是例行公事般的简单处理,根本没有想去追究祝御的意思。 仇艳从那以后就告诉自己,除非是涉及到巨大的利害关系或者生死关头,否则周医生这个人能离多远就多远,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以前那段看着周琳不顺眼、想随意欺辱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有这个煞星般的警察男友撑腰,仇艳就必须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沉重,在相安无事和满地找牙之间做出明确的选择。 就拿这个“旷工事件”来说,搁在以前要是被仇艳知道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必须好好教训周琳,叫她吃尽苦头。 即便是放到现在,仇艳豁出去非要治周琳个罪,也还是成立的。 原因很简单,其一,周琳确实有错,仇艳作为领导,要惩要罚绝对“站得住理”;其二,仇艳也很了解周琳这个人,她不是一朝得势就目中无人的那种性格,基本上以前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她内心深处真没有炫耀倚仗自己“厉害男友”那种想法,始终很乖巧、很低调。 然而祝御的出现终究还是改变了局面。周琳是没怎么样,一如既往;可仇艳不是傻子,怎能不考虑到环境的变化? 更何况祝御还亲自“警告”过她:我们不求人,不得罪人,但也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受人欺辱。 这话在当日说的掷地有声,仇艳目睹到祝御之前的“野蛮粗暴”,绝对不会怀疑他这种态度的真实性。说起来胡汉卿这个“篓子”就是仇艳捅的,她才是始作俑者,不存心带着周琳去和胡汉卿“共进午餐”哪会有后来那些事? 祝御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已经算是最大限度发了“慈悲心肠”,仇艳可不会傻到把这事忘的干干净净。 所以现在对周琳“网开一面”,或者干脆说是主动弥补,把周琳本来的“不对”变成“对”,都是仇艳责无旁贷的。 她首先要“还人情”,让周琳免于被处罚,讨好了她也就算讨好了祝御,这道理很简单;其次仇艳也没胆子秉公行事,板着脸指出这就是周琳的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行政科正常处理吧。 有鉴于以前的嫌隙,祝御肯相信她在这里面“秉公”了吗?前面的事才刚刚平息没几天,周琳在单位就又“穿了小鞋”,就算仇艳浑身是嘴、义正言辞、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祝警官焉肯善罢甘休? 退一万步说,他至少还能找出一条理由问罪:你仇主任是干什么吃的?周琳即便犯了点小错误,难道你就不能帮着担当下吗?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处罚,那绝不是“秉公办事”,还是良心大大的坏了,等着我找你算账吧! 所以无论如何,周琳的“无故旷工”,仇艳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好在这事仇主任头脑清晰,“恩怨分明”,处理的还真干净,很快就平息了事态。 可惜这不是最终的结局。 一位大人物不知死活,非要揪住周琳的“小辫子”做做文章,这就导致接下来发生了一系列的大事件。 这人可以越过仇艳,还对祝御全无惧怕之意,仔细想想倒不难猜,正是二院的现任院长仇达! 事有凑巧,这天市卫生局来医院例行检查工作,仇达热情的接待。在办公室里,市局的领导们提出要简单看看最近的出勤表,仇达便叫人取来最近五天的纸质版和电子版供他们查阅。 谁知工作人员取来的刚好是截止到头一天晚上的签到名单,仇艳授意行政科更改周琳的签到信息在第二天才得到更正。这样一来周琳毫无理由的旷工情况就出现在了名单上,并且附录里没有备明任何事因,被市局领导们查个正着。 仇达很是气恼,他可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也没被仇艳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后找来行政科头目对质,瞧见对方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所以然,便大发雷霆。 行政科头目精奸似鬼,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和仇达直言,只好装成哑巴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纵然有仇艳的授意,这个时候却是不能当面提的,也不能说周琳那天是外出办业务了。因为市局要过问,这事未必经得起查。情况不明朗之下贸贸然把仇艳牵扯进来,很容易变成马屁拍到马腿上,惹来更大的麻烦。 第三百四十五章 波云诡谲 仇达盛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指出:这个周琳胆大包天,无故旷工,对医院的规章制度置若罔闻,就算她身上有一百道光环,还在前不久的菌毒抢险事故中表现突出,那也不能姑息轻饶,一定要严惩不贷。 行政科头目唯唯诺诺的回答:“院长指示的对,我这就回去核实好情况,马上着手处理。” 仇达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含糊之意,拍着桌子道:“还有什么好核实的?白纸黑字的签到记录就摆在这,周琳再有什么正当理由也没用!市局领导们下来检查工作,既然发现了问题,我们就不能回避推诿,一定要干净利落的解决!” 很快,周琳的处理决定就出台了,甚至都没有人和她事先沟通过。在医院内记严重警告一次,当月奖金停发,工资降一档,做出深刻细致的书面检讨,递交院党支部、工会和行政科。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开始迅速传播,仇艳得知后大吃一惊,赶忙去找叔叔解释原委。 仇达送走了市局检查组,和侄女在办公室一番长谈,这才弄清了是怎么回事。沉吟着说道:“既然你觉得有顾忌,那就抽空找周琳谈谈吧。处罚决定照常颁发,我当着市局领导的面表态了,总不能把说出口的话再收回来,样子还是得做;至于她的警告啊、工资奖金之类的,一样都别实施,该咋样还咋样,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就得了。” 仇艳忐忑的点点头,似乎还有些不放心。 仇达思索道:“我说胡汉卿这家伙最近很奇怪嘛,吃了这么大个哑巴亏,躲起来不露面了。”盯着仇艳端详,阴阴的问道:“你说周琳的那个警察男朋友,真有那么邪乎吗?老胡都被他镇住了?” 仇艳不答话,只肯定的点点头,心里又乱又紧张。 “行了,瞧你那点出息!”仇达满不在乎的抚了抚额头:“老胡是老胡,我是我。他走的是什么路子?天天干的都是什么勾当?看周琳长得漂亮,就存心不轨想占为己有,噢,他以为自己是川江的皇帝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活该遇见那个叫什么祝御的警察,杀一杀他的威风,也算给他个教训!” 仇艳愁眉紧锁,轻轻叹了口气。 仇达话锋一转:“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堂堂二院的一把手,走的都是正路,那个祝御身为国家执法人员,无缘无故的敢把我怎么样?难道也拿着钳子来拔我的牙齿?笑话!再说了,周琳只要还在二院工作,他更不敢对咱们耍横。把我惹得急了,对他女朋友有什么好处?你把这层意思和周琳解释明白吧,这件事就这样处理了,大家相安无事的都别找茬岂不是很好?” 仇艳前思后想,觉得叔叔说的也有道理,多少放下点心,起身回去科里了。 她是准备找周琳好好谈下,说明自己叔侄俩没有恶意,只不过迫于形势要做做样子。可惜还没采取行动,因为消息传的飞快,小薇已经先一步跑来把“噩耗”通知了周琳。 在不知道真正的“处罚结果”前,周琳被祝御逼的没办法,又把经过向他做了陈述。 祝御一听之下,心头的怒气可想而知。 这个仇达、仇艳叔侄俩怎么比苍蝇还讨厌,恶心到他一次不行,又来恶心第二次。 他们得罪谁都行,为什么偏偏就盯着周琳不放呢? 尤其是经历过炸弹事件,祝御最恨的不是自己受到什么打击欺辱,而是利用周琳来威胁、折磨他的这种行径。 别的都能忍,这件事祝御的态度非常鲜明,那就是零容忍! 周琳早看出他神色不善,紧抓住他的手道:“祝御,你答应我了,说好的不许惹事,平静的接受!再说……再说了,这次确实错在我,没有事由、没有请假,无故旷工,手机还没人接听……” “那不是因为你被……”祝御脱口说道,随即压住了话头,低声道:“那不是因为你被劫持了吗?手机被搜走,身上绑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你不妨问问那两个王八蛋,他们要是处在同样的情况下,还有没有闲心和单位领导再请个假。” 周琳嘟起了嘴:“可我……毕竟违反了规定,事后也没和任何人解释,他们不知道实情,所以才会做出处罚决定。” “唉!”祝御重重的一拍额头:“是我不许你说出去的,要怨也是怨我嘛!这破事整的……” 周琳嘻嘻一笑,轻松道:“所以啊,你救了我一命,我为你的小错误受点小处罚,咱们扯平了,又有什么可怨的呢?” 祝御看着她娇美的面庞沉默了一下,缓缓点头,沮丧道:“好吧,既然你这样理解……那我就不说了。” 周琳歪着头看他,警惕道:“祝御,你这人态度可没那么容易转变,当我不知道吗?你是不是想嘴上敷衍我,心里却早就打好了主意,背地里去做点什么?” 祝御眼珠乱转,随口道:“不会不会……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还能怎么样?” “不对!”周琳坐直了身体,俏脸紧绷:“我越看你越不对劲……祝御,我还要在这家医院继续工作的,你千万别乱来好不好?仇达仇艳不是胡汉卿,你教训一顿就算了,真弄出乱子,咱们大家都不好收场。” 祝御嗯了一声,尽量让表情平淡:“是是,你说的对,这次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周琳哪里肯信?凑过来仔细打量他,问道:“你和我说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祝御狡黠的一笑,慢慢向她靠近,说道:“你不是怕我嘴上敷衍你吗?嘿嘿,那我现在就真的要从‘嘴上’敷衍敷衍了!”猛的一把搂住她,噘起嘴巴便亲。 周琳不意他搞突然袭击,紧忙又推又闪,咯咯娇笑:“三句话就没正行,你这大色魔!”两人嘻嘻哈哈抱做了一团。 …… 晚饭后没多久,祝御走出病房,在走廊、过道和出口巡视了一圈,神色冷峻。 炸弹事件后,医院的这层楼被于柏琪和丁连奎再次增派了警力,每个重要环节都至少有四名以上的便衣警员值守,彼此间用无线电不间断联络,以保证一处出现异常情况,其他各位置人员都能第一时间响应,全力保护好席砚君、沈子哲和周琳。 别人看来这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在祝御看来,效果也未必有多大。 如果他不在,就算派来再多的警员也难保万无一失。楼层这样设防,也只多体现出些震慑力罢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要是祝自强亲来,就想着惹出点麻烦,无论是智取还是强攻,祝御不在场,谁能挡住此人? 这情况其实于柏琪和丁连奎也心知肚明,只不过谁也不想说出来罢了。 祝御在担心什么,他们俩也就在忧虑什么。只是就目前状况看,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横下一条心,随时准备和敌人周旋,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当然这例子举得也有些绝对。种种迹象表明,暗中活动的敌人不是一股,而是两股甚至三股。祝自强还算克制,一直没有痛下杀手,也好像处处在维护儿子。倒是其他的敌人无所顾忌,几次三番的想要了祝御的命,却都在交锋中失利败退。 仔细算来,最初的悍马车追撞、和押运赵子光途中遭遇的悍匪目标简单一致,他们就是想乱枪之下干掉祝御;而飞机上的苗韵和同伙、劫持周琳的苏姿和背后主脑,这些人又好像抱着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生擒活捉祝御,同时阻止他查案。 和祝自强比起来,这两股敌人反倒折腾的很凶,且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向。 因此祝御每次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思路,来分析当前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局面,都感到脑袋里被塞进了一大桶浆糊,隐隐约约、模模糊糊,无论怎样努力,也理不出清晰的头绪来。 所有人的所有矛盾,似乎都纠结在了一起,而始终贯穿主线的,不外乎就是祝御一直想追查的黄金大案。 这也是他最心焦的当务之急。既然无从分辨敌人的身份、阵营和目的,那就只能按既定路线继续走下去,也许查明黄金大案,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唯一办法,舍此……其余的路都是死胡同。 祝御简单在楼层内走了一圈,又回到病房。 周琳这几日得到的休息和调养很充分,白皙的皮肤滑腻生光,气色健康,再加上终日和心上人厮守,感受爱情的甜蜜温馨,整个人容光焕发,风情万种,比之先前份外娇艳。 她扯住祝御的手臂,神秘兮兮的掏出一小瓶指甲油,说道:“快来帮忙,帮我把脚趾甲涂满,这瓶‘朱丽叶’很贵的,小薇托了好多关系才进价买来一瓶。” 祝御哭笑不得,说道:“我一个大男人手法糙的很,这可是个细致活,你信得过我么?” 周琳对他翻了个白眼:“总比引爆炸弹容易些吧?你到底帮不帮?” 祝御一声苦笑,刚待答话,房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仇艳探进半个身位,矜持的搓着手道:“没打扰到你们吧?”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一笔交易 “仇主任?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周琳有些吃惊,连忙起身相让。 祝御则神色冷淡的皱起了眉头,轻轻把那一小瓶指甲油放在了桌案上。 “祝警官,你好。”仇艳怯怯的打了个招呼,闪身进屋,走向周琳身边:“小周,我今晚夜班,顺便过来看看你。” 周琳客气道:“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一点轻微的小伤而已,您那么忙还想着来看我。” 仇艳眼神飘忽不定,偷偷的瞄向祝御,嘴里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其实,我也是随便过来看看。” 祝御冷冷的起身,一言不发,慢慢走到一边。 周琳似乎还是没有和仇艳交流的经验,尤其是她升任到科主任后,这种情况更明显,搓着手低头不语。 不过仇艳现在比她更难受,祝御在这个房间中一站,就好像面前矗立着一座冷峻的山峰,高不可攀的威势和冷冽的寒气压迫的她喘不过气来,几番犹豫后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周琳,我只是……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不会占用你们多少时间。” 周琳“哦”了一声,迟疑的和祝御对视一眼。祝御表情波澜不惊,慢慢踱步走向门口。 “祝警官……”仇艳及时叫住了他:“我和周琳说的话……并不想避开你……” “你们谈吧。”祝御连头都没回:“我没什么兴趣听。”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于柏琪刚好这是从沈子哲的病房出来,远远的看见他,摊开手做了个询问的动作。 祝御摇摇头,示意没事,又问道:“于处长,子哲的情况怎么样?” “像田里的蚂蚱……活蹦乱跳的!”于柏琪微微一笑:“晚饭吃了两屉小笼蒸包,险些没撑破肚皮。” 祝御莞尔,说道:“我去楼下透口气,随便走走。” “嗯。”于柏琪的眼神闪过一丝警惕:“注意安全。” 祝御点点头,转身走向楼梯口。第一个台阶还没迈下,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住了他:“祝御!” 他回头一看,席秋烟俏生生的站在走廊过道,秋水般多情的眸子正看过来。 “三小姐?”祝御淡淡一笑,自打酒吧事件后,他感觉时锐泽和汤文龙这样称呼席秋烟很“顺耳”,便来了个有样学样。 “你不好好陪女朋友,自己跑出来做什么去?”席秋烟笑吟吟的走过来,调侃的语气十足。 祝御避而不答,简单说道:“只是想下楼透透气,随便走走。” 席秋烟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身后:“我今天排练结束的早,特意过来看看二哥。” 祝御嗯了一声:“席二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又摇头叹道:“说起来我还一直没去探望过他,真不好意思。” “不用假惺惺的客气了!”席秋烟翻了个白眼:“别看是你救了他,可你们俩彼此谁瞧谁都不顺眼。你心里不当一回事,二哥也一样没感激过你的救命之恩,当我看不出来吗?” “二少爷确实非同凡响。”祝御摇头苦笑:“同样是阔少公子哥,别人就算不心疼钱,毕竟还是心疼命的;他却对什么都满不在乎,钱无所谓,命也无所谓……这样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呵呵。” 席秋烟撇撇嘴,叹道:“祝御,二哥天生就是那副坯子秉性,三十多年来都没改变过。所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这么强势一个人,要是能和他对付才算怪事!” 祝御淡淡一笑,耸了耸肩:“我很强势么?对你,对小唐主管都强势过么?” 席秋烟不答,又叹道:“可是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二哥,你那天冒着危险把他从车里救出来……老爸和我一直铭记在心,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向你表达谢意。” 祝御摆摆手,索性单刀直入:“那天我也不是想做什么英雄,实话实说,席砚君如果不是涉及到一起重要的案子……会不会出手救他,恐怕现在我也拿不定主意。” 孰料席秋烟一点也不吃惊,像早就有准备,默默道:“我知道……二哥把来龙去脉都和我说过了。苏姿姐呢?苏姿姐不也是一样?二哥年轻的时候胡作非为,在监狱里也不安稳我能理解;可真想不到苏姿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居然也卷入到你调查的案子里。我就搞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对我都至关重要的人,全能和你扯上瓜葛?” 祝御摇头苦笑:“你说苏姿是个好人?” 席秋烟瞪大眼睛道:“怎么不是?她全心全意的帮我,像亲姐姐一样照顾我。还有……我们私下聊过,她走到今天可不是一帆风顺的,也经历了好多艰辛和坎坷,怎么说呢……命运挺悲惨的。” 祝御表情平淡了下来:“可能吧,真正的苏姿,大概会是你说的这个样子。” 席秋烟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能骗我,说得那些都是假话?” 祝御不答,反问道:“苏姿涉及到案情这事……也是席砚君告诉你的?” “不然你以为能瞒我多久?”席秋烟嘟起了嘴吧:“苏姿姐到现在杳无音信,我和姐妹们都很惦念。如果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她能不回来见我们?” 祝御沉默不语,他不想让席秋烟知道的太多,想了想道:“一切都没有定论,我也不方便和你透露什么。耐心等等吧,也许真相大白以后,你的苏姿姐会回来的。”说着举步迈下台阶。 “等一等!”席秋烟叫道:“你们大男人,办的都是大事,算我多嘴了……祝御,你几次三番的帮过我,还救过二哥的命,我能理解你要为难他和苏姿姐也是出于无奈,只不过发两句牢骚而已。” 祝御淡淡一笑:“这样最好,你能这么想,大家以后还能做朋友。” “你先别走!”席秋烟回头看了看走廊,低声道:“二哥说想见你一面,要我出来找你。” 祝御蹙眉道:“他要见我干什么?” 席秋烟道:“他说想和你做一笔交易,而且肯定是对你划得来的交易,就这么一句话。” 祝御思索了一下,说道:“不会还是旧话重提吧,他非要逼着我去给你做保安跟班?” 席秋烟摇头道:“以前是……这次不是。”随即眼神复杂,幽幽道:“你这样的人,会甘心给人做保镖么?” 祝御转身走回来,眼珠转了转:“那也未必,不妨听听你二哥的条件再说。”大步来到席砚君的病房前,推门而进。 席秋烟露出一丝喜色,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呆呆的看着房门又站住了。 病房里灯光明亮,席砚君并没有乖乖的躺在床上,而是深深靠在一张华贵的天鹅绒高背沙发里,手中捧着一支装满红酒的圆杯,悠闲的前后摇晃。他的身后,一字排开四名膀大腰圆的西装汉子,投过来冷漠、警惕的眼神。 祝御淡淡一笑:“沙发和红酒……二少爷要是再住几天院,会不会把家里的全套奢侈品都搬过来享受?” 席砚君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啜了一小口红酒,回头朝四个汉子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候着吧,这家伙要是想干掉我……你们一百个也挡不住。” 四名汉子躬身应了一声,鱼贯着走向门口,不过看向祝御的目光明显不善。 二少爷这人哪点都好,就是为人太狂放了些。平日里他吹嘘自家人和兄弟还能理解;可今天当着哥几个面却把这个小青年吹上了天,什么“一百个挡不住他一个”,有嫌形容过份吧?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祝御正眼都没瞧他们,只是微笑着盯向席砚君:“秋烟说你有笔交易和我谈,咱们别废话了,开门见山如何?” 席砚君缓缓放下了酒杯,沉默不语。 祝御无奈的耸耸肩:“看来她说的没错,咱们俩之间可能真的是互相都看不上眼……不过你放心,至少你妹妹还是我的朋友,从这层关系看,我们至少不会成为对头。” 席砚君面容冷峻,淡淡道:“如果你不想做这笔交易,也就不会走进来了,对吧?” “你这是心理战?”祝御苦笑道:“还是别这么俗套了。几百年前国人就有句老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大可以漫天要价,我也可以坐地还钱,听听总无妨吧?” “想听听,说明兴趣还是有的。”席砚君盯着他道:“我这一辈子做过无数次交易,根本不闻不问的买家多得是。” 祝御摇头叹了口气,不再争辩,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请了私家侦探。”席砚君不紧不慢的说道:“查出了一条重要信息,苏姿在几年前神秘失踪过一次,隔了好久,又突然出现了……这件事现在看来有很大的猫腻。” 祝御表情波澜不惊,只定定的看着他。 席砚君又道:“知女莫若父,以苏俊昌对苏姿的了解,我敢肯定,她绝不会和你调查的案子扯上什么关系。于是我联系苏俊昌的意外死亡,再结合私家侦探给出的线索,得出了一条大胆的猜测……这个苏姿,未必是她本人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地下教父 祝御对他的话没有反应,突然说了句:“你术后恢复期才几天,就敢这样喝酒?” 席砚君满不在乎,伸手又抄起了酒杯小啜:“托你的福,我的脾脏没摘除,保住了。所以现在是它欠我的,不是我欠它。” 祝御摇了摇头,沉吟着道:“苏姿的事情,你最好别插手,请来一百个私家侦探也没有。” “嗯,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席砚君摇晃着酒杯:“所以,我才找你来谈这笔交易。” 祝御沉默不语,等着他说下文。 席砚君缓缓站起身来,走向窗边,声音变的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温柔缓和:“人与人相处久了,都会产生感情的。尤其这种感情要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产生,就更令你永生无法忘怀,比如说……战友情、同学情、兄弟情……” “还有狱友情。”祝御淡淡的插了一句。 席砚君回首看他,轻轻点头:“说的没错。可能你比我和苏大哥两人加起来都聪明,但你还是无法体会我们在监狱里一起度过的那十年岁月,带给人怎样的震撼和感悟……”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仰首看向天花板,眼眶里似乎湿润:“我席砚君这辈子,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十足的混蛋,是个人人痛恨的狂徒,就连秋烟和老头子也认为我是家里的异类,几次三番的对我失去信心;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两个人真的懂我,一个是大哥;另外一个就是苏俊昌!” 他顿了顿,又低头看向窗外:“这就是你和苏大哥的区别,你们俩同样都救过我的命,可他同时还拯救了我内心里的失落,能直面我扭曲的灵魂;而你,只是从车里拖出一具躯壳罢了。” 祝御苦笑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实在没法和这个怪胎进行交流。席砚君九死一生,从乱石嶙峋的深壑中逃得性命,到头来却被他形容成“拖出一具躯壳”,这小子若不是得道顿悟了,就一定是心生魔障、丧心病狂了。 席砚君说到这里,突然回头看来,遥遥伸出两个指头:“两件事,你做成任意一件,我们的交易都能成立。作为回报,我会把铁叔告诉我的秘密如实转述给你。” 祝御定定的看着他,也突然加了一句:“两件事我都做成,你把苏俊昌的秘密也告诉我!” “这不可能。”席砚君冷着脸端起酒杯,又坐进了沙发里,淡淡道:“因为苏大哥的秘密,我根本就不知道!” 祝御不语,只用锋锐的目光扫向他,似乎是在寻找破绽和做出判定。 “我说的是实话。”席砚君翘起了二郎腿:“要出狱的前夕,他确实找过我,还偷偷谈及到此事,但被我拒绝了。记得我当时和他说,铁叔这个所谓的秘密,对别人来说可能意味着一笔价值连城的财富;但是对我来说连坨屎都不如,知道和不知道根本就没区别,我干嘛还往身上揽事?” 祝御道:“以你席家的产业和财力来讲,这句话也不无道理。” 席砚君道:“苏大哥见我坚持,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他还是托付了我一件事情,就是出去后想办法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女儿苏姿。他说自己一生中从没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唯有对结发妻子和这个女儿亏欠良多。现实是这么残酷,当他追悔莫及、想为这母女俩做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早已时过境迁,无能为力。” 祝御叹道:“苏俊昌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到最后身陷囹圄,再多的醒悟和后悔也没有用了,而且……”想了想又闭住了嘴巴。他还想起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兄死在“假冒女儿”的手上,虽然知情偏又毫无反抗挣扎的余地,未免多出几分悲壮,令人唏嘘。只不过这些事却不好对席砚君提及了。 席砚君看过来的目光果然多出一丝疑虑,随即淡定道:“无论如何,你掌握的情况一定比我多的多,你的能力和本事我也早就暗中打听到了不少……不过有些事,就算我想知道,你肯定也不会说,咱们还是简单的谈交易吧。” 祝御点点头,吐出一个字:“说。” 席砚君便又伸出了两个指头:“两件事,要么你帮我找到真正的苏姿,并且把她解救出来;要么去对付这件事的元凶祸首屠志雄,让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为苏大哥和苏姿报仇雪恨!” 祝御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席砚君眼底迸射出炙热的火焰:“说到底,这其实就是一件事,苏大哥和苏姿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全都拜他这位结义兄弟屠志雄所赐!即便苏大哥不托付给我任何事,现在他已经撒手人寰,唯一的女儿又下落不明,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祝御缓缓摇头:“有些事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屠志雄和苏俊昌的恩怨,放在十几年前他可能是元凶祸首;但近期的格局发生了转变,有新的元素介入,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些新介入的元素是你应该考虑的。”席砚君重重一挥手:“我只坚持这两笔简单的交易,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病房里瞬间静了下来。 祝御默默思索,他已经吃透了席砚君的意图。沉吟着道:“第一件事我无法确定,所以也无法表态;至于第二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个先决条件。” “我也有个先决条件!”席砚君马上接口道。 祝御道:“那你先说。” 席砚君咬牙道:“屠志雄不可以一死谢罪,那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活着接受应有的惩罚,不但众叛亲离、四面楚歌,还要丢掉全部的家财,丧尽社会上的地位、关系和权利,然后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大牢,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走出来一步,直至在里面一点一点老死……把他加诸于苏大哥身上的那些迫害,变本加厉的全部奉还!” 祝御蹙起了眉头:“我最多只是一名警察,不是神仙……你也知道,屠志雄非常狡猾,要抓住他的罪证有多难。” “不然我干嘛还选你做交易对象?”席砚君冷冷道:“屠志雄自称川江的‘地下之王’,不是没道理的。多年来,他暗中实施的走私、贩毒、绑架、杀人等罪行,为他带来不计其数的巨额财富;经营起一张巨大无边的关系网,几乎在统领着整个川江的地下秩序,如果仔细分析他积攒下的实力和财力,就算是老头子也轻易不敢招惹他……最最头疼的是,警方一直拿这个‘地下教父’没办法,得不到他确凿的犯罪证据,只能看着他嚣张狂妄的胡作非为干瞪眼。” 祝御嗤的一声冷笑:“地下教父?” 席砚君肃容道:“我没言过其实。屠志雄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慎密、严谨,就算他今天开枪杀死一个人,明天也会有二十个律师跟三十个小弟站出来打官司、顶罪,要抓住他的破绽和短处难如登天。我甚至考虑过自己单干,要和他一较长短,可最后却不得不打消了念头,因为在资源和层面上我都处于劣势,这是场有输无赢的较量。” 祝御倒相信他这句话是真的。席砚君这种桀骜不驯的角色,轻易是不会认输服软的,也轻易不会低头求人。他要认准了一件事,很少有干不成的。可是在屠志雄面前“卡壳”,就足以说明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了。 当然客观原因也有,席砚君说“资源和层面”处于劣势,也就是变相的在说,他想发动的计划肯定没得到席颂麟的支持。 或者说,他干脆就没和父亲提起过,只想在老头子不知情的状况下偷偷单干。 可想而知,以席砚君一人之力,想要对抗屠志雄和他背后庞大的“地下王国”,结果不言自明。 就算是祝御亲自出马,潜入屠志雄的老巢干掉他倒是轻而易举;可席砚君有言在先,这样的惩罚太简单了,不能作数。非要达到诸如“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人财两空”等等目的,最后再“锒铛入狱”,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这恐怕也算给祝御出了个难题。 要达到席砚君的要求,除了武力外,可能还要运用很多手段、措施,抽丝剥茧的去挖掘和收集屠志雄的罪证,经历过漫长的斗智斗勇,积攒起一定的优势,然后把优势转换为胜势,找准时机毕其功于一役,才会彻底击溃老奸巨猾的屠志雄。 祝御肯定有这个能力和本事,问题在于他有这份心情和时间么? 黄金大案迷离扑朔,圣徒组织虎视眈眈,他的团队和亲友身边危机四伏……这个节骨眼上,放下一切抽身去对付屠志雄,似乎就本末倒置、不分轻重了。 然而黄金大案本身就关系着席砚君掌握的一条重要线索,这又是个矛盾点,就像隔着门墙无法上炕一样。 席砚君一口干掉了杯中的红酒,从茶几上抄起酒瓶又倒满,斜眼看了看祝御:“要是你同意的话,我就多倒一杯。”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爽快的回答:“交易我做!但条件是……你现在就要把铁叔的秘密告诉我!” 第三百四十八章 诚信交易 祝御离开席砚君病房的时候,席秋烟还候在外面,见他出来马上迎了上去:“二哥到底要和你做什么交易?” 祝御淡淡一笑:“一件我并不排斥的交易。” “那谈成了吗?”席秋烟歪着头问。 “他要是相信我这个人讲诚信,”祝御若有所思的道:“那就算谈成了吧。”随即看了看腕表,又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记得排练的时候别太拼,抽空我去看你。” 席秋烟嘟嘴道:“你这人神神秘秘不说,还唠唠叨叨跟老爸一样,哼,有什么好神气的?” 祝御摇头一笑,便欲离去。席秋烟在后面蹾足道:“喂,你等等!话还没说完。” 祝御诧异道:“还有什么事?” 席秋烟低下了头,小声道:“至少你得说话算话,到时候去看我们排练,不许食言!” 祝御笑道:“好!我一定去,届时约上小唐主管,咱们三个还可以一起喝酒。” “好啊,上次还没喝够。”席秋烟展颜一笑,迷人的双眼里尽是甜蜜。 一旁的四名保镖目瞪口呆。三小姐什么时候对一个男人如此垂青过,就连说话都低声下气的?有幸和席秋烟一起“喝酒”的男性,除了席总裁和大少爷、二少爷,反正在他们的记忆力还从来没出现过。 这高个子青年看样是大有来头,不但二少爷把他夸上了天,三小姐似乎也对他颇为“钟情”,望着祝御离去的背影,几名保镖疑窦满腹,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席秋烟随后推门紧屋,看到席砚君表情平静的端坐不动,他手边的桌案上,赫然放着两只喝剩的空酒杯。 …… 走廊尽头处,祝御刚好碰见了直板板闲溜的沈子哲。他因为脖颈处有伤,动作不敢太大幅度,倒像是小心翼翼的用双肩顶着一颗脑袋走路,又僵又硬,样子滑稽中透着好笑。 这几日沈子哲恢复的极快,下床走路固然不成问题,饭量也是大增,并且还能小声的开口说话了,眼瞅着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再十天半月的,就能恢复如常了。只可惜年轻人都是急性子,他久不曾被困在医院里疗伤养病,像被软禁一样终日不得活动,如何挨得住这份寂寞无聊?几番和于柏琪“讨价还价”之后,才被允许可以偶然来到走廊散步“放风”。 祝御早就把沈子哲视为亲密的伙伴和兄弟,也一直为他的意外负伤耿耿于怀。两个人私下交流,往往话没说上三句便又愧疚难过,倒是需要沈子哲反过来安慰他,好话说了一箩筐之后,心情才得以稍稍释怀。 不过今晚不同,祝御很兴奋的搂住沈子哲肩头,神秘兮兮的问道:“子哲,这几天无所事事的憋着,一定很难受吧?想不想帮哥哥做点好玩的事?” 沈子哲对这话求之不得,登时来了兴趣:“祝大哥,快说快说,又有什么好差事要我帮忙了?” 祝御笑道:“好差事不止一桩,咱们先别急,一件一件来!”搂着他走到墙角边一番窃窃私语。 晚上十点多,祝御和沈子哲商议完毕,这才回到周琳的病房,细心的为她端水送药,随口问道:“仇艳呢,早走了吧?” “嗯。”周琳点点头:“你不听我们的谈话是个失误,仇主任把所有的事都和我解释完了,人家不是存心想针对我的。”跟着便把仇艳此行的目的一一转述给了祝御。 这番言论自然就是仇达上午在办公室和侄女商定好的计议,周琳一边说还很兴奋,最后总结道:“祝御,现在仇主任亲自上门,来向我把一切都解释清了,也算代表了仇院长的态度,你总该放心了吧?之前想打的那些坏主意,趁早都收起来吧,不许再给我惹事!” 祝御沉默不语,寻思了半天,正色问道:“周琳,我给你提三个问题,要是能回答的好,这件事就依你了。” 周琳嗤的一笑:“你干什么?一本正经的要给我上政治课么?本小姐现在是病人,不能这样虐待我。” 祝御摇头道:“第一,仇达、仇艳表面上看这次是对你网开一面,甚至还有主动帮忙的意思,可你有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呢?你以为检讨不用写了,工资、奖金不用罚了,那就算万事大吉?我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单拿仇达来讲,他的本意可并没想放过你,是被仇艳劝的改变了主意。然而他依然保持了一个底线,那就是实际惩罚可以免去,上对市局、下对全院职工的表态却不能收回!也就是说,在外界看来,他这个院长依然是有原则、有魄力的领导干部,没有徇私舞弊。” 周琳歪头沉思,说道:“那又有什么区别吗?不对的本来是在我,仇院长总不能来向我请罪认错吧?” “抛开你不说。”祝御摇头道:“只一件小事,很容易就能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仇达这么做,真的是为了讨好你吗?真的是为了保护你吗?不是。他什么损失都没有,真正要维护的,只是自己的面子和权威,甚至于说……还有来自我的威胁。所以他只是在做一件对自己有利的事,与你实际上有没有错无关。也许下次他要再做另外一件事的时候,说不定你就成了牺牲品,仇达也同样不会皱一皱眉头。” 周琳不说话了,低着头若有所思。 “第二。”祝御缓缓坐在了她身边:“按照以前的利害关系,你能肯定从今以后再也不遭到仇艳或是仇达的算计吗?尤其是仇艳,她会真的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把你视为一个从无嫌隙矛盾的好姐妹,好职工吗?我觉得肯定不会!一旦有十足的把握和特别好的机会,她第一个想报复的就是你!这种思维和逻辑已经在她卑鄙阴毒的骨子里形成了惯性,她就是见不得你好。” 周琳轻轻叹了口气,把头靠了过来。 祝御温柔的搂住她香肩,接着道:“第三,如果现在我告诉你,仇达和仇艳背地里干下了很多违纪违法、损害全院职工利益的坏事,充当着本市医疗系统里最大的蛀虫、最恶劣的伪君子这样的角色……周琳,你做为一个正直、善良、敢爱敢恨的普通二院员工,会拥护、服从这样的领导吗?” 周琳吃惊的抬起头:“祝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难道他们……” 祝御轻轻叹了口气:“所以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们肯抛出橄榄枝,做出点善意的举动,我们就既往不咎、相安无事了。以上我提到的三件事,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这两个害群之马都没有再存在于二院,甚至舒舒服服的活在自然社会的必要了。我要把他们揪出来,为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付出代价,接受法律的严惩!” 周琳心头乱跳,颤声道:“你……你要怎么把他们揪出来?” 祝御侧头看了看她,笑道:“萝卜长在土里,拔出来自然就带出泥了。” 周琳似懂非懂,一脸的迷茫。 祝御搂紧她道:“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了。你为了我险些被炸弹炸上天,我就不能投桃报李,给你换两个开明、大度的新领导吗?呵呵。” 一个大胆的谋略,渐渐在他心中成形。根据沈子哲以前提供过的情报,仇达和屠志雄一直在联手进行非法的走私活动,而中间的两个联络人,一个是胡汉卿,另一个则是海关副关长程易。 只是后来的事态有些失控,仇达想一门心思的贩卖违规、违禁药品牟取暴利,屠志雄却不甘心如此好的赚钱门路和资源都被他一个人占用,干脆大着胆子利用程易的关系开始走私起海外的毒品来。 合作这种关系,如果是正出正入、合理合法的,就算最后闹僵了,大不了也可以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然而非法的合作关系,又是在一起那么久,彼此都了解对方的黑幕……想说拜拜就没那么容易了。 仇达现在就处于这种境况中,而且面对日益紧张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乱转却偏又无计可施。 他算是被屠志雄这只老狐狸给赖上了,上贼船容易下来难,想不到这位当初忠心耿耿、信誓旦旦的合作伙伴反客为主,把他绑上了战车。 走私是重罪不假,但也要分走私的是什么玩意。违规违禁药品固然危险,可是和毒品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屠志雄丧心病狂,不管不顾的只想发财,仇达却知道这样陪他玩下去,早晚得把自己被玩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包住火的纸,更没有牢固到能行万年的船。 然而大错已经铸成,仇达清楚的意识到他说不清、撇不掉、逃不脱屠志雄的死缠烂打,除了道貌岸然的机关领导生涯,他剩余那些阴暗的、龌龊的、充满罪恶的私下生活里,已经和屠志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掺杂在一起了,浓得化不开,成了名副其实一条线上的蚂蚱。 这恰恰给了祝御一个“一石二鸟”的绝好机会,如果能铲除掉屠志雄,仇达更是插翅难逃。祝警官搂草打兔子哪个活计也不耽误,所差者……只是需要静下心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第三百四十九章 挥师东郊 席砚君的选择余地也不大,他只能按照祝御的意思双方各退一步。 总体来讲,这笔交易是双赢的。祝御迫切的想知道第四条黄金线索;而这条线索掌握在席砚君手里,基本没有鸟用。 席砚君不缺钱财,纵使给他搬来一座金山,也远不如看着屠志雄倒台,为苏俊昌报仇雪恨来的痛快。 祝御也不缺钱,不过缺的是线索。他深深看透了席砚君的心理,除了自己,他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于是祝警官顺理成章的得到了黄金大案第四条线索,做为交换条件,他也一口答应下席砚君,会“整倒”屠志雄。只不过时间上可能会有所延迟,也许几周,也许几个月。 席砚君只能默然接受。 这任务确实艰巨,难度也很大。席二少亲自出马都没法搞定,祝御纵有千般本事,也得需要时间。 何况席砚君要求的还很“过份”,必须将屠志雄“连根拔起”,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反过来对祝御而言,如果说扳倒屠志雄意味着他“伸张正义”、“为民除害”;那连带着能收拾掉仇达和仇艳,更多的就是出于一点点“私心”了。他想为周琳今后的工作和生活彻底开辟出一个安稳的环境,一劳永逸。 难点在于,一个好的契机和时势就摆在眼前,如何安排合理的计划,利用稳妥的时间抽身去运作,得慎重考虑。 更何况祝御得来的第四条线索并没有让他感到兴奋,或者看到希望,黄金大案依旧迷雾重重。 席砚君明确告诉祝御,铁叔留给他的线索很简单:翻阅川江日报2000年5月22号至26号所有内容,秘密就在其中。 又是一份川江日报!祝御无语的想骂娘! 林晋风、谢渤此前提供的线索全是该死的川江日报,祝御和于柏琪等人几乎把那些破报纸快翻烂了,却找不到丝毫头绪。满怀信心的等到第四条线索,居然和前面如出一辙,他们郁闷无奈的心情可想而知。 四条线索中,唯一有点区别的就是赵子光临终前透露给祝御的。于柏琪信心百倍的赶往江阴县庞谷水库,按图索骥仔细搜寻了一番,也只是在机房中找到了一本破旧的“老同志之友”杂志,同样看出不任何玄机。 祝御恨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五条线索已得其四,可一堆破报纸和一本破杂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甚至几次怀疑这就是铁叔和父亲祝自强当初设下的一个无解谜题,专门用来愚弄人的。 他知道这是一时激愤下的想法,实际情况会另有出入,还需要理智客观的对待。 也许关键点就在于苏姿掌握的第五条线索,一旦汇总聚齐,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这是个期盼,也是种煎熬。炸弹事件后,苏姿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基本已经向祝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干下了险些把周琳炸死的行径,为了确保绝对安全,肯定不会轻易再出现。这种情况下,别说线索,祝御连她人毛都逮不到一根,除了满腔愤恨、怒火中烧外,也实在别无他法。 更令他头疼的是,一周时间眼看着弹指既过,原本所有蠢蠢欲动的几股敌人全都神秘的消失了,诡异又充满压力的气氛弥漫在二院的住院楼里,这让整个团队都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迫境地。 下一步该怎么办?是抽身离开,还是继续耗在这里,每个人都显得犹豫不决。 祝御也举棋不定。他不怕战斗,却无法忍受这种憋闷、困兽般的处境。敌人不战而退,却把压力更大的包袱甩给了他,让无形的危机和威胁时刻充斥,这招明显更加高明。 祝御第二天一早起来,站在窗前凝思了半天,似乎最终下定了决心,转头问周琳:“想不想再休息一周?” 周琳一怔,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再休息一周?” “嗯。”祝御淡淡道:“我去找仇艳,帮你再请一周假吧。” “等一等……”周琳连忙阻止:“你先告诉我原因,为什么啊?” “你休息的这一周算病假。”祝御看着她笑:“下周就算事假了,我想让你去一个新地方,呆上几天换换心情。” 周琳讶异道:“要去哪里?” “军营!”祝御脱口答道。 …… 一天后,东郊某陆军部队营区内,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于柏琪、丁连奎、沈子哲、江雪婍拎着简单的行囊走在最前,祝御则和周琳落在后面,放缓脚步,打量着四周的营房,还信手对着远处巍峨的群山指点赞叹。 迫于目前面对的窘境,祝御经过再三考虑,又找来于柏琪、丁连奎最后商定:全员转移,撤出医院。 沈子哲、周琳的伤势已经无碍,且都能随意行动了,就没有了再耗下去的必要。 而席砚君吐露了秘密,危险处境也随之降到了最低,和之前的林晋风、谢渤等人无异。祝御带队撤出医院就是个很明显的信号,即使敌人暗中仍在窥觑,也能会意席二少已经失去了暗杀的意义,不会轻举妄动了。 转移到部队上而不是撤回局里,是祝御又一个“保险起见”的策略。对他而言,敌人随时存在的威胁不是针对自己,而是周琳和团队里的其他成员,那么把大本营设进军队,安全系数甚至要高过警局或者监狱。 东郊的部队驻扎了近两个团的兵力,官兵总数维系在三千人左右,整个军区内防卫森严,固若金汤。不客气的讲,要是敌人还有胆子来挑衅,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他们有没有实力和一支三千人的正规军正面相抗。 于柏琪连夜致电国家军委高层,申请了此次行动的一系列特批手续。随着他们的入驻,这支部队随时都能变身为严密保护团队每一个成员的“御林军”,这种级别的防卫已经达到了极致,总体来说,祝御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为了保险起见,于柏琪还差人回去了警局,准备把张典君也一并接过来,力争做到万无一失。 这样一来,祝御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新一轮的博弈中。无论局面再怎么复杂,至少他能施展开手脚了,也就达到了从被动转为主动的战略性目的。 冲开敌人设下的“无形包围”和“高压威胁”,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抗和变通。 让他们期待的局势落空,对敌人不利,就是对自己有利。 午饭后张典君被安全转移到部队,祝御和表叔见面自有一番亲近,亲自领着他熟悉路径和住房,还简单的解释下这次为什么把他调来部队。 祝御仍然不敢实话实说,和表叔杜撰了一番事先编好的“瞎话”,说自己和丁连长因为工作需要,要在部队里呆上一段时间,可是这样就不能时时回去市局里了,想来想去便把表叔老人家一起接过来住。 这谎言其实漏洞百出,哪一条都站不住脚,好在张典君老实巴交根本没什么心眼,又向来对表侄的话深信不疑、言听计从,乐呵呵的点头应承,一点没有多想。 祝御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张典君尽管这不懂、那不懂,至少懂得可以为了表侄牺牲一切,这就足够了。 况且换个地方住而已,还能天天和祝御见面,老人家美滋滋的甚是开怀,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祝御见到表叔开心,自己也开心。兴奋之余居然领来了羞答答的周琳和老人家见面,正式介绍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 张典君登时懵住了,稍稍错愕过后,惊喜和振奋纷涌而至,一张嘴咧的就更大了,再没见到合上。 周琳知道爱郎和眼前的这位老人从小相依为命,虽然不是血缘至亲,关系却胜似父子,丝毫不敢怠慢,俏生生的给张典君行礼,和祝御一样用“表叔”称呼,扶着老人家就坐。 张典君万分激动,一迭声的夸赞:“好闺女,好闺女,你也坐下说话。”仔细打量周琳俏丽的容颜和窈窕的身段,突然间老泪纵横,仰首喃喃自语:“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我们家祝子终于要讨媳妇了!自强、月容,你们在天显灵,保佑他今后和小周姑娘白头到老,多福多寿!”他理解的比较直白,干脆就认为“女朋友”和“媳妇”没什么区别。 周琳红着脸抿嘴一笑,侧头却瞥到祝御肃容端坐,显然是对表叔这句话有所触动。 自强、月容正是祝御亲生父母的名字,张典君和他们平辈,又是大哥,这样称谓没有丝毫不妥;但实际情况是祝御的母亲确实不在人间了……父亲祝自强不但健在,还暗中和一个神秘大阴谋、甚至祝御未来的人生之路都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张典君盼着祝自强“在天有灵”,保佑表侄,此刻听来倒颇为尴尬。 这件事周琳也是知情的,但却绝不能对张典君道破。祝御再三叮嘱过,可不能让老人家知道真相,否则以他老实巴交的性格能不能接受先不提,万一被刺激的过了头,身体、精神上出现什么闪失意外,自己可是百死莫赎。 第三百五十章 红木地板 下午三点,祝御开了一辆破旧的桑塔纳驶出部队营区,直奔海关码头。 他这是要去“踩点”。 祝御思索了良久,觉得目前的僵局很难再有突破性进展,随着自己和团队进驻到了部队,已经销声匿迹的敌人更不会轻举妄动,这种情况下既然“无所事事”,不如索性“换换口味”,掉转矛头和屠志雄耍耍。 周琳和表叔的安全都有了保障,他了无牵挂,想干什么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席砚君要是知道祝御这么快就把对付屠志雄的计划提上日程,一定会开心不已。 屠志雄固然是奸猾阴险,坐拥庞大的地下势力称王称霸,可和圣徒组织这样的敌人比起来显然不够看。祝御一时半会拿后者没辙,要玩玩这位“地下教父”,全当是百无聊赖找下乐子吧。 何况他还想着帮周琳“出气”,把仇达叔侄打出原型,提前启动计划倒不用做动员工作。 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无非就是如何实施计划的细节,把屠志雄引出来,直接获得他百口莫辩的犯罪铁证。 祝御考虑到沈子哲受伤后憋在医院这么久,快要闲的发疯了,对付个区区屠志雄倒也算个好人选,所以昨晚就把自己的打算向他和盘托出了。 沈子哲此前详细调查、跟踪、监控过牵涉到此事中的很多人,包括副关长程易、仇达、仇艳、胡汉卿,甚至还有在码头负责安保的屠志雄另外一个得力助手:东辉保安公司的总经理姜肇辉。这才没几天的工夫,让他“重操旧业”再协助祝御谋划此事,一来不费吹灰之力,二来能干点事了,感觉也像如鱼得水。 不过小小的遗憾是他脖颈上的伤口还未完全康复,出外勤、去一线这些活计,祝御显然不能带他同行,只好留在部队里梳理那些技术层面上的数据和信息。 连续两天下来,他们俩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取得的进展十分惊人。祝御根据目前掌握到的各方面信息,决定发起一个既简单又巧妙的诱敌计划,擒贼擒王,直接把屠志雄、仇达等人引到大网里来一并拿下,不做过多的纠缠。 屠志雄的小弟和死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如果一味的窝在老巢死活不肯露面,对付起来必然啰嗦。祝御就算神勇无敌,能冲进贼窝里抓住屠志雄吊打,可未必解决得了什么问题。那样他可能要面对和警方一样的窘境:屠志雄老奸巨猾,什么都不承认,又找不到有利罪证,最后竹篮打水白忙活了一场。 这和席砚君的“要求”也相去甚远,无法指证屠志雄,就更别指望怎么让他“身败名裂”、“牢底坐穿”了。 席二少一直觉得这是整件事的最大难点,难到他亲力亲为也一筹莫展,可在祝御眼里看来,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小麻烦。用强不行,大可以用计,诓骗屠志雄走出来,自己“犯下点事”。 沈子哲根据监视资料,向祝御通报了一个最新情况:屠志雄最近在沙头湾新买了栋别墅,目前正在装修,看样子是想自己搬进去住。沙头湾地处川江市寸土寸金的经济新区,规划整齐、交通便利,而且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清新,是个难得的闹中取静、适宜居住的上等宝地,屠志雄老小子不但挥金如土,还懂得如何享受佳境,买下沙头湾的别墅果然眼光独到。 而且这老匹夫似乎还有强迫症,手下帮他打理的小弟不计其数,他偏偏谁也信不过,非要亲力亲为,负责起了整栋别墅装修的细节规划。从风格到布局,从选材到工艺,事无巨细、爬罗剔抉。 屠志雄做这件事很高调,他也不怕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花钱装修属于自己的别墅,总不算违法犯罪吧? 至于其他“要务”,他早都稳妥的布置了合适的人选,各司其职,像一部精确运转的机器。自己既置身事外安然享受生活,又能随时关注把控大局,防患于未然。 屠志雄果然人老成精,深谙谋事成事的要诣,滴水不漏,严密谨慎。 他一门心思的守在新别墅里,醉心于他的设计装潢。沈子哲监视了他两天,也没挖掘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愁眉苦脸的和祝御说:“祝大哥,这老狐狸奸猾的很,窝在别墅里搞装修,正事一点不干……咱们拿他也没办法啊。其他的小鱼小虾倒是上蹿下跳折腾的热闹,可现在收网屁用不顶。” 祝御坐在一旁眼珠乱转,诡笑道:“谁说我们拿他没办法了?要是不装修这个别墅,或者还得等等;现在就有个现成的机会,刚好把老贼骗出来,再布一个局,让他和仇达窝里斗。” 沈子哲讶异道:“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仇达现在和屠志雄的合作只是虚与委蛇,暗中的矛盾已经日积月累。”祝御淡淡笑道:“他们俩越不合,越是我所希望的。嘿嘿。”扯过一摞厚厚的监听记录指给沈子哲看:“你瞧,胡汉卿昨天晚上给屠志雄打过电话,请示他别墅内的红木地板暂时缺货,可不可以调换成别的样式。” 沈子哲接过记录道:“这个我看过了,屠志雄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用别的东西换掉他最喜爱的红木地板。” 祝御道:“胡汉卿说国内真的暂时缺货,屠志雄随口指示了一句:那就从国外弄一批,装船过来,又快又省事。” 沈子哲狐疑道:“是有这么句话……可是从国外买一批红木地板,似乎也不算犯罪吧?” “你的思维方向错了。”祝御狡黠的眨着眼睛:“重点不是从国外进口红木,而是屠志雄说‘装船过来,又快又省事’。这句话里大有玄机,装船过来,又快又省事……你仔细品味下,这像是想走正常购物的渠道吗?” 沈子哲皱眉凝思,突然道:“噢!老匹夫着急购进红木地板,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胡汉卿减少一切不必要的环节,用他们走私的船只把红木地板运回来!” “孺子可教!”祝御嘿嘿笑道:“这样一来,胡汉卿肯定会忠实的执行老板命令,这批红木地板将以最快的速度被运抵海关码头……我们的文章就可以从这里做起了。” “我又糊涂了。”沈子哲挠头道:“正常推断,红木地板夹杂在那些走私货物中,屠志雄只不过借用了一下这个渠道,坐在家里等着手下给运过来即可,照样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啊。” “对啊,你也说是正常推断嘛。”祝御阴笑道:“我们不做文章,这事就这么个结果;但是稍稍运作一下……红木地板就会变成屠志雄的催命符了,嘿嘿。” 他翻开第二页记录,说道:“这是今天上午姜肇辉和海外走私集团的通话,因为内地的‘生意’太好了,他们的货供不应求,所以这次要求供货量提高到一吨……对方也爽快的答应了。” 沈子哲点点头,严肃的道:“整整一吨海洛因,这群魔鬼利欲熏心,已经疯了!按着这个量定罪,枪毙他们十次都不够!” 祝御道:“不出意外的话,屠志雄急需的红木地板也会和这批毒品同时装箱……我估算了一下货船的里程和航行速度,大约会在明天下午就能抵达,所以我们的时间还剩24小时!” 沈子哲愕然道:“什么24小时?我们要怎么做?” 祝御眯起了眼睛:“两条狗要对咬之前,都得吠几声。” …… 仇达晚上下班前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是个低沉的男子嗓音,约他去“加州阳光”餐馆一起吃晚饭。 一般这种电话仇达都是很反感的,比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更讨厌。自打坐上二院院长这个宝座,他每天要应付的匿名电话没有二十个也有十几个,大多都是些想“不走寻常路”的医药代表、厂家代理,要么就是小门小户的医疗纠纷委托机构,推销期刊的杂志主编或记者,等等诸如此类。 这些人有的是办法打听到他的手机、座机甚至家庭电话,用“厚颜无耻”的敬业精神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推销自家产品,同时还不忘了提出丰厚的回报和附加条件,目的不外乎一个,就是想通过仇达这个二院的一把手走捷径,打开市场和销路。 说的直白点,时光若是倒退十几年前,刚刚升任医药采购主管的仇达能接到这些电话,保证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和对方见面谈交易;可时过境迁,他现在已经是整个医院的堂堂一把手了,格局与地位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如果还把这点蝇头小利放在眼里……就是个幼稚的笑话了。 更何况仇院长的生财之道,不知比购进药品捞回扣这种小打小闹的伎俩强了多少倍,收入翻了多少番……和电话里这些陌生人每多说一个字,他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这次也不例外,他冷漠的回绝后刚想挂断电话,对方却加了一句:“仇院长如果不想和程关长一起被屠志雄绑架下去,最好还是来吃这顿饭,万一要是有收获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新派势力 这句话像枚重磅炸弹,瞬间在仇达的脑海中引爆,错愕、震惊、不安和恐惧纷沓而来。 他和屠志雄的合作不如意,心里面憋屈是一码事;可一向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行事突然被外界的陌生人知悉,就构成一个巨大的威胁了。 这种事怎么能传到别人的耳朵里?而且听电话里那人的口气,可不是“传”那么简单了,好像已经把他暗地里所有的勾当都掌握的一清二楚,约吃一顿饭只是客气的说辞,实际就是在表露赤果果的威胁。 仇达心乱如麻,有些慌神了。简单收拾了下就急匆匆去停车场,开着他那辆不怎么起眼的本田雅阁离开。 他努力镇定情绪,并没有马上取道去“加州阳光”餐馆,而是在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停了下来,几番思索后用颤抖的手投币、拨号,随后把话筒贴近,咕咚一声咽下了口口水。 很快电话里传来程易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仇达警惕的看着四周,小声道:“有人知道了咱们的事,约我今晚去吃饭,我想问问你那面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没有!”程易的口气很不耐烦:“除了姜肇辉几次三番的拿着审批手续来烦我,我只给他批了两项,压下了一个。” 仇达道:“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个副关长,不是国家主席!”程易强忍怒气:“我还能有多大的权限?这群人疯了,全都疯了,他们要把海关当成是自家的后花园,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还来问我为什么。当初你别那么贪心,我们会走到今天吗?” “闭嘴!”仇达也恶声道:“现在你说这些屁话能顶什么用?再敷衍几天,不能因小失大。我去找胡汉卿谈谈,这次态度要强硬点了,发出我们的声音,否则被动下去早晚会出大乱子。” 程易一声冷笑:“你以为我们现在惹的乱子还小吗?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仇达咬牙道:“先别说这些,我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了,等我消息,还有……这次通完话要把手机卡换掉了。”挂掉电话快步钻回车里,一脚油门直奔“加州阳光”。 在仇达想来,事情已经很明朗了:程易最近的抵触情绪非常大,常常压住姜肇辉等人的卸货许可不发。事情传到屠志雄那里,他肯定大为光火,无奈之下只能来找自己解决。只不过这次那老匹夫为了立威,特意换了种“沟通”的方式,让手下的小弟装神弄鬼,通过匿名电话恫吓,一来是想加大震慑力,二来也是一种严厉的警告,提醒他不乖乖配合的可怕后果。 虽然电话里说的是反话,但是立意却很明显,仇达和程易现在的处境确实和遭到绑架没什么两样,充其量也就是个“傀儡合伙人”,在屠志雄面前,他们早失去了话语权和反抗余地。 仇达怒火中烧,尽管理智告诉他还需要一忍再忍,但内心的愤懑无处宣泄,感觉自己就要爆炸了。 他一路上开始反复在心中计议最严厉的措辞,最强硬的态度,该怎么不失体面又能顺利的压下这次的矛盾。 很快到了餐馆门前,仇达锁好车门,表情冷的像座冰山,怒气冲冲的刚一进门,就被途经而过的服务员告知:“仇先生是吧?您的朋友已经到了,让我通知您去2号小包房。” 仇达哼了一声,瞄了一眼在散台上就餐的顾客,快步走向2号包房。 加州阳光这样的快餐厅属于新兴的餐饮模式,口味和环境更趋向于取悦年轻人、学生跟儿童。店面在设计上沿袭了美式餐馆的半开放性,大多数座位都处于公开位置,所谓的“包房”也不是纯正的中式饭店那样严严实实的全封闭,至多就是把一长条空地打造成了木板和毛玻璃隔断的简易单间,而且最上方的空间是相连的。 所以所谓的2号“包房”连门都没有,只挂着一块洁白的布帘。 仇达被怒火激的七荤八素,二话没说撩开布帘就进,看到一个瘦削尖脸的陌生男子等候,招呼也没打一句,大刺刺的坐进了对面的飞机座,朝这人怒目而视。 尖脸男子笑吟吟的看过来,不徐不疾道:“仇院长一脸的苦大仇深,到底是谁招惹到您了?” 仇达仔细分辨这人的声音,和匿名电话里无异,咬牙道:“如果是姜肇辉或者胡汉卿来,我可以给他们一分钟的时间;至于你……”冷冷的打量着尖脸汉子:“回去转告屠志雄,下次谈事情最好派个有点份量的人来,你还没资格见我的面。”蹭的一下起身便欲离去。 “屠志雄算个什么东西?”尖脸男子轻蔑的冷笑:“他在我们面前连渣渣都不算,仇院长居然还把他当盘菜了?” 仇达一怔,狐疑的转过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尖脸男子淡淡一笑:“我这话的意思就是,屠志雄还不如一坨屎,仇院长和这样的人渣合作,不怕臭了自己的名声吗?” 仇达感觉到不对劲,貌似自己刚才的推测出错了,这人言语中轻蔑无礼,把屠志雄说的一文不值,难道说……他不是“那面”派来的人,另有身份? 尖脸男子像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指了指座位:“我想仇院长一定误会了,还认错了人,呵呵……不如先请坐吧。简单的自我介绍下,敝姓曹,名字叫曹川,久仰仇院长大名,幸会了。” 仇达不坐,满脸惊疑和警惕:“你不是……” “不是屠志雄的人。”曹川摇头道:“我不妨把话说的明白点,这次和仇院长的会面,我是受大哥的委托,代表他来的。” 仇达皱眉道:“你大哥是谁?” 曹川盯着他看,半晌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王霄。” 仇达的瞳孔一阵收缩,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不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王霄”的鼎鼎大名。在川江,如果按照那天时锐泽的说法解释,地面上最成功、最有实力的寡头大鳄是以席颂麟、席砚君为代表的幕天集团;那地下秩序的统领者确实就是屠志雄。 不过凡事无绝对,屠志雄这个“统领者”不会永远屹立不倒,也不会永远一家独大。他纵横江湖已经几十年,一手建立起的地下王国有兴盛,也必然要有衰败,漫漫岁月中也要不断接受新兴起的势力、集团日益频繁的挑战和挤迫。 王霄,就是新近崛起最迅速、最强势,也是对以屠志雄为首的地下集团最有力、最具威胁的挑战者! 很多“混”过的人都知道,王霄如果自称实力第二,那么屠志雄大多数时候也不敢以“第一”妄居。尽管他的势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整体上还略胜一筹,但王霄近年来的发展势头实在太猛、太快了,隐隐已经有了和屠志雄平起平坐的实力。 而且这两个新旧“大佬”从事的领域也惊人的相似,屠志雄经营些什么勾当,王霄绝不会比他干的少,且大有赶超力压的趋势。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屠志雄要是百年积淀的“可口可乐”,那王霄就是势头逼人、风光无俩的“百事可乐”。 他们注定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合作伙伴,往往都会因为利害冲突,最后变成对头死敌。 屠志雄的优势在于他是过来人,王霄现在走的路他当年都一一走过,所以在处理这种微妙关系的能力上,掌控的很得力。有很多时候,面对咄咄逼人的王霄,屠志雄都会选择避开锋芒,小小的退一步,然后闷声发大财。 什么是主,什么是次,这老狐狸早悟出了为人处世的精髓之道。他早过了那个意气风发、争强好胜的年龄段,善于把握好对自己最有力的局面。 也正因为如此,屠志雄的“忍让”成就了王霄的“盛名”。很多人道听途说也好,切身感受也好,都觉得屠志雄已经老了,正在走江河日下的下坡路;而王霄锋芒毕露,正以新一代地下秩序领军人物的气势冉冉升起,很快就会“取而代之”。 这也算正常,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历史在前进,事物在改变,都是颠扑不破的规律和真理。 然而仇达的吃惊在于,他和屠志雄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掺杂的难解难分了,这时候王霄又谴人找上门来……到底几个意思? 仇院长如履薄冰的走到今天,一路上殚精竭虑、战战兢兢,他禁不住再有什么变故和打击了。屠志雄固然是个瘟神,王霄也不啻是个煞星,这一老一少全都是惹不起的角色,怎么就那么倒霉,全都可着他一个人祸害? 仇达心里最明白,自己气归气,但是想和屠志雄这样的人撕破脸来强硬的,他还没有那个实力跟勇气;现在王霄“相中”了他,恐怕也没有什么躲避回旋的余地了。 王霄强大的实力和嚣张的做派,比早些年屠志雄的行径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别看仇达在二院是个颐指气使、说一不二的院长,在他这样的人面前,和寻常的百姓布衣也没什么区别。 第三百五十二章 甲乙丙 曹川又指了指座位,平静的说:“坐下来谈谈吧,我的身份看来也不够,所以只占用仇院长一分钟好了。” 仇达心乱如麻,无可奈何的坐下,低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你是王霄的人。”一句话说出,已经把弱势的心理暴露无遗。端起桌上的一杯白水,咕咚咕咚一通狂饮。 曹川露出得意的微笑,淡淡道:“仇院长,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霄哥委托我转达给你句话,他说……你目前和屠志雄的合作,还有合作中产生一系列的不快,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做生意也好,做伙伴也罢,和气才能生财,要是不情不愿的每天都憋一肚子气,这合作恐怕就长久不了,对不对?” 仇达额头渗出汗珠,伸手擦了一把:“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霄哥的意思很简单,四个字。”曹川也小啜了口白水:“取而代之!” 仇达悚然动容,看过去的眼神充满恐惧和震惊。 曹川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霄哥所说的‘取而代之’是有双层意义的。简单解释,就是他会取代屠志雄在海关的一切‘优先权’,继续经营那些行当;而仇院长你,将作为我们新的合作伙伴,重打锣鼓另开张。全面取消和屠志雄的一切合作,从今以后只为霄哥提供便利渠道……” 仇达不待他说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颤声道:“这不行,这肯定不行!” “先别急着表态。”曹川冷冷一笑:“你连后面的条件都不听听,显然是对霄哥的诚意不屑一顾嘛。” 仇达的汗又下来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曹川道:“据我们所知,你现在和屠志雄最大的分歧就在于渠道里的货物。仇院长尽管有一颗贪财的心,但至少流转回来的都是药品。这些药虽然违规、违禁,但却不违质,相反效用可能还要比内地的同类产品高出很多。得病的人三教九流,富豪大款一大堆,平民百姓照样也是一大堆,花多少钱治病是患者们自愿的,你又没强迫过谁非得买自己的药对不对?” 仇达的鼻尖上也冒出了汗珠,他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被对方掌握的如此清楚,还一向自诩精明谨慎……一瞬间内心的恐惧感更甚,脑袋里一片混乱。 曹川察言观色,接着说道:“而且仇院长的药不是假冒伪劣,具备真实的疗效,就算救不回病人的命也绝对吃不死人……霄哥几次和我们谈起过,他最钦佩的就是你这一点,不管野心多大,手段多黑,可对大局和原则掌握的还是很到位的。所以说,他要跟仇院长这样的人合作,至少在信任度上就算你过关了。” 仇达目光呆滞,喃喃道:“背叛屠志雄……跟你们合作,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一点稍后再说,我们也知道你的忧虑。”曹川平静的道:“霄哥不喜欢撒谎骗人,可以明确告诉你,他接手你的渠道后要流转的货也和屠志雄一样,但是,他对你的态度绝对不会和屠志雄一样。每一批货的净利润,你都可以抽到10%作为风险报酬,只要霄哥一天经营这个行当,你的这份好处就一天都不会少。” 仇达怔住了,呆呆的看向曹川。 王霄说“流转的货物”也和屠志雄一样,其实就是海洛因,俗称“白粉”的毒品。仇达曾经一再告诫自己还有程易,千万不能沾染上这种东西。尽管现在逼不得已,被屠志雄“雀占鸠巢”,利用了海关渠道和程易的权势,几乎是在明目张胆的走私这玩意,仇达也想保有最后一分底线,决不去干涉。 其实在主观上他排斥“参与”,客观上来讲已经构成和屠志雄“合伙”,将来东窗事发的话,法官们才不会替他考虑这层无关紧要的因素。屠志雄精奸似鬼,也揣摩到仇达这种心理,干脆装聋作哑,乐得闷声发大财。 不过仇达也明白,屠志雄甘愿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走私毒品,这营生给他带来的利润也一定是无比丰厚的。以一个月为单位计算,屠志雄最后能靠走私海洛因攫取到的钱财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仇达“坚持”小打小闹流转来的那点违禁药品,可能连人家一个零头都赶不上。 对比而言,现在王霄给出的条件就实在太诱人了,一张嘴就是“纯利润的10%”,那意味着仇达可以干净利落的放弃掉药品走私,安安心心坐在二院办公室当他的院长,持续得来的收入也足够他肆意挥霍几辈子了。 然而巨大的利益背后,就一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且不说屠志雄如果丢了来财之路要如何找仇达算账,王霄看似“公平”的合作条件,其实也是想把他架在火上烤,直至最后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仇达毕竟是有话语权的,因为程易听命于他,这就是巨大的价值。王霄又不是傻子,怎会把白花花的票子砸到空处? 仇达呆呆的端坐,疲倦的闭上了眼。 他现在处在一个微妙、尴尬的境地上,要面对一个或者几个无奈、痛苦的抉择,内心里五味杂陈,几近崩溃。 曹川的话其实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仇达自己都明白,无论答应对方的条件与否,他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回头路是没有了,有的只是在无尽的黑暗中,选择再错一次或者是几次。 屠志雄绕开他走私毒品,好处没给过一分;王霄承诺“精诚合作”,提供利润的10。这仅仅是两头恶狼细微的差别,就仇达本身来说,不乖乖的合作,哪头狼都会瞬间把他连皮带骨的吞噬,一点渣都不剩。 曹川默默的点上支烟,喷云吐雾:“仇院长,看得出来,你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下面我们来说说后续的事情吧,也是你最担心的问题。屠志雄要是发现你背叛了他,转而和霄哥合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其实从霄哥有了这个想法那天开始,第一步考虑的就是你的个人安全。他有一个很稳妥的计划,只要你肯配合,咱们双方通力合作,就能兵不血刃、轻而易举的拿下老匹夫,永久的把他铲除掉,不留一丝后患。” 仇达的喉结来回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又大口的喝水。 曹川看了他一眼,掐灭烟蒂,伏在桌上凑过来,把嗓音压至最低:“明天下午等我的电话,届时我会吩咐你怎么做。只要你沉住气别声张,做完这件事屠志雄就死定了!” 仇达激凛凛打了个突,惊恐的睁圆双眼,根本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曹川的表情冷峻起来,又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低调收敛点行事,今晚不要回家住了,随便找家旅馆过夜。另外你最好把车也换一辆,或者干脆打车出行吧。” 仇达听出不妙,颤声道:“为……为什么?” “这是霄哥给你的第二份礼物。”曹川道:“我们有人混在屠志雄的手下,已经接到了消息,他想近期内除掉你!” “啊?”仇达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险险一口气没喘上来,脱口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他要除掉我……”突然捂住了嘴巴,警惕的看向门外,随后小声急道:“总得有个理由吧!至少我现在还没叛变!” 曹川慢条斯理的从烟盒里掏出三只香烟,一字排开,斜睨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三支烟好比是甲、乙、丙三个人,最开始的时候,丙手里有甲需要的货物,但是甲想购买的话,必须得通过和丙关系密切的乙,才能完成交易;久而久之,这种关系渐渐发生了变化,因为习惯和熟悉,到最后甲再从丙那里购买货物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乙这个中间人了,有没有他的情况下都能顺利完成交易……仇院长不妨想一想,如果你是甲,还会同时养着乙和丙两个人吗?” 仇达粗重的喘息着,脑中隆隆而响。曹川的比喻可能有些欠妥,也有些不恰当,但是道理已经非常清晰了。 他马上就明白,屠志雄一旦能掌控住程易了,他这个多出来的“乙”也就真的没有价值了。 那么程易会不会撇掉仇达,乖乖的服膺于屠志雄呢?答案是肯定的,有极大可能。 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程易和仇达是同一类人,他们都身居要职,有家有业,被束缚在一个固定的环境中。细算起来,还都属于大权在握的上层精英,可以左右很多普通人无法左右的事情。 通常情况下,这类人轻易是不会犯错误的;但是一旦迈错一步,随之而来的可能就是步步迈错,越挣扎越深陷,直至最后的无所顾忌、丧心病狂。 很不幸的是,仇达和程易就一起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沉沦之路,并且彼此了解。他们虽然还没有到达“终点”,但已经没有能力掌控最初设定的方向了。仇达现在是什么心情,程易也一样感同身受。那就决定着他无论是“良心泯灭”还是“被逼无奈”,都会毫无幸免的深陷泥潭,彻底堕落! 第三百五十三章 离间 仇达在包房里又逗留了几分钟,随后行色匆匆的离去。 然而同一时刻,和这个房间仅“一板”之隔的3号包房里,有个人原原本本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并且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正是胡汉卿! “加州阳光”餐馆不是胡总喜欢来的地方,但却是他女儿的最爱。 胡汉卿的女儿叫胡冰,今年16岁出头,还在读初中。几年前胡汉卿和发妻和平离婚,胡冰也被判给了他抚养。 对于这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胡汉卿加倍疼爱,有求必应,努力扮演好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他跟着屠志雄打拼,冒着风险干尽坏事,早赚得了大量的钱财,可以随便挥霍。但出于对女儿的溺爱和愧疚,却从来不敢在胡冰面前坦承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女儿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启。尤其在她这个花季年华里,既不能受到任何身体和心理上的伤害,也不能让她知晓父亲的“本来面目”。胡汉卿拼搏一生的“血泪史”就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他最怕的就是女儿有朝一日知悉真相,会大失所望、伤心欲绝,然后憎恶、唾弃他,远离他的身边。 抱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胡汉卿小心翼翼的经营着父女间的亲情,对胡冰呵护有加。 每个星期,胡冰都要来“加州阳光”大吃几顿解馋,胡汉卿无一例外的亲自相陪,殷勤服侍。花点小钱让女儿大快朵颐,开心快乐,对他来说哪算什么难事?只要胡冰喜欢,胡总就是把整个餐厅买下来也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这次陪女儿吃饭,胡汉卿不但收获了满满的亲情,还意外听到了隔壁包房里的那段对话! 这让他大吃一惊,手心里沁出了冷汗。到后来甚至死死的闭住了嘴巴,还命令胡冰也别出声。 这也太巧了,仇达被屠志雄的死对头找上门来,劝他“反骨”另起炉灶,居然就被胡总全程听了个真真切切,真是老天有眼啊。不陪女儿来吃饭,阴差阳错的听到曹川和仇达的密议,屠老大等人就会被蒙在鼓里,极有可能被仇达这个龟孙子反戈一击,打个猝手不及。 胡汉卿尽管不能看到仇达在隔壁的表情,但是却能深刻感受到他复杂矛盾的心理,并且断定这小子已经有了“反意”。 他跟着屠志雄混迹江湖这么久,当然知道新近崛起王霄的大名,也清楚对方的实力。 突然祭出这手狠招,证明王霄不但垂涎海关走私这块肥肉,同时也不打算再和屠志雄兜圈子了,他要全面开战! 胡汉卿越想越心惊,支起耳朵听隔壁再没动静,牵着女儿的手出来匆匆结账,然后低头快速走出餐厅。 胡冰很不解,嗲声问道:“老爸,我们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你还没有吃饭哩。” 胡汉卿强装笑颜:“老爸不是很饿……刚才突然想起来,公司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处理,我很赶时间。” “噢。”胡冰无奈的嘟起嘴。 父女二人匆匆上车离去,同一时间,餐厅里的2号包房门帘一掀,曹川一脸戏谑的走了出来。4号包房里随即也走出了于柏琪和祝御,他们俩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制服的狱警,掏出手铐大踏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就把曹川双手反铐起来。 其他就餐的顾客看到这一幕都吃了一惊。曹川一改刚才和仇达谈话时的阴毒霸气,苦着脸道:“轻点……轻点哎!”扭头对于柏琪一脸媚笑:“于警官……我这出戏可是按你说的演完了,真能给我减刑吧?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于柏琪淡定的点点头:“我会把你的立功表现如实反映给监狱管理局和公安部门,如果这次的计划能成功实施,你会得到你应得的。”突然脸色又一寒:“回到里面把嘴闭严了,惹出不相干的麻烦来……我也保证让你把牢底坐穿。” 曹川忙不迭的点头:“不会,绝对不会!于警官只管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乱说一句。” 于柏琪不再看他,朝狱警挥了挥手:“带走。” 祝御跟在他的后面,一直看着曹川走出餐厅被押上车,微笑道:“这下胡汉卿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了,等他和屠志雄打完小报告,今晚我要亲自去会会他。于处长,仇达恐怕还没最后拿定主意,给他加一把火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于柏琪点头道:“那倒是小菜一碟……只不过我反复考虑,咱们的计划过于单薄,也禁不住推敲。曹川是王霄的手下不假,但他本人一年前就被关进了监狱,屠志雄老奸巨猾……” “假象只需要维持24小时,管它单薄不单薄。”祝御自信的笑道:“至少屠志雄听完胡汉卿的汇报,不会马上抄起电话打给王霄,问你是要对付我吗?嘿嘿,等到他搞清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 …… 是夜,临河区泰安街,仇达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一家快捷酒店的停车场走出,直奔前台大厅。 尽管他此刻的心理犹豫不决,却还是听信了曹川的“警告”。从快餐店离开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租了台二手的卡罗拉,把自己的座驾寄存到了租车行。 荣华富贵是假,大权在握也是假,走到这一步……只有保住老命才是真的,他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屠志雄心狠手辣,如果认为仇达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把他干掉灭口,肯定要比留着他喘气明智的多。 仇达知道的太多了,多到足以威胁屠志雄以后的安身立命。程易一旦迫于种种原因“归顺”,仇达就再不是什么财神爷、皮条客,而变成屠志雄急欲杀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仇院长还被逼着和王霄的手下见过面,在新旧两代大佬即将兵戎相见的节骨眼上,这事要被屠志雄知道,他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此刻仇达的心情别提有多糟了,真可以用“急急像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来形容,只感到四面楚歌、山雨欲来。 回首当年,仇达和程易联手走私来第一批药品的时候,就等同于对掩埋自己的坟墓挖下了第一铲。随着时光飞逝,物是人非,现在好了……这个坟墓大的足以容纳下好多人,就等着看谁在激流漩涡中坚持不住,最先掉进去。 仇达万分沮丧,有气无力的踯躅而行。眼瞅着就要走上酒店台阶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他一下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枪声接连响起,噼啪爆裂,好像近在咫尺,好像又隔的很远,总之看不见来源。仇达迅速的抱头下蹲,猛然瞥到身旁的墙壁上火光迸射,显然是袭来的子弹掠过他身边,都弹在了上面。 有人朝他开枪射击! 仇达搞清了这个真相的瞬间,直吓的肝胆俱裂,魂飞魄散!整个人噗通一声扑倒在地,抱着头拼命爬行,疯狂的大吼:“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杀我!” 酒店保安和几名服务员也听见了枪声、喊叫声,不过可没谁敢冲出去救人,都纷纷寻找掩体隐蔽逃窜。 十几秒后,枪声戛然而止,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两名酒店保安壮着胆子走向门口,扯起一张圆桌面挡在前边,颤颤巍巍迈步出来。远远看见仇达钻在一株景观树下瑟瑟发抖,颤声问道:“先生……刚才是你喊救命吗?有人朝你开枪了吗?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别害怕……有没有受伤?” 仇达惊恐的回头,只瞄了这两名保安一眼,马上警惕的向四周张望,随即爬起来躬着身子向停车场一溜疾奔,飞也似的钻进了那辆卡罗拉里,手忙脚乱的点火、挂挡加油,车子后轮一阵尖声鸣叫,兔子般飞驰而去! 酒店斜对过一辆不起眼的桑坦纳里,于柏琪和江雪婍相视而笑,抚着额头道:“这下火候差不多了,有人公然朝仇达开冷枪,而且还是和曹川的会面之后发生……他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是屠志雄派来的杀手。呵呵,接下来就更好玩了。” 江雪婍抿嘴一笑:“还要感谢子哲特别研制的那些‘爆豆’,咱们只是把它粘到墙壁上,远远的遥控引爆,有声有火,和真枪射击的效果差不多,仇达越是看不到谁在暗中开枪,越是吓的屁滚尿流,嘻嘻!”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他能看出端倪来就怪了,哈哈!”于柏琪得意的笑道。 …… 第二天一早,沙头湾一栋豪华别墅外的长椅上,屠志雄面色凝重的端坐,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烟,徐徐吐出烟雾。 他的脚下绿草如茵,却散落着横七竖八十几个抽完的烟头。 昨晚接到胡汉卿打来的电话,向他紧急汇报了“加州阳光”餐馆里发生的一幕,屠志雄整整一夜没合眼。 好你个王霄,好你个仇达,居然想联合起来暗中摆老子一道,真当我屠老大日薄西山、廉颇老矣了吗? 一直以来,屠志雄对王霄的忍让都是有目的性的,他很精确的做到了什么让给王霄,什么留给自己,并且在看似示弱的状态下始终牢牢把控着主动,想不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蹬鼻子上脸,瞄准了他的根基想下死手,这却不能再忍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黑吃黑 屠志雄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资源,开始全面的“严密关注”死对头王霄和其手下要员们的一举一动。同时在海关码头加派了大量人手,准备应付任何突发事件。今天下午,一吨海洛因即将秘密到港,这是屠志雄从事走私活动以来创纪录的最大手笔,不容有失。王霄会不会掌握这条信息,进而来惹麻烦,一切都很难说。 屠志雄彻夜难寐,不断的接到手下汇报:以王霄为首的那些人和平时一样,并没有表现出在秘密策划大事件的迹象。甚至王霄本人据说还去了香港,并不在川江市。 屠志雄却更加心烦意乱了。仔细分析起来,这样的局势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胡汉卿的情报是假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他们被人耍了;第二,这是王霄的欲盖弥彰,故意制造出己方松散、平静的态势,实则暗中早谋划好了,只等着屠老大放松警惕后向他发起致命一击。 这两种可能,要判定哪个真哪个假着实让人费思量,起码短时间内屠志雄勘不破谜底。 胡汉卿跟了他十几年,鞍前马后一向忠心耿耿、行事稳妥;而王霄再猖狂再骄横,也断断不可能好心的提前打来电话告诉屠老大“我要对你下手了”。他能做的就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继续观察、继续等待,根据最新反馈回来的信息做决定。 然而仇达的手机关机,本人神秘失踪,让屠志雄的心神越来越不安,也渐渐向自己推测的后一种可能倾斜。 再过几分钟,手下又打来电话报告:仇达不但本人联系不上,家里的老婆孩子也一夜未归。 屠志雄一听心里更急躁了。 仇院长要是心里没鬼,或者试图蒙蔽欺骗他,至少没必要关掉手机玩失踪。 除非是他已经和王霄达成了协议,铁了心要反了,害怕遭到屠志雄的疯狂报复,于是便先一步躲了起来,等到王霄和“老前辈”世纪大战的硝烟散尽,再浮出水面来收拾残局。 时间终于来到了下午三点,屠志雄从没感觉到以前的日子有哪天这样漫长难熬。姜肇辉打来电话请示:“货物”已经顺利到达码头,一同运抵的还有那批红木地板,是不是通知程易,申请完卸货手续按惯例处理。 屠志雄深深吸了口气,叮嘱道:“叫弟兄们都带上家伙,卸货的时候清空周围所有闲杂人员,包括不相干的码头工人、记录员和其他取货人员,手脚麻利的速战速决。” 姜肇辉答应了一声,随后犹豫道:“老板……您不过来看看吗?”他和胡汉卿通了气,已经知悉仇达和王霄的事情,所以今天要卸下一吨的毒品,心里也莫名的紧张。 “这点屁事,还用得着我亲自去吗?”屠志雄故作轻松:“倒是那批红木地板,你小心装卸,差人快点送过来!” “是是!”姜肇辉又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屠志雄不打算拖延,而是想将计就计。他甚至瞒着胡汉卿和姜肇辉,偷偷布置了一支强大的生力军埋伏在了卸货区外围两公里内,以确保卸货的万无一失。无论王霄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他不来也就罢了;要真敢来惹事,必然陷入重重包围中。届时屠志雄“有理有据”,还掌控了绝对的主动,刚好可以跟他新账老账一起算! 时间指向快下午四点了,屠志雄坐在长椅上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始终无法放松情绪。 尽管应对得力,但王霄毕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不敢小觑。 姜肇辉第一个打来了电话汇报,卸货已经顺利完成,两个大集装箱被稳妥的安置在库存区,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异常。 屠志雄长长吐了口气,叮嘱他不要马上撤离现场,带人四处巡视一番,并且加派公司的保安看守。 一般向外转移“货物”的时间都集中在凌晨,这是最后一道程序。考虑到此次事件的“特殊性”,屠志雄也不打算把外围的警戒撤掉,要一直守候到半夜。 十分钟后胡汉卿又打来了电话,口气很沮丧:“老板,恐怕你得来一趟码头了。” 屠志雄心里一紧,问道:“怎么了?” 胡汉卿叹道:“我检查了那批红木地板,好像运输途中浸了水,有一半都被泡过。” 屠志雄稍稍放心,只要一吨海洛因没出事就行,皱眉问道:“好端端的怎么进去的水?” 胡汉卿道:“我和船员、码头工人确认过,他们都说运输途中不可能进水。那个集装箱好好的放在甲板货仓下,就算船只回程的时候遇见风浪,也绝不会受影响……想来想去,我怀疑是国外厂家搞的鬼,就给他们打电话询问。那群洋鬼子狡猾的很,也不承认地板装箱前出过什么问题,并且还说他们的产品质量过硬,即使真的被水浸过也不影响使用。” “胡闹!”屠志雄恼怒的一拍长椅:“怕不怕浸水是一码事;老子花的真金白银,要买的是完好无暇的产品,他们想把两件事混为一谈,妄图蒙混过关吗?” “是是!”胡汉卿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给那家销售公司的经理打电话质问,可惜一直联络不上。” “到底被泡到了什么程度?”屠志雄没好气的问。 胡汉卿支支吾吾:“依我看……倒不算什么大事,这种红木外层经过特殊油面处理,可能……可能真的不怕水,和另外一半完好的比起来,也不见有什么差别。所以这才请示你,是不是亲自过来看看,如果不满意,我就直接押着这批货退回去,让他们从新加工一批。” 屠志雄皱眉道:“那得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月吧。”胡汉卿小心翼翼回答:“如果抓紧点……十天也差不多了。” “吗的老子等不了那么久!”屠志雄蹭的站起身:“你在那等着,我这就过去看看。”挂断电话直奔车库。 二十分钟后,他开着豪华的大奔驰来到海关码头,再把电话打给胡汉卿的时候,居然好半天没人接听。 屠志雄气的够呛,索性先去停车场停车。出来的时候被一名库管员拦住,问道:“请问是屠先生吗?” 屠志雄一脸怒气,轻轻的点下头。 库管员掏出一枚小钥匙递给他:“这是胡先生留给你的集装箱钥匙,西区第一层541号。” 屠志雄结果钥匙,诧异道:“那他干什么去了?” 库管员摇头道:“不太清楚,反正走的很匆忙,好像有急事。” 屠志雄腮帮子直鼓,咬牙骂道:“这个没正事的死胖子!”话音刚落,西首卸货区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轰然大响,震的脚下地皮都为之发颤,紧跟着一片嘈杂喊叫,隐约还有人开枪射击! 屠志雄吓了一跳,伸长脖子去看。兜里的电话这时响起,拿出来接通,姜肇辉气急败坏的大喊:“老板……有人偷偷炸开了集装箱,把我们的货劫到一辆卡车上拉跑了!” “什么。”屠志雄又惊又怒,喝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看不住一个箱子?快去拦住它啊!” 姜肇辉急道:“弟兄们分三批都赶去出口了,那里是进出车辆的必经之地,我们手里有家伙,肯定能拦下!” “快去快去!”屠志雄吼道:“拦不住那辆卡车,你们都提着脑袋来见我吧!”心下惶急,匆匆赶往西侧存货区。 同一时间,一辆白色的封闭货车慢悠悠驶向出货口,被斜刺里冲出来的十几个持枪保安迎面截住。紧跟着两辆皮卡车飞也似的追到,带队的姜肇辉恶狠狠冲出车门,双手持枪瞄准了货车的驾驶员大吼:“马上给我滚出来,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那名驾驶员一脸惊慌迷惘,高举双手哆哆嗦嗦走下车来,颤声问道:“什么事……你们是警察么?” 姜肇辉恶声道:“少他妈跟我装蒜,你们刚刚炸了集装箱,劫走了我的货,一转眼就想装傻吗?”手中枪口一抖,威胁道:“乖乖的去把仓门打开,别想刷花招啊!” 驾驶员被吓得脸色煞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迭声的求饶:“别别……别开枪啊,我只是个开车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要开仓检查,我照办就是。”颤颤巍巍走向车尾,三下两下打开了仓门。 姜肇辉急不可待,拨开众保安挤到前面,一看之下却彻底傻了眼! 开启的货车仓门里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有! …… 屠志雄没想到王霄也另有高招,居然能遣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到集装箱,还炸开箱门劫走了货! 看来他们掌握的消息既准确又快速,而且必然有内鬼接应,否则绝不会轻易突破层层设防,偷袭得手。 屠志雄恨的咬牙切齿,暗中打定主意,抢回这批货后必定彻查身边的每一个人,把这个内鬼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事发现场,远远看到密密麻麻排列的集装箱群。在西侧最底层,有一个箱子两扇铁门洞开,被炸的千疮百孔,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第三百五十五章 黎丘丈人 屠志雄看着被炸的集装箱呆呆出神,一眼瞥到旁边几个箱子门上的串码依次为537、538、539……便即明白,运回来的海洛因和红木地板一定被卸到了一起,胡汉卿留给他的钥匙标号是541,那就说明被炸毁的集装箱不是540便是542了。 箱门洞开,屠志雄还待近前观察,陡然间觉得后脑生风,匆匆回头之际便看到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到! 危急中他仗着还算矫健的身手一把扼住对方手腕,奋力扳动之下匕首紧贴着耳际擦过,当真是险到了极点。 屠志雄躲过这要命的一刀,心底咚咚乱跳,定睛看去,偷袭的人咬牙切齿、一脸愤恨,正是合作老伙伴仇达! 这下他惊怒交加,吼道:“仇达,你他么疯了吗,敢拿刀子捅我?” “捅的就是你!”仇达目呲欲裂,发疯般回夺匕首:“你劫走了我的老婆孩子,还派人偷偷去杀我灭口……既然走到今天这步谁也不想好,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屠志雄吃了一惊:“我什么时候要杀你灭口了?”手上的力道稍稍一缓,被仇达欺身而进,狠命一拳砸在面门上,两人纠缠厮打,脚步踉跄,双双扑倒在地滚作一团。 屠志雄到底是老江湖出身,雄风犹在,一番较量后稳占上风,劈手打飞了仇达的匕首,又将他骑在身下,狠狠一拳还了回去,吼道:“你这个王八蛋、失心疯,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劫走你老婆孩子了,又什么时候杀你灭口了?还有,昨晚你跑去了哪里,心里没鬼你玩什么失踪?” 仇达嘴角鲜血直流,挣扎道:“我不失踪,难道还站在马路上给你的手下当靶子吗?你这个老匹夫、老狐狸,当初找我合作就没安着好心……这么长时间来,你走私毒品赚了多少钱?如果没有我和程易给你开辟渠道,多方策应,你能有今天?” 屠志雄对着仇达又是一记老拳,狞笑道:“怎么滴?现在你想来邀功啊?你自己走私那些违禁药品就干净吗?我几次三番拉你入伙,还要分你利润……是你自己装清高不肯接受,怨得谁来?王霄那小兔崽子只蛊惑了几句,你不但想反骨,居然还和我动起刀子来,脑袋瓜子简直比猪都蠢!” “我是被那个曹川找上门来的!”仇达高声辩道:“他们提他们的条件,谁说我一定就要反骨了?你这猪脑子就很聪明吗!以为能控制住程易就没我什么事了,干脆想干掉我,一来灭口,二来也能断了王霄的念想……” 屠志雄一下愣住了,问道:“等等!你说谁找到你的……曹川?这怎么可能,曹川早被警察逮住了,在监狱里蹲号子,他主动来找你,除非能从里面飞出来。不对,这事不对劲!” 仇达吼道:“那你是哪得来的消息,难道不知道找我的人自称叫曹川吗?” 屠志雄脸上变色,喃喃道:“胡汉卿,胡汉卿这个蠢猪没和我提起过他的名字……”猛然一拍额头:“我们被人耍了!这个内鬼……这个内鬼就是胡胖子!是他在暗中一直布局,又诓我来码头看那些红木地板。”蹭的一下站起身,警惕的四下观察。 就在这时,南侧的过道上快速驶来几辆轿车,停稳后十几个人钻出车门,匆匆朝他们走来。 仇达摇摇晃晃的站起,看着这些人愕然道:“石局长?王副市长,他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他嘴里的“石局长”正是市卫生局一把手石占强;“王副市长”是川江市政府分管卫生医疗工作的王忠海。 屠志雄望着人群突然瞳孔一缩:“怎么还有邓远山也来了?”他“隐世蜗居”许久,可以不认识石占强跟王忠海,对市公安局这位强势的老局长却绝不陌生,时光倒退十几年前,他们两人还曾经是斗智斗勇的老对手。 “仇院长,你这么大人了,又是堂堂二院一把手……怎么还滚泥猴似的在这里和人打架?”石占强一脸诧异的问道。 仇达顾不上解释,石占强和王忠海都是他的顶头上司,心里发虚,反问道:“石局长、王市长,你们怎么来了?” 王忠海的四方脸挂满严肃,皱眉道:“仇院长,刚才不是你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吗,说要我和石局长第一时间赶来码头,你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仇达错愕万分:“没有啊,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了?” “仇院长贵人多忘事啊,呵呵。”邓远山跨前一步:“刚才你也明明给我打过电话,说要亲自检举揭发一起巨大的走私毒品案件,本来我也不太相信……”看了看肃容凝立的屠志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不过这位好久不见的屠先生也在现场,似乎就有戏了!” 仇达更加诧异,迷惘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根本就没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屠志雄毕竟见过大风大浪,也意识到仇达被人利用了,冷冷道:“邓局长,说话还是留几分余地吧。你是川江市公安局的老大,我只是个平头百姓,论权势、论能力都没法和你斗。不过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什么都得讲究个证据,你可不要污蔑好人!” “好啊!”邓远山皮笑肉不笑,一指洞开的集装箱铁门:“仇院长报案是真是假先不追究,这个集装箱不就是现成的证据吗?你手下‘东辉’保安公司的人挂羊头卖狗肉,长期盘踞在码头从事不法犯罪活动,真以为我们瞎啊?” “我可不敢说邓局瞎。”屠志雄一声冷笑:“不过您确实得睁圆老花眼看看,这个集装箱里什么都没有,它怎么就变成证据了?还有,我现在是一介草民,名下也没有任何生意,东辉保安公司是什么来头,他们喜欢在码头干什么,都和我无关!” 他先前还为丢掉了一顿海洛因肉痛不已,可现下却心里踏实多了。胡汉卿“投诚”了王霄,他们俩里应外合骗过了所有人,还把运抵的货物先一步劫走了,反倒救了屠志雄,可以把一切都推的干干净净。 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别说一个副市长和一个公安局长,就算省长和公安厅长来到现场,面对一个空空如也的集装箱,也没法证明此事就和他屠志雄有任何瓜葛,拿不出丝毫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屠志雄现在要感谢王霄跳出来跟他来作对了,还暗暗祈祷姜肇辉带人千万别拦住那辆卡车,让他们逃的越远越好。 没有证据,那就万事大吉。损失点钱财无所谓,安身立命才是关键。 “那好!”邓远山大手一挥:“东辉保安与你无关;被炸的集装箱也与你无关……屠志雄,我倒要问问,库管员说曾经交给你一把541号集装箱的钥匙,这总与你有关吧?” “这我承认!”屠志雄随手掏出了那把钥匙:“我最近在装修房子,从外地买回来一批红木地板,总不算犯法吧?” 邓远山看着他突然哈哈大笑,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大步走过来把集装箱的铁门推回原位,冷冷道:“屠志雄,你倒仔细看看,这箱子是多少号,里面有没有你的红木地板!” 众人一起看去,发现已经变形发黑的铁门上端,赫然标识着“541”号! 屠志雄大吃一惊,当场呆住了。被炸的箱子是541号,那王霄和胡汉卿劫走的货到底是啥? 他本来是有机会检查下这一排箱子号的,因为洞开的箱门向两侧展开,刚好挡住了旁边的“540”与“542”号集装箱。偏巧仇达又发疯般冲上来找他拼命,屠志雄穷于应付,就把这个事情忽略了。 邓远山嘿嘿笑道:“屠老板,你不妨仔细看看,手里的钥匙到底是多少号……一把年纪了,总不至于不识数吧?” 屠志雄悚然动容,低头去看钥匙,却见把柄处赫然贴着“542”的标签! 他猛然记起,库管员刚把钥匙交给自己的时候,爆炸声便即传来,紧跟着姜肇辉打电话汇报货物被劫,他惊慌错乱之下便忘记了细看,只顾着向现场赶来。 屠志雄一时间如坠云雾里,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说胡汉卿已经和王霄狼狈为奸,那这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稀里糊涂记错了箱号;要么就是炸错了箱子。 541集装箱里,到底装的是红木地板呢还是那一吨海洛因? 屠志雄脑瓜飞转,觉得王霄和胡汉卿所谋甚巨,真要是发现炸错了箱子,也不会拉着一车红木地板逃之夭夭;还是这个胡胖子记错了箱号的可能性大。 只不过有一件事就说不通了,胡汉卿的目的只是和王霄劫走毒品,他干嘛还费尽心机的把自己诓骗到码头现场来呢?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屠志雄手中的钥匙上。偏在这时,一件有趣的事发生了:大家口袋里的电话像约好了般一个接一个的响起,其中也包括仇达跟屠志雄的,无一例外。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网收起 王忠海副市长显然是来人里级别最高的领导干部,铁青着脸不想再看到闹剧继续下去,第一个掏出手机接通,却惊讶的发现屏幕里传来一段画面:两个人在集装箱前纠缠扭打,双双扑倒在地,然后就是互相的高声质问…… 这一段小视频,正是大家没赶来前,仇达和屠志雄之间发生的所有动作与对话! 现场大部分人的电话都是智能机,且网速飞快,马上都从头到尾看完了这段视频,一起震惊的看向二人。 屠志雄脑门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抬头去辨识位置,蓦然发现不远处的线杆上固定着一个监控镜头,刚好遥遥对向自己的位置,从这段视频的角度观察,无疑源自此处! 邓远山好像是唯一知情的人,也早料到局面会发展止此,冷声道:“屠志雄,你强调的没错,我们国家已经全面进入依法治国的法治社会时代,一切都要讲证据,看完这段视频……我想听听你还怎么狡辩?” 他大踏步走过来,沉声道:“还有!”夹手夺去了屠志雄手中的钥匙,转身干净利落的打开了542集装箱,又是大手一挥:“大家都来看看,屠志雄这样的‘一介草民’名下没有任何生意,但是背地里他经营的到底是什么勾当!” 集装箱大门应声开启,里面安安稳稳的横置着两个大木箱。早有警员跟上,用铁棍撬开木箱仔细检查。其中一名警员很快高举起一袋白色粉末状物事喊道:“报告邓局,根据初步检查,箱子里存放着大量的纯态单乙酰吗啡,目测接近一吨!” “纯态单乙酰吗啡”是海洛因比较正式的学名。一般情况下,国际上对海洛因的鉴定只定性不定号,除海洛因含量超过80%以上的确认为四号海洛因外,一般只认定是海洛因而不认定是几号海洛因,警员这样报告,显然已经进入常规办案程序。 屠志雄最后一丝侥幸灰飞烟灭,霎时间两眼发黑,脑中隆隆作响,险些晕过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铁证如山,人赃并获!这次就算大罗金仙下凡相助,他也在劫难逃! “噗通”一声,比屠志雄更接近崩溃的是仇达,已然彻底绝望的一跤坐倒…… 与此同时,团团围住出货口卡车的姜肇辉等人正待离去,突然从附近的隐蔽处、制高点还有障碍物后涌出几十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分为四角八面将他们牢牢的反包围起来! “放下手里的武器,不要负隅顽抗!”为首的特警大声警告。高音喇叭配合着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这种威慑力极为强大。 姜肇辉和他的手下横行霸道,对付寻常百姓和三脚猫敌人不可一世;但置身在正规特警重重包围的高压下,瞬间气势全无,早吓得腿软筋酥。双方不但人数相差悬殊,他们区区几把土炮手枪,和特警们的全副武装比起来就像儿童玩具。短暂的几秒钟对峙后,这些家伙再无半点迟疑,乖乖的丢掉了武器,准备束手就擒。 数名特警一拥而上,把姜肇辉等人摁住,搜身、双臂反拢、上铐,干净利落。 那名被吓的面无人色的货车司机瞬间像变了个人一样,表情转换为沉着淡定,微微一笑:“全都带走吧,这一网收获颇丰,大鱼小鱼逮个精光,干得漂亮!” 他的耳机里传来祝御的调侃:“老连长,看不出你的演技这么纯熟,真是个老戏骨!” 货车司机自然就是丁连奎了,他爽朗的哈哈大笑:“不错吧?比起你和子哲演戏给那个谢渤看,我也不赖,哈哈!” 祝御要对付屠志雄和仇达本来有一百种办法,之所以颇费周章把事情计划的如此之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把这两个家伙罪名坐实、坐透!不让他们再有一丝挣扎、反抗、抵赖和狡辩的机会! 除了他的完整计划外,胡汉卿的“临阵倒戈”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然那也是在祝御和他“谈”完后的结果。 胡汉卿本来就在祝御手下吃过大亏,再见他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祝御三言两语简洁明了的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胡汉卿除了巨大的震撼和恐惧外,当即就意识到屠老大还有自己被这个人盯上了,那就意味着一切都到头了。 他们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脱逃罪责,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援手和帮助。 有的,只是死路一条。 终于要结束了,这一刻胡汉卿反而觉得心里平静、踏实多了,如释重负。 他听从了祝御的劝告: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帮到他,那就是自己!所以当机立断,选择无条件认罪、配合。 祝御还算比较人性,除了向胡汉卿承诺会把他的立功表现陈述给相关部门,还答应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今后照顾好胡冰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平安健康的继续自己的人生。 在胡汉卿看来,这笔交易他算是赚到了。祝御的条件很优厚,也是他当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反过来想,如果祝御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胡汉卿照样会锒铛入狱,用十几、二十几年的刑期洗涤救赎他的罪恶。 可那样一来,他失去的只会更多。 胡汉卿走到今天,早就厌倦了这种无奈的生活。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宝贝女儿胡冰。 所以祝御很容易就和他达成了共识:别管老子犯下的错有多大,毕竟胡冰是无辜的。她才十六岁,正处在花季的年华,还有无比灿烂辉煌的人生没有开启,还有无比美好幸福的年华没有经历,如果因为父亲导致她稚嫩的心灵倍受摧残,继而对未来失去信心和希望,甚至误入歧途、自甘堕落,那将是胡汉卿最最不能接受的结局。 但祝御能挺身而出,承诺照顾好胡冰以后的一切,胡汉卿就能放心了。 他相信祝御有这个能力,也相信对方言出必行的人格品质。胡冰能在这样的人关照下继续生活成长,胡汉卿夫复何求? 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愈发简单,胡汉卿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货场的“自己人”,他趁姜肇辉不防,先一步偷偷溜到了船舱里,指挥工人把541集装箱里的红木地板取出,然后再锁好门。 这个空箱子就变成了引诱屠志雄现身的最好道具了。 胡汉卿随后又掌握了毒品的装箱号,暗中吩咐卸货工人把这两口箱子并排卸到存货区。 这都是祝御吩咐的,胡汉卿只照章执行,至于原因他也不想去问了。再之后打电话给屠志雄,什么“地板浸水”云云的自然都是谎言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屠志雄诓到现场来,触发和仇达的“自然会面”。 当然胡汉卿是了解屠志雄的,如果单纯的报告说毒品出了问题,那会引起他的极大关注和警觉,反而不敢轻易露面;但告诉他红木地板出了质量问题,事情就简单多了。 屠志雄脑子里不触发最要紧的那根“弦”,就意识不到这是个圈套。同时他真的很惦念那批红木地板,因为装修进程如火如荼,急等着米下锅呢。来码头看“货”有忌讳,但是来看看“地板”可正大光明的很。 胡汉卿圆满的完成了“反叛”屠志雄的任务,掉过头来在祝御的授意下又开始给仇达下套。 仇达被快捷酒店墙体上的“乱枪”吓得屁滚尿流,有如惊弓之鸟,连夜逃往了老情人尹丽家里避难。这一切自然逃不过于柏琪和江雪婍的盯梢,很快就定位了仇达的具体位置,还查到了尹丽家里的座机号码。 仇达不敢开手机,叮嘱尹丽也关掉手机,但胡汉卿还是把电话打到了她家的座机上,并且威胁仇达:“你跑到天边也逃不出老板的手掌心,念在大家合作一场,现在他改主意了,明天下午四点赶去码头,老板要和你单独谈谈。” 仇达六神无主,惊疑不定,但还是咬牙拒绝:“我不会去和他谈的,去了还有命么?” 胡汉卿冷冷道:“你还是相信我好一些。老板随时都掌握你的行踪,如果铁了心杀你灭口不过就是早会迟会的事,恐怕还会搭上你老情人尹丽的命;所以他的邀约你必须去。” 仇达愈发恐惧,发疯般大吼:“横竖都是一个死,我要检举他!你们走私毒品的罪行掉十次脑袋也够了!” “那就等你和老大谈完,他肯放了弟妹跟你儿子再说吧!”胡汉卿口气冷的像冰峰:“明天下午四点,码头见。”根本不待对方再说话,直接挂断了手机。 仇达当即就傻了眼! 屠志雄好不阴毒,行事滴水不漏,居然先一步劫持了他的老婆跟儿子! 仇达位高权重,家财无数,他对老婆凉薄无情不在话下,可儿子却是亲生骨肉,无论如何割舍不下的。 屠志雄手里握着这张王牌,无异于掐住了仇达的要害,令他进退维谷,首鼠两端,比杀人灭口管用多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宋玉东墙 胡汉卿做完了他该做的,就轮到祝警官粉墨登场了。 想要屠志雄和仇达自承犯罪的铁证,就得把一切做细,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在胡汉卿的配合下,祝御很容易就混进了卸货现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一枚微型炸弹固定在541集装箱上,等到丁连奎驾驶着货车准备就绪,遥控引爆了炸弹。 丁连奎本来开的就是一辆空车,却故意从541号集装箱附近驶出,造成一种“劫货出逃”的假象,引得敌人疯狂追赶。 姜肇辉纵然是个老江湖,也终究上了祝御的恶当。被炸开的铁门翻向两侧,刚好挡住了旁边的542和540集装箱,丁连奎的“仓皇出逃”跟狼藉破败的现场彻底迷惑住了姜肇辉,根本无暇细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王霄带人来偷袭了,而且还得了手,拉着一吨海洛因逃走了! 姜肇辉大惊失色,哪里敢怠慢?一边乘车追赶,一边赶紧向老板汇报情况。 如此一来,祝御终于创造出了仇达和屠志雄在现场碰面的真空机会。 而就在此时,沈子哲悠闲的靠在军营办公室里,已经接通了现场上方的视频监控,只等着好戏上演了。 仇达无疑是最“配合”的优秀演员,挑起了整幕大剧的关键环节。他惦念儿子安全,越想越觉得屠志雄不会轻易饶过自己全家,刚好看到他一个人出现,身边又没带任何随从,索性横下一条心采取武力威胁,想逼着他先释放儿子。 他这种过激的行为倒是出乎了祝御的意料,一上来就舍身搏命,差点没把屠志雄刺死。 祝御惊出了一身冷汗,却不能现身干涉。两个当事人全都被蒙在鼓里,才能顺利推动剧情发展。这个节骨眼上若被老奸巨猾的仇达跟屠志雄勘破骗局,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好在屠志雄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但躲过了仇达的纠缠,还逆转局势把对方控制住,随后警觉的发现“情况不对劲”。 只可惜这时候他脑袋瓜转悠的再快,再怎么觉得“不对劲”也为时已晚了。 …… 临近晚饭时分,现场清理完毕。大批的警员押解着屠志雄、仇达、姜肇辉和大小喽啰离开。至此,建国以来川江海关最大规模的走私犯罪活动刚刚震动朝野,随之就尘埃落定。 冤有头债有主,在祝御周密完整的计划下,参与其中的犯罪份子不论大小,无一漏网,悉数就擒。 早在集装箱还没爆炸的时候,除了胡汉卿,相关人员也先一步控制住了程易和仇艳。 祝御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是没错的,这几个人或多或少一直在为屠志雄和仇达奔走出力,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咸咸的海风吹来,虽然已是傍晚,仍夹杂着一丝沉闷和燥热。天空中被大片的云层占据,感觉隐挟风雷之威。 祝御默默走到码头一隅,面对昏黄的海水和铅灰色的天际连接处遥望,轻轻叹了口气。 他掏出手机,把刚才那段“精彩”的小视频传给了席砚君,随即挂断了电话。这不是邀功,只算一种交代吧。 几分钟后,席砚君回过来一条短信:言而有信,交易愉快。 再过几十秒,席砚君好像意犹未尽,又发来一条短信:秋烟说你会去礼堂看她排练,有时间记得致电,我亲自开车去接你。 祝御摇头淡淡一笑,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这鬼天气邪门的很!”丁连奎的粗嗓门在他身后响起:“十月份了还这么热!祝子,咱们大功告成了,还难道还没耍够吗?接下来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想一个人继续戳在这闻臭鱼烂虾的气味?” 祝御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安置仇达的妻子和孩子?” “柏琪派专人送她们母子回家了。”丁连奎道:“仇达罪大恶极,但祸不及家人。经过详细的调查,他老婆是个贤妻良母,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没掺合过仇达任何违法犯罪的活动。” “嗯,可惜这贤妻良母却嫁错了人。”祝御搓着手感慨。他想到了胡冰,这起走私大案带给她的,何尝不是一个苦涩的人生转折点? 丁连奎理解他的感受,叹道:“你能把案子破了,但却还是没看准人性。这和你的能力无关,只是阅历少了些。” 祝御诧异道:“这话怎么说?” “无论是仇达的妻子,还是胡汉卿的女儿。”丁连奎说道:“她们不知道至亲的人都在干什么,甚至犯下了这么大的罪行,就目前来说已经是个最好的结局。事实上,是她们不想知道还是不愿意知道吗?都不是,而是仇达和胡汉卿一直在刻意的隐瞒、回避。他们俩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算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却绝不想把家人也牵扯进来,这就是人性,他们最后未曾泯灭的一丝人性。” 祝御缓缓点头,喟然长叹:“我懂了。不过这仍然应了那句老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们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还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实是如此残酷,最后带给亲人的痛苦和打击也不曾少了一星半点。” 于柏琪这时把面包车开了过来,在车窗里探头:“一老一少还在这喝海风呢?收工了,快上车吧。” 江雪婍坐在副驾驶,看着祝御甜甜的一笑。 两个人先后钻进了车里,祝御突然道:“于处长,把我送到翼华公馆吧,有些日子没回去看看了。” 于柏琪嗯了一声,驶出码头后左打轮,直奔市区。 江雪婍回头道:“把我也在那里放下,我跟祝警官一起。” 祝御一怔:“啊?你和我一起……你不回部队的么?” “不回去。”江雪婍爽快的回道,一改平素的腼腆矜持:“听丁连长说你自己租了一栋楼房住,我想去作客。” 祝御有些懵住了:“这个……这个……”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接。 江雪婍嫣然一笑:“祝御,我作为你的同事,要去你家里作客而已……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导致你这个态度吗?” “不是不是。”祝御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房子不是我一个人住,还有一个村出来的哥们一起。” “那更好啊。”江雪婍甜美的笑容不减:“你也可以介绍我们认识,他和你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没啥说的吧?” “那当然没问题。”祝御挠了挠头,突然抓住丁连奎的手臂道:“既然这样,不如老连长和于处长也一起吧,我叫义飞去买好肉菜调料,咱们一起在我家吃涮锅,也算给今天的大案做个小小的庆功会,怎么样?”他一时弄不懂江雪婍非要跟来是什么意思,又怕两个人独处尴尬,不禁为自己这个机智的提议暗暗叫好,声音里满是兴奋和期待。 谁知道丁连奎兜头就泼了一盆冷水,直接回了四个字:“我还有事。” 话音未落,于柏琪照常开车,头也不回的跟了一句:“我也有事。” 祝御登时傻眼了,搞不清什么状况。看到江雪婍似笑非笑的目光瞄过来,闭紧了嘴巴。 车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冷场,沉默的气氛也很微妙。 祝御轻轻拽丁连奎的衣袖,小声道:“老连长……” 丁连奎皱着眉不理不睬,抬了抬手臂看向窗外。隔了几秒钟侧头在他耳边道:“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处理。这件事甭指望我和柏琪能帮到你什么。” 祝御心里着急,压低了嗓子道:“可是我不想……” “不想就和人家说明白!”丁连奎语气很严肃:“你以为装聋作哑的拖就能解决问题啊?既然自己不想,也别耽误人家!” 祝御哑口无言。江雪婍自打上次在“失控地铁”事故中对他大胆示爱,可以说单方面早就挑明了态度。只不过因为后来发生的事太多,好像就没了下文。祝御隐隐觉得此事不可能草草了之,况且知情者还不局限于他们两人,除了周琳被蒙在鼓里,好像团队其他成员都心里有数,这就给他造成了更大的压力。 想不到江雪婍今天终于“隐忍”不住,率先要来“发难”,这可如何是好? 她挑选的时机也算不错,黄金大案暂时没有进展也没有突破;祝御精心设计的毒品走私大案则顺利收网;刚好周琳远在东郊的部队里疗养,沈子哲受伤干脆就没参与本次行动的外勤,再加上于柏琪、丁连奎“回避观望”的态度,似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让祝御再不好找搪塞躲闪的理由。 何况丁连奎说的有道理,一味的敷衍拖延对谁都没好处。祝御不想给江雪婍机会,至少也不能耽误人家,得表面态度。 他在心里反复思量,觉得是该这样做。可另一方面也在担忧,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江雪婍惊艳倾城的美丽外表下,隐藏着执拗、坚定的性格,还有对祝御难以割舍的万缕柔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这一点别人感受不深,祝御可在和她几次“来电”的时候体会的清清楚楚。 第三百五十八章 咄咄逼人 翼华小区的北门,于柏琪将祝御和江雪婍卸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随后就和丁连奎“冷漠无情”的绝尘而去。 祝御一度想叫撞天屈,于、丁两人还不知道向谁说理去呢。作为团队领导也好,朋友、伙伴也好,别的事都容易解决,涉及到年轻人你情我爱的敏感问题,他们又有什么好办法? 总不能当着两个人面直接表态,说“你应该拒绝她”或者说“你不能纠缠他”之类的话。 尽管从情理上看,祝御有先来一步的周琳,而且两个人感情还非常好,似乎占据了一点点“公道”;但谁也不能直接去指责江雪婍就是错的,说她有“第三者”之嫌,那就彻底的得罪了人,充当了大黑脸的角色。 于柏琪、丁连奎当然不想得罪人,也不想去唱“大黑脸”。抛开江雪婍的警察身份,她毕竟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在感情上有自己的主见和追求。喜欢祝御怎么了?他结婚了还是成家了?就算他把恋爱谈的感天动地,迄今为止不还是“单身”吗? 女孩家脸皮本来就薄,真要把她对祝御的痴情妄断成“不合情理”,肯定会伤了人家的心。团队里就这么一个女性,很容易让她产生几个大老爷们合起伙来“欺负人”的感觉。 所以说的再直白点,于、丁二人更愿意去“得罪”祝御,唱唱他的“大黑脸”无妨。 谁叫你小子自己不“安分守己”,惹得人家美丽警花情思难遣?难道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周琳还不够? 退一万步讲,我们两不相帮,你小子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虽然200多的高智商未必能摆平感情上的问题,但至少拥有自主权吧?想和周琳从一而终、天荒地老可以;想“喜新厌旧”移情别恋江雪婍也行;哪怕你小子最后能“双美兼收、皆大欢喜”,那也算你本事通天,成佛作祖。 “走,咱们去那间超市。”江雪婍非常主动,居然大胆的挎住祝御的胳膊,娇艳的脸庞上全是甜蜜。 祝御却似浑身触电,下意识的退步想躲:“去超市做什么?” 江雪婍“霸道”的很,挎住他的手臂不容挣脱,凤眼一翻,笑吟吟说道:“不是你说的么,晚上要涮锅,咱们去买食材。” “啊?”祝御吃了一惊:“你还要吃……涮锅?”话一出口随即后悔。 果然江雪婍脸现不悦,嘟嘴道:“怎么?来你家作客,吃顿饭都要被拒绝么?祝大警官一向都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不是,不是。”祝御老脸通红,实在无言以对,横下一条心道:“那就走,咱们晚上吃涮锅。” 面对咄咄逼人的江雪婍,他知道躲是无论如何躲不掉了,只能正面应对。不就是吃顿涮锅吗,有什么吓人的?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问题都摆上桌面,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清楚最好。 江雪婍这下满意了,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的把秀发捋向耳后,携着他快步走向超市,好似对祝御的打算全无察觉。 孰料川江还是很小,他们俩刚进超市就遇到了一个熟人,彻底打乱了祝大警官的全盘计划。 这人一身经典干练的女式职业套装,包臀裙下的美腿裹着黑色的丝袜,配一双时尚、俏丽的高跟女鞋,正躬身挑选货柜里的新鲜水果,丰腴高挑的身材美不胜收,令人一看之下浮想联翩。 “小唐主管?”祝御圆睁双目,吃惊的问道:“你怎么跑来这里买东西?” 职业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唐君琢。 她也很惊讶的看向祝御,随即又看到了他身边的江雪婍,敏锐的眼光还及时捕捉到了两个人圈拢在一起的手臂,站直身体后落落大方的一笑:“那我就实情相告吧,我是准备去你家作客的,上楼前想顺便买点水果。” 祝御讶异道:“那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上次就说过……我经常不在家。” “我和侯大哥联系过。”唐君琢矜持的解释:“他说你最近很忙,也不经常回来。我只想随便上楼去看看,把水果给你们留下……至于能不能见到你全凭运气吧,反正侯大哥是在家的。” 祝御道:“你和义飞联系过了,他现在在家?” “是啊。”唐君琢点头:“十分钟前打的电话,他说天气预报播报明天川江有大暴雨,工地就提前停工了。” 她说话间看到江雪婍一双妙目流转,好奇的上下打量自己,索性大方的伸出手道:“想必您就是祝大哥的女朋友周琳吧?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可太漂亮了,我身为女人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嘻嘻。” 祝御又闹了个大红脸,感到十分尴尬。唐君琢话说的是很漂亮,可惜却扣错了人头。江雪婍就算再大度,恐怕听见这番夸赞也难免心中不悦,下不来台。连忙期期艾艾的解释:“小唐,这位不是……她不是周琳……” 谁知江雪婍异常淡定,很自然的伸手和唐君琢相握,抿嘴笑道:“唐姐姐虽然认错了人,但是夸赞我漂亮的话却是发自肺腑的,我听了很开心,谢谢你啊。” 这下轮到唐君琢吃了一惊,马上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瞧我太冒昧了,也不听祝大哥先介绍下,就自以为是的想当然了。” “没关系,只是个误会嘛。”江雪婍娇俏的一笑,唇红齿白,更显妩媚:“我是祝御的同事,江雪婍。” “我叫唐君琢。”小唐主管也自我介绍:“是祝大哥以前公司的同事,他曾经帮过我不少忙。” 江雪婍美眸流转,斜了一眼祝御:“我们在一起工作,倒是看他害人的时候多,估计帮人也都是选美女才帮。” 唐君琢嗤的一笑:“和你一比……我就是个丑女,照你这么说,多亏我遇见祝大哥比较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用祝御介绍,很快就聊得熟络起来,直接把祝大警官晒在了一旁。 江雪婍称自己的身份是他“同事”,可无论语言、行为无不高调的显示出“上位者”的姿态,大有以祝御现任女友自居的意思,两只手始终牢牢挎在祝御的胳膊上,谈笑风生,大方得体。 她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的表现,令祝御大为讶异;可惜唐君琢却是和江雪婍初见,瞧不出其中端倪,心底里也暗暗疑虑:祝御曾经说过自己的女友叫周琳,后来侯义飞也在闲谈中证实过,据说两个人现在关系很稳定。可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俏女郎显然不是周琳,还和他动作亲昵、言语暧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君琢毕竟久历职场,察言观色之下很快就看出了祝御的不对劲,稍加思索便即明白,祝大哥这是遇到“麻烦”了。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就是层窗户纸的事,祝御很可能遭遇到了警花美女的“逼宫”,正处在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阶段。唐君琢知道他本心仁厚,轻易不会做出绝情冷漠的拒绝,怕伤了女孩的心;但也明显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 这就很难办了。 唐君琢替祝御设身处地着想,觉得他一定是既不想让江雪婍“得逞”,又不想以后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 一丝隐隐的尴尬也从她内心里出现,自己几次三番的来探望“祝大哥”,虽然打的是“朋友”旗号,实际上不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她的一缕情丝拴在这个男人身上很久了,这一点能骗过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祝御的优秀才华和强大能力有目共睹,属于一支无法估量价值的潜力股,要不了多久,他会冲的更高、飞得更远。都说女性矜持、害羞,可面对这样不可多得的男人,又有几个女子能不动心? 唐君琢深知不算祝御的“正宫”周琳,眼前的江雪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恐怕这样的例子还不止一个,唐君琢自己也要算在其中。 只不过看到祝御对江雪婍的态度,她马上也联想到了自己,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 另一方面,这也给唐君琢带来了足够的警示作用。江警官这样国色天香、才貌双全的玉女对祝御芳心可可,尚且得不到他的垂青,相比之下自己又有多少资本去“冒险一搏”呢? 顾影自怜之余,唐君琢心底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无奈和酸楚。 她也喜欢祝御,但是这种喜欢一直保持着理智和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只能每天怀着忐忑、期待过活,一遍又一遍的幻象着在未来的日子里有奇迹发生。然而今天这个偶然的机会和邂逅,让她看清了现实。 女人都是敏感的,江雪婍尽管和唐君琢的攀谈一直维持着礼节和平淡,也早把她复杂难名的心理看透了大半。 一位公司的同事?确切点说,是祝御的一位前女同事,三番五次的登门来访,还和他的兄弟侯义飞“相交甚笃”,那问题就太简单了,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读懂是怎么回事。 而且打死江雪婍她都不信,唐君琢这样的知性美女,总不会去喜欢祝御的兄弟侯义飞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预防针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不足以撑起一台戏,但半台戏也绰绰有余了。 祝御又遇到了麻烦。江雪婍和唐君琢“相谈甚欢”,几分钟后就达成了一个共识:她们俩准备买好食材,然后和祝御一起上楼去涮锅。尽管唐君琢话里话外还有点犹豫,但被江雪婍拉住了手一番热情的“邀请”,似乎也不持反对意见了。 祝御一颗头两个大,他甚至分辨不好江警官和唐主管凑到一起来家里聚餐算一个麻烦还是两个了。 硬要归结,勉强可以算作是一个麻烦,但细细品味,其中好像又有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差别。 他本来要和江雪婍“摊牌”的,现在看来因为有唐君琢的加入,恐怕就不能如愿以偿了。 思来想去,祝御觉得为今之计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想解决问题不一定非得今天,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与其别别扭扭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倒不如大家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吃顿涮锅。说来说去他才主导局面的人,只要努力扮演好“朋友”跟“同事”的角色,不发表过格、过份的态度,一定能“化险为夷”,平安顺利的度过这次难关。 打定主意后,祝警官变得轻松多了,主动追上来一起加入了采购的行列,而且亲力亲为,不但把大包小袋的食材塞进自己的筐篮,减轻了美女们的负重;还抢着去收银台结账,又热情又慷慨。 江雪婍和唐君琢看他如此表现多少有些讶异,互相对视了一眼抿嘴而笑。 不管怎样,祝警官不再推三阻四,现在这个样子,才算显示出了身为主人和男人应有的“待客之道”。 出得超市门,三人一起走进小区。唐君琢歉然道:“祝大哥,我本意就是过来随便看看,别说留下来吃晚饭……会不会见到你都没细想过,现在居然要你破费招待,还买了那么多东西……” 江雪婍笑道:“怎么,刚才你要结账,被他抢先了一步,是不是怕祝警官这个月的生活费就此都搭上了?” “没那个意思。”唐君琢脸上一红:“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既然祝大哥提供了场合……我们总不能再白吃白喝,由我来结账也算顺理成章。”她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确实这么想的。祝御此前闲聊中提及过,他这个小协警日子过的很紧张,每个月工资才1200元。此番采购出手阔绰,把好吃好喝的塞满了一箩筐,仔细算来恐怕真会花掉他满薪的一小半。 江雪婍俏皮的咯咯一笑,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不怕,现在他自己不但是个小财主,背后还有大财主撑腰,咱们狠狠宰他这一顿,不过就是九牛一毛。” 唐君琢讶异道:“怎么……祝大哥工作出色,是不是加薪进职了?” “这个你要自己问他喽。”江雪婍掩嘴笑道:“总之吃喝一顿,对他的钱包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嘻嘻!” 祝御先前在跃为化工集团的神秘账号下顺走了100万,这件事虽然鲜为人知,但此后用于营救林晋风等人自创的应用软件,被丁连奎在首都卖出了一笔天价,就传遍了团队成员每个人的耳朵。 所以江雪婍心知肚明,祝警官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土财主。虽然他应得的收入被丁连奎“严格管制”起来,还为此牢骚满腹,但老连长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也不会真的看他过日子“揭不开锅”,私下里多多少少总会“划拨”些资金,别说区区一顿涮锅,就是去五星级大酒店狠搓一顿,也照样吃不穷、喝不穷他。 不过这件事毕竟属于内部机密,江雪婍只能说到此为止,出发点也只是为了让唐君琢安心。 祝御故意放慢了脚步,拖在后面用手机偷偷打给了侯义飞:“你是不是在家?” “嗯,刚洗完澡。”侯义飞回道:“你是不是要回来?” “已经走到楼下了。”祝御小声道:“我先给你提个醒,有两个朋友和我一起上去,晚上咱们吃涮锅……你现在就去摆桌子放碗烧开水,还有,给我管住你这张惹祸的鸟嘴,不许胡说八道一个字,听明白了吗?” “嘿嘿!”侯义飞笑的很猥琐:“你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我就听明白了……什么两个朋友,是两个女朋友吧?” 祝御索性道:“是,是两个女朋友!不过没有周琳。你现在想怎么胡嘞都行,一会见了面一定要放老实!” 侯义飞嘟囔道:“好像你还挺理直气壮的是吧?几次说带周琳和我见一面,到现在也没见到;正牌你不领着回家,却总和别的小妞叽叽歪歪纠缠不清,居然还成群结队的带回家……祝子,我就想不明白了,这还是你吗?你以前不是这个性子的。” 祝御咬牙道:“少放屁!我怎么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这事也怪不得我,实在是……实在是……哎,一句两句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是兄弟你就给我留几分面子,别满嘴跑火车,过了今晚我都和你解释明白,要和周琳见面也是早晚的事。” 侯义飞叹了口气:“哎,行吧。一起从小玩到大,我不顶你谁顶?让我来猜猜,这俩小妞里肯定有一个是唐主管吧?” 祝御低声道:“别管那么多,见了面就知道了。” 侯义飞这道坎是最不保险也最不靠谱的。这小子口无遮拦,性子又直来直去,实在不好摆弄。尤其他对祝御最近几个月翻天覆地的变化毫不知情,更鉴于上次他亲口承认唐君琢在家里“过了夜”,还和祝御如何如何了,弄得席秋烟疑神疑鬼,一度认定闺蜜和祝大哥发展出了“故事”,所以祝御不得不提前给侯义飞打个预防针,以防让他惹出更大的乱子。 有些误会发生在席秋烟、唐君琢她们身上还比较好处理,因为她们俩至少不认识周琳;今天江雪婍亲自登门,而且“来势汹汹”,又无巧不巧的遇到唐君琢,就绝不能再出半点说道。 江雪婍和周琳不但认识,还是很熟络的姐妹,侯义飞大嘴叉子一咧,再把那晚的旧事重提,祝御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不想伤害这个、伤害那个,其实最最不能伤害的,始终还是周琳。 三个人鱼贯走进电梯,很快到达25层。侯义飞果然很配合,早早的守在门口一脸贱笑:“欢迎欢迎,美女帅哥们辛苦了,快进屋里坐。”瞄了一眼江雪婍,附在祝御耳旁道:“这个我又没见过!不过模样真俊,和咱们那美女邻居不相上下!” 祝御狠狠剜了他一眼,板着脸快步进屋。 江雪婍进来后脚步轻盈,好奇的打量着房间的摆设和布局;唐君琢算是“常客”了,手脚麻利的帮祝御接过大包小裹,匆匆送往厨房。侯义飞跟在最后,双眼冒光的看向江雪婍,伸出手刚待讲话,却被祝御一把按下,抢着道:“江警官,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从小到大一起玩耍的死党兼兄弟,侯义飞。” 江雪婍妙目流转,笑吟吟的走过来伸手:“你好啊,侯大哥,常听祝御提起你,今天总算见面了。” 侯义飞这时正面打量她,更被江雪婍绝美惊艳的容貌震撼,伸手和她相握嘿嘿傻笑,情不自禁的忘记了松开,耳畔听到祝御介绍:“义飞,这是哥在市局里的同事,江雪婍警官……喂,你干什么呢。”眼神狠狠盯向两人相握的手。 侯义飞回过神来,“噢”了一声,忙不迭松手,一张黑脸膛涨的发紫,赧笑道:“你好,你好。” 江雪婍丝毫不在意他的失礼,反而掩着小嘴咯咯娇笑:“侯大哥看到我们给你带来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高兴的过了头?” 侯义飞连连挠后脑勺:“是啊是啊,嘿嘿……嘿嘿……”紧张之下忘记了该怎么接话。 祝御看了看厨房唐君琢忙碌的身影,一扯侯义飞的胳膊:“你去帮小唐忙活忙活,我招呼江警官。”江雪婍毕竟远来是客,他本心想自己去厨房帮忙,又实在不放心侯义飞这愣头青作陪,所以便这样安排。 谁知江雪婍嫣然一笑:“唐姐姐和侯大哥都干活,我差什么?你们真把我当客人啊?”挽起袖子直奔厨房,回头扔下句话:“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不要来添乱了,等着开饭!” 祝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轻轻叹了口气。侯义飞一把扯住他胳膊在沙发上坐倒,低声道:“哥们,这个江警官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简单透露给我几句,一会吃饭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祝御连连点头,觉得他这句话“智慧过人”,脱口道:“她和周琳认识,还是好姐妹。” “啊?”侯义飞睁大了眼睛:“你小子这是作死啊,姐妹花想一起收了?” 祝御气的哭笑不得,前一秒他还觉得这位好兄弟“明贤颖悟”,结果转眼间就变成个“草木愚夫”。鼓着腮帮子狠狠看他:“你要是不想友尽,拜托说几句人话行不?” 第三百六十章 兴师问罪 热气腾腾的涮锅,美味鲜嫩的肉片,翠绿水灵的蔬菜,各种鱼丸、虾丸、菌菇、豆腐等搭配,两个女人虽然没唱出一台戏,却联手奉献出了一桌子垂涎诱人的丰盛大餐。 祝御和侯义飞张罗着摆好桌椅、碗筷,一边开启饮料酒水,一边看着餐桌上的美味大吞口水。 唐君琢把精心调配的四小碗蘸汁送到桌上,用围裙擦了擦手,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大男人,警告道:“只许看,不许偷吃啊!我和雪婍忙活了大半天,你们要是不等我俩开饭就太没人性了!”转身又奔去厨房。 侯义飞打开一瓶白酒,凑过来小声嘀咕:“祝子,这女人干活就是比大老爷们细致……尤其是居家做饭这类事,你瞧你瞧,她们俩搞出来的这一桌东西,比每次我们吃的猪食可带劲多了。” 祝御微微一笑,拿筷子蘸了下调料塞进嘴里品味,赞道:“嗯!咸淡正好,有滋有味。” 侯义飞道:“真的么,我也尝尝。”刚待伸手,被祝御举筷打回,板着脸道:“瞎尝什么……你记住了,一会上了桌就做个闷头葫芦,不但话不能多说,酒也不能多喝,剩下的事儿都由我来应付。” 侯义飞恨恨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恁得恶毒!两个小妞都归你,还不许我吃菜喝酒……做兄弟都这么做么?照这样下去,不用你友尽,我先收拾铺盖卷走人就是!” 祝御低声道:“不许胡说八道!什么两个小妞都归我……也不是让你不吃不喝,就是坐在桌上要文雅点礼貌点,别像平常那样咧开大嘴吃的风卷残云。人家毕竟是客人,又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咱们得表现的有点素质。” 侯义飞哼了一声,四下环顾道:“还少一张椅子,我去里屋拿。” 好不容易等两位美女忙活完,四人在餐桌前落座。江雪婍一点不客气,直接挨在了祝御身旁。 唐君琢瞧在眼里,神色如常,招呼侯义飞联袂坐在了对面。 祝御此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是吃饭喝酒,闲话一句不说,力争做到“心无杂念”,简单吃了几口菜,便频频举杯敬酒。 他想主导好餐桌上的秩序环境,只等大家酒足饭饱,送走两位美女便算万事大吉。至于其他问题大可以留待以后解决,却始料不及,这顿饭没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下去,反而发展成了一个混乱、渐渐失控的局面。 始作俑者也不是侯义飞,这哥们嘴上不服,其实已经算很听话了;“闹事”的恰恰是江雪婍跟唐君琢两位美女贵客。 原因很简单,她们喝的酒越来越多,而且还都是白酒。 祝御一开始还主动“劝”了几次,不曾想美女们真不客气,既放得下架子也不装矜持,喝起酒来的态度十分“配合”。区区十几分钟,江雪婍居然豪爽的喝光了一杯;而唐君琢稍稍慢一拍,杯中酒也快要见底了。 祝御暗暗心惊,有些坐不住了。他想起上次大排档喝酒的场面,小唐主管不知不觉只喝掉了一大杯扎啤就人事不省,席秋烟更醉的昏天暗地……这才有了他带唐君琢回家过夜以及第二天一早的糗事。 眼下除了江雪婍的酒量他不了解,唐君琢如此喝法,分明就是在重蹈覆辙。 前后只几个月的时间,她既不可能突然间酒量大增,也不会把“酒风”转变的这般豪爽痛快。祝御几番思忖,想来想去大致猜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唐君琢存了明显的攀比之心,不想在江雪婍面前示弱。 他察言观色,意识问题有些严重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己一厢情愿想营造出“和谐美好”的就餐氛围落空了,两位美女貌似隐隐较上了劲。尽管江雪婍和唐君琢现在都笑意盈盈,俏脸酡红,然而她们的情绪中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抵触和对立在渐渐生产。 抛开其他方面不提,祝警官以往“闯”的情关并不多,充其量前有关小莹后有周琳,此外的感情履历便一片空白。唐君琢和江雪婍为什么突然要暗暗对杠,采取的还是女性们并不怎么擅长的喝酒方式,一时间让他如坠云雾里,摸不清头脑。 两个人今天才是首次相识的,要说以前有过什么嫌隙绝不可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祝御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尽管找不到原因,但他深信自己的“直觉”,这种判断绝不会错。 江雪婍就是和唐君琢在较量,彼此谁也不肯服软。 再吃几口菜,江雪婍突然把酒杯向前一推,笑吟吟的对着侯义飞道:“侯大哥,麻烦你,再给我倒满一杯吧。” 侯义飞也怔了怔,一时不该如何应对。祝御此前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是一方面,江雪婍现在表现出来的干脆和爽快,还有“大酒量”也颇为令人吃惊。侯义飞自己喝个三杯两杯白酒全不当事,而且和工地上打杂的一些乡野村妇也时常豪饮,那都不足为奇。可貌美如花、惊为天人的江警官深藏不露,居然有这样的实力,大大出乎了他的违和感。 祝御趁机劝道:“这种白酒后劲很大,我看一杯就不少了,不如换点饮料?” 江雪婍面若桃花,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祝御,你别的本事我都见识过了,哪样我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说到喝酒……就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了。”斜睨了一眼他的酒杯,里面还有大半未曾喝下,嗔道:“亏你还是个大男人,说好的一起喝酒,我跟唐姐姐一杯下肚了,你就这样作陪吗?” 祝御苦笑摇头。心想她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自己别的本事未必有多大,说到喝酒可是名副其实的“千杯不醉”。自打体内被注入过神奇的nt‘药剂后,肠道和血液的吸收能力强大无比,莫说区区白酒,就是毒药都照喝不误。早在东珠市莱特大酒店诱骗安琪拉的时候,他就曾胆大妄为的喝下过既被下了药、酒精劲道又凌厉雄厚的龙舌兰,令安琪拉自以为“妙计得逞”。 可是从那以后,祝御便也落下了后遗症:寻常的酒水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功效”,曾经和侯义飞两兄弟把酒言欢、喝的面红耳赤那一幕幕已经成为了历史。他为此也颇为苦恼,虽然再也不会喝醉,可喝酒的乐趣也就此泯灭,甚少再触碰酒杯了。 江雪婍喝掉了一杯白酒,便来指摘祝御的作陪“不厚道”,实则是真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大。 祝御喝这样的白酒,十杯八杯只当是解渴,纵然一手拿起一瓶对嘴吹也不会对身体有丝毫影响。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祝御和江雪婍此前根本没同桌饮过酒,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实力。 江雪婍说他“别的本事都厉害”,言下之意大有自恃酒量惊人的优势心理;祝御却一来不屑展现“实力”、二来不想打击她的自鸣得意罢了。放在几个月前,江雪婍把他当“人贩子”抓起来的时候,可能双方的酒量还有一拼;现如今的情况下,只要祝御想恶作剧一下,最后烂醉如泥的一定是江警官无疑。 “侯大哥,倒上!”江雪婍娇憨的语调提升了一个档次:“他不敢好好陪我们,那就你来!” 侯义飞不好推脱。祝御已经表态让江雪婍少喝了,自己再出言劝阻,要么就显得小家子气,要么就真是他们两个大老爷们“认怂”了。缓缓拿起酒瓶,看着祝御迟疑道:“要不要……倒上?” 祝御苦笑了一下,点头道:“那就倒满吧。” 侯义飞依言倒满了酒杯,还没待江雪婍伸手来拿,祝御抢先一步接了过去,向自己的酒杯里倒入大半。 江雪婍笑魇如花,娇声道:“怎么?你这是好心怕我喝多呢,还是受了挤兑想要和我们示威啊?” 祝御把半杯酒放在了她面前,一本正经道:“都不是,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咱们还是都少喝些好。” 侯义飞道:“是啊是啊,江警官,祝子本来剩半杯,现在倒满了以后还给你半杯,这样一来你们俩就扯平了。” 话音刚落,唐君琢突然一声不响的端杯喝了个底朝天,紧跟着打了个激凛,显然是强自忍耐酒精的侵袭。一张脸红的像熟透苹果,咬着嘴唇道:“不行,祝大哥要跟雪婍妹妹扯平……就得跟我也扯平!” 侯义飞跟祝御瞠目以对,江雪婍“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好啊好啊!唐姐姐说的没错,你一碗水端不平,岂不是要得罪人?” 祝御总算明白了,今天想“逼宫”的人恐怕不止一个,都是善者不来啊。 江雪婍想表达什么他心知肚明;唐君琢拼着喝醉也要“讨个公道”他更加理解。 一瞬间祝御搞明白了,两位女子借着喝酒暗中较劲,彼此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切源头都是来自他的身上罢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春梦一场 面对这种局面,祝御知道一味的隐忍保守只会更加纠缠不清。 他想做个“和事老”,奈何自己本身就是矛盾的“集中点”,调停劝诫能轮到侯义飞也轮不到他。 可惜侯义飞也不是那块料……就算他是,现在这问题他也解决不了。 “咱们还是少喝些吧。”祝御平淡的眼神扫过江雪婍和唐君琢,波澜不惊。 “少喝些可以。”江雪婍朝他妩媚的一笑:“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这桌上杯里的、瓶里的还有很多酒,你要是有本事就一个人都喝光……我们自然就少喝喽,嘻嘻。” 这本是一句戏谑之言,却不料被祝御听到后登时两眼放光,脱口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侯义飞吃了一惊:“啊?祝子,江警官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你可别当真啊!这里……这里还有两瓶足斤足两的白酒,你可别耍彪,狗屁的好办法!”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那两瓶没开封的白酒,祝御却快他一步,夹手抢到了怀里,对着江雪婍道:“你刚才说的话算数不?” 江雪婍笑得更加娇艳:“算数算数!你能喝光这些酒,我们就不找你的麻烦了。不过可有一条……只许喝、不许倒!” “好啊,那我就放心了。”祝御看着她同样露出微笑,只不过笑容里尽是狡黠之意。突然一把抄起她的酒杯,仰脖将里面的半杯残酒全倒入口中,跟着一抹嘴巴:“那我就干脆彻底点,这些也不能留给你!” 江雪婍笑容一下子消失了,有些微微吃惊:“干嘛,你不会来真格的吧?” 从始至终,她也没当这个“约赌”是回事,只不过想借此挤兑下祝警官,看他被逼无奈的窘相,如何出乖露丑。那两大瓶白酒不但后劲十足,而且都是每瓶一斤半的大号容量,倘使谁能真的一口气喝下三斤,怕是不醉死也得马上去医院洗胃了。 可现在祝御似乎认真了,大有“如约履职”的意思,而且瞧他随随便便就喝光了自己的半杯残酒,那样子很“小试牛刀”,江雪婍马上心里忐忑起来。 开开玩笑无伤大雅,这家伙难道听不出来吗?傻子一样冲动到真想和三斤白酒“较真”,绝不是江雪婍的本意。 她是想挤兑下这个男人,但语言和行为都是有节制的,也有限度的,出发点更是从内心里的“喜爱”而不是“憎恨”。祝御真犯了犟劲,拼命喝下三斤白酒,闹到要去医院洗胃,对谁能有好处? 江雪婍关心、喜欢他还来不及,哪能真的去如此“迫害”? 只一瞬间,她的脸色由戏谑开始向凝重转变,挂在嘴角的笑容也完全消失。这玩笑开大了,要不要赶紧制止? 另一方面,她还有最后一丝犹豫。和祝御不长不短的三个多月时光相处下来,侯义飞跟唐君琢有所不知,她却对这个男人有着更深刻更全面的认知。此人的智商高达206,且身手强悍至极,在一系列危机四伏、诡异多变的行动中权变锋出,精准、老道、沉着、果敢的掌控处理了一个又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堪称“足智多谋”、“所向无敌”的超级强者。 那谁又能肯定,祝御现在耍的一手,是不是他的“阴谋诡计”呢? 江雪婍太清楚了,自己这个七年警龄、被局里公认为“业务能力精干”的警察,和祝御比起来还赶不上他的一根寒毛。 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因为他真的是个“超人”。 和这样的人成为对手,想想都不寒而栗。恐怕一番较量下来,或者根本较量就没开始,她已经挂了,还不知道怎么挂的。 所以把祝御的能力套用到现在的局面上,说他有本事圆满解决“喝酒争端”,江雪婍绝对不怀疑。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万一着了他的道,稀里糊涂的被骗,岂不是很冤枉? 江雪婍心里患得患失,表情就跟着犹豫不定,难以拿出一个坚定自信的章程。 祝御却一脸轻松,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笑道:“放心,我用实力说话,这次绝不耍诈!”拧开一瓶酒的盖子,在众人轻微的惊呼中开始仰脖狂饮! 侯义飞圆睁双眼,直接看傻了。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发小这样喝过酒,绝对没有。 而江雪婍和唐君琢干脆吓的站起了身,四只玉手堪堪伸到祝御的身旁,一脸的惶恐着急,却不知该不该再继续阻止。 她们看到此刻的祝御虽然是在狂饮一瓶白酒,可神态却非常轻松,并没有那种“负气强撑”、“视死如归”的悲壮,就好像大夏天里酷暑难耐,正在如饥似渴的享受着一瓶冰镇矿泉水。 一屋子人全都傻眼了。 祝御的喉结咕噜咕噜滚动,白酒下肚的声音咕咚咕咚响起,他居然还俏皮的跟众人眨了眨眼! 侯义飞颤声道:“哥们……你不是在强撑着装吧?如果不行,就快点停下来,咱不喝了还不行吗?” 唐君琢也没江雪婍那么多想法,跟着柔声道:“祝大哥,你别逞强,咱们好好吃菜吃肉,不喝酒了好吧?” 转眼之间,一瓶白酒被祝御吹了个底朝天,他放下酒瓶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摆手道:“那怎么行?接着来!” 江雪婍亲眼看到这一瓶白酒被他倒进肚里,期间可没什么“猫腻”,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来夺:“祝御,别耍疯了,算你赢了……我们不喝酒成了吧?” 祝御哪容她碰到,轻飘飘的向后一撤,拧开了另一瓶白酒,嘿嘿笑道:“别抢别抢,我还没解渴呢。”一仰脖咕咚咕咚又开始牛饮,嘴边酒汁溅洒,像极了电视剧里梁山好汉豪气干云的饮酒片段。 唐君琢越看越害怕,勉强起身,摇摇晃晃去了卫生间,很快取回一个大号的洗脸盘摆在了地下。 侯义飞愕然道:“你这是干什么?” 唐君琢怯声道:“他这种喝法就是玩命,咱们一会得帮他全吐出来。” 侯义飞喝酒向来量大如牛,祝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现下却对唐君琢的意见深信不疑,点头道:“没错,一会我按住他脖子,你们两个帮忙,得把酒都给他空出来。” 说话间祝御已经喝光了第二瓶,哈哈大笑:“你们都是瞎操心,谁说我要吐了?”斜眼看到桌上还有小半瓶之前开启的白酒,一把捞在手里:“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只要是白酒就全部清光!” 这下三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起身来夺。侯义飞粗声道:“你小子不要命了么,哪有这样喝法的?”奋力扣住祝御的双手。两人身材都是人高马大,很快纠缠在一起,撞倒了椅子又险些把餐桌掀翻。 祝御哈哈大笑,既不怕自己喝多,对侯义飞小小的力道也丝毫无视,假意翻起“朦胧”的醉眼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江警官喝光所有的白酒,那就必须说到做到,你们别来拦着!” 他倒觉得这种“装模作样”很有趣,有心想继续下去,好好吓唬吓唬这三个人。却不料突然之间脚底发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跟着眼前发黑金星乱冒,只觉得无限醉意袭来,马上便欲昏厥过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祝御既诧异又惊骇:自己明明有千杯不醉的酒量,怎么突然间“失灵”了? 他面红耳赤,来不及再想下去,胃中早已翻江倒海,先前喝下去的白酒好像失去了禁锢,开始兴风作浪。猛地侧头张嘴,嗷的一声低吼,一股“酒箭”喷射而出,吐的满地满身,狼狈不已。 祝御脑袋昏沉沉的,又感觉随时要炸开来,勉强想抬起手说话,却发现意识根本支配不动身体和语言神经,耳边传来江雪婍和唐君琢的惊呼,纷纷跑过来搀扶,侯义飞怒道:“看你还逞强不!早就劝你别耍彪,这下自作自受吧!” 祝御无暇理会,接连大吐特吐,险些把肠子都吐出来。最后听到江雪婍一句话“吐得差不多了”,头一歪直接昏死了过去。 …… 朦朦胧胧中,祝御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一具丝滑、丰腴的女性彤体,完完全全钻进了他的怀抱,轻声的呓语,芬芳的体香,令人神魂颠倒,如醉如痴。 祝御的手在她缎子般柔顺的皮肤上掠过,感受着那惊人的弹性和细腻,渐渐的失去理智,意乱情迷。 他记得自己喝多了,身体对酒精的免疫能力“失效”了,后来还吐的一塌糊涂。 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身处如此美妙温情的梦境里,非要逼着自己醒来,岂不是很煞风景的一件事? 不如沉迷,不如归去,不如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春梦吧…… 清晨六点,他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像灌了铅的眼皮重俞千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还好还好,喝多了也好,做春梦也罢,至少“丢人出丑”没越界到外面,只要还在家中安全感便大增。 祝御还觉得四肢百骸也沉重无比,连一个小手指都懒得动弹。同时脑中仍嗡嗡鸣响,嗓子眼干渴冒烟。 他试探着想挪动下身体,猛的发觉肩窝和右臂里真有一个人压在上面! 这把他吓得头皮发炸,急切间侧头看去,怀中一人肌肤胜雪、面若桃花,正是酣睡未醒的江雪婍! 第三百六十二章 梦醒时分 这个离奇诡异的场面差点没把祝御强大的心脏吓到骤停,脑中霹雷爆炸,隆隆作响。 他不敢再动右半边身体和手臂,左手猛的掀开被窝……天! 祝御的冷汗刷一下冒遍全身,几乎忘记了呼吸,撂下被角变成了木偶。 这是怎么个情况? 自己不但失去了“量大如牛”的特异功能,导致装逼没有装好,喝的酩酊大醉……还稀里糊涂的把江雪婍给……了吗? 原来那个“春梦”不是假的,而是真实发生的。 他拼命回忆之前的片段,除了醉前的一切和醉后的这个梦境,其余的全都不记得了。 侯义飞经常说自己喝多就“断片”,祝御却嗤之以鼻,现在他总算明白“断片”是个什么意思了。 一部电影无论质量好坏,愣是让观众看到一半被删减了几十分钟,然后再接上后面的继续看,这就是“断片”。套用到祝御昨晚到今晨的经历,也正是这种情况。 他意识到自己醉的不省人事那段,都说了什么干过什么,正是最最“关键”的一部分,也是被“断”掉的一部分。 环顾四周,祝御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卧室。那么问题也来了:江雪婍怎么就能钻到了他的被窝?是她主动来的,还是自己“酒后无德”?还有……侯义飞和唐君琢呢,他们俩分明也在家中,难道能允许这种事就在眼前发生? 祝御仔细聆听,卧室内外一片静寂,只有床头的小闹钟在嘀嗒嘀嗒跳动。突然间江雪婍在睡梦中“嗯”了一声,好似是要醒来,整个娇躯又使劲的向他怀里拱。祝御浑身有如触电,无论如何再也抵受不住,拼命的向外闪躲,“哎呦”一声整个人跌到了床下! 江雪婍失了“凭藉”,跟着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两人床上、床下四目对望,一时间谁也没说出话来。 祝御显然更觉得“理亏”,发现江雪忙不迭扯过半截枕巾,胡乱盖在了腰间,老脸涨的通红。 江雪婍这时才似乎完全清醒,嗤的一下笑出声来,索性翻了个身趴在床沿边,朝他挤了挤眼:“你现在想起遮遮掩掩,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祝御吃了一惊,心里更加没底,脱口道:“我们……我们俩都做了什么?” 在影视剧桥段里,他这句话未免有“装聋作哑”之嫌,谁知江雪婍并不如何生气,嘟起嘴嗔道:“……你倒想想,我们俩都该做些什么?” 祝御哑口无言,圆睁双目,怔怔的看过来。 江雪婍妙目转动,含笑道:“祝警官怕我们喝多酒闹事,自己就抢着喝,想不到这次失策了吧?” 这句话提醒了祝御,脱口问道:“义飞呢……还有小唐主管,他们去了哪里?” “侯大哥还在自己的房间酣然大睡。”江雪婍两条小腿轻松的翘起又放下:“唐姐姐醉的比你还不省人事,就在隔壁卧室呢。我们三个人勉强把你这头死猪拖到床上,她跟着就晕了过去,哎……我只好又掉过头来照顾她。” 祝御扯住枕巾蹭的一下站起身:“那你……那你怎么会来我的房间?” 江雪婍毫不掩饰,咬着嘴唇道:“我仔细考虑过了,如果这次不进到你的房间……我怕我将来后悔。” 祝御一怔,高声道:“你怎么……你怎么能这样?什么叫你会后悔?这……这可怎么办……”额头冒汗,又急又窘。 “你要不怕惊醒了他们俩,就再大点声嚷!”江雪婍俏脸一崩:“急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你做错什么了?” 祝御愕然,压低嗓子道:“江警……小,小江,我实在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我喝多了酒不算做错什么,可是你偷偷溜进我的房间,然后和我稀里糊涂的……这要还不算大错特错,那什么叫错?现在我该如何收场?” 江雪婍猛的一掀被角,整个人从床上骨碌坐起,径直走了下来,一步一步逼向祝御。 江雪婍咬着嘴唇在他面前站定,低声道:“祝御,看着我!” 祝御心头狂跳,呼吸急促,哪里敢抬头。 “看着我!”江雪婍又低低喊了一句,索性伸出双手硬把他的头扳转过来对视,目光中露出无比坚定和执着,缓缓道:“祝御,即便我们俩走到这一步了……你可以看看我的态度,像是不自愿、受你胁迫的么?” 祝御盯着她娇艳纯美的脸庞,怔怔的说不出话。 “我有逼过你要说什么、做什么,或者从今天开始就要对我负责了么?”江雪婍的口吻依然淡定平缓。 祝御还是无语,但目光中明显有了一丝疑惑。 “我只是……”江雪婍爱怜的抚摸他脸颊,声音转而温柔多情:“觉得有必要把自己……交给你,大胆的做一个现在和将来都不会后悔的决定,可是却从没想过要拥有你。” 祝御彻底沉默了,只觉得心乱如麻。 江雪婍继续柔声道:“祝御,我们相处很久了,也一起经历过很多的危机,不论你的目标有没有达成,可几次三番救过我的命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你这么优秀、这么强悍,心地又是这么的善良,换成是谁,又怎么排斥掉喜欢你的想法?我做不到,外面的唐姐姐不也是一个心思?” 祝御摇头道:“小江,你不要这么说,我已经……” “是的,你已经有了周琳!”江雪婍打断了他的话:“周琳姐端庄漂亮,大气无私,我承认你的眼光非常好,她确实是最适合你的人选,无论是做女朋友还是妻子……但是,我自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和她争什么,你懂么?” 祝御默默低下了头。 江雪婍向他靠近,伸出双臂把祝御紧紧环抱:“只是我真的找不到再可以寄托感情的人,你已经占领了我的全部思想!既然没人可以替代,我也不在意交给你好了,只有这样我才能充实,得到解脱。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要求,过了今天我们还是同事;过了今天……昨夜的事对你来说也完全可以当做一场梦境。” 祝御呆呆的矗立,不敢乱动,但是却感受得到,后脊上落下了两滴滚烫晶莹的泪花。 江雪婍在动情的陈述自己的思想和态度,他相信她绝没有说谎,这就是她心里的全部。 然而祝御却根本无法接受,也无法坦然处之。他深深明白,走出这一步,也许就是个错误的开始。 江雪婍抛却了自己女警的身份,团队成员的身份,只想幼稚天真的做一回任性的小女生……殊不知,这种任性是致命的,当事人也绝不是她自己一个。 随着一切都变了,摆在祝御面前的,将是一个巨大的心理负担和困惑。 他该怎样面对自己,面对江雪婍,面对未来的生活……还有最最重要的,怎样去面对周琳? “你错了。”祝御突然低沉的开口:“而且错的很严重。让我把这一切当做是场梦……谈何容易?如果能一直不醒还好,不幸的是,现在我们都醒了,而且回头去看,那也不是梦!”闪身走到床边,快速的拾起衣裤。 江雪婍泪流满面,追上来从后面把他紧紧搂住:“祝御,这就是一场梦!你可以不负任何责任,也不用为我做丝毫考虑!” 祝御穿衣的动作僵了一下,很快又继续,随着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精赤着上身快速走出房门。 他一边套T恤衫一边步入大厅,看到昨晚的餐桌还是原样,杯盘狼藉,心头愈发沉重,俯身拾起侯义飞扔在桌上的香烟,点燃一支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随之剧烈的一通咳嗽,打开入室门扬长而去。 清晨的天气极为闷热,天空一片铅灰,不时传来几声闷雷。天气预报说的大暴雨并没有如期到来,黑压压、乌沉沉的云层不断挤压罗列,好像还在酝酿更凶猛雨势。祝御叼着烟头,无精打采的走出了小区门口。保安乔承正在清扫地面,热情的连打招呼,却被他不理不睬的晾在了一旁。 祝御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一支接一支的吸烟,心头又惆怅又沉重。也不知走了多久,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掏出来一看,是唐君琢打来的,接通后里面传来她虚弱、歉然的声音:“对不起……这次又出丑了,居然比上次还过份,看来以后和你一起,我就不能再沾一滴酒。” 祝御淡淡道:“没事,休息的还算好么?” “勉强可以走路了,只是头还有点晕……对了,你不在家,出去做什么了?” “……买点早餐。” 唐君琢喜道:“好啊,刚好我很想喝豆浆,能不能稍些回来?” 第三百六十三章 烫手的山芋 半小时后,祝御拎着油条和新鲜的豆浆返回家里。 他思来想去,家还是要回的。不管和江雪婍的“孽债”如何了解,能不把事情闹的尽人皆知是最好的。 如果因为自己负气还是出于别的什么情绪,让侯义飞跟唐君琢看出端倪,显然更加麻烦。 途经小区门口的时候,乔承再次把他拦了下来,颇为不悦的说:“祝兄弟,有些天没见到你了,是不是又去办大案子了?刚才老哥和你打个招呼,你怎么爱答不理的?” 祝御不想和他多说,歉然道:“乔大哥说哪里话,我今早起来……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乔承点头道:“嗯,看你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是不是生病了?不行就去医院检查下。”抬手指了指头顶:“这两天的天气也反常,热的要死不说,还闷的人心发慌,天气预报还说有大暴雨,可能是这原因闹的吧?” 祝御苦笑道:“是吧,我也觉得心里发闷。” 乔承见他无精打采,也不再多谈,说道:“你等一等。”转身进了保安室,很快拎着一大袋报纸返回:“祝兄弟,咱们物业给每位住户都无偿订阅了川江日报,你好些日子不在家,我都帮你攒这么多了。” 祝御一听“川江日报”这四个字头又大了一圈,皱眉道:“算了算了,都是过时的了,我要来也没什么用,你留下吧。” 乔承露出一丝喜色:“既然你不要,那我就留下了。”翼华小区的业主足有上千户,可以说大部分都是经济实力很强的人,谁也看不上物业为他们提供的区区一份川江日报,好多人都和祝御一样的态度,耽搁的时间一长,就对旧报纸放弃了。 乔承便能慰此多占些“小便宜”,把旧报纸归为己有。别小看这一份两份报纸,上百户业主谁都不当回事规模就大了,日积月累下来,他积攒的越来越多,便算拿去当废品卖,也是一笔小小的收入。 祝御突然抬头看了看沉闷的天际,又叫住了乔承:“等等……其他的我不要,把今天的日报给我看看吧。”他知道川江最近几天的天气异常,很可能是受江北省那股飓风气流影响,报纸上应该有更详细的报道,便打算拿来瞧瞧。 乔承随手掏出最上面的一份递给他:“喏,这是今天的,刚刚送到。” 祝御随手卷起,朝他点点头,快步走向楼房。 一进门,他便发现凌乱的大厅不复旧貌,已经被清理的焕然一新。唐君琢拿着抹布正在细心的擦拭着桌椅茶几,江雪婍也“衣冠整齐”的出现,忙碌的端着碗筷奔走于大厅和厨房之间。 二女见到祝御回来,不约而同的朝他甜蜜一笑。只不过唐君琢是歉疚之意更多;而江雪婍却俏皮的很,好似她干了一件十分志得意满的大事。 祝御心事重重,无法坦然面对,可又不敢过份的表露出来,这滋味当真难受。把油条、豆浆递给唐君琢,随口道:“你们先吃,我还没洗漱。” 唐君琢笑道:“不如先吃吧,侯大哥还在卫生间……” 话音未落,卫生间里便传来侯义飞极度恶心的大呕声,干咳连连。 祝御皱眉道:“这家伙坐下病了,每次喝完酒都要第二天早上闹妖。”刚一说完,侯义飞慢吞吞走出卫生间,用手捂着嘴,看样子十分难受,粗声道:“不行不行……你们先吃吧,别管我了。这酒喝的太多,起早了根本就受不了,我再睡会。” 祝御看着他道:“起都起来了,喝点豆浆再睡吧?” 侯义飞头也不回的摆手:“喝啥吐啥,我要睡会,再睡会!”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唐君琢嗤的一笑,歉然道:“是我不知道侯大哥的作息习惯,早早的叫醒了他……” 祝御一怔,点头道:“我就说嘛,这家伙能自己起来才怪。”转身走进卫生间,打算洗漱。谁知马桶里还有侯义飞“残留”下的酒气和怪味,被他甫一吸入鼻端,登时刺激的难受之极,“嗷”的一声干呕,趴向了脸池里…… 外面的唐君琢和江雪婍听到这声动静,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憋不住笑。 她们见过祝御“逞能”,而且每次都绝对牛叉;唯独这次大错特错的计算失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倒也不错,至少彰显出了他平凡普通的一面。原来祝警官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省啊。 尤其江雪婍的笑容更狡黠些,祝御这次喝多可不单单是“人事不省”那么简单,这家伙还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件“坏事”,在他而言恐怕就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她笑眯眯的走回厨房去拿些小咸菜,唐君琢则缓步走到卫生间前,轻轻敲门道:“你要是洗漱,我就进来了,要拿墩布擦擦地,大厅里太脏了。” 祝御好歹算是熬过了这段不适,对着镜子里自己泛红的眼睛正呆呆出神,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之间失去了对白酒的“免疫力”,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闪身让开了一步。 唐君琢走了进来,径直去取挂在墙上的墩布。刚巧这时祝御打开了水龙头,由于放的太大,强力的水压上涌,水嘴处的过滤网可能太过老旧,“波”的一声被冲击掉落,大片的水花呈花洒状四散溅射,喷了他们一头一身! 两个人齐声惊呼,祝御忙不迭的去关闭水嘴。他精赤着上身还好些;唐君琢则惨了些,一件珍珠白的衬衫被浸湿了大半,头脸上水珠滴落,狼狈不堪。 祝御颇为懊恼,取过毛巾递给她,皱眉道:“该死的水嘴,偏偏赶在这时候出毛病!”举着毛巾的手半天不见动静,回过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唐君琢已然当着他的面大大方方脱掉了白衬衫,只露出贴身的水蓝色罩罩,扣着那两座挺拔丰腴的山峰微微抖颤! 她个子高挑,更向女性身材的黄金比例贴合,这样一览无遗之下,直把祝御看得目瞪口呆,血脉上涌! 他吓得不敢吱声,快速的回转了头,按捺住心头的狂跳,不知该说什么好。 唐君琢随手取下了一件宽大的T恤,在身前比了比,挨到祝御耳旁悄声道:“这件T恤是你的吧,我见你穿过。” 祝御含糊不清的“哦”了一声,忙不迭的点头,根本不敢和她目光对视。 唐君琢三下两下套上了T恤,没事人一样取下墩布,扶着镜框笑吟吟的看了看他,又俯过来道:“你瞎紧张什么?比这再好点的风景……你也不是没看过!”说着脸上一红,快步走了出去。 祝御瞠目不知以对,呆呆的看向镜中,只感觉自己硬的像樽雕塑…… 这两位美女都疯了,太过份了!就连一向稳重保守的唐君琢,居然也在他面前如此大胆直白。祝御简直无法确定,究竟是自己突然之间桃花运泛滥,想躲都躲不掉呢还是阴差阳错,命里就该和她们多这一番纠缠。 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这顿早饭吃的波澜不惊,且气氛颇有些怪异。 唐君琢和江雪婍始终似笑非笑的看着祝御,似乎很享受他现在手足无措、窘态百出的样子。 祝御彻底乱了方寸,根本不敢和她们的目光对视,几次都想想离座而起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他万万没想到,一顿涮锅涮出了这么多麻烦!就在昨天,他还想着和江雪婍“摊牌”,现在看来这计划算彻底泡汤了。 江雪婍“胆大妄为”,硬是一夜之间和他“生米煮成了熟饭”,如今这局面乱成了一锅粥,还怎么和她“摊牌”? 祝御在乡村长大,既不是风流多金的富二代,也不是游走花丛间的浪子,他骨子里有着深深的礼法和传统烙印。要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当做“一场梦境”,决计做不来。 况且他的情事少之又少,无论是关小莹还是周琳,都没发展到这个层面。从“近女色”的角度来讲,和江雪婍稀里糊涂的结合也是他的“第一次”,这更让他心里复杂沉重、酸楚难言。 江雪婍不是送上了缠绵悱恻的春宵一刻,而是送给了他一个烫手的山芋。 祝御心乱如麻,思来想去一筹莫展。苦着脸喝了一口豆浆,目光停留在了那份“川江日报”上。 依据报纸的折叠方式,一般头版头条都会醒目的被置于最顶层。祝御现在看到的,正是今天日报的头版头条:根据气象部门和专家预测,我市即将迎来罕见的异常天气,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秋涝灾害或将伴随大暴雨袭击川江全境! 祝御的眉头紧皱,死死盯着这则新闻的标题,脑海中突然灵光闪现,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 江雪婍觉察到了不对劲,轻轻触碰了下他手臂:“喂,只是喝醉一次而已,怎么变傻了?” “哗啦”一声响,祝御猛的站起,因为激动没能把控好力道,身体把整张桌面撞翻,油条豆浆和小菜掉落满地!二女一声惊呼,唐君琢慌道:“你这是怎么了?” “这就是线索!”祝御手捧那份报纸,激动的语音发颤:“我找到川江日报的线索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隐藏的坐标 人们常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话果然不假。 祝御苦苦寻找十几天未果的黄金大案线索,终于在偶然之际峰回路转,被他发现了重大细节! 一小时后,东郊部队大院某间隐秘的小会议室内,祝御难掩隐隐的兴奋居中端坐,于柏琪、丁连奎、沈子哲和江雪婍齐聚在旁,一场令人充满期待的“解密”谈话开始进行。 祝御神采飞扬,不在乎自己“抢班夺权”坐了领导们的位子,似乎也不再为江雪婍的愁事困扰于怀,把手中的“川江日报”扔在桌上,高声道:“看看吧,这是今天的川江日报,和线索中提到的那些日报对比,大家能发现什么不同?” 沈子哲知道他这样自信的说话,就意味着有了重大的发现,笑嘻嘻的拿起报纸道:“能有什么不同?都是川江日报呗,硬要鸡蛋里挑骨头,无非就是出版的日期不同、内容不同,可能……可能价格也不同吧?”侧首去问江雪婍:“江警官,两千年的时候你们这份报纸零售是多少钱一份啊?” “嗯……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江雪婍蹙眉回想,迷惘的摇了摇头。 “子哲刚才的话里已经说到了重点。”祝御不打算再卖关子,站起身道:“铁叔和我们兜了一个大圈子,其实谜底很简单,他想转述的东西确实就在报纸上,只不过蒙蔽了我们的思路,没有向更深一层挖掘!” 丁连奎板着脸拿起报纸观察,自语道:“子哲说出版的日期不同、内容不同、价格不同……难道说,这三点里有猫腻?” “不是三点,只有一点!”祝御自信的微笑:“奥妙就在报纸出版的日期上!” 江雪婍也拿起一份旧报纸去看头版,疑惑道:“三条线索都指向了两千年出版的川江日报这没错,可我们没有忽略这一点,也做了大量的分析、排查工作,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数字并没有什么蹊跷,彼此也全无关联啊。” 祝御摇头道:“这就是铁叔希望的,只可惜一个文字游戏就算玩的再高深,只要有规律可循,早晚都会被破解!你们想想看,他的信息里不指定某一天的报纸,而是某一段时期内的总和,并且三条线索都雷同,这就是规律!” 丁连奎有些沉不住气,粗声道:“祝子,直接说重点!你那脑瓜壳能分析的东西,我们不一定做得来!” 祝御赧然一笑,抓起报纸平铺于桌面:“那就直接说个例子,比如林晋风最早吐露的线索,他描述是‘2000年9月11号至9月15号’这五天连续出版的川江日报,我们仔细研究了这五份报纸的上上下下和里里外外,却忽略了它是一个整体!子哲,调出当年的日历仔细查看,这连续五天的日子在全年中是个什么概念?” 沈子哲飞快的打开笔记本手指翻飞,看着屏幕愕然道:“也没什么啊……9月11号是周一,9月15号是周五,仅此而已。” 祝御狡黠的看着他微笑,缓缓道:“你就不能把这五天再重新定义一下吗?” 沈子哲困惑的挠了挠头,凝视屏幕思索,迟疑道:“还能怎么定义……对了!这五天加上前后的双休日,在全年中唯一能代表的数字就是……就是……总第37周!” “没错!”祝御高声称赞,拍了拍手道:“众所周知,通常情况下每年里大概有52个星期,我们不用纠结这个数字是否精确,只要从元月一号开始计算,这5天的日子是排在第37周就足够了!” 沈子哲的头脑尽管没有祝御聪明,基本也属于一点就透的类型,蹭的一下站起激动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破解出37周这个数字,后面的线索就和它如出一辙了!比如说谢渤提供的‘2000年3月13号到17号’这条线索,我们马上就能推断出这是一年中的第11周……席砚君提供的“2000年5月22号至26号”是第21周!” 于柏琪仔细思索,皱眉道:“这三周的数字,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祝御和沈子哲同声答道:“是坐标!”彼此对视,会心的一笑。 丁连奎摆手道:“等等,不对!普通的坐标点应该是四组数字,而我们只有三组……” “你忘记了赵子光说的那本杂志!”祝御自信的微笑:“虽然老同志之友和川江日报不同,仔细算来也都是文字性的杂志期刊,遵循这个规律去挖掘,那本破书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子哲,该你说说了。” 沈子哲得意的一点头,接道:“老同志之友的内容里毫无疑点,它的玄机也在出版日期上。这是本半月周期的刊物,铁叔要告诉我们的答案就明晃晃印在封面上,总第120期,这个数字也是个坐标点!” 于柏琪、丁连奎和江雪婍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终于想透了关窍。 祝御一把扯过地图,指着上面的“江阴县”境内道:“我们曾经无限接近过这个坐标点,北纬37°21东经120°11,这里正是江阴县辖区,而且还涵盖了庞谷水库!” 于柏琪沉声道:“不出意外,铁叔把黄金就藏匿在了这个坐标点上!” 丁连奎蹭的站起:“那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把它挖出来!” 祝御笑道:“我只强调两件事,第一,这消息不能泄露出去;第二,咱们不多带人,就这五个过去足矣!” 沈子哲补充了一句:“机械类设备可以随时抽调,不过精密的测量仪器得随身携带,我们还没把坐标最后精确!” …… 中午时分,江阴县庞谷水库的山脚下,五人走下车来举头仰望。海拔并不算高的庞谷山苍松翠柏,一片绿意盎然。然而天空中却是乌云密布,闷雷滚滚,预示着一场声势惊人的大暴雨随时会来临。 随着地面刮起越来越大的狂风,于柏琪一挥手道:“这场暴雨来者不善,咱们抓紧时间,翻过山头就是水库了。”一行人加快脚步,沿着崎岖的山路快速行进。 丁连奎一边走一边嘀咕:“铁叔这老小子恁得狡猾,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原来把黄金藏在这里!” 于柏琪走在最前面,狐疑道:“我总感觉不对劲儿!黄金如果真藏在这里,只需要四条线索就够了;那多出来的苏俊昌,或者说是那个假苏姿,她掌握的最后一条又是什么?” 祝御道:“我也想不通这件事。但既然破解出了坐标,咱们没有理由不来看看,只能撇开那条线索再说了。” 江雪婍走在他的前面,担忧道:“铁叔老奸巨猾,第五条线索可能是个障眼法,也可能另有深意,是整件案子的关键。我很担心这个坐标点另藏玄机,给咱们制造出什么麻烦……哎呦!”话没说完,脚下突然一滑仰天便倒。 祝御跟在后面,手疾眼快,一把兜住她的纤腰,轻轻一抬,便即恢复了平衡。 其余三人纷纷驻足回望,江雪婍俏脸通红,却慵懒的把后背靠在祝御怀里不肯离开,故意让其他人看见,抿着嘴娇笑。 祝御尴尬万分,鼻端里闻到她淡淡的体香,胸口被软软的肌肤碰触,心头又开始狂吐不止。 孰料于柏琪、丁连奎、沈子哲看到这一幕后,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马上掉转身体大步前行,谁也不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硬是把他们两人晾在了原地。 江雪婍仰首看他,眸子里柔情无限却又满是得意,悄声道:“你瞧,根本没人理他们……所以你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祝御轻轻一声叹息,护住她的双肩站稳,默然道:“先赶路吧。” 江雪婍见他脸上有所缓和,满心欢喜,轻轻点了点了头,又迈步前行。 五人用了大约半小时,堪堪翻过山头接近庞谷水坝的时候,酝酿了一天一夜、悬而未决的大暴雨终于骤降而下,一泄如注! 这场暴雨果然声势威猛,黄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八九级的狂风倾盆而下,整个天际被黑暗笼罩,电闪雷鸣。山背处的几片林区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谁也没想到大自然发起威来竟恐怖如斯。 祝御等人匆匆钻进了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避雨。可惜这间屋子年久失修,破败陈旧,房顶的椽木不但溃烂不堪,上层的茅草屋瓦也是千疮百孔。外面暴雨如注,里面则“细水长流”,比之花果山水帘洞不遑多让,几个人挤作一团被淋的狼狈不已。 这种奇急的余势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不但丝毫未见缓解,反而比先前下的更加猛烈,后劲十足。 丁连奎皱眉道:“好久没见过这么险恶的暴雨了,照这样下去,再有半小时,城市和郊区的排水系统将面临极大的考验,很容易形成大规模的洪涝灾害。” 话音未落,远处的大坝顶突然传来隆隆作响,连绵不绝。 第三百六十五章 补阙挂漏 这声音沉闷怪异,声势似乎不输于天空中的霹雷,隐隐挟着万马奔腾之威,脚下的地皮似乎都为之抖颤。 一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祝御道:“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不行!”丁连奎当即劝阻:“雨势太大,电闪雷鸣,四处的大树都是天然导雷针,很危险!” 祝御摇头道:“要是我没听错,外面的闷响是至少4米厚的混凝土受压碎裂的声音……它来自大坝顶端,也就是说,随着雨势的不断加大,越来越多的水挤压存储在水库里,其主体结构很有可能遭到了破坏!” 江雪婍道:“那和我们寻找坐标点又有什么关系?” 祝御道:“几十万立方米的水量突然注入水库,恐怕早就超过了警戒水位。另外坝体依山建立,这么大的雨如果再引发泥石流进一步填充水库,大坝就会承受不住压力崩塌!” 沈子哲探头从缝隙中观望,说道:“我们在山顶,就算大坝垮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们是不会有危险了。”祝御的眉头紧皱:“但你们还记得来时的路吗?山脚下还有一个小镇!” “糟糕!”于柏琪一拍大腿:“水库一旦塌陷,汹涌的洪水就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山下流去,吞没那个小镇子,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那个镇子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几千人口!” 丁连奎也意识到了不妙,皱眉道:“我们得联系当地政府,叫他们组织镇上的居民及时疏散!” “那是措施之一,不知道是否来得及。”祝御深吸了口气:“我得去到大坝附近,确认危险系数有多大。”一把扯开木门,回头扔下一句:“马上联系当地政府吧,等我消息!”身形闪动,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于柏琪沉声道:“子哲,把卫星电话给我!”这个时候,几千条人命显然重过了一切,他只有果断改变计划。 十五分钟后,祝御在耳机里向众人回报:“大坝的顶端表体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控制室内无人值守。我撬开了机房门锁,监控电脑显示水库里的水已经超量10%了!” 于柏琪道:“我这边也有坏消息。当地政府说进到峡谷里来的两条道全部被洪水冲毁了,救援设备和消防部门的人没法进来。因为雾太大,驻川江飞行部队的直升机也没法飞过来,他们能做的就是派出官兵配合政府人员疏散那些居民。” 丁连奎道:“也许坝体表面的裂缝不再扩张,超出10%的水量能顶一会吧?” “不会那么幸运。”祝御苦笑道:“我观察过了,坝体的裂缝长约十几米,肉眼都能看得见它在缓慢的扩大,别说暴雨没停,就是现在晴天了,也不晓得大坝还能坚持多久,它超过了承载的极限!” 于柏琪道:“根据你观察,能得出确切点的数据吗?” 祝御道:“根据水量和建筑设计的不足,我能粗略地计算出……在大坝崩溃前,我们还有50分钟左右的时间!” 茅屋中的几个人心情一下沉重起来,丁连奎搓着手急道:“几千人在镇子里,拖家带口的,这么短时间内肯定疏散不完,这可怎么办?” “老连长!”祝御沉声道:“如果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我倒是有个办法。” 丁连奎道:“什么办法?” 祝御道:“把那道裂缝封死,尽量让大坝撑下去,山下的居民能撤走多少算多少!” “什么?”几个人都吃了一惊,沈子哲道:“那道裂缝有十几米长,还不时的涌出洪水,怎么封住它?” “子哲,如果我们的身体出现小伤口,会有什么现象发生?”祝御突然问道。 沈子哲一怔,脱口答道:“要是小伤口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凝血,不会有大碍。” “没错!”祝御道:“大坝现在也是受了点小伤,我们要想办法让它的伤处凝血!” 沈子哲苦笑道:“你开什么玩笑,水库里那么多水汹涌澎湃,还伴有巨大的压力,怎么和人体内的血液相提并论?” “把水冻住!”祝御沉稳的说道。 几个人登时懵住了,丁连奎道:“祝子,你被大雨浇傻了吧?这里是川江,不是南极!怎么在十月份把水冻住?” “局部吸热!”祝御急速道:“我们可以靠局部吸热反应!裂痕出现在大坝表体,只要把墙体里那一面的水冻住,就能暂时遏制住裂缝不断流水的现象,这样它就不会对大坝产生压力,然后利用这有限的时间,我们可以爬上坝体抢修那道裂缝!” “泥瓦匠的活我倒是会干。”丁连奎道:“问题是,你先告诉我,究竟怎么样把裂缝后的水冻住?” “硝酸铵!”祝御道:“制造不融雪的硝酸铵,只要剂量足够多,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冻结住一小片水域,把裂缝后的水变成一块大冰坨,只不过这不足以维系长久,很短时间内就会逐渐消融。” 于柏琪快速的拿起电话:“我让部队士兵火速搜集硝酸铵,然后扛着运到山顶来。” “还有一个问题。”祝御道:“我们需要现场搅拌混凝土,所以得同时运上来一批小型的专用修复包。鉴于冰冻的时间太短,搅拌时需要加入一些碳酸钙,这可以让混凝土更迅速的凝结,抢在冰块融化前封住那道裂缝!” 几分钟后,于柏琪等人快速冲出茅屋,冒着瓢泼大雨向坝顶的机房进发。 祝御通过耳机大声道:“老连长,我看到坝顶的走廊上有绞车和吊绳,一会能派上用场。你需要吊上绳索,下探到30米深的坝体上,然后封死那道裂缝,能不能行?如果感觉困难,就换我上,只不过我的泥瓦手艺就拙劣很多了。” 丁连奎哈哈大笑:“臭小子不要门缝里看人,你的老连长不但泥瓦活过关,这把老骨头还算灵活结实,放心吧!” 当地部队的反应速度奇快,不到半小时,三个班的战士在一名连长的带领下肩负大批的应急物资徒步赶到现场。 祝御找来细长的塑料管,开始向里面倾注硝酸铵,底端则套上了一张破旧的大渔网。 这个过程中,江雪婍始终陪在一旁帮忙;于柏琪则帮助丁连奎搞定了绞车和吊索,同时把搅拌好的混凝土灌入简易的肩背式喷涂器里。天气似乎很配合,雨势不再肆虐狂暴,渐渐的温柔了许多。 祝御连接好最后一根塑料管,看着大袋的硝酸铵苦笑:“咱们通知的太草率了,战士们带来这么多硝酸铵。我计算过,在坝体内部20米深的位置释放它,大概需要一升的剂量,就可以制造出9。2平方米的固态冰块,90秒后开始融化。” “它能在里面堵住那道裂缝吗?”江雪婍还是难以置信,歪着头问。 “刚好够用!”祝御笃定的点头:“加入更多剂量反而是浪费。” 大坝的另一边,于柏琪操作绞车运行,丁连奎肩背喷涂器冉冉升空,探出坝体外准备下降。他朝祝御挥了挥手:“祝子,等我下降到裂缝处准备好,你这面再释放硝酸铵,这样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 祝御大声道:“明白!”转头执起塑料管,缓缓向水下探入。 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所有人都屏息凝气,静待下一步的发展。 祝御“异想天开”,提出给大坝“动手术”的计划,居然还要在裂缝处冻起一块大冰坨,这种匪夷所思的抢救方案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光那名连长和战士们看得瞠目结舌,就连沈子哲和江雪婍也各自捏了一把汗,心里着实没底。 几分钟后,祝御的水管顺利到位,丁连奎也借助绳索的牵引力蹲伏在大坝裂缝的斜坡边。 雨势又稍稍见长,祝御大声喊道:“老连长,抓紧时间!一旦再下起暴雨来,这活就不好干了。咱们能封住水库里的水,可没法阻挡老天爷从上面倒下来的。”奋力扯动连接渔网的拉线,噗的一声,一升左右的硝酸铵被迅速释放。 由于大家都在上面,无法观察到深水里的状况,这一刻只能焦急的等待。祝御扔掉水管,快步奔向另一面凭栏眺望,一脸的紧张严肃。 这次大家没有等得太久,事实再次证明,祝御的“奇思妙想”发挥了最大的效用,那道裂痕里蹿出的水柱开始渐渐变小,直到最后戛然而止! “有效果!有效果了!”江雪婍看得真切,在一旁欢呼雀跃。 祝御大声道:“老连长,马上动手!时间只有90秒……全看你的了!” 下面的丁连奎不答话,重重的点头,执起喷涂器的管口对准了裂缝起始点,开始迅速封堵。 沈子哲突然想起了什么,飞速向机房奔跑,回头喊道:“我去看下检测系统,正常情况下裂痕修补好以后,大坝的结构应该还维持在承载110%的水量上!” 丁连奎目不转睛的继续封堵,沉声道:“目前一切进展顺利,很快就能搞定了!”话音未落,绞车上的绳索突然嘎嘣一声响,拇指粗细的纤维硬生生断开了一半! 余人大吃一惊,齐声惊呼!祝御道:“这破绳子时间太久了,恐怕支撑不住老连长接下来动作产生的离心力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通则不痛 丁连奎也感受到了身体一沉,绳索出现了异样。他危急中伸手扶住墙壁,两脚用力蹬附,想以此缓解身体带给绳索的负重力。然而这样一来,远端的最后一截裂缝小有一米宽,他不借助绳索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了。 祝御焦急的看了一下腕表,时间仅剩最后的几十秒!丁连奎即使封堵住了大部分裂缝,可只要最后这点不收口,等到里面的冰块溶解,巨大的水压再次增加……那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可眼下的形势又太过危急,谁也没想到那根要命的绳索在关键时刻断裂一半,丁连奎能否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尚且是个未知数,就更别提腾出手去封堵剩余的裂缝了。 时间一秒一秒的消逝,所有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冷汗遍布全身。断裂了一半儿的绳索恰好在半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于柏琪几次试图探出大坝外去抓取下面完好的一端,都以失败告终,距离太远了! “混凝土!”祝御突然脱口大叫:“混凝土的剂量足够……老连长,快,快往你的脚下浇筑,这样能很快形成一个台阶!”余人纷纷醒悟,心头大喜。丁连奎携带的混凝土已经被调配成凝固速度最快的状态,几乎刚从喷涂器里挤压出来就会迅速变成固态,顽固的大坝裂缝都能封堵,给他制造几个着力点自然更不在话下。 丁连奎心中大定,依言向脚下和手边喷涂,一路制造可以着力的台阶,不但控制住了身体平衡,还终于抢出时间把最后的缝隙彻底封堵住了。大坝上的人齐声欢呼,还没叫得几声,那根残旧的绳索嘎嘣一声全部断了开! 人们的欢呼转瞬变成了惊呼,齐齐向下探望。丁连奎单手牢牢攀住水泥台阶,把身上的绳索甩将开来,高声道:“不碍事,我靠这些台阶自己就能上去,大家别担心!”从容不迫的挤压出混凝土,一路攀爬,轻轻松松回到坝顶。 一众人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于柏琪翘起大拇指赞道:“连奎,雄风不减当年,这身手硬是要得!” 丁连奎哈哈大笑:“功劳都是祝子的……他要不及时想出这个办法来,绳索一断,我这泥瓦匠就会变成土行孙,一路骨碌着向坝底滚屎球了,哈哈!”这句话说的幽默风趣,大家伙跟着一起哈哈大笑。 这时沈子哲惊恐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响起:“大事不妙,电脑显示‘坝溃’的字样,报警系统全都变成了红灯……好像哪里不对头!你们快来看看!” 祝御等人吃了一惊,急匆匆奔向机房。 沈子哲见他们进来,指着屏幕道:“这套系统似乎是国外进口的,只经过最简易的中文翻译。具体的一些数据,都是要靠看图标才成……这里显示出水口的涡轮增压器负载,我猜是不是出现了堵塞?” 祝御凝神关注屏幕,点头道:“没错!泥石流冲下的残渣堵住了出水管道,所以现在的水库不单单是警戒水位线超标,而是干脆就无法向外排水,所以系统开始报警了!” 沈子哲皱眉道:“如果无法排水,水位越来越高,压力也就随之增大,咱们封住裂缝也是治标不治本,大坝还会崩溃!” 祝御观察到警戒标准正在向115%攀升,忧虑道:“你说的没错,这只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唯一能有效解决的办法,就是把大坝水位线下降到正常值,这样才能排除危险。” 于柏琪思索道:“检查一下出水管和涡轮增压器,就是那里堵住了,说来说去,我们得想办法排水,不能坐以待毙。” “不用检查。”祝御摆手道:“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里堵住了,现在咱们唯一要想的就是该如何疏通。” 沈子哲手指翻飞,操控电脑查找,很快就下了结论:“机房隔壁的房间可以直接进到排水管道,直径还算理想,基本能达到一个成年人翼展的距离,如果作业条件允许,我们接近管道口和涡轮增压器都不成问题。” “这就类似个结肠镜检查。”祝御沉吟着道:“不同的是方位正好颠倒了,我们处在大坝的肚子里,但是并不会受影响……唯一的难题是,即使能顺利接近排水管道,该采取什么措施清理掉那些泥石流堵塞物呢?” 一众人面面相觑,都被难住了。彼此对视了一番,纷纷把目光又聚焦到了祝御脸上。 毫无疑问,按惯例和以往记忆,当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基本就等着他出主意了,而且必须还是“锦囊妙计”。 每每一到危急关头,祝警官不挺身而出,还有谁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祝御看着众人的目光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你们先别这样看我,这次我好像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短暂的沉默后,于柏琪抓住了他的词汇漏洞施加压力:“既然你没有什么‘好办法’了,那就凑合想个坏办法也成!” 祝御一怔,鼓起了腮帮子无言以对。飞快的转动脑筋思索,想了半天也没头绪。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我先去管道口实地观察一下再说。”余人闻言纷纷跟来,一起走进了机房的隔壁。 管道房潮湿昏暗,两个大水槽迂回分布,蜿蜒曲折。正常状态下,水槽里的水应该大量流动,现在因为堵塞几乎变成了一潭死水,既浑浊又缓慢,并且不断的向四周溢出。 祝御大胆的拾阶而下,很快腰部以下被水浸过,凝神观察深处的水流动向,摇头道:“堵塞的很严重,我们至少需要一个有效的传动装置,才能试图疏通出口,否则说的再明白也是纸上谈兵。” 沈子哲两手一摊:“咱们来的匆匆忙忙,谁会想到遇见这种情况?有部队支援能封堵住那些裂缝已经算烧高香了,现在又去哪里能搞到传动装置?” 江雪婍疑惑道:“你们说的传动装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说呢……”祝御解释道:“类似于疏通家里马桶和排水管道那样的机器,最好上面再带着螺旋浆式的叶片……”一语未毕,盯着墙角处两眼放光,随即哗啦一声钻出水面,兴奋道:“我看这个装置就近在眼前,不要去找了!” 他几步奔到墙角处,那里横置着一艘破旧的冲锋艇,应该算水库值守部门的应急装备,俯下身仔细观察,喜道:“不错不错,找到这艘小船,就算找到一大半传动装置了。” 余人莫名其妙,沈子哲道:“祝大哥,你快说说怎么打算的,一艘小船能干什么,总不能载着我们冲进排水管道!” 祝御摇头笑道:“不用船身,我只要它尾部的这个马达……你们看,这不刚好是三片坚硬的钢制螺旋浆吗?” 沈子哲恍然大悟,喜道:“对呀!有了这三片浆,就不愁对付不了那些淤泥散沙了!只不过……只不过它功率是什么规格?还有,去哪里找动力源呢?” “20马力的,足够用了。”祝御笑嘻嘻的一拍那部马达:“至于动力嘛,部队官兵肯定是乘车来到山下的吧?叫他们把车上的电池拆下两组来,形成一个联动电源会有多难?” 沈子哲又惊又喜:“真有你的祝大哥,这下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时间紧迫,大家无暇多说,开始紧张的进入组装阶段。祝御和沈子哲、江雪婍负责拆分小船尾部的马达,于柏琪和丁连奎去组织人员运输蓄电池与电缆。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切就绪,祝御把拆解下来的螺旋浆装在了电缆线的尾端,再用跨接电缆接上电源,看着螺旋浆赞道:“这玩意足以绞断树木的枝杈、小块的砖石碎瓦,齿子很锋利!” 沈子哲一番调试,又把随身携带的防水摄像头安装在螺旋浆正上方,便于工作之际随时观察前方状况。 祝御噗通一声跳进水槽,慢慢的将螺旋浆探向排水口深处。沈子哲负责监视屏幕传来的同步影像,略一分神,脚下一段导线被扯入水槽中,刚待喊话……江雪婍早看得真切,跟着噗通一声跃入水槽,麻利的捞起了那段导线。 祝御回头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水温很凉,你快上去。” 江雪婍抿嘴一笑:“我已经被浇成落汤鸡了,还在乎这点水么?” 祝御无暇多说,继续凝神操作。沈子哲看着屏幕指挥:“管道前方有个分拆口,向右走。” 祝御依言控制螺旋浆右转,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江雪婍:“一旦排水口被肃清,水槽里的水流马上就会变得湍急,而且吸力极大,你记住必须第一时间爬到上面去。” 江雪婍听他细声叮咛,心头甜蜜,微笑着点头。 沈子哲喊道:“不错,螺旋浆已经接近目标了,目前运转一切正常。我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堵在这里?” 于柏琪凑近屏幕观察,脱口道:“乖乖,怪不得堵得水泄不通,全是树枝和淤泥……嘿,这螺旋浆真很厉害,通开了一个大口子,看来我们的目的很快就能实现了。” 一语未毕,水槽里的水流开始加速,丁连奎慌道:“不好,这么大吸力,证明排水口通开了,快,你们快点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