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又被踹下榻》 第一章 乱葬岗 “清儿,你还好么?” 穿着月白色晚礼服的女子扶着醉了酒的酒红色礼服女子走在走廊上,空旷的空间里还回荡着高跟鞋重重踩在地毯上轻微的声响。 “呃……不好……胸口难受……” 洛清溪紧紧握着身边密友的手,步伐虚浮,慢悠悠的走着。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明明有些能推掉不喝也不听!”穆长亭的声音里有些怒气。 “哈哈……难得嘛……好啦……以后不会了……别生气了……”洛清溪靠在她肩膀上讨好似的笑笑。 今天是洛清溪二十五岁生日,洛家组织了一场派对来庆祝洛清溪正式接手洛家。洛家是本国最大的黑道家族之一,家族里有个惯例,继承人到达二十五岁就可以正式继承家主的位子,然而这一代的洛家却有些不同。 八年前,当时的洛家家主死于非命,年仅十七岁的洛清溪不得不撑起这么大的家业。上位之后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稳住了内乱,而且短短半年就查清了杀死了父亲的凶手,顺带捣毁了他背后的家族,三年内就恢复了原来的辉煌,在好友长亭和父亲助手叶鸣的帮助下壮大了洛家,让本蠢蠢欲动的其他家族不敢妄动。 “啊啊……终于结束了!”洛清溪兴奋的抬起一只手伸向天花板,晃了两下后紧紧握住,“这下就名副其实,少了很多麻烦!” 穆长亭淡淡的笑了笑,“只不过以后可能会有人更加刁难你,你可要做好准备。” “长亭这种日子你就不要打击我了嘛!”洛清溪用手指戳了戳长亭的脸颊,“让他们尽管来吧!敢惹我洛清溪的人必当百倍奉还!” “好好好,眼下你需要百倍奉还的是你胃里的酒,快回房间吧,我给你去拿解酒药。”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外,穆长亭单手推开门,将清溪扶到床边,然后熟门熟路的从书桌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箱,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拿出解酒药。 “等下,我去倒点热水。” 穆长亭为躺在床上的洛清溪盖好被子,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被枪抵在额头上。 “哇,这不是二小姐嘛?真巧~”嘲讽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穆长亭只在被枪抵住的一瞬间惊讶了下,然后便沉下脸色。 “叶叔,你这是做什么,大小姐还在里面休息呢。” 穆长亭双眼越过枪身直视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不太喜欢的前家主的助手,他身后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人手一把枪对着她这里。 “是嘛,打扰到她可不好,那不如就让大小姐一直那么安静的休息着好了。” 叶鸣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与平日里那个和善的大叔有什么相同之处。 “你!” 穆长亭还没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呜咽,顾不得额头上的凶器急忙转过身,入眼的是洛清溪双手被两个黑衣人禁锢在身后,上身挨着床板,后脑上抵着一把枪。 “给我乖乖听话。” 叶鸣把枪同样抵在她的后脑,示意她往前走到洛清溪身边。 “叶鸣你这畜生!唔!” 洛清溪愤恨的叫出声然后肚子便挨了一拳,一口血喷到地毯上。 “大小姐我劝你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签下这份让位书,我会考虑给你个痛快。” 叶鸣让一个黑衣人接手自己对着穆长亭的枪,走到洛清溪面前拿出一份文件。 “不要妄想了!洛家是我洛清溪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落到你这个外人手里!” “外人?哈~”叶鸣突然一巴掌扇到洛清溪脸上,冷笑道。 “你和你那个老子一个德性,洛家要是少了我能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吗?外人?我为洛家付出这么多,只不过要了家主的位子这种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你们父女俩当真吝啬!” “你……难道……” 洛清溪脸色惨白,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刚被打的,身子越发虚弱。 “没错,害死你老子的人就是我。不过我只是随便怂恿了一下,那个愚蠢的家族还真跑来杀掉了他。” 叶鸣咯咯的笑了两声:“你瞧,你不也没发现最大的凶手是我吗,洛家的家主位子还是由聪明人来坐比较好。” 穆长亭一深呼吸,偏开了身后人的枪口,指尖扣住他的手腕一使劲夺过了枪,飞身上前一步将枪抵在叶鸣的颈动脉上,速度快得让周围的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 “放开清儿!”穆长亭冷冷的说。 “哇,二小姐好身手~” 叶鸣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仿佛此刻被枪抵住的人不是他自己。 “你聋了吗,让他们放开清儿,不然我就开枪了!” 穆长亭说着又用枪口压上他的颈动脉,长亭几乎能枪口传来的律动。 “二小姐,我原以为你比大小姐看得要深远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你和大小姐一样,都是不识时务的人啊。” 叶鸣手抬起来对着身后一个手势。 “你想做什么?!” 穆长亭话音刚落便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了出去,直接瘫软在了地上,目光所及见洛清溪也是如此,穆长亭朝身后几个黑衣人望去,看到其中几个手里握着几株墨绿色的燃烧着的花。 “大小姐,二小姐,看你们都活不了多久了就告诉你们好了,也算死得明白。” 叶鸣拿走穆长亭手里的枪,用枪身拍了几下她的脸。 “打从你们开始谋划寻找杀你老子的凶手的时候我就对你们下了药,这种无色无味,潜伏性长的毒药,只要受到毒萝草的催发就能瞬间夺走一个人所有的力气然后慢慢的夺去你们的生命。你们可都要感谢我没下什么让你们痛不欲生的毒药啊。” “大小姐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总是莫名其妙的发烧?其实就是因为对这种毒素的抗拒,害我下了两倍的药量才压制下去。不过我以为学了点这方面知识的二小姐会比较难下毒,结果比你更先一步埋下了毒素,呵呵,真是天都不帮你们。” 叶鸣将手里的让位书递给身边的黑衣人,黑衣人立刻会意走到洛清溪边上抓起她的手抹了一下身前的血迹然后按到让位书上。 “多谢合作啊大小姐,我会告知外人你是被你老子的仇家寻仇,和二小姐一起与敌人同归于尽,多伟大,没有伤及家族里的其他人,比如我,哈哈哈哈!” 叶鸣大笑着带着黑衣人离开,房间之中便只有穆长亭和洛清溪两人。 穆长亭望着他们留在门口的那几株还有火星未灭的毒萝草,恨不能过去踩烂它们。 “长亭……都怪我……没早点看透这个畜生的真面目……是我连累了你……”洛清溪悔恨的咬了咬牙。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提醒你注意防备他……才有了可乘之机。” 穆长亭拼了命的爬到洛清溪身边,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握住她的手。 “长亭……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你……” 洛清溪的眼神渐渐失去了焦距,连长亭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别说这样的话!生死还不一定!别放弃啊!”长亭还在挣扎着。 “长亭……我看不见你了……就让我好好说说吧……”洛清溪索性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出一个笑容,“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就听你的好好把酒力练上来,这样就不那么容易被人制服了……对身边的人也都多注意一点,不能连累你也被我害死啊……” “清儿……”穆长亭眼里噙满了泪,也感觉渐渐看不清东西。 “哈哈,这也算应了当初那句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啊……咳咳……”洛清溪咳出喉咙的一口血,感觉身体越来越冷,“长亭……下辈子我可还要和你做姐妹啊……” 穆长亭哭的满脸都是泪痕,想多鼓励洛清溪几句却又发现那些话连自己都不信,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突兀的响起滴答滴答的钟声,穆长亭用脚勾住书桌脚,稍微移开了一点距离,只见桌子后面藏着一个20立方厘米左右大小的炸弹,倒数只剩一分钟不到,之前都没听到过声音,显然是刚开启不久。 “呵,两手准备么,真是个狡猾的畜生……” 长亭看向快要没了气息的洛清溪,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一大早,报纸上就登载了黑道家族洛家新任家主和商业大贾穆家的二小姐被炸死在洛家别墅内的消息,社会掀起了新一轮风波,不过都与穆长亭和洛清溪无关了。 穆长亭是被冻醒的,感觉到全身都僵硬着,冷风像刀子一般割着皮肤,艰难地睁开双眸,看到的是微微泛红的天空。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和清儿一起被炸死了吗? 穆长亭坐起身向四周望去,等看清周围的情况之后一向冷静的她也不免吃了一惊。遍地的尸体白骨,丛生的各类杂草,空中不时飞过几只乌鸦,甚至还有几只落在腐烂的尸体上,似乎是个乱葬岗。 穆长亭抚上微微晕眩的头,宽长的衣袖划过脸颊。 嗯?衣袖?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累赘的衣服?穆长亭下意识往身上望去,怎么这么像……古装?这是怎么回事? 艰难的站起身,身子如风中残絮,瘦弱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穆长亭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散落四周的尸体也都是穿着同样样式的衣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长亭寻了一个方向走去,渐渐镇定下来,因为脑海里陆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这个身体是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推进了一所院子的池塘里,救上来之后气息微薄直接被那个女孩说成死亡立刻扔到了这乱葬崖。再然后是之前这个身体的经历,不会说话,没有感情,不管旁人如何对她都不会做出回应,就像一个牵线布偶。那个推她入水的女孩是穆府二小姐,她和另外几个小姐对她多加欺侮,经常趁着家主模样的老人和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不在时殴打她,偏生衣服都遮住了伤痕没被发现过。 记忆到了四岁便停住了,最初的画面是黑暗中抱着自己的护卫一身血迹,来到了穆府门口,穆家家主一脸惊慌的接进了他们,然后谈了些什么,只不过自己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细细整理了这些记忆,只有两点令自己在意,一是为何穆家家主对自己这么好穆家几个小姐少爷却是完全相反的态度,二是…… 走到了乱葬崖中心的一座亭子前,借力三两下便跳上亭子顶端。从这里可以看清整个乱葬崖的景象,东边的枯枝败叶比较多,看来那边是出口。穆长亭轻盈一跃,落到地面走进亭子中。 黄泉亭。亭子中央立着一块石碑,通体纯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穆长亭摸上石碑,掌心传来一阵冰寒。 这荒凉的乱葬崖怎么会有这样精致的亭子,虽然布满灰尘蛛网但看得出来工匠构筑上的用心。不过这一切她都不放在心上,她需要的只是个能暂时休憩的地方。 穆长亭坐下靠在亭子里,闭上清澈的双眸。浑身都是异样的酸楚感,大脑因为一下子涌入太多的记忆而疲劳不堪,石碑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长亭抱住双臂沉沉睡去。 ... 浑浑噩噩昏睡了不知道多久,迷糊中觉得身体发烫,随后有人喂自己喝了什么东西,体热消散了不少,然后又安然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天刚蒙蒙亮,穆长亭便醒了过来,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身上盖着暖和的被褥,屋内的摆设显示着这里是穆长亭曾经居住的屋子,看来自己是被他们找了回来。 稍稍眯了会整理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思绪,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 自己是来到了这里,那清溪呢?她怎么样,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某处,如果是的话自己该怎么找她。 越想越烦躁,索性掀开被子,拿起枕边的披风随意的披上下了床。 房间的另一侧是几个书架,穆长亭随手抽了几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故事话本,关于这个世界的正经内容一点都没有。 这幅身体多数都是呆在房里,不经常和人接触,除了那个经常出现的护卫,也就只有时不时对自己施虐的几个少爷小姐,从他们身上出现的一些奇怪的光和气息,能判断出这是和原来世界相当不同的一个地方。 和穆长亭的认知中的古代天差地别,但能确定的就是,强者为尊,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要找方法多了解一点啊,长亭心里想着。 刚躺回床上就听到门口传来声响,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中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那人看到她醒来愣了一下,然后温柔地笑了笑走过来坐到床边,慢悠悠的吹着碗中的热气。 这人是记忆中那个护卫,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纪,但实际到底多大长亭不敢肯定,因为十一年前他就长这样。 微笑的将汤匙递到她嘴边,等着她张口喝下去,然而穆长亭却直直看着他。 男子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放下汤匙看向穆长亭清灵的眼眸。 “你……怎么了?”话一出口逐月便觉得自己说了废话,问一个自那以后就不会再说话的人就是白费力气,见她没有回答,逐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我去叫府医再给你把把脉。”说着转身走出了房门。 穆长亭目送那一抹黑影离开,目光闪了闪,然后将他拿来的那碗药端起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化命散。”穆长亭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不是在现代的时候专门修过这方面的课程,而且毒药接触过许多,她也许根本不会在意。 服下化命散的人,七日之内便会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然后身亡,这种毒药的味道和风寒药中的一味药材味道十分相近,而且还特地加了遮掩气味的药材进去,如果不是精通药理、十分仔细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这种低级的药材倒是和现世一模一样,也幸好这样,长亭才会察觉。 “呵…………”冷笑一声,手松开将药碗摔到地上,药汁溅了一地。 穆长亭又在屋里看了看,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手扶住窗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手指划过一丝灰尘也没有的窗框,喃喃道,想起了这些年记忆中的某个人。 “你怎么起来了?!” 一个女孩的声音突然闯进来,穆长亭抬眼看去,是个穿着淡红色衣裙的丫鬟。 “你风寒未好,不要站在窗边吹风了。”她急急跑过来将窗关上,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呀,这药碗怎么碎了,你喝了没?没喝我再给你端一碗来。” 穆长亭并未给她反应,丫鬟也只当习惯了就自己去收拾碎片药迹了。没一会儿逐月带着府医到来,把了脉后说只要再休养两天便好,就退下只剩逐月一人。 “那小姐你先休息,我去外面守着,你放心,守卫人数加了一倍,以后不会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儿了。” 逐月脸上含着愤怒,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长亭歪头看到床头小桌上的药碗,这是刚才丫鬟新送来的,拿起来闻了闻,眉头又是一簇。又是化命散。 “看来这家里有人想我死,想得不得了。” 穆长亭讽刺的想,她想起坠湖前身后站着的穆家二小姐和七小姐,眼眸沉了几分,直接将药汤倒入窗前的花盆里。 在房间里走了几圈,长亭又躺回床上,也不知是刚生完一场大病还是多年不曾运动,身子弱到走几步就没了力气,全身虚脱了一般,长亭也只好妥协睡上一觉好好休息。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穆长亭披上一件厚实的披风走到了院子里,打量着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居所。 整体来说环境还算不错,院门口栽了几棵梅树,还未开花只结了花苞。院中开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珍贵花朵,石桌边上搭了一个秋千,穆长亭知道原身有时候会坐到这秋千上晒太阳,也不知道看起来毫无自我意识的她是怎么做到的。 穆长亭走过去坐到秋千上,背靠在秋千的椅背上,视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开始整理这幅身体的记忆。 幼时一直活得安然无恙,几年前这穆府的二小姐突然借各种理由,跑到这院子来对她拳打脚踢各种欺凌,偏生都是专挑痛的地方打,伤痕留的不多而且都被衣物遮住,一直没被发现过。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来,有时候她还会带上其他几个兄妹,都是在那个月护卫不在的时候。 长亭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穆二小姐会对自己有那么重的敌意甚至不惜把自己推下水,那碗馋了化命散的毒药十有八九就是她送过来的。根据记忆来看原身根本没得罪过她,不,就算想得罪也做不到吧。那二小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思。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让我进去吧!我就想看看三妹妹!” 一个带着哀求的声音传入长亭耳中,她听出来就是穆府二小姐穆亦舞的声音。 长亭略一挑眉,然后恢复了平常的面无表情。 “很抱歉二小姐,月护卫吩咐过谁都不能进三小姐的院子。” “就一下!我只是担心三妹妹而已!”说完不顾侍卫的阻拦冲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穆长亭。 穆长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二小姐——穆亦舞,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包裹着她发育良好的娇躯,青丝绾了个娇俏的发簪,称着她美艳的容颜。若不是长亭亲身经历过她的手段真不会相信,这么一副美人皮下藏着一颗污秽的心。 “三妹妹你看起来没什么事真是太好了,我这两天一直担心的睡不好。” 穆亦舞笑着走过来,手就要托住长亭的手臂。 长亭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知道这样下去她肯定会掐住自己手臂上的肉,于是微微侧身躲开她的手,心里唏嘘这个二小姐真是丝毫不放过折磨她的机会啊。 穆亦舞明显愣了一下,她看着长亭和以前一样毫无表情却似乎多了些什么的脸庞,觉得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三妹妹你……”穆亦舞脸上不自然的表情稍纵即逝,随即又挂上虚伪的关心。 穆长亭在她的手又一次企图掐到她的时候迅速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其余什么动作都没有就那么看着她,看得穆亦舞心里一阵发毛,大力甩开长亭的手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慌。 “二小姐!”逐月从门口走过来,他只不过是去调查小姐为何会落水走开了一会而已这院子就被别人闯入,看来守卫还是要换。 “二小姐,小姐身体还没好全,请你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逐月走到长亭和穆亦舞中间,高大结实的身躯把长亭护在身后。 “我只是关心三妹妹……前两天是我对七妹妹看管不严,才不小心让她把三妹妹绊到水里,我就是想来替她给三妹妹道个歉……” 穆亦舞眼圈一红,眼里漫上一层水雾,似乎马上就会哭出来一样,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饶是穆长亭这种见惯了别人演戏的也不得不佩服穆亦舞说哭就哭的能力。 “感谢二小姐的关心,还请回去吧,府医说过小姐需要静养。” 逐月并未被穆亦舞的表情打动,还是冰冷地回答道。 “好,我这就走,打扰三妹妹了。三妹妹,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用一双姐妹情深的眼眸看了看穆长亭,然后略带委屈的跑出了院子,可惜长亭早已看透她这副我见犹怜的伪装,在心里冷哼了声。 逐月在穆亦舞背影消失之后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秋千上的穆长亭。 “对不起小姐,我只是觉得你落水之事不太寻常。像二小姐说的那样,七小姐现在在祠堂罚跪,把你抬去乱葬崖的那几个小厮要么自杀要么畏罪潜逃,等我找到他们一定查清真相好好教训想对小姐不利的人。”逐月替长亭紧了紧披风,然后转身去调换院外的守卫。 穆长亭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收回视线双眼合上仰头靠在椅背上。 这个月护卫虽然是穆府的护卫可是看起来对二小姐并不怎么尊敬,这点很反常。根据记忆来看与其说他是个护卫,还不如说他的地位和主子一样甚至还高于主子,可是这样的他对原身却是照顾有加,这让长亭很疑惑。 想起原身四岁时候的那些记忆,浑身染血的他带她来到了穆府,长亭猜测也许月护卫另有身份吧。 说不定,他可以成为她了解这穆府三小姐为什么没知觉的契机。 第三章 往事 穆亦舞离开长亭院子之后瞬间卸下了虚伪的笑容,只剩下厌恶。 她径直进了自己的院子,望向院中央端着瓷白茶盏浅茗的贵妇人。 “娘!”穆亦舞叫到。 “回来了?那个小贱人看起来怎么样?” 穆三夫人语气温柔地开口道,语气之中完全听不出来她是在骂人。 穆三夫人是穆府三爷的正妻,穆亦舞是她的嫡女,在府上辈分排第二,所以是二小姐。 “看起来不怎么样,可我总觉得她怪怪的。” 穆亦舞此时完全没有了人前作为闺阁小姐温婉的气质,只剩下任性娇纵。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外人,她也就不必扮演一个大家闺秀来博取别人的好感了。 “怪?怎么说?”穆三夫人放下茶杯。 “就是……我也不知道,也许是错觉吧。她应该还像以前那样没有意识,不用担心她会把落水的事情说出来。” 穆亦舞满不在乎的说到,想起那张比自己要漂亮许多的脸,她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 “不用担心,我给那贱人的药里下了药,她活不出七日的。倒是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一个月之后的赏花会上好好表现,定要入了三皇子的眼,趁此机会当上王妃。” “放心吧娘,我一定好好把握。” 三皇子只不过一时贪图那个穆长亭的美色,只要他一死,也就自然断了他的心思,到时候当上了他的王妃,便要什么有什么,到时候谁再敢与自己作对。 没有其他人的骚扰,长亭在这个安静的院子里悠然的过了几日。 为了不暴露这副躯体有了个新主的事实,她表面上还是一言不发,眼神空洞,趁着别人不在时暗自休养着身体,加强体力。 白天看似无意的绕着院子散步,其实是在观察这里的构造,也了解了逐月对这所院子护卫的安排。不得不说守卫森严,布置这里的人很有头脑,她对逐月又高看了几分。 几日之后,长亭觉得是时候了,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伪装着处处受到限制,什么都不能做。 这天逐月将食物和药汤拿到穆长亭房里,将窗户打开通风之后再帮她拉好被子刚要离开,衣角就被拉住,他疑惑的回头望向靠在床上的长亭。 “你……叫……月?” 长亭只听过穆家家主叫过他几次,那些仆人也只称他为月护卫,自己是真不确定他叫什么。 这身体十多年没说过话,发声的时候生疏的连嘴唇都颤抖。 “小姐……你……”逐月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是!属下叫逐月!小姐你!你怎么会……” 逐月先是一脸惊讶,然后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激动。 “说话……方便么?” 穆长亭问道,事事防备,这是她的习惯,他这般紧张她的安全,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 凭她这几天的分析这个月护卫应该是可信任的,但是院里院外那些守卫就不一定了。 “什么?请等一下。” 逐月走到门口,遣退了门外不远处守着的几个护卫,然后关上门回到了长亭床前,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属下逐月,恭迎少主!”声音中充满了难以自拔的激动的颤抖。 穆长亭有点小惊讶,她只当逐月是因为某些原因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没想到还有什么少主这一层关系,听他口气仿佛一点也不意外她突然能开口说话一般,难道他真的知道什么? “你先起来。”穆长亭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青年男子,“你刚才说……恭迎,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你一直护着我跟在我身边,何来恭迎一说?你叫我少主又称自己属下,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属下是少主的护卫,本名逐月。家主,也就是少主的父亲曾经说过,倘若少主能够说话了,那就是少主的神识归来了。” 逐月回答道,将长亭想知道的一切缓缓道来。 原来这十一年间穆长亭不能言语,任旁人如何动作都没太大反应的原因是与她的父母有关。 长亭身处的大陆名为朱玄大陆,朱玄大陆之外还有三座大陆,朱玄可以说是最底层的,这四座大陆都受到一个叫神域的地方的统治。 神域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神秘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而长亭父母就是神域之人。 十一年前神域穆家遭到了与之交恶的两个家族的围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有内奸从中呼应,穆家子弟死的死逃的逃,几乎灭族。 长亭父母拼了命带她逃了出来,谁知半路被发现,情急之下便动用穆家的结界术封印了她的能力,将她的神识送出了这个世界,然后交给了长亭母亲的贴身护卫逐月单独离开,来到了神域之下的朱玄大陆这才让她逃过一命。 穆长亭听到这里吃了一惊,原来自己在现代四岁的时候发的那场莫名其妙的烧不是偶然,烧好之后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是因为她根本不属于那个世界。双手不自然的握紧,想起现代的那些经历突然觉得那么不真实,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你我逃出来了那父亲母亲呢?他们怎么样?!” 穆长亭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揪住了逐月的衣袖,有些激动的问道。 “……据说是离世了。”逐月阴沉着脸,“这是神域传出的消息,这么多年以来家主和夫人都没找到这穆府来,属下觉得应该不会是假消息……” 穆长亭失神的松开手,垂下了眼帘。 “少主……” “我们……我们为什么会在这穆府?”穆长亭的声音低沉,毫无生气,仿佛绝望了一般。 逐月回答说,穆长亭所在的这穆府的家主穆远航,是很多年前长亭的太爷爷外出游历的时候救下的一个孤儿,原本一直跟在神域,后来陪同长亭爷爷下到朱玄大陆的时候爱上了他的妻子,就此在朱玄大陆安了家。 逐月找到穆远航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收留了他们俩,并处理好了一切后事隐藏了他们的行迹,对外只公开是以前早死的四儿子的遗女,女方意外病死才来投靠他,从此府上便多了个三小姐和月护卫。 “对了,我落水的那天你为什么不在府里?”穆长亭很快恢复了冷静,被双亲离世的消息扰乱的情绪平复下来。 “回少主,朱玄国边境出现了异动,皇帝派遣元舟卿去查看,此事不太寻常,所以属下才答应和他去看看,没想到……” 元舟卿指的就是穆远航,神域大家族通常会给族内重要人物起一个别号以示尊敬。 “半路上得知少主出事儿的消息属下就立刻赶了回来,元舟卿继续前往边境,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日就回来了。” “这样啊……”穆长亭眯眯眼,“我恢复神识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有些事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还有去找点关于这个世界的书来,什么都好。” “是!” “另外……”穆长亭端起桌上的药碗,“……我的药,是谁煎的?” 她会这么问就是相信逐月不会是给她下毒的那个人,她直觉逐月是真心对她,而且要是他要下早下了。 不得不说她在心里已经接受了逐月刚刚的说辞,接受了自己本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她对这里有着没来由的归属感。 “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是我亲手煎的。”逐月端起药碗闻了闻。“咦?怎么会?”他细细闻了药汤,这才发现里面竟然馋了化命散。 “我明明没有让别人经手……啊,途中二小姐来过一次,看来是那个时候。” 你落水这件事,虽然明面上是七小姐的过错,但你知道,一定是二小姐在背后推波助澜。那可是她的亲妹妹,竟然下得去手陷害她,让她担下这个罪责。 “我原以为只是小孩子贪玩才会让您不小心坠湖,看来她们真心想害您!七小姐才十岁就有这么歹毒的心思!” 逐月一副阴沉的表情,也是有点不敢置信那么小的孩子会干这样的事。 “冷静一点,逐月,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等穆家主回来交给他去处理吧,毕竟是他的孙女。我要你去做的是查查这几年为什么穆二小姐会对我有那么深的敌意。” 长亭告诉逐月这几年趁他不在的时候穆亦舞时常对她施以拳脚,逐月也是一脸的震惊,匆匆离开去查探了。 等逐月下去之后,穆长亭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没想到重生一世自己还是没有父母,现代的她虽然是被穆家收养的一个孤儿但好歹有养父母,在这里干脆生死不明。 一股伤感油然而生,长亭红了眼眶。她从来没有觉得亲情于她有那么重要,以前无论她名义上的姐姐对她多不好都没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自己本就属于这个世界,与自己留着同样血液的家人被无声无息的毁灭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而自己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猛然坐起身,穆长亭握紧双手。她要变强!她要让那些夺走属于她的东西的人付出代价! 无论对方有多强大,无论对方势力有多强悍,她都要将他们一一粉碎,踩在脚下! 第四章 穆家元楼 休息的几天之中穆长亭一直呆在房间看那些逐月送来的书,大致了解了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自己身处朱玄大陆上的朱玄国,是整个大陆的核心最大的国家,处在大陆的东部。朱玄国之外还有四个主要势力和无数个小势力互相牵制。 这个大陆上的人都是从小开始修炼天力,很少会有一丝天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只是资质各不相同而已。 天力属性分为金木水火土光暗,光暗属性要比其他五属性强上一层。天力境界分为入境物境化境,入境两阶,物境九阶,化境也是九阶,一般人都是物境,天赋较好的能够修炼到化境。 而逐月告诉她说修炼的境界远不止此,化境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只不过因为大陆的等级压制无法再修炼而已。朱玄大陆之上尚有青玄大陆、月玄大陆,再上便是穆家本家所在的神域。 查看着自己这具一丝一毫天力都没有的身体,穆长亭觉得她据目标的距离太大了,不过消沉了几秒钟长亭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差距大就努力缩小,在现代活的二十多年间哪一次遇到困难不都这样过来了吗? 想起那些年就想起了洛清溪,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穆长亭手指挑了颈边一缕头发打着卷,这是她想事情时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翻完了关于天力的,穆长亭将注意力转到另外一垛关于丹药和医术的书上。起初逐月将它们拿来的时候长亭就眼前一亮,大学学的是中医,对这类本就比较熟悉,而且从逐月那里得知,母亲逐家是个丹药世家的时候她就对这个炼丹术尤为感兴趣,赶忙看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饭之后逐月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她的房门。 “少主,这是穆家的家主穆远航。” 穆远航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可他的头上没有一根白发,眼睛也没有丝毫浑浊,脸上虽布满皱纹但看起来精神奕奕。 “参见少主。”穆远航见了长亭一个俯身就要跪在地上,长亭一惊立刻扶住他的双臂阻止了他。 “别!穆家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向我下跪的道理?该是长亭好好感谢穆家主才是!” 穆长亭面色柔和的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少主叫我元舟即可,穆府能成为少主安身庇护之地是我的荣幸。”穆远航微微笑道。 穆长亭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心生一股好感,不光是因为他十一年前毫不犹豫收容了她和逐月,还因为现代的时候她的导师也是这样一位中年人,那位导师平易近人,给过她很多帮助,所以现在遇到和他有点相似的穆远航颇为亲切。 “少主,元舟卿说穆元楼我们随时都可以去。”逐月提醒长亭。 这两天因为她要调理身子,便一直没离开过房间,床也很少下,到现在差不多刚回到这幅身体时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也该是时候去一趟穆元楼了。 那是全府除了她的院子以外,守备最为森严的地方。逐月告诉过她,那里有她的父母留给她的东西。当初因为怕放在自己身上不安全,也为了留条后路,便放到了那里。 “好,那我们马上就过去。”穆长亭一脸坚定。 因为穆家主下过死令擅入穆元楼者皆是死罪,所以当初逐月将纳戒放进楼中之后便在也没人进去过。通往穆元楼的路上因为穆远航提前交待,此时一个人也见不到。 三人来到穆元楼所在的大院,走到了楼下,穆长亭抬头望去。 穆家元楼跟现代许多景点的楼阁相似,但要比他们都要精致,更加气势磅礴,仅仅是站在楼前也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少主,这元楼的结界是做成了只有您才能进去,属下和元舟卿只能在外面等您了。” “无碍,我去了。”穆长亭最后望了一眼这座磅礴的楼阁,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穆长亭将手放在门上时感到有一股阻力在抵挡着自己,然而只消片刻便散去,轻而易举的就将门给推开了。走进去之后门立刻在身后合上,然后附上一层透明泛白的屏障,她想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结界吧。 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上,每过一层楼就感觉有什么压到了自己身上,但都是一会便消失了。上到了顶层,长亭一眼就望到在中央的石台上躺着的一枚透着红光的戒指。 刚走进没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开来摔到身后的墙上,穆长亭几乎感觉内脏移了位,艰难地忍住喉头一口腥甜,眯眼看向戒指的方向。 “难道我也不行?不会吧?不可能!” 戒指之中冒出一阵白色的雾气向她袭来,仿若一张网包裹住了她的身体,手臂上被勒出一道道血痕,血液流出就化到雾气当中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浮起一串雾气组成的晦涩难懂的字符,穆长亭总觉得在哪看过但是脑海中搜索不到任何记忆。 “吾命,系于血脉,当以卑微一生…………” 耳边炸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长亭迅速望了望周围可惜一个人都没看到,只有那个声音将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吾命…………” 长亭试探性的跟着念,猛然看到她出声的瞬间空中那串字符发出了金色的光芒,慢慢流动起来,盘旋在半空中缓缓向长亭靠近。 当最后一个字念完的时候,那些字符瞬间没入长亭体内,失去了光泽。 痛!身体撕裂般的痛!这便是长亭此时唯一的想法。 字符没入身体的那一刻,从小腹附近爆发出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顷刻间蔓延到全身,连头部都没能幸免于难。她隐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嘴唇被咬的泛白,然而当疼痛更甚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只能哼几声来减轻痛苦。 这种钻心之痛在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停止了,穆长亭呕出一口浊血感觉身体较之前轻松了不少,感觉从体内某处冒出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长亭运气试了试,可是感觉和原来一样一丝天力都聚集不起来。疑惑的放下拳头,走到戒指前,这次没有受到阻拦,很顺利的走到了石台之前。 指尖触到银红色戒指的一瞬间一道红光射向她的眉心,然后一大堆信息在脑海中爆炸似的弥漫开来。 长亭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身体似浮在虚空中,起起落落,当回过意识来时已经是清晨了,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钻进来洒在穆长亭苍白的脸上。 睁开眼时,身体上空悬浮着的一个半径两米的类似魔法阵的图腾旋转起来,随后缩小隐入穆长亭的右眼,失去踪迹。 “……啧。”地板的凉意刺透她的身体,长亭无声息地流下两行清泪。 走出穆元楼的时候不意外的看到逐月与穆远航,他们见到穆长亭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她消沉的身影又担心起来。 “少主……您……没事儿吧……” 逐月上前一步询问道。他不知道穆长亭到底在里面经历了什么,但总也能猜到一些。 穆长亭刚才一直低着头,听到逐月的声音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们两个,这一看就把两人都看呆了。 这该是怎样一副倾城姿,明明五官还存着之前的影子可现在却是精致了百倍,恐怕整个朱玄国都找不出能与她抗衡的。 “逐月,元舟卿,多谢你们昨夜为我护航。”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一瞬间百花失色,阳光都黯淡许多。 他们一整晚都站在这里,看到他们脸上的担心的时候,说不感动那就是违心了。 “少、少主……你……”逐月的脸染上一片红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呵呵,怎么了,认不出我了?”穆长亭手指勾住一缕头发打着卷,逐月见到这个动作回过神来。 “不!少主!您长得和家主和夫人太像了属下一时没回过神!” “真那么像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穆长亭摸摸自己的脸,这个容貌和自己现代的脸一模一样,也就是因为如此自己和那个姐姐才如此不和,不禁苦笑了一下。 “神情特别相似!我刚还以为是莲夫人站在我面前呢!”穆远航笑着说。 穆长亭此时眉宇间透着一股忧郁,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阳光中,与穆远航第一次见到逐莲的景象极其相似,所以刚才他也呆了一会儿。 “呵呵那挺好的,对了,我有事想请你们帮忙。” 接下来一周穆长亭又是独自呆在房间,死命的读着成堆的书,多是一些关于朱玄大陆地域人文的,但书的种类还是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长亭闭上眼睛,按了几下缓解酸涩,然后视线落到了手指上火红的戒指上。 火魂——这是元楼顶层石台上那枚戒指的名字,也是只有穆家当家做主的人才有资格佩戴的戒指,可以说谁拥有了就可以拿它号令所有的穆家人。 那日昏厥的时候,她的识海就像被塞进了无数个书架,醒来之后觉得自己无所不知可是书架放在面前却又触碰不到。 长亭想了想觉得是因为自己能力太差所以才接触不到深层次的事物,于是拼命读书的同时她还在努力试着聚起自己体内的天力,可还是同之前几次一样无论怎么做都调动不了一丝天力,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将身上的封印解除了以后天力是回来了,可是调动不了也是一个大问题啊! 修炼一途没有进展让长亭略微烦躁,好在她转移了注意力,知道急功近利不可取,于是投入到炼丹术上。 她让逐月帮她买了药鼎和一些低阶药材尝试着炼丹,许是身体里流着丹药世家的血,试了三次便掌握了窍门,成功炼出了最低品的九品止血丹,这就说明她已经是个初等初级炼药师了。 穆长亭顺着这种感觉顺利的突破了初等中级高级,晋升到了中等初级,丹药也能炼出六品的了,然后无论穆长亭无论尝试都不能再进阶了,不过她也没有气馁,顺其自然便好。 这边穆长亭是这么安慰着自己,可门外守着的逐月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要知道就算是他这个族里天赋算好排的上位的炼药师进阶到中等药剂师也是花了快四个月的时间啊!穆长亭竟然看了几天的书然后试了两个下午就进阶到中等了……他只能说……真不愧是少主…… 暗自抹了一把泪然后继续安安分分守夜。 次日开始穆长亭开始了晨练,之前这身体十年来几乎是不怎么运动,她有天在屋里走圈锻炼结果腿抽筋了,揉了好久才缓过来,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增强身体素质。 一边在院子里小跑着,穆长亭还在想自己该怎么调动身体里的天力。她这两天看了不少关于天力的书可惜不管哪一种方法都挑不动自己身体里这个顽固。不过她也有疑惑,按理说金木水火土光暗七种基础属性都有各自的属性颜色,可自己身体里的天力怎么就透明泛白,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就算是变异天力也该有基础属性的吧! 越想越奇怪脚下不禁加快了速度,导致结果就是腿又抽筋了…… 穆长亭简直气的想骂娘,这才跑了多长时间?无奈地坐到地上一边揉着腿一边喘起气来。 “咦?” 她忽然发觉自己身体里起了一种奇怪的反应,一直不对劲的天力突然动了起来顺着血液淌过经脉,一遍遍冲刷着脆弱的经脉。 穆长亭渐渐感觉舒服了很多,待气息平稳,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小跑,等跑不动了又发现体内的天力徘徊在体内经脉之间不断的游走着,等天力停下来后她又开始小跑。 这样几个来回之后,穆长亭感觉自己对天力逐渐有了掌控力,立刻盘膝坐下开始聚气修炼,连逐月来送晚饭都没发现。 不一会,一阵白色气旋从穆长亭头顶灌下,于此同时她也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 终于进阶了。入境一阶。 虽然这对朱玄大陆上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小时候聚个两三天气就能达到的阶位,但对她穆长亭来说实属不易。 “少主,您要的东西做好了。” 逐月将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呈给她,她结果打开一看就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就照这样再做两个。多谢啦逐月~”逐月行了一礼便退下去张罗其他事了。 穆长亭将一颗青菜夹进口中品尝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 “原来不能调动天力是因为身体太差么……什么混帐理由……” 第五章 穆亦舞 侍女穿过花园小径,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在院门口被门槛一拌差点摔倒地上,却也不顾擦伤的手腕,立刻爬起来轨道名贵的绸云锦裙之下,不住地喘着气。 “她怎么样了?看到了吗?” 穆亦舞轻抿一口茶液,一双杏眼看都不看下面的人。 侍女浑身发着抖,穆亦舞面无表情,他身后的贴身侍女阿灵立刻会意,眉头一皱朝着那侍女高声尖吼。 “小姐问你话呢!” “奴婢……奴婢……”她抖得愈发强烈,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阿灵走上前两步,一脚踹上她的肩头,把她掀翻在地上,但后者并无怨言,迅速爬起来,又跪回原地。 “三小姐……三小姐的院子……护卫太严密……奴婢没有办法……探得消息……” 穆亦舞杏眼一瞪,只手指一抬,院门口两个婆子便跑过来,拉住那个侍女就往外拖。 “不要!二小姐!求你不要!求你饶了我!!!” 她哭喊着,被婆子用粗布塞住罪,呜咽着被拖出了院门。 阿灵从腰间解下扇子,轻轻为穆亦舞扇着风。 “小姐,别生气了,这个贱婢平时便唯唯诺诺的,做不成什么事儿,换个人去打探就是。” “也不知家主是中的什么邪,对那个贱人那么重视。” 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传出穆长亭的死讯,穆亦舞就算再沉得住气也不由得有些着急。而且那天过后,她的父亲——也就是穆府二老爷,派来过人,提到了这次的落水事件,来关心关心她和妹妹,有没有受伤,提醒她下次小心。 虽没明说,但她知道这是对她的一种警告。父亲一般不会管她们们后院的事,这只能说明一定是家主对他施加了压力。 穆亦舞咬着拇指的指甲,空望了好久,头脑中飞快的想着要怎么对付穆长亭。 恐怕下毒的事已经被发现,但似乎不打算追究,家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三皇子在赏花宴上提出要把穆长亭接回府里,哪怕只是当成一个玩物,那她离三皇子妃的位置可就远了。 现在皇家之中,太子只专心政事,不近女色,二皇子常年云游在外不见踪迹,唯一能接近的就是三皇子了。而且他的生母还是掌后宫之权的德贵妃,只要她加以辅佐,挤掉太子指日可待,到那时她便是太子妃,说不定能一路当上皇后。 本来他上次制定好了计划,做了完美的准备,趁着三皇子来府上拜访,虏获他的心,一开始一切顺利,三皇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着迷,谁知无意间逛到了长风苑,那该死的穆长亭的院子。 她有十成十的自信,那一直养在深闺的三小姐,别的什么都比不上自己,除了容貌……除了容貌! 穆亦舞一挥袖子,把桌上的茶杯紫砂壶都掀到地上,碎成了数不清的碎片,褐色的水液溅到裙角上,濡湿一片。 “再找人去打探,我要知道她不能不能活着到赏花会的那天。” “二小姐!”门外冲进来一个婢女,“派去长风苑附近的眼线说,三小姐和月护卫乘马车出府了!” “你说什么?!” 第六章 山居别苑 穆府大门前,穆长亭装作恢复意识前的样子,被逐月抱上马车,随后帘子一放,逐月坐在外面指挥车队缓缓离开。 她是修炼疲累休息眼睛的时候,无意间在楼上看到院子外有人在纠缠门口的守卫,虽然没能被放进来,但他还是对此事上了心,让逐月调查了一下,加上关于她之前落水的调查,随便一联系便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若是放到以前,这种隐患她早就该除掉了,但毕竟那穆亦舞是穆远航的亲孙女,她不想让自己的恩人难做,便提出要去到别处居住。一来避开这事儿,二来,她还不想在没有强大的力量之前,把自己暴露出来,出去住人少些也方便他们行事。 “少主,可有坐得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我让他们走慢些?” 逐月进到车厢里来,将门帘掩紧,不让风吹进来。 “没关系,保持现状就可以了。” 从这里到山居别苑——穆府最好的庄子,要有两天的马车程,其实她是想越快越好,若是由逐月带着她,那只需半天便可到达目的地。可惜她现在身子太弱,受不住那么强力的动作,所以退而求其次乘了马车。 穆长亭隔着衣服摸上胸口的一个吊坠,眼神从窗户缝隙溜到外面,整个人放松靠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过城门的时候,穆长亭突然想起了洛清溪,形影不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过得是否还好? 山居别苑正如其名处于一座清净的山中,远离喧嚣的京城,十分适合静养。穆长亭居住在了最深处的院子中,逐月安排好了守卫便一起护在了外面,不进来打扰她。 这里人烟稀少,穆长亭就不用再束手束脚,能放得更开,从纳戒中拿出炼药的器材在地上按照顺序摆好后,开始练习起来,希望早日增加熟练度达到一个新的层次。 离开穆府之前,她已顺利突破入境二阶,现在已是物境一阶,身体素质跟不上也修炼不高等级,再无奈也没办法。 听逐月说,他是从小被训练成武修,所以不知道体质和修炼等级之间的关系,但也不曾耳闻她这般情况,而且这看不出属性的天力,哪怕他以前身处神域见多识广,也是头一回遇到。 穆远航的阅历比之他要丰富许多,倒是有可能知道,但他平日里繁忙得几乎见不到踪影,也寻不到时间向他询问。 不过穆长亭的心态向来很好,船到桥头自然直,每种属性天力都有自己的特点,她相信自己的也不例外,或者更明确一点说,是例外的不例外。 入夜,穆长亭充分地泡了个药浴,把身体的每一寸都放松下来,感受到经脉中的丝丝天力慢慢地流动,渐渐延伸到整个身体之中,她长舒一口气,掬了把水将脸一抹,抹去从皮肤之中渗透出来的脏垢。 回到卧室中,她抬头看了一眼留了条缝的窗户,手搭到窗扣上,停了几秒还是没有将它扣上。 也许……也许…… 穆长亭拉紧披肩,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第七章 访客 夜静悄悄的,风时不时打在院子里的树梢上,树叶沙沙作响。 一抹银蓝色的身影掠过镜面一样的水面,漾起圈圈涟漪,足尖点在屋檐上未发出丝毫声响。影子最后停在山居别苑的一个屋顶之上,连院外值夜的守卫都没有察觉。他降下身子落到穆长亭的窗台前,目光触及窗户缝隙时,微微一愣。 穆长亭觉得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放缓了呼吸,装成熟睡的样子。男子坐到她的床边,,轻轻牵起她的手,屈指搭在脉上,随后又伸向她的胸前。 “还不准备醒过来?”他尾音上翘一个撩人的音调,如微风般拂过穆长亭的心尖。 “我虽不是精通医术,但人是不是有意识我还是能脉出来的。”他手指顺着她的手腕网上划过滑腻的皮肤,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臂。 穆长亭睁开眼睛,将手收回拉下袖子掩盖住。她撑着床板坐起身,抬眼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一身银蓝色的蝉丝锦袍修饰了他纤长的身躯,刘海随意撩在耳后,一双星眸泛着蔚蓝的光彩,瞳孔中倒映着穆长亭略带戒备的身影。 她蹙起柳眉,披上一件衣服往床头缩了缩。、 “你……到底是……” 她对这个男子的感觉很奇特,她在他面前总觉得筑不起全心的防备,一点排斥感都提不起来,好像潜意识里很信任他一样。 “原来不仅有意识,还能出声了。” 男子收回双手,坐到床的边沿,离她最远的地方,这倒是让穆长亭有些意外,心里对他的印象好转几分,本来以他刚才的举动,还以为是个轻浮的人。 “别扯开话题,我知道,你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出现在我的面前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穆长亭只对两件事情在意,第二件,便是自己这些年的记忆当中,许多个夜晚她的窗台都被这个男人占领,时常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直到东方微明才离开。 穆长亭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五年前她也不过才十岁,要说利用,她是实在想不到那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苏醒的她,有什么利用价值。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如果你有丝毫不轨之意,我保准你出不了这个院子就会身首异处。” 穆长亭瞪着他,但男子此时却笑了出来,让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紧张感瞬间崩塌。 他看了眼长亭身上捂得严实的薄被,起身把窗户关上又坐回来压住她的被角。 “若是真对我这么戒备,今晚又为何特意留着窗子?总不会是,觉得热吧?” 穆长亭一时语塞,哼了一声以作回应,男子见她这般神情遂挂上一个明朗的笑容。 “有些事情我一时说不清楚,但是不急,往后我慢慢说与你听。” “只是我现在想知道,你为何觉得我会找到这里来?” 他当真好奇,那扇微开的窗细想一番,便能得知是专为他留的。 穆长亭垂下眼睑,手摸上胸口,勾住脖子上的碧色细绳将吊坠拽了出来。 “你聪明,我也不傻。” 第八章 心绪不宁 “我查阅过古籍,这是极珍稀的冰晶石,能储存大量的冰属性天力,但极少人知道冰晶石拥有追踪的功能。在朱玄大陆上可以说是价值连城,见过它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数。” “你把这么贵重的额东西放在我身上,我能想到的也就是寄放和监视。相比而言,后者可能性比较大,你说呢?” 掌心透明的冰晶石上泛着一层微蓝的寒光,通体冰凉,映着从男子肩上倾洒下来的月光。 随着她天力等级的提高,当初从火魂戒中传承的那些东西也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虽然大多仍晦涩难懂,但不得不说对她相当有帮助,这冰晶石的事情也是从那里面翻阅到的。 “这可真是让我惊讶,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 他上身前倾向穆长亭,双眼都睁大几分,一副十分惊喜的模样。 “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他作势要伸手来拿那块冰晶石,穆长亭立刻收回手,不让他碰到。 “既然被我发现了,那就消除冰晶石上你埋的天力气息,别再想着监视我的行踪了。”言下之意便是这块冰晶石到了她手上就是她的了,想拿回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若是旁人遇到她这种有点不讲理的性格,定会立刻发火,但男子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觉得她这副霸道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也未说要收回它,我听说你前阵子落过水,虽然这块只是最低级的冰晶石,但这样的寒物是不适合放在你身上了。” 他指间纳戒闪过一阵淡淡的光,一枚浅绿色的晶石出现在他的掌心。他牵过穆长亭的指尖,将晶石放在她的掌心。 “这是风晶石,对压制寒气最为有效,看你这般怕冷,恐怕不是火属性的,也不会对它有排斥了。” 微暖的晶石触掌升温,仿佛有一阵暖暖的灵力流入她的经脉,不用细想也知道它价值不菲。 穆长亭此时觉得不只是对他不生排斥的自己不太正常,眼前这男子更是不正常。为什么他好像很熟识她的样子,为什么这般信任她,为什么对她这般上心……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穆长亭皱起眉头,心口没来由地发堵。 男子握紧穆长亭的指尖,另一手摸上她的脸庞。 “别哭。” 穆长亭一惊,这才发觉她早已泪流满面,她胡乱地抹着眼泪,却还是不住的从眼眶里滚落。 “这……怎么回事……我没……” 心中好似有什么要渐渐浮现,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针一般的刺痛,一点一点铺了出来,疼得她忍不住握拳捶自己的头。 “没关系,慢慢来,有我在,有我在。” 男子包住她的拳头,将她的手拉开不再这么伤害自己。温柔如咒语一般的话语让长亭躁动的情绪神奇地安缓下来,眼眶一热昏了过去倒在男子的怀里。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 男子将穆长亭抱在怀里,换了个让她舒适的姿势,低头凝视着她的脸庞,轻声在耳边呢喃细语。 窗外夜色越发深了,树叶簌簌作响。 第九章 闲时 “噗嗤――”一星点火花从药炉盖子缝隙窜了出来,这也代表着这炉丹药全都成了废料。 穆长亭叹了口气,将手中未用的几株草药收回纳戒里,向后退了几步坐到铺着柔软毯子的躺椅上。 自从那晚过后,那个男子并未再出现,她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如果不是手中那块风晶石确确实实减轻了不少她的寒颤的话。 结果到最后还是没搞清楚他到底是谁,而且他看见她容貌变了却丝毫都不惊讶,仍然认出了她,当真让她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烦躁得连药都不能专心炼成。 那块冰晶石他也没收回去,追踪的那丝天力肯定也还留在上面,她几次把它拿在手上想扔掉,手伸上头顶又不舍得地放了下来。 留着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将来会用到呢?想着就把它丢到了纳戒的一个小角落,不在去管它了。 只是可惜了那些价值不菲的草药,长亭默默在心里对为她提供财力支持的穆远航说了声抱歉。 “少主,你要的东西我找来了。” “哦?快给我看看!” 未等逐月停下步子,穆长亭就接过他手中的信件,急忙翻看起来。 这些是她让逐月搜集的,关于“洛清溪”的资料,她总觉得清儿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 逐月在一旁解释道:“少主所说的名字在朱玄大陆上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她身处墨云庄之中,自小养在深闺,目前知道的就是她几乎没在外人面前出现过。将近一个月前,墨云庄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听说她当时受了重伤,不过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具体情况属下还需要进一步调查,再详细的不太容易查到。” “这样……” “属下多嘴问一句,这位小姐是少主在那个世界的旧识吗?” 穆长亭眼中带了些疑惑的色彩,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少主,即使有同名同姓的人存在,也不一定是同一个人,少主切莫有先入为主的信任才好,尤其是……” 逐月顿了顿,穆长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他们的处境不是很乐观,此时轻信任何人对他们都是很不利的,如果有人利用这一点,那后果不堪设想,她之前是有些心急了。 “我明白,我会注意分寸。” 逐月见她严肃了许多的表情,知道她肯定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识趣地退出了院子,他这段时间摸索出来少主喜欢独处这件事。 长亭掂量着微暖的风晶石,一丝丝暖意从指尖渗入皮肤。 她也不是完全失掉了信心,如果将来有机会,也许她会去见见这个和好友同名的人。 与此同时,在朱玄大陆最东边,一处幽暗的山谷内。 空中飘浮着炽热的灰尘,空气仿佛只要一点诱发因子便能燃烧起来。 一只庞大的妖兽蜷缩在那最为灼热的中心,身躯随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火红色的羽毛时不时颤动几下。 突然,他睁开眼睛,那是一双与周围炎热完全不合的,冰冷的金色瞳孔。然而却也只瞪大了一瞬间,然后又慢慢闭上。 “还不是时候……” 第十章 赏花会(一) 另一边,赏花会如期而至,各家闺秀才子们齐聚一堂,在一起比拼才学,切磋才艺。说的直白点,这赏花会不过是个公开的相亲会。 但这一次却大大的不同,据说德贵妃会在出席这次赏花会的闺秀之中选取一位作为三皇子的正妃,那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卯足了劲想要获得才艺比拼的优胜,以入得贵妃的眼。 “呀!舞姐姐!你好厉害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赞叹道,刚刚在她面前的棋盘上,一场势均力敌的争斗在其上展开,终是穆亦舞落下最后一子。 “侥幸而已,如果不是魏姐姐让着我,我也赢不了的。” 穆亦舞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让人觉得她真诚无比,反而是那输了的魏小姐一脸的不高兴,太不够气度。 “哼!”魏可霏白眼一翻,丢下手里白色的棋子,转身离开了这片小圈子,她可受不了这惺惺作态的虚情假意,多待一秒都让她觉得恶心。 看着魏可霏的背影,穆亦舞在暗处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偏偏对上了我。 魏可霏的棋艺在他们这一代人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为了要赢过她,穆亦舞可算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舞姐姐,琴棋书三项你都赢了,这次赏花会的优胜一定非你莫属了!”装扮艳丽的小姐们围了过来,似乎是想提早巴结上这未来的三皇子妃。 “各位姐妹取笑了,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无法预测的,我还有许多要向你们请教的地方。” 穆亦舞表面上谦虚推让着,心里却十分受用她们的阿谀奉承。 一湖之隔的长廊之中或站或坐着几个身形俊俏的年轻男子,谈话对弈的同时,在湖对面传来清脆笑声的时候望过去一眼,有些更是毫不避讳地盯着对面的莺莺燕燕。 “刘兄啊,你一直看着对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可是有心仪的女子啊?” “诶哟,你该问我,有没有不心仪的女子!” “你胃口可真大啊,刘兄?” “彼此彼此,哈哈哈哈哈哈哈!”说话间脸上还露出猥琐的淫笑,龌龊的想法直接暴露在外。 “且不说对面是否都倾国倾城,那些小姐们的身份都是个顶个的尊贵,娶到任何一个都能平步青云啊!” “是啊,尤其是卫国宰辅家的二小姐,那可叫一个天香国色。” “哟,你也看上她了啊,不过劝你还是放弃吧,对面传过来消息,她几乎是全部优胜,都能内定三皇子妃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三皇子和德贵妃看不上她呢?我还是有机会的!” “得了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也轮不到你,何况听说前阵子三皇子去过卫国宰辅家中,对二小姐很是满意呢!” “哦?我怎么听说是对三小姐一见倾心呢?” “三小姐……好像没怎么听说过啊,漂亮吗?” “哪有你这样连名字都不问先问容貌的?肤不肤浅?” “我这不是好奇嘛?” 那人嘻嘻笑笑地推了一下对面的友人,后者猝不及防地绊了一下,撞到后面的人身上。 “谁啊!没长眼……睛……”话还没说完整,声音便噎在喉咙里,下一秒哆哆嗦嗦地跪趴在地上。 第十一章 赏花会(二) “魏……魏将军……” “魏将军!” 周围的人稀稀拉拉跪倒了一大半,而这小插曲的另一位主人翁魏挽沨却只淡淡地环视了一圈,然后朝长廊另一头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跪着的人才觉得松了口气。 “你啊你,差点摊上事儿。” “诶哟我的天……我能活着还真是万幸……” 魏挽沨在朱玄国可谓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年纪轻轻就已战功赫赫,帮着当今圣上平定了许多小国动乱,为人冷血无情,冷酷至极。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 赏花会场地的后园子中,魏可霏坐在树枝上,两条腿随意地在空中荡来荡去,裙上垂下的丝带一摇一晃。 “你看你现在,哪有一点姑娘家的矜持,快下来站好。” 一个略带怒气的声音穿过树叶落到魏可霏的耳朵里,她有意地加大了摆腿的幅度,挑衅似的歪头看向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青年男人。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呵呵~怎么?你是我什么人呀?” 她咯咯一笑,学着魏挽沨的语气回嘴道,身体向侧边压下趴在树枝上,枕着一双手臂看向他。 “胡闹,下来。”魏挽沨在树下站定,张开双臂做出接她的动作。 魏可霏眨眨眼睛,故意在树枝上掂了两下才跳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阿沨,我想死你了~” 魏挽沨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地上。 “叫哥哥。” “嘻嘻~”魏可霏自然而然地挽着他的手臂,笑得十分灿烂,跟刚才输了棋时的不开心完全不是一个状态。 “你这次离开得可有些长了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这个妹妹了呢?” “是急事,主子也是临时告诉我的,没有时间通知你了。” “那解决了吗?” “你说呢?倒是你,没有光顾着玩吧?主子交代的事办好没?” “嘻嘻,那当然,忘了啥也不能忘了主子的吩咐。” 魏可霏拉着魏挽沨到石桌边坐下,倒了两杯热茶。 “之前穆三小姐落水的事件果然是那穆亦舞干得好事,她在背后指使的七小姐,原因是三皇子可能看上了三小姐。我也是不明白,那三小姐又没声音又没表情的,有什么好注意的,主子和三皇子的口味可真怪。” “你这话让主子听到了,我可保不住你,安心领罚吧。” “嘻嘻~你才舍不得呢!” 魏可霏和魏挽沨曾是孤儿,流浪的时候偷东西被主子抓住之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替他做事,现在都是朱玄的风云人物,但是他们俩的身份却一直都不为外人所知,这也是主子授意的。 “这次我还知道了个有趣的事,原来从几年之前开始,穆亦舞就开始明里暗里的欺负穆三小姐了,这女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魏可霏说着还吐了下舌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让魏挽沨无奈地摇摇头。 第十二章 赏花会(三) “唉,我为了让穆亦舞成为三皇子妃,连我自己的棋艺都输出去了,牺牲忒大了,阿沨你可得替我讨份赏。”魏可霏趴在石桌上,下巴搭在臂弯抬眼看着魏挽沨。 “算了吧,你平时为主子赚的那些钱里,有多少进了自己的口袋,主子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可别想的太好了。” 魏挽沨顺手伸到她头上揉乱了梳得精致的头发,惹得她惊叫起来,起身后跳了好几步。 “停停停!!头发是女人的生命,没听说过啊??” “好了好了,这个给你,这一季度收进的特殊物件都在里面了,你交给主子定夺吧。” 魏可霏脱下指上的纳戒,放在挽沨的手心。她替主子管着名下的各处财产,无论是酒楼还是拍卖坊,她的经商头脑确实是让主子都十分意外,跟魏挽沨这个武痴天差地别。 “主子有什么新的吩咐吗?” “我有,你没有。”魏挽沨拿出一支雕花木簪,“你头上那支旧了,换一支吧。” 魏可霏闻言取下发间的簪子,果然磨得连花纹都快看不出了,她笑嘻嘻地接过新的木簪,就着一缕碎发插回原处。 “阿沨,你……” “将军,有人过来了。”院外看守的他的心腹传音说道,魏挽沨立刻冷下脸,连声音都仿佛低了八度,“知道了。” “那阿沨我先走啦~有什么事传信给我就好!在外面做事,记得吃饭哟!可别一摸上刀就什么都忘了!” 她俏皮地眨了几下眼睛,招了招手就消失在了院墙那边,魏挽沨左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多嘴。” 魏可霏回到花园的时候,迎面遇上一个宫中的嬷嬷,她眯起眼,摆上一个冷淡的表情。 “魏姑娘,贵妃娘娘有请。” “有什么事?”她不耐烦地回道。 “自然是好事,姑娘,请吧。” 魏可霏看嬷嬷脸上堆起的层层叠叠的笑,觉得一阵反胃,却也不表现出来,她知道肯定是那德贵妃看上她了,这还真不好办。 不过这一点点麻烦在看到同行的穆亦舞和另一位世家小姐时便打消了。看来德贵妃的目标还不止一个,这样的话主子交给她的任务就还有机会。 让穆亦舞当上三皇子妃这种事,有她本人的配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穆长亭打开房门,大口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几天了,这段时间她拼命修炼,将自己逼到了极限。这是她遇到瓶颈时最常用的办法,不对自己狠一点永远都无法前进,从以前开始便是如此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但是事实证明这法子确实很有效果,物境三阶,这是她刚刚突破的境界,着实不易,但她也渐渐摸索到了修炼的窍门,对以后定有帮助,所以她便让自己喘上一口气。 对外界不管不问说实在她是有些心虚的,以前在洛家她可几乎是二把手,担着诸多事务,而在这里却全推给了逐月,愧疚感油然而生。 第十三章 三皇子妃 正想着,逐月就从院外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食盒,迎着她走过来。 “少主闭关这么些天,应该累了吧,快坐下休息,属下准备了一些开胃的吃食。” 穆长亭这几天都用丹药充饥,此刻闻到饭菜的香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忙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我进去多久了?这几天没什么时间观念,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少主闭关七天,没有特别需要关注的,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穆二小姐颇得德贵妃的青睐,已经被朱玄皇帝赐给三皇子为正妃了,婚期定在三个月之后。” “哦?她倒是挺会把握机会。” 想来她也有想避开那劳什子赏花会的原因才会出来,从前各种交际宴会真是要了她和清儿的命。 穆长亭脑中正云游着,不经意看见了逐月眼中疑惑的神色,开口问道。 “怎么了吗?你像是有话要说?” “是……属下只是发觉自己感受不到少主的天力等级,觉得很困惑……并没有轻看少主的意思,请恕属下无礼!” 穆长亭并不惊讶他的反应,一般来说,修炼者可以借助神识探知别人的天力等级,如果查不出来则分为两种情况,一是他探知的那人天力等级比他高,而是那人使用了一些灵器将气息给掩盖住了。 穆长亭属于后者,她自然不可能短短七天便超过逐月这个修炼了几十年的武修, 她微笑着抬起左手,手背对着逐月示意他注意自己的手指,然后心念一动,火红色的火魂便嵌在了食指上。 “是这个替我掩盖掉了天力的气息,我这几日突破之后便能将它运用自如了。”她又是心念一动,火红色便消失在了那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火魂还戴在手上,只是旁人看不见而已。 “这也好,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别人知道深浅。” 穆长亭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肩膀,揉揉酸累的脖子,无意间摸到了被做成链子的风晶石。 说起来那个男人也没再出现过,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帮我打点热水来吧,我想沐浴。” 穆长亭挑了几瓶丹药,倒进木桶里,丹药入水即化,晕散开来将水染成了浅浅的碧色。她伸手试了试水温,微微偏高,是她喜欢的温度,便褪去衣物坐进了水中。热水浇湿了她这些天肢体上的疲惫,淡淡的药香轻抚着她紧张的神经。 穆长亭长舒一口气,掬一把水扑到脸上,脸颊边上的碎发被撩到耳后,而后她放松身体靠在木桶边缘,浅碧色的药液慢慢融入她的身体,将经脉又一遍刷洗加固。 她抬眼望到不远处的桌上地上堆满的白色小瓷瓶,心里想着是不是买点大的容器比较好。 这些都是她修炼的间隙炼出来的,虽然火魂之中多少都放得下,但就这样让它们发霉也不是办法,多少有点浪费,这才是让人发愁的地方。 突然她灵光一闪,丹药师在朱玄大陆上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别说是丹药了,既然她现在还什么条件都没有,那不如就从金钱开始打下基础吧。 这么些丹药,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第十四章 初等丹药 穆长亭来到山居别苑这么久以来头一回出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发现外面的环境竟然如此秀丽,她在现代和清儿住的,花了天价请专业人士设计的园林别墅也不过如此。 “逐月,附近有出售丹药的地方吗?” 逐月在院外不远处的地方自己做着武修的训练,听到背后有动静立刻回身跑到长亭面前。 “山脚的城里有处丹药坊,一般的初级丹药都能买到,少主是想买什么类型的?强筋还是固体的?我差人去一趟就好。” “啊,不是,我是想把这些卖掉。” 长亭把手一摊,瞬间就抱了一满怀的白色瓷瓶。逐月一惊,下意识退后几步,瞪大了双目望着那些大小不一的丹药瓶。 “这些……咳、这些都是少主这几天炼的吗?” 他粗略一查探,几十瓶都是中等中级――也就是五级以下的常见丹药,对他来说确实是“常见”的。 “嗯,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升到中等中级药剂师之后,炼的丹药的等级就提不上去了,是我练习的还不够嘛?” 长亭将瓷瓶都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逐月定定神拿起一瓶倒出一颗在手掌心,用食指指腹按压几下,轻轻嗅了嗅,然后面向长亭。 “少主炼制的这些丹药虽然都有该有的品级,但是都还不够精纯,用朱玄大陆上的草药炼制的丹药,五级已是顶峰,少主天分极佳,接下来只要尝试将纯度提高,还有炼制其他种类的丹药即可。” 长亭点点头,欲速则不达,不过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把现有的这些她用不到的丹药全部处理掉。 “逐月,准备一下,我要出门。” “是,少主。” 穆长亭换了一身轻便的浅色男装,拿出之前在穆府时逐月找人为她打造的东西。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来其里用丝绒包裹着存放的物品。一张银质面具,和一把白玉骨扇。 她甩开扇子,扇面细细描绘了墨竹的纹印,她从好久以前就想要一把这样的扇子了。 将面具戴好遮住上半张脸,又将骨扇别在腰间,穆长亭这才走出房门,和逐月一道乘上出山庄的马车。 平稳地行驶了约两柱香的时间,长亭便听到城中传来的人声,杂乱满含烟火气息,从其中穿过时,飘入车厢的小吃、或是脂粉的香味让她莫名放松下来,这一段时间她确实是累了。 马车在城中唯一一家丹药坊前停下,长亭站在门口四下望了望,人烟稀少,偶尔路过的行人看的也不是药坊,而是他们俩个陌生人。坊中几乎没有声音,只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趴在高柜子上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晃着。 长亭走进药坊并未出声,而是在店里环视一圈陈列着的丹药。单调的白色瓷瓶,前面摆着的沉闷的黑字纸条上,标注了丹药的名称,都是八级、九级的低级止血丹、固体丹,没什么花样。 “为什么就这几种丹药?”长亭轻声地问逐月。 “等级高的丹药很少有人能炼得出来,这些在这里也是千金难买的了。不过少主炼的那些比这里陈列的都要好上几倍不止。” 长亭抿唇看着刚从纳戒中拿出的药瓶,她也是照着从火魂中找到的丹药书尝试炼丹的,她想该是比寻常药剂师炼出来的要好,但把它们卖在这种小地方,说实在好像不够划算。 第十五章 紫金交易行 长亭还是走出了丹药坊,她问到:“逐月,这城里有拍卖行或者相似的场所吗?” “城中心有家紫金交易行,他们会暗地里举行拍卖会。这一类的交易行有时会拍卖一些违禁的物品,所以不会摆到明面上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条被称作‘黑市’的地下街,由于朱玄及各国的达官贵人们也会时不时光顾,因此渐渐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没特别的大事,都不会有人管的。” “紫金交易行可以说是朱玄大陆上数一数二的交易行了,听说近两年有往青玄发展的趋势,只是还没有大规模的动作,少主要出售稀有丹药的话,紫金交易行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样没有规则的地方,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不够安全,毕竟商人虽以利益为重,却大多并不会赌上自己的性命。但穆长亭自接触商业以来,无一不是在刀刃上捞金,左不过从前落在身边的枪林弹雨变成了零零散散的天力攻击,更不说她现在身边还有逐月。 “走吧,带我过去。” 山居别院离京城也不算远,这城镇自然也不会太寒酸。城中心最繁荣的地方矗立着一座紫金外墙的,装饰奢华的楼阁,这里比起那丹药坊前可热闹了不止几十倍。 两人走到交易行门口,一个绸布蓝衣的侍者立刻机灵地迎了上来。 “欢迎来到紫金交易行,请问二位是想买些什么,还是要卖些什么?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小人就是。” “月。”长亭轻唤了声,逐月从她身后走上前。 “我家少主有一笔丹药的生意,不知道你们可有能力跟我们谈。” 侍者见他们衣着装扮都不是寻常货色,更不必说让人莫名胆怯的贵气,心下也不敢怠慢,道了句稍等便进去请示掌柜。他对他们这傲气的说辞也不觉得反感,会走进这紫金交易行的哪个不是有身份有能力的,他见得多了,可不想因为走慢了一步而吃苦头。 没多久,侍者从里面出来,恭敬地行了一礼:“两位,掌柜有请。” 经过一条不短的长廊,两人进到里间,四面墙上都嵌着会自行发光的灵石,让整个客室一览无余,客室深处走来一位穿着深褐色袍子的老者,他带着单片琉璃眼镜,镜片后面的灰色眸子随着视线转动。 “我是这里的掌柜,陈钟。两位坐吧,听说你们是有丹药的生意相谈,不知是何种类的丹药?” 倘若是以前,甚至是只早几个月,他是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见上门谈丹药生意的人的,紫金交易行诞生十几年,在朱玄大陆上是数一数二的交易场所,更不用说它在黑市的地位了。但近日由于特殊原因,他们丹药急缺,行里辨识得出丹药品质的又少之又少,他也只好亲自接见他们。 “什么种类都有,只是不知道贵行会出什么价钱来收购我的这些丹药。” 长亭在招待客人用的椅子上坐下,逐月只是走到她身后,陈钟也明白他们之间做决定的是谁了,也不多说客套的话,开门见山地答道。 “九品丹药一律只一千金一枚,八品丹药视成色两千金往上,七品及以上的丹药需要接受鉴定才会定价,如果是特殊品种的丹药那另当别论,请问这位公子想卖哪个品级的丹药?” 第十六章 陈钟 穆长亭手伸向桌子,指间的银色纳戒忽的闪了闪。这是她用来装些寻常物品,也是作为伪装的纳戒。桌上瞬间排起了二十个白色小瓷瓶。 “这二十瓶丹药,如果交给贵行来拍卖,陈掌柜愿意给我多少的收购费用?” 穆长亭没有直接说要售卖丹药,而是向陈钟抛出了一个问题。陈钟见到这么多药瓶也只是微微皱了眉头,随即拿起一瓶打开木塞,一股浓郁的药香顷刻之间跑满了客室的每个角落。 “这……这丹药……” 哪怕是阅检过无数丹药的陈钟也不免有些吃惊,他手里的这瓶是八品止血丹,瓶里杂乱放着十颗淡红色的丹药,每一颗不只是成色、形状,还是品质都超过了最高标准,更别提这数量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瓶里放了这么多丹药的,一般也就是一到两颗,最多也就三颗,就是极限了。这桌上二十个瓷瓶,如果每个都有足足十颗,那真的是……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掌柜放心,这些丹药来路清白,你只管检验便是。” 长亭知道他这是有疑虑了,及时做了担保。陈钟闻言也暂压下惊讶,把注意力投向桌上的丹药。 然而每打开一瓶,他都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以致到后面几乎有些麻木。整整两百枚高于品级质量的丹药,大部分是九品,还有六十枚八品丹药和二十枚七品丹药,少说也有将近四十万金。 但陈钟现在考虑的就不单单是收购丹药了,能成为紫金交易行的掌柜之一靠的也不光是经验和阅历。 “这些丹药,按照惯例当付四十万金,为了表达对公子的诚意,紫金交易行愿出五十万,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逐月没有出声,长亭就知道这个价钱不含水分,与大交易行做生意就是这个好处,目光放得要比一般人长远,他这是起了结交之意啊。 “既然陈掌柜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合作是需要双方的信任,才能互利互惠嘛。”她又从纳戒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的诚意,送与贵行自行处理吧。” 陈钟打开瓷瓶,看到里面的丹药后几乎是震惊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五、五品……塑骨丹!” 塑骨丹,正如其名,是能够帮助修炼之人重塑筋骨的丹药。 在朱玄大陆上出生的人由于天力限制的问题,资质都不算上等,偶有天赋极佳的也都是少数。但若是服食了塑骨丹,那资质就会立刻上升一个层次,也许从前只能修炼到物镜的人能够一举突破到化境,五品的塑骨丹可以说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了。曾经他见过拍卖一枚仅九品的塑骨丹,不但是以天价成交,还有数不清的高手为它大打出手,一度引起了腥风血雨。 而此时,这枚五品塑骨丹竟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公子随手送了出去,陈钟觉得这一辈子的惊讶都在这一刻冒出来了。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桌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紫色的卡片亲手交给长亭,“这是我行的贵宾卡,有了这张卡无论公子去朱玄大陆上哪个城的分行,都会被奉为上宾,进出自由。公子若是在我行购买或拍卖一些东西,手续费可免去五分之三。” 他又交给长亭一张黑色的晶卡,晶卡右下角标着五十万的字样,她知道这是各个大陆上通用的存放金钱的物品,如果使用只需用特殊的器具改变上面标的字即可。 “那就多谢陈掌柜了,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愉快。”穆长亭收起了这张精致的卡片,站起身。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陈钟突然意识到他连这人的名字都没问过,真是不像话,如果活活让这么大棵摇钱树跑了,他可真该好好打自己几个耳光反省一下。 “……”穆长亭抿了抿嘴,“常卿。” 她想着这个名字的来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当下也没心情继续留在这里,便由逐月架了车回到了山居别院,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里修炼。 而陈钟在她走后,立刻修书一封,差人加急送了出去。 这天晚上,长亭的窗台久违地又被“占领”,她看着这名熟门熟路坐到自己床边的不速之客,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一只空荡荡的玻璃杯,被一点点漏入细沙。 “你至少给我个名字,让我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你也不想被人一直叫做无名氏吧?” “嗯嗯~”男子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让别人报上名来的时候,首先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哟~” 长亭皱了眉头,心想他不是应该早就把她的底摸清了吗?怎么连个名字都…… 男子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挑眉一笑,“我比较想要你自己告诉我你的名字,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不是你。” 他面前因为畏寒而双颊泛红的少女微微眯眼,道:“穆长亭。” 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勾着嘴角,道:“文朔寒。” “文?”长亭记得朱玄国的皇姓就是文,这个人是跟朱玄皇族有什么联系吗? “在你面前,我就只是文朔寒,不过在外人面前,小亭儿可要给我起个爱称。” 他上身倾向长亭,眼里的流光卷着她一阵发愣,但后者及时挡下他试探性伸过来的手,豪不留情面地开口道:“严格来说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我跟你很熟吗?” 文朔寒点了点他自己的胸口,“这还不算熟吗?” 长亭知道他是在说她戴在脖子上的那块风晶石,给了个白眼以作回应。 “言归正传,你今天来做什么?”尽管只有一点点的相处时间,长亭却已了解到跟他算这些账也是对牛弹琴,还不如就此揭过,跟一个无赖讲道理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我想你了?” “说正经的。” “我是真的想你了!”文朔寒睁大眼睛,一副真诚的表情。 “再不说就走。”她才不信他跑这么远来就是来看她一眼。 “想你不是假的,其他事都只是顺便而已。”文朔寒低下嗓音,略严肃的眼神让她不自觉地避开。 “好啦~”他趁机揉了揉长亭的头顶,揉乱了一头青丝。 第十七章 突破 “我就是想说我给你指了几个人,如果有需要可以随便使唤他们,不过你这别院没多少人有能力进得来,我让他待在院子外面了,别惊动了你那个护卫,闹出什么误会,先来跟你报备。都是在朱玄内一等一的高手。” 那个逐月的天力等级可不是等闲人能够比得上的,就连他也还没探出他的深浅,他手下的那群人比他还差的远呢。 “……你到底是傻还是对我有什么目的?”她发现与文朔寒相处越多她就越弄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就不怕给了她这么多条件,她卷了就跑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小亭儿,凭你的感觉,我值得信任吗?” “我们也才说过不到几十句话,不足以让我看清你这个人的原本。”长亭委婉地拒绝了回答,但她心里一瞬间的空白早让她得出了答案。思及上次的情况,她也断定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他清楚,所以为她这个“陌生人”做了这么多事。 这个人值得她信任,这个结果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解释。 长亭的不自然仅仅流露了一瞬间,她自认为掩藏得极好,但怎么逃得过文朔寒的眼睛,他可是视线一刻都没从她脸上离开。 “关于你落水的事情,你有查过吗?” 文朔寒识趣地转移了话题,问了她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长亭不意外他可能查过这件事情,眼微闭,答道:“我知道,但我这次不打算追究。” “不过如果类似的事情再发生,你就不保证会做什么了?” 她没回答,算是默认,她心宽不代表她是软柿子,会任人揉捏。 文朔寒轻笑一声,小亭儿真是越看越可爱。 “最近都城不太平,这三个月暂时不要回去了。”他在走之前抛下一句,然后消失在了月夜之中。 三个月之后是穆亦舞和三皇子的婚礼,这之前穆府肯定万般忙碌,她也没闲心去凑那个热闹,没工夫去敷衍一个把自己当成假想敌的女人。 把思想放空,长亭沉浸在用天力营造出的独立空间中,浮浮沉沉,虚虚实实,如被柔风托着摇晃,如被海水包裹着漂浮。 渐渐地,指间一个热源散发出火红色的光芒,热流顺着经脉流过全身,一遍一遍灼烧着她的体肤,像要把一切焚烬。从头皮到指尖,再到脚底,酥麻的疼痛感愈演愈烈,仿佛血液都要沸腾起来,爆开血管般叫嚣着。 穆长亭咬着嘴唇,默默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指甲嵌进手掌心,掐出四个半月形的小伤口,鲜血顺着手指滴了下去,在地上砸出数个印记。 终于在疼痛到达顶峰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从丹田之中爆发开来,一丝一丝抚平了躁动的火焰,让他们安分下去重新贴附在经脉上,做出守护者的姿态。 穆长亭终于长舒一口气,睁开的眼睛是血一般的艳丽,在她几个呼吸间退了下去还原成深琥珀色。 每突破一个等级都像是浴火重生,不知道历代的穆家主是不是也像她一样要经历这临迟一样的痛苦。 她张开手掌,看着那些小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是这次突破后火魂给她带来的新好处,只要她心念一动,一般细小的伤口会很快地恢复原状。但长亭却觉得这让她稍微有点脱离了“人”的行列,她只能安慰自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咦?”她在整理火魂中这次浮现的东西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古朴的盒子,盒子上一把老旧的晶石锁,似乎还缺把钥匙,但锁身上并无锁孔,只背面一个浅浅的凹陷处。 她瞄到指上的火魂戒,突然灵机一动,将戒指面贴了上去。预想中的开锁声并没有响起,她只觉得手指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一道血痕就这样横在白皙的手指上。 长亭刚想把盒子扔出去就看到那一缕血液慢慢在戒指面上化开,渗进了那把晶石锁里,“咔哒”一声,锁碎成了三块,被长亭一手接住。 那道伤口很快就愈合,她打开盒子,里面却只一个单调的瓷瓶,瓶身用朱红色的颜料描绘了一朵祥云和一片精致的羽毛。 瓷瓶只用简单的木塞封住了口,木塞被拔开的下一刻,一股香甜的气息带着醉人的酒精味充斥长亭的周身,她沾起一点点到舌尖尝了尝。 “只是甜酒……?” 竟然只是甜酒?长亭觉得自己出的那一点血太不值了……摇摇头将瓷瓶放回去,把盒子安置好,而那把锁竟然在靠近锁扣的时候重新变成了一把完整的晶石锁。再拿下来的时候也是自动碎成三块,让长亭有点小惊讶。 这次又不知道闭关了多少天,长亭稍稍整理了一下装容,回头看见一地的白色小瓷瓶时挑起了眉头。看来是时候去一趟紫金交易行了…… 这次引他们进去的还是上次那个侍者,一路走到了贵宾室,仆役为他们上了两盏极好的金杏银针,这是朱玄王室都极少喝到的茶叶。逐月将此事告诉长亭之后,她猜测紫金交易行背后的势力定不会太薄弱。 长亭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幸好有面具的遮盖,她脸上的愣神没被别人看到。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真能做到…… 还没等茶杯冒出的热气散去,陈钟就赶到了贵宾室来,脚步匆匆连乱了的衣服下摆也没顾得上。他站定之后意识到自己衣着的不妥,抱歉地笑笑捋平了出现褶皱的地方。 “久违了,常公子。” “陈掌柜客气。” 穆长亭又在桌上排出二十个瓷瓶,陈掌柜觉得他都快习以为常了,在这位常公子的面前,惊讶简直是最廉价的东西。这次和上次一样,共两百枚丹药,不同的是这次八品丹药占主体,七品次之,九品的只寥寥数枚。 “关于常公子之前交于我们的那枚五品塑骨丹,我行决定开一场拍卖会来拍卖它,不知常公子可否赏脸出席这次的拍卖会?” 谈好了这批丹药的价格,陈钟提及了上次那份大礼。既然常卿信任他们,把塑骨丹送给了他们,他们必然要以最热情的态度来回应。 第十八章 黑市 “拍卖会啊……”长亭顿了顿,她其实对这些兴趣缺缺,不过就当是见个世面也好,“好的,到时候我会到场。” “多谢常公子!时间定在下个月初三,我行恭迎公子大驾!”此时的陈钟完全没有了他们第一次面对面时的傲气,在她面前完全是个下位者,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的气质,还有这比上次明显好上许多的丹药品质,都让他折服。 “对了,宣传有开始做吗?”穆长亭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拟了计划,常公子可有指教?” “既然要拍卖,干脆多几个噱头,一次炒热到顶峰。”长亭从纳戒中又取出两个瓷瓶,示意陈钟查看。后者刚打开就觉得世界又变得不真实了…… “六品烈火丹和……五品、旋星丹?!” 烈火丹是能够提纯火属性修炼者的天力的丹药,虽极少见,但比之后者…… 旋星丹是炼制修容丹最主要的材料,而修容丹是所有女修最想要的丹药,因为它能将她们的面容修饰到最完美的状态,并且保持很长一段时间,任何女修只要遇到了这种丹药都会为之疯狂。当然,长亭并不包括在内。以往出现其他修容丹材料的时候,掀起的可不是惊涛骇浪所能形容得来的。 “这两枚丹药委托紫金交易行进行拍卖,陈掌柜觉得如何?”长亭见陈钟半天没吱声,便开口问道。 “十、十分乐意!!请务必交给我行来拍卖!!” 陈钟将长亭的晶卡拿过来,把这次交易的几十万存了进去,然后和拍卖会请帖一起交给了她。长亭收好东西便和逐月一起离开了交易行。 “少主,要回别院了吗?” “不,我们去……黑市看看。” 她至今为止还没有一把合手的武器,以前用的多是枪,但这里可没那么现代的东西,她也造不出来,况且子弹什么的可能还穿透不过坚固的天力护盾呢。 之前经过武器店的时候她特地注意了一下,都是些不经用的货色,去黑市也是想碰碰运气。 真正到了黑市长亭才知道,这儿与她想象中的有多不一样。只是地处偏僻了些,但这儿的热闹程度足以媲美紫金交易行周围。街道两旁光明正大的放着毒药与暗器,还有许多普通市面上见不到的稀奇玩意儿——当然都是些危险的东西,一个不慎能卸下人的胳膊或者腿的。 长亭暗中探出一份神识,感知到这里的人就连小贩摊主都有物境五六阶的能力,怪不得逐月说黑市比商市乱却又更安全,在这里动手简直就是自己找事儿,吃饱了撑的。 在这多数都是平民的黑市中,一身华服的长亭和逐月是十分显眼的,从他们一进到这里就盯着他们的大有人在,但他们虽然胆子大,却还不至于贸然袭击一个探不出深浅的高手,都在观望阶段。 兜兜转转好几圈除了几株少见的草药和一些防身的东西,长亭没再看到合眼缘的。本来今天想挑一件合手的武器,可是要么太重太大不好控制,要么太轻太小她不习惯。她根本没把凑活用这个选项考虑在内,武器一定是要最适合自己的才可以。 又走进一家草药坊,将需要的草药收入纳戒,趁着逐月去付钱办手续的时候,长亭一个人走了出来在附近逛了逛,只身一人有些不长眼的就蠢蠢欲动了,自以为没被发现地跟在了她的后面。长亭若无其事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她也正好想试试自己的身手,来到这里这么久,也不知道退步了没有,再不练练她这身板都要生锈了。 在转进一条巷子的时候,后面包抄上来几人,把她堵了个严实,每人手中都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刃上还沾着点污血,着实是伤人灭口的利器,不知道曾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 “还想留着命就把纳戒和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长亭微眯起眼,解下腰间的骨扇展开横在胸前,慢悠悠地摇着。“我要是不呢?” 话音刚落就见这些人的刀刃上缠上了各色的天力气流,同时还有物境五六阶的天力威压从上灌下来,可惜长亭现在早就不当这种等级的威压一回事儿了。两次闭关精长的不只是炼药的熟练度,更多的是天力的纯度。 这些拦路人见这瘦弱的公子不发一言,就只是看着他们,心里免不了有些发毛,这个“少年”虽然探不出他的天力,但看他年纪也不会有很高的修为,难道碰到世外高人了?就算是也不能怕!他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噗——”长亭听到这句突然想到了以前晚宴的时候,她控制自己不去碰酒精一类的东西,别人的敬酒全让清儿给挡走了,“真遗憾,我可是滴酒不沾。” “……什、你敢耍我!兄弟们!给我打!” 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周围的人纷纷释放了自己的天力,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长亭小退一步,站稳之后将透明的天力缠在骨扇上,往头顶一挥掀翻了自上而下的攻击,两个人的刀刃直接拦腰折断。趁着他们呆愣的一瞬间,长亭将扇子收起握在掌心,接连打向三人的手肘,触到经脉让他们一阵的酸麻,尖刀拿不稳脱了手,长亭飞起一脚踢着刀柄刺入边上人的大腿,那人嗷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只在一息之间,包围着她的攻势就被瓦解,余下的几个人脚下犹豫不已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尖刀也看起来没那么锋利了,连刃上的天力也都一闪一闪的反映着主人的心境。 “还要再来吗?”长亭收回手,恢复站姿轻摇着骨扇,这些人刚才气焰十足现在却都蔫了一样,丢下刀慌不择路地跑了个没影。她将扇子别回腰间,脚尖一挑挑起了一把尖刀,握住随意地在空中挥了几下。 “真无趣……”既然要打劫,那就彻底一点嘛,一点觉悟都没有也只能做这些欺软怕硬的事儿了。 把刀一扔,长亭往巷子外面走去,边走边整理微微凌乱的衣服,指尖勾着鬓角一缕黑发打着卷。 第十九章 神秘老者 刚准备回去找逐月会合,眼角突然瞄到了一抹灰白色的身影,长亭一惊,她似乎记得片刻之前那里还仅是片空地,此时却多了个摆摊的老者。 疑惑地走上前,在摊前停下,穿着灰白色麻布衣裳的老人一张脸几乎被斗笠全部遮住,只下巴和双手上的皱纹能猜得他的年龄。他面前铺着的黑布上只有一样东西——一个被随意丢在中央的白底圆筒。这个圆筒约摸小臂长短,筒身上用红色染料刻着流云的纹案,与她之前在木盒里找到的瓷瓶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个圆筒乍一眼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细细琢磨便能发现它绝对是个好东西,更别提它里面可能还装着什么。 “这位老人家,请问这个圆筒里面装的是什么?”长亭对它来了兴致,不禁出声问道。 “想知道就花钱买下,售价十万金。”老者慢悠悠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十万?”长亭微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注意到老者抬起头似是在观察她的手,她低下头捕捉到了火魂一闪而过的红光。 “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十个金币卖你了。”老者又垂下头,恢复刚才生人勿近的模样,慢悠悠的声音一点儿没变。 长亭抿起嘴唇,难道这位老人家知道火魂的事才会临时改变主意的吗?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见老者把黑布一卷收回袖子里,一手拿着圆筒一手摊向长亭。 “快给钱。” 她从纳戒里拿出路上从钱庄兑的散钱,数出十个金币放在老者手上,然后掌中便多了那个圆筒。 “若想知道关于你天力更多的秘密就去烈焰谷看看吧。”老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长亭猛地抬起头,身边已空无一人,哪还有那个老人家的影子。 “真是……怪事。”长亭喃喃道,指腹顺着流云的纹理划下筒身,摸到一道缝隙将它打开,一股甜酒的香气扑面而来,这下她更确定那个老者肯定知道些什么,因为这股酒香与那个瓷瓶中的香味一模一样。 筒中躺着一个卷轴,和一把银白色的短剑,长亭把它取出握在手里,剑柄长短、大小和手感都颇为不错,就是剑刃上坑洼不堪,显得十分破旧。 她脑子里突然多了个模糊的想法,那个老者是刻意把这个圆筒送到她手里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一定还会再见,也许答案下次就有了。 “少主。”逐月终于找到她,却被一地狼藉吓了一跳,迅速跑到她跟前打量有没有受伤,“出什么事了吗?” “小事儿,已经解决了。”长亭把剑收回剑鞘,打开了卷轴。 卷轴上面屈曲盘旋着一只红色的凤凰,占了整张泛黄的皮纸。长亭凑近了一看,发现有些线与线之间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这么一看倒像是一张地图。刚才那位老人家说,烈焰谷…… “逐月,烈焰谷你听说过吗?” “烈焰谷就在朱玄大陆的最东边,之前我离开穆府就是因为烈焰谷的事情。”逐月皱了眉头,这话勾起了长亭的求知欲。 “怎么说?” “几个月前,烈焰谷附近突然出现了大幅度的异动,渐渐影响到了在那生活的百姓和修炼者,本来大家以为是高等级的灵兽渡劫或者有稀有灵药现世,但前去查探的修炼者们鲜有回归的,就算回来了也是重伤奄奄一息,至今还没恢复。” “所以朱玄皇帝就派了元舟卿前去调查,他为了保险就让我一起去了。我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事情,没想到才离开就出了那种事情。” 长亭了然,但她没有怪逐月的意思,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也不是他的错。 “然后呢?有没有调查出来是什么原因?” “还没有。”逐月摇摇头,“我赶回来之后,元舟卿继续往烈焰谷走,但他到了那边才发现整个烈焰谷已经被浓厚的瘴气封锁了,好在现在没什么人不要命的尝试进去,元舟卿才有时间回来想对策,所以他这阵子才这么忙。” 长亭点点头表示理解,低头看向手中的卷轴。 “我们,去烈焰谷看看吧,我总觉得跟我有什么联系。”她说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那瓶甜酒是她天力突破之后才被解除封印的,而且处在穆家代代相传的戒指之中,这个圆筒中有着和它一模一样的味道,还装着可能是烈焰谷的地图,这才让她如此猜测。 “是,属下一定竭力保全少主安全。”逐月并不想追问她为什么会提取烈焰谷,也不想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才会想去那里,他只知道穆长亭是他的少主,是他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像之前那样的经历,他不想再有第二遍了。无论她说什么,他只要去执行,那就够了。 等两人回到别院时,长亭突然想起了什么,叫停了马车走了下来。 她拿出文朔寒走前交给她的令牌,举在胸前,“来人。” 逐月正疑惑她的举动,下一刻突然拔出武器转身护在她前面,他察觉到有几个修为不低的人正飞奔过来。从四周树丛中蹿出了几个身着黑色服饰的修者,齐齐跪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这倒让逐月始料未及。 “主子!”黑衣人对着长亭齐声喊到。她按了按逐月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走到了为首的黑衣人面前。 “是文朔寒派你们来的?”她低沉着声音,不怒而威。既然以后要在她手底下做事,那么立下威信是必须的。 “是。” “有办法联系到他吗?” “回主子,有。” “是嘛。”长亭顿了顿,接着道,“既然他把你们派给我了,那你们就要清楚一点,那就是你们的主子从今往后只会是我一个,就算是以前的也不算,明白了吗?” 跪在地上的修者沉默半秒,随后大声回答“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被告知,这个女子对主子来说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要无条件执行,而且要尽全力执行。既然她说他们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吧,反正被调回原主子身边的可能也不大。 “在我手底下做事,最主要一点就是衷心,能力是其次,如果有人对我不服气不愿意留在这里,我给他一个机会离开回到原处,就说是我的意思,想必文朔寒也不会怪他的。” 第二十章 立威 这话放出来之后并没有人有什么动作,长亭不禁感叹他们的训练有素还有文朔寒的驭下有方。她手一翻拿出数个瓷瓶,“很好,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来,我也不会亏待自己人,这些就送给你们,希望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长亭走到为首的人跟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子,属下戚尹。”那人答到。 “那么,戚尹,这些就交给你分给他们,谁都不要少。”长亭把瓷瓶放到他手中,叮嘱道。 “是。”戚尹现在看着这些还没什么反应,以为里面只是些寻常丹药或其他的东西,但等他后来打开时,那反应可不比陈钟好到哪里去。 草草交代了几句,长亭便让他们先回到刚才藏身的地方继续待命,她则回到马车上驶进了别院,她知道此时逐月一定一肚子疑问。 “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说。”长亭又泡了杯金杏银针,用杯盖轻轻刮着茶液。 “少主……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他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了,长亭吹开飘到眼前的热气,抿了一口茶。 “你听说过文朔寒这个名字吗?”她问道。 逐月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倒是有那么点印象,“朱玄国的二皇子?” 原来是二皇子,她就说那个人肯定不简单,也是意料之内。 “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二皇子的话……属下只知道他天资聪颖,在修炼一道很有天赋,前几年好像去了青玄大陆进修。不过在朱玄大陆上人们也只知道他不经常出现在人们面前,鲜少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性格。” “少主为什么会提到他?”他刚才并没有全听到少主和那几个人之间的对话,虽然少主没有刻意回避他。 “刚才那几个人就是他给我的。”长亭手指勾起一缕鬓发,“我与他也只见过两面,至少在我有记忆的这些年里和他是没有交流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不也清楚,但我肯定他知道些你我都不知道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他是否值得信任还是个不定数,所以逐月,我需要你去查一查他的底细,看看这些年来他到底遇到过什么事,跟穆家有没有关联。” “别院外面的那些人你稍微注意一下,用还是可以用的,你跟咱们院里这些人协调一下,看看怎么安排。” “是。” “哦对了这些是我特意留的,这些给你,还有这些给咱们院里的人。”长亭又拿出了一堆小瓷瓶,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个做推销的,而手中这些在紫金交易行能卖到几十万的丹药,在她这里就像不值钱的糖豆一样随便吃。 “少主?”见长亭无故甩了甩头,逐月出声问道。 “没事,你帮我看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逐月把长亭单独给他的那瓶丹药打开倒在手心,晃动两下观察着它的成色,“很完美,就这个级别的丹药来说这已经是巅峰了。” “嗯……我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她在炼药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没有抓到重点,似乎在什么地方能够简略一点,在什么地方不应该那么做才对,但她的炼药方法是依照逐月给她的示范稍稍做的改良,按理说应该是没问题的。 “也许少主是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方法,再多多练习一定会找到答案的。”逐月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她现在的困惑,微笑着安慰道。 “也好,谢谢你,逐月。”长亭决定暂且按下炼药方面的事情,这次突破之后,火魂中封印的东西她还没仔细去看呢。 紫金交易行,刚送走长亭二人,陈钟拿着刚收下的丹药上了二楼,进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恭敬地敲了两记门。 “魏姑娘。”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陈钟应声进去然后带上了门把手。 “魏姑娘,那位常公子刚离开,这次也是来交易丹药的。”陈钟把那二十个瓷瓶排出来整齐地放在桌上,等着那人过目。 魏可霏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琉璃眼镜,走到桌前拿起其中一瓶丹药。 紫金交易行的幕后老板是魏可霏,几年前经主子授意,她接手了这里的生意,并且在短短几年里成功把紫金交易行带上了顶级的位置。 “总数?” “共两百枚,九级十五枚,八级一百三十枚,七级五十五枚。”陈钟如实答到。 “这人……就算不是个炼药师,也跟炼药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怎么有这么多丹药。” 魏可霏倒出一枚七品丹药,把它举过头顶细细看了一遍,相当精纯,在她这几年看过的七品丹药里属极品了。 朱玄边境烈焰谷“培养”了一大堆的伤残病患,主子让她尽可能多地收集救治受害者的丹药,紫金交易行上下的丹药一度告急。说巧也巧,正好这个时候这人找上了门,加上这次一出手就是足足四百枚丹药,还不全是九品的寻常货,大大缓解了被害者的病情。 “我找人查过他,但一无所获,根本摸不清他的底细。” 魏可霏笑笑,对陈钟道:“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一定不简单,要是能被你查到了踪迹那也太没水准了,迟早被不良分子杀害。” “不过陈钟,由你看来,那人值不值得紫金继续交往?你要是觉得信不过,那我们就放弃,我相信你的眼光。” 陈钟心里因为魏可霏的这番话一阵感动,“多谢魏姑娘。” “依我看来,那个常公子有着一份上位者的贵气,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很可能是某个贵族家的少爷独立出来历练的。” 陈钟分析着他身份的可能性,常卿身边那个护卫虽然从没见他出过手,但必然拥有足以比肩朱玄第一高手的修为,他的直觉从没有出过错。 “那就继续跟他做交易吧,跟他搞好关系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个有利的帮助。” “这两瓶是?”魏可霏指着单独放在一旁的两个瓷瓶。 “这两瓶是他这次拿来,委托我行进行拍卖的。因为价值太高,实在不好交由我来处置,请魏姑娘做决定。”上次决定把那塑骨丹进行拍卖的是她,陈钟是没有那个权利的,毕竟上得了拍卖台的都是价值连城。 魏可霏看了两瓶丹药后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对陈钟道:“和之前的塑骨丹一起拍卖吧,我会传令各地在宣传里加上这两个的。” 看来这个人的存在必须要知会主子一声啊…… 第二十一章 开场前 三日时光飞逝而过,长亭一直泡在独立空间中修炼天力,直到逐月来叫她,说是准备好去拍卖会了,她这才抽出身准备出门。 “对了,现在这么说可能有点晚。”长亭掀开马车门帘,对着驾车逐月道,“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属下’了,逐月你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我不想你一直把自己摆在那么低的位置。” 逐月持着缰绳的双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但被下山路途的颠簸掩盖,他欣慰地笑笑,回道:“是,我知道了。” 长亭这才放下门帘回到车厢里,逐月挺直腰杆正视前方,思绪却飘到了好久以前,那个对自己说过类似话语的女子身上。 莲夫人,少主果然是你的女儿啊…… 拍卖会的入口并不在紫金交易行,而是在黑市。详细地址有标注在请帖上,他们俩很轻易就找到了地点。一幢并不起眼的黑色小楼,门两旁贴着破旧的对联,前面的两节台阶上坐着一个闲散的小厮,手上一把瓜子,脚下一地瓜子壳。 “请问这里是拍卖会会场吗?”长亭走上前去询问道,那小厮随意打量了他们一眼,然后伸出手来,“请帖?” “请问有贵宾卡吗?没有的话不允许带人进去的。”小厮看见她的请帖上面的名字,散漫的态度稍稍正了些。 长亭递出那张黑色晶卡,小厮接过之后在身后的石柱上贴了一下,石柱随即散发出鲜艳的亮紫色,这在紫金交易行内部表示,他们是极其需要优待的客人。 小厮恭敬地归还了这张黑色的晶卡,亲自把门打开做出请的姿势。 就在长亭刚踏进门槛时,后面又迎来一批人,镀金的马车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冲过门口好一段路才缓下速度,扬起的飞尘被那小厮及时张开的天力防护罩隔离在外,没有扑到长亭二人和他的身上。 驾车的仆侍从车上滚下来跪趴在地上,车上的人猛地掀开车帘,踩着那仆侍的背脊就跳了下来,掸掸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将头发往后全背过去,露出一张泛着油光的大脸。 这是个十分年轻的青年,约摸二十一、二岁,十只手指上戴了四五个金色的戒指,上面镶嵌着红得耀眼的宝石和油腻腻的绿色翡翠,整个人俨然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果然不管在什么地方,这种人都存在啊,连嚣张的方式都差不多,长亭默默想到。 “喂,你!这里是紫金拍卖会吧?” 青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高仰着头几乎用鼻孔看着那个守门的小厮,后者懒洋洋地回道:“请帖?” “去,给他。” 青年扬扬头,吩咐他带来的那个仆侍去给他,仆侍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好不容易稳住却又挨了青年一顿踹,“快点啊,磨蹭什么!” 那仆侍憋着个脸,顾不上委屈和疼痛,迅速跑到小厮面前,从怀里掏出请帖双手递了过去。 “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齐尚书家的齐峥公子,久仰久仰。”小厮的左眉微微上挑,明显是一副轻蔑的表情,可怜那齐峥完全没看出来,还以为他在恭维自己。 “知道就好!还不快退下!让本少爷进去!”齐峥说着就要闯进去,却被小厮一只手拦下,他视线越过齐峥,落到后面的仆侍身上。 “齐公子,你进去可以,但如果没有贵宾卡,你的这位仆人可是不能带进去的。” “哼,烦人!给给给!”他从纳戒中掏出一张黑色的晶卡,甩给小厮被后者被稳稳接住,同样在石柱上一刷,却是暗淡的黄色。 “抱歉了齐公子,你的贵宾卡等级不达标,只能一个人进去。” “喂我听你说了这么久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快给本少爷滚!”齐峥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大声地吼了起来。 “抱歉齐公子,就算是皇族,贵宾卡等级不达标也不能打破这个规定。”小厮还是一脸的嘲笑,越发激怒了暴怒的齐峥。 “你给我滚……啊!!”只在顷刻之间,妄图越过小厮进入会场的齐峥就飞了出去,落在十米以外的空地上。 “抱歉,谁都不能打破这个规定。” 长亭收回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拉了下逐月往会场里走去,这场闹剧也已经到尾声了。 从这个小厮刚才出手时的天力来看,至少物境七阶,那个齐峥也才不过物镜三阶,自然敌不过他。真是不简单啊紫金交易行,让修为这么高的人来看门,要知道在别处说不定都能成为一个豪门的客卿了。这样的规矩严明,也难怪能成为数一数二的交易行,她倒是对那幕后的管理人有几了几分兴致。 “刚才他说那个齐峥大名鼎鼎,真那么有名?”长亭随意问了句。 “在不好的方面是的。”逐月回道,“齐尚书是三皇子那一派的,他的大儿子齐峥一直仗着自己的爹被三皇子器重,胡作非为,在京城几乎是横着走,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他父亲为他操了不少的心,但他永远不吸取教训,屡教不改。” “真是辛苦齐尚书了,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真是对不起他自己的名字。” 逐月一愣,脚步停了下来,长亭回头望向他:“怎么了?” “我……没想到……少主……竟然会说冷笑话……” 长亭眨了两下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要这副表情嘛,我也不是那么无趣的人,偶尔还是有这种兴致的。走吧,拍卖会大概快开始了。” 深处的大厅传来嘈杂的人声,两人一起走了过去。进入会场后长亭四下望了望,共有两层,二楼是包厢一样的隔间,屋顶吊得很高,中央悬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足以照到会场一楼的每一个角落。 “请问是常卿公子吗?”一个绸布蓝衣的仆侍走近两人。 “嗯。”长亭轻声应到。 “恭迎大驾,我行为常公子准备了包厢,请让我为您带路。” 踏过铺着柔软地毯的楼梯,仆侍把二人引进二楼最右边的包厢,上了两盏与那天一样的金杏银针,道了句“有需要请唤我”就退出了房间。 “这紫金交易行真是大手笔,这么一个房间恐怕连朱玄皇族都不一定见过。”逐月走到正对会场的窗前,长亭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十二章 拍卖会(一) “这地上铺的是针须草编织的地毯,针须草只在大陆最西边生长,且只存一季,过了季就会变成比麻布还粗糙的植物,因此售价极其高昂,更别说制成地毯。这面琉璃窗,是双面的,里面能看到外面而外面看不到里面,是需要特殊的工艺才能烧制,但会这种技术的工匠大多傲气十足,不会轻易出手,就算天价也请不动,这里将近一面墙都被窗子覆盖了,少主可以想象一下这个造价。” 长亭撅起嘴,没想到自己脚下寸土寸金啊,她这才意识到紫金交易行对她有多么的看重。 “咚咚!”楼下正中央的拍卖台上执杖的守卫重重锤了两下地面,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大厅因此安静下来。一位身着鲜红色礼服的女子走到台上,艳丽的妆容瞬间俘获了会场中大部分人的视线。 “欢迎各位来到由我们紫金交易行举办的拍卖会会场,今天由我熙娘主持这场拍卖会,请大家多多指教哟~”说着对台下众人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引起一阵口哨淫笑声。 “我看到有许多客人都带着自己如花似玉的红颜知己,可千万别在娇花们面前失了面子啊~”熙娘迈着魅惑的步子,雪白的大腿在红色礼服的开叉处若隐若现,勾得台下一群人口水都流了出来,有些反应快的赶紧擦干净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视线四处游离,不小心和别人的对上也都心照不宣地移开。 长亭本身是女子,根本不吃这一套。她知道派这样一个女子来主持,就是为了剥夺大部分人的理智和冷静思考的能力,让他们花起钱来完全不去想到底值不值得,以前她做地下生意的时候也用过这个法子。 熙娘先介绍了这次拍卖会的拍卖品,提到塑骨丹的时候会场中掀起了一波小高潮,虽说大部分人都提前知道了这样稀世珍品,也都旁敲侧击过它的底价,显然它的魅力还是无可比拟。 “在拍卖塑骨丹前,我们还有两样珍贵度完全不输它的拍卖品,各位——尤其是在场的姐妹们——敬请期待哟~”熙娘最后神秘地来了一句,本来兴趣缺缺的只是随行的女子们都提起了精神,等待那秘密拍卖品的揭开。 长亭视线在会场中转了一圈,意外看到了灰头土脸的齐峥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身边没有随侍的人看来最后还是一个人进来了。比起一个对他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仆侍,当然是能进会场比较重要,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请帖和贵宾卡,不能白白浪费。 “常公子。”门被敲响,应了之后刚才那个仆侍端着一个木盘来到长亭面前,“这是今日的拍卖清单,请过目。” 长亭浏览了一遍清单上列着的物品,除了后半场的几株稀有草药,其他都不感兴趣,索性把那仆侍留着有一问没一问的打发时间。 紫金交易行的贵宾卡分为八个等级,赤橙黄绿青蓝紫黑,赤为最低,黑为最高,但黑色只有各行的掌柜和拥有最高权力的人才有,而显示的颜色越纯,就代表优待的程度越高,就像长亭鲜艳的紫色最受优待,齐峥那暗淡的黄色没有特权一样。 同样,二楼了贵宾包厢也分了甲乙丙丁四级,甲级两间,乙级四间,丙级八间,丁级十六间,总计三十个包厢,长亭现在坐在甲字一号房中。 “一百万!”与长亭所在的地方隔了一段距离的,会场中心偏右的一间包厢即丙字三号房,传出了今晚目前为止最高的喊价。 “现在在拍卖什么?”长亭道。 “是一件六品的斩水剑,是木属性的灵器。”仆侍回道。 “你这里对包厢客人的身份保密吗?”长亭突然想到了什么,端起茶杯刮了刮茶液。 “回公子,是的,紫金交易行不会以任何形式透露客人的私人信息,请公子放心。” “是嘛。”长亭将视线投到台上陈列着的那件,泛着浅绿色光芒的剑上,用天力悄悄探了过去。 在各级大陆上有两个最为珍惜的职业,一个是丹药师,另一个便是灵器师,顾名思义是制造灵器的匠师。因为制造灵器所需的控制力远不如丹药师的要求,所以这个职业并不如丹药师那般抢手。 她从火魂中得知上一代家主——也就是她父亲的属性是风属性,是由木属性变异而来的一种特殊属性,所以他使用是专人打造的武器。逐月专用的武器在护着她到朱玄的途中折损了,现在用的只是把最简易的铁剑,但丝毫不影响他天力的使用。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天力是什么属性,所以只做了骨扇当做一时抵御的武器,那把破旧的短剑她也暂时指望不上,她现在对各种各样的武器都很感兴趣。 对斩水剑探过去的天力意外没有被排斥,顺着剑刃的纹路流了进去,直达最中心的内核。只是一块八级妖兽的内核,灵器师的厉害之处就是能用低级的内核造出高于它等级的灵器。 “不能用啊……”长亭没有在其中找到熟悉的天力波动,显然不是自己能用的。 这也是灵器师被限制的一个原因,有时候造出来的灵器只能供单一属性的人使用,偶有双属性的也只是稍微惹人注意了那么一点而已。 “一百五十万!”短短几分钟,那个包厢里传来的叫价又提升了二分之一,与她竞争的另一个声音就来自她隔壁包厢丙字四号房,似乎与她较上了劲。 “一百六十万。”四号房好不服输地加价。 “一百七!” “一百八十万。” “两百万!!”三号房中的女子声音猛然拔高,能听得出她已经到了不拍下这斩水剑不罢休的地步。这下四号房终于消停了,没有再出声,熙娘也宣布斩水剑归这位姑娘所有,侍者蹭蹭上了二楼,将剑送入了房中。 一把本该六七十万就能入手的斩水剑,硬是被提高了三倍的价格,长亭怀疑那四号房中的人若不是紫金交易行的托,那就是和三号房中的人冤仇大了。 无声无息地又过了几样拍卖品,终于又听到了三号房的声音。 “十万。”这次她叫价的是一块没有打磨过的红晶石原石,这类晶石对天力的作用微乎其微,一般只能用作装饰,不过爱美的女修们还是很偏爱这类晶石的。 “二十万。” “我不要了。”四号房刚喊了个价,她立刻就放弃了这块红晶石,听起来也不是很想要它。 长亭左手撑着下巴,轻轻笑了出来,“这可比拍卖会有意思多了。” 视线随着侍者端着红晶石的身影终止在了楼梯口,这三号房里的人是想要反击啊,不过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 第二十三章 拍卖会(二) 因为这两个人互相较劲,往下好几件根本不值那个价钱的拍卖品被硬生生提了两三倍的价格。作为拍卖行,自然是希望钱越多越好,但作为同为来拍卖的人,被这样浪费时间可就不那么开心了。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就是!我还等着见见塑骨丹呢!拜托你们别争了好不好,又不是什么珍稀货色。” “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会场里一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后来便吵闹起来,但几个人刚骂出声就被强制制止了,不是被交易行的人——他们还来不及出手,而是被两个包厢同时飞出的暗器。一毫不差地击在胸口和右臂弯,都是生疼却不致命的警告。 “继续。”四号包厢里的人出了声,这下会场里也没人再敢抱怨了。好在两个包厢里的人知道收敛,后面几件都属于正常拍卖环节。 “下面这一件拍卖品,是用细碎的紫晶石和蓝晶石镶嵌,以纯银做底的装饰性灵器,匠师把它做成了灯笼的模样,放在屋子里赏心悦目,还有一定的缓解疲劳的作用,底价三万,各位要不要考虑看看?” 熙娘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太勉强自己了,虽然说是装饰性灵器,但其实这灯笼在她看来连灵器都算不上,顶多做做装饰,三万?这个价格太高昂她完全不觉得有人会把它买回家,除非是想争争面子的土豪。 在这灯笼被抬上拍卖台的时候,长亭突然觉得纳戒中的那个圆筒震了一下,但等她拿出来时又没了反应。她把短剑拿出来,刚才应该是这个的动作? 长亭起身走到窗边,离那灯笼越近,短剑就震动得越厉害,难道那件灵器和这个有关吗? “三万。”对于不确定的事情犹豫不决不是她的性格,她立刻下了决定把它买下来。 “五万。”台下一位中年男子在她之后也出了声,但就像熙娘认为的那样,是为了他怀里坐着的那位红颜知己,一身嫩黄色的长裙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胸前。 “十万。”长亭将短剑收回纳戒,撑在窗台上盯着下面那个中年男子,一身肥膘富态脸色却青白无光。 “十二万!”中年男子不甘示弱,抬起头看向模糊的窗户,也只能看见她的轮廓。 “二十万。” “二十……” “三十万。”不等他报出下一个价,长亭就打断了他。中年男子心里突然没了底,这个跟他竞价的人让他全身发毛,声音都发颤,他尽全力控制住了自己发抖的身体。 “三……” “四十万。”长亭面不改色地加价,她根本不在乎那个灯笼的价钱到底是多少,只是想要而已。这些小钱空闲时炼几炉丹药就赚回来了,她一点都不犹豫。 中年男子声音噎在了喉咙口,他感觉有一道视线越过那扇薄薄的琉璃窗,把他按进沼泽深深陷进去,黏糊的泥水就要淹没他的头顶。 “那么这盏灯笼就归甲字一号的客人所有了!” 他听到熙娘的声音突然惊醒,原来已经结束了这次竞价,蓝衣服的侍者踏着小碎步上去了二楼。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继续拍下去,这种经历他不想再有下一次了,烦躁地推开怀里还在撒娇的女子,任她跌在了地上。 等侍者在圆桌上放下那盏灯笼,退出去之后,房中只剩下她和逐月两人,即使是交易行的人她也必须防着,因为她不知道这把剑到底和灯笼有什么关系。 把短剑在灯笼周围绕了一圈,在经过灯座时它震动最为厉害,长亭当即就把灯座和其他部分拆了开来。灯座是一个梯形的圆台,中央一个小碟子盛着浅棕色的灯油。 “少主,这?” 逐月看她把刚花了四十万的东西就这么拆了,还在疑惑她到底想干什么,直到看见短剑靠近灯油时竟然吸起了那透明的油液。 大约只吸取了半碟的灯油,短剑就停止了震动,而那些浅色的液体顺着短剑的破损处游走,修补了所有的缺口,整个短剑显出了它原本的模样,焕然一新。剑刃底端一朵梅花勾勒其上,剑柄花纹华丽地蜿蜒着,十分贴合她掌心的纹路,握着十分合手。 “逐月你看看这是不是普通的灯油?”长亭不清楚它发生这么大改变的原因,只能从灯油入手。 逐月应声用手指沾了些灯油,三指揉搓一番放到鼻下嗅了嗅,“灯油只是灯油,不过……灵气很足,应该是在灵器中存放久了晕了些进去的缘故。” “倒是巧,不然这剑我就只能搁着了。”她把短剑举起,逆着光看向它反射寒光的剑刃。 “少主,这把剑的来历可能不简单。” “嗯,是啊……等等,为什么你说它来历不简单?”长亭本想着那位老者确实也不简单,但她突然意识到她没跟逐月提过那位老者的事,所以他不可能跟她是一个意思。 “普通的武器破损了只能用玄铁石修补,灵器有损可以用晶石碎片修补,而用灵气才能修补的,只会是圣器级别以上的器具。少主的这把短剑,恐怕是圣器或者圣器以上的灵器,朱玄大陆上根本没人能炼得出来,敢问少主这是火魂戒里的吗?如果是神域的话,圣器出现就不稀奇了。” “不……这是……”长亭皱着眉头把那位老者给她圆筒的过程和他的离开,如此这般给逐月说了一遍,她还真没想过这短剑可能是圣器。 “所以少主才会想去烈焰谷?” “嗯,不过不全是因为他。对了你看这会不会是烈焰谷的地图?”长亭想着正好把那个卷轴拿了出来,逐月看后认同了她的想法,这更让她觉得应该去烈焰谷一探究竟。 他们在楼上讨论这个的同时,台下的拍卖会还在继续进行,已经接近了尾声。 “各位!如果你们之中有谁拥有火属性的天力,那可要好好睁大眼睛,千万别错过接下来的这件拍卖品啊!”熙娘特有的魅惑嗓音仿佛一只纤长的手指,拨乱了台下人的心弦,也挑起了他们的好奇心和期待,即使他们当中大部分都不是火属性的修炼者。 第二十四章拍卖会(三) 实木托盘被蓝衣侍者放在了台上最中心的架子上,用一块半透的红纱遮盖着,熙娘拈起红纱的一角,回头看了一眼台下,然后猛地掀开,让内里的东西暴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颗红得发亮的红色丹药,躺在淡白色的晶石盘上,对比明显让人几乎能分辨出丹药上留下的,浅浅的炼制纹路。 “六品!烈火丹!”熙娘退到架子后面,在宣布丹药名字的时候环顾会场一周,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落下,把众人的惊讶、惊喜收入眼中,“各位都知道,烈火丹能够提纯火属性修炼者的天力,其实本质上并不输于塑骨丹,让我看看我们今天的客人之中,火属性的多不多呀~” 烈火丹一出,会场里至少有五分之一的修者都蠢蠢欲动起来,但熙娘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招招手又一个侍者端着托盘上了台,放在烈火丹旁边。 熙娘拍了两下手,把大家的注意力招了回来,“不要惊讶,各位,我再问一个问题,今天我们场中,爱美的女修可有几位?”别的不说,今天出席的人员都有哪些,熙娘是都能倒背如流的,就连每一位客人大致上是什么财力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除了像长亭这样的生面孔她了解的信息不多,只能估摸一下大概。 “这件东西对于我们姑娘家来说,可是拼了命都想要的到手的,要不是有规定我们行中的人不允许参与拍卖,熙娘我呀早就把它独吞掉了~” 她说着做出一个懊恼的表情,随即眼神扫过会场中的每一位女子,包括处在楼上包厢中的,也会在窗子上停留一会儿。 “五品……旋星丹!!”说着她掀开了盖在旋星丹上方的鹅黄色纱巾,烟紫色的丹药被嵌在淡色的纱绒上,在会场中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相信大家此刻一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吧!马上就为大家揭晓它们的底价。”熙娘走到摆放着两枚丹药的架子中间,先是朝向烈火丹,“改善火属性修者天力的烈火丹,底价八百万。”然后转向旋星丹,“炼制修容丹最主要的材料——旋星丹,底价两千万。” 熙娘并没有立刻开始拍卖这两样东西,而是给了场中的人一个缓冲的空间,“各位可以先考虑考虑,我们上半场到此结束,两炷香之后下半场开始再进行拍卖。” 这个中场休息毫无疑问是明智的,前面闹闹哄哄的让人精神疲劳,且许多人还没从亲眼见到这两种丹药的震惊中缓过来,而也有一些人是估算错了带来的金钱,需要趁这个机会再去补点库存。当然也有准备卯足了劲拍下这两种丹药的人在,比如刚刚夺门而出的几个女修。 熙娘回到了后台,前面有守卫看着不用担心有人会上台来抢走丹药,况且还没人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被群起而攻之。 之前魏可霏改的宣传语并没有直接提到新加入的烈火丹和旋星丹,而是以一种暧昧不明的话语提示了这两样东西,联想能力强的自然就能猜出它们到底是什么。 长亭出了房门,打算在这拍卖行里走走透透气,想着没什么事儿也就没带上逐月,留他在包厢里帮她把其他的丹药按成色分开来放。 经过长廊,在拐角处迎面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长亭赶忙退后一步。 “抱歉……啊!”她还没把道歉全部说完就被一拉手臂扑进了那人的怀里,“你干什么?!” “嘘——”那人示意她安静,用力锢着她的腰保持无比亲密的动作,但长亭才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既然上身不能动作,她直接往他两腿之间踢过去。 “小亭儿……”文朔寒及时唤了她一声,声音虽轻但确实奏效,长亭身子一顿慢慢把腿放了下去。 “……你……做什么……”长亭抬头向上望去,她和文朔寒的脸几乎凑在一起,他脸上也戴了个于她陌生的暗银色面具,所以她刚才才没有察觉到是他。好在他那双蔚蓝色的星眸她看得清楚,曾好几次近距离观察过所以辨得出来。 文朔寒没回答,只是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让她一头雾水。 “原来……原来你是个短袖……呜哇!为什么好男人都归了其他男人?!嘤嘤嘤——”一个尖锐的女声在他们身后炸开,长亭被吓了一跳,朝那边看过去,一个披着嫩蓝色皮袄的少女已经满脸泪珠,不过妆竟然没花。 “这……诶?!?”长亭被这莫名其妙的情况搞蒙了,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其实就算她想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唉……既然被你看到了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没错,其实我已经遇到了我的真爱,就是她!”文朔寒侧过身子半抱着长亭,十分亲密地和她脸贴着脸。 “呜!我不听我不听!!你一定是和他串通起来骗我的!!”那少女抹掉脸上的眼泪,倔强地喊道。 “不信是吧。”文朔寒直起腰,扳过长亭的身子正对着自己就俯下了身…… “等……” “呜哇!!我要回去告诉爹爹说你欺负我!!”少女揉着眼睛转身跑走,消失在了走廊那边。 文朔寒站起身,把放在长亭后颈和腰上的手收了回来,“怎么样,我借位的角度还不错吧?” 他利用了两人的碎发和面具的弧度,又侧了点身正好让少女那个位置看起来是他们吻亲上了。 长亭还处于有些神游的状态,等他说完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没下一次了,色狼。”她一点都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心脏跳得快得要跳出喉咙口了。 文朔寒突然被打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头还保持着侧过去的动作,他眨了几下眼睛,摸上了被打的地方,他怎么感觉一点都不疼,反而…… 长亭见他被打后一点动作都没有,心想自己也没下很重的手啊…… “喂,你……” “从来没人打过我的脸!我要毁容了!以后都没人要了!小亭儿你要对我负责!!”文朔寒突然又扑回到长亭肩上,比之前更紧地抱着她,颇为无赖地说道。 长亭刚刚还生怕把他打出阴影来,此刻心中对只生出了一点点的内疚感大踩特踩,把它踩死在地里。 第二十五章 拍卖会(四) “啊——”抬起一脚直接踹到他的肚子上,把他踹飞了出去,不管他痛得直叫唤,转身继续往长廊另一头走去。 “我说了,没有下一次。”长亭边走边想着刚才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小亭儿别生气了嘛~你看我都道了这么多次歉了……”文朔寒可怜兮兮地跟在长亭后面,但她就是不理他,一个字都不回,只把头偏向没他的那一边。 他无奈地笑笑,一步不落地紧跟在她身边,“小亭儿不是好奇刚才是什么情况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被她缠得厉害,正躲着她呢小亭儿就扑到我怀里了!” “打住!是不小心撞到而已,注意你的措辞。”长亭停住脚步回身警告道,她才没扑到他怀里,谁爱扑谁扑。 “好好好~小亭儿说什么是什么!”文朔寒顺着她的意,只要她肯跟自己说话了就好,那就代表他也没那么生气,“那姑娘见一个爱一个,我也是迫不得已,本来在找有没有其他男子能解燃眉之急的,然后我就只看到了小亭儿。那可不行!!小亭儿只能是我的!” “不要随意决定别人的主权啊……况且我不是女的吗?被她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长亭双手环胸,直视着他的蔚蓝色星眸。 “可是你现在是男子的装束啊,现在的小亭儿可比我好看多了!万一她看上你了怎么办?!我才不要!”文朔寒抓住她的一只手臂,一脸严肃地盯着长亭的眼睛,。 “所以你最后想到的就是让我俩成断袖的法子吗……”长亭真是一阵无语,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傻还是孩子气。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文朔寒说得一脸义正言辞,其实心里面弯弯绕绕多得去了,“我对小亭儿可是从来都没有二心!” 长亭对着他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无奈道,“懒得理你。” “拍卖会下半场快开始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包厢了。”被他这么一闹,她也没了参观的心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甲字一号继续看拍卖会了,重头戏可都在这下半场。 “我没地方去了~我是偷偷混进来的,不信你搜我连请帖都没有!”他张开手臂,毫无保留的对着长亭,后者完全不领情,掉头就往包厢走。 “我才不管你。” 话虽这么说,但文朔寒笑嘻嘻地跟进甲字一号时她也没赶他出去,就当默认了他的存在。 房中逐月正站在窗边观察着楼下守卫的位置,可以说让他们做成这种队列的人相当有头脑,退可守进可攻,良好保护了台上的东西和拍卖台周围的秩序。当看到长亭带进来一个人时,稍稍愣了下神。 “少主,这位是?”他感受不到这个陌生男子的天力气息,下意识戒备起来。 “介绍一下,这是月。月,这是文朔寒,你不用理他。”长亭简单在他们之间介绍一番,然后坐回座位,然而短短几秒,这两个男人就在她身后眼神交锋了几个来回。 “原来是朱玄国大名鼎鼎的二皇子殿下,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时常听闻穆宰辅家里有个文武双全的月护卫,没想到今日得见,某三生有幸。” “二皇子谦虚了,在京中二皇子的‘闲’名也是流传甚广,如此看来倒不是虚传。” “自然不是虚传,我这些年游历做了不少好事,有心人自会发现‘贤明’二字我是担得起的。” “那敢问二皇子都做了哪些好事?为何京中从无耳闻?” “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唉哟,这话让我自己说出来多不好意思?”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再闹都出去……”长亭实在受不了他们你来我往间飞溅的火星和弥漫开来的火药味,扶着额头出声阻止道。 她还真没想过他们俩能吵起来,一个脸上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笑,一个板着脸随时都能结起冰来,让她坐在窗边离得那么远都不安稳,脚底凉飕飕的。 “抱歉,少爷。”逐月改掉了对长亭的称呼,这是长亭之前让他注意过的,在外人面前不要喊她“少主”。 “好嘛小亭儿~我会乖的。”文朔寒对上长亭就变成了没皮没脸的典型代表,用天力搬了个椅子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完全不顾身后逐月浑身散发着的怒气,忽视掉他冷到极点的眼神。 长亭此时觉得自己让他进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稍微往边上移了一点,然后对文朔寒道:“你安分一点。” “好~你说什么是什么。”文朔寒也知道物极必反,不能把她逼得太紧,况且这屋子里还有个惹人厌的“第三者”,比较害羞的小亭儿也一定不会在这种时候的回应他的。他这么想着留在原地,没有继续贴到她身边。 楼下的宾客们陆陆续续都回到了座位,长亭觉得现在的人似乎比刚才多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揭示了最后三样拍卖品才中场休息,也是为了让一些观望着的人好准备准备到这里来,有些人根本负担不起塑骨丹的价格,但换了烈火丹就另当别论了,拼一拼他们还是有机会的。”文朔寒细心地注意着她脸上每一丝小变动,为她作出解释。 “烈火丹也只是火属性的人能用,就算竞争再激烈也不会比塑骨丹价格高,有些人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么多人,最后的成交价会不会比他们预计的高出许多,还是个未知数。”逐月道。 “是啊,不过新添的这些人也许不全是为了自己,也可能帮他们认识的人拍的,可能价太高了他们拿不了主意就放弃了,这还便宜了能做主的那些人。”长亭搭在桌上的手指随意地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女子,还有一半是女子,旋星丹的魅力真大。” “那是,小亭儿你知道上一次出现旋星丹时,是怎么样一个场面吗?”文朔寒笑眯眯地说道。 “什么样?”长亭歪过头,下巴撑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 “最后拿到旋星丹的那个人,血洗了一条街。” 第二十六章 旧事 “!”长亭听到这话突然觉得周身冷了下来,看着文朔寒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朔寒见她这个反应,笑了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不要慌,这次旋星丹一定不会再被那个人拿到手的。” “对吧,月护卫?”他突然仰头问向逐月,长亭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也少有地皱了眉头。 “没错。”他点点头附和,“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有个没什么名气的药师炼制出了一枚七品的旋星丹,送到了一家不知名的小交易行去抵债,因为那个药师急着用钱,最后以一个很低的价格被一名商人买走。后来那个商人辗转了几个城镇,把手里有旋星丹这件事大炒特炒,到最后经由拍卖行拍卖的时候拍出了三个多亿的高价。” “最后买走旋星丹的是一个世家千金,她只以一百万的微弱优势赢了另一个和她竞争的女人。” “但那个女人气不过,于是跟踪着那个世家千金回到了她的府上,埋伏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被她等来了机会。那个千金比之前她见到时打扮得更加美丽,女人越看越生气,等着她最无防备的时候,一刀割断了她的喉管。” “但没想到却被悄悄来和千金私会的情郎目睹了全过程,那男人倒是个能忍的,等女人走了之后才自己回到了家中。” “第二天官府查千金之死的时候,查到了他身上,他这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那千金的家里也不是个简单的,见她房里凌乱就猜到那个女人肯定不死心,回来查探过,但那枚旋星丹早就请了药师做成了修容丹在千金身上用掉了,她自然什么都没找到,无功而返。” “所以官府就推测女人说不定还会从拍卖行入手,再寻找一枚旋星丹。果然拍卖行的人说那个女人真的回去过,还杀掉了两个拍卖行的内部人员,于是他们找到了那个商人的所在之处,正好就在那个女子打算杀掉商人的时候到达了他家里,官府折损了好几人也没截住那个女人,还是被她逃了。” “他们调查的最后希望就是那个药师,但是在各种层面上都晚了一步,那个药师本就病重,也是因为负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才会把旋星丹抵出去,受不了强势的女人的威胁和拷打,就病死了。女人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疯了一般屠杀追来的官府人员和附近没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几乎染红了一条街,最后是穆宰辅亲自出手了结了那个女人,事情才终止被翻过一页。” 文朔寒说了这么多话,喝了口茶水润润有些干的唇,长亭还陷在刚才那些话中,完全没意识到他拿来喝的是自己的茶杯。 她下意识地看向台上的旋星丹,握紧了双拳。 “小亭儿,你知道引起这件事情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吗?”文朔寒突然问她,他看得出来长亭是想要把那旋星丹收回来了,在听到这个故事之后,她就是太善良。 “是……那枚旋……” “是那个女人的嫉妒心。”文朔寒及时打断了她陷入迷局的思想,“如果那个女人没有那么疯狂的嫉妒心,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可是……” “丹药。”文朔寒一手扳过她紧盯着楼下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迟早会出现的,如果那个女人没拍到它,到时候还会是同样的结果,错误的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 在那个女人没有拍下旋星丹的那一刻,就已经和它失之交臂,是她自己太过执念,才会酿成大错,错的是她,而不是炼出旋星丹的那名药师。 文朔寒看着长亭明显黯淡的眼眸,心中沉了沉。他也不想告诉她这些,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长亭一辈子不要接触到这些事,一辈子活在毫无勾心斗角的光明世界里。但她不会,她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迟早是要挣脱这块方寸之地,飞上广阔天空,成为凤凰的。 他宁愿自己做恶人告诉她现实,让她早点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也不要她以后自己摸索着划破手指掌心,在荆棘上留下累累血痕。 长亭望进那双蔚蓝色的星眸,头一次觉得,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漂浮不定的虚幻感消散了,她终于踩上了稳固的土地,踏实地站在地面上。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会因为这些让自己消沉的。”她拉开文朔寒的手,望向台下的视线也不如刚才那般忧虑了,“往后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弱肉强食,拳头硬的才有资格发言。她是最近活得太舒服了才会把这条定律暂时抛到了脑后。好在她还没在天真这条岔路上走得太远,回头就是原本的大道。 “嗯。”文朔寒知道她自己肯定经过了一番斗争,但无论如何,以后有他,就算是在世界最黑暗的地方,想伤害她的人也绝对过不了他这一关。他想保护她,但不是作为骑士,而是作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爱人。 逐月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甚至默许了文朔寒握住长亭的手。 他只想过要保护长亭,让她不受伤害,但没想过这般不受伤害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能不能让她成长。也许长亭自己没发现,但她有些时候已经在避免他跟在身边了。以前他以为是少主对自己不够信任,但她能够毫无芥蒂的对他说出所有的事情,还说过“亦师亦友”这种话,说不信任,他自己都不信。 今天他终于找到了原因,她排斥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保护。他从长亭出生就一直看着她成长起来,从襁褓中的小婴儿到现在能独当一面,和紫金交易行的人谈生意的少主,他眼见着那个坐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自己前面,留给他一个可望不可即的背影,就像当初的逐莲,走上同一条路,一条不是他能陪伴的路。 也许是时候了,他也许只是在给自己一个借口,想多留在长亭身边一段时间而已。 第二十七章 乙字一号房 烈火丹的拍卖没出什么岔子,最终以四千六百万的价格成交,进了一个世家公子的口袋,等服用了这枚丹药后,他物境三阶的天力至少能冲到物境六阶,这么多钱倒也不亏。 可是旋星丹的拍卖就混乱多了,不仅楼下会场里有几个女修大打出手,连包厢中的客人也都从上面加入了战局,好在有维持秩序的人在,加上叫价渐渐也不是她们能负担得起的了,开始还慢慢一百万往上叠加,后来几乎是一千万一千万得加,最后成交价是五亿四千两百万,归了之前那位丙字三号房中的姑娘。 “说起来,我觉得她声音好像在哪听到过……”长亭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模模糊糊的出现了那个泪流满面的少女,“……是不是刚才追你的那个?” “哈哈,好像是。”文朔寒满不在意地答到。 “那你怎么会……是不是你招惹她了?” “当然不是!小亭儿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文朔寒急忙反驳,这种误会万万不能有,“她在京城里可是大有名气,人人都知道杜家的三女儿杜鹃儿相当‘博爱’,京里几乎每个俊俏的男子都被他追求过。” 他突然笑了笑,“后来坊间就有了个说法,说没被杜鹃儿追求过的男子肯定长得不好看。” “那你很得意了?”穆长亭呷了一口茶。 “小亭儿可别冤枉了我,我自始至终可只喜欢你一个~”文朔寒颇为认真地凑了过来,可惜被逐月残忍地一掌拉开,“你靠太近了。” 于是两人又是一轮眼神交锋,刀子火星乱窜,长亭无奈地朝台下看去,熙娘正好叫人抬上了塑骨丹的盒子。 塑骨丹被他们用贝壳状的盒子装点其中,润白色的丹药躺在质地完美的丝绸中央,光是闻到它散发出的丹药清香都让人神清气爽。 “各位,相比今天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它而来,废话不多说,这枚塑骨丹,底价——”熙娘顿了顿,“八千万。” 场中哗然,但没有一个觉得这个价高的,因为他们都做好了最终价飚上十个亿的准备。 紫金交易行有了一枚塑骨丹,这是从他们拿到这枚丹药起的第三天就放出的消息。短短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朱玄大陆,传到了各个瓶颈修炼者的耳中。塑骨丹已经将近几十年没在朱玄上出现过了,最后一个使用它的人据说早就不在朱玄,而是去了青玄。 按理说贵重物品一般是会被送到京城的紫金交易行去拍卖的,但为了避免运送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就直接留在了这座城里,在这里进行拍卖。人们都对它虎视眈眈,但紫金交易行势力十足,直到现在都没人完全摸清它的底,所以寻常人不敢铤而走险。 给足了天数来宣传,就算是朱玄最边境也赶得过来,所以今天这拍卖行中什么人都有,手上的金钱不计其数。 过了一开始的试探期,各方都大胆起来,会场中的叫价声此起彼伏,而包厢中的人却都还没出过价,但不是因为不拍,而是前面这加价的幅度太小,多数都不屑于在现在去跟他们竞争。 丁字号的房中已经被全部占满,丙字号也占了六个。甲字号的房中只有长亭他们,乙字号也只有一个包厢有人,是在乙字一号房中的魏可霏和魏挽沨。 “阿沨,你说主子为什么那么重视那个叫常卿的呀?”魏可霏趴在躺椅上,双脚翘在空中一晃一晃的,虽然是跟魏挽沨在说话,但视线却一直落在窗外,“这些年也没见过他看上哪个世家的千金,难道主子真有那方面的兴趣?” “别胡说八道,被主子听见有你好看。”魏挽沨手中正拿着小刀在削一个苹果,“你查过他吗?” “嗯……查过,但没查到什么就是咯?”魏可霏咬上食指的指节,“他身边那个护卫修为太过高深,每次想跟踪他们回去都被甩掉了。” “那是自然,主子说连他都不一定打得过那个护卫。”魏挽沨走到躺椅边上,在空的地方坐下,“你们这里的人自然是追查不到的。” “什么嘛,我这里的人也不是这么差的好不好?!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唔……”她怒气冲冲地回头,意外嘴里被塞了瓣苹果肉。 “主子做事自有他的原因,你只要想着怎么把商铺经营好,外面那些危险的事交给我来做就好。” 魏可霏哼了两声,把嘴里塞了一半的苹果全吃了下去,又舔舔手指,“我说阿沨,我都快要二十岁了,能不能别再把苹果削成兔子状的了?” “叫哥哥,不管你多大都是我妹妹,在我眼里都是个小孩。”魏挽沨面不改色,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全削成了兔子状摆在盘子里,推到躺椅旁边的小茶几上。 “唉……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阿沨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没想过把自己嫁出去呢?……难道你和主子!??……嗷呜……痛……”她头上稳稳挨了一记爆栗,痛得在躺椅上蜷缩起来,“阿沨!你怎么下得去手!?” “谁让你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和主子都是有许多事情的要忙的,没那个空闲时间谈儿女情长。”魏挽沨拿起她的裙摆,擦了擦沾着苹果汁的小刀,成功让她炸了毛。 “啊啊啊!!!!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之一啊啊!!阿沨你别动!!让我砍死你!!” “呆着不动是傻子。”魏挽沨灵活地躲过她每一记手刀,还有丢过来的水果盘子桌子椅子,抓住空隙拉紧她的后腰带和一只手反剪在背后,整个人以一种别扭的方式动弹不得。 “你放开!!” “那还说不说胡话了?” “不说了不说了!”魏可霏屈服在他多年习武练就的擒拿术下,不怂不行啊…… “乖。”魏挽沨这才松开手,顺势揉了揉她头顶的头发,又揉成了鸡窝,魏可霏鼓着两个腮帮子,看起来和仓鼠颇有那么几分相似。 “都说了头发是女人的命。”魏可霏转过身背对着他,拿出雕花木梳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笑了笑。 第二十八章 成交价 “三亿七千万。” “三亿八千万。” “四亿。” “四亿两千万。” “四亿五千万。” “五亿……” 塑骨丹的价格还在持续飙升,在会场中坐着的已经有许多人直接处于看戏状态了,反正也只是见见世面,这一次拍卖会过后回去能吹的东西可多了! 让长亭意外的是齐峥,他至今还在出价,已经到了五亿多了也没放弃。 “你们觉得那个齐峥,家底有那么丰实吗?” “现在应该属于他家负担得起的程度,至少没超过我的认知。但过了八亿就不好说了。”逐月答到。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局限于穆府的,整个朱玄的消息他都要了解个几分,尤其是和穆府比较近的几个官家世家,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超过了还继续拍,那就说明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三皇子。”文朔寒边说边挑起一缕长亭的青丝,在手里把玩着。 “话说你不想要吗?塑骨丹?”长亭微微侧过头去看他。 “它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特别大的用处了,不要也罢。”文朔寒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簪子,绕着那缕青丝就插到了她头发上,“好看吗?” 长亭手往上摸了摸,借着琉璃窗的反射看到了那支素净的梅花簪子,甚是合她心意。 “谢谢。”就算她此时穿的是男装,与那簪子也丝毫不违和。 “不用,我只是想着让小亭儿更好看而已。”他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长亭觉得若不是有这块面具,她的脸一定红得不能看。 “十亿。”台下的声音终于到达了这个预期最低的价格,但由现场的气氛来看,这还远远不是终止。 “混蛋!十二亿!”齐峥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十三亿。”不知道从哪个包厢里传来了轻飘飘的声音,堵得他气得满脸发红。 “十五亿!!”齐峥仿佛只是在赌一口气似的,根本不在乎这个价他是不是负担得起。 “二十亿。”这回是那丙字四号房里的客人出了声,但长亭总觉得那房里的人根本不是来认真参加拍卖会的,因为他至今为止除了那块红晶石原石,其他的都只是参加了竞价但没有拍到最后。 “那个丙字四号是紫金交易行的托吗?” “托?”逐月觉得这个词听起来很新奇。 “就是……紫金交易行雇来,混在顾客里面拍卖,特意提高价格的。”她越想越觉得可能,不过这个人也够有水平的,除了红晶石一次都没让他越过另外几个买家的底线,相当有观察力,敏锐度极高,“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挺厉害的。” “二十五亿。”其他几个包厢里的人也纷纷开始加价了,一时又回到了竞争激烈的状态,齐峥到底是比不过人家的,啐了一口坐了下来,他现在可担心回去怎么跟让他来参加拍卖会的主子交代了。 到底这次来的都不是简单的人,最后是以三十九亿的价格成交给了丙字七号房中的人,没拍到的人唏嘘不已,但人家有钱,有怨言也只能说给自己听听,谁教他们自己没出息赚不到那么多钱呢? 熙娘宣布拍卖会结束之后,按规定是会有拍卖会的工内部人员去找拍得东西的人收款的,而没有拍下东西的直接离场即可。长亭坐在包厢里喝着文朔寒给她泡的茶,等着人来收取她买的那盏灯的费用。 “说起来小亭儿,那盏灯呢?”文朔寒在房里往来望去,都不见它踪影,猜是被她收起来了。 “啊,那个啊……”长亭半垂下眼睑,“给我拆了,暂时合不回去了。” “诶?”文朔寒听她这么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那好歹几十万买回来的,连买的钱都还没给呢就坏了吗?我真是服了,小亭儿你真可爱~” “笑什么笑,我又不是买不起。”长亭一个眼刀扔过去,真想刺进他喉咙让他出不了声。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那盏灯是它的作者的得意之作,要是被她知道了得哭死?”文朔寒夸张地抹去眼角的眼泪,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面。 长亭刚想问是谁,就被敲门声打断,想是拍卖行的人来了,道了句请进却是个女子进得屋来。 “三位公子。”她恭敬地朝屋中的人行一礼,动作优雅如翩翩起舞一般赏心悦目。 “熙娘。”长亭唤她一声算是问候,她没想到会是熙娘来。 “请常公子把贵宾卡与晶卡交于我,我为您扣取购买灵器的钱并且把丹药拍得的金额输进去。” “麻烦了。”长亭从纳戒中掏出两张卡,放到她的纤手上,涂着蔻丹的指甲鲜艳欲滴,为她创造了别样的风情。 “好了,请常公子清点。”熙娘只在特殊的仪器上过了一下,然后自己检查一遍就交还给了长亭。 “……怎么……这么多??”看到晶卡上多出来的几十亿长亭吃了个大惊,单是烈火丹和旋星丹根本没这么多,这是把塑骨丹也算上了啊? “我们掌柜说我们与常公子之间的信任,已经不是需要金钱来维系的了。对于我们交易行来说,对于金钱的收益远低于宣传塑骨丹时的带来的名声收益,况且塑骨丹本就属于常公子,所以拍得的金钱也属于常公子。”熙娘柔声说道,话语如流水一样缓缓漫延。 “你们掌柜……陈钟?” “不是,是我们的大掌柜。”熙娘笑着道。 “大掌柜?”长亭疑惑地看向她。 熙娘笑而不语,侧过身看向门的位置,正好一人敲门进来。 “久仰大名,常卿公子,我是紫金交易行的掌事,魏可霏。”魏可霏对着她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对着熙娘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熙娘对着四人行了礼随后退出包厢。 “魏可霏……”逐月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好像很熟悉的样子,然后突然灵光一闪,“是原本可能成为三皇子妃的,三位小姐之一的那个魏可霏?” “呵呵没错。”魏可霏挑起一边的眉毛,显然对他这个说辞不是很乐意,“不过我先声明一点,我可不想做什么三皇子妃,而且我的棋艺比那什么穆亦舞好多了。” 第二十九章 两个条件 看着她怨念的表情,长亭不知怎么有点想笑,这副样子像极了她刚和清儿认识的时候,清儿向她抱怨的表情,让她觉得十分亲切。 “原来魏小姐是紫金交易行的掌事,只是不知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本应该是最秘密的秘密不是吗?” 她的出现就等于把紫金交易行的最大的底牌摊在她面前,而且是一点犹豫都没有的那种。 “我也不想啊,谁教我主子这么吩咐的呢?”魏可霏摊了摊手,朝天翻了个白眼,“唉,我一个拿人薪水的没那么多人身权啊。” 她其实是不赞成把她的身份告诉别人的,可惜驳不了主子的意思。 “噗嗤——”长亭还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啊,抱歉,我只是觉得你跟我一个朋友太像了而已。” “没事儿,我不在意,就算我有气主子也不会准我发的。”她捋了一捋鬓边翘起的一缕碎发,对着文朔寒道,“对吧,主子?” 长亭回头看向文朔寒,却直直撞进他的星眸里,原来他的视线一刻没从自己上离开。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掩饰,问道:“原来紫金交易行真是你开的啊?” 她之前的猜测没有落空,她也相信文朔寒有那个能力支撑起一家这么大的交易行,倒是逐月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他对文朔寒总是有种先入为主的不喜欢,印象一直处于他是想拱自家白菜的猪。 “深藏不露啊二皇子殿下。” “彼此彼此。”文朔寒笑眯眯地回道,连他也看不出这个月护卫到底是什么修为,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游历各个大陆,也没听说过有过他这么一号人物,着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来只是让你们认识一下,你的晶卡我在之前就换成了最高级别的,以后手续费什么的都不用给,有什么需要告诉他们就好。”文朔寒一个劲儿地在长亭面前邀功,简直闪瞎了魏可霏的眼睛,她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主子,就差叫一声“汪”了。 当初陈钟给她的卡不过是暗蓝色,是主子知道后才由仪器操作改成了艳紫色。 “紫色的贵宾卡至今也才发出去不到五张,常公子在主子的心里可是地位特殊,意义非凡。”魏可霏适时地推了他一把,毕竟主子开心了,她才有钱赚。 “嗯?……嗯……是嘛……”长亭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之后就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不好意思。 “讲到这个,我正好有事想问问,现在去烈焰谷,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文朔寒眨了两下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去……烈焰谷?可是现在去……”那里很危险,他去过那里查看过情况,他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我大概知道那里的情况,但我还是要去,因为它恢复正常的时间太不好预测,不能因此坏了我的事。”长亭道。 现在去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她估算过风险,也考虑过等瘴气消散,但一直等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不如先到地方,随机应变,这样她想知道的事才有机会查到真相。她也不是准备一个人或者仅带着逐月就闯龙潭虎穴,万全的准备必不可少,所以她才向文朔寒他们询问,毕竟他们的经验要比自己丰富得多,对于烈焰谷现在的消息肯定也比她清楚得多。 文朔寒沉默半响,然后道:“我可以告诉你所有要注意的地方,还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以及应对方法,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长亭知道目前她能得到的最大助力就是文朔寒,自然会把他的要求考虑在内。 “第一,你必须带我去。” 长亭还没回答,逐月先问道:“你有去过那边的经验吗?”他问这话不是嘲讽也不是酸,而是考虑他能不能成为长亭保护的这个不确定因素。 “我只在外围探索过,里面还没进去。”文朔寒如实回答,“第二,你必须先学会用天力做出防护膜。” “防护膜?” “没错,就像这样……”文朔寒五指一张,一道淡绿色的天力迅速笼罩了他们四人,稳定成了一张薄膜覆盖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圆球,“没有做到这种,我是不会允许你进去的。” 文朔寒严肃的神情让长亭知道他有多认真,她也相信他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开什么玩笑。 “好,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那不如我来教……”正经完了,文朔寒立刻恢复成了之前笑眯眯的样子。 “多谢二皇子的好意,由我来教我们少爷就可以了。”逐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在这里就算了,想回到别院继续和她在一起,这种事他死都不能同意。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不知道的夜晚这个人曾经几次潜入过别院……幸好不知道,不然这宝箱的顶都能让他们掀了。 “……总之这是一定要学会的。”文朔寒暂且收了手,反正等出发之后和小亭儿相处的时间多的是呢~诶呦想想都开心~ “可霏你去准备一下,让下一批的物资尽快整理好,配合我们的行程提前过去。”他算了算学习这种技法的时间,和紫金交易行派送物资到烈焰谷沿线的时间,两者相差不多,干脆就一起过去,也好视察一下灾情。 “是,主子,我马上就去通知。”魏可霏得了新令便下去做事了,长亭却对此有些好奇。 “物资?什么物资?”她不知道,但逐月却有些印象。 “烈焰谷事件恶化之后,有不知名的人送去了急救的物资,而且定时定量,原来是你吩咐的。”逐月此时对这个一直没什么实质作为的二皇子高看了几分,这样的是不是谁都有能力做到的,何况还是匿名。 “朱玄是我的母国,出什么事我自然是要帮着的,我不想让父亲和兄长心烦,最主要不能让百姓受苦。”文朔寒说道,他身为朱玄的二皇子,有贤明的父皇和勤政的太子皇兄,一直被他们保护着的他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长亭和逐月对视一眼,今日对他的印象,也算是改变了不少,当然都是往好的地方改的。 “小亭儿你也要快点学会做防护膜哟!不然我就堵在外面,不会让你们进去的!”文朔寒凑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逐月脸一黑,前言撤回,果然他还是讨厌这个男人。 第三十章 天力防护罩 用天力制造出一个保护自己的防护膜比想象中要难得多,困难的不仅是对于天力的把控,还有对于周边形势的判断,以及专心的程度。若是把三者分开来,长亭有信心做到滴水不漏,然而要把它们结合起来,光是专心程度这一点就让她颇为苦恼。 “少主,左手上的这一段天力要晕得再薄一些,像这样。”逐月站在她正对面,手一翻做出了个示范,“把天力从掌心这里往手腕上移。” “嗯…………”长亭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一绺一绺全粘在皮肤上,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憋得通红,“这样?” “嗯没错,控制可以再加强一些。”逐月细心地注意着她手上天力的细微变化,哪怕是一点点偏了的也马上给她纠正过来,这个技法要是学会了,终身受益。 “好了,可以收了,慢慢收。”逐月引导着长亭把天力慢慢收回,直至最后一点天力消散在空气中,“先休息一下吧,太累了的话精神分散,注意力也是集中不了的。” “嗯,辛苦你了。”长亭甩了甩酸涩的双臂,手握拳锤在酸痛的地方,敲打着让他们放松下去。等会还要继续练,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少主,喝茶。”逐月从桌上拿了杯茶水送过来。 “啊,谢谢,我正好有点渴。”制造防护膜太费心力了,比炼上一炉丹药还要累,大概只有以前通宵一个礼拜准备考试才比得上吧,“……金杏银针?” 喝到嘴里的茶液与以往不同,长亭才发现是少见的金杏银针,她这别院里应该不会有这么名贵的茶叶才对。 “是二皇子差了紫金交易行的人送过来的。”逐月照实回答,因为隐瞒她也没用,喝得起金杏银针的朱玄一共就那么几个。之前在交易行就发现少主很喜欢喝这种茶,既然文朔寒派人送了些来,他自然就收下了,第一时间泡给她喝。 “这样啊……”长亭喜欢金杏银针令人精神放松的香气,也喜欢它苦涩中带些甘甜的味道,不浓不淡,是最让她心悦的口感。 “少主不妨试试,用天力把茶水上的热气聚拢起来。”逐月道。 “聚拢?”长亭疑惑地伸出手使出一些天力,但并没有那么简单,刚把一边的水汽拢过来,另一边就发散开来,无形之物最难控制。 “用更大一些的包容力,从外至内收缩。” 长亭一次释放出更多的天力,足以把它们全部困在其中,用这种方法果然要比刚才做得要好。热气触到天力壁上,在内里凝成了水坠在上面,直至长亭从下方将整个天力壁封合起来,形成一个密闭的圆球空间。 “就是这样的感觉,接下来练习把天力范围扩大就好。”逐月递给她一块手帕让她擦去满脸的汗水,一天的工夫就能做到这一步,要不然怎么说少主天赋异禀? 长亭在椅子上放松身体,逐月则在一边做武修的训练。她拿出几株稀有的草药,又取出那柄短剑,把草药直接捏碎盖在短剑上,深色的汁液顺着剑刃上的纹路蜿蜒,最后溶进其中,让它更加焕然一新。 “果然如此吗?”这柄短剑只能用富含灵气的东西滋润,而草药的汁液精华来说最合适不过了。但它汲取的灵气量每次都很少,要完全修复成原本的样子可能会要花上很多时间…… “原本的样子……?”长亭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有记忆里她应该没见过这柄短剑才对,又怎么会知道它原本的模样…… “……主……少主?”逐月轻轻推了她的肩一下,让她回过神,“怎么了少主?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没事,就是有点走神而已……”长亭扶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也许她真的是太累了才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继续吧,我们时间不多了。” 长亭甩甩头将混乱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手上开始新一轮的练习。 混沌的黑暗中不知从哪吹来灼热的风,带着焦味的灰尘扑面而来,迷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似乎听到了远方隐约传来的野兽吼叫声,也许不是野兽,是属于更大的灵兽的哀鸣,又似哭诉,又似呼唤,寂寞地一遍又一遍回荡在她的耳畔。 长亭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如既往的淡绿色床帐,一种让她冷静下来的淡绿颜色。她整颗心纠在一起,梦中的那个哀鸣让她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到底是为什么呢?好像她自很久以前就听过这样的哭泣了。 窗户拍打窗沿的啪嗒一声响起,柔和的月光从缝隙倾泻而入。 长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养成了开着窗户睡觉的习惯,明明以前特别畏寒,但现在有了那块风晶石,好像更深露重对她的影响变得微乎其微。 文朔寒到来时,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直直的坐着,单薄的身体一半陷在被子里,双眼无神地看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连他的出现也没意识到。 他走过去把床头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握住她的双手,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直直刺入他的心中。 “长亭?”他的轻唤终于让她找回了一点自我意识,迷茫的双眼望进他的眼底,“阿寒……” “?!”文朔寒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的不敢置信,“你刚才叫我……什么?” 难道她记起来了?他激动地攥紧长亭的手,抵在自己胸口,一时失了劲道弄疼了她让她脸色一变,再睁开眼睛时刚才的迷茫全然消失,看到他时仿佛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这般反应让文朔寒知道他只是空欢喜一场,穆长亭还是现在这个穆长亭。 他在听到长亭要去烈焰谷时,心里其实是很受冲击的,他以为她终于记起了从前的事,哪怕只是有点预感,有点捉摸不透的熟悉的地方。可惜后来让他完全失了望,她还是对他一丁点儿的记忆都没有。 但也好……至少她不完全是另一个人,她的潜意识里是有自己的,只不过她现在还没记起来。 “我就是想着小亭儿可能会需要我的帮助?” 第三十一章 交心 文朔寒一个眨眼间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把那些失望复杂的情绪全部埋进心里最深的地方。 “劳您大驾,我已经基本掌握方法了。”长亭道,“比起这个,你可以放手了吗?痛……” “还不是因为你手太冷了?”文朔寒没有乖乖松开双手,不过放轻了劲道把她的包裹在自己掌心,缓慢地按摩着关节处,“你的脸色很差,要不就缓几天再去,那些物资也不是非要我看管才可以出发。” “你这是在小看我?” “我这是在担心你。” 文朔寒没有抬头看她,指腹摸到了她手上的一层薄茧,“你的身体本就比一般人要差,你又比一般人要拼命,迟早会自己害了自己还不自知。那个月不敢驳了你的意思,现在会对你提出反对意见的只有我。” “我知道分寸,真的不行的话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的。”长亭觉得僵硬的手指慢慢活了过来,都是他的功劳,他指尖的温度太过温暖。 “是不会勉强,只不过把自己弄到半死不活的程度而已。”他不悦地收紧了手指,“你看你现在的天力等级,物境七级,几个月前你还是个连入境都没修炼上的普通人,更别说你还能炼出五品的丹药。” “要不是有两块晶石滋养你的身体,你早就没命了。” “积极勤奋是好事,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身边是有很多为你担心的人的。” “更多地依赖我们一点,不好吗?” 长亭沉默着。两世加起来她活了二十多年,几乎一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形单影只。回过头看去身后没有一个人,她看不到自己的那排脚印是如何消失在过去,也不知道前面这条路到底通向哪,她一直是独自踩在独木桥上。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从她眼里坠了下来,打在文朔寒的手上,溅开来弄湿了衣袖被单。 “长亭……”他揽过她的身子,拥入怀中,“记住这个温度,将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长亭没有回应,只是双手慢慢抱住了他的背。 这个人真的太狡猾了,亲手破坏她为了保护自己而创造的盾,把她拉出来,将一切光鲜亮丽自欺欺人都毁灭给她看,然后重新建造出一个坚不可摧的空间想让她无防备地待在其中,真的太狡猾了…… 她的世界太昏暗了,昏暗到只要照进一点毫无保留的阳光都能让她灼伤。 文朔寒你到底是谁呢,你到底和我有着什么关联,你到底能不能让我信任,你到底能不能一辈子都像这样对我毫无保留? 这些问题的答案,长亭太害怕了而问不出口,她只知道现在她很安心,好像一切危险都伤害不了她。 “小亭儿你身体养好了没?脸色还是不怎么好诶?” “好了……” “真的吗?要不我给你传点天力让你放松一下?” “不用了……” “小亭儿~我这里有用灵兽的枯骨制出的笛子哟,你看你看!” “不了谢谢……” “小亭儿~” “小亭儿~~” “你别过来…………” 因为那一晚的气氛太过别扭,导致出发那天长亭和文朔寒见面的时候,觉得哪哪都那么怪异,尴尬的气氛连逐月和魏可霏都有些待不住。偏偏这旋涡的另一个主人公完全没事儿人一样,照常跟在长亭后面笑眯眯地献着殷勤,而她躲闪还来不及呢,最后把自己关在车厢里,假装看不到外面某人热切的目光。 “常公子和我们主子……发生什么了吗?”魏可霏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迷之表情,被足以盖住整个头的斗篷帽子遮住。 “据我所知,没有啊……”逐月也是和她差不多的表情,他不记得他们俩之间有过什么事啊? 突然他灵光一闪,难道是少主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本质,决定和他疏远来往了吗?!做得对啊少主!我支持你!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几秒,就看到长亭掀开了车帘。 “别这么闹了,太丢人了……” “那让我进去嘛!外面好冷的!”文朔寒装模作样地往手上呼了口热气,可怜巴巴地看着长亭。 “那你答应我不要乱来……” “嗯嗯好!!” 魏可霏看着两人,眉毛抽个不停。主子,你的“耳朵”和“尾巴”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晃得太明显了哦…… “啧……”逐月一牵缰绳拉过马头,怒气冲冲地走在马车前面,那个怨念的黑气都快要具现化了,让骑马走在他旁边的魏可霏压力大得喘不过气。 都不是正常人,都不是正常人,她只能这么自我安慰道。 虽然载着数量众多的物资物资,但一行车队的速度并不是很慢,因为随行的护卫都不是普通人,而是魏可霏和魏挽沨亲自挑选的机灵的修炼者。他们从来不会雇用佣兵会的散修,来历不明的人并不可靠。 他们出了城直向烈焰谷的方向前进,不同区域的物资会统一先运到大陆东边的干道沿线,然后等待其他车队的到来,点清物资之后再分配到各个灾区。 从出现灾情到现在,紫金交易行的车队已经来回不下十几次,动了歪脑筋的也不在少数,文朔寒对此只说过一句话,“不用手下留情,往死里打。”连救灾物资都敢劫,也没什么值得他们活着的理由了,不如早日归于尘土,也算是做了点滋养花草的贡献了。 “不是说不乱来的嘛?”长亭无奈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某人,文朔寒自坐到马车中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怎么说都不肯松开,她也挣脱不掉。 “没乱来啊?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考虑了几个晚上才决定牵你的手的!”他说得一本正经。开玩笑,好不容易才和小亭儿有了那么一丁点儿实质性的进展,当然是能腻多久是多久。 “我饿,想吃点东西,你一直抓着我不方便。”长亭想了半天才想了这么个借口,她面对他的这种无赖脾气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亭儿想吃什么?我喂给你?桂花糖怎么样~这家做的桂花糖是京城一绝,来张嘴,啊~”文朔寒一辈子的伺候别人的力气可全都用在长亭身上了。 第三十二章 插曲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长亭左躲右躲躲不过,最后把桂花糖含进了嘴里。嗯……确实挺好吃的。 文朔寒把手收回来,舔了舔碰到她嘴唇的地方,眯眼一笑,“真甜。” 长亭愣了一下,随即从脸红到耳根,赶忙低下头让头发遮住自己,而罪魁祸首悄悄又靠近了一些,渐渐抹去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亭儿真可爱,不过要是再坦率一点就好了~ 为了保证物资不受损,车队基本上走的是平稳的大路,但不免还是会颠簸,几次震动之后长亭几乎被他抱进怀里去,反抗无果也就放弃了。 “你不是答应告诉我,在烈焰谷要注意的事情的吗?”长亭想尽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其实只要小亭儿一直不离开我的视线,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文朔寒微微偏着脸颊枕在长亭头顶,脸蹭着她的发旋,轻嗅着那种淡淡的药香。 “你是不是想出去?外面拉车的马我让月随便给你牵一匹过来?” “在谷外面和沿线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最要注意的就是经过外围瘴气的时候,天力防护罩就是必不可少的了,烈焰谷不灭的火焰是它的代名词,需要时刻小心……”文朔寒瞬间一本正经地做起了解说,把进谷沿途的所有小陷阱全都列了一遍,还有他预测的可能会出现的人为或非人为的突发情况,甚至把最好的应对方法告诉了长亭。 “我之前潜进去的时候没有走到最深的地方,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的情况我也还没查出来。” “为什么?是里面的情况太糟糕了吗?” “不是,因为找不到进去的路。”文朔寒皱起了眉头,“我猜烈焰谷是被人从里面架起了一个结界,或者是摆了个阵法,所以至今没人能够进去。” “阵法?”结界长亭还略知一二,当初穆元楼的那个结界可让她受了不少苦,但是阵法她就不那么了解了。 “阵法是由阵眼为源头,经由摆阵人的心意按照一定规律做出的独立空间,根据摆阵人的能力可大可小。”文朔寒舒了口气,“如果是阵法,倒是比结界要难做得多,但也不是全无好处。结界必须要打败制造结界的人才能解除,如果是阵法,只要找到阵眼,那整个阵局不攻自破。” “那要解决这次的情况,哪个会比较简单?” “嗯……是阵法吧,毕竟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做出这个瘴气团的到底是人是鬼。” “反正过程都不会简单就是。”长亭揉揉眼睛,感觉空气暖得让她犯困,几乎要睡过去。 “如果累了就睡会儿吧,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吧?”文朔寒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在她耳边轻声道,“离下一次停车整顿还有好一会儿,快到了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我不睡,我就闭会儿眼。”长亭按按酸涩的眼角,放松了低下头,不一会儿就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文朔寒轻轻揽过她的身体平放下来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拉过一旁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不让丝毫寒气渗入。 她的发间插着他上次送给她的梅花簪子,从今天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发现了,那种喜悦真的是形容不出来的让他愉快。他知道这是长亭重视他的表现,尽管她嘴上不说。 长亭能这么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比起第一次只是靠近就全身戒备要进步太多了。看着她安心的睡颜,他心中的波澜也被抚平,真希望这趟车永远也不要停,永远不要破坏现下这种宁静的气氛。 但比起一个人的时候,文朔寒此时对外界的防范心更加严密,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层厚厚的防护罩就笼罩了整驾马车。 “一个不留。”冷得一丝感情都不带的声音传到马车前魏可霏的耳中,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主子给她下的指令,附近一定是有人要来劫车。文朔寒把马车与外界隔绝为的就是不让声音传进去,而他知道魏可霏有能力做到滴水不漏,况且还有月护卫,他为了长亭一定会尽全力保全她的安全。 “真是晦气,我就难得出这么一次外勤,还有不长眼的来捣乱,麻烦。”魏可霏抬手释放出一个深蓝色的天力球,慢慢托到车队上方,手指一勾炸裂开来散成星星点点,到达每一段车队负责人的眼前。 一级戒备——这个意思,车队中所有的人都瞬间做好了防守的准备。这次交易行的掌事魏姑娘同行,他们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大约有二百到二百二十人。”逐月感受到了,不远处一大堆人正飞奔着过来,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到腰间的配剑上,和魏可霏一起慢下马速后退到马车的防护罩前面一点。 “哇喔,真是大阵仗。”魏可霏从纳戒中取出一只雕花木簪,把散落着的头发一齐卷到脑后,盘成一个发髻,“就当运动运动吧,我也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 车队此时正经过一片树林中的干道,两侧的小坡是最好的进攻道路,魏可霏撑着马鞍直接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蓝光闪过她手上就多了两把长剑。 “大家听好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天这些人,一个不留。”她不大不小的声音通过天力,传到车队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摩拳擦掌,等待表现的机会。 脚下的地面渐渐有了些震动感,两侧的树林中飞起了尘土,碎石子从小坡上滚落下来。黑压压的贼匪压了过来,各个面露凶相,手中的凶器上缠着各色天力,见到装满了的几十车物资眼中都闪起了金光。 “兄弟们!干完这一票几个月就不用愁了!!”为首的带着黑色单眼罩的贼匪一手举刀向天,狂妄地喊道,其他小弟跟风似的喊叫起来。 魏可霏勾起一个笑容,“井底之蛙。”说着脚一点飞了出去,车队中的护卫一个一个紧随其后。 “唔……”长亭皱了皱眉头,身体哆嗦着蜷缩起来。 文朔寒一手抚摸着她的头顶,另一手轻拍着她的背,凑到她耳边,道:“没事,继续睡吧。” 轻柔的话语仿佛咒语一般让她安下心来,又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车轱辘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行车痕迹,沾着血液和尘土,将一地贼匪尸体抛至其后,如来时一般平稳地继续前进。 第三十三章 扎营 那是长亭听过的最为柔和的琴音,缥缈的人声和着调子唱着虚幻的唱词,引导着她走向什么地方。脚下没有路,但她知道她踩在了那个曲调中,顺着流动的音符往光明的地方去。 她的面前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光团,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等终于适应了她才发现她身处一处山明水秀宛如仙境的地方。 淙淙流水,苍苍秀树,从脚指缝间钻出的小草惹得她发痒,和着远处瀑布的水汽的风拂在脸上。 身后传来那熟悉的琴音,长亭回首望去,着素白色长裙的女子坐在湖中心的石台上,一头青丝不加点缀披散在肩上,背对着她看不清楚那女子的模样,只看见在琴上流连的纤纤玉指。 唱词和琴音突然在高潮的部分停了下来,有眼泪落在了琴弦上,那一声声仿佛击打在长亭的心头。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好像有滔天的悲伤就要淹没她,让她变得支离破碎。长亭此时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女子是谁,脚下不自觉地往那石台移动,踩在湖面露出的石柱上。在就要碰到那女子衣袖的时候她觉得脚下一空,就这么掉进了深渊,被黑暗所吞噬。 长亭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一只手温柔地擦去她额头上的冷汗,“做噩梦了吗?” 长亭向上望去,那一双蔚蓝色的眸子仿佛把她包容进去,瞳孔中只有她的身影。她撑着一个温软的物体坐起身来,回头才发现那是文朔寒的大腿。 “抱歉,我睡相太差了。”长亭赶忙坐正身子,顾不上滑落到腿上的毛毯。 “是我想让小亭儿睡得舒服点,不用道歉哟~”文朔寒拉了拉皱起来的衣服,伸手挑开她的刘海别到耳后,“梦到什么了,你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长亭此时脸色病态的苍白,额头上全是汗水,粘着一部分头发遮住眼睛,瞳孔没有固定的焦点,整个人显得十分狼狈。 “我记不太清了……”她现在脑子里混沌一团,对于刚才的事情也模模糊糊记不清晰了,“好像是,琴声,我有听到琴声。” 文朔寒替她把毛毯重新盖好,“放松点吧现在,就快到了。” “嗯。”长亭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刚才那股战栗感迟迟没有退去,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文朔寒揽住她的肩把她抱入怀中,让她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后者也放松着靠在他怀里,又闭上眼睛。 文朔寒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原本温柔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她现在还是太弱了,承受不了恢复记忆那么大的力量,但他控制不了那些记忆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帮助她变强,这样至少以后会好受一点。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全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文朔寒低下头,在她的头发上落下一个轻吻。 再停车已经是这天的傍晚了,夜路不好走,车队会在以前找到的一条小河边扎营,等明日一大早再上路,众人也都需要休息一下。在出发前就排好了值夜的班次,此时第一批守夜的人都已经进入梦乡,等入夜再起来。 魏可霏不敢使唤自己的主子,更不敢使唤这个和主子有特殊关系的常卿,不过使唤月她还是被主子默许了的,看着主子和常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她当即拉着逐月就出去打猎去了。 长亭回到自己的帐篷,确定门口从里面被锁住不会有人进来之后,拿下面具躺到了矮床上,一只胳膊举起遮住自己的双眸。 半晌她突然坐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脸颊,伸展几下给自己做了个打气的动作,随后在矮床上盘起腿开始进行修炼。 她不是把文朔寒的话当成耳边风,但对于自己的拼命程度她一直都觉得还不够。文朔寒就在不远处的隔壁帐篷里,她要是累了会停下来,要是有急功近利被反噬的状况,那个人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感觉到的…… 长亭想到这儿,双手拍拍自己微红的脸,专心投入修炼。 文朔寒坐在软椅上,腿上横着一把桃木琴,银色的琴弦在他的抚摸下闪着耀眼的光辉。 “琴音么?……”他的声音低沉着,指腹顺着琴身上的纹理一一划过。 “月护卫!!它们跑到你那边去了!”魏可霏手中的深蓝色天力击向一个方向,把那边潜藏着的几只野猪惊得似乎乱窜,然后用天力引导着跑向同一个地方。 “你直接抓了不是更好!”逐月在剑上绕上金色的天力气流,挥剑砍向直直冲向自己的野猪,一举全部解决掉,它们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那多没意思呀!你不觉得狩猎最大的快感就是看着猎物四处乱窜吗?”魏可霏走过来把它们一一收入纳戒,“原来你是金属性修炼者,怪不得这么强。” “虽然我这么说不好,但我不是因为是金属性才这么强的。”逐月面无表情地一甩剑尖,把多余的天力全部甩开,然后收回腰间的剑鞘中。 “嗯?你是在炫耀吗?虽然我是水属性修炼者,你可别小看我啊!!我也是主子手下没什么人比得上的高手!!”魏可霏一手叉腰,一手释放出深蓝色的天力,瞪着眼睛看着逐月。 金木水火土五属性中,金和火属最强,水是最弱的属性。历史很少有水修能有什么大作为的,但魏可霏却不比同等修为的人差到哪里去,她付出了比其他人多出好几倍的心力。 “没小看你,这个年纪达到物境七阶很难得了。”逐月越过她往别处走,少主不喜食这些太过荤腥的食物,他还得另找些东西下手。 “什么语气,你也没比我大到哪里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哼!”魏可霏倒是没有跟他继续杠下去,她清楚她绝对打不过这个月护卫。身为商人她自然是最懂得察言观色,能在触及别人底线之前全身而退,她可是最惜命的了。 第三十四章 月下 用过晚饭后,大家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帐篷,而逐月则来到了长亭帐篷的外面,抱着剑盘腿坐了下来。这是这么久以来,少主在野外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自然不能松懈。 文朔寒站在不远处怨念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也没过去。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和平可言,要是打起来最不开心的是长亭,他们都不会扰了她的心情。 长亭从晚餐过后就一直保持着修炼的状态,等再睁开眼睛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今天意外没有觉得很吃力,也许是精神上比较放松的缘故吧。 她走出帐篷,正对上刚好回头的逐月。 “你一直坐到现在嘛?”长亭有些讶异。 “保护少主的安全是我的职责。”逐月答道。 “……”长亭抬头看了看明亮的白玉盘,“陪我走走吧,月。” “是。” 两人静静地沿着河岸漫步,不知名昆虫的叫声在轻轻的流水声中若隐若现。 “跟我说说我爹娘的事情吧。”长亭道,脚下踩着缓慢的的步子。 “家主是同龄人中佼佼者。”逐月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口道,“从小被誉为天之骄子,那时候穆家还是神域除了神殿之外的第一大家,有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让穆家更糟人家的嫉妒了。但家主根本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只要是他认为的正确的事情,他就会贯彻到底,就像追求夫人这件事。” “……夫人,是本家的嫡长女,从小就接受最优异的教育。因为天赋异禀,所以被要求天力与丹药一起修习,在少主这个年龄,夫人已经达到了化境三阶,成为了中等高级炼药师了。外人眼中夫人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举止仪态都备受限制,哪怕出一丁点儿错都会被别人抓着不放,所以夫人一直严以律己,从不敢在别人面前放松自己。但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遇到了家主的时候。” “说起来那是个意外。其实夫人本性活泼开朗,思维比较跳脱,与接见外人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性格。家主本来对夫人这样,规规矩矩的世家闺秀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正在一个大会上好撞见了原本性格的夫人,于是他瞬间就坠入了爱河。虽然夫人一开始不喜欢他,但久而久之也接受了他。” “但在家主和夫人面前的障碍实在太多。”逐月眼光黯淡下来“逐家早在好几代之前就基本避世了,很少会出席公开场合,族内人基本不与外人接触,所以和穆家这种世家联姻就成为了禁忌。为此,夫人和逐家老爷大吵一架,然后断绝了和逐家的关系。” “但家主喜欢的不是身为逐家嫡长女的夫人,而就是原本的夫人,他立刻就把夫人娶进了门,穆家上下早被家主做好工作,也没有人反对这桩婚事,夫人嫁过去之后不用继续被限制,每天过得很幸福。” “那逐月你为什么会跟在娘身边?既然断绝了关系,逐家会放任你这样吗?”长亭问道。 “是老太爷让我这么做的。”逐月抬起头望着星空,“夫人是老太爷最为疼爱的亲孙女儿,对她心里很是牵挂。就算是与逐家断绝关系,夫人也还是逐家的人,身上流着逐家的血。” “所以老太爷让曾经做过夫人护卫的我,假意叛出逐家,到夫人身边去保护她,这件事原本只有老太爷和我知道,夫人说不定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老太爷授意的。” “可是我……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让夫人……”逐月握紧了双拳,眼前浮现出着一件血污衣的逐莲把长亭托付给他的场景。 当时情况紧急,他们被逼迫到离逐家最远的地方,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有机会向人家求救,而他因为不能完成老太爷的嘱托也没脸去见他,况且在逐家人眼里他和夫人都是叛徒,根本不受待见。所以根本没时间考虑,处在朱玄的穆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很悔恨,如果他当时再强一点,说不定情况就会扭转,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家主夫人生死未卜,少主流落异乡。 “不是你的错。”长亭走到逐月前面,正对着他,“逐家的老太爷让你保护娘,不仅是保护她的安全。” “不仅是……安全?”逐月愣愣地出声,不是安全,还会是什么? “你想过为什么老太爷只派了你一个人吗?当然你的忠诚、优秀是被考虑在内的,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给娘那么大的负担。”长亭想到了自己从前做过的类似的事情,当逐月这么说的时候她是很理解的,“他在逐家的影响力肯定不小,包容一个叛逆的孙女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直接敞开大门表示逐家还是她的家根本没问题,但他没有那样做。” “因为他知道,这样就表示娘要背负起逐家这个重担,不再会像断绝关系后那样地自由,那样无拘无束。老太爷比起让她身份高贵,更重视的是让孙女儿开心,他要你守护的是娘脸上的笑容,而不是让她一辈子畏首畏尾地活着。” 逐月眼中只剩下长亭那双和逐莲一模一样的眸子,他仿佛看到满脸憔悴,但知道女儿会获救时那双温柔得滴水的眸子。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逐莲还能笑得出来,从前不明白的事仿佛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是我太过愚钝。” “有时候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要达成最终的那个结果,而是为了给过程铺路,为了在不确定的时候回头有迹可寻。”长亭顿了顿,“逐月,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我很信任你,你是我醒来后完全不用防备的第一个人。但正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不能让你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你能理解吗?” “少主,我明白。”他垂下眼睑,对这一天迟早回来早就有了预感。 “逐月,从烈焰谷回来以后,我要你离开朱玄。” 第三十五章 臣服 “逐月,从烈焰谷回来以后,我要你离开朱玄,回到神域。”长亭双手握在一起,紧紧抓着,手心里全是细细的汗水。 “什么?”逐月愣在原地,他考虑过无数个可能性,但却没有想到过这一条,“为什么是……?” 长亭之所以这么拼命修炼,为的就是能够早日拨开逐月笼罩在她头上的羽翼。她的目标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远大,手上可以利用的资源屈指可数,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最逐月这个最大的助力只留在身边保护她,大材小用。 “我现在还只在朱玄,这里有元舟卿做我的后盾,而且资源匮乏所以五品丹药都能卖上几十亿。青玄还好说,但要是到了月玄乃至神域,我没有根基,寸步难行。”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一张底牌都没有的路有多难走,但是穆家不一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当初没落,这些年来被仇人持续打压,隐姓埋名等着一朝崛起的穆家人肯定还存在。因为穆府曾经是神域第一大家,所以长亭对此深信不疑。 “我不要求你做到什么程度,只要设法联系到曾经的穆家人就好,其他大陆你比我要熟悉得多。” “少主……”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为难你,而且危险性未知,但是我身边只有你能做到。” 她现在修为比一般人要高得多,在朱玄国内只要不闹出什么乱子,她是不会有事的,而且她还能修炼得再高。财力方面她也有基础,实在不够就把积攒下来的高级丹药托紫金交易刚拍卖出去。可以说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打好根基,为以后做准备。 她暂时不会离开朱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还不至于仗着她手上的一把木刃去跟别人的钢刀对上。 逐月此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各种高高浅浅的情绪汇聚在一起,但他知道其中感动占了多数。 少主要他离开,不是疏远他,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甚至是把未来托付在了他身上。如果不够信任,可能就会怀疑把他放走之后他就不回来了,毕竟在神域早就没了他这号人,他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完全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而且少主的面前其实还有别的选项,朱玄国的二皇子文朔寒,拥有丰富财力而且深不可测,最重要无条件对她好,虽然原因未明,但相比之下他比自己要适合。 但少主选择相信他,这种认同感甚至比在族中当选最优秀的年轻药师还要让他愉快。 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对长亭行了一个最为恭敬的礼仪,“请交给属下,属下定当尽全力完成少主的嘱托。” “我不是说过不用跪,而且称呼……”长亭被他这么一个动作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 “请少主允许属下完成这个仪式。”逐月抽出自己的那柄剑,双手捧到长亭面前,“请少主为我正名。” 长亭记得在火魂中有看到过,如果一个人自愿将他自己的武器交给另一个人,而那人愿意收下,那就表示这个人完全地臣服于他,除非两人之中其中一个死了,或者接受臣服的那个人主动放开他,不然这段主仆关系不会消散。 逐月在逐家这么多年来,除了老太爷以外没有臣服过什么人,而这段关系在他叛逃逐家的时候就被老太爷亲手解开,他是为了让逐月臣服于穆家主或者逐莲他们俩中的其中一人,但是两人都没有收下他的武器。 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自愿并且迫切希望臣服的对象,那就是穆长亭。 也许她自己认为,她还没有能趁风破浪的能力,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脚下的已经不仅仅是条独木舟,她是站在一艘拥有无限潜力的大帆船的最前端,为了她能够没有后顾之忧,他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逐月,你不必做到这种程度,我足够相信你的忠诚和能力。”长亭扶住他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逐月对她的心,对她父母的心她都看得十分清晰,这种仪式在他们之间可有可无。 “少主,属下本是无名之人,得老太爷垂怜才被贯上姓氏。而现如今只身如柳絮随风,少主可愿给属下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让属下在这世上得以喘息?” 长亭看着他总是绑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心里感触颇多。从前没有对别人要求过什么,结果到头来被摆了一道,连命都送了出去。而现在拜托逐月去做极度危险的事情,他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答应了。 她本扶着他手臂的手分别朝两边,落到了刀柄和刀刃上,“逐月,你的剑我收下了。” “以后逐月只奉穆长亭一位主子,万死不辞。”逐月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 长亭单手拿剑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把剑还到了他手上,“先拿着吧,不过回到神域还是换把合心意的武器,我看你用这剑一直都不是那么顺手。” “是,多谢主子关心。”逐月把剑收回剑鞘,与长亭相视一笑,这也算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在不远处的树后,一身暗色锦衣的文朔寒仰起头,望着漫天的星辰,嘴角微微勾起。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晨曦刚现,车队就整顿行装准备出发了。文朔寒依旧跟着长亭进了马车,前方依旧是逐月和魏可霏在守着,清点与昨夜无异之后就上了路。 “月护卫?你是昨晚做了个好梦吗?”魏可霏闲来无聊,和逐月搭起了话。 “并没什么特别的,怎么了吗?”逐月正视前方的路,没有给她任何关注。 “我看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魏可霏一拉缰绳又靠近他一点,“果然,你看你眉毛都不皱了!” “……咳。”逐月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腿一夹马腹往前走了些。 “诶!你跑什么?”魏可霏一头雾水,她不过就是随便问问,怎么突然就要避开她了?莫名其妙的。 车厢里,长亭手中一副书卷翻看着,文朔寒坐在她旁边,时不时一块糕点蜜糖就喂到她的嘴里。 第三十六章 行程 紫金交易行的车队规模相当大,尤其是汇合了其他的车队之后。长亭曾问过为什么不由指定的人装在纳戒中一起带过来,这样既能减少人力速度还要快很多,不过文朔寒的回答让她有种懵的感觉。 “小亭儿啊,你知道一枚十平方米的纳戒在灵器行里售价多少吗?”文朔寒一脸无奈地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 “……多少?”长亭疑惑道,应该不是特别昂贵吧?火魂自不必说,她手上这枚普通纳戒容量还挺大的。 “二十万,而且不能储存活物,就算植物也不行。” “这么贵?!还有限制条件?”二十万金币只买十个平方米的储存空间,而且就连草药之类的都不能存放,在她看来这也太不值了! “如果要能存放活物,至少得要五十万。”他手指灵活地在她发间穿梭,“纳戒是最基础的灵器,就算再不像也是灵器,至少需要初等中级的灵器师才能做出。这里的物资大多都是治伤的药物,或是救急的粮食,没有一个不需要鲜活的保存,所以用不了纳戒来存放。而且分派物资也需要大量的人,正好就随着车队一起过来了,省的再额外请人保护车队。” 文朔寒牵起她的手指,“像小亭儿手上这个,在朱玄没有个七八千万,是买不起的,而且朱玄上也就一两只而已。” “这么夸张?”长亭突然觉得手变得重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就是这么夸张。”文朔寒笑道,“不过在青玄大陆上,纳戒就不那么稀有了,很多人都有。” “是我认知度有点浅。”长亭撅起嘴,她的起点原来一开始就这么高。她手上这个纳戒是火魂里随意放着的几个之一,她当时随便挑了个,看空间蛮大的就一直用着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稀有的。 她想着必须要重新审视火魂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了,说不定每一件的来头都不小。 “好了。”文朔寒一声唤回长亭跑远了的思绪,她抬头一看,看见他手里的那面镜子中,她原本简单束成马尾的头发竟然多了好几缕小麻花,绕在发根缠住了发带,然后用那支发簪穿插其中。 “你……真的是……多才多艺啊……”长亭无奈道,姑且先夸夸他,不过这样确实挺清爽好看的。 “那是!”他抬起头,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清点各车队货物的时候,长亭央着文朔寒带她去看看随队物资,他当然欣然同意,兴冲冲地就拉着她的手往车队中间走。 行到某处,突然看见有一队人许多都扎着绷带,还有些脸上身上都挂着彩,几个人正围着魏可霏说着什么。 “怎么了?”文朔寒走了过去。 “主子,没什么大事,这只车队路上遇到埋伏,后来墨少庄主正好经过就救了他们。”魏可霏答道。 “有人受伤没?”文朔寒看向车队的负责人,男子受宠若惊地答道,“都不是伤及性命的大伤,已经处理好了,休息一阵子就会好的。” “那就好,必要的话你们可以使用车里的物资。” “多、多谢……呃、主子?”男子从没有见过文朔寒,但连魏姑娘都称他主子了,地位肯定比她还大,跟着魏姑娘叫准没错。 文朔寒拍拍他的肩以作鼓励,然后带着长亭继续往别处走,收获一背后的崇拜感激的目光。 “你们刚说到的墨少庄主,是那个墨云庄的少庄主吗?”长亭问道。 “嗯是啊,看来下次要请他好好吃一顿了,不过他怎么这个时候会在这附近?”文朔寒两指扣住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反正这个费是破定了。 “你们认识啊,很熟吗?” “小亭儿……你为什么会问起他?难道你对墨雨有兴趣?!不可以!我不允许!小亭儿有我就够了!”文朔寒不顾附近还有许多人,猛然抱住了她,瞬间惊掉了一众群众的下巴。 长亭一拳击向他的腹部,稳稳打在他身上,强制让他松开了手,“小亭儿,你好狠的心……” “咳、这么多人呢,不要丢人现眼。”长亭现在身着男装,两个男人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太招人注意了,她一点都不想成为焦点。 “那回去之后呢?”某只捕捉到她话语中的漏洞,突然来了精神。 “回去再说。”长亭推开他靠近的脸,“我不是对他有兴趣,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刚才才第一次知道他名字叫墨雨。” “那我就放心了!小亭儿想知道什么?”文朔寒清楚她总不会无缘无故问起她都没见过的人。 “你听过‘洛清溪’这个名字吗?” “……”他突然挑了眉,“我……经常听……”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长亭看他一脸别扭,问道。 “她是墨云庄庄主收的义女,是墨雨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文朔寒道,“小亭儿你跟她认识?她从小就没离开过墨云庄。” “可能认识。”长亭模糊不清地答到。 “洛小姐似乎很喜欢墨雨,不过墨雨不是很擅长和她那么热情的女子相处,这几年除了发生大事都基本不回墨云庄了。” 虽然他说得很委婉,不过长亭还是听得出来,是那位洛小姐对墨雨其人死缠烂打,这样看来应该不是清儿,她的性格与这洛小姐相差甚远。 “几个月前听说有人袭击了墨云庄,正好是趁墨雨跟我都在烈焰谷的时候,在那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不过既然还能遇上紫金的车队,想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墨云庄不是说是朱玄五大势力之一吗?有那么容易得手?” “不清楚啊,详细情况我也还不知道。”文朔寒抬头望了望不远处升起炸开的深蓝色天力球,“他们都收拾好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停留的地方离烈焰谷已经很近了,又经过三天他们终于到了最靠近烈焰谷的城镇,也是受害最严重的炎凤城。 第三十七章 炎凤城 传说炎凤城在千百年前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那时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廖无人烟的荒城,因为被神兽朱雀占据,所以任何人都没法轻易靠近。直到有一位天人将朱雀收服,这座荒城才被人们开垦,于是人们发现这座城意外的肥沃,短短几年就跻身成为了朱玄上最繁荣的城镇之一,让其他地方眼红的不得了。 “可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啊!”细布长袍的青年一捂脸,做出一个悲伤的哭相,“没过几十年,那神兽朱雀又回到了这里。从天而降一头栽了下来,毁了一半的城镇,不仅生灵涂炭,把大地劈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这就是我们现在的烈焰谷,这座城也从此改了名,成为了炎凤城。” “不过之后谁也没见过朱雀的影子,也没人进了烈焰谷还能有意识地出来,所以神兽朱雀到底还在不在谷底,目前为止还是个谜啊!” “那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每次都讲得跟着亲眼看见一样!”台下一个中年男人反问道。 “诶哟,这位听众老爷,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您要是想知道,可得多打赏点啊!”青年眯眼谄媚一笑,嘴角都快弯到耳根子去了 “那也要看你讲得好不好了。”中年男人掂掂手中的几块金币,拍在了桌上。 “多谢这位老爷慷慨解囊,听小人这般谈来……” 这是一个不小的茶馆,南边搭了个说书台,那位青年此时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又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逐月走进茶馆,来到长亭所在的小角落。 “好。”进入炎凤城之后,文朔寒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长亭便暂且和他分开在城里闲逛起来,不知不觉走进了这间茶馆,听那说书人滔滔不绝了这么久,消磨掉了和文朔寒约定的两个时辰。 “这人的故事挺不错的,光听他说都能被带进那个场景中去,真是不容小觑。”长亭手指勾起一缕头发,和逐月朝着这城里的紫金交易行走去,他们约定在那见面。 “很遗憾属下没听到他的故事。”逐月道。 “下次有机会,等从烈焰谷出来。” 长亭面具后面的眼睛望到了在交易行门前站着的文朔寒,他手里正拿着什么翻看着,偶尔和一旁披着大斗篷的魏可霏说上一句。总觉得和她一直以来见到的那个无赖很不同,那么认真处理事务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正想着什么,那边文朔寒突然感知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小亭儿!” 长亭这才意识到她已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忙移开视线四处流窜,尽管文朔寒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走吧,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文朔寒点点自己的纳戒,然后回头朝魏可霏吩咐一句,“接下来的你解决吧,不用来问我了。” “是——”魏可霏悄悄翻了个白眼,主子每次都做甩手掌柜,她每次想强行让他处理一点属于自己产业的事情,他都跑得比谁都快。这次更严重,重色轻友,真气人。 她哼了一声进去了交易行,然而文朔寒对她这点小性子都已经习惯了,也不去搭理。 “那我们走吧……啊!”文朔寒突然大叫起来,把长亭和逐月都吓了一跳,“小亭儿,我把最重要是事情忘了。” “什么事?影响很大吗?” “就是……我没教你怎么运用天力御剑而行。”文朔寒一脸懊恼的表情,“这个真不好办啊,小亭儿不会御剑,我们怎么下到谷里面?” 长亭微微闭眼看着他表面上的焦急万分,直直刺破了他的伪装,看见了他身体里说着“我当然是故意的啦!”的妖魔小人。 “主子她……”逐月他刚想说些什么,长亭眼神阻止了他,然后对上文朔寒,“那你准备如何?” “不如,我带小亭儿飞啊!”他弯着眼睛一副“快答应快答应”的神情,瞬间暴露了他心中所想,“保证安全!” 果然如此,长亭心中了然。 “我还能不同意吗?你肯定不会让月带着我。”长亭向他伸出一只手,“敢让我受一点点伤我就端了紫金交易行。” “绝对不会!”文朔寒笑眯眯地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一挥形成一把淡绿色的长剑横在他们脚边,他小心翼翼地牵着长亭上了剑,等她站稳立刻升到了交易行屋顶之上的高度。 突如其来的落差感让长亭心里一慌,赶忙抓住身边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正好如文朔寒心意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不要得寸进尺。”长亭稳住身体之后,站直了腰,手上隔着衣服扭着他腰间的皮肉。 “遵命。”文朔寒眯眼一笑,哪怕只是一瞬间,这种小亭儿对自己投怀送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逐月自己御剑跟在文朔寒的剑后面,飞速地往烈焰谷的方向前进,呼啸的寒风在耳边掠过。 主子其实是会御剑术的,自从她养好身体之后,她就让他交给了他。但为了这个男人已经隐瞒了两次了。一次是出发前文朔寒提议让她乘马车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 这也是他看不惯文朔寒的一个原因,明明他才该是长亭最亲的人,没想到被他后来者居上。 但逐月不会过分执着于这些有的没的,长亭的意愿最重要,只要她开口,他愿意默许这个讨厌的男人的存在。 越靠近烈焰谷,扑面而来的空气就越灼热,三人纷纷筑起天力防护罩,把高温隔离在外。 “我们到了。”文朔寒停了下来,长亭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一大团黑不黑白不白的烟雾笼罩在地面上,宛如暴风雨将来前的雨云,沉甸甸地杵在那里。 “这下面就是,烈焰谷?”长亭还从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裂谷,往左往右均望不到尽头,若不是被瘴气掩盖……不,也许即使没有瘴气,也一眼望不见底。 第三十八章 裂谷与阵 “从现在开始,小亭儿一切都要听我的。”文朔寒脸上此时不是霸道,不是无赖,而是一种谨慎,面对未知事物时必不可少的谨慎。 “嗯。”长亭从那黑压压伏在裂谷上方的瘴气就知道,这里的环境绝对不会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三人将文朔寒带来的各种丹药,和类似冰草一类的有缓解和净化功效的草药三等分各自带在身上,又在原本的防护罩外加了另一层护罩之后,才向下没入浓厚的瘴气之中。 刚开始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越往深处就越能感觉到压抑的空气逐渐挤压着防护罩,这种感觉有种让人窒息的难受感觉。 “小亭儿还好吗?”文朔寒敏锐地注意到了长亭的异样,后者摇摇头,取出一颗清神的丹药吃了下去,表示自己可以继续。 长亭觉得这种灼热的感觉似曾相识,堵在心口让她异常的烦躁。灰暗的瘴气仿佛要将她吞噬进去,她觉得自己仿佛正被一只体型庞大的巨兽张开大嘴吞入腹中。 她一手遮住眼睛,另一手抓紧了文朔寒护在她腰间的手,半侧过身将额头靠在他肩膀上,“抱歉,只要一会儿就好,继续往下走吧。” 文朔寒护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希望能多少给她一丝安心感,其实他是想说如果不舒服干脆不要硬撑,但见她这幅样子肯定不会采取这个方案。 瘴气萦绕的裂谷仿佛永远降不到底,文朔寒带着他们又下降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才停住,往西边同一水平高度的方向飞去。他们的目标不是沉底,而是进入烈焰谷,他上次足足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个入口,掩藏在一片奇形怪状的岩石中,自下而上的入口。 在红褐色的岩壁上摸索半晌,终于找到一条缝隙,顺着缝隙往上不远就是一个三米高五米宽的洞口,洞中瘴气要比外面少上许多,至少能看得清坑坑洼洼的石壁和布满杂草的地面。 “小亭儿到了,这里是其中一个入口。”文朔寒轻轻拍了拍她,长亭揉揉太阳穴,搭着他的手落到了地面。 杂草与印象中的不一样,太过于柔软,仿佛踩在地毯上一般舒适,但洞中的空气更加灼热。 “小亭儿要是不舒服就把那块冰晶石挂在脖子上吧。”文朔寒提醒她,她还有一个寒气十足的东西。长亭取下风晶石,换成了冰晶石,顿时感觉那种混沌的感觉散去了不少,眼眶也没刚才那般灼热了。 “我没事了,走吧。”他们能在这里面呆的时间极其有限,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山洞很深,长亭觉得他们几乎能穿过一座城那么长的道路,终于在透出些微火光的一个转角,他们离开了这过于深邃的杂草地。 火焰,火焰,火焰。燃得冒泡的岩浆在下面缓慢移动着,周围的温度在几层天力防护罩外仍然高得吓人,溢出的汗水来不及流下就被蒸干,衣物紧紧贴在皮肤上,表面已经结出了薄薄的一层盐晶。 “这要怎么过去?没有看到有别的入口啊。”逐月四下环望一圈,入目的都是被烧得发红的石壁,光滑得连裂缝都没有,这要怎么进去更深一层? “唔……”长亭双手抱住头跌坐到了地上,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骨节与黑色的发丝对比显得更加苍白。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火光,除了火光,这里还有着什么,是伪装、伪装…… “我们快回隧道,那里好受些!”逐月一回头却发现,他们刚出来的那个洞口已经快被滚烫的石壁封了起来,只剩下一丝缝隙。他甩出一股天力想要阻止那最后一丝希望,但终还是晚了一步,石壁完全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文朔寒考虑过的所有情况中这是最坏的一种,此时也只能拼拼运气,看他的猜测到底准不准。 他单手抱着长亭,用最精纯的天力笼罩住他们三人,慢慢悬浮到了岩浆上方,原本他们站的那块石头也被岩浆吞噬。 “你不会是想……”逐月立刻明白了文朔寒想做什么,动手运起天力又在外面加厚几层,与文朔寒对视一眼,然后望着脚下的岩浆,毫不犹豫地沉了下去。 “刺啦刺啦”的声音在天力罩上响起,把它们一层一层腐蚀掉,文朔寒和逐月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制造护罩的动作,现在一刻不能松懈。 长亭睁开眼睛,眼珠已经变成了暗沉的黑红色,她看见金红色的岩浆灌到了他们的头顶,两旁全是暗灰色的焦质。 “那边……”她抬起手指指向一个地方,“在那边……” “小亭儿……?”文朔寒觉得在这么灼热的空间当中,长亭的身体几乎冻成冰雕。 “出口……在那边……”长亭眼中没有焦点,但她努力辨认着文朔寒的轮廓,一层红色的影子始终挡在她的眼前,怎么摇头都甩不掉它。 两人控制着飞向长亭指向的那个地方,逐月眼尖地看到了伪装成流动岩浆的碎石群,一道天力刃击散了碎石,从缝隙闯了进去,那一道开了的口子在他们进来后立刻被涌过来的岩浆重新封住。 他们进来后,保护着他们的天力罩也终于消耗掉了最后一层,三人意外掉进了凉凉的水中,等站稳再看哪是凉水,是温泉,只不过刚才他们从那么炎热的温度中出来,一时没有适应过来才会觉得它凉。 “小亭儿!”“主子!”两人第一时间查看长亭的状态,似乎说完刚才那句话她就昏迷了过去,此时虽仍在呼吸,但眉头紧皱着显然不是那么舒服。 “先上去吧。”文朔寒望见不远处的石岸,总在水里泡着也不是办法,只会让他们更加难受。 “这里是……?”逐月抹了一把脸上的泉水,拖着被水浸湿变得沉重的衣服往岸上走。 “我也不清楚,我上次最后到达的就是刚才的那处岩洞,在洞被封起来之前离开了那里。” 文朔寒把长亭先放到岸上然后自己才从水里出来,还没等他们把自己弄干就听到另一边的隧道中传来一道脚步声…… 第三十九章 幻象 文朔寒把长亭先放到岸上,然后自己才从水里出来,两人一人一边握住她的手往她身体里输送天力,湿衣服上冒出水汽,没一会儿就干透了。 “主子以前可没这样过。”逐月拉下她的衣袖把她的手放到身体一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里危险万分,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他不信文朔寒会仅仅因为长亭想来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是属于他自己的目的。 “我去过月玄。”文朔寒把长亭的手放到她的腹部,“去过盘龙谷。” “你得到预言了?”逐月立刻就联想到了关于盘龙谷的传说。 月玄大陆不像其他几个大陆,是以兽类为中心而发展起来的大陆,比如龙族聚居的盘龙谷。如果谁有能力找到月玄大陆的入口,那一定会去拜访盘龙谷,因为龙族拥有预言的能力,能直接会见到龙族的人将会得到一个预言,不管是好是坏,这个预言从来没有落空。这也是那么多人拼了命想找到月玄大陆的原因。 “真不愧是神域的人,我一说就明白了。”望见逐月瞬间阴冷下来充满戒备的眼神,文朔寒只是笑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正好而已。” “你的预言是什么?跟主子有什么关系?” “我的预言,是她。”他认真地看向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的长亭,她脸上原本的银色面具早不知被泉水冲到了什么地方,“她会是我以后人生中最必不可少的人。” “你就只为了这个原因才对主子好?”逐月问道,虽然龙族的预言不可推翻,但这个男人如果只因为这种理由就这般利用主子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文朔寒道,“具体事情我会在适当的时候亲口告诉长亭,你只要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人相要对她不利,那人绝对不会是我。” “说得好听,我凭什么相信你。”逐月对他始终抱有敌意,他背后的秘密太多,逐月看不透,对他自然信任不起来。 “信还是不信,由你决定,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文朔寒知道多说无用,并不打算和他辩驳。 容不得他们再说些什么,正对温泉的一个隧道中传来一道脚步声,两人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那脚步声听起来不急不缓,实则迅速接近了他们,等能看到人影后,洞中石壁上的晶石发出的光照到他身上,两人才发现来人只是个普通的青年,只有物境四阶的实力。 对于天力,要么探查不出来,只要能被别人看出来,那就一定是真实实力。 “哇,这次这么多人啊。”青年做出了惊讶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三个,“我说你们干什么一个劲地往这里来哟……” 如果长亭还醒着,一定会认出,这个青年就是在炎凤城茶馆里说书的青年,他此时换了身衣服,头发也全梳到了耳后,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这么看着我,带上她一起跟我来吧。”青年招招手,“我修为这么差又伤不了你们,而且你们在我的地盘,要死早死了。” 他说完自顾自地走回隧道,文朔寒把自己身上的水汽蒸干,然后抱起长亭和逐月一起跟了上去。 隧道最里面是跟刚才布满火焰的洞穴一样的岩洞,只不过这里没有岩浆,而是清澈的温泉水。经过碎石搭出的小道,中央是一间木头小屋,仿佛漂浮在水上。 青年率先走了进去,给后面跟着的他们留了门,木屋里没什么特别,桌椅床俱全,还有都是常用物品。 “把你夫人放在床上吧,她不舒服是吗?”青年指了指铺着软垫的木床,文朔寒手上一顿然后走了过去,让她以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那里。 “真是忠心的护卫啊,一刻也不松懈。”青年看向把手按在剑柄上的逐月,“不过我可没那个心思对你们动手,我只是负责把你们带出去而已。” “你什么意思?”文朔寒坐在床沿,看向他。 “你们各个都以为这烈焰谷出了什么大事一样,其实万全没那回事儿,都是那些无知小民自己唬自己而已。”青年靠在木墙上做出的小窗台上,“你们进来时是不是经过了那层厚得要死的瘴气?那其实只是经过天力发酵变异的火山灰而已。” “火山灰?”逐月道。 “烈焰谷内部充满岩浆,是很久以前被不知名人士强行填平的火山,之后它一直只在内部进行变化,又加上渗进来的天力元素,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变异。最近山里关不住漏到了外面而已,大惊小怪的人以讹传讹,到现在这种地步。” “大多数人都死在了外面那层岩浆中,我也阻止不了他们送死,不过能救回来的我可都救了。谁叫我住在这里,经常有人死在我门口我可不乐意。” “可是不是有人回去了还是昏迷着的……”文朔寒觉得这个解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概是水土不服吧,吸入太多的变异火山灰。”青年答道,“外面岩浆的走势过了上一个周期,等下一个周期交替的时候我就带你们出去。” 青年倒了两杯茶水递到他们面前,“还有好一会,看你们嘴唇都发白了,肯定缺水缺德不得了,喝点水润嗓子。” “不,我……”逐月刚要拒绝就被青年打断,“又没毒,你看你家主子都接下了。” 他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文朔寒把手伸出来接过茶托,于是他也接下了那杯茶,递到嘴边。 就在他刚准备喝的时候,突然觉得手臂被人抓住,他抬头看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长亭按住了他拿着茶盏的手。 长亭黑红色的眼睛看着他和文朔寒,双眸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两条艳红色的花纹。 “你们身上怎么这么湿?”逐月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了一句话。 湿……没有湿啊?他们早就把自己弄干了,在进隧道之前,怎么还会是湿的?夫人为什么这么说?夫人?不对,他对她好像不是这么称呼的,那应该怎么称呼?是……主子?可是主子不是………… 逐月看向文朔寒,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第四十章 妖兽 不对,他的主子可不是文朔寒,是穆长亭啊!他看向那个青年,一定是他有问题!那青年突然看着他们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 逐月抽出剑攻向离他不远的青年,可才踏出第一步就天翻地覆,周围的环境扭曲着变得昏暗,又扭曲着变回了刚刚他们爬上的温泉岸边,他和文朔寒都面向隧道,是看见青年走出来之前的姿势。 “怎么回事,刚才我……?”逐月看向长亭,她黑红色的眼睛没变,那两道花纹也没消失。长亭此时一身红色的长裙,头发也散下来只几缕用梅花簪挽了个发髻,和刚落水时完全不一样。 “我们被什么人给控制了。”文朔寒也是被长亭唤醒的,经历了和他差不多的情景,他反应过来之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向长亭,抓起了她的手。 “小亭儿,你怎么……这么美?”文朔寒眼中满是惊艳,恨不得马上把她抱进怀里,她穿红色怎么这么好看!以后不能再让她穿那些素得要死的衣服了,他在心里这么下了决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能不能正经一点。”长亭觉得自己快被他的话无奈到习惯了,没见过这么不顾眼下环境情况的人。 “我很正经地在夸小亭儿啊!就是很美啊!”文朔寒一脸正色握紧了长亭白皙的手指,看她脸上浮上点点红霞,衬着那两道红色的花纹煞是美艳。 逐月几乎不想理他,往隧道看去,那个青年就靠在隧道口旁边的石壁上,看戏一样看着他们,手里一个苹果已经啃了一半。 “你!”他下意识地按上自己的佩剑,戒备地看着他,刚才应该就是这个人搞出来的事情。 “诶哟,我委屈。”青年假装害怕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手忙脚乱了几下。 “不是他的错。”长亭拉住他的手臂,然后看向青年,“你先去把外面的岩浆引到别处去,我们一会儿就离开。” “遵命。”青年答道,转身进了隧道里面。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逐月说着一手刀砍向文朔寒的手腕,打开了他的手,“差不多得了!” 眼见着他们俩又有要掐起来的架势,长亭忙咳嗽一声把他们的注意力牵过来。 “其实刚才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事情要从听到青年的脚步声之后说起。 长亭自昏迷之后,意识就仿佛被牵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红岩壁的隧道之中,只身一人,不见文朔寒和逐月的身影。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道,撑着地爬了起来,前后都是一模一样的隧道,同样看不见尽头。 长亭走到一边的石壁,也只是普通的红色岩石而已。突然有带着焦味的风从一头吹来,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谁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会不会有隐藏的机关,谨慎才是第一位。 越往里走越热,如果没有冰晶石她现在说不定都快被蒸熟了,她试着把冰晶石中的天力元素引出来,覆盖到防护罩上,果然舒服了许多。 走着走着逐渐看到了一点光亮,她把那柄短剑拿出来握在手心,以备不时之需。伴着越来越多的光线的,是属于不知名野兽的呼吸声,绵长而有力。长亭攥紧了剑柄,轻轻地移动着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她慢慢走到了一个半圆形的出口,弯下身子刚出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强烈的热风,吹得她连防护罩都维持不了,散裂开来让她只能扒在石壁上保持身体平衡。 等这阵风过去,她急忙又筑起了防护罩,这才有心力去看洞中的事物,却立刻摈住呼吸停在原地。 她面前是一望无尽的红色的羽毛,如燃烧着的火一般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这是一只在沉睡着的巨大的妖兽。厚重的羽毛随着妖兽呼吸的频率一上一下颤动着,带动洞中飘浮着的炽热的灰尘流动着。 长亭光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现在的她能打得过的对手,这么大的妖兽有着与生俱来的让人战栗的能力。 “……那神兽朱雀又回到了这里,从天而降一头栽了下来……”她脑海中突然想起,在炎凤城的那个说书人说的话,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只妖兽是朱雀? 长亭在朱玄大陆上生活了几个月,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妖兽,而这第一次就见到如此巨大的妖兽,她心里不免有些发颤,准备先回到隧道,再解决眼下的问题。 然而她刚踏出了第一步,那妖兽忽然大大地喘息了一声,接着羽毛煽动着巨大的气流把她的防护罩又给吹散了,吹得让她睁不开眼睛,捂住口鼻不让灰尘进入体内。 妖兽睁开眼,冰冷的金色瞳孔,妖冶得仿佛能摄人心魂。他慢慢把头凑近半蜷缩着身体的长亭,巨大的喙只差毫厘就要碰到她。 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好熟悉,他似乎好久以前就闻到过,那是多久以前了…… 灼热的风停了下来,长亭放下手臂,只见两只巨大的金色妖瞳杵在她面前,被吓了一跳向后弹去却撞上了石壁。 “你是何人?为什么能进得来这里?”妖兽问道,浑厚的声音撞上石壁在洞中回荡着,震得长亭内脏激烈地颤抖,呕出一口血来。她抬起手本想用袖子擦去嘴角漏出的鲜血,却意外滴到了那柄银色短剑上,短剑吸收了她的血液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月辉?”妖兽一惊,这把剑不是已经被毁了吗,为什么这个人会拿着,而且…… “这剑你从哪里得到的!快说!”妖兽牵动几片火红色的羽毛,把长亭从地面直接拖拉到了半空。被掐着脖子的长亭难受地拼命挣扎,脚踢那几片羽毛根本踢不到,一急就把短剑插进了其中,顿时乱了纹理整齐的漂亮的羽毛。 “放肆!”妖兽一甩把她扔进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长亭疼的几乎快窒息,连昏过去都做不到。 “区区人类,好大的胆子!”妖兽轻抚着那片被她损坏的羽毛,冰冷的金色瞳仁仿佛能直戳她的心脏。 第四十一章 朱羽 长亭吐出一口的血,艰难地睁开眼睛,那双金色的瞳孔轻蔑地望着她,妖兽抬起牵动起一片羽毛,直直朝她刺来。长亭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胡乱地往外倒着里面的东西看有什么能阻止当前形势。 “嘶——”羽毛划破空气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长亭睁开眼发现它停在了自己眼前,羽毛尖几乎和她的睫毛混在一起。 “是你……”妖兽喃喃道,冰冷的瞳孔缓和不少。 长亭还搞不清楚状况,只闻到一股浓浓的香甜的味道,她微抬起脖子,见脚边她刚才扔出来的东西中就有当初在木盒中找到的那一小瓶甜酒,此时瓶子碎了一地,酒液也撒了一地。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暂且被它救了一命,果然它们都是有关联的。 妖兽收回羽毛,把金色的瞳仁合上,全身发出金红色的耀眼的光芒,等光芒散去,巨大的妖兽已不存在,只有一位满头红发的英俊男子站在她面前,一双金色的眸子死死攥着她。 他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沉睡着,直到最近才变成有意识的状态,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处在一片混沌的暗流之中。在这个时候,这个弱小的人类闯了进来,带着熟悉的气息,和某个人一样的气息。但他却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太久了,久到他连自己都快忘记了,直到闻到那股甜酒的气味,他才想起从前的种种经历,看清了记忆中那个人的容貌。 “你怎么这么弱,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男子嫌弃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奄奄一息的样子让他极其心烦。 长亭听闻突然嗤笑一声,被嘴里多余的血液呛到了喉咙。是啊,她怎么这么弱,这种无力感她好久没遇到过了,上一次还是死的时候吧。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于现状,现在她才发现,所有她以为的拼命只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还没有像死一样把自己逼到绝境,所以现在这个下场完全是自找的。 “笑什么,真是莫名其妙。”男子挑起了眉,他从好久以前开始就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看着她满身是血的模样,男子自己在指尖划出一道口子,挤出一滴血液送到她口中。 “唔!!”被咽下去的血液在她的身体里炸开,飞速在她的经脉中游走,仿佛要将它们全部撑开似的膨胀,而且是同时在身体中的每一处,“啊!!!” 她忍受不住叫出了声,这比她每次突破还要难受上一千倍一万倍,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不,比死了还痛苦。 “住手!朱羽!!”她下意识地喊出了一句话,却丝毫没有减轻痛苦,手指扒在地面上,深深插了进去,疼得连指甲缝渗血都没意识到。 “哟,原来还记得。”男子就站在她边上不为所动,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只撇了撇嘴。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连每一秒都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那种身体上的痛苦终于开始减轻,头脑却又如炸开来一样搅和着她的思绪,飘过了无数的画面碎片。 “嗯……你有这么好看的羽毛,不如就叫朱羽吧!怎么样,喜欢吗?” “这名字取得真逊……”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主人了现在!” “那一点点逊……” “你这小混蛋!!!” 那如潮水的画面卷着离开,又是一部分展开在她的面前。 “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他死那是他的意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不起,朱羽……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以后你自己好好活,活着再找个比我靠谱的主人吧……” “你要背叛我吗?!……你要是死了我就毁灭整个……家!” “朱羽,你不会的,我知道的。” “混账!!!” 画面终结在一个女子转过身背对着朱羽离去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长亭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她,或者说是前世的她。 事到如今死过一次的她已经什么都能接受得了了,就算告诉她,她曾经毁灭过世界,可能她也会斟酌着相信几分。 一丝红光从她的心口上方出现,渐渐蔓延到全身把她包裹起来,像一个茧一样。 长亭睁开眼,双眸下方勾画出两条红色的纹路,她身上外表和内里大大小小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脏污的衣物也渐渐变成了艳红色的长裙。 等红光散开,长亭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睁开眼黑红色的眼眸煞是好看。 “这才像点样子,刚才丑死了。”朱羽走到她面前凑近了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长亭微眯起眼,突然出手捏住他的双颊,“这么多年胆子变大不少啊朱羽,想造反?” “痛痛痛!!放手!!”朱羽的脸被扯成一个夸张的形状,“怎么又是我的错?!明明是你自己太弱承受不住!” “知道我弱还放那么多的力量进去,我要是又死一次怎么办?”长亭捏够了松开手,还吹了吹自己发麻的指尖。 “我……”朱羽眼前突然飘过了许多年前看着她消失的场景,捂着脸就愣在了原地,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景了…… 看着朱羽明显红了的眼眶,长亭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立刻抱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上,“没事没事,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只是想你早点恢复成当初的样子……”他的声音中带了一点哽咽。 “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因为别人的错伤害自己了……”朱羽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闭上双眸,昏睡在了长亭怀里。他刚醒来没多久,又为了她消耗了这么多的妖力,看来是要暂时休息一会了。 朱羽的身体被红色的光芒笼罩,变成了五岁孩童的大小,长亭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运气天力让他进入了她体内的灵兽空间,让他好好休息。 从岩洞的另一端走来一人,站在她的不远处。 “我带你出去?”是那个说书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和我一起的那两个人呢?带我去找他们。” 第四十二章 松漓 前世第一次见到朱羽时,她也是十五岁,为了向家族证明自己而来到这处荒城。她的目标原本是打败占领荒城的朱雀,但到了荒城才发现事情跟外界传得有多不一样。朱雀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为了分娩才在这里苟延残喘着,那只幼小的朱雀小兽才刚刚能化形,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 朱雀在把幼子托付给她之后就湮灭在世间,独留下那幼小的生命。 “嗯……你有这么好看的羽毛,不如就叫朱羽吧!怎么样,喜欢吗?”她蹲下身平视着那个对她还有些戒备的小兽,被他水灵灵的大眼睛萌化到心里去。 “这名字取得真逊……”彼时已经有了心智,而且是神兽中最具天赋的四兽一族的小朱雀,对这个陌生的少女一点也不亲近。 “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主人了现在!”她把手放到他的头顶,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 “那一点点逊……”朱羽不情不愿地回道。 “你这小混蛋!!!” 那是她前世的开始,与朱羽相遇之后,她的人生才正式步上正轨。 听传闻,朱雀离开后几十年,又回到了这烈焰谷。离开的是朱雀不假,等回来的时候就是朱羽了。算算时间,就在她前世死掉了不久之后,朱羽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劈出裂谷然后进入了沉睡。这么多年来一直等着她,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转世回来的人。 灵兽空间里,小小的身躯抱着自己蜷缩着,栖息在长亭心里那么一处最为柔软的地方。 她没有找回前世所有的记忆,现有的只有关于朱羽的这一小部分。她现在隐隐觉得,这几个月在她的脑海里、梦里闪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碎片,都是她前世的记忆。她不急着取回它们,只想顺其自然,该有的都会有的。 这里是她前世的起点,正巧,也会作为她今生的起点,有了朱羽的她才是完整的她。 “尊驾是朱雀殿下的契约者?”青年在她前面为她引路,去到文朔寒和逐月所在的地方。 “嗯。”长亭应道,朱羽在她死了之后并没有主动断去契约,所以到目前为止她的灵魂上仍然牵着和朱羽的契约,这也是刚才她查看才发现的。 “等到了朱雀殿下要等的人,我的使命总算能结束了。”青年松了口气似的说道。 “使命?你和朱羽有过契约?”想来也是,会毫发无伤地在这烈焰谷里穿梭,而且知道朱雀的事迹的,联系一下就能猜到几分相关的事情。 “我是言灵一族,受过朱雀殿下的恩惠。”那也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久到连长亭也只是略有耳闻。 言灵一族,即可以使用言语对别人造成影响的妖族。历史上流传的多是对他们不利的言论,譬如言灵蛊惑人心,欺骗世人。这也足以看出人们对他们的厌恶,更深的是恐惧,因为言灵的话语的影响力是十成十,即使修为再深厚,也不能立刻就识破他们用言语造出的幻境,更有甚者一辈子迷失在其中,因为幻境除了自己突破或制造者本人终止,局外人根本破坏不了它。 但其对于言语的控制也有限制,除非是有一半以上的真实性,或者属于被下言灵者本人的愿望,否则是不会那么有效果的。 很久以前世人曾有过对言灵一族的围攻,几乎是到了接近狩猎的地步去诛杀他们,而最后救下他们的就是朱雀一族。后来两方彼此交好,但却极少看到言灵一族出现在世人面前了,到如今已经渐渐被人们所遗忘。 这名青年说他名叫松漓,受了朱羽的指令,要一直在炎凤城传递关于他们的消息。他在等她,即使他知道希望渺茫。 朱羽要求他,凡是通过岩浆层进入烈焰谷内部的人都要对他们施加言灵术,因为内部的情况不能被外人所知,这个秘境他要守到长亭再次前来为止。 “糟了。”松漓突然脸色一变,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怎么了?”长亭问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刚才在那边花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多,可能会误了那两个人的事。”松漓干脆运气天力载着两人一起飞过去,又穿过两个转弯,终于到了那个他们一开始掉进来的岩洞。 文朔寒和逐月的脚边各放着一个小沙漏,都是快要流尽的程度。 “破坏那两个沙漏,不然他们就一辈子出不来了。”松漓话音刚落,就见靠近文朔寒的那个沙漏从里炸裂开来,米白色的细沙溅了一地,他人也猛地一个前倾,但立刻单手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长亭立刻跑到他们面前,刚要毁掉逐月的那只,就见它也同样从内里炸裂开来。 两人都用自己的力量打破了他们身处的幻境,都是意志力相当强大的人。 “唔……小亭儿……”文朔寒扶着额头,抬头看向了她,眼里的蓝色星光黯淡了许多。他刚才好像看见小亭儿…… “你怎么样?”长亭担忧地问道,他们差一点就出不来了。 “嗯……没事……”文朔寒笑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他看见小亭儿,如他过去记忆中的每一份美好回忆一般待他如常,他只沉迷了一会儿便意识到他那是自欺欺人,现在的小亭儿怎么可能会对他那样笑,那般亲近?幻境终究是幻境,他总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的。 “真没事?”长亭看得出来他笑得勉强,追问道,但文朔寒并不回答她剩下的问题,她也只能作罢查看起逐月的状态。 “主子。”逐月也回过神来,对于他来说,如果再早点意识到那人所说的文朔寒的夫人这个漏洞的话,或许早就出来了,用不着到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刻,不过现在也不晚。 “是言灵?”文朔寒看着松漓问道,出乎几人的预料,没想到他知道这一族的存在。不过都没有过多的惊讶,松漓本就不是那种性格,逐月想着他去过月玄见识甚广,知道这个也没什么稀奇,而长亭却是觉得他背后那么多的秘密,此时也只是多暴露的一个而已。 第四十三章 离开裂谷 “没错。”松漓答道,一副散漫的样子。 逐月被长亭拦下,也不好多做什么,只能眼看着她指使那人去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烈焰谷真的栖息着神兽朱雀。”逐月听得她刚才的一番经历,感叹道,这还真是这次的意外收获。 长亭说得七分真三分假,除了隐瞒下她和朱羽从前世开始就是主仆这件事之外,其他都掩饰掉一些告诉了他们。 “那小亭儿你现在是什么程度的修为?”文朔寒问道,与神兽级别的妖兽签订了契约,那提升的修为肯定不是一点两点,契约兽和修炼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修炼关系,修炼者修为强盛,会带给契约兽极大的益处,反之亦然。 “我?”长亭自朱羽帮她重新塑好经脉之后,还没查探过自己的修为。不查不要紧,这一查却让她吃了个大惊。 “化境一阶……”她说出口的时候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越过了物境八阶和九阶,直接上了化境,朱羽给她的力量也太多了,怪不得差点把她撑得身体爆裂而亡,幸好控制住了。 其实根本不必给她输入这么多的天力来唤醒她的契约,那样也不会累得睡着了。她在心里笑了笑,朱羽对她永远都是全心全意。 “真不愧是神兽……”逐月感叹道,各个大陆上能契约到妖兽灵兽的本就不多,更何况是神兽,甚至神域都少有人见过神兽,因为他们都很难被察觉到踪迹。也许见到的最多的就是盘龙谷的龙族了,龙族本身就属于神兽。不得不说他家主子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一下就契约到了朱雀。 “果然我的小亭儿是有异于常人的才能啊!”文朔寒扑过来抱住她,一边挡着逐月迅猛的攻势一边吃着她的豆腐。 “都说了!不要动手动脚!”逐月怒道,额头上青筋爆出,一不注意这人就动上手了。 “听你是小狗!”文朔寒炫耀似的朝他吐了下舌头,可还没得意多久就被长亭一拳击上腹部,“唔……小亭儿……照顾下我还是个病患……” “你算什么病患,只不过在幻境里待得比较久而已。”逐月呵呵一笑,对于主子的配合很是愉悦。 “你比我待得还久。”文朔寒缓过气来,眯眼看了他一眼。 两人间的气氛又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幸好松漓此时回到了岩洞,打断了他们。 “可以走了。”松漓对长亭道,朱羽是他的主子,而长亭是朱羽的契约者,他自然对她最为恭敬,至于其他两个……手下败将他并不怎么在意他们是个什么状态。 “好的。”长亭率先站起身,然后看着还在打眼仗的两人,“还走不走了?” 两人也暂时都闭上了嘴,和成了平局,谁叫他们都把长亭放在第一位呢?再不愿和对方相处也只能憋在心里。 岩洞另一头并不像刚才在幻境中的那样是温泉小木屋,而是和岩浆岩洞一样,布满了滚烫灼烧着的火焰,但此时被松漓引致两旁,中间独立出一条石头小道,足以供他们几人通过。 这个岩洞的出口同样在岩浆低端的一处碎石后面,考虑到他们运用天力制造防护罩太过费力,这条小道便直接向下延伸至了那里,四人畅通无阻地离开岩洞,到了另一条隧道。在他们离开之后,那些岩浆又慢慢填满了那道小路,恢复到密不透风的状态,和从前一样。 这条隧道之后便是烈焰谷之上了,他们在一个和进来时同样的朝下的山洞口出来,随即运起天力御剑飞到了裂谷上方。 一直笼罩在裂谷上方的瘴气此时已经基本消散,他们一下就能看见飘着红霞的天空,衬着硕大的夕阳点缀在地平线上方。 “我还要去处理后续事宜,暂且告退。”松漓把他们送上来后,就向长亭恭敬地行了一礼,又潜回了裂谷之中。 “既然这里的瘴气消散了,那那些因为进过烈焰谷而昏迷不醒的人是不是也该醒了?”逐月道。 这烈焰谷在神兽朱雀的控制之下,那言灵族人也听他的话,结合他在幻境中的经历,多半是被他说是火山灰的那种言论迷惑,不加防备喝了茶之后就昏迷了,不过既然朱雀不再待在这里,那言灵制造的幻境也没有继续下去的需要了。 “嗯,他跟我说过他已经解除了对那些人下的言灵术,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醒来了。”长亭道,在引她去温泉岩洞的时候,松漓告诉了她许多事情,包括以后的一些准备。 “小亭儿以后可有打算?烈焰谷也来了,接下来想去哪里?当然不管哪里我都会保护小亭儿的!”文朔寒道,回去的路上仍是他御剑抱着长亭,逐月眼神死盯着他并行在一旁。 “你有什么好建议?”长亭掐开了他明显不怎么安分地放在她腰上的手。 “再过没多久就是国宴了!小亭儿可有兴趣?”文朔寒道,“而且今年的国宴正赶巧,撞上了十年一次的朝天祭,肯定热闹万分!” 长亭还没来得及问他关于国宴和朝天祭的事,因为他们此时已经回到了炎凤城紫金交易行的不远处,而交易行门口似乎出了点什么事,一群人围在那里。 “凭什么不让我买!”一个女子大声地说道。 “你拿的不是自己的贵宾卡。”魏可霏淡定回道,但表面下却不是如此的平静。 “不是说有贵宾卡就可以拍的嘛?还管是不是自己的?!” “这位客人,我们的规矩是这样定的。”魏可霏觉得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遇上的这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狗屁规矩。”女子骂了一句,长亭几人此时拨开人群走到了最中央,看到了她的背影。 女子脚一踹地上躺着的某个中年男子,长亭看着有些熟悉,辨认了一下,竟然是当初和她争那个灯笼的男子。 “真倒霉,竟然不能买,要你何用?!”女子把那张晶卡丢到了还翻着白眼的中年男子隆起的肥肚子上,拍拍手转过身来。 “……清儿?” 第四十四章 受袭 几个月前,墨云庄。 “哈哈哈哈哈!墨云庄又怎样?!我萧瞿想要杀的人还没有能活下来的!”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手中一具妙龄少女的尸体,少女被他向后随手一扔,扔到一块空地上,周围的黑衣人立刻围到玄衣男子身边做保护状,少女的尸首也没人再去在意。 “萧瞿!今日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墨云庄的!你害死我家二小姐就等着偿命吧!”站在他对面的青衣男子怒道。 “哈哈哈哈,墨齐!那也得你有这个本事才行!”说着手一挥,萧瞿指使着手下的黑衣人攻打墨齐的人,墨齐也指挥墨云庄的护卫迎战,双方打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到空地上的少女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头好晕,颈侧好疼,身上好疼,全身上下都像是散架了一般疼。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和长亭一起被那个畜生的炸弹炸死了么?为什么自己还会有痛感? 刚想睁开眼就被又一阵晕眩击倒,那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记忆,此时像走马灯一般划过洛清溪的脑海。片刻,她终于了解了自己此时的处境。 她,穿越了。 太特么狗血了! 稍微看了下穿越前的记忆,洛清溪简直气到吐血,竟然是被人闷住口鼻窒息而死,太窝囊了!不过看记忆这洛二小姐也不是个硬气的主,啧啧。 洛清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听到耳边传来的厮杀声,然后什么人赶到战斗一时停了下来。 “洛儿!!”一个声音似乎是看到了她的“尸体”,一声惨叫震耳欲聋传遍整个庄子。“萧瞿!你跟墨云庄梁子结大了!” 说着又是一群人的脚步声乱了起来,听这阵势是又要打起来了。 洛清溪强忍着疼痛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耳边的脚步声陡然停了下来。 “洛……儿?”刚那个声音又传来,似乎是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活着。 洛清溪勉强站起身睁开眼,一双凌厉的凤眸扫过全场的人,额头流下一道血注,她赶紧单眼闭上不让血液进入眼睛。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萧瞿抢了先。 “快!杀了她!”萧瞿手下两个黑衣人身子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顷刻之间出现在洛清溪面前。 “真是麻烦…………”低声抱怨了一句,语落眼里的慵懒一扫而光,迅速一倾身压低自己的重心,左手掐住来人握刀的右手,右手全力打向他的下巴,一击便让他脱了臼昏厥过去,左手顺势接住他手里脱落的大刀,直直擦过后一个黑衣人的颈动脉,鲜血顿时喷到了她的脸上和衣服上。 全场鸦雀无声,谁能想到派出来杀洛二小姐的两个杀手顷刻之间就被解决掉了。 洛清溪面前又落下一个人,正是墨云庄那里冲出本来要保护她的,但还没来得及到洛清溪就解决了眼下的困境。 “墨雨……我没力气了……”洛清溪眼里又漫上一丝慵懒,下一刻直直倒在了来人的怀里昏了过去。 她是真累,接受了那么多记忆大脑疲劳的半死,刚才那么两下几乎动用了全身剩余的所有力气,倒也庆幸他们两个没当她是一回事儿没有动用那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叫做天力的东西,不然就算是她也逃不过。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看到了现代那二十五年的人生。幼年母亲就重病去世,十岁生日会上遇到了躲在幽暗阳台的穆长亭,当时只是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是个孤独的人才上前搭话没想到之后的十五年会成为生死之交。父亲死了之后是她一直陪着自己,如果没有她自己真不知道怎么撑过那段时间。 最后那场爆炸的火光之后,洛清溪看到了这个洛二小姐的十五年生活。 她和自己一样都叫洛清溪,是墨云庄庄主墨天靖的义女,排行第二。在这个叫朱玄大陆的地方从小就开始修炼天力,洛二的天赋一般,修炼十几年才达到物境七阶,还是个典型的深闺大小姐精通琴棋书画反而对修炼不怎么热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墨云庄实力强悍的保护也没出过什么大事。这次墨云庄受到奇袭,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抓住杀掉了。洛清溪觉得那些人表面上是针对墨云庄,可是真实目的却是冲着自己来的,真是莫名其妙。 睁开眼的时候床边围了挺多人的,洛清溪辨认出来是墨云庄庄主墨天靖,三庄主墨天傲,总管墨齐,还有一大堆丫鬟小厮,这么一群人都这样盯着她的脸。 “呵呵……我脸上长什么了么……都盯着我……”洛清溪尴尬一笑。 “你……真是……洛儿?”墨天靖一脸的古怪,洛清溪也明白大概他们是被自己当时处理那两个黑衣人的手段吓到了。想也是,一个养在深闺的软弱小姐突然那么狠厉。 “呃……我是啊……”洛清溪眨了眨眼,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怎么解释那反常的举动。 “那你怎么会……有那么敏捷的身手。”墨天傲急着问出声,洛清溪听出他就是当时院子里大叫自己名字的人。 “呃……其实我当时只是昏厥过去,迷迷糊糊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老仙人教了我好多东西,我打败那两个人就是用那个老仙人教我的。”洛清溪胡扯了一段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总不能告诉他们这身体换了个灵魂吧,那比老仙人还难相信…… “老仙人?”墨天靖挑眉,显然是一脸的不信。 “呵呵,是啊……”洛清溪只能这么回答,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不管了。根据洛二的记忆来看,墨云庄的这些人对她都很好,她还是不想他们知道真正的洛清溪已经死了的事实。 随后他们虽然不相信可是当下看起来也没其他解释,也就离开了,嘱咐她喝完药好好休息。 洛清溪又倒回床上,手抬起来遮住眼睛。本以为是死定了,没想到灵魂穿越又活了过来,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洛清溪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没死成,那长亭是否跟自己一样也重生了呢?会不会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睁开了眼睛? 抿住嘴唇,凤眸里划过什么一闪而过让人寻不住踪迹。 第四十五章 洛清溪 第二天一大早洛清溪就起来了,洗漱过后在院子里锻炼起来,像昨天那样的事保不准还会发生,为了自己不至于还那么容易就被擒住她得好好提高身体素质。 于此同时墨云庄的另一角。 “洛儿起这么早?”墨天傲听到手下人的报告惊讶道,要知道平时她至少还要睡上半个时辰多才会起来。 “是,属下亲眼所见,二小姐在院子里围着院墙小跑,好像是在锻炼身体。”灰衣护卫躬着身子报告。 “锻炼?”墨天傲反问,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晃着,不知在想什么,“接着监视,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举动。” “天哪小姐!你在做什么!?”洛清溪跑到这个身体快受不住了才停下来,撑着膝盖在院子里休息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来自她的贴身丫鬟小桃。 “小姐你起的真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小桃把手里的托盘放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然后把她拉到石桌前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抽出手帕擦着她额头上的汗。 “呵呵,睡不着了。”洛清溪喝了茶,吃起桌子上的早餐。 照着刚才的状态来估算,她这么训练想要恢复到受伤前的身体状态至少要半个多月,要达到现代的身体素质要四五个月左右。不过她还要兼顾着修炼,物境七阶阶实在是太弱了,跟庄里普通丫鬟的修为差不多,比如小桃都是物境八阶。她本来还有个物境九阶的丫鬟小梅,可惜昨天为了保护她被萧瞿杀死了。 “对了,萧瞿是什么人啊?”洛清溪问道。 “萧瞿是朱玄第一杀手组织阎王阁的第五杀手,至于他为什么突然带着那么多人杀上墨云庄,庄主还在查。” “阎王阁……”洛清溪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听起来就那么讨厌!诶对了,那前四个呢?”洛清溪咬了一口淡绿色的糕点。 “第四是李瑜,第三是简蓝,第二是祁熙,三个都是姑娘,至于第一是谁、是男是女奴婢也不知道,从来没听到过他的传闻。小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平时不是不感兴趣的吗?” “呵呵,随便问问,昨天我不是差点被第五的萧瞿杀了么。”洛清溪一笑代过,手中的杯子随着她的动作慢慢转着。 “对了,小姐,有个好消息!”小桃一脸兴奋。 “哦?说来听听。” “听说少庄主这次会在庄里停留好长一段时间呢!” “……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么?”洛清溪不明白少庄主在庄里停留,她为什么要高兴。 “咦?小姐,你不是喜欢少庄主的吗?还专门派了人注意他的动向啊?”小桃疑惑地望着她的脸,怎么感觉小姐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我喜欢少庄主?”洛清溪挑了挑眉,然后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墨雨。 确实根据洛二的记忆来看,她确实对那个帅得没天理的男子着迷到一种程度,不过墨雨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不管洛二如何“无意间”和他巧遇给他送什么做的吃的,墨雨都一副疏远的样子,对她爱理不理,偏生洛二还就感觉不出来他的态度,照样每次他回庄里的时候殷勤的跟在他后面。洛清溪估计这两年墨雨频繁久出不归跟洛二有很大关系。 说起来这庄子里的几位主子用姓叫她“洛儿”也跟她有分不开的关系,以前庄主墨天靖称她是和以前的家人一样叫“清儿”,其他也有叫“溪儿”的,后来也许是为了让墨雨认清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他的义妹,她坚决让别的人把称呼都改了。寄人篱下也只有过这一次任性而已,庄里的人虽然都知道他不是庄主的亲生女儿,但都待她极好。 洛清溪撇撇嘴,真不知道那个面瘫冰山男有什么好的,虽然长得帅,可是帅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这个绿色的糕点管饱! “呵呵,把在他那里的人都撤回来吧,以后不用再注意他了。”洛清溪往嘴里塞进最后一口绿色糕点,拍了拍手。这个洛二也是夸张,竟然还派了人去,这么点小九九庄里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现在她使用了这幅身体,想想真是羞死人了…… “可是小姐…………”小桃似乎很惊讶于她的话。 “好了就这么决定!我也算死过一次,很多事情都看开了,我也清楚的知道了墨雨根本不喜欢我,我就不必老是凑他跟前去了。”洛清溪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午膳的时候再来书房叫我,其他事不准打扰,哦对了,那个绿色的糕点下次多做点,梅花糕吃腻了下次别拿来了。” 小桃看着洛清溪走进里屋然后关上了门,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姐确实变了,连最喜欢的梅花糕也不吃了。以前都是称少庄主“墨哥哥”的,现在直呼其名本来以为是要更亲近他了,没想到是放弃了的意思。 以前讲点少庄主的事不管多少,都能让小姐开心开心,没想到小姐说不喜欢少庄主了,不过看起来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没精神。昨日小姐受了伤差点死掉,小梅也死了,本以为她会一蹶不振,但她还有心情看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小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洛清溪把门在身后关上,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在现代步步为营这么多年,身边哪怕只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敏锐地察觉出来,她的院子里,外墙上,有人在监视她。 关于墨云庄这次受到奇袭的原因她并不清楚,但现在猜到的就是一定是冲着她来的,而且一定是里应外合。这么巧两个庄主都不在,这么巧是防守最为松懈的时候,这么顺利就进到了庄子内院她的住处,要说没叛徒,杀了她都不信。 看来他们本来就算好了,在这期间要了她的命,然后把场面弄得混乱一团再趁机逃走,万万没想到的就是庄主墨雨他们回来得要早很多,她也“没死”。 再留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一次不得手,说不定还会有第二次,况且庄里主要人士都在,敌人可能会挑他们最容易放下心来的这段时间动手。 一旦下定了决心,行动也会随着变得果决,这一点上她和长亭最为相似。 第四十六章 挚友 要说暗中潜逃这种事,洛清溪可比长亭要擅长得多了,毕竟从小她受到的就不是一般人会给予她的教育,洛家能屹立在黑道家族顶端靠的也不仅仅是手段而已。 洛二的衣柜里没有深色系的衣服,浅色的衣服在黑夜中太过于显眼。洛清溪只能静悄悄地打晕了一个离她最近的监视者,扒下了他的外衣罩在自己身上,摸着黑离开了墨云庄。 她当然不会空手就离开,那张放在她首饰盒里的晶卡上标的数字后面那么多个零,总不会是摆设吧。虽然她还不太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到底怎么运行,但大体应该没差,而且她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于是第二天小桃来喊她起床时,见到的就只有昏迷了躺在地上只着白色里衣的庄中护卫,还有桌上留下的一张字条,以及叠得整整齐齐空无一人的床铺。 “软红香土,欲拜其容。国宴再会,切勿挂念。” “小姐啊啊啊啊!!!!!!” 她知道国宴就在几个月之后,往年她都是在庄里待着,这一次她倒想去见识见识。而且告诉他们她未来的去向,也是为了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不至于追得自己太紧。至于小桃的哀嚎如何在她的院子里环绕,而且震掉了一个掩身在树上的墨云庄护卫,这些她都不清楚了。 墨云庄地处朱玄国南边的一处丰饶之地,但地形复杂,洛清溪花了一个晚上才离开它的地界,路上游历了不少地方,基本弄清了这个世界的构成。本来听说有个挺大的拍卖会,但是等她赶过去都已经结束好几天了。后来听闻烈焰谷的事情,便决定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奇遇,这副身子的天资实在不敢恭维,她这几个月一直专心修炼也才修到了物境九阶,这种程度遇上强者,肯定被人轻而易举就一巴掌拍死了。 到了炎凤城她本来看中了一瓶辅助修炼的丹药,可是那交易行的人告诉她那瓶丹药只有有贵宾卡的客人才能购买,她加了两倍的价格都不卖给她,她差点跟人家吵起来,这么不会做生意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色眯眯地靠了过来,如果光是看看就算了,她以前没少被那群肮脏下三滥的地沟老鼠从头到脚扫一遍,但这其貌不扬看起来就暴发户的老男人竟然想吃她豆腐!这就不能忍了!直接上手痛打了他一顿然后夺了他的贵宾卡,谁知道那交易行的人还是不让她买,真是让她火大。但她也不至于和人真的吵起来,拍拍手就准备走人,心里盘算着怎么去搞一张贵宾卡,因为她看得出来这家交易行的潜力。 就在这个时候,洛清溪听见有人唤了她这十几年来最熟悉的一个名字。 “……清儿?”长亭下意识地念出了声,这个少女跟洛清溪简直一模一样,连那种傲气的眼神都分毫不差,她心里突然被什么击打上一般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涌出了激动与小小的期待。 “啊?”洛清溪抬头朝她这里望了望,一个不认识的戴面具的少年?她可不认识这么一号人,嗯……对,洛二的记忆里也没有,说起来也不可能会有吧,“你是?” “主子,常公子。”魏可霏上前对他们行了一礼,被文朔寒眼神示意静观其变。 “我……我是……常卿。”她总不能直说自己的长亭,而且尚不清楚这个少女是不是清儿,用这个名字来试探最好不过。 从前洛清溪的父亲刚去世的时候,她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谁是叛徒,有些事情不能在明面上做,只能在暗地里悄悄进行。于是她和长亭就创造出了常卿这个人物来,把所有不能被他人知道的灰色产业全部记在这个名字下,长亭可以是常卿,洛清溪也可以是常卿,这个秘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晓。 “常卿……”洛清溪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少年,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她打量着长亭,在望到她腰间的骨扇时突然灵光一闪。 曾几何时,她们曾讨论过心目中最向往的形象,白衣骨扇,墨韵飞扬,长亭说过,扇面上的纹案一定要是…… “墨竹?”洛清溪下意识地向她靠近了一步,她也很急切地想知道在这世上孤身一人的她,是不是找到了昔日的挚友。 “是!”长亭几乎能肯定她的身份了,脚下快速地朝她奔过去,而洛清溪也扬起一个笑容朝她跑来。 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连文朔寒都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原本像是他乡遇故知的两人,竟然扭打在了一起,拳脚相向,分毫不让。 长亭一记手刀劈向洛清溪的后颈,被她一个前倾冲向地面单手撑在地上后腿飞起朝长亭的面门踢去,后者当然不会如她所愿,一个旋身躲开攻击,架起手肘击向倒立着身子的洛清溪的侧腰,但同样她灵活躲过,两人均不能在对方手下讨得半分好处。 几个来回之后,长亭的心口和洛清溪的喉咙均抵上对方的一只手,她们停顿两秒,随即默契地一同笑出了声。 “你身手退步了。”长亭和清溪同时收回了手。 “彼此彼此。”清溪拉了拉微微挣开的领口,然后一下子扑到长亭身上,环抱着她的肩,“诶呀!!想死你了!!” 长亭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也是。” “你这几个月怎么样呀!一定过得不好!都瘦了!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都摸到骨头了!”清溪稍微和她分开一点捏住了她的肩膀。 “你倒还好意思说我?”长亭揉揉她的脸,她们俩身形其实差不多,只是长久未见,心中多生思念罢了。 “咳咳!”咳嗽声打断了她们的叙旧,长亭和清溪同时向旁看去,只见文朔寒一脸不愉快地望着她们俩,放在唇边握成拳的手也还没放下去。 “不如我们进去再说?”他提议道。长亭二人各自朝周围望了望,只见围观的人比刚才多了一倍不止,一个少女如此开放地扑在一个异性的身上,这种事在朱玄大路上还真少见。 “看什么!没见过感情好啊!”清溪恶狠狠地往周遭丢了一圈眼刀,吓退了不少人。 第四十七章 各自的经历 “走走走!”洛清溪挽上长亭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往紫金交易行里走,刚才出声的那个男子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也是能做得了这里的主的,而且刚才她注意到了,他对长亭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文朔寒抬抬手示意魏可霏,后者会意走进去找人引了她们进后面的贵宾室,等主子和逐月都进去后着手处理当下的局面。 真是两个小祖宗,闹成这样……魏可霏叹了口气,不过她真没想到主子一行这么快就回来了,烈焰谷的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吗?但看主子的表情,好像不怎么开心啊?难道是看见相好和别的女子抱上……嫉妒了? 魏可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么情感丰富的主子真是让她惊恐万分,赶紧甩甩头处理交易行的其他事务去了,而那边文朔寒不知道她的这些腹诽,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你病了?”逐月问道。 “不……”文朔寒吸吸鼻子,幽怨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我们说悄悄话,你们凑什么热闹,别进来别进来!”洛清溪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们两人,把门“砰”地一声在他们面前关上,而且长亭竟然也没反对默认了她的行为,于是他们就在这过道上成了两位门神,真憋屈。 门里洛清溪和长亭紧紧握着对方的双手,长亭在出烈焰谷之前换回了白色便衣,也戴上了备用的面具,但此时把面具冷落在一边,和清溪挨着坐在一起,互相讲述了这几个月来的遭遇。 “嗯~那你可真是个大人物,看来这回是我要抱紧你的大腿了!”洛清溪听说长亭可能原本就来自这个世界时感叹道,后者听到这话原本悬着的心稍稍静下来了一点。她之前还挺害怕清儿会因为这一点跟她生疏,毕竟当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时候,许多事端就会凭空出现。 “好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因为这么小的事而受影响,况且我可能还是托了你的福才能重新活下来的呢?”洛清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因为长亭是这边世界的人,所以跟她一起被炸死的自己才有可能触到这边世界的一点边缘,从而灵魂存活在这里,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所以外面那个叫文朔寒的对你有意思?”洛清溪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不让挚友纠结于这个话题。 长亭脸色微红,有些害羞地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记忆可能还有一部分被掩藏着,会有关于他的也说不定。” “你说你的记忆会不会跟修为有关系?”清溪问道。 “可能性很大。”长亭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一开始遇到文朔寒时,她曾经想记起过什么,但那时她才刚步入物境不久,身体素质差得要死,一下子就被针扎一样的苦楚痛晕了过去,而这次她已经突破化境,记起关于朱羽的事的时候就不那么费劲了。 “可是还是记不起和他有什么关联?”清溪又问。 “嗯……唔!”长亭试着去感知脑海中关于文朔寒的那部分掩藏的东西,但同样还是不亚于上一次的痛苦,好在她现在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没有立刻昏过去,只抱着头靠在清溪的肩上。 “怎么样,好点没!?”洛清溪慌了神,一个劲地顺着她的背,想让她放松一点。 “没事儿了……”长亭缓了过来,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果然修为还是太低,看来还要再变强一点才能知道了。” “别勉强自己啊?就算为了报仇。”洛清溪十分清楚长亭对自己的狠劲,深知她可能会无止境地为难自己。 “这句话我可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想想当初我给你操了多少心?”长亭笑笑,这话她来说可真是别扭到极致,洛清溪当初为了追查杀死她父亲的凶手,什么事儿都干过,几次让自己躺上急救病床,病危通知书都下过好几次,那段时间真的是心惊胆战。 “咳咳……不要戳我痛处,我不是后来改过了……”洛清溪尴尬地咳了咳,真是无法反驳,她从来都说不过长亭这个伶牙俐齿的。 “那你又如何?我听说墨云庄的洛姑娘痴迷少庄主痴迷得紧?现在呢?”长亭打趣儿道。 “别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是我,我不过我对那个面瘫冰山真没什么兴趣,洛二就是傻,看不出来墨雨根本不喜欢她。”洛清溪以手为扇在面前扇着风,“不过讲道理,那个墨雨脾气还挺好的,要是换做别人,当真厌恶一个人的话态度肯定不会像他那样好,还从没见过他不耐烦的样子。” “是嘛?下次有机会我可要见见他。”长亭给她倒了杯茶。 “短期内可别了,我是偷跑出来的,要是遇到指不定被抓回去呢!我可想在外面多玩一会,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困住。” “那你可真走运,前阵子我跟车队的时候听说,别的车队遇到过意外,是被墨雨给救下了,文朔寒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那里,如今想来可能是来找你的。”洛清溪毕竟是墨云庄的二小姐,而且还是深受庄里喜爱的二小姐,出来找她的人肯定不少,墨雨会在其中也是意料中的事。 “放了我吧,我可不想又被一群人围着,不然我就不会遣散洛家二分之一的佣人了。”身为洛家这个大家族的独生女,也是唯一继承人,从小不管走到哪都是一群人簇拥着她保护着她,后来长大了好不容易申请到减少一半,再后来她自己当家的时候,干脆不让任何人留在她身边,出入只和长亭或者其他手下,据她说连搞事情都搞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人一起的话,没有做不到的事,以前是你帮我,这一次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扫除障碍。”洛清溪单手握着长亭的手,举在胸前,对她信誓旦旦地笑着。 洛清溪在她面前能够完全放松,长亭亦然,今天是她目前为止最愉悦的一天。 第四十八章 下厨 “话说回来,你现在修为是多少,我都看不出来。” “化境一阶,契约朱羽之后才升到这个级别的。”长亭释放神识到她体内探了一下,“你也不差,物境九阶,可比一般人高多了。” “唉,你从前就比我要快那么一步,看来这次我又没赶上你,啧啧。”洛清溪咂着嘴,手一翻释放出一个天力球,是浅金色的光属性,这是相当少见的压制五属性的两种属性之一,“你看这个,明明光属性是最适合修炼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被限制了什么一样,好不爽快。” “是不是你身体没调养好的缘故?”长亭自然地把手搭到洛清溪的脉上,她一点排斥也没有。 “我都快忘了你还有这么一手了,后来几乎都顾不上身体好不好,光赶着做事了。”她说的是她就要正式继承洛家之前的事,那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快要飞起来。 “都过去了。”长亭安慰道,因为刚放松下来她们俩就死了,“你的身体里好像是有什么牵制着光属性的天力,我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帮你调理一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见长亭从纳戒里拿出几十瓶丹药,清溪惊讶得嘴里能放的下一个鸡蛋。 “这这这?!天哪,你这大腿我可得好好供着,小的我下半生就靠你包养了!”她一边翻看着药瓶上标着的文字,一边不时感叹着,“长亭你真是逆天了,不仅修为连丹药术都是一等一的啊!” 她自然知道这里丹药的一般价格,也曾见过两个人为了抢一瓶不是那么稀有的丹药大打出手,头破血流,此时才明白长亭这些存货是多么的价值不菲。这里都是平时炼出的最优良的丹药,她本来准备收好自己吃的,既然清儿需要她自然不会吝啬。丹药她从来就不缺,眼下她最想的是,在清儿的天赋底子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帮她改善一下。 “这些以后再说!我现在呀,就想着吃点东西,好饿呀!”洛清溪把长亭挑出来给她的那些收回自己的纳戒,然后挽上她的手臂,“我想吃你亲手烧的那种!” 以前在洛家宅邸,通常深夜她饿了的时候,就会拉上同样陪她熬夜处理事务的长亭,缠着让她做些什么小食,她现在对那种口味想念得紧。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烧出来了,好久没下厨手法有点生疏。”长亭道,她过来之后一直吃的是逐月给她准备的食物,而且忙着修炼连厨房都没靠近过。 “没事没事!上手了就好了!”洛清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着她跳下她们一直坐着的软榻,风风火火地打开房门,对还守在门口的文朔寒和逐月二人道,“这里有厨房吗?” “厨房?”文朔寒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们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后院有,你们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不是,只要告诉我们就好,长亭要好好露一手!” 洛清溪此时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据说在追求自己挚友的男子,虽然他带着面具,不过长亭既然能看得上眼那肯定不会让人太难接受。气质上还可以,不是看起来会花天酒地的那种,很沉稳,怪不得长亭会相信他。 “小亭儿要亲自下厨?!”文朔寒听到立刻满心的惊喜,他还没吃到过小亭儿亲手做的东西呢! “是啊,想一饱口福就快去准备吧!”洛清溪毫不客气地指使着他,开玩笑,长亭中不中意他是一回事,他至少还要过了自己这关呢!挚友的终身大事可万万不能马虎。 文朔寒一溜烟地跑下了楼,乐滋滋地找人做相关的准备去了。洛清溪微微仰头看向逐月,“逐月是吧?是你告诉长亭,不清楚我的身份之前不能有先入为主的信任?” 逐月想到,当初查洛清溪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说过这种话,没想到这人真的是主子的好友。 “没错。”逐月答道,他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就算可能会让这位姑娘生气。 “做得好!”洛清溪出乎他意料地一掌拍上他的肩膀,用的力气甚大,“有你做长亭的帮手我才放心!” 经历过前世,她现在最欣赏的就是忠诚之人,而且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忠诚之情,可比她那里的要深厚得多。把一切考虑在内,为长亭着想的她才会认同。 “还有……”洛清溪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多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长亭的照顾。” 这下子连长亭都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那个一向从不对任何人低头的清儿竟然会为了她,向别人这般郑重地致谢。 “清儿你……” “我说了,这一次换我做你的帮手。”洛清溪握了握和长亭牵在一起的手。 “保护主子是属下的职责所在,洛姑娘言重了。”逐月道。 “小亭儿!都准备好了!”文朔寒的速度非凡,这么一会就回来了,跑到长亭的另一侧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这个女子就算是小亭儿的旧友,霸占了她这么久也该轮到他了! 长亭就这么被他们一拉一拽地拖向了后院的厨房。不得不说文朔寒办事效率可高,厨房的长桌上荤素配料一应俱全,而且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油烟的味道都被弄干净了。 “你们想吃什么?”长亭走到桌子旁边,卷起袖子看着还沾着清水的新鲜食材,挑拣起来。 洛清溪说了几个她最欢的菜,文朔寒也毫不落后的报了几个不那么难料理的,逐月本不想麻烦她,但被问了也说了两个,然后他们三人就各自帮长亭打着下手。 他们回到交易行时本就快要入夜,等长亭和清溪聊完都快要深夜了,此时厨房周围也都静悄悄的,只有热油炸开的噼啪声和切菜,或外面细小的昆虫鸣叫声。 “小亭儿你手艺真好!!”文朔寒丝毫不掩饰他的欢喜之意,他现在觉得吃的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 “那当然!我们家长亭独一无二!”洛清溪骄傲地抬起头,仿佛是在夸她一样。 “我很久没做生疏了,别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跟以前一样味道没变!!” 逐月看着碗里的饭菜,心想,这一点上主子没有遗传到夫人真是太好了……逐莲可是活生生的厨房杀手,她做出来的所有东西也只有家主才能吃得下去了。 第四十九章 逐月离开 一顿和乐融融的晚餐就这样过去了,长亭知道洛清溪也不是光为了自己想才让她下的这一次厨。和在现代一样,在朱玄大陆上让男子进厨房,可是能反映出来许多问题的。 但他们两人一点也不介意地进了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没等长亭或洛清溪开口就主动打起了下手,这可跟以前在她们俩面前惺惺作态的男人们比都不能比,至少在洛清溪心里这第一关是过了。 魏可霏早就料到他们今天会在这里住下,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后院的四间上房,不过只用到了三间。因为洛清溪缠着要和长亭一起睡,最终在文朔寒反对无效之下,清溪把他拒之门外,他只能郁闷地回到了隔壁房间。 半夜,逐月敲响了文朔寒的门,后者开门见到他心中了然,文朔寒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晚会来找他。 “你准备回神域了?”文朔寒道,指了指桌子的另一边示意他坐下。 “是。”逐月答道,文朔寒曾向他表明听到了他和主子的那番对话,会问这种问题他一点也不意外,“少主的安危我暂时交给你,哪怕她掉了一根头发,我都会立刻从神域赶回来,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给我好好记住了,每个字都要用天力刻在脑子里。”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倒是你,千万别出事,十多年前那场诛杀我多少有过耳闻,你要是再出什么事,小亭儿会崩溃的。”他知道小亭儿是个重感情的人,逐月又是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人,他也不想小亭儿伤心,“这个你拿去吧。” 文朔寒从纳戒中拿出一张黑色的晶卡,与通用的储存金钱的晶卡有所不同,“这是我名下的产业的内部管理卡,你看着只要有这个标识的都可以进去找他们帮忙。”他把卡翻到背面,有个暗红色的标识镶嵌在上面,“不用担心他们不认人,这张卡只有指定的人才能有,如果被强行夺走就会自动销毁。” “你把底牌亮给我,也不怕我出了门就反悔。”逐月将卡收好,心里对他的信任稍微多了那么一点。 “小亭儿信你,那我就信你。”文朔寒道。 “我会量力而行,保证我自己的性命。同样的,你要是死了,主子也会伤心。”逐月道。 他们虽然互相看不对眼,但却都不讨厌对方的人品品质。 东方微明的时候,长亭就醒来了,帮洛清溪盖好被她踢掉的被子,穿戴好出了门。她每天凌晨的这段时间是最好的修炼时期,太阳升起和降落前后她修炼的效率都十分高。以前早上直接就可坐在床上,今天不想把清儿吵醒就出来了。 感受到沾着露水的,微凉的天力元素慢慢融合到自己身体中,自从回复一部分记忆之后,修炼也找到了最适合她的方法,此时运用起来得心应手,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她昨日帮清儿检查天力的时候,虽然是发现有什么压制着她光属性的天力,但更像是那股未知的力量在拖光属性的后腿,她翻了翻火魂中的资料,觉得很有可能是她体内有另一种属性的天力,必须要相辅相成,修炼才能更上一个层次。 长亭正在院子中打坐,听到后面有脚步声的时候退出了自己的独立空间,望了过去。 “抱歉主子,打扰到你了吗?”逐月道。 “没事儿,我也是在想事情。”长亭见他穿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你现在就准备走了吗?” “是的主子。”逐月本没打算这么快就走,但也不想磨蹭,主子现在身边有文朔寒这一助力,他也暂时确定了他不会伤害主子,而且现在又来了一位实力不低的生死之交,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去做主子交代的事情了。 联络失散的穆家人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要好几年也说不定,现下刻不容缓。 “这个给你。”长亭把装着几十亿的那张晶卡塞到他手里,“我现在不是很需要钱,你一路上可能有无数种情况要用到的。” “主子……”逐月一愣,长亭见他没有下文,皱眉问道,“难道其他大陆不能用这种晶卡?” “不,是通用的。”逐月道,“我只是没想到主子会把它给我,可是主子你以后?” “这是小事。”长亭道,“逐月,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这样健康地站在我面前。” “定不辱使命。”逐月单膝跪下对她行一礼。 “一路平安。” 晨光乍现的时候,逐月就离开了资金交易行,离开了炎凤城,经过隐藏了十几年的传送口,像当初他来到朱玄的时候一样,静悄悄地离开了。 长亭目送他一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洛清溪也已经清醒,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脑袋在看什么书。 “醒了?饿吗?”长亭脱下外衣,钻进了被窝,早晨说冷还是挺冷的。 “出什么事了?”洛清溪道,“别想骗我,你脸上都写着‘心情不好’四个字呢。” 长亭叹了口气,把事情告诉了她,洛清溪爬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事的,逐月看起来就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会照顾好自己的。” “如果我再强些,身边的人就不用这么累了。”长亭拉了拉被子,把身体埋起来就露出个脸,“我不喜欢这么麻烦他们。” “长亭,这不是麻烦,是信任。”洛清溪听到她这话知道她又钻进了牛角尖,“我以前让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你会觉得麻烦吗?” “当然不会!”长亭立刻否定道。 “我相信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你觉得他们有能力,所以对他们委以重任,他们只会觉得很受信任,而不会觉得你麻烦的。” 长亭沉默半晌,轻轻笑了出来,“果然我还是没你活得明白。” 她突然联想起了之前文朔寒开导她的那个晚上,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开始依赖于他了。 “对了你刚才在看什么书?” “哦是这个,我看看这里距京城有多远,我不是跟墨云庄的人说好国宴相见的嘛。”她拿的是一本地图册。 第五十章 交锋 “国宴啊,也好。”长亭还记着昨日文朔寒的提议,而且逐月离开了,她也要回去跟元舟卿说一下,毕竟照顾了他们这么多年。 后院在昨天魏可霏准备的时候,就被她吩咐了谁也不能去打扰,院子里的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儿。 “小亭儿!昨晚睡得可好?!”文朔寒见长亭走出房门,扑过去把她抱了个满怀,完全忽视了跟在她后面的洛清溪。 “还好……你先放开我……”长亭推开他的脸,她还做不到在清儿面前和别人这么亲密。 “小亭儿那你饿不饿?!我让他们去准备……”文朔寒还没说完就被洛清溪一手插到了他们中间。 “长亭,我也饿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嘛~”清儿背对着文朔寒,对长亭眨了眨眼,后者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还是照着她的话出了院子。 “小亭儿我也去!”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洛姑娘有何赐教?”文朔寒因为昨晚她跟小亭儿一起睡已经很不爽了,连他都没跟小亭儿睡过一张床呢!!此时洛清溪拦住了他,他心里更加不爽了。 “没别的事,我就想说你别把我在这儿的事,告诉墨雨,你们俩是朋友吧。”洛清溪还记得长亭告诉过她这一点,可不能让他打了小报告。 “那我要是说了呢?”听她这么一说,文朔寒立刻就把墨雨踪迹异常的事和她联想到了一块,墨云庄的二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是秘密了,这次肯定是偷跑出来的。如果告诉墨雨让他把人领回去,这时候逐月也离开了,那他和小亭儿就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你试试看?大不了我回去,不过走前我肯定会和长亭说你是个小心眼的人,让她早点远离你。你说在她心里是你威信高,还是我微威信高?”洛清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想威胁她?再过几十年吧! “……”文朔寒没想到她这一手,顿时噎住,“好,我帮你瞒着,不过你要是自己碰到我也没办法。” “乖~”洛清溪笑笑,“她头上那支梅花簪是你送给她的吗?” “是啊,怎么?”文朔寒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长亭以前在日常生活中不戴任何首饰,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那支簪子,说明她很重视你,你可要好好待她。”不然我就把你大卸大块。这句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文朔寒的脸腾地一红,看起来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自己发现和长亭的挚友这么跟他说完全是两回事,他觉得小亭儿重视他其实还不那么自信,因为长亭很少跟他说她的心情,就那么几次还是几乎在他的逼迫下才说的,所以他有时候觉得他是自己在骗自己。 但现在,洛清溪这个跟小亭儿最亲密的人,最了解小亭儿的人跟他说他很受小亭儿重视……天哪,他现在好高兴,太高兴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长亭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文朔寒傻愣愣地还站在她门口,在她离开前的地方,而洛清溪一脸“没救了”的表情坐在石桌旁边喝着茶。 “他……这是怎么了?”长亭看向洛清溪。 “不知道,没睡醒吧。”她一脸的事不关己,“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傻,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反正你也不愁找不到好男人。” “说什么呢?”长亭娇嗔一声,惩罚似的敲了她的额头一下,“看等会塞不塞得住你的嘴。” “好好好,我收声。”洛清溪看到有人端了早餐进来,顿时也不去管他们俩了,爱怎么样怎么样。 长亭疑惑地走到文朔寒面前,唤了他一声但没反应,于是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朔?” 听到熟悉的声音,文朔寒才回过神,入眼的是靠得极近的长亭的脸,他忽然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啊?怎么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是有什么事吗?”长亭只看出了他的异样,却并不知道原因。 “呃……我……我……”文朔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四处乱飘,却不经意看到了长亭头上的梅花簪,顿时脸红得更厉害了,“我没事……” “真没事?你脸怎么这么红?”长亭看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震得……小亭儿你能不能……暂时不要看我……”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面孔,却被长亭一下子拉下袖子。 “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他现在太过反常,她实在有些担心。 文朔寒看着近在咫尺的心悦之人担忧的脸庞,一把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我真没事,一会就好了……让我抱一会儿……” 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长亭感受到他又快又重的心跳声隔着胸腔,隔着衣物传了过来。 “怎么了,是清儿跟你说了什么吗?”长亭拍拍他的背,问道。 “小亭儿,我喜欢你。”文朔寒突然含糊不清地来了这么一句,要不是离得近她差点没听清。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长亭顿时也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小亭儿,我最喜欢你了!”文朔寒抱着她的双臂又收紧一分,像抱着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用力。 “……嗯。”长亭从没遇到过这样直白的告白,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只好回抱住他。 洛清溪一边喝着肉粥一边看着突然就抱在一起的两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笨蛋情侣,前途堪忧啊。” 魏可霏一进远门就被吓了一跳,这两个人怎么又抱在一起了。 “洛姑娘……这是……”她问向看戏一般看着文朔寒和长亭的洛清溪。 “啊,大概是一大早起来情不自禁,交流下感情,习惯就好。”洛清溪喝掉最后一口肉粥,把手伸向一边的糕点。 “这样啊……”不不不她并不想习惯,她的心里承受能力不想被这样的方式锻炼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洛清溪咬了一口炎凤城的特色糕点,心里赞叹了几句。 “是,有人送了信来,给常卿公子的。” 第五十一章 回程 “刚才那个……好像是叫魏可霏的说,是一个叫戚尹的人转交过来的,你有印象吗?”文朔寒被魏可霏叫走之后,洛清溪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地吃下半顿早餐了,不用感受他们闪瞎人的甜蜜气息。 “戚尹?”长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才意识到是之前文朔寒指给她的人。她和逐月离开别院时没带上任何人,把他们都留在那里看家护院,只说如果京城穆家有什么事情传来的话,就派人沿着去烈焰谷的线路找他们,,看来是京城来的消息。 “这信封质地真好。”长亭拆了信,洛清溪便拿了信纸过去把玩,她们现代已有许久不用信封信纸这类东西了,拿在手里感觉挺奇妙的。 这封信是穆远航的亲笔,向她汇报了一下京城最近的情况,信的最后还委婉地表示穆亦舞要出嫁了,这是他第一个出嫁的孙女,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希望长亭可以回来参加。 “穆亦舞啊……”长亭都快记不得这一号人物了,她对长亭的仇恨其实挺莫名其妙的,说实在她不怎么想跟她碰上面。 “那个害你落水的?”洛清溪把头凑了过来,靠在长亭肩膀上,“不过你竟然没有立刻把那女人做了,少见啊。” “元舟卿是我救命恩人,我总不能不顾他的想法。”长亭把信折回去放进信封收回纳戒,“正好,我们也要回京城,顺路而已。” 之前逐月说穆亦舞和三皇子定下了婚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次回去她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在京城这个助力较多的地方施展拳脚更方便些。 “京城消息灵通,我也正好想知道到底是谁买了阎王阁的杀手来要我的性命。”洛清溪抽出后腰地短匕首,一刀砍向白瓷盘中的糕点,力道控制分毫不差,糕点被分成了两块,切面整齐,而瓷盘上连印子都未曾留下。 再见到文朔寒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不太好,沉默地看着魏可霏指使回程所需要的东西,看到长亭和洛清溪走过来才稍稍收敛了寒冰一样外放的气息。 “我要骑马!我还没怎么骑过马呢!”洛清溪跑到马车旁边几匹空置的马前,然后抓住魏可霏的手臂,“小魏魏你教教我呗!!” “洛姑娘请不要这样叫我。”魏可霏听到这个名字,简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那叫什么?什么都没有这个好听!好了多说无用,快教教我怎么骑马!”洛清溪不给她反驳的时间,推拉着让她做起了示范。 而这一边文朔寒则是牵起穆长亭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坐在车帘外面的车夫坐上,脸上还是满满的不悦。 “阿朔,怎么了吗?”长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魏可霏是不是带来了不怎么好的消息? “……我可能要忙一阵子,不能一直陪伴小亭儿了。”他闷闷地道出一句,语气里全是烦郁,“父皇让我回去帮忙朝天祭的准备工作,说是帮忙,按他的语气肯定是要我挑大梁了。” 魏可霏找他就是为了这个,他与父皇和太子皇兄联系都是靠的特殊渠道,一切消息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送到他手上。 “你父皇信任你,这不好吗?”长亭道。 “可是和小亭儿相处的时间就会少很多啊!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分开!”文朔寒双手环胸,怒气冲冲的样子。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长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背对着车帘坐了下来,放松身体靠在外面的文朔寒的身上,后者只一开始有一点点惊讶,随即立刻调整好身体不让她滑下去。 “阿朔,我今年十五岁,已经成年了,而且也不需要别人照顾了。”长亭抬头望着浅色的车顶帘子,“即使你不一直陪着我,我也不会跑的。” “小亭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文朔寒以为她的意思是他把她当成小孩子,赶紧解释道。 “我知道,我没那么想过。”长亭道,“我虽然希望成为你世界的中心,但我不想你的世界里只有我,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太自私了。”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会连他身上担负的责任都强迫他一并推掉,只有他们的世界太过理想,也太过单调,迟早会腻味,为了让感情更长久,他们需要偶尔的距离感作为调剂。 “小亭儿……不介意吗?不想跟我一直在一起?”文朔寒道,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想的,那他也太寂寞了。 “……想。”长亭轻轻回了一个字,“所以你要早点做完自己的事。” 那个字几乎是要被她一笔带过,仅仅一瞬间她就说了下一句话,快得差点没让文朔寒抓住。他回头掀开车帘,见到的是长亭没被头发遮住的,红得不成样子的耳朵与颈侧,心里突然就咯噔一下。 “小亭儿,我没听清,能不能再说一遍?”小亭儿害羞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他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没听清算了,反正回到京城之后你尽快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长亭手撑着地起身往车厢里面走去,不去管这个明显是故意的家伙。 “再说一次嘛!小亭儿,我还想再听一遍你说想跟我在一起……”文朔寒一个翻身钻进了车厢,车帘落下遮住了里面的景象,把他死皮赖脸的劲儿全部隔绝在内。 目睹了全程的魏可霏和洛清溪互相望了一眼,在对方眼里找到了同一种情感,这一路上还要看这种闪瞎眼的剧情多少次哟…… 文朔寒这么人高马大的,撒起娇来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算了算了,谁叫她这是自己给他们创造的机会呢,以后可得跟他好好敲一笔。洛清溪叹了口气,一拉缰绳熟练地骑着马走到马车前面,跟着魏可霏一起踏上回京城的路。 回去的人比之来时少了一大半,也没有很多需要带着走的,就是随队的一些贸易商品,正好被他们一起运回去。 吵吵闹闹了一路,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第五十二章 回穆府 山居别院那里她已经吩咐了戚尹,收拾好一切然后带着人过来与她们会和,此时在长亭一行刚到城门不远的时候,就有当时跟着她一起去别院的穆家人在等候着了。 文朔寒又缠了她许久,直到马车停在离穆府不远的一条巷子,让长亭和洛清溪上了穆府准备的马车后,他才依依不舍地带着车队离开,回到紫金交易行先去处理其他事务。 说起来魏可霏才是最惊讶的,之前看到长亭没戴面具的脸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见过的样子。后来看到她穿着女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世界观就像被击溃了一样。原来她一直以为的男子是个女子……等进了城主子让马车停在穆府不远处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常卿”就是穆家的三小姐穆长亭,她曾经让人调查过她落水的真相。 怪不得主子一直叫她“小亭儿、小亭儿”的,她还以为是什么别称,原来就是叫名字…… 啊,这么说来…… 魏可霏突然想到,戚尹原来是魏挽沨的属下,她一开始在炎凤城看到他还有点纳闷。既然被主子指派给穆长亭,那这事儿他肯定知道!气死人了竟然不告诉她!看她下次怎么收拾他! 长亭可以不在乎名声,但麻烦总是越少越好。穆远航身居要职一定有许多人盯着他,她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带着紫金交易行的人和车过去,那样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所以她坐着穆府的马车,和清儿一道在穆府门前下了车。本来是准备进城前就分开的,可惜拗不过文朔寒的要求。 长亭此时一身淡雅却不影响行动的蓝色长裙,脸上蒙着一块面纱,青丝仅用梅花簪绾了几缕。洛清溪着一身鲜艳的红色,从衣服到配饰都极尽张扬,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穆府门口的守卫见到两个妙龄少女走上前来都有点不明就以,好像没在京城见过她们两个啊,都是生面孔,也不见府上的小姐们和她们有过来往,不像是她们的朋友。 “劳烦守卫大哥进去通传,就说穆长亭从山居别院回来了。”长亭道,她事先没有通知穆远航,后来被文朔寒缠着缠着就忘了,用洛清溪的话来说就是男色害人,长亭当然义正言辞地否认了。 “啊?噢,是!”守卫之一赶紧进了府内,去往了穆远航的院子,他记得家主吩咐过,如果有山居别院那里来的消息一定要马上通禀他。 而另一守卫则还在想着,穆长亭这个名字感觉好熟悉啊,难道是旁系的哪户攀关系来了?他看向长亭,却一不小心对上她带着笑意的眸子,心猛地跳快了几下,赶忙移开视线看天看地。 “诶~这就是穆府啊,还不错嘛。”洛清溪跟在长亭旁边,环视一圈周围的景象,地处幽静不在闹市,她听说穆远航是卫国宰辅这种仅次于皇帝的官时,还以为会很多人来巴结呢,如今倒不像是。 门里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而来的还有喘息声,穆远航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府门,望到长亭的身影时满眼的惊艳。 “爷爷!”长亭快步走到他面前,屈膝行了一礼,洛清溪也依葫芦画瓢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 “好好好,回来就好,来,先进屋,进屋!”穆远航激动地抹去眼角的眼泪,让少主回来这个要求本就有些过分,但他还是希望有少主见证这个,对穆家新一辈来说极为重要的日子。 穆远航挥挥手让人妥善安排了长亭带回来的侍卫,戚尹他们早就隐藏到了暗处,而剩下这些从穆府中带出去的,也都是穆远航亲手挑选,逐月亲自训练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缄口不言。 一路走到了主院都不曾遇到别人,想来是被穆远航吩咐过了不要来打扰。 “少主请坐!”穆远航把主位让了出来,长亭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道,“爷爷莫不是把我当成了外人,我希望和爷爷是亲密的一家人,可一家人又怎么会这般客气生分?” “没有,没有丝毫把少主当成外人的意思!”穆远航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里除了欣慰还有感动。 “那爷爷像叫其他孙女那样叫长亭一声可好?”长亭把他拉到主位前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在他边上挨着坐下。 “那……亭丫头?”穆远航慈祥的声音仿佛她真是他宠爱的孙女。 “诶~”长亭甜甜的应了声,让穆远航暖到心尖上去。 “这位是?”穆远航看向这个和长亭一同回来的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恍惚间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否在哪见过她。 “穆爷爷,我叫洛清溪,是长亭的好朋友!”洛清溪在穆远航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是以、前的好朋友。” 这样一左一右挨着他,穆远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多了两个可爱的孙女,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以前?我明白了。”穆远航对长亭的情况多少了解一点,知道她的灵魂是被送去了别的世界,这么一说他就清楚了,只是对洛清溪为什么出现还存有疑惑。 “为何这次不见月护卫和你们一起回来?”穆远航道,刚在门口他虽激动但也没到糊涂的地步,除了多出来的洛清溪,就是不见了的逐月。 “我让逐月去帮我联系,分散在其他大陆的穆家人了。”长亭道,“我想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 “……一早开始做准备也好,月护卫对其他大陆的熟悉度确实要比现在的我高许多。”穆远航在心中有过考量,他在朱玄呆了这么多年,其他大陆到底变化了没有、变化得多不多他不太清楚,逐月目前是做这个最合适的人选。 “我会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爷爷可不要嫌我碍事?” “绝对不会,安心在府里住下吧!” 长亭和洛清溪在她之前住的长风苑里住下了,院子如她离开之前一样被打理地整整齐齐,室内连一粒灰尘都找不到,看得出来是一直有人收拾着的。 “真好啊,你有亲人了。”洛清溪感叹道。 “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的亲人不也是你的亲人?”长亭不轻不重地敲了她额头一记。 “说笑的嘛~” 长风苑,穆府,乃至整个京城,从此刻开始都要热闹起来了。 第五十三章 长清楼 “清儿你干什么呢?”长亭一早起来就看见洛清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天双手环胸想着什么,头发都没梳好,凌乱地散在肩上。 “没,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把长清楼再开起来?”洛清溪勾着两边包着绒布的绳索,前后荡了起来,“你看,你把那几十亿全给逐月了,炼丹药又太费你心力,最起码要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长清楼是她们在现代的时候,用“常卿”这个名字办下的一个连锁酒楼,当时在全国范围内都享有美誉,以顶尖的服务与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闻名。 “我也想过,但是那样需要的条件太复杂,这边符合要求的厨师太少,真要办起来限制恐怕比预想要多。”长亭之前也是考虑过这个赚钱的法子的,但后来她没那么多精力放在上面也就不了了之。 “我们不是有紫金交易行这个大靠山吗?!实在不行就让他想办法去,他为了你肯定义不容辞!”洛清溪跟她不一样,只要是有那么一丁点可能的,她都会算在计划里,不管是好是坏先利用上再说。 她们俩搭档一个稳妥踏实步步为营,一个大胆新奇不按常理,从前那些决策算是一半一半起的作用,倒也总是取得最好的结果。 “那首先要定下店面地址,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长亭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接下来就只会是讨论细节和确定方向,所以也不再去考虑此时是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等会儿?正好顺便出去吃个饭,我一路过来都是些小城镇,没碰到什么好吃的,说不定在京城能挖到几个有潜力的厨子。”洛清溪一个使劲把秋千荡到半空,然后手松开绳索在空中几个翻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完美!” “九分。”长亭拍了几下手,看到她一脸郁闷地回头,“诶~??为什么不是十分?” “你头发都没梳,现在看起来像疯子一样,过来,我帮你绑起来。”长亭从纳戒中拿出一把木梳,拍拍秋千的椅背示意她坐过来。 洛清溪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许多翘了起来,还有刚才空翻的时候揪在一起的,确实乱糟糟的,于是笑嘻嘻的答了声“好”,便坐到了秋千上。 “三小姐,院外有人在纠缠守卫。”戚尹的声音从头顶的树叶间穿了过来,是长亭让他埋伏在周围,以便通知她各种消息或者吩咐他做事。 “是谁?”长亭不动声色地保持着给洛清溪梳头发的动作,并没有抬头或者往院门口望。 “穆亦舞。”戚尹道。 长亭皱了皱眉,“这穆亦舞怎么还是学不乖,上次都被月给撵出去过一次了,现下还来自找没趣。” “你不能要求一个心虚的人自己就把情绪给平定下来,肯定要从你这里讨一份心安。况且她不是快出嫁了吗?在那之前把你的嘴堵上更好。”洛清溪半闭着眼睛,感受木质的梳齿在发间头皮擦过的触感。 “她是一个人来的嘛?”长亭问道。 “还带了七小姐穆亦熙。”戚尹道,这么一说长亭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估计是带她来赔罪的,上次不是说七小姐被关起来了嘛。 “放她们进来吧。”长亭想了想还是准备见她们一面,不然要是她们没完没了地纠缠,那可烦死她了。 “是。”戚尹无声无息地潜到门口,用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通知了守门的护卫,放了一大一小进来。 “多谢守卫大哥。”穆亦舞有礼地道谢,扯了一下穆亦熙的袖子让她照着自己也做一遍,年仅十岁的七小姐只会按照姐姐的意思,她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穆亦舞知道穆家现在权利最大的是穆远航穆家主,她的爷爷,只要他吩咐一声,没有谁敢不完成他要求的事情。她很看中他第四个儿子的这个遗女,动用了所有能利用的资源来保护这个三小姐,她上次也是谋划了许多天才找到的机会,可惜没能将她弄死。 不过幸好没有碍到她的事,让她顺利和三皇子订了婚,她本来都不打算去管她了,谁知道成亲前夕她又回来了,让她烦躁得很。 她现在可是一步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连护住她院子的守卫也不能得罪,免得生出事端耽误婚礼。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查探她毁了自己婚礼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意再踏足这个院子。 穆亦舞领着穆亦熙进了院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在秋千边的两人,她一眼就发现穆长亭虽然带了面纱,但眼睛较之从前更精致了,悄悄把嫉妒埋在眼底。 “三妹妹。”穆亦舞道,心中的惊讶不言而喻。 之前离开穆府的时候她还是连走都不能走的“人偶”,现在居然能帮别人梳发髻了。 “小熙,问三姐姐好。”穆亦舞拉着穆亦熙的手,把她往前带了一下。 “三姐姐好……”穆亦熙怯怯地说了一句,自从上次她把这“三姐姐”撞下了水,她就被罚在祠堂跪了许多天,本能地对她有些排斥。 “二姐,七妹。”长亭只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问候了,手上帮洛清溪编发地动作却一点也没受影响。 “这位姑娘是……?”穆亦舞淡笑着看向洛清溪,心想怎么又出现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她这“京城第一美女”的名号还保不保得住了。 “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要报上自己的名号,穆二小姐难道没听说过吗?”洛清溪不是那么友善地微眯起眼,她对一切对长亭有敌意的人都厌恶万分,更何况这个穆亦舞还真的下手害过长亭。 “失礼了,我叫穆亦舞,这是我小妹穆亦熙,我们是三妹妹的姐妹。”穆亦舞被她噎了一下,但瞬间压下所有不悦,微笑着做着自我介绍。 “我姓洛。”洛清溪甩出三个字,然后就侧过头把她当成了空气,这让穆亦舞尴尬得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掩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 长亭一手固定住洛清溪的头发,一手伸到她前面,“拿只簪子来。” 洛清溪从纳戒中抓了一把在手里然后往后一递,“你挑着用吧。” 第五十四章 下跪 长亭随意拿起一支在她发间比划着,感觉不太搭就换了一支,连望都不望穆亦舞一眼,她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穆亦舞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几乎是强颜欢笑地望着她们俩,半晌她终于往前面走了一步,对长亭道:“三妹妹近来身体可好?之前你突然出去养伤姐姐我可担心得很,一直寝食难安。我知道你还在怨小妹不小心把你拌下了水,你离开前她还在祠堂受罚,所以你一回来我就带她来向你赔罪了。” 穆亦舞声色俱全地,把一个担忧的姐姐的负罪感全部表演了出来,可惜长亭和洛清溪见惯了别人的演戏,对此一丁点触动都没有生出。 穆亦舞见她们没反应,赶紧推了下穆亦熙的后背,“小熙,快跪下向三姐姐赔罪。” “三姐姐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穆亦熙委屈地跪在地上,她明明都是按照穆亦舞的话去做的,怎么都怪在她的身上,连道歉都要她来做,想着想着眼眶里就噙上了眼泪。 穆长亭终于挑定了一支簪子插在洛清溪的发间,但又把手伸过去说,“还有呢?” “在这呢,还有一个。”洛清溪手持一个配饰,让长亭装点在她的青丝间。 穆亦舞却是听出了她们的言下之意,让穆亦熙道歉还不够,连她也要,当真是让她气闷又不好表露在明面上。 “三妹妹可是在怪姐姐我?是姐姐的错,没有管好小妹,希望三妹妹能看在都是一家人的面子上,原谅姐姐。”穆亦舞露出一副伤心的哭相,语气里却是在指责长亭不顾家人情分。 但长亭才不管这些,却不说她与穆亦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就算她是她名义上的家人又如何,她不愿意搭理的,就是再亲她也不会上心。 “我说你啊,明明是自己要帮我梳头的,这里梳进去了,这里呢?这样区别待遇,一点诚意都没有!”洛清溪手里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两边的头发,长亭走到她面前打量着。 “确实有点,这边也要一样?” “当然要一样!” 穆亦舞在一边听得肺都快炸了,她们两人这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让她也向她们下跪赔礼道歉?到现在还没探出,穆长亭到底还记不记得她故意推她入水的事情,在那之前只能忍着。 “三妹妹,是姐姐不对,请妹妹原谅姐姐吧。”说着她也跪在了地上,心里的火越堆越大。 长亭这才回过头看向她们,一脸的惊讶,“呀,二姐和七妹怎么跪下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伤着膝盖。” “今日我们向你赔罪,自然是要跪的。”穆亦舞勉强挂着一个笑容,心想故意表现得太明显了吧!这都不叫她们起来! “赔罪?赔什么罪?两位姐妹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长亭拍拍洛清溪,示意她让出点位子来,她也坐到了秋千上。当初这秋千做得结实,承受她们两人的重量绰绰有余。 “三妹妹……不记得了吗?”穆亦舞试探性地问道,这不可能啊,她难道不是故意让她们俩下跪的? “记不得什么?”长亭微微一愣,随机了然,“啊我忘了告诉你们,我母亲家里给我治好病之后,我就只记得脑海里有你们的长相,关于你们的事情还是别人告诉我的哩,但是他们只说了你们谁是谁。怎么了,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对于她是怎么恢复意识这件事,她们和穆远航商量过,决定用四儿子的那个他们没见过的妻子做掩饰,反正已经够神秘的了,不如再神秘一点,只要他们不说也没人查得到。 “是……几个月前三妹妹同我们在花园里游玩的时候,小妹不小心把三妹妹绊倒跌进了水,差点害得三妹妹失了性命,真是罪该万死。”说着她还悲痛地抹了下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如果真的没有那时候的详细记忆,干脆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好让她就这样认为是无意,以后不能再以此作为话柄。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既然两位姐妹道了歉,这跪也跪了,那此事就揭过去吧,以后我们不必再提起这一事情。”长亭道,既然她问自己要这个台阶,那她就给她,她如果真心悔过,今天就不会来这儿演这么一出了,长亭一点也不稀罕她的虚伪。 “姐姐就知道三妹妹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原谅了我和小熙,我们这心里也就安了,不打扰三妹妹和洛姑娘聊天了。”穆亦舞自发地站了起来,然后碰了碰穆亦熙,后者也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二姐。”两人刚要离开,就被长亭唤住,回头望见她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浑身发冷。 “怎、怎么了,三妹妹?”穆亦舞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从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也不想去回忆,但妹妹我其实心眼很小,如果有人不慎对我做了什么,哪怕是那池水沾到了我的裙边,我也会百倍报复回去,二姐可明白我的意思?”长亭半眯着眼睛,盯着穆亦舞的眼睛。 “明白……姐姐不打扰妹妹了……”穆亦舞脚底发寒,忙不迭逃出了院子。 她还记得,穆亦舞此时确定了这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不打算追究。从她刚才的话语和语气里她得出,穆长亭一定不会是个好惹的,她那个母亲家还不知道是什么背景,连她这样没意识地都能治好。希望以后她不会挡着自己的路,不然还真不好办,她必须在那之前搞清楚她到底还有什么靠山,知己知彼。 “姐姐……”穆亦熙拉了一下她的裙摆,她赶了好久才追上她的脚步,刚才直接把她丢在了那里。 穆亦舞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此时已经离开穆长亭的院子好远,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直接把穆亦熙推到了地上。 “说了多少次!我的裙子是你能碰的吗?!” 穆亦熙听她说这话,又被她脸上的凶狠吓得哭了出来,无助地坐在地上。 “哭,就知道哭,刚才在她院子里怎么不哭!没用的东西!滚回你自己的住处去!”穆亦舞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却没打在容易留下印子的脸上,而是头上。 穆亦熙捂着疼痛的地方,爬起来顾不得衣服脏了就跑回自己那个破旧的小院子。 穆亦舞伸了几个呼吸,又挂上招牌式的微笑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路上碰到下人时她又是温婉的大家闺秀,和外人眼中一样。 第五十五章 香否 “唉……” “……” “唉…………” “主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魏挽沨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向趴在窗边望着天的文朔寒。 “挽沨啊,你说小亭儿有没有想我呢?”文朔寒问道。 “属下不知。”魏挽沨又拿起笔,在面前的米色纸张上写着什么。 “这次朝天祭大约有一千个人参加是吧?”文朔寒看了他一眼,没有对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件事感觉不悦,接着问道。 “是。” “朱玄的主要几个势力已经都派了人来参加国宴了,是吧?” “是。” “最近京城没出什么异常事件吧?” “是。” “小亭儿是在想我,是吧?” “属下不知。” “挽沨!你别这么实诚行不行!”文朔寒一摔手边的书卷,气冲冲地骂到,“给我说点好听的!” “主子,属下不知道的事情,不可妄下定论。”魏挽沨现在是完全相信了魏可霏的话,她说主子只要一沾上关于那位穆三小姐的事情,就会变得无比幼稚,智商绝不超过八岁,现在看来,真是大实话。 “如果主子您真想知道穆姑娘对您的想法,直接过府询问如何?”反正你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魏挽沨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以前有许多次都是他陪着主子去看那穆三小姐的。 “叫什么穆姑娘,叫夫人,你也告诉可霏,全都改口给我叫夫人。”文朔寒走到他面前,“那份名单有问题吗?” “有两个可以改动的地方。”魏挽沨把作了标注的名单递给他。 这份名单是文朔寒做出的,在国宴期间各国使臣的居所。国宴虽只持续三天,但接下来不久过后的朝天祭却是极为重要,许多人都是直接住下来直到朝天祭结束再回去,这样对他们的居所安排就需要极度的上心。 既要考虑到各国距离公共训练场所的远近,也要安排只需要静养的国家住的地方,还有协调彼此有纷争的两者之间不能离得太近,以及各种其他可能会出现的大大小小的因素,都要考虑在内。 文朔寒虽然花了两天就把这份名单安排出来,但魏挽沨刚刚才做完校对,正好给他过目。 “可以,就这么改,和之前做好的其他计划一起,明天找人落实。”文朔寒检查了一下他改动的没有问题,便还给他让他继续。 “下午的时候,长风苑的洛姑娘派了人来送信,说想要一些关于‘阎王阁’的情报。”魏挽沨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文朔寒道,“是否要告诉她?” “嗯,她是小亭儿极为信任的人,那就不会是敌人,况且这个女子似乎很有手段。”文朔寒想起他暗中遣人查的,这个洛清溪一路上到炎凤城之前的所作所为,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至少和墨雨从前跟他说的不是一类人。 当天深夜洛清溪便收到了回信,确切的说是有人将信传给了长风苑的暗卫,再由暗卫交给她。 “你什么时候问他们要的情报?我好像没见你出去过?”长亭擦拭着湿润的头发,她刚沐浴完就见洛清溪拿着回信坐在她房间里。 “就下午跟你说了之后。”两个人下午一起出去逛了不少酒楼,当然都是以伪装过的扮相,不然太明目张胆了。她们品尝美食的同时,考量了包括厨师的技术和店内外环境,可惜的是没有一处让她们两人满意的。 于是她们觉得需要把这个计划暂时搁置,就讨论了些别的,其中就有关于阎王阁的事情。 洛清溪一目十行地翻看着那些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文字,厚厚一叠把阎王阁的起源经历现在状况,重要人物的详细资料全部罗列,甚至老巢在哪都写出来了,让洛清溪有些许惊讶。 “你还是一点没变,雷厉风行。”长亭披上一件披肩坐到她边上,“阎王阁的事,你想现在就着手处理?” “嗯,这次我打算把长清楼的定位换一换,不仅仅是商业巨头,在别的方面也要分一杯羹。” 这里比原来那个世界可复杂多了,她不跨出新的一步,迟早会被习惯,被超越,被淘汰。 “所以我要从阎王阁入手,先建立起暗地中的实力,再在其上架构长清楼,那样更方便些。” “暗中势力要稳妥之后才能给长清楼以帮助,不然很容易被竞争对手识破,倒打一耙。” “细节就靠你了,我是周全不来。”洛清溪吐了吐舌头,然后把头转向窗台的方向,“对了那个好像是给你的。” 窗台上卧着一个棕色的小长盒子,长亭望过去一眼就知道了是谁送的,除了那个家伙,谁还会把东西放在那么容易掉的窗台? 她走过去拿起它,然后把窗户关上。盒子里用细绒布包着一支更为精致的梅花簪,让她甚是喜爱。她又看向盒子,发现盒底还躺着一张折好的纸条。 “香否?”刚看到内容她还没说什么,身后的洛清溪就把纸条中仅有的两个字念了出来。 “清儿!”长亭埋怨道。 “好好好,我不是故意的。”洛清溪退后两步,为自己的偷窥行为道了歉,“不过你也不是真正的梅花,如何有香味?” 长亭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双颊浮上两片淡淡的红晕,笑而不语。 “你们这打什么文字哑谜,不要吊着我的好奇心啊?!”洛清溪皱起了眉,到底什么意思嘛?她也不过跟长亭分开几个月,怎么好多事情都搞不清楚了? “谁教你眼快,就不告诉你。”长亭把东西都好好收藏起来,包括那张字条。 “诶?!说嘛长亭!告诉我,不然我一晚上睡不好的!”洛清溪对长亭发动了粘人神功,但都被后者挡在了门外面。 “看你表现,看我心情。”这一句也决定了今晚上是的不出结果了,洛清溪咬咬牙跺了两下脚,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上她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但长亭却是做了个甜美的梦。 香否? 小亭儿,想我否? 第五十六章 觉醒 也许是婚礼将近,或者是长亭的警告奏了效,穆亦舞并没有再来找她。穆府里这几天几乎都忙得热火朝天,相比之下长亭的院子和负责她院子事务的人倒是显得极为清闲。 “呼——”长亭呼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睛,她刚刚突破了化境二阶,全身都清爽得不像自己的身体。 “月……戚尹。”她刚准备唤人,却下意识地想要喊逐月,才发出了一个音就急忙改了口。 “主子。”戚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此时潜伏在外面的树枝上,而那树枝正对长亭的窗子,就处在窗沿下方。 长亭探出神识到火魂中,查看了一下储存的草药的数量,然后列了一张清单从窗户扔到了外面,但轻薄的纸张还未落地就消失不见,其实是被戚尹接住了。 “帮我把上面列的草药都买回来,买多少后面有写。”长亭道。 “是。”一声轻轻的树叶摇晃声过后便归于平静,长亭也把窗户关了起来。 她在火魂里翻到的药书上说,如果想要融合一个多属性修炼者的天力,让它们为其所用,那就需要一种特殊的丹药,“融契”。 多属性修炼者分为两类,一种是体内天生就有多种属性,这类人天赋会比一般人高,修炼也快得多,但存在副属性在被觉醒以前都是浑浊一体的弊端。另一种是后天被种进了另一种属性,而这种情况下,原本的灵力属性和被种进去的灵力属性会相互排斥,轻则抑制修炼速度,重则失去性命也不为过。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融契”来让体内的灵力更加服帖。世上多属性的修炼者极为稀少,因此会制作融契丹的也没几个,市面上流传的几枚都在各地,以低廉的价格放在角落吃灰。 长亭从炎凤城回来的路上经过了其中一个药坊,买下了那家药坊中的唯一一枚,带回来稍微研究了一下,大致整理出了药性和炼制它的药材。可惜她觉得不太适合洛清溪,这种药太霸道,是起到强制天力相融的作用,但洛清溪体内的光属性本就十分强硬,另一种压制它的属性更是凶狠,硬碰硬并不是个好方法。 她设想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把那两种天力绑在一起,就是不知道那另一种天力到底是什么属性。 洛清溪敲了好几下长亭的门都没人应,她只得推门进来,一眼就望到了坐在一群瓶瓶罐罐当中的穆长亭,她正盘腿坐在地上,直着腰双手环胸,两只眼睛闭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洛清溪走到她面前,捡起她面前那本翻到一半的书。 “测试……体内天力属性的方法?”书上分了好几种情况,每种情况都列出了数个小方法,洛清溪一眼扫过去,挑了个最为简单也最符合她情况的试了起来。 她退到房间的空旷处,一手拿着书一手运起体内光属性的天力,手指牵引着勾出一个螺旋状的天力罩。 “利用已知属性的天力创造出牢笼,然后引出未知属性的天力到牢笼中,确保两种天力都在控制之下……吗?” 洛清溪看着自己造出的这单薄的天力罩,挑挑眉又加固了几层,然后收起所有的不专心,把注意力全部放到她体内的那股浑浊的力量上。 洛清溪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聚拢起来,慢慢送到体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它们,直到全部进入螺旋状的光属性天力罩中,然后立刻将这“牢笼”封了起来。 “慢慢压缩未知属性的天力直到沉淀……”她又看了眼书册,执行着下一步的指示。 此时她也没精力再去注意其他,专心致志地操纵着那团混合着的天力。 浑浊的天力先是在天力罩中扩散开来,没过多久就贴在了壁上,洛清溪加重了手上的压力,那浑浊的气雾慢慢凝成液体汇聚在天力罩的最下端,然后它的颜色竟然开始变得浅淡。 书上说,等这一种天力完全透明的时候,就可以把它们再收回到体内,它们会自动调节其他的天力,只需一天就能净化体内的那些浑浊的属性,显出它们原本的颜色,到那时就可以判断它到底是什么属性了。 洛清溪体内地那种未知属性的天力太过霸道,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可以操控它们。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浅灰色的天力就快要失去颜色,变得透明,然而异变却在此时发生。 浅灰色的天力突然平白无故地沸腾起来,蹿着击向光属性的天力壁,洛清溪几乎能感受到那种强硬的冲击力震得她手麻,但她此时一点儿也没慌乱,反而更加专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刚才看书的时候要前后都没有提到过突发的状况,她也只能照着原步骤先做着,希望这样的意外只会持续一会儿。 长亭听到耳边凌乱细小的声音睁开眼,她刚才整理火魂中的东西一不小心入了神,此时才反应过来,就发现了在苦战的洛清溪。 “清儿……”她本来想唤她,但看到她手中的情形就知道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她此时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甚至可能帮倒忙给她添更多的麻烦。 洛清溪拼命把那两种天力往一起挤压着,但需要的精力越来越多,她渐渐承受不下去,眼前发黑昏昏欲沉。 手上浑浊的那股力量,终于在无数次的撞击之后冲破了光属性的天力罩,在她的手中炸开,霸道锋利的天力穿破她的手掌,带下一滴的鲜血,这还不是完结,有一股天力直冲向她的眉心,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就没入她的皮肤,直接进入了最脆弱的地方。 “清儿!!”洛清溪在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长亭对她的呼唤,然而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无边的寂静瞬间将她吞噬,已不知云里雾里身在何方。 第五十七章 暗属性 洛清溪被扑面而来的杀气惊醒,她下意识地抬手护住头,却有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 “用光属性天力防守。” 她一顿,但就在这一瞬间那股杀气就化为利刃刺入了她的手臂。 “唔!”疼痛比想象中要来得剧烈,洛清溪睁开眼,眼前一片混沌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臂上火辣辣的痛楚。肯定是流血了,她能感受到衣服被浸湿。 洛清溪抬手运起光属性的天力,淡金色的柔和光线撕开了黑暗,将她的周身照亮。她此时漂浮在半空中,身上的淡白色衣裙果然被手臂流出的鲜红血液染了一片,看起来极为刺眼。 “用光属性天力防守。”刚才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模模糊糊地听不出男女,就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洛清溪刚用天力罩把自己包起来,就有不比刚才那股杀气逊色的攻击不断地击在上面,一下比一下重,一刻也不停歇地密集地攻过来。 她的精力越来越差,所制造出的天力罩也在慢慢缩小,最后只能勉强维持在身体外侧不远,被那些攻击震得内脏都好像在翻滚。 “混账。”洛清溪骂了一句,深呼吸一下,随即抢在攻击波的空隙把天力罩全部散开,运起天力把自己推开到下方一个较远的位置,然后把天力凝成一点一点的光源四散开来。 这个空间不知道有多大,她几乎看着一些光点消失不见,然而她还没继续下一步,那些攻击就已找到她的位置,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像极速从断崖上冲出而后落下的水波,却比那更加强劲。 洛清溪照刚才的方法,反反复复好几回,还是没有找到攻击她的源头,这里仿佛一个无底洞,她是被困于其中的迷途者。 “啧!”她咬了咬下唇,一边越来越熟练地操控着光属性天力,闭上了双眼。 耳边听着或尖锐或迟钝的击打声,将神识一点一点漫延出去,深深潜进那些攻击之中,顺着他们的尾巴一步步往前。 一片的浑浊黑暗,渐渐吞噬着她的清明,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之时,一个不同于其他的模糊的影子浮现在了尽头。 洛清溪猛然睁开眼睛,趁着攻击一瞬间的迟缓,飞速离开原地绕到那些攻击的上方,运起天力把自己送到刚才看到影子的那处,将天力汇聚成一个点往那砸去。 收到攻击的那点意外的脆弱,只一下就被破开它外面模糊的瘴气,将内里全部暴露在外。这一下之后周围的黑暗渐渐弥散开来,与洛清溪周身的光属性天力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界限。 被那团瘴气护在其中的是一个有着长长头发的小姑娘,她通体纯黑,只有婴儿大小,蜷缩着被包裹在一层透明的防护罩里。 洛清溪伸出手放到防护罩上,微微用力就破坏了它,里面的小姑娘像是被赋予了意识,慢慢睁开眼睛和她对上,紧接着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 “终于来了,我的主人!”小姑娘空灵的声音响起,随即身形渐渐模糊化成了一道影子,洛清溪突然感觉明白了什么,伸出手把影子拥入怀中,任凭她在自己身前散开融入了身体。 洛清溪感受到自己的经脉被注入了另一种属性,它挑着没被光属性填满的空隙,无比霸道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一点一点蔓延到全身。 说不上痛也说不上舒服,只有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击中了她的眼皮。 长亭自把洛清溪扶到自己床上,已经过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她什么也做不了,洛清溪的身体她探不出有什么异样,那就是她自己才能解决的事情。 她在外室查着火魂中的资料,翻看有没有类似的情况,突然听到洛清溪闷哼一声,她急忙跑过去,却见到她的心口处慢慢汇聚了一团黑色的天力,在空中盘旋几圈便消散开来化为虚无。 “唔……”洛清溪身体抽搐一下,然后睁开眼睛,原本深棕色的双眸变成了浅棕色,看起来清澈不少。 “长亭……”洛清溪见长亭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唤了声,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你……这冒冒失失的混账,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长亭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还好,还是热的,她不想再感受一次挚友渐渐变得冰冷的手了。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她却无数次地想起那栋昏暗的洛家别墅,空气中弥漫着还未散去的焦味和香气,以及滴答滴答靠近死亡的声音。 长亭别过头,抹去眼角的眼泪,她真的太怕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景了。 洛清溪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回握住长亭的手。 “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她知道长亭在担心什么,这次是她做得不对。 “你记着就好,下次谁管你!”长亭松开手,捏住她的鼻子直到自己解了气。 “我刚才看到你体内有黑色的天力涌出来,是怎么一回事?”长亭问道。 “啊,那个。”洛清溪抬起手勾出一圈光属性的天力,没给长亭反应的时间,一道黑色的天力就缠绕其上,一圈一圈和它相映衬着,“我体内的另一种天力似乎是暗属性的。” “暗属性?!”长亭惊道,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体里能够同时存在两种互斥的属性,而且还是最为厉害的光与暗,几乎能在修炼者的体内相互争斗致死。从古至今,凡是拥有互斥属性的修炼者都活不长久,就是因为它们消磨人的生命。 “清儿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会不会觉得身体很难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长亭急忙问道,她万万没想到另一种霸道的天力会是暗属性的。 “我没事,倒不如说我现在觉得很好!”洛清溪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顺便大幅活动了几下自己的手臂,“真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我的体质很特殊,足以驾驭这两种属性。” 第五十八章 目色 “我刚才在梦里,见到了……”洛清溪如此这般把她的经历向长亭描述了一下,她确实有一种感觉,那个小女孩状的黑色影子是她必须要接纳的一个坎,只有找到了,她才能发挥自己身体里潜藏的无尽的力量。 “你是说,那极有可能是属于沉睡在你体内的一种力量,只有能完全控制了才会被你掌握?”长亭将她的话咀嚼一番,“所以不会对你造成坏影响?” “我是有这种想法,但我没见过别的类似的事例,至少从我自身的角度,这对我是有益的。” 长亭看着她浅棕色的眼睛,确定她不是在强撑,才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 “要是真能融合得好,那会对你很有帮助,两种都是极为稀少的强硬属性。不过你的眼睛变色,和这个有关系吗?”长亭道。 “眼睛变色??”洛清溪疑惑道,她眼睛变色了吗?她怎么一点感觉……不对,好像是有点热热的。 洛清溪下了床,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只着薄袜就踩在地上跑到梳妆镜前,“啊啊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窗外刚刚回来的戚尹被这一声吓一跳,差点脚下一个不稳掉下树枝,好在扶了一下没有酿成大祸。 “主子?”戚尹轻声道。 长亭听到窗外的这一声,然后看了看抱着脸一副难以接受表情的洛清溪,叹了口气走到窗边伸出手接住戚尹给她的草药。 “你等等,还有事要你跑一趟。”长亭回到桌前,拿起纸笔写了些东西,然后吹干折好递给戚尹,“你去交给阿朔……文朔寒。” “是,主子。” 长亭想问问文朔寒有没有遇到过,身体里同时存在互斥属性的人,毕竟书上的东西不一定是权威。 “这可怎么办,颜色这么浅,以后穿衣服都不好搭配了!”洛清溪苦着个脸趴在梳妆台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长亭,“长亭你知不知道什么可以染色的药剂?” 长亭现在的目色是黑红色,若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太出来颜色的,所以倒没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我还不清楚,我留意一下吧。”长亭无奈道,她就知道洛清溪想的是这个,她醒来时没有任何关于眼睛的异样,那时候她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现在该关心的是这个吗?双属性天力修炼起来和以前一样吗?” “我还不知道,算了我先去试试看吧!”洛清溪说着走到床边穿起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就要离开,却被长亭一把抓住手臂,回头一看她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怎、怎么了?” “走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吧,清儿?”长亭眯着眼笑了起来,洛清溪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身后的外室,只见那里一片狼藉,几乎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这、这是我做的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诶呀清儿不记得了吗?你擅自晕过去,擅自让那团天力失去控制,擅自在我这儿让它们炸开,都不记得了?”长亭一直都保持着同样一个笑容,但洛清溪却觉得心里越来越发颤,这是她超级生气的表现啊!!在这个时候做错任何一步都会有很难以描述的下场,限制程度要被标上五颗星…… “我、我马上清理……保证和之前一模一样……”洛清溪道,绝不能再惹到她…… “嗯,这才乖~”长亭摸了摸她的头,洛清溪却有种绝处逢生地感觉,长亭的洁癖什么的,太可怕了…… 另一边,正埋头处理关于国宴和朝天祭事务的文朔寒,顺手划掉了几个不能用的方案,心里想着这底下人办事儿怎么这么不靠谱。 “主子,戚尹求见。”魏挽沨敲了敲门。 “不见!”文朔寒正心烦着呢,下意识地回道,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等等!!让他进来!” 戚尹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他问道,“是不是小亭儿有什么事?” “是,主子让我……” “叫夫人。” “……夫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戚尹无语几秒把那张纸条呈给他。 纸上只有寥寥几十个字,大意是问他知不知道洛清溪的情况,以前有没有其他这样的事例。 “挽沨,快派人去查有互斥属性的修炼者的例子,快去!”本来无精打采的文朔寒瞬间来了精神,与长亭相关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意趣万分。 “你先回去吧,有进展我会找人通知你们的。”他把戚尹派了回去,小亭儿身边没个守卫让他放不下心。 文朔寒把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觉得每一个字都那么好看,突然,他在信纸背面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写得异常小的字。 “香。”一个从笔画间都能看到书写者羞涩的小字。 “小亭儿……”文朔寒喃喃道,轻抚着那块沾着墨痕的地方。 给眼睛上色的药剂一时间还找不到,洛清溪只能顶着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每天幽怨地望着天。 “好啦,又不是瞎了,不要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吗?”长亭坐在院子里铺着软垫的石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丹药书,而洛清溪则抱着腿坐在秋千上微微荡着。 “我真羡慕你们……唉……”洛清溪脸枕在膝盖上,沮丧地数着地上铺路的鹅卵石,“都是那么好看的深色……” 长亭听她这些不知所谓的话都听了快两天了,把书往纳戒里一摔,走过去把她从秋千上拉下来,“走,我们出去找找有没有适合长清楼的店面。” 洛清溪完全无意识地被她拽出了院子,却在半路上正好碰到了穆远航。 “爷爷。”长亭唤道,穆远航回头正好看到她们俩一拉一拽地走过来,“亭丫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就随便出去逛逛,趁现在还有空。” “诶哟,清儿丫头的眼睛怎么了?”穆远航看到了洛清溪的眼睛,他记得以前似乎不是这个颜色。 “修炼的时候好像出了点小问题,没有很大的影响,不过要是能找到可以染色的药剂就好了。”长亭道,而穆远航却是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对她道,“穆府的府库里说不定会有。” 第五十九章 府库 “嗯?!”洛清溪听到这句话,注意路力突然被拉回来,竖起了耳朵,“真的吗?!” “我的四儿子以前最喜欢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曾经听他说过他做出了类似的药剂,我带你们去府库?” “这……吩咐别人带我们过去就好了,您好像有其他事情,应该很忙吧?”洛清溪道。 “去一趟府库而已,我顺便看看有没有需要给二丫头一起带着的。”穆远航指了个方向,带着她们俩一起走过去。 “谢谢爷爷。”“谢谢穆爷爷!” “航愈虽然天资聪颖,但从小体弱多病,身子没有几天是完全好的。我从不要求他什么,万事都顺着他自己的意愿去办,可惜年纪轻轻就……”穆远航一边走着,一边和她们随便聊着什么。穆航愈是穆远航四儿子的名字,也就是长亭那个挂名父亲,“不过他那时候每天都过得挺开心的,也算是没有特别大的遗憾了。” “对不起,爷爷,让你想起这些……”长亭道,因为她看到他脸上明显有了寂寞的神情。 “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早就看开了。”穆远航笑着回道,“就是这里。” 建造府库的院子并不是很远,乍一眼看过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细心就会发现院墙的阴暗处藏着许多小晶石,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小晶石感应到踪迹,无所遁身。 朴实的三层小楼,依旧是有着古色古香的韵味。一位老者在院内太阳光正好的空地上,自己和自己对弈,听到门口有动静就望了过来。 “家主。”老者起身向穆远航行一礼,他抬手表示免礼。 “这是穆府府库的管理人,阎伯。阎伯,这是府上的三丫头长亭和她朋友洛清溪。”穆远航为他们相互介绍道,“阎伯,航愈留下的那些东西都放在哪儿?” “回家主,在二层南边。”他敛下眼睑,恭敬地回答。 “你带她们过去,我去一层看看。” “是。”阎伯转向跟在他身后的两位少女,“两位小姐这边请。” “有劳阎伯。” 府库比外表看起来要大得多,上了楼梯要去到存放穆航愈遗物的南区还要走上不短的路。 “阎伯,我的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洛清溪道,她感觉这个阎伯似乎不经意间看了她的脸好几次。 “老朽觉得洛小姐长得与一个故人十分相像,尤其是这双浅棕色的眼睛。”阎伯回道。 浅色眼睛的人在朱玄大陆上并不多见,他也只是有一瞬间的晃神而已。没等她们再问什么,阎伯加快了脚步到了存放穆航愈遗物的架子。 “就是这了,两位小姐想要找什么东西?” “染色剂,就是可以染眼睛颜色的药剂。”长亭道,看向那架子上立着的许多小瓷瓶,不知道哪一瓶才是她们要找的。 “……”阎伯皱了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走到那些瓷瓶前,挑了其中一个打开来嗅了嗅,然后走回来递给洛清溪。 “航愈少爷做出的这些药剂都不是完成品,能不能奏效老朽不能保证。但……”阎伯顿了顿,接着道,“洛小姐的瞳色如果是天生的,那还是顺其自然得好,这种染色剂很难说会不会有副作用。” 洛清溪接过这个小瓷瓶,轻轻握了握,然后抬起头对阎伯道:“多谢阎伯的好意,不过这种浅棕色并非我天生,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深色。” 阎伯也知道他没什么立场禁止这位洛小姐做什么,见她们没有别的要求就带她们下了楼。洛清溪此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眼睛染回原来的颜色,便拉着长亭与穆远航打了声招呼就回长风苑了。 “如何,你也觉得像吗?”穆远航坐到了院子里那盘棋局的另一头,就着阎伯的子就继续下去。 “是,至少七八分相像。”阎伯答道。 “之前她刚进府时我还没怎么看出来,只觉得她的五官十分熟悉。今天看到眼睛的颜色变浅之后,我才想起来,和那位夫人真的太神似了。”穆远航手中掂着一枚棋子,想着多年前记忆中的某个意气风发的女子。 “只是让她出现在京城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位洛小姐看起来不是能静得下来的性格,希望这一次不要再重复那样的悲剧了。” 两人均叹了口气,低迷的气氛消散在不算那么温暖的阳光中。 这边洛清溪一回到院子就拉着长亭检查那瓶药剂,既然阎伯说不是完成品,那就要好好考量它到底能不能使用了,她也不想把自己弄瞎,那还不如顶着浅色的眼睛呢。 “怎么样?有没有害?”洛清溪见长亭倒出了一点里面的药剂在她自己的小碟子里,用一种草药的梗子做成的搅拌棒沾了一些到白纸上,任它们晕开。 “我估计,色是能染上,就是持续时间可能不长。”光从颜色气味上,长亭已经大约知道是哪几种材料制成的这种药剂,也对它们的药性有几分了解。 “那是多久?”洛清溪道。 “上一次色大概能保持七天,这瓶里的药剂应该够上十次,两个多月是极限了。”长亭保守猜测了一下,“先用着吧,对眼睛是无伤的。我根据这里面的材料看看能不能做个更好的方子出来。” “嗯!”洛清溪按照长亭的指示,把药剂慢慢倒了几滴在眼睛里,然后闭起双眸等它们附着在浅色的瞳孔上。 片刻之后,等她再度睁开眼睛,已经变回了原先深棕色的颜色,长亭递出一面镜子,她满意地捧着镜子,一直盯着自己那双眼眸,左看看右看看。 “这才像我!”她冲着长亭眨了眨眼,之前颓废的情绪一扫而空。 “那现在可以和我出去看长清楼的店面了?”长亭看她这样也松了口气,“而且一直呆在这里也收不到阎王阁进一步的消息。” “走走走,现在就去!”洛清溪站起身,鲜艳的红色裙子在风中又飘起一个张扬的弧度。 第六十章 玉漱轩 在最繁荣的京城东部绕了几个来回,长亭看上了一家快要歇业的艺馆。这间艺馆装潢环境地理位置都不错,最重要的是营业它的人与理念入了长亭的眼。当初艺馆刚开业的时候,曾红极一时,但却没有长久地踏在浪尖上。 这间艺馆中大多是女子,但均是卖艺不卖身,正因为如此,即使那些女子才华再怎么出众,容貌再怎么艳羡旁人,也被冷落到了现在的地步,在闹市区几乎快开不下去。更别提它的对面作对似的开了家花楼,导致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家艺馆的主人也没想过把它贱卖出去,或是作践自家的姑娘委曲求全。曾有人提出只要让那些女子卖身,那他就高价买下这座艺馆,结果刚说完就被艺馆的主人扫地出门。时至今日,还是艰难地维持一天是一天。 “欢迎两位,我是这儿的管事盈娘,两位是想听曲儿还是欣赏舞蹈?”常卿打扮的长亭和一身红裙的洛清溪,一进这间名为玉漱轩的艺馆立刻就有一位妙龄少妇迎上前来。 “久闻玉漱轩大名,今天在下也是想来开开眼界,不如盈娘代为安排可好?”长亭道。 “承蒙公子信任,我玉漱轩有一楼宴厅与二楼雅间,不知两位更中意哪出处?”盈娘眉眼带着热情的笑意,专注地望着她们。 “雅间吧,我不喜欢在这么宽敞的地方看人表演。”洛清溪在盈娘说话的时候就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十分有品味,但太过冷清了,现在馆里就在门口的她们三个,和不远处的舞台边抚摸着乐器的三四个女子。 “是,请两位随我来。”盈娘侧过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引着她们俩往楼上走。 不管楼梯上还是扶手全部一尘不染,上了二楼连窗纸花纹的缝隙都没有落下一丁点脏污,清爽明亮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小玉,叫芙鹂和雁姒快准备一下过来,客人等着她们呢。”盈娘对着走廊尽头一个正卷着袖子擦地的少女说,然后推开一间雅间的门,对她们道,“请。” 雅间中也是窗明几净,长亭与洛清溪刚入座,一位端着木盘的小女孩就跟了进来,把木盘上的茶壶和水杯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弯腰行一礼退了出去。 “两位请喝茶,她们马上就来。”盈娘为她们斟好茶水,便站到一边。 茶水并不是刚烧出来的滚烫,而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茶叶虽不名贵但被泡茶的人勾芡出了其中韵味,袅袅热气,茶香扑鼻。 长亭和洛清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的色彩。 一位身着水红色长裙的少女优雅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蓝衣抱着瑶琴的女子,两人均缓缓低下身子做出挑不出错的礼仪。 “芙鹂见过公子,姑娘。”水红裙的少女声音清澈空灵,即使在现代,长亭也没听过如此悦耳的声音。 两人行完礼后走到不远处正对桌子的琴架边,名为雁姒的女子把琴放下坐在后面,而芙鹂则是在她的侧前方站定,随着雁姒手下第一根琴弦被拨响,芙鹂的歌声也缓缓流出。 悠扬的琴音,婉转的歌声,在不大不小的雅间中回荡,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真棒!!”洛清溪率先鼓了几下掌,称赞道,长亭也是理解了为什么这家不受宠的艺馆能屹立到今天,确实有实力。 “久闻不如一见,玉漱轩当真负得起昔日盛名。”长亭勾起嘴角望向芙鹂,招了招手,“过来替我倒茶。” 此话一出顿时雅间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对,虽然芙鹂脸上优雅的笑容和雁姒的冷清并没有变化,但洛清溪还是看出了那一瞬间的僵硬。 “我们芙鹂除了嗓子好,其他什么都弱,手不能提的还怕倒茶的时候烫着公子,还是我来吧。”一直站在边上的盈娘最先接过了话头,将她面前的茶杯斟满。 “我的也麻烦了!”洛清溪举起杯子,盈娘笑着从后面绕过去为她倒茶,而长亭却在此时站了起来走向芙鹂,盈娘没料到她这番举动,手上一顿被洛清溪扶了一把,“盈娘小心,水虽不烫也是会伤着人的。” “多谢姑娘关心,是我失礼了。”盈娘回道,一时间有些慌神,而长亭已经走到了芙鹂面前,明显见到她眼中掩饰得不怎么巧妙的慌乱,面上还强装镇定。 “芙鹂姑娘的嗓音仿若天籁,却屈居此地,有没有考虑过去别的地方发展,到更宽广的舞台上献唱呢?” “多谢公子赏识,芙鹂能在玉漱轩已经很满足了,不奢求去往别处。”芙鹂敛下眼眸,微微福身。 “那可真是可惜……”长亭伸出手,眼见着就要摸到她的脸,身后的盈娘被洛清溪阻止一时间过不来,就在离芙鹂面孔只有三指的距离时,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横了进来。 “公子一看便是识乐理的人,可要看看这本乐谱?这是恒岩国大家所做的名曲,世上可很少有人亲眼见过。”雁姒冷清的表情此时微露出些防备,不动声色地把芙鹂护在身后。 “呵呵,如果我说不呢?”长亭猛地向她身后探出手,速度快到芙鹂几乎反应不过来,受到惊吓般地闭上了眼睛。 “唔……”雁姒轻哼了一声,她双手挡下了长亭这出乎意料的一掌,掌心发麻,虎口被震得生疼,但她丝毫不退让,眼中的敌意已经完全暴露出来,直直盯着长亭。 “公子,我们玉漱轩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如果公子不愿意遵守,那便付了茶钱离开吧。”盈娘道,眼中的热情散去了不少。 “多少钱?”长亭没有回头,只是问道。 “一共一百金,不接受赊账,谢谢公子姑娘,欢迎下次光临。” 长亭笑了笑,对雁姒说:“记住这一掌。”随即收回了手回过身走回桌前,但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被楼下的喧闹声打断。 “你们出去!不知道我们现在还有客人吗?!哇啊!”一个少女声夹杂在一堆砸椅子摔桌子的破坏声中,吵闹着破入长亭她们所在的雅间。 第六十一章 教训易虎 “就是知道你们有客人,老子才来的,怎么,不服气?!找打呀!”粗狂的男声随即响起,嚣张得让人厌恶。 雅间中的几人立刻来到走廊上,只见几个粗衣大汉扛着家伙站在楼下,有的还在推砸尚且完好的桌椅柜架,厅里一片狼藉。 “住手,易虎你不要太过分!有什么事私下说也就是了,不要打扰到我们的客人!”盈娘边下楼梯边说道,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雁姒趁着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盈娘身上,悄悄从后面拉了拉芙鹂的袖子,对走廊另一头的小玉轻声说道:“小玉,带芙鹂姐姐到后面去,让后院的姑娘们都不要到前头来。” “是,雁姒姐姐。”小玉轻手轻脚地拉着芙鹂从另一边回去了后楼,芙鹂轻声对她道,“雁雁你们小心。” “放心吧。”雁姒回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过身却发现长亭和洛清溪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她一瞬间有些不明所以,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她们俩在打掩护。 “这群是什么人?经常来吗?”长亭问道,虽没指名道姓但雁姒知道她是在问自己,在并不知道这两人目的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沉默。 “……噗——”洛清溪突然笑出了声,把雁姒吓了一跳。 “怎么了,清儿?”长亭道。 “我只是觉得,这么低端的骚扰方式好久没遇到了,真差劲。”洛清溪弯下腰双臂枕在楼梯栏杆上,眯着眼看向底下那群大汉,“这种水平就放出来混太丢人了,也不知道雇他们的人怎么想的。” “左不过都是没什么水平的人。”长亭用食指挑起一缕头发打着卷,“看来事情不会太难解决。” “喂你们!识相的就赶快给我滚!别挡着大爷做事!”之前被称为易虎的男子突然朝楼梯上的长亭和洛清溪吼了过来,恶狠狠的样子在两人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在下平日繁忙,今日得闲才到这里寻些乐子,如今还未尽兴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长亭取下腰间骨扇,慢悠悠地在身前摇着,完全不把那些来找茬的人放在眼里。 “黄毛小子,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易虎被她轻蔑的眼神激怒,手里握着的大刀上缠上了金属性的天力气流,看起来气势汹汹,厅里没逃掉的几个纤弱的女子此时都瑟瑟发抖。 “易虎!你要是敢在我玉漱轩出手以后有你好看!”盈娘见他来真的忙想要阻止他,可却被易虎一掌推翻在地,捂着腹部几乎呕出血来。 “你以为大爷我还和以前一样吗?我早就修炼得比你高了!滚一边去!”易虎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雁姒立刻越过长亭和洛清溪下了楼,到盈娘身边扶起了她,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怎么老有人问我喝不喝酒,我可是滴酒不沾的啊。”长亭一步一步下了楼梯,手中的骨扇看似不经意地向四面八方划着,却也牵引着易虎的眼神,让他分了神,注意力集中不起来。 “哪那么多废话!惹恼了大爷我,今天也别想走着出去了!兄弟们,给我打死这个小兔崽子!后面那个娘们抓活的!”易虎吼道,身后的喽啰们一拥而上,倒是让洛清溪愣了一下。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看戏来着?!诶诶别动手啊!”洛清溪随意地躲过几道冲她而来的天力攻击,轻快地几步跳下楼梯,落到长亭身旁,从纳戒中抽出一把长剑横在身前,“讨厌啊,我最讨厌收拾杂鱼了。” “那小首领也交给你处理?”长亭复又甩开扇子,轻轻地摇着,而此时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扇面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易虎等人觉得心口发闷,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都布好了局,就差最后一步了,这个人头你自己收吧。”洛清溪向前踏出一步压低身体将长剑横着挥出,一道光刃拦腰击向所有来找茬的大汉,她对攻击力度的掌握精准到,可以击倒所有的目标并且完美避开易虎和可能被波及到的盈娘和雁姒,甚至没有触及盈娘在千钧一发之际张开的那层防护罩。 “你……你是……什么人……”易虎手上的刀落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他此时被那种无名的压力限制到已经没力气去握刀了。 “不是都说了,来寻乐子的人。”长亭嘴角勾起,那银色的面具上眼睛的位置模糊一片,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易虎就是觉得滔天的寒意与恐惧席卷上了他的身体,他现在才意识到今日是踢到钉板上了。 “这里我颇为中意,如果有人来毁坏那就是惹我生气了,我不介意费点力气让那人好好得个教训,知道了吗?”长亭停下手上摇扇子的动作,施加在易虎身上的压力已经到了临界点,她不会这种时候就处理掉他。 “是……”易虎的声音发着抖,喉咙那种被挤压的感觉太过难受,就像被人双手掐着脖子。 “安安静静地离开,我不想听到一丁点你们的脚在地上摩擦的声音。”长亭收起扇子,易虎等人瞬间觉得身上被移走了一座大山,瘫软地跌在地上,但还来不及放松,都逃命似的涌出玉漱轩的大门。 少了那群人的大厅空旷了不少,但桌椅柜架的残骸铺了一地显得杂乱不堪,长亭环视一圈,把扇子别回腰间。 “那群人真没眼光。”洛清溪道,他们砸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真正有价值相对名贵的装饰品都被好好的放在原处。 “意料之内。”长亭答道,走到盈娘面前蹲下,对护住盈娘防备地看着她的雁姒道,“把个脉而已。” “劳烦公子出手相救,盈娘代玉漱轩上下谢谢公子。”盈娘倒是没有什么芥蒂地就把手伸了出去,她相信凭这位公子的能力要是想对她做什么,雁姒和她根本没能力还手。 “没什么,我也不全是为了你们。”长亭三指按到盈娘的脉上,查探了一番,然后拿出一瓶丹药放到她手上,“一点内伤,修复起来容易得很,把这个吃了就好了。” 第六十二章 交谈 “这是……七品复元丹?”盈娘不敢置信地看向长亭,能随手拿出一瓶这么珍贵丹药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公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还是还给你。”她本想着大概是九品丹药,等她有力气了折成现银还给这位慷慨的公子,但竟然是七品的复元丹,恐怕把她这玉漱轩卖个双倍价才勉强够数。 “我多得是,你留着吧,况且还有别的人需要呢?”长亭意有所指地看向不远处几个受了点小伤的小姑娘,就算不是内服,磨成粉末涂在伤口效用也是极好的。 “那……多谢公子了。”盈娘搭着雁姒的手站起来,对长亭福了福身。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主要就是想跟玉漱轩的掌事谈谈买下这里的事。”长亭对她们抱拳道,“刚才行事颇有得罪,还请见谅。” “公子这是何意?”盈娘道。 “我们上去说吧,这里恐怕不适合继续谈话。”长亭笑着道,等下这厅里可是会热闹得很。 “好的。”盈娘此时已经感觉好多了,对着楼上做出请的手势便和长亭一起上了楼梯,“雁姒你去帮她们处理下伤口。” 雁姒点点头,接过盈娘递过来的瓷瓶,看了一眼长亭便下了楼。 “我有意愿在京城盘下一处发展我自己的生意,考察了许多地方最终选定了这里。”长亭接过盈娘在她一入座就倒的茶,“不是其他,是你们的意识。” “公子此话何意?”盈娘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长亭此时在她心中的定位已经变了,不是客人,而是有很大可能性的合作者。 “首先就是你对营业的态度,没有因为生意惨淡就忽视楼里的环境,我一路观察过,所有地方都一尘不染。”这就是她对玉漱轩另眼相看的其中一个原因。 刚才易虎那群人很明显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听起来一直都是有客人的时候才来捣乱,这样久而久之便不会有人光临,这种情况下还把楼里弄得干干净净的,以最积极的面貌等待每一位客人,这让她能体会到她们对生活的热情。 而且这里人办事儿的效率很高,没有体现出一丝丝的怠慢。茶水和表演的人都是十分迅速就来了的,虽然可能是因为楼里没有其他客人,但迅速本就是个很大的优点。 “最重要的是,你对这里的人的保护意识。”长亭笑了笑,“我看得出来,楼里的人都很尊敬你,而且是发自内心的。” 雁姒自不必说,会不顾自身安危跑到盈娘的身边保护她。她们刚上二楼时在走廊上遇到的小玉,看向盈娘时眼里没有丝毫慌乱或者惧意,小孩子的反应最能反应问题,如果盈娘对她不好必然会直观地表现在眼神或者肢体动作上,但她的反应十分自然。还有在厅里的那几个少女,如果不是脚上受了伤不方便,还有那些大汉在面前的话,盈娘受伤时她们也是想过去关心的。 “我想摸芙鹂的脸时,你和雁姒都阻止了我,这是我最终决定买下这里的原因。”长亭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不会因为任何因素出卖自己或他人,这是底线,我也希望你们继续遵守。” 倘若是一般生意人,自家艺馆里的姑娘被客人揩了油,通常会叫她们忍一忍就过去了,得罪客人才是大忌。但是玉漱轩里的人完全不会有这个想法,都互相保护着。 “所以公子道歉是为了刚才的那番试探?”盈娘不是蠢笨的人,立刻反应过来长亭刚才是有意的试探,虽然没有许多交流,但她已经看出来眼前此人并不简单,如果把玉漱轩交到这人手里,肯定比在她这走得更远,后院的那些姑娘肯定过得比现在要好。 “是的。”长亭道。 “玉漱轩我可以卖,但我有一个条件。”盈娘顿了顿,开口道,“我希望公子好好待我玉漱轩的那些姑娘们,不要让她们流落花街柳巷。” “这是一定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因为你不需要离开这里。”长亭道,打消了盈娘的担忧,“现在人手不足,我不想有能力的人去到别家,所以我希望盈娘你能留下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盈娘听到这话是很诧异的,因为如果一般人站在长亭的立场上,按理是不会允许深得手下人信任的人留在原处的,因为那样手底下的人只会听她的话,而不会听新主子的话。为了建立起新的关系,那必然会斩断原来的关系。 所以盈娘愣了好久才消化了长亭的这几句话,问道:“公子想让我留下?” “嗯,我以后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管理这里,所以我想盈娘你扛下这个重担,当然工钱不会少,你愿意吗?”长亭道。 那些姑娘十分信任盈娘,而在这种时候换走她,那么想要重新建立信任会比一般情况困难得多,不如就留着她,这样她只要获取她的信任即可。 “多谢公子!十分乐意!”盈娘离开位子跪在了长亭的面前,她心里对长亭的看法又改变许多,当然是往好的方面。 “起来吧,在我面前不用动不动就跪的,跟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同样也是你们的新主子,她说的话和我一样有效用。”长亭把她扶起来让她坐下,“现在我们谈谈关于细节的问题。” 洛清溪留在了大厅里没有跟长亭一起上去,而是帮着雁姒给那几个小姑娘疗伤。虽然她们一开始有些排斥怕生,但渐渐地就被洛清溪温暖的笑容俘获了。 “你留在这里没关系吗?”雁姒取了一枚复元丹用发簪划下一点,在掌心抹匀然后覆到一个小姑娘手臂的擦伤上。 “这方面她比我有经验,交给她就好。”洛清溪轻柔地抬起少女的小腿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有点痛,忍一下哦。” 脸上粘了灰尘,发丝凌乱的少女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她的脚因为刚才被重物压到脱臼了,此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洛清溪褪去她的鞋袜,手法娴熟地接上了她的脚腕,她以前连骨折都自己处理过,脱臼而已小事一桩。 “这两天少走路哟。”洛清溪叮嘱一声,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少女乖巧地点点头。 第六十三章 井底之蛙 “话说你是学过武吗?”洛清溪向雁姒问道,从刚才接触的那几下子她看得出来,雁姒是有一些武学功底的,就是不知道学了多久,不过肯定不是很精通就是,接下长亭那不算用力的一掌十分费力。 “学过一阵子。”雁姒回道,她从小就没有修炼的天赋,于是便行了武路,至少有点自保的能力。玉漱轩里有点修为的也只有她和盈娘了。 “我去找人过来收拾一下。”雁姒站起身就要往后院走,却被洛清溪叫住。 “等会收拾吧,这里恐怕还要再乱一次,你把她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才是正事。”她拍拍手也站了起来,“易虎那群人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打回来的。” “他们还回来?那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雁姒诧异道,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不悦。 “哟,看不出来你心肠还挺毒辣。没事,毒辣是好事,只要有想保护的人。”洛清溪按了按她的肩,“因为无论我们走没走,在他们眼里现在杀个回马枪都稳赚不赔。” 如果长亭和她还留在玉漱轩,那易虎他们这次带来的,修炼水平更高的帮手就有可能打得过她们俩,让她们好好得个教训。如果她们离开了,那正好端了这玉漱轩,也好解气。 但他们唯一的错处就是,低估了长亭和洛清溪的能力,他们倚仗的势力还远远斗不过她们俩。 “杀鸡才能儆猴,那群人只不过勉勉强强够当一堆饲料而已。”她们要引出易虎背后的人,一网打尽,既然亮了刀子,那就一定要达到预期的效果才不算浪费。 雁姒她们进去过后不久,长亭和盈娘也下了楼,长亭同洛清溪说得一般让她回到后院安抚众人,自己则走到洛清溪身旁。她此时双臂环胸懒懒地依靠在门框上,脚跟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看到长亭过来也就给了一个眼神,然后抬手打了个哈欠。 “谈妥了?”洛清溪道。 “基本上吧,今天谈不完,要等处理完这件事。”长亭取下骨扇轻轻扇着风,悠闲地靠在另一侧门框,正对着洛清溪。 “好慢啊,一点效率也没有,刚才应该直接跟着去他们的老窝的。”她已经无聊到开始数对面花楼的姑娘露出来的背上有几颗痣了。 “别急,我听到他们接近了。”长亭微眯着双眼,向四面八方延伸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丛丛凌乱的脚步声,重重地踏在地上听起来块头都不小。 不远处扬起的灰尘也证实了长亭的猜测,几十个雄壮的大汉向着玉漱轩奔过来,手中或刀或枪都抓着些什么,刀刃与枪尖都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凛冽的光,对面花楼几个站在门口的姑娘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上,被楼里的人给拖了进去。 他们来势汹汹,附近的商铺不约而同都把门关了起来,防止自己被波及到,也有不怕死的悄悄留了一条缝隙等着看热闹。 易虎跟在一个比他块头大两倍的汉子后面,冲着长亭与洛清溪二人喊道:“老大!就是这两人!”他这次可是把他们老大都叫来了,看着两个黄毛小子怎么神气! “就是你们两个黄毛小子在我的地盘乱出头?”易狮昂起头用鼻孔对着,这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他对刚才易虎所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两个都是看起来风都能吹倒的小孩,哪有他说的那么夸张。 “老大?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井底之蛙啊?听都没听说过。”洛清溪把长剑拿在手里把玩,轻佻地一一扫过这群人,都是些歪瓜裂枣,当他们的老大可真掉份。她当别人老大的时候这群人还在床单上画地图呢,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死丫头你闭嘴!我们老大可是威震京城的雄狮堂的堂主!这里谁见到我们老大不要低着头问一句好,怕了吧!”后面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语气里充满自以为是,狐假虎威。 “哦,是地痞流氓,贼鼠一窝的那个雄狮堂?呵呵,难怪。”洛清溪嗤笑一声,把长剑反手握住放到背后。 “死丫头,今天不把你弄死老子就不叫易虎!敢侮辱我们雄狮堂,我呸……啊啊!!”易虎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气流掀翻到了后面那栋楼的墙上,砸出一个深坑。 “脏不脏,讲不讲卫生。”长亭收回伸出去的扇子,皱着眉头看着嵌在墙里的易虎,十分不悦地眨了下眼睛。 雄狮堂的人机械地转过头看了看易虎,碎裂的石头从墙上滚落下来,他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又机械地转了回来,这个他们不放在眼里的少年悠闲地摇着扇子。 “兄、兄弟们!给我上!我们人这么多收拾不了两个黄毛小子,我还就不信了!”易狮最先反应过来,一挥大刀冲向了门口的两人,身后的众喽啰也一拥而上。 长亭和洛清溪各自微移一步,躲过了最初攻过来的几道天力攻击,脚下一蹬如箭似的劈进人群,所到之处皆刀光剑影,热血与鲜艳的天力交叉在一起,洒满一地。 易狮看着几乎没用上天力的两人超自己冲来,眼中好像只有手起刀落这一重复的动作,他全身都在发抖好似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 其实她们俩并非没有用到天力,而是将天力融合进了武器和动作,用天力加固武器,同时附着在身体上让动作更加迅速强劲,而不像他们这些人把天力全部发散到外围,白白浪费了他们的力量。 眼见着周围的手下一个一个倒在地上,那两人衣裙上却一尘不染,踏在血泊上仿佛从地狱里走出的修罗,易狮此时充满了恐惧,而一旦被恐惧给支配,就会做出许多不过脑子的愚蠢行为。 “啊!!!”他大吼一声,操着刀就冲向了长亭,连天力都没有使用,脆弱的刀刃自然被一碰就碎,裂成数片砸在地上。 易狮脱力跌跪在地上,心中无比后悔。后悔自己没听易虎的话,后悔他对这玉漱轩的芙鹂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后悔经常派人骚扰她们想迫使她们屈服,那样他就不会遇上这两人,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易狮觉得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愣愣地抬起头,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记得长亭嘴唇几个碰撞,吐出了一句话。 “下次投个好胎。” 第六十四章 遣散 长亭二人并没有解决所有的人,而是根据她们多年来的经验留下了几个不会存有后患的小角色,让他们处理掉门前的这一片混乱的景象。 长亭看着他们把死人活人全搬走,才叫来玉漱轩里的仆从匆匆打扫了一下门口的脏污,然后把门关上,将外界的猜测质疑隔绝出去。她知道这一事件之后,不管是留着心思还是没留心思的人,都不会再对玉漱轩贸然出手了,这也是她没直接捅到他们老巢去的原因。 盈娘已经把换东家的事情与后院的姑娘们都说了,没让她离开这个决定确实留住了她们的心。让仆从把厅里的残骸全收拾掉之后,长亭与洛清溪来到了后院,盈娘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了一起。 “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也早该料到玉漱轩易主这件事。我叫常卿,这是洛姑娘,以后就是你们的新主子。”长亭侧过身把自己和洛清溪介绍给众人,“大家不用担心,原有的规矩大致上不会变动,我绝不会强迫你们去做对不起你们自己的事。” 长亭环视一圈,把众人松了一口气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她微笑道:“但并不是说你们以后还会像现在这般悠闲,当然决定权是在你们自己手中。” 洛清溪闻言拿出一个小木盒交到盈娘手中,长亭接着道:“这盒子里是一些丹药和金银,如果有人想要去别处过自己的生活,在盈娘处领了丰厚的遣散费就可以离开,我不强留。如果想留下来就可以去领些强身健体的丹药,因为以后的日子肯定比现在要累,但同样的,好处也会比现在多。” “以后这里会改名为长清楼,愿意留下的我会另做安排,可能像现在一样卖艺,也可能会有机会学医习武,晚些时候盈娘会一个个询问你们自身的情况和意向,现在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 长亭说完就和洛清溪一齐回到了前厅,这些小姑娘先是呆愣了一阵,随后炸开了锅,她们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竟然给了她们这么自由的选择。 这里聚集的大多是无家可归,或者因为一些原因流浪街头的女子,虽然都很感激盈娘收留她们,给了她们食物与住处,还教了才艺与她们,但仍还是有人不甘于这样的生活,而此时长亭就是给了她们一个再选择的机会。 她们俩一离开,立刻就有几个盯上了盈娘手中的木盒,犹豫许久终于有人下定决心走了过去,盈娘抿起嘴,按照长亭的吩咐给了她一大笔的金银,足够她花上大半辈子不愁生活了。也许是她带起了头,或者金钱的诱惑力太大,随后又有几个领了钱后收拾东西离开了。 旁人可能没注意到,但雁姒和芙鹂两个人与盈娘相处最久,对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了如指掌,她们看得出来每走一个人,盈娘的脸色就僵硬一分,然而她们也没有那个立场让别人选择留下。 长亭和洛清溪回到了前面的雅间,要了纸笔和玉漱轩原来的设计图来合计该怎么改造这里。之所以雄狮堂来打砸桌椅的时候她们没阻止,是因为那些老旧的摆设迟早都要扔掉,他们正好顺手处理了。 在现代的时候洛清溪学过一点,所以虽然许久没碰此时也不是太难上手,而且原来的构造就很不错,要改动的地方不是很多。将大致的设计图做好之后,她们俩就各自出了门,洛清溪是要去找接这项单子的匠师,长亭则是去到了紫金交易行。 魏可霏本就是住在京城处理这里的事务的,前阵子因为主子的要求才会与他们同行去了一趟炎凤城,事实上她还挺讨厌出远门的。 长亭被畅通无阻地带到了掌事的屋中,连在贵宾室等待都免了,紫金交易行众人都被吩咐过,如果这位常卿公子到来,那直接带过去见掌事即可。 “你最近跑这儿跑得也太勤了,这般炼丹药不会很伤你的身体吗?”魏可霏将一杯金杏银针放到她的面前,在她的对面坐下,“不要强迫自己啊。” “都是挑着空为了提高熟练度而炼出的丹药,不是很费力气,谢谢关心。”长亭抿了一口茶水,微笑着道,“我的水平更高,你们也有好处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主子会担心啊。”魏可霏接过她拿出来的瓷瓶和晶卡,把这回的丹药钱输进卡中,又是一笔数目不小的交易。 “……我这次也是来问,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我有点事想请他帮忙。”长亭的脸颊微红,可惜被面具遮住看不出来什么,但魏可霏还是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哦?这么重要的事必须要当面说?”她有意调笑几句,自从知道了长亭的真实身份她对她就另眼相看了。明明可以依靠卫国宰辅的孙女这一重身份,但偏偏选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常卿,从无名小卒做起,这让她很是敬佩。 “算是吧……”长亭咳嗽一声,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跟那个人相关的事情她总是不那么游刃有余。 “我带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情找那边的人。”魏可霏把晶卡还给她,然后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披风,带着长亭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出了交易行。 他们挑了平时没有人经过的小巷子,七弯八拐地来到了一座清冷的府第,门童确认了魏可霏的身份,她们才被放行。 “这里是主子留在京城时一般居住的地方,他的二皇子府通常只有看门和打扫的人。” 沿途风景清秀淡雅,是长亭很中意的风格,她想着在这里居住一定很惬意。 “阿沨!”行至半路,魏可霏突然看见一道人影,她立刻飞奔过去扑在了那人背上,还好他反应迅速没有被她吓到。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魏挽沨一手拿稳手中的一叠资料,一手把魏可霏从背上抱了下来,帮她把捋了捋头上翘起的碎发。 “当然是受人所托!”魏可霏似乎很享受他的大手在她头上抚摸的感觉,像猫儿似的蹭了蹭。 魏挽沨顺着她的背后望了过去,正好看到长亭把面具拿下来:“夫人?” “诶!?”长亭听到这个称呼手上一抖差点把面具扔出去。 第六十五章 竹苑 长亭回过头朝身后看了看,又望向四周,然后才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说:“我?!” “是,夫人。”魏挽沨回道,“主子就在前面的院子中,我给您带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可霏捂住了嘴,正疑惑就被她抢去了手中的东西,硬是塞进了长亭手中,她笑着道:“麻烦夫人替我们把资料拿给主子,谢谢啦!” 说完她就拉着魏挽沨风一般地跑走了,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长亭眨眨眼睛,向他刚才指的方向走去。 魏可霏在暗处看着她进了院子才放心地站出树丛,得逞的笑容还没露出来就被魏挽沨揉乱了头发。 “呜哇!阿沨你做什么!?”她胡乱地挣开他的手,边顺着头发边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才是,怎么能麻烦夫人送东西过去。”魏挽沨一本正经地说道,却不成想这幅样子逗笑了某个上一秒还生着气的女子。 “阿沨你在这方面还真的……有够迟钝,主子才不想在有穆三小姐的情况下还见到我们两个呢,哦,不如说他根本看不见我们,我是不愿意去当摆设,难道你愿意?”魏可霏用簪子重新绾了个发髻,然后双手捏住他的脸颊,“你没把穆三小姐就是常卿这件事跟我说的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是你没问。”魏挽沨掰开她白皙的双手,轻轻握了握,“下棋吗?恒岩国新上供的玉石棋子和棋盘,你不是最喜欢这些?” “好呀好呀!!”魏可霏一听他要陪自己下棋,立刻把什么恼怒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 主子和穆三小姐一时半会儿不会需要他们,她可不想离这里太近等会儿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长亭抱着资料进了院子,院门内两边都栽着繁密秀逸的绿竹,一条白色石子小路通往院内深处,文朔寒背对着她坐在灰晶石桌前翻看着什么,手边的晶墨玉砚上还搭着一支半干的毛笔。 “挽沨,怎么去了这么久?”文朔寒没有回头,只是向后伸出了手,长亭立刻上前几步把怀中的资料放在他手上,“嗯?你是不是……” 文朔寒觉得哪不对劲,一转身却发现长亭就站在他身后,他一时愣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抱歉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不是故意的……”长亭见他如此反应慌了几秒,还没等她解释完就被一把揽入他怀中,手中的纸张撒了一地,一抹淡淡的墨香扑进她的鼻腔,“阿、阿朔?!” 文朔寒收紧手臂不让她离开,直到确认她真的在自己身边才放松下来,“啊……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呢……小亭儿你真的来了啊……” 他把头靠在长亭的腹部,双手环在她的腰间,半个身体的重量倚靠在她的身上。他的嗓音放松之后带着疲惫略微沙哑,长亭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脸色也不如以前那样自然,看来是许久没好好休息了。 “朝天祭的准备工作这么多吗?看你都这么累了还不去休息?”长亭一手抱住他的肩背,一手抚上他的脸颊,“就算再多也要适当的缓冲,你父皇肯定也不想因为这个让你累坏了身子。” “不是,朝天祭和国宴我早就安排好了。”文朔寒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梅香,感觉精神无比放松。 “不是?”长亭疑惑地往桌上望去,那这么多厚厚地书籍和写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上是什么?是紫金交易行之类他的产业的那些内部事务吗? 她本是这么认为的,可在看到一本摊开的文献上写着“双属性”、“互斥属性”字样的时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看那些被数条有理有据的猜测,和从前事例填满的纸张的厚度,一定作了许多的研究,她看向脚边地上散落的资料,也是与之相关的内容。 “阿朔……”长亭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没有想到他这般劳累是为了她之前向他询问的事情,她在感动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内疚。 “小亭儿,我从前也研究过双属性,只是这次更深一步研究互斥的属性而已,没有像你想的那样勉强自己。”文朔寒勾着她的腰让她背对着坐到自己腿上,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但他越是这么说,长亭就越是觉得对不起他,从她不断攥紧的手上就能看出来。文朔寒微微一笑,把她的十指打开将自己的与她的交缠在一起,“真的,而且见到小亭儿之后,我一点也不觉得累了!如果小亭儿能继续在这儿陪着我,我一定几天几夜不睡都精力充沛!” 长亭侧过头看着他蔚蓝色的星眸,半晌叹了口气,道:“明明叫我不要勉强自己,你才是不听别人话的那个。” “别人的话我是不听,我只听小亭儿的!”文朔寒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柔软的发丝弄得她痒痒的,“不过小亭儿怎么今天会来?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吗?!” “不是,我是有事找你。”想着稍微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的长亭,一口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看他微噘着嘴又把她抱紧了些,“我盘下了原来是玉漱轩的那栋楼,准备作为我自己在京城的根据地。” “那里很不错,地处繁华,做什么都是很好的选择。而且听说那儿的掌事品格高尚,如果你不想另外招人,她手下原来的一些人应该可以留着。”文朔寒说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 他以前了解过这玉漱轩,不过当时买下或不买它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差别,最后魏可霏以不想多管一笼子金丝雀为由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过他倒是觉得如果稍加训练引导,那里的一些人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这要看她们有多少会留下了。”长亭把木盒的事情告诉了他,惹得文朔寒又一阵紧紧的拥抱,“小亭儿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竟然用这种方式辨识有多少人能留,看似是她们选择离不离开,实则是长亭在挑选可以留用的人。愿意守着钱财过下半辈子的人,长亭不会让他们这些没有拼搏意识的待在她的手下。而且这也没驳了盈娘的意思,除非自甘堕落,不然是不愁下半生的。 第六十六章 芙鹂与雁姒 “所以想请你帮长清楼题个字。”长亭道,“我和清儿都不是习惯拿笔的人。” “没问题!”文朔寒一口答应了下来,他此时倒是庆幸自己写得一手好字,而且见过他笔迹的人不多,也不在乎被人利用什么的,如果是他的太子皇兄或者父皇,那倒要斟酌斟酌。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知道这是二皇子的字迹,那肯定会联系到这楼背后是有二皇子撑腰这件事,说不定还能帮长亭挡掉些麻烦。要是真这样,长亭恐怕也不会来找他题字了,想想便也罢了。 “谢谢。”长亭微微侧过头靠在他头上,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到底属于谁。 “嗯……其他还有什么事?”文朔寒等着她的下文,却迟迟不见她出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小亭儿来,难道就为了题字一事?” “……嗯。”长亭淡淡地应了声,让文朔寒不知该笑还是怎么的,他捏捏她的手心,道,“那我可要猜测小亭儿是为了想见我,才拿题字当借口跑到这处别院来……” 他说到一半突然收了声,因为他看见长亭脸上泛起了娇红色的云霞,衬着她眼下的两道红色纹路甚是好看。 “小亭儿你不会真的……” “是……又怎样?”长亭趁着文朔寒还愣着,抽出手从他怀里站了起来,运起天力把地上的纸张都捡起来整理了一下放到桌上,仿佛也整理了她此刻有些凌乱的心绪。 做完这一切,长亭转过身对向他,眼神却四处游离没个定点,她道:“听说城西有一家酒楼的新菜式还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文朔寒嘴角几乎都要笑到耳根去,他大喊道:“要去要去!!” “嗯,那走吧……等等你这样子我没办法走路……轻点……你抱太紧了快松开……” 翌日。 长亭和洛清溪结伴来到原为玉漱轩,现已改名为长清楼的地方,敲开了从昨日闭到现在的大门。大厅里已经清扫了个干净,此刻更显空旷,冷冷清清。 一听到前面的动静,盈娘就带着仅存的几人走了过来,把写好她们意愿的纸张交给长亭。长亭一张张大致翻阅了一遍,然后递给了身边的洛清溪,走到了这凭自己意愿留下的十个姑娘面前,慢慢地扫视过去。 “首先,很高兴你们自愿留在这儿,不管是出于情义,还是单纯无家可归。因为你们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把你们自己的未来引到了更苦但是更好的路上来。”长亭望过所有人的脸,除了昨日已经见过的芙鹂、雁姒和小玉,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些惶惑不安,“要成为人上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但我现在向你们保证,你们将来收获的果一定比付出的要丰厚。” “刚才我看了你们填写的意愿,现在我要你们每个人自己说一遍,不要以为这是多此一举,有时候在念想到实现中间的距离可能有的人到死也走不完,勇于表达就是你们跨出的第一步。我不要求从谁开始,你们自己决定什么时候说。” 几个女子相互对视了几眼,长亭并不着急,静静地等着,让她意外的是芙鹂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她本以为她是个偏内向的女子。 “我叫芙鹂,今年十七岁,将来想成为一名丹药师。”芙鹂道,悦耳的嗓音一如既往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你对丹药感兴趣?还是炼丹术?”长亭问道。 “炼丹术。”芙鹂道,长亭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与自己有些类似的东西,那种认准了目标的坚定。 “昨日给你们的丹药,你能判断出是由什么草药炼制出来的吗?” “有木绒草,合子乌须,箐煌果,还有两种我辨不出。”芙鹂在能力范围内研习了许多的草药书籍,也尝试过炼低等丹药,但因为各种原因她并没有成功过,至今也只是对草药略通一二。 “是青长藤和斜纹果。这种丹药至少要初等高级炼药师才能炼得出来,如果你通过我的考核,我会教给你炼制的方法,同等级其他的丹药也是。”长亭道,确实是有想成为丹药师的样子,她很中意像她这样的人,“下一个。” “雁姒,去年二十,以后想成为武修。”昨日还对她们十分防备地清冷女子此时态度缓和了许多,长亭知道这其中一定少不了盈娘的帮助。 “你现在修为是什么等级?”长亭问道。 武修其实比普通修者都要辛苦,因为他们当中很多人是没有修炼的天赋而硬是靠体术带动经脉的,以武艺的长补天力的短,对意志力的磨练十分苛刻。 “物境四阶。”雁姒答道。武修的低等修炼等级和天力的差不多,只是它没有入境这一等级,武修的物境四阶相当于天力的物境五阶,以她这个年纪和自身条件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尚可,下一个。” 余下的都不如芙鹂那般意志坚定,或者同雁姒一样有能力,这都在长亭的意料之内,全都是天才级别的人物,她还不至于期望值这么高。 长清楼以后一层将作为普通赏舞赏乐的平民区,二层则是可以指定特定的人来为自己表演。三层却是有钱也不一定能进得了的,必须通过长亭或者洛清溪所出的题目,可能是一局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当然通过了就有丰厚的奖品,比如长亭炼出的丹药和黑市淘来的稀奇货。 将今后的方针与对每个人的要求都说了一番之后,长亭就让她们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在长清楼正式开张前她们还有许多练习要完成,是长亭设下的因人而异的标准。 “过两天就是穆亦舞的婚礼了吧?”洛清溪给每一个人的档案上打上不同的标记。 “嗯,你要去吗?”长亭翻着盈娘交给她的一些与这里相关的资料,头也不抬地答道。 “别逗了,我怎么可能去害你的人的婚礼,不碾死她都是我忍耐的最大限度了,也就你还没事儿人一样跑去。”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以后就住这了,这边这么多事要处理,来来回回也麻烦。” “随你,我反正要跑的地方多,也不差这一处两处了。”长亭回道。 第六十七章 穆亦舞出嫁 说来也稀奇,在现任的文皇这一代,三皇子文灼竟然是皇室同龄人中第一个娶亲的,而穆亦舞也是宰辅府邸嫁的第一个孙女儿。原因类似,因为文皇曾要求太子只能娶一位妃子,而穆家的家规也说了穆家人绝不纳妾,绝不为妾。虽然有人嘲笑他们,但大多数人还是羡慕能嫁入穆家的女子,或者从穆家嫁出去的女儿。 婚礼这日从天未明前就热闹了起来,长亭睡得极浅,被吵醒后便起身在床上打坐修炼,但她记着今日要陪同元舟卿送他的孙女,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就洗漱一番去到了前厅。 穆远航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似乎比平常要翘上许多。他独自坐在主位上,和周围的穆家人热切地聊着什么。穆远航的妻子在四儿子逝世后不久也生了重病,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他至今未再娶,宰辅大人对夫人的痴情倒是在京中传为一段佳话。 长亭今日没有穿着平日里习惯的素装,而是换了略微活泼的装束,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她也不想让穆远航看着她很突兀。但其实他并不在乎,因为长亭是唯一还能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跟过去脱节的人。 “爷爷。”长亭上前对他福了福身。 穆远航见她来了,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道:“亭丫头你还没怎么见过府里同辈的人吧,我来介绍,这是我大孙女儿,一房的天璃。” 长亭望向站在他右边的身着紫色长裙的少女,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温婉明媚。 “你就是婷妹妹吧,我们都经常听爷爷提起你。你前阵子落水之后我们本想去看望你,可惜你的长风苑守卫严密,后来又回去了母家,回来之后府里一直在忙也没挑到空去找你,还请你不要介意?”穆天璃带着歉意微笑道,长亭对她不是很了解,但记忆中她没有冒犯过自己,姑且也笑着道了句“不介意”。 “这是三房家的四丫头宇晴和五丫头宇凝,宇晴还有个双胞胎哥哥,不过在外面招待宾客呢。”穆远航又转向左侧的两个小姑娘,穆宇晴同长亭一个年纪,穆宇凝要比她们小上三岁。 长亭也都一一问了好,她们相比大小姐穆天璃倒是外向许多,没一会就亲热地抱上了长亭的手臂,长亭没怎么和比她年纪小的姐妹相处过,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好在穆天璃善解人意看出了她的窘境,替她圆了场。 “家主,二小姐来了。”着暗红色服饰的喜娘牵着穆亦舞走了出来,今日的她在各种首饰的装点下光彩照人,与平日中是两种不一样的美。她身后跟着穿嫩粉色衣裙的穆亦熙,小心翼翼地替她拈着裙子后摆。 穆亦舞轻移莲步慢慢上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笑容,但这笑容却在看到长亭时僵在了脸上,她身子一顿,后面的穆亦熙差点撞到她身上,好在及时停了下来,不然若是弄脏了她的这身婚服指不定又被打成什么样。 “二姐。”长亭微眯起眼笑着开了口,让她回了神继续走到穆远航身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爷爷。”她道,声音里竟瞬间带上了半分哽咽,依依不舍的情绪,让穆远航心头一动,这毕竟是他的亲孙女,和他血脉相连。如果长亭追究了她落水的事情,那真的是忠义亲情两难全,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穆远航心中也是波澜不已,他伸出手扶住她的手臂,“起来吧,二丫头。” 穆亦舞再抬起头时眼眶里噙着晶莹的泪水,长亭心里却想着,她这说哭就哭的能力似乎又熟练了不少啊。 “不要哭,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二妹你怎么能哭?妆都要花了。”穆天璃拿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擦去她的泪水。 “谢谢姐姐……” “二丫头你要记着,你以后到了三皇子府如果他们有人欺负你,尽管回来,穆家给你出头!”穆远航道。 “爷爷……”穆亦舞抽泣了几声,又听几个长辈叮嘱了几句,就后面喜娘喊着吉时到帮她盖上了红盖头,随后扶着她跨过几道门槛,上了大门外的艳红色喜轿。 长亭跟在穆远航的身后,站在门边望到了她这“二姐”以后的丈夫。三皇子文灼长得还算是俊朗,骑在马上颇有种风度翩翩的气质,但比之文朔寒自是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长亭突然低下了头,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烫。她怎么就这样下意识地拿他和阿朔比较了呢,总是这样走神可不好…… 长亭这厢还在自我检讨着,殊不知她这副害羞的表情尽数落入了不远处某人的眼中。文朔寒捏碎了手中的一个小酒杯,碎片掉了一地但没有一片伤着他的手。 “主子,要赔钱的。”魏可霏严肃道,就算是在自家的酒楼,随意毁坏东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文朔寒看着文灼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看,比平日要靓丽许多的长亭,心中更是来火,手上又没控制好,溅了一地的酒水。 “主子……”魏可霏无奈道,请不要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啊…… “记公账。”文朔寒黑着脸回道,见送亲的队伍已经走远,长亭和穆远航他们也回到了府中,他撂下这儿的烂摊子就下了楼,直冲宰辅府。 魏可霏叹息一声,拿起笔在账簿上添了一行字,“损酒杯三只,酒壶一个,共计两百三十七金。” “连主子的钱都斤斤计较,他没把你扔出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魏挽沨望向窗外,大街上车水马龙,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等着宰辅府将要派送的喜饼喜糖之类的东西想要沾沾喜气。 “哼!”魏可霏唤来几个人收拾了这里,然后对魏挽沨道,“这次朝天祭的名单拟好了吗?拟好了就给我一份,我还要靠着它做先手生意。” “小心不要外泄,看过这名单的目前在朱玄国不超过十个人。”魏挽沨拿出一封信封递给她。 “了解了解,也不是第一次了~”魏可霏俏皮地一眨眼,她能把主子的产业经营得风生水起光靠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时不时就要从魏挽沨这里偷点消息出来,他管理着主子手下的各种情报,可信率十成十。 他们都心知主子是清楚他们这小小的越界行为的,但只要他们做得不过分,主子也就不会管了,这也是魏可霏愿意留在文朔寒手下的其中一个原因,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第六十八章 门生 穆远航在前厅招待了一会客人,然后自称精力不足就回到了后院,拒绝了其他人的随行,只准长亭陪同。 “内人为我生下四个儿子,除了航愈,他们每一个娶亲的时候,家主都亲自来到了朱玄,为我备了丰厚的贺礼。”走在回院子的路上,穆远航望着穆府的一草一木突然有感而发,“如今我孙女也出嫁了,现在想想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长亭知道他口中的“家主”就是她的生身父亲,她垂下眼睑,道:“父亲一定很遗憾他会缺席。”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少主,我说错话了。”穆远航突然意识到,谈起这个话题会勾起长亭不愉快的回忆,她比他要伤心多了。 “没关系,我不在意。”长亭摆摆手,其实她对于父亲母亲的印象,基本全部来自逐月以及穆远航的描述,四岁以前的记忆被封印过而且那时候太小,根本记不住。 穆远航本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身后不远传来一个轻轻落地的声音,两人同时看过去,一身宝蓝色锦衣的文朔寒大步走了过来,他没有带面具,此时是以真实面貌出现的。 “恭喜先生,不介意学生来讨杯喜酒吃罢?”他先向着穆远航拱手弯腰行一礼,又悄悄向长亭抛了个媚眼,惹得她又觉得脸颊一热。 “二殿下。”穆远航点点头回以一礼,他见到二皇子之时有些惊讶,因为他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在朱玄京城露过脸了,“请把这当成自家内院,随意即可。” 之前在烈焰谷的时候,他们两拨人没有正面遇上,但文朔寒倒是对他去过那儿有所耳闻。 “你们……认识?”长亭在他们之间来回望了望,又是先生又是二殿下什么的,听得她有些乱。 “我父皇还是王爷的时候,宰辅大人就成为了教导皇族的先生,我和太子皇兄可都是先生的得意门生!”文朔寒颇为自豪地解释道,惹来长亭一个斜眼。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嘛。” “我这不是希望小亭儿多了解了解我?”他亲热地挨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在掌中揉捏。 “爷爷才不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长亭伸出一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来喝喜酒带了什么贺礼没,不贵重别怪我把你扔出穆府的门。” “当然有啊,青玄独有的漆叶茶,紫金今年好不容易弄到两斤,都送过来了,我吩咐的人应该早就报上礼单了。”文朔寒道,他对出嫁和娶亲的人都没什么好感可言,但对宰辅府绝对是毫不吝啬。 “是啊,亭丫头,二殿下的礼是最早送到的,而且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品。”穆远航附和道,他对于长亭和文朔寒相识并且还这么亲密感到极为吃惊,只不过没那么容易表露在面上。 “小亭儿你看吧~”文朔寒邀功似的凑过来,被长亭习惯性地推开,他倒也不恼,直起身笑嘻嘻地看向穆远航,“先生,之前父皇是不是有把关于烈焰谷的调查书交给你?” “是有此事,现在就放在我的书房。”穆远航道,盘旋在烈焰谷上方的瘴气一天之内全部消散,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派去的人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只能草草了事,交上了一份关于附近民众的调查情况书。 “能否借来一阅?学生有些事情想要确认一下。”文朔寒问道。 “没有问题。” 长亭见他们似乎有事情要商议的样子,便道:“你们慢慢谈,我先回去。” 她说完跟穆远航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却被文朔寒从背后一掌揽进怀里。他微凉的唇贴在长亭发烫的耳尖,轻轻吐出一句话,“在院子里等我。” 长亭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有些不知所措,而且还是在穆远航的面前,眼望过去,黑发的长辈正侧过身子看着别处,显然是不想让她尴尬。她眉头一皱,狠下心来手肘使劲一个后顶击向文朔寒的腰腹,让他疼弯了身子。 “小亭儿你……”每次都打在同一个地方,这个准度也是惊人。 “好好做正事儿。”长亭丢下一句,然后快速离开了这里。她走后,文朔寒揉揉腹部,站直了腰,对穆远航笑笑便一起去了他的书房。 “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二殿下是什么时候认识亭丫头的?”穆远航问道,文朔寒对长亭的了解直接关乎到他要不要在这个皇子面前瞒下一些东西,如果知之甚浅,那他以后则需要小心许多事情。 “先生不用担心,小亭儿的事情无论是关于她自身还是她的亲生父母,我都多少知道一些,但这件事只有逐月知晓,小亭儿对此有没有察觉还尚未可知。”文朔寒道,“她现在是凭她自己的直觉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了她,我也向您保证我会保护着她,绝不让任何人伤到她一根头发。” 穆远航看着他脸上十分认真的神情,便清楚他是真的有那个决心。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他少数教出的几个颇为得意的门生,甚至比他的太子皇兄还要出色,但他同时也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多年前就直接离开了朱玄,以去青玄求学为由避嫌。 文朔寒没有当皇帝的意愿,同时也想避免被人从中挑拨离间的可能,他相信父皇和太子皇兄都会信任他,但免不了有小人闲言蜚语,所以干脆不露面免得他们三天两头碎嘴。 穆远航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想法,对他也曾有过惋惜,不过文朔寒自己乐得清闲自由,如今过得也不比其他皇子差,甚至要好上不少,他也就放心了。 “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还是信任的,我不能替少主做出什么决定,但我会支持二殿下,希望你们以后能有个好结果。”穆远航微笑着道,长亭的身边太过清冷,在她身上他能看出同当初家主一样单薄的影子,他们都需要能陪伴感化他们的人。 比如当初的逐莲,比如今日的文朔寒。 第六十九章 小朱羽 长亭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着,手里一本半翻开的草药书籍,她拿着笔在某几处勾勾画画,准备作为以后教导芙鹂的内容。 话说她等会还打算去长清楼监工呢,为什么要在这儿傻坐着,白白浪费时间。长亭把书收了起来,不知第几次地望向了院门口,遂又低下头拿出一个小药臼,放进去几株草药磨起了药粉。 文朔寒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百无聊赖地捣着手中的药杵,他知道她一向是用天力代工的,现在直接用手可见是真的没事情做。他笑笑,走到了她面前,双手捧起了她的小脸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小亭儿觉得我的相貌如何?”文朔寒道。 长亭蹙了眉,问道:“什么如何……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她觉得今天文朔寒从一出现开始就不那么对劲儿,像是平常他不是会在穆远航这类的人面前炫耀自己,也不会问她这种问题。 他没有回答长亭的问题,只是用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白嫩的皮肤摸起来十分舒服,微微泛红的时候就更美了…… 文朔寒这么想着就低下了身,凑近她的脸。 长亭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到面前这副,她见过的最为俊逸的面容突然靠了过来,近到几乎能感受到那人的鼻息轻轻扑在她的脸上,带着幽幽的竹墨香味。 她不知所措地闭上了眼睛,紧张得连眉头都挤在一起,双颊也如文朔寒预料的那般飞上了红霞,看起来娇艳欲滴。 小亭儿这么漂亮的样子,如果以后只我一人看到就好了…… “什么?”长亭睁开眼睛,正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文朔寒见她面带疑惑才意识到他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忙把她抱进怀中阻断了她的视线。 “没什么,小亭儿等会儿要去长清楼是吗?我陪你一起去~” 长亭垂下眼睑,在心里暗暗道:“能看到我真实面容的人本就没有几个,傻瓜。” 入夜,喧闹了一天的宰辅府总算静了下来,然而长风苑里却不那么太平,因为睡了许久的朱羽醒了。 火红色的长发,冷金色的双眸,五官格外的精致,如果不是他此时只有孩童大小的话,阴沉着脸,双手环胸,盘着腿坐在床上的架势应该会很有威严。 “噗嗤——”长头还是没忍住,捂着嘴回头笑出了声。 “笑你大爷!!如果不是你我会变成这副鬼样子吗??!!”朱羽吼道,他当年也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美男子,要是被旧相识知道他现在就这么小,那还不把他们笑上天去? “我……咳、我能有什么办法。”长亭抑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对朱羽道,“朱玄大陆的天力稀薄,我又不可能像在神域一样修炼得那么快,你再急也没用。” 契约兽的能力与他们的主人的修为息息相关,长亭此时只有化境二阶的修为,连带着朱羽也发挥不了他最强的实力,但即便如此,碾压一般人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在朱玄化境二阶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境界了,根本用不着他出手。 “那我们回神域!这个小破地方也没什么好呆的!天力又薄,空气都差!”朱羽嫌弃地看了看四周,这跟他以前住的地方差得也太远了。 “你可是在这小破地方出生的,你可别忘了。”长亭揉了揉他的头,“而且这都过了多少年了,我们以前住的地方早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况且,现在的神域对我来说太危险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朱羽挑眉,本来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神情,可惜摆在这张小圆脸上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差点让长亭又一次破功,她赶紧深呼吸几下冷静下来。 “因为我……”她把这一世她的状况告诉了朱羽,他听完之后眉头紧锁,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那你现在还有多少以前的记忆?”朱羽道,他本以为长亭只是天力要从头开始修炼,没想到连记忆也几乎没了,幸好她还记得自己,不然他肯定把她打得找不着北。 “只有关于你的,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折了自己的羽毛做成礼物送给我呢,那时候的小小羽多讨喜,哪像现在,脾气臭得都不像我亲生的,一点也不可爱。”长亭说着拿帕子掩了半边脸假意抽泣了两下,惹得朱羽恼羞成怒,抓起一旁的软枕就朝她扔去。 “吵死了!折那几片羽毛痛了我一个月,你别指望我再干这种事!”跟长亭在一起的朱羽永远都带着孩子气,倒不如说现在这副外表才更符合他。 “啊……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有没有人把我的收藏室翻了,那里面的东西我一样都不想给别人来着。”长亭对于死亡的记忆很是模糊,但她隐隐记得她有把朱羽的那几片羽毛收好,放到了一个很大的石室中,虽不是很清楚,可是对其中物品她都有很强的执念。 “……那你,记不记得那个人?”朱羽见她努力回想着从前的事,试探性地问道。 “哪个?”长亭疑惑道。 “就是……那个人……” “到底哪个?”长亭道,不明说她怎么会知道啊?她看着朱羽似乎没了下文,而他的表情似乎很悲伤,头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紧接着那许久未曾出现的针扎似的疼痛又在她的脑海出现。 长亭双手抱住头,跪坐到了地上,随着心跳的频率一阵一阵地冲击在她身上。 “长亭?!”朱羽在她脸色变了的第一瞬间就跳下了床,跑到她面前抱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疼……我头好疼……”长亭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朱羽听后立刻伸出一指点在她的眉心,缓缓注入自己的神力。 “有没有好点?”朱羽问道,他曾经见过长亭这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灼热的暖流冲刷了那股疼痛,让她有了喘息的机会,她两手撑在地上,看着额上脸上的汗砸在地面上。 “嗯……好多了……呜!”长亭突然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好像在那道白光里看见了什么。 淙淙流水,苍苍秀树,那个在湖中央的白衣女子又出现在她眼前。她好似听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向某处看去,她的视线延伸处,一个男子向她走来。 第七十章 你儿子? 然而还不等长亭看清那男子什么模样,一声突然的琴音闯入了她的耳畔,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长亭!”朱羽大喊一声,见她的眼中越发浑浊不定,遂一拳击中她的腹部,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呃……朱羽你这招跟谁学的……”刚刚恢复意识的长亭猝不及防受了一击,扶在他的肩膀上喘着气。 “你说呢?”朱羽撇撇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长亭,后者无法反驳,只好无奈地笑了笑,被他扶起坐到软榻上。 “反正你以后抓紧修炼,我可不想一直保持着这副样子。”朱羽抖抖手臂,又往地上踩了几脚,“你看这像什么样?!” “有什么不好,上街随便拉个大姐姐问她们要糖葫芦吃,她们肯定帮你买。”长亭看准了他没在意的一瞬间摸上他的头,成功用他的红发做出一个鸡窝,被朱羽恶狠狠地打开。 “鬼才吃那种东西,我的酒呢?”朱羽有个不喜欢被一般人知道的习惯,那就是他喜欢甜食。幼时他还感觉不到什么,长亭待他极好,带他上街几乎是指哪买哪,甜食甜品都被搬了个空。 但他长大之后,有人看他如此嗜甜,竟然以此嘲笑他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偏爱甜食,当时还年轻的他恼羞成怒直接把那个人结果了,而且后来还给长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从那之后他就不怎么碰甜食了,为了告诫自己,除了长亭特制的甜酒,其余一概不沾。 “诶呀!我给忘了!”长亭一脸惊讶,好似真的忘记了要给他准备甜酒。 “你!是不是睡傻了!不对你是不是故意的!!”朱羽怒道,一定是之前给她输天力的时候没听她的话停下来,这厮报复他呢!别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得真真的,自家主子小心眼可多了。 “诶诶~”长亭伸出一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指间纳戒一闪,一个中型瓷瓶就出现在她掌心里,“这是什么?” “哼!还算你有良心!”朱羽一把抢过,打开琉璃塞子就灌了一口,满意地咂了咂嘴,露出今晚以来第一个笑容。 他喝下的酒只会是长亭做的甜酒,她恢复了和他相关的记忆之后就记起了这一件事,然而制甜酒的材料在朱玄很少见,一时间只酿出这么一小瓶。 见他微仰起头像是快喝完这一瓶,长亭立刻把酒从他手里抢过来,“省着点喝,目前可只有这么多,酿酒的材料我还在托人收集呢。” “切,这小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朱羽嘟囔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把琉璃塞子塞回瓶口,把酒收回自己的空间里,问道,“你是要睡觉还是要修炼?” “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还挺累的……”长亭说着打了个哈欠,天没亮就起来修炼,然后陪着元舟卿待客,接着去了长清楼监工同时检查了她给众人布置的任务进度,还与清儿一齐和雁姒过了过招,她回到长风苑之前根本没停下来过。 “那就快睡!”朱羽一把拎住她的领子扔到床上,然后把被子掀开铺在她身上,“我给你守夜。”说完就要往窗户下面的软榻边走。 “朱羽,我……”长亭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被朱羽一回头呛住,“闭嘴,睡觉!” 长亭这回乖乖闭上了嘴,拉起柔软的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朱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自己也闭上眼睛散出神识监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长亭翻了个身悄悄望了过去,唉,她连衣服也没脱,早上出被窝的时候一定很艰难。不过谁教朱羽固执的这一点跟她很像呢? 翌日,长亭仍是按平常的日子醒来,本打算起来进行日常修炼,却因为眼下还存在的一点点暗色被朱羽勒令不许下床,多睡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来,她说什么也不赖在床上了。 “你就不爱惜自己吧,听过有个词叫物极必反没,迟早趴在床上下也下不来。”朱羽自她起来到洗漱到穿戴到用早膳一直唠叨个不停,而长亭都只是“好好好”地应着。 她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来,对朱羽道:“你是要跟我一起走过去,还是待在空间里?” “当然是走过去,万一你路上被人抢劫了怎么办,还得小爷我救你。”朱羽正气凛然道,作为契约者的他可是她的头号保镖。 “是是是,那你要把发色和瞳色换一换,这样出去太扎眼了,要是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办,小小羽这么可爱。”长亭一指挑着下巴,做苦恼状。 “瞎说八道,你才被拐走。”朱羽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发色和瞳色瞬间变成了深棕色,“这样可以了吧,真麻烦。” “嗯~”长亭满意地一笑,口不对心这一点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哪。 这几日洛清溪寻来的工匠一直在赶工,长清楼的外观雏形已经建成,颇有恢弘大气的架势,也引来不少人的猜测和围观。 朱羽跟在长亭身边和她一同走进了大门,正和工匠们说着什么的洛清溪看到她立刻对他们招招手,自己向长亭走了过来。 “这……”洛清溪在她不远处顿下脚步,看着朱羽眨眨眼睛,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瞪大双目,“你……” “不是我儿子!”长亭及时阻断她要脱口而出的话,明知道不可能还瞎猜,“我跟你说过的,朱羽。” “切。”洛清溪噘了噘嘴,“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又不有趣。”长亭毫不留情地回道,“我去后面看看,你接着忙。” “知道忙还不来帮把手!”洛清溪貌似愤怒地一跺脚。 “呵呵,我相信你的实力。”长亭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并躲过了一块向她飞来的木板任它砸向了墙,进到了后堂。 “躲得倒快。”洛清溪拍拍手中的碎木屑,对身后的工人说道,“去看看那块木板裂的位置准不准,要不要再锯窄一点。” 被她扔出去的木板应声裂开,分成两块掉在了地上,而它的裂缝正好就是之前工匠在上面画下的锯线。 第七十一章 欲速则不达 长清楼最后留下的十个姑娘此刻都在后院中,芙鹂手中握着一卷书卷,脚下也不停地在碾槽上来来回回动作,雁姒则是单手撑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襟,从脖子流淌下去经过脸颊头发滴到地上,年纪最小的小玉在一旁的石桌前用算盘计算着什么。 “常公子。”“常公子。”见长亭进来,他们纷纷出声问候道,长亭点点头示意她们继续,自己则带着朱羽走到了石桌前的小玉身边坐下。 “常卿哥哥!”小玉乖巧地喊道,一朵大大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左颊的一个小酒窝甚是可爱。 “乖。”长亭摸了摸她的头,小玉这个小姑娘真是不能小看。 她还在襁褓中时就被亲人遗弃在雪地里,被盈娘抱回来如今已是第七个年头,平常在楼里只是做些打扫清洗的工作,偶尔在盈娘教她们其他人抚琴或者跳舞的时候跟着学点。可能是她年纪太小了,又或者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她总是做不好。 然而在之前对每个人进行测试的时候长亭才发现,小玉只是天赋的注重点有所偏差,她对数字的敏感程度比常人高上好几倍,记忆力也相当不错,于是长亭便从这方着手,让她学了些计算的法子,如今账本也能看懂一二了。 “常卿哥哥,你看这里,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啊?”小玉指着面前账簿上的一个字问道。 “这个字是‘余’,是余额,剩余下来的钱的意思。”长亭凑近她了些,又回答了她几个有疑问的地方,突然觉得头发好像被什么扯到了,长亭回过头只见朱羽望着不远处各自练习的几个人,便没在意又看向小玉手里的账簿。没说几个字她又觉得头发被扯到,回过头还是朱羽事不关己的表情,长亭无奈地站起身把朱羽拉起按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小玉,让朱羽哥哥教你吧,朱羽哥哥比常卿哥哥要厉害哟!”长亭拍拍朱羽的双肩,声音略带威胁地说道,“是不是,朱羽?” “……嗯。”朱羽背后一寒,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只是想让她多注意注意自己,别老盯着别人,结果把自己搭进去当苦力了。 “乖乖的,以后奖励你甜酒。”长亭轻声说道,然后走向芙鹂。 而这边的小玉第一次见着同龄的小男孩,好奇心特别重,而且对他异常的兴趣浓厚,巴掌大的小脸上红扑扑的,“那就麻烦朱羽哥哥啦!” “……你知道麻烦就好。”朱羽黑着脸应道,要不是长亭开口,他才不想跟这没断奶的孩子有任何的交流呢,“哼!” “之前我划出来的几种草药都记清楚了吗?”长亭对芙鹂道,她弯下身拈起了一些芙鹂已经磨好的药粉,“最好再磨得细一些。” “记清楚了。”芙鹂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随后道,“常公子,能否尽快教我炼丹术呢?” 长亭闻言望向她,她眼中的执念深不见底,只要没瞎就能看见她对于某个目的的急切渴求,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长亭肯定绝不仅是炼丹术这么肤浅。 长亭没有应她,只是问道:“冰草的特性是什么?” “延缓毒素等的蔓延,以及净化的功效。”芙鹂回答道。 长亭接着问:“针须草在哪生长?” “大陆最西面的潮湿地,且只存一季。” “木绒草除了炼制丹药还能做什么?” “磨粉外敷伤口化瘀。” “斜纹果是何属性?” “是火属性。” “那冰草和斜纹果能否放在同一个药炉里,为什么?”长亭半眯起眼,问题一出她就看到芙鹂脸上明显有了些疑惑,冰草属水属性,怎么能和火属性的放在同一个药炉里? “……不可,属性互斥。” 长亭取下白玉骨扇,甩开在胸前慢慢摇着,“以针须草和斜纹果为主炼丹时需要注意什么?” “不能让针须草沾水,斜纹果需要压成饼状。” 长亭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合起扇子点了点芙鹂手中的书卷,“木绒草粉末除了外敷化瘀,还能少量融合互斥的草药,并且同时保持它们原有的特性。还有,如果只把针须草和斜纹果放置在同一个药庐里,它们也会引起爆炸,需分别处理,最后辅以木绒草作为融合。” “炼丹过程要求的是一丝不苟,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分神都会造成影响,轻则废了一炉的药材,重则废了你这条命。” “你连药性和注意事项都没有背全,拿什么学习炼药术,意志力吗?还是运气?”长亭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放下了狠话,让芙鹂低着头几乎无地自容。长亭比谁都要热爱药与炼药术,所以绝不会让别人轻视它们。 “如果在下次考核的时候,你没有达成我的指标,你就继续天天去前面唱你的曲儿,别再想着当什么炼药师了。”长亭顿了顿,道,“我不清楚你的过去也并不想知道那些,更不在意你怀着多么远大的抱负,在我这儿就踏踏实实地学,欲速则不达。” “……是,常公子,我知道了。”芙鹂紧紧揪着书卷的手缓缓松了开来,在长亭这一番话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坐回石椅上一边碾磨药粉,一边又研读起了药书。 “你这话是不是说得重了点?”洛清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后院,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很惊讶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长亭把骨扇别回腰间,向她走了过去。 “有人送了块匾额过来,说是要你亲自签收,好像还有什么要转交给你。”洛清溪道,长亭回道,“是阿朔,之前让他题字,他就说干脆他找人做个匾,等做好了送过来,没想到这么快。” 洛清溪摆上一个心情复杂的表情,摊了摊手道:“我说你们俩秀恩爱,能不能别老把我们牵连进去啊,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行吗?传来传去的有意思没?” “呵呵,你说有意思没?”长亭微微一笑去了前厅。 “啧啧。”洛清溪一回头突然看见一个小身影挡在自己面前,顿时吓了一跳,“唔哇!吓死我了!你做什么站在这里?” “你刚才说……恩爱?她和谁恩爱?”朱羽阴沉着脸,眼睛死死盯着她。 第七十二章 嫉妒心 “啊?”洛清溪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随即坏笑着道,“怎么,要给你找个后爹不开心了?” “黄毛丫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朱羽怒道,要不是长亭说过洛清溪是她最好的朋友,他早就动手教训她了,然而洛清溪却不以为意。 “你才不敢呢,说起来你还得叫我声姑姑,我和你娘是姐妹来着。” “姑你大爷!”朱羽大喊一声,兀自离开去了前院。 洛清溪见有好几个小姑娘都悄悄朝这里看来,拍拍手道:“好了,戏看够了,接着练。”她们忙又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了。 洛清溪站得位置本就比较远,刚才和长亭朱羽说话也有意压低了音量,她们不会听到她与长亭二人说了什么的,恐怕也只有朱羽那最后一声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前厅里,长亭指挥着几个抬匾额的人把它放在空闲的桌子上,然后接过一人呈给她的纸袋,她打开了翻了翻,是之前去文朔寒竹苑时他整理的东西,这些似乎更详细丰富了。 “你在看什么?”朱羽从她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抢过她手上的厚厚一叠资料。 “是拜托别人查的一些东西,清儿是互斥的双属性修炼者,所以想了解一下。”长亭蹲下身到和他同一个高度,“对了我的属性是什么,我到现在还想不起来呢。” “混沌,是稀有属性。”朱羽一边翻一边道,心想整理这些的人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你真是运气好得没边了,古往至今也才那么一两个是混沌属性的。” “呵呵,谢谢夸奖。”长亭笑了笑,见朱羽翻完资料貌似对它没兴趣的样子又交还给了她,“给小玉上完课了?” “那奶娃娃在算数呢。”朱羽道,“无聊死了,你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是啊,你要是没事儿就出去转转吧,京城好玩的地方还蛮多的。”长亭摸了摸他的头,却被他拍开。 “我看着你就行了,不许偷懒,早完事儿早回去。”朱羽双手环胸,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好好好。”长亭应道。 朱羽趁没人注意跳到了屋顶上,看着在指导众人武学或者药理,忙前忙后的长亭,思绪却飘到了好久以前。 那个时候的长亭和现在的她只有体型上的差别,而且只会修天力,在其上的造诣无人能敌,但对于炼制丹药是一窍不通,除了知道什么药什么功效,炼药室都给她炸过好几个,自那以后族里也就渐渐没人再提及让她炼药这回事儿了。 把当时还没有经过神兽觉醒的他带回去这件事,曾给她带来过不少的麻烦。因为长亭跑去朱玄这件事根本没人知道,她是跟族里人赌气才会一怒之下离开神域。 在母亲把他托付给她之后,明知道不能待太久,却还是等到他度过了最虚弱的幼儿期,才被族里的人打成重伤抓了回去。 她身上淌的血沾湿了衣服,变干后凝固在身上,但没有人愿意给她治疗伤口,因为她被罚跪在禁闭室里,只有家主才能解除她的刑罚。等她再出这个禁闭室已经是五天后了,失血过多昏迷才被守卫通知找人把她抬出去。 这还只是个开头,然而为了防止有人伤害到还很弱的他,长亭谎称他只是个普通妖兽,不是神兽,更不是圣兽。圣兽以上的妖兽虽然成年过后十分强大,但有很多都活不过幼年期,这也是他们稀少的其中一个原因。 潜逃这么久还只契约了一只普通妖兽,这几乎让长亭成为了整个家族的耻辱,那段时间她真的是被剥夺了一切资源,她的住处清冷到像个荒废之地。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那个人出现了。没多久长亭就通过族内的定期比赛,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一切权利,就为了可以和那个人在一起。 她和那个人的相处时间越久,朱羽就越害怕还没为她做出什么贡献的自己被她抛弃,当时一个冲动做了许多错事,有多严重呢?联系到最后她死的时候,逼迫她做出那样决定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 但还未到那种地步的时候,在他认为自己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为了离开她伤了好几个人逃走的时候,在他准备独自躲在自责里一辈子的时候…… 长亭撕开了笼罩在他身边的黑暗,像当初把他从那幽暗的山谷里带出去一样,有一次把他拉了出来站在阳光下。 那时候见到他时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朱羽,我们回家吧。” 朱羽朝地面看了看,天色不早,长亭正仰头望着坐在屋顶上的他,他一晃神竟将两个有那么多不同之处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是了,她当时说的就是这句话,一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胡思乱想。 朱羽一撑屋顶,脚蹬在上面,向下扑进了长亭张开双臂的怀中,她把他稳稳接住。 这一世,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好好活着,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快乐地活着。 朱羽反常地紧紧抱着长亭,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怎么了?不会是从那么高跳下来害怕了吧?”她摸摸朱羽的发旋,打趣儿地说到,“那以后可怎么带我去各种地方干坏事啊?飞得太低可是会被人家发现的。” “多嘴!我可是朱雀一族,再高都我来说都是小事一桩,倒是你,这般修为还想上去,小心身体受不住被压成柿饼!”朱羽恶狠狠地说道,手却没松开。 “是是是~”长亭拍拍他的背,对他刚才所想一无所知。 另一边的竹苑—— “主子?”魏挽沨道。 “嗯?怎么了?”文朔寒突然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没说什么,只是看主子突然愣神,是不是太劳累了,可要休息一会?” “不用了,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而已,继续吧。”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魏挽沨回去做自己的事。 风吹着竹林沙沙作响,文朔寒向后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眼中的蔚蓝色虚幻到不真实。 第七十三章 国宴将近 “持你的帖子进宫?”长亭重复了一遍文朔寒的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国宴将近,长亭她们的计划是在国宴之前就把长清楼开张营业,此时也已经是在收尾阶段。 文朔寒今天来找她闲聊,就聊到了国宴的事情,他说往年穆府出席的人数和位置都是固定的,所以让她持他二皇子府的帖子入宫参加国宴。 “是啊,如何?”文朔寒殷切地凑了过来,就差没在脸上写下“快答应吧!”几个字了。 “不如何,我虽然对那些宫规条例不是很了解,但持二皇子府的帖子入宫代表什么我还是知道的,你收收心思。”长亭撇了他一眼,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明摆着把“二皇子所有”的标签贴在她身上,她还不至于那么大摇大摆。 “唔……”文朔寒瞬间蔫了一样,抱着她的肩膀嘴里不知道哼哼什么。 “我不想让穆长亭这个名字太过显眼,至少现在不能那么频繁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长亭拈起一块摆在桌上白色盘子中的糕点,喂到他嘴边,“乖,张嘴。” “啊唔~”文朔寒一口吞掉了这块对他来说甜得发腻的糕点,顺势舔了舔她的手指,“还要~” “还要自己拿。”长亭勾起手指敲了他额头一记,又趁机吃她豆腐。 “那我喂小亭儿~”文朔寒拿起她平时常吃的一种糕点送到她嘴边,长亭挑了挑眉,小口咬下半块。 “长亭,关于雁姒的考核内容你想……好了没……”洛清溪突然推开了门,见到的就是他们两个紧紧靠坐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一时语塞,她看向一手揽在长亭腰间的文朔寒,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嗯……不久之前?”文朔寒想了想道。 “来好久了,这茶都凉了。”长亭用指尖碰了碰茶壶壁。 洛清溪表示,这个场景对单身的她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需要对眼睛以及心脏进行急救。 “怎么了,黄毛丫头,干嘛站在门口不进去?”朱羽从楼梯上来,走到她身边往房间中看去,一下子让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你在干什么呢?!他是什么人?!” 朱羽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想要分开他们俩,却被文朔寒抢先一步抱住长亭的腰移到了别的位置,站稳过后才看向带着强烈敌意的他。 长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文朔寒颤抖着声音道:“小亭儿……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生了个……” “不是我儿子!!你们脑子怎么长得?!”长亭真恨不得剖开他们的头看看,怎么会有这么清奇的脑回路。 “这人是谁?!”朱羽追问道,视线一直紧紧盯在长亭脸上,想要求一个解释。 “呃……”长亭捏住下巴做思考状,看了满脸期待的文朔寒半天,终于不确定地道,“姑且算我男人?” “什么姑且啊!小亭儿真狠心!!”文朔寒作势就要扑过来,被她习惯性推开,正好让朱羽插了这个空到两人中间。 “我这才不在多久你就又找到新欢了!?这个人有什么……!”朱羽进屋第一次看向这个男人的脸,只一眼就让他说不出话来,“你……你……” 一模一样,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除了眼睛的颜色,那个人有着一双如黑夜般漆黑的眸子。 “你又快我一步……”朱羽下意识地说道,随后立刻捂住了嘴。 “朱羽……”长亭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她从刚才这脱口而出的话中听出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果然在自己没有找回来的记忆里,有一部分是跟文朔寒有关的吗? “啧,你出来,我有话跟你单独说!”朱羽拉着她的手臂就跑出了门,留下文朔寒和洛清溪。 洛清溪道:“你别在意啊,朱羽只是长亭的……”虽然她喜欢跟长亭开玩笑,但是如果被不知情的人误会了那就糟了,尤其是这个她还蛮看好的男人。 “我知道。”文朔寒打断她,“我记得她说过在烈焰谷契约了朱雀,只是没想到那传说一般的神兽朱雀会是这个样子。” “嗯~”洛清溪眯眯眼笑道,没想到他也是故意逗长亭玩的,“看来是同道中人,不过你清楚就好。” “不说我了,那些资料对你的互斥属性修炼有没有帮助?”两人在桌子前相对坐下。 “有是有……但总觉得修炼暗属性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领悟了。” “我没遇到过同时修炼光暗属性这样的例子,所以不清楚,不过如果单是暗属性,或许能找到人帮你。” “谁?那个人厉害吗?”洛清溪问道,要找帮手当然要找最厉害的。 “很厉害,和我不相上下。”文朔寒道,“是你哥哥,墨雨,他修的就是暗属性。” “他??”洛清溪在脑海里扫了扫,貌似记忆里没见过他在自己面前使用天力,都是避之不及的样子,想不到他是暗属性的修者,“诶哟……短时间里算了吧,我还不想见到墨云庄的人。” “对了,墨云庄是会参加国宴的,大概这两天就到京城了,这件事你知道吗?”文朔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最近只顾着小亭儿的事差点把这给忘了,别到时候她以为是自己通风报信的。 “我知道,当初给他们留了国宴相见的字条,所以才没有那么铺张的找我吧。这可真头疼,我并不太想回去……”洛清溪微微有些烦躁地敲着桌子,“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另一边,见周围没有人在就停下了的朱羽,回过头质问道:“那个人是谁?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长亭揉揉被他捏的有些疼的手腕,“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 “是我先问的!”朱羽运气神力浮在空中和她平视,揪着她的衣领。 “但你知道得比我多。”长亭握住他的手放开自己的领口,然后缓声道,“朱羽,你冷静一点。” 周身气息有些不稳的小朱雀,已然恢复成了红发金瞳的模样,眼中惊愕、后怕、悔恨还有许多情绪错杂地交叉着。 长亭抚了抚他的头发,温柔的说:“没事,这里谁都伤不到我。” 朱羽这才收敛了不受控制外放的神力,深呼吸了一下。 第七十四章 对峙 “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是在烈焰谷吗?”朱羽把头发又变成深棕色,这才心平气和地问道。他刚才是有点冲动了,长亭前世就是因为那个人才会最终决定赴死,所以他看到那张脸一时间冷静不下来。 “不是,在五年多前,因为什么原因他就时不时到我的面前来,那时候我还没恢复意识。”长亭顿了顿道,“每次我一想起过去都会头疼,想找关于他的记忆时那疼痛更甚,所以我才想知道我和他是不是以前认识。” “他现在叫什么名字?”朱羽双手环胸。 “文朔寒,是朱玄的二皇子。”长亭答道。 “连名字都差不多,看来真跟那个人有联系。”朱羽敛下眼睑,“真讨厌,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两个,要是在我醒之前你没遇到他还好说……” 如果他比那个人先遇到这一世的长亭,那还有办法分开他们两个,那她说不定就会永远跟那个人没交集,不会重演上一世的事情。 但时已晚矣,看他们方才的样子,当然是已经有不浅的交情了,他最清楚长亭要是对一个人厌恶或者无感,那这个人是绝对不能靠近她半径两米之内的。 “朱羽……” “好了别问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想多谈。”朱羽侧过脸颊,望着地面,“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俩还真是命中注定。” “为什么这么说?”长亭疑惑地问道,单凭这一世又遇到了吗? “等你记忆恢复自己看吧。”朱羽落到地面上,“如果是这个人,我勉强答应你跟他有接触。但你记住一点,他要是不够强,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他留在你身边的。” 既然他们又在一起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他要做的就是让长亭身边的人都强大起来,强大到不会受到任何人威胁的程度。 “小小羽真小气,连这个都不告诉我。”长亭蹲下来双臂放在膝盖上,“乖,我给你买糖吃,你直接说好不好?” “滚滚滚,我没第一个打死他就算大度的了,谁要吃你的糖。”朱羽哼了一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长亭无奈地笑笑跟了上去。 她读出来了,文朔寒她上辈子肯定认识,而且她和他的交集不少,不过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不然朱羽不会这么激动。但看起来并没有到连这一世都无法挽回的地步,不然依照朱羽的性子还真的有可能直接打死他。 不过朱羽没有明确反对文朔寒,那她姑且可以再相信他几分,“姑且”啊…… 长亭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洛清溪,两人就正好去商议关于考核的事情,但朱羽却是没心情去后院,而是来到了文朔寒所在的雅间,一进去就施了术把他们俩与外界隔离开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现在就你跟我,为什么要在长亭身边?说实话。”朱羽面无表情地看着脸上带着淡笑的文朔寒。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小亭儿啊~”他笑得更开了,每次说到“小亭儿”三个字的时候,他连嘴角的弧度都比一般要上扬。 “别装傻,五年前就喜欢她,你认为说出去谁会信?” “那我们直接一点,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文朔寒此时收起了平时漫不经心的态度,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从上辈子开始……之类的,你是想听这个,我说的对不对?” “你果然也是记得的。”朱羽皱了眉头,心情更是复杂,“记得多少?” “只有一些不完全的碎片,都是关于我与她的。”文朔寒顿了顿,“所以我去了月玄大陆找到了盘龙谷,本来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谁,谁知修为猛增加上得到了预言,我也零零碎碎知道了少许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他在这些分散的记忆中见过一两次朱羽,所以他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小男孩是长亭的契约者。朱羽跟逐月不一样,即使隐瞒也没用,所以他选择和盘托出。 “那你……”朱羽欲言又止,这个人因为前世的原因记忆不完全也情有可原,就算问他什么他也不一定记得,朱羽叹了口气,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告诉长亭这些,装作不知道吗?” “我自己的记忆尚且不完整,怎么能就这般残缺地告诉她这些。”文朔寒道。 他从有意识起心里便装着某个人,他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甚至连那个人的面貌也未曾看清楚过。可是突然有一天在他突破某个修炼等级之后,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竟然清晰了起来,只消一瞬便那般深刻地映在了他的脑海中。 随着修为的增长,与那个人的零散回忆也越来越多,他愈发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她会住在自己的心里面,所以一有能力他就到了月玄大陆,去找寻可以为他解答的人。 盘龙谷给他的答案就是,长亭从前是他最爱的人,以后也是如此,她永远都是他生命中最不可缺的女子。 所以他顺着指示回来找到了,那时候容貌不同且还没恢复意识的长亭。他不会单凭前世的回忆就爱上一个人,他也不是会听天由命的性格,一开始只是带着好奇与莫名的期待。 但在长亭身边待得越久,注视着她的时间越多,他就越发觉得她吸引着自己,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离不开她了,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他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朱羽望进他的眼眸,竟是与那个人分毫不差的坚定,他摇摇头,也许这就是宿命,他永远插不了手。 “你要变强,即使自己没命也不要让长亭受到伤害。”朱羽的声音带着威胁与无可奈何,但却足够警告文朔寒了。 “我会的。”他应道。 朱羽突然觉得无比消沉,他挥挥手驱散了四周施下的术法,离开了雅间。 第七十五章 你想睡床还是睡大街 长亭和洛清溪商量好了要给长清楼里的人考核的内容,随后便收到了魏可霏给她传过来的消息,说她需要的几种草药会在依兰城的地下黑市进行拍卖,魏可霏问长亭是想自己去拍还是她派人拍下给她送过来。 “诶诶我还没去过拍卖会呢!我们自己去!”洛清溪趴在长亭肩上和她一起读了这封信,兴致冲冲地说道。 依兰城离京城只有一天的路程,拍卖会在三天后,在国宴前把一切准备好绰绰有余,说不定还能在哪玩玩,听说有几个流浪艺人正好到了那里。 “好啊,正好还让你避开了墨云庄的人,是不?”长亭笑着道,刚刚见她闷闷不乐就问了几句,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那件事,根据以前他们离开庄子的时间推算,他们也就这几天到达京城,洛清溪自然是能多晚见到他们便要多晚。 “呵呵是啊,说实在的我真挺头疼的。”洛清溪揪起一撮头发拿到手里把玩。 也许是原来的洛二本就不那么亲近墨云庄的缘故,加上她这个外来者没亲没故的日子过惯了,一时间还真不那么想跟这些“家人”在一起,更何况他们本就不是亲的,洛二只是墨庄主的义女而已。 打定了主意,第二日长亭便把众人聚到一起,和洛清溪一齐给每个人进行了考核。朱羽自从昨天之后就一直不怎么有精神,他自己又不愿意解释,长亭只得让他回到灵兽空间里歇息。 “考核分成两部分,今天是初选,七日过后是复选,把两部分的分加在一起才是你们最后的成绩。如果今天没有发挥好,没有关系,复选的时候表现好一样可以加分,明白了吗?”长亭摇着手里的扇子,望着面前的十位女子。 “是。”众人应道,按照随机顺序进行各自的考核。 每个人要做事情都不同,像是雁姒被洛清溪要求在二十招之内抢到她腰间挂的吊坠。而芙鹂却比她复杂得多,不仅全篇背了一篇药经,还要说出里面能混合不能混合,能置一炉不能置一炉等类似的注意事项,并且长亭还让她现场处理了一种草药。 她们两个倒是争气,没有辜负长亭和洛清溪的期望,余下也有四个勉勉强强尚可,剩下的可以说表现一般,尤其是在雁姒芙鹂之后更显逊色,如果下次再没什么成绩,大概就只能继续去前面天天乖乖唱曲弹琴了。 将这里的事情交给盈娘,跟穆远航和文朔寒交代了一下她们的去向,长亭和洛清溪便御剑来到了依兰城。 由于到时天色已晚,二人准备寻一家客栈住下,谁知处处都爆满,好在最后一家还余了两间,没想到刚定下就事端横生。一个公子带着身后一堆的随从进了大门,嚷嚷着要一个上房。 “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最后两间上房刚被这两位定下了。”掌柜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说道,他被那公子身后的一堆随从吓得不轻。 “我管你!快给本少爷收拾一间出来!这两个是什么人,能跟本少爷比吗?!”那公子嚣张地喊道,身边的随从们各个气势汹汹地对着掌柜,他此刻腿都有些软了。 “啊……”长亭突然小声惊讶了一下,她终于想起这个人为什么那么熟悉了,这不是齐峥吗?怎么每次拍卖会附近都能遇到他。 “掌柜,没关系,我们只要一间房就好了,另一间你安排给他们吧。”洛清溪对掌柜说道,如果不让他如愿今晚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那还要不要休息了? “多谢客官,多谢客官!”掌柜忙向她们道着谢,然而齐峥却又不识好歹起来。 “哟,这位姑娘真是好心肠,委屈你了和那鸡仔一样的小子住一间,不如姑娘和我一间如何?本少爷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齐峥一开始还没怎么注意,因为洛清溪站在长亭身后,正好阻隔了他的视线,此时他才发现这姑娘长得极为标致,连刚嫁给三皇子的有“京城第一美女”之称的穆家二小姐也比不上她。 “呵呵,这位公子真会说笑。掌柜,快把他领进房间去吧,不然这夜间风大,吹坏了他的脑子。”洛清溪微微仰起头,对他不屑地笑笑,他这想法也未免太傻了些,连她的主意也敢打 “多谢姑娘关心,少爷我脑子好得很!”齐峥此话一出大堂里坐着看戏的几个人便笑出了声,确实是“好得很”,好的没边了,连她变着法骂他有病都听不出来。 “笑什么笑!都给本少爷闭嘴!”齐峥莫名其妙地嚷了声,都吵到他和这位美女聊天了,他又挂上一个怎么看怎么下流的笑容,看向洛清溪,“如何?” “别玩了,我困了。”长亭在洛清溪身后幽幽道了一句,她不想跟这种人再说下去,简直浪费时间。 “你小子!有什么资格在我和这位姑娘说话的时候插话!”齐峥突然恼了,现在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不把他当一回事儿了是吗! 他手里运起一道天力攻击直冲向长亭,谁知被她一扬扇子直接打散掉,消失在空气之中。 “你是想睡床还是睡大街?”长亭举着扇子的手并未收回,她不耐烦地问道。 “好小子你!给我打得他满地找……”齐峥刚指使着随从要收拾长亭,便被迎面而来的一道不容反抗的威压掀翻,连人带随从全部飞了出去,落在客栈外不远的地方,四仰八叉地叠在一起。 “掌柜,还是要两间上房。”长亭收回扇子道,却是让掌柜心又揪在了一起,原来这个角色更狠。 “两位客官请……”他不敢怠慢忙领着二人上了二楼去她们的房间。 “呵呵~我们家常卿最厉害了~”洛清溪挽上她的手臂,亲昵地说道。 而这天寒地冻的,齐峥等人到底在寒风中躺了多久,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这都不属于她们关心的事了。 第七十六章 寒冰林 依兰城背靠着一片名为寒冰林的树林,其中冰属性元素十分充足但由于冰属性修者稀少,且寒冷无比一般不太会有人进去。 墨雨等人在朱玄国和周边寻了好几个月,都未曾见到过洛清溪。眼下国宴将近,他还记着当初她说会在这时候找他们,便只能一边留意她的踪迹,一边往京城的方向走。他们挑了近路,要从寒冰林中穿过。 “少庄主,二小姐也不是小孩了,而且以她物境七阶的实力大概不会受到欺负的……”墨雨最得力的手下安哲这般说道,虽然他也不是很喜欢那位老是缠着他家主子的二小姐,但她毕竟是墨云庄的人,他知道墨雨很担心她的安危。 墨雨“嗯”了一声,却不认为事情能有他猜测的这般乐观。洛清溪打小没出过墨云庄,虽然那次遇袭之后突然变了性子,但能有多大改变呢?他不得不往不好的方面去考虑,做最坏的打算。 其实要不是有人看到,证明那昏死过去又醒来了的确实是洛清溪,他和墨云庄的人都很怀疑她是不是被调了包了,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又能避过庄中守卫潜出庄去,在外这么多天都没被发现。 墨雨抬手示意一行人停下脚步,他感知到空气中一阵强烈的天力涌动,附近一定有人在交手,而且双方的实力都不低。 “找地方回避一下。”墨雨身后的安哲也感受到了那股波动,对手下的人说道,所有人立刻敛去气息,往树丛之后隐去身影。 周围的空气震动愈来愈烈,风声也大了起来,能听到不远处阵阵爆炸和刀剑相撞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瞬间一道鲜红的身影从树丛中飞出,闯入众人的视界之中,墨雨第一个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不是……二小姐?”安哲吃惊地说道。为何几个月前失踪的二小姐会出现在这里? 洛清溪此时一身大红色的劲装,三千青丝被梳成马尾束在脑后,只有脸颊边两缕俏皮地垂着,衣袂飞舞在空中,发丝飘扬衬着她那绝色容颜让她看起来像是个灵动的精灵。 突然感应到什么似的,洛清溪柳眉一蹙,不等身子落地就向下推出一个光球,借力弹开跳到两米以外的地方,而她跳开的一瞬间,一道气刃袭击了她原本的落脚处,划出一道一米长的深坑。 墨雨安哲等人注视着洛清溪的身影,心中惊讶她此时释放出来的天力等级,明明几个月前离开墨云庄时才不过物境七阶,此时却达到了物境九阶。这几个月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晋级如此之快? 不待众人解惑,洛清溪突然手一翻把长剑横在胸前,接下了连续袭来的两道气刃,然后立刻将光属性的天力缠到剑刃上挥出反击,与对面的又一轮气刃撞在一起,在空中爆开。 不等烟雾散去,洛清溪脚下一蹬直冲了进去。一道白影自她对面而来,她的刀锋对质,两人使出的力道都不小,只一下便震得烟雾尽散,脚下的落叶灰尘纷纷飞向远处。 那人与洛清溪对视一眼,同时向后跳出一步,足尖点地又同时向对方冲去,手中的剑四面八方地袭去,相交处擦出金色的火花,转眼已交手数十招。 洛清溪眼眸一厉,侧身踏过一步拉开距离,蓄足了天力朝那人砍去,然而对方也不是毫无准备,倏地释放出一道防护罩挡下攻击,硬是提剑接下了这一招。 两人弹开数米远,都处以戒备的状态看着对方。 “少庄主,这?”安哲除了震惊已经容不得其他情绪了,从刚才两人对战时的身手来看,单论体术,他们这一群人里除了墨雨和安哲没有人能超过她们,而且她们似乎还未曾使用斗技,连天力都没用几次,恐怕面对同一修炼等级的人,两人都能以一敌数十,越阶挑战自不在话下。 “不分伯仲。”墨雨道,他比起安哲要冷静许多,但心里还是惊讶于,从前那个总是追着自己跑而不热衷修炼的小姑娘,竟然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强难道真像她自己所说,梦到了个老仙人? 果然,墨雨话音刚落,白衣人手中的剑折断成了两段掉在地上,洛清溪的发带也同时断开来,几率青丝随着发带一起落到地上。 “状态不佳啊,天力还没融合好?”长亭把断剑扔掉,本也只是随意在兵器铺买的,她的那把“月辉”还不完全,现在还不能用。 众人这才看清他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一身白衣胜雪,腰间别着一把折扇。只是自家的二小姐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男子,而且听那口气,似乎还经常交手? “有点吧……感觉最近好像快要升化境了,那什么叫‘融契’的药需要得越来越多了,你回头再给我点。”洛清溪皱着眉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真是修为越高越觉得那两种天力费力,虽然要比以前但是光属性的时候要强上许多。 她把暗属性的天力藏在中间,以光属性包裹其外然后攻出,这般便只需挥出一击,但实际上却是二重攻击。这寒冰林里人烟稀少,正好没事儿便拉着长亭陪她练手,从前她们可都是互相伤害来着。 “再来一局,不把它搞定我不舒服!”洛清溪揉着自己的头发,发泄似的叫道。 林间的众人不禁汗颜,他们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以前的二小姐可不会这么放肆的大叫,可这分明就是二小姐的面容啊? “好啦,下次再来,下午还有事你别忘了。”穆长亭走向她,从纳戒中取出一条红色发带,经过她的肩膀绕到她身后准备给她系上。 “无耻之徒!把你的手拿开!!”一声爆喝传来,紧接着是一个威力无比的火球。长亭身形一闪躲过这一攻击,火球顺着原方向砸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击出一个大坑。 “什么人?!”洛清溪道,张开一张光盾护住她和长亭的身体,警惕地望向火球的来源。 墨雨回头看了安哲一眼,然后走了出去。安哲紧跟着他,手中还凝聚着一个未发射的火球,他们身后跟着七八个着墨云庄服饰的护卫。 第七十七章 初遇 “呃……怎么是你们……”洛清溪的表情僵在那里,手上对光盾的维持不攻自破。如果说问她墨云庄里她最不想见到的是谁,那必定就是眼前这位少庄主墨雨了。 没想到她特意逃到这里来还是没逃过啊…… “清儿,你认识的人?”长亭在她身后问道,她现在也莫名其妙的,见那个手中还凝聚着火球的人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想必“无耻之徒”说的就是她了,她好像……有点冤? “嗯……他们就是墨云庄的……”洛清溪接过长亭手中的发带,三两下又扎成了马尾,然后一一为她介绍道,“这是少庄主墨雨,这是安哲安护卫,这是……” 见二小姐把他们的名字全都报了出来,众人无不震惊万分,但长亭倒是不觉得意外,因为从前在洛家,即使是最底层的小弟她们也都全部认识能叫上名字来,这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在墨云庄待着的那几天她可以说把所有人都认了一遍,不管是以前认识的还是只远远看到过的。 “这是我的好朋友,常卿。”洛清溪一手搭上长亭的肩,自然而然地靠在她身边。 “在下常卿。”长亭拱手一礼,既然是清儿现在的家人,那这敌意她也就当看不见吧,毕竟她不想跟他们关系搞得太僵,而且这墨雨和文朔寒还是好友来着。 “二小姐快离这个家伙远点,免得他又像刚才那样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啊!”安哲说道,自家二小姐对这个男子未免太亲近了些。 “像刚才那样……”“……动手动脚?”长亭与洛清溪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出了声。 “哈哈哈,哪有那么夸张,绑个头发而已。”她手指做梳穿过发丝随意梳了几下,“对了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呀?” 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一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忙退后一步躲到长亭背后,扒着她的手臂只露出来半张脸,“等等,你们不是来抓我的吧,不是说好国宴再见的嘛?” 长亭见她这副样子不禁轻笑出声,却立刻感受到了安哲愤怒的目光,她咳嗽一声,道:“你们继续。” “你就这般留下一张字条一走了之,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心你。”墨雨对洛清溪道,干巴巴的声音冷冰冰的脸,让人读不出他到底处在什么情绪之中,也难怪洛清溪对他不感兴趣。 “呃……呵呵,我也这么大了,也想着是时候出来见见世面了……”洛清溪干笑几声,“但是刚发生了那种事情,我想你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 “可是二小姐,你不是一向对这些没有兴致的吗?”安哲问道,在墨云庄里不知道别的可以,但如果不知道二小姐只对少庄主感兴趣的,几乎就可以被扫地出门了。 “你就当我突然开窍了呗!我这次出来,发现外面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可比天天待在我那院子里有趣多了。”洛清溪笑着道,“你们也不想看着我这么年轻就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是二小姐……”安哲还在试着说服洛清溪,但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打断了他的话。 “常公子,洛姑娘,时间快到了。”仆从模样的人单膝跪到她们俩面前,这才让她们想起来不能在这儿接着耽误了,不然拍卖会都要开始了。 “好的,我们马上去。”长亭回道,那仆从受了她的回复便又如来时一般御剑飞走了。他是紫金交易行的一员,被特别派来负责完成她们在依兰城的一切吩咐。 “抱歉啦墨雨,这件事我之后会当面向义父义母道歉的,我现在有急事儿,咱们下回见下回见。”洛清溪抓住这个机会赶紧跟墨雨一行人道了别,拉着长亭就御剑飞起,以最快的速度往依兰城中飞去。 众人见墨雨沉默着都没有上前去追她,没有少庄主的指令他们可不敢随意动作。 “少庄主,二小姐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安哲犹豫着说道,刚才这段时间她一共就看了墨雨两眼,要知道往常她的视线可都是粘着墨雨不放的。 上次阎王阁袭击墨云庄时,他并没有随墨雨一道回去,后来还没见过洛清溪她就悄悄跑掉了,对于她醒来后的所作所为都是听别人的转述,一开始他还不信,现在倒是觉得那真的有可能,二小姐这回还真是转了性子。 他这厢感觉稀奇,墨雨心里的感触却比他要鲜明上数倍,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冷淡自己。也好,至少现在看来以后不用那样躲着她了,变了性子也不是件坏事。 好不容易跑到最热闹的街市,洛清溪看了看身后周围,这才大舒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解脱的表情,“我还真怕他们追着我不放。” “我才比你惨,平白多了个‘无耻之徒’的名号。”长亭弹了下她的脑门,抱怨道。 “好嘛~我下回一定跟他们解释清楚~”洛清溪挽上她的手臂,“走吧~快开始了~” 地下黑市的拍卖会鱼龙混杂,三教五流的都有,自然没有紫金交易行要正规,规则也没那么多,来的人领个号码牌进去即可,到时候就凭号码牌叫价。 两人站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地方,事实证明是正确的,因为前面有人因为几件拍卖品大打出手,还好没波及到她们俩。虽然粗略一扫这里的人都没长亭的修为高,但她们并不想惹事儿。 几种草药并没有很多人跟她抢,虽然价格高但长亭豪爽都拍了下来,然后她们也不久留直接付了钱出了拍卖会,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打起来,况且这里空气不好,闷得要死。 她们这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悄悄跟踪了过来,实力都不足为惧,洛清溪和她对视了一眼便有意地带着他们逛花园,在街市中遛了半天突然就消失在他们面前,那些人还如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向哪去寻她们。 “财不外露,看来以后咱们得小心点。”洛清溪一脸严肃,却惹来长亭一个斜眼。 “得了吧,看你乐在其中,鬼才信你。” 两人回到客栈时却见着门口堵了一大堆的人,正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就听人群中心传来齐峥的声音。 “本少爷就在这儿等着,等不到那小子就不走了!” 第七十八章 屡教不改 “诶哟客官……可是你这么多人,小店没办法做生意啊……”掌柜头都大了,想着自己一定是犯了太岁还是怎么地,依兰城这么多家客栈,怎么就自己这家遭了秧,惹上不能惹的人。 这齐峥是齐尚书长子,身份地位太高,他得罪不起。那晚那两人修为深不可测,他也得罪不起,这叫什么事儿啊! “怎么办,人家叫了人来打你。”洛清溪调笑着道。 “还说,人家看上的是你的美貌。”长亭无奈道,这齐峥怎么总吸取不了教训,两人穿过人群,她对掌柜说道,“没事,掌柜,这事儿我来解决。” “是、是……”满头大汗的掌柜见正主来了,立刻跑回大堂里面。 “哟,小子,你还敢出现,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把那小娘子交给我,二是我把你打一顿,再把那小娘子交给我。”齐峥嚣张地对着长亭,眼神色眯眯地在洛清溪身上流转。 他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长亭一探,化境一阶。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了个这般修为的人来,难怪他敢这么狂,可惜长亭化境二阶的修为可是碾压他也毫不费力。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离开,而是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然后让你的仆人抬着离开。”长亭取下扇子在胸前慢慢摇着,说到底她并不想和齐峥再有过节,这种人屡教不改,得好好想个办法以绝后患。 “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打!”齐峥一声令下,那个高瘦的人便向长亭冲了过来,手中亮出一把尖刀缠着红色的火属性朝她砍来。 长亭一合扇子,将微薄的天力覆盖在扇骨表面,与尖刀对上。众人都以为她不自量力,然而刀刃与扇子相撞时却是尖刀上的火属性被尽数弹开,震得他虎口发麻,整个人都为之一抖。长亭没握扇子的另一只手直直刺向他的咽喉,但她在指甲尖触到那人皮肤时停下了手。 “还来吗?”长亭幽幽问道,那人觉得一阵寒流在他体里面流窜,有种将死未死的后怕,他恐惧地扔了刀,也不管齐峥的叫喊,撒腿就跑了个没影。 长亭看了看提着刀畏畏缩缩的众人,甩开扇子轻轻扇了几下,他们就都被强烈的天力压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只有齐峥还抓着椅子扶手死死支撑着。 长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昨晚一次,今日又一次,你被我打败两次的事势必会传到京城去。要是被三皇子知道,你说他是会帮你出气,还是会嫌弃你给他丢脸?你爹是会把你给捧着,还是骂你不识抬举?” 齐峥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上次他没把塑骨丹带回去可是挨了好一顿批,明明是三皇子给的钱不够,他爹还硬是要他把事情扛下来,在他爹眼里,他受的委屈怎么比得上三皇子的名声。 “话我说在前头,那位姑娘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物,连你爹也担当不起让她不高兴的责任。”长亭道。可不是,墨云庄的二小姐可够格和朱玄国的公主皇子较劲了,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大臣长子。 此话一出,齐峥的脸色又难看几分,他看向仍是一脸轻松的长亭,只听她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自己走还是别人抬着你走?” “……自己走。”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挤出这么一句话,他真的太小看这白衣小子的实力了。 “齐大公子在京城也是个人物,下次可不要再这么轻易地与人结怨了,不然哪天捅了篓子你可是第一个要负责任的。”长亭将扇子别回腰间,和洛清溪一起走进了客栈。 齐峥感觉身上顿时一轻,他的手下也勉强站了起来,只看他不一脸悦地招招手,驱逐了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又得好好想想,怎么回去跟他那父亲解释这件事了…… “尊驾安好?”两人一进客栈,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松漓?你怎么来了!”长亭笑着道,自从烈焰顾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见松漓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她又笑了笑:“我倒差点忘了这件事,你这次是来找朱羽的吗?” “是。”松漓应道。 “你等一下,我还有点事。”长亭说着招来一个藏在暗处的紫金交易行的人,对他悄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转眼便跑出了门不知道向哪儿去了。 “咱们上去说。”长亭说着就要和他上楼,却见门外走进来一行人,洛清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查查黄历拜拜神什么的,竟然是墨雨他们。 “二小姐,这么巧!”安哲讶异道。 “呵呵是啊……这么巧……”她尴尬地呵呵一笑,巧个大头鬼!你们是不是跟踪我来着?!“你们忙你们的,我还有事……” “二妹,我有话要问你。”墨雨突然说道,然而还不等洛清溪想出借口,他就又一句把她的拒绝塞回嗓子眼,“是父亲母亲要我问的。” 洛清溪可以避开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毕竟他没有做什么照顾自己的事,但她却不能不听义父义母的话,他们可都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这也是好事,迟早要说的。”长亭在她耳边低语一句,然后拍了拍她的肩,“我先回房了。” “没义气!”洛清溪小声嘟囔一句,看着她毫不留情的带着松漓上了楼,离开了她的视界。 “是在这里说,还是?”她回过头看向墨雨他们。 “不急,安哲。”墨雨道,安哲会意找掌柜开了几间上房,洛清溪随着他们一起去到了为墨雨的房间,其余人都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他的妹妹在他的面前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但那是从前的洛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洛清溪,死过一次并且对他毫无念想的陌生人。 洛清溪不擅长对付他这个性格的人,也没兴趣寒暄敷衍他。他们俩之间从前都是洛二先开口,要让墨雨起话题还真让他不那么习惯。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终于还是洛清溪忍受不住打破了这份寂静,她搓搓手,说道:“咳咳、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等会真的有事要办。” 第七十九章 你瘦了 “你瘦了。”墨雨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洛清溪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是嘛?最近运动量比较大的缘故吧。”她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你可从来没正眼看过洛二,知道我瘦了才有鬼。 “……” “……” “咳……义父让你问我什么?”得,还是她先开口吧,不然还不知道沉默到猴年马月。 “父亲说他想知道这几个月你去了哪。”墨雨道,这毫无感情的声线她还真是不喜欢。 “嗯……就是墨云庄和京城中间的一些地方,哦对我还去了趟烈焰谷,不过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洛清溪如实回答,反正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东西。 “那你过得可好?可有生病?可有受伤?” “挺好的啦!我现在这么厉害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你的旧伤有没有复发过?” “膝盖那里吗?没有,我找到了治疗那里的丹药,现在好得很呢,能跑能跳的。”洛二的膝盖曾经受过挺严重的伤,时不时就会复发一下,不过那点点疼痛对她来说就像瘙痒一样微不足道。前阵子犯病的时候,长亭找到了专治这种伤痛的药,现在已经痊愈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奇遇,为何修为涨得如此之快?” “还好啦,只是专心于修炼了而已。” “刚才那位常卿公子是何人?” “我朋友啊,我说过的吧?”洛清溪疑惑道。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等等等,这是义父让你问我的?”洛清溪打断了他的话,这些问题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了。她是会回答义父的问题,但是这已经是从墨雨私人的角度来问了吧。 “我代父亲问的。”墨雨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惹得洛清溪挑了挑眉。 “义父要是想问我这些,我会亲口告诉他的。”她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二妹。”他唤了一声,洛清溪回头向他看去,“你真的变了。” “哦?是嘛?”她呵呵一笑,微眯起眼望着墨雨的眼睛,“好歹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有点改变怎么能行?” 言罢,她挥挥手出了门,门前的侍卫也不敢拦她。墨雨低下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这可真是他们俩说话时间最短的一次了,往常都是他躲着她,这回倒像是她不耐烦了。 她膝盖的伤是很小的时候落下的病根,连那么小时候的事都记得也证明她不是冒牌货,想来是真的性情大变,不是被人掉了包的。 只是她这几个月修为变得这么快,还能躲过墨云庄人的搜寻,难道真是她自己所说的梦到了一个老仙人?他是不怎么相信这个说辞的。 墨雨现在还存有疑惑的,就是那个跟在洛清溪身边,得到她莫名信任的常卿,他真的是个十分可疑的男子,需要好好地查一查他的底。 楼上,长亭的房中。 “朱羽……朱羽……小小羽?”长亭叫了好几遍,身处她体内灵兽空间的就是没有反应,睡死过去了一样,她皱了皱眉头,道,“我酿了甜酒。” “在哪在哪?!”空间里的某只突然就醒了过来,窜出来落到了她面前,四下望了望见什么都没有,连酒的味道都未闻到才知道被骗了,他气冲冲地望向长亭,“你又骗我!” “谁叫你一点回应都没有,松漓来找你啦!”长亭捏了捏朱羽的脸颊,示意他看身后。 “怎么了?有什么事?”朱羽哼了一声,坐到了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松漓倒是对他这副模样很平静,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他面前。 “进过烈焰谷而昏迷的人全都醒了,记忆都与我告知他们的分毫不差,保证大家都认为是变异的火山变化,以后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做得好。”朱羽难得地夸了人,这让长亭倍感意外。 “请殿下指示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你回去呗,当初不都说好做完这件事你就可以回言灵族领地了。”朱羽挑挑眉,疑惑地看向此时比他还高的松漓。 “松漓只愿留在朱雀殿下身边,为殿下排忧解难。”他弯下腰对朱羽行了最为恭敬的礼仪,语气中充满了诚恳。 朱羽看了他几秒,然后眯起漂亮的金色眼睛,道:“原来你回去过了。”弯腰行礼的言灵族人不为所动,朱羽却是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 “强迫别人的事情我不想做,你爱去哪去哪,我才不想管。”说完不等松漓把辩解的话说出口,他就一掌把他掀翻出去扔到了楼下,然后关上了门。 “哇,看你刚才夸他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现在看来你蛮不讲理的地方还是跟从前一样没变啊。”长亭用惊讶夸赞的语气说道,成功被朱羽丢来一对白眼。 “天哪,刚才我是不是看到一个人飞了出去?!”洛清溪讶异地推了门进来,她差点被吓了一跳踩空楼梯,幸好反应快稳住了身体。 “是吧……朱羽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是他自愿要留下来的吗?”长亭招呼洛清溪坐了下来。 “他会自愿?太阳从西边出来吧。松漓那小子一开始就不满留在朱玄,是因为跟我打赌输了,才在烈焰谷帮我传话,他才不会心甘情愿给我办事儿呢。”朱羽双手环胸,想到以前的事真是一脸的不开心。 “那刚才?”长亭疑惑道。 “肯定是他姐姐让他来找我的,他也只听他姐姐的话了。”朱羽说到那个女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他姐姐叫松棠,论起天赋是比不上松漓,但性格可比他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也更听话。” “那你怎么不叫松棠来朱玄?反而叫松漓?”长亭问道,关于朱羽和言灵一族的事情她知之甚少,也可能是没记起来的缘故。 “……”朱羽想到什么似的,小脸皱在一起,五官都变了样,“……反正最后我和松漓打赌,他输了,所以跑这儿来了。本来我找到你之后他就可以走了,一定是他姐姐跟他说了什么,他才会跑到我这里来,我才不要天天对着他呢,看着来气!” 第八十章 阎王阁的目的 “不过就算这样,你直接把人扔出去也不太好吧。”长亭道,刚才那一下她看得可是真真切切,用了可大的力气,一般人挨了就算不吐血也要疼上个十天八天。 “谁管他,我算手下留情得了。好了好了,我回去睡觉去了,没事儿别随便叫我!”朱羽哼了一声,化作一道金红色的光没入长亭身体中。 “天啊,好厉害!我也好想要一只这样的契约兽!”洛清溪惊道,双眼都放出了光似的。 “那你可一定要找个脾气好的,别像我一样摊上个朱羽……” “混账长亭!我还没睡着呢!!”怒吼声在房间里回荡,长亭得逞似的笑笑,逗小小羽最好玩了。 “真好啊,虽然小朱羽不怎么爱笑可好歹有表情,这才正常嘛。我真是搞不懂洛二每次对着墨雨那张死人脸,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洛清溪双手撑着下巴,想想刚才那个气氛就浑身不自在,“不提了,我们出去转转吗?事情都办完了。” “嗯,等一会,我在等人的消息。”长亭给她倒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你先喝着,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被她派出去的紫金交易行的人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如公子所料,确实是阎王阁的人,他此刻就在城北的一座小宅子中,已经派人监视着了。” “很好,继续注意他们的动向。”长亭道。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退出门外。 “长亭,你……”洛清溪一时疑惑,然后反应过来她去查的应该是齐峥临时叫来的那个帮手,“你怎么知道他是阎王阁的?” “喏。”长亭从纳戒里拿出一枚刻着“阎王阁”字样的令牌,“我刚才趁他不注意摸来的。” “你手速可真快。”洛清溪举起那块深色的令牌看了半天,然后给出了她的评价,“好丑。” “咳……这是重点吗?”长亭扶额。 “不过就算是阎王阁的人,那又代表什么呢?”洛清溪嫌弃地把令牌丢下,问道,“齐峥也不是寻常人,雇佣个杀手什么的也不是难事吧?” “怪就怪在,这杀手也太反常了。”长亭都替他们觉得脸上无光,“哪有人未战先逃的?我都做好了威胁不成,继续过招的准备了。我不认为是他觉得打不过我就收手了,阎王阁还是朱玄第一杀手组织呢。” “这倒是,所以你怀疑他们有其他的目的,是吗?”洛清溪道,如此想来确实有些不对劲,以前她遇到的来杀她的人,就算实力悬殊也会奋战到最后一刻,最轻的也见了血脏了一地,哪有刚看到她的枪口就逃的例子? “我在想,会不会他们只是想试探试探我们。”长亭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他们知道你就是墨云庄二小姐了?” “不是吧,还没放弃哪?”她觉得这几个月过得顺风顺水,还以为阎王阁没继续找她了呢。 “难说,你当初不也觉得,那个什么萧瞿是为了杀你才入侵墨云庄的吗?” “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先自己送上门来了,等我以后要他们好看!”洛清溪气呼呼地说道。她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 原本她的计划是揪出幕后主使,看看到底是谁要她的命,然后连着那个叫萧瞿的一齐处理掉,没想到对方比她还心急。 “不想这事儿了,我已经托你男人在查,想必不久就能见分晓了。”洛清溪挽上长亭的手臂,“走吧出去玩,那群人既然还在试探阶段,那就暂时不会有太大动作,但我要是再不找点乐子会闷死的!” “没个正经。”长亭笑着骂了一句,也随着她去了。 由于流浪艺人的到来,而且恰逢国宴热闹的气氛,大街小巷都挤得水泄不通,长亭和洛清溪没多久就被挤散了。将晚的天色,喧嚣的人声,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品,长亭花了许久才看到了洛清溪的倩影。 “清……”她刚出了一个声,就感觉到一股墨香混着淡淡的竹子清香包围了自己,腰间揽上一只手臂让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怎么会在这儿?”长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但他不应该在京城的吗? “小亭儿好狠的心,留我一个人在京城。”文朔寒头蹭蹭她的头发,委屈巴巴地说道,“要去哪,也要亲口对我说的嘛!为什么要派别人来传话?” “就是怕你这副样子,才不当面跟你说的。”长亭安抚似的拍拍腰间的手臂,“而且你不也有可霏交给你的事没做完?我不想耽误你,有这个陪我闹的时间你还不如好好休息休息。” “才不是耽误呢!和小亭儿在一起就算只是看着你,我也觉得很满足。我要是见不到小亭儿会寂寞得死掉的!”文朔寒把她抱得更紧,让她好好体会到自己有多离不开她。 “你又不是兔子,不会因为寂寞就死的。”长亭看着身边走过的一个人正怪异地看着她,突然意识到这还大庭广众呢!她怎么就随了文朔寒的意被他抱着了,连忙挣开了他的怀抱,“这么多人呢,不要抱来抱去的……” “可是小亭儿刚才……” “刚才是刚才!”长亭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啊,清儿呢?我是和她一起出来的。” “她在那里,不过恐怕不会跟我们同行了。”文朔寒示意她朝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洛清溪悠闲地靠在一个摊贩边上,手里一串快要吃完的糖葫芦,也不知道看他们看了多久。她把最后一颗山楂咬了下来,用签子比划了一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然后就没入人群去看别的东西去了,她是傻了才会跟着这两个你侬我侬的人,她才不要被秀一脸。 “这下你开心了?”长亭掐了一下他的腰,半眯起眼睛。 “小亭儿开心我才开心~”文朔寒没有再抱她,而是牵起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略显冰凉的指尖,一股暖流直通心房。 她突然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第八十一章 松棠的弟弟 洛清溪又买了串棉花糖,边走边吃,东边摸摸西边看看,看到合自己眼缘的就立刻拿到手里,扔下银子就走,有的玩着玩着不想要了就塞到路边的小孩手里,看着他们的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惊喜,她也被感染了笑了起来。 路上人真多啊,摩肩接踵的,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街市了。华灯初上,楼阁点起明灯,摊贩挂起灯笼,与她擦身而过的男女老少身上或香甜或醇厚的气味,该是从哪处酒家或食肆中带出来的。 她听着杂乱的声音之中,和自己一样频率又带着强烈目的性的脚步声,状似不经意地侧过身摆弄着身边摊贩上的小物件,丢下银子随意拿了其中一件。 洛清溪有意地避开了人群,慢慢走到一处无人的河边,她慵懒地回过身背靠在树干上,抬眼望向围过来的几个人。 “有何贵干?”洛清溪咬了口手中的棉花糖,完全不把面露凶相的他们当一回事。 “你就是墨云庄的二小姐,洛清溪?”其中一个人问道。 “是又怎样?”哟,还真是冲着她来的,这洛二从小没出过庄子,要和人结下多奇妙的梁子才会被这般追杀啊?难道是她亲生父母的问题?那也不至于等她十五岁了才上门砸场子吧。 “有人付了钱买你的命,乖乖束手就擒吧!”他们见洛清溪应了,便纷纷亮出兵器。之前和她一起的那个修为还不错的小子不在,眼下是杀她的最好时机。 “各位英雄好汉,让小女子我死个明白可好?”洛清溪边吃着棉花糖边说,愈发惹怒了他们,这个死到临头的小丫头可真不识好歹。 “你去听阎王爷跟你解释吧!”话音刚落就一起冲了过来。 洛清溪见他们来势汹汹,懒懒地歪过头看向一处眨了眨眼,道出一句:“救命。” 只是一阵风吹过的时间,连她脚下那株被吹弯了的小草还没恢复到原位,这些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杀手们就一个个全趴在了地上。 那个在暗处的人走了出来,来到洛清溪面前,问道:“洛姑娘什么时候发现我在的?” “嗯……我想想,买这个的时候吧?”她从纳戒里拿出之前随手买的小吊坠,在眼前晃了晃,“你也蛮很厉害的,没有一开始就被我发现。” “那洛姑娘以何判断我会出手救你呢?”此人正是之前被赶了出去的松漓。 “你来找我就是有事儿找我帮忙,就算不是,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长亭朱羽他们又查出你恰好在附近,那你可得遭殃,两相权衡你说你会不会救我?”洛清溪舔去竹签子上凝固的糖浆,咂了咂嘴,“不过就算你做了冷眼旁观的选择,这几个番薯还不够格当我的对手。” 现在地上躺着的这些杀手,修为都跟她差不多,最好的也就比她高出那么一点,而且他们挥刀的时候略无章法,她这么多年刀头舐血的日子不是白过的,对付他们还是游刃有余。 “那为什么……?”松漓不解地问道,既然她能自己应付得了,为何多此一举让他出手?他站得远,可能来不及救到她也说不定。 洛清溪咬了咬竹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道:“我听说你有个姐姐,她对你好吗?” “嗯。”松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虽然有时候会打我骂我,但她对我很好,是所有人里对我最好的。” “那你喜欢她吗?”洛清溪又问,松漓点点头,她向他招了招手,“你走过来点。” 待他靠近,洛清溪踮起脚扶着他的肩,另一手放到他的头顶摸了摸,然后就收回手又靠回树干上。 “我曾有个弟弟,如果他还活着,大概会有你这么高了。”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 今天朱羽说到松漓有个姐姐,而且他只听他姐姐的话时,她突然就想起了八年前离世的弟弟,虽然那小兔崽子从来没听过她的话,还老是顶撞她给她惹了数不尽的麻烦,但他始终是她的亲弟弟。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对松漓道:“我知道你找我是想说服我,让我帮你在长亭面前说几句好话。本来我不想管,但看在你听你姐姐话的份上,这个人情我卖你,以后也要好好对她,知道吗?” “谢谢洛姑娘。”松漓道了谢,他确实是为了这件事,误打误撞竟然这么顺利。松棠让他留在朱羽身边,他便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朱羽在穆长亭的灵兽空间里,所以他不能冒险去找她,这落了单的洛姑娘才是他的上选。 “这个送你。”洛清溪把那个吊坠别到了松漓的腰带上,“制作它的人手艺挺精巧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货,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就丢掉吧。” “洛姑娘……” “好啦!没别的事我就继续逛去啦,被他们平白打断我的兴致,我可还没尽兴呢!”她若无其事地从一地尸体中穿过,突然停下脚步对他说,“对了,下次杀人的时候记得,斩草除根。” 言罢,洛清溪手里的那支竹签直直穿过其中一个杀手的脑袋,插进了泥土里,他挣扎两下这回终于死透了,原来还有个漏网之鱼。 松漓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吊坠,把它取了下来小心收好。 洛清溪又走回了街市,在一个个明亮的灯笼间穿梭着。她想起前世的无数个不眠之夜,自从她十七岁之后,每每踩在霓虹灯光中,或是杀人,或是被追杀,早就忘记了普通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那之前呢?她不愿意去想。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便停在了街道正中,身边流过的人群有的疑惑地看她,有的对她视若无睹。她抬头看向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的钱袋被偷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洛清溪一下便听出是谁,她低下头拍拍自己腰间原来放着钱袋的位置。 “我知道。” 第八十二章 收网 “我知道。”洛清溪应道,“那里面不过一些碎银子,偷了就偷了吧,那小子比我更需要那些钱。” 偷她钱的是个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一身打着补丁但十分干净的粗布衣裳,他眼里的焦急和躲闪显而易见。本来也是她嫌麻烦就随便装了点进去,不然一次次从纳戒里拿太繁琐了。 “呵,这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是物极必反,从前你躲着不见我,如今一天不到就见了三次,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没?”洛清溪勾着绑在头发上的发饰垂下来的小穗穗,在身前转着玩。 “我只觉得我们之间总算有点兄妹的样子。”墨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洛清溪仰头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看向他。 “什么兄妹不兄妹的,你可是没有一天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她半眯着眼,嘴巴也抿起来,深棕色的眼睛映着明亮的灯影,仿佛其中有流光溢彩,“不过义父义母对我极好,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二妹……” “和义父一样叫我洛儿吧,别叫妹妹了。”洛清溪跳着侧过身,“你可别误会,现在的我可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放心,我以后才不会像从前那样没完没了地去找你呢。” 以前洛二提过让他改口,但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没一次喊过她洛儿。 洛清溪这回看清了,墨雨他并不是没有任何情绪,而是太善于伪装,那双眼睛中,只一瞬间的不确定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别傻站在这儿了,我去收网,你要不要也看看我捕到了一尾什么样的鱼?”洛清溪说着又买了两串糖葫芦,并且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了起来。 墨雨跟在她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见她心情貌似不错地,哼着他没听过的曲调,脚下的步子也时不时欢跃几下。 听她说对自己没兴趣的时候,墨雨说不上来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有些讶异,因为往常那张嘴里只会说出对他关心的话。 “对了,怎么没看见安哲?”洛清溪道。 “他有事情。”墨雨道,总不能说他让他去查洛清溪这几个月的情况了。 “是嘛……”她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两人先是走到了药铺,经过门口顿了一下,然后往城里最冷清的地方走去,越走人烟越稀少,灯光也渐渐远去。 “那边。”洛清溪没有一丝疑虑地往某个方向走去,见墨雨没跟上来,了然一笑,“这里我是第一次来,只是那个钱袋下面我放了片冰晶石的碎片而已。” 冰晶石有追踪的功能,她刚才正是沿着那小偷的步子走的。他先去了药铺……她今天这一尾钓到的说不定是个好苗子。 来到一座小破院子中,砖墙房中微弱的灯光,洛清溪走到破烂的窗前向里望去,一个瘦削的妇人虚弱地躺在床上,旁边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扒在被子上给她胸口顺着气。 “娘,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吧!我吹过,不烫了。”那个偷了洛清溪钱袋的小男孩,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深色汤药来到床边,和小女孩一起把妇人扶了起来。 “咳、咳……显儿,你哪来的钱买的药?”妇人喝完了汤药看向了小男孩,后者低下了头说,“是我向药铺掌柜赊的,他说要我以后去帮他跑腿,作为药钱。” “真的?”妇人强打起精神看着显儿,他为了表现得理直气壮一些便瞪着眼睛看了回去,一时这场景滑稽得很,把一边的小女孩都逗笑了,妇人见她笑了起来自己也笑出了声,倒是显儿还板着个脸。 “娘……你就别跟妹妹一起笑了,别等会又咳嗽上。”显儿拍拍她的背,眼神示意自家小妹收敛一些。 “难得而已,显儿我觉得有些想喝水了,你去外面捡些柴火来烧些热水。”妇人又咳嗽了几声,显儿立刻跳下床帮她捻了捻被子,然后披上一件衣服就出了门,谁知院子里竟然站着两个陌生人。 “你、你们是谁……”显儿惊讶道,抄起门边的斧子握在了手里。 “别这么大声,你也不想让你娘知道你偷了我的钱袋吧?”洛清溪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他面前,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 “显儿,出什么事儿了?”妇人在屋里唤道,门口的声音还是惊动到了她,洛清溪朝显儿一点头,他没办法,只得回道,“没事儿,娘,就是风大了些,你把被子捂紧咯。” “乖,我喜欢聪明的孩子。”洛清溪眯眼一笑,手指从他怀中勾出一个精致的钱袋,掂量了几下,“哟,只少了药钱,不知你以后是不是都准备拿这个借口,来解释这‘来之不易’的汤药了?” “废话少说,你想干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想伤害我娘和我妹!”显儿压着声音低吼道,使得洛清溪咯咯一笑。 “我要对你们做什么?呵呵,你以为我要是真出手你还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吗?”她一下子没了笑容,冷冽的神情瞬间让显儿如处冰窖,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小子,在这世界上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只是有些来得快,有些来得慢而已。”洛清溪一手掐住显儿的脸,把他半提起来,“今个我心情不好,你要付出的代价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即刻毁了你这里,二是你以后就为我办事,给你五秒的时间考虑。” “啊?!等……五秒……也……等等!”显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倒数就已经结束,“我选二!”显儿怎么也不会选择一,想要对他的妹妹和娘亲动手?那必定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才对。”洛清溪送开了手,然后站起身对墨雨说,“你要是想离开可以离开了,接下来的就不是你可以管的事了,当然你要是想参与那你可不能随便说话,看我颜色行事。” “好。”墨雨答道,他此刻真的挺想知道,这几个月没见的妹妹要怎么处理这事,她刚才所说的收网是何意思。 第八十三章 孟显 “你叫什么名字?”洛清溪把钱袋别回自己腰间。 “孟显。”他一脸的不情不愿,心中对她全是抵触又不得不听她的话,因为如果不那样做自己全家就得遭殃。他现在后悔死了去偷她的钱袋,本来看她愣愣地站在路中央,以为容易下手呢,谁知惹上这么大个麻烦? “那小丫头是你妹妹吗?”洛清溪从窗户缝看向那个坐在床边的小姑娘,“我看着她好像不能说话吧?” “小妹叫孟央,医师说是天生的声带受损。”孟显说到此握紧了双拳。 “这样啊。那你爹呢?你娘病成这样也不管管。”洛清溪道,她看见孟显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不是我爹!他才不是我爹!”孟显叫道,“他有了新的娘子,就把我娘赶到这里来了!他自己在京城风流快活!” “显儿,你在外边吗,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妇人在屋里轻唤着他,他急忙一抹眼眶里还没流出来的泪,惊慌地看着洛清溪。 “来,你拿着这个,跟我进去。”她从纳戒中拿出了一瓶丹药放到他手中,“等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多余的话知道吗?” “嗯。”小男孩点点头,把小瓷瓶攥在手中,推开门进了屋,妇人见他身后的两个陌生男女,心里顿时就有些紧张,“显儿,这两位是……?” 洛清溪走近他们,拱手道:“在下姓洛,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夫家姓孟。”少妇见此人大方有礼,也不敢怠慢便以礼回之。 “孟夫人,我今日来是为了显儿的事。我之前听到他说他向药铺掌柜赊了账,才有的药。”洛清溪看了看孟显,又把视线转回孟夫人脸上,“他对你说了谎。” “什么,你……!”孟显突然就慌乱起来,这家伙不是说好不告诉他娘的吗?!怎么出尔反尔! “显儿,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咳、咳咳……”孟夫人见孟显反应这般激烈,便猜到这位姑娘说的话是真的,她心下一急咳嗽了起来,孟显和孟央忙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显儿,那瓶里是上好的丹药,可以减轻你娘的痛苦,快让她吃一枚。”洛清溪道,孟显立刻从手中的瓷瓶里倒出一枚深色丹药喂到娘的嘴里,果然她一服下药立刻就觉得舒服了许多。 “咳……显儿,这药是怎么来的……”孟夫人缓下来就看见儿子的手里的那瓶丹药,见效这么快肯定是高品质的,他怎么会有? “是……她给我的。”孟显看向洛清溪,突然意识到这药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刚才一时情急直接喂给娘了。 “放心,药是好药。”洛清溪知道他突然变了脸色是在想什么,“孟夫人你先别着急,虽然显儿没跟你说实话,但他也不是存心骗你,他只是不想你担心。” “请问姑娘是何意?你为何会认识我们显儿?”孟夫人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不适了。 “今晚上的闹市,我遗失了钱袋,是显儿捡到还给了我。后来他去药铺求药,但掌柜不给他赊,所以把他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在门口又正好碰上了我,是我帮他付了药钱。”洛清溪缓缓道来,“他不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让你听到他受伤而担心,你说是吗,显儿?” “可有此事?”孟夫人握上孟显的一只手,她本来担心是他用了不正当的法子得来的钱,人家债主追上了门,现下终于放下了心。 孟显点了点头,他确实是去了两趟药铺,第一回被赶出来了,但她怎么会知道? “乖显儿,伤到哪了?让娘看看,疼不疼?”孟夫人忙想拉开他的袖子和领口,看看伤势,却被他手忙脚乱地阻止了。 “没事儿娘!都是轻伤!真的!” “孟夫人。”洛清溪开口道,让她们的注意力落回自己身上,“显儿是个诚实的孩子,而且又这么孝顺,我看重他的品质,有意把他收入手下,让他跟着我学些东西,以后为我做事,不知孟夫人觉得如何?” 孟显听她说这话到时有些迷惑不解,刚才都已经强迫他听话了,怎么这会儿子又来问他娘的意见? “顺便说一下,如果他要跟我,是必须和我一道去京城的。”洛清溪又补充道。 “多谢姑娘对显儿的赏识。”孟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但显儿年纪还小,妾身不想让他这么早就离开身边,恐怕要辜负姑娘的好意了。” “只是因为这样?”洛清溪追问道,她明明看到孟夫人听到京城二字时突变的眼色。 “是的,多谢姑娘的慷慨相助,来日必会报答姑娘的恩惠。”孟夫人意已决,是不会让显儿走的。 “显儿,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洛清溪没有继续在她身上下功夫,而是看向孟显,“抛开其他的不谈,你是一辈子想留在这里平淡一生,还是想跟我学些本事,打造自己更好的前程?” “我……”孟显犹豫了,他自然是想走到更高更开阔的地方去,但是他也不能违背娘亲的意见啊…… “好了我知道了。”洛清溪没等他得出答案,而是从纳戒里拿出那两串油纸包好的糖葫芦,放到了孟显手中,“没关系,我尊重孟夫人的选择,这两串糖葫芦就当给他们的见面礼吧,在下告辞。” 说完她就和墨雨一道走出了门,孟显呆了一阵子,突然反应过来怎么他们就这么走了?他忙把糖葫芦塞到小妹孟央的手中,然后追了出去。 “等等!”洛清溪和墨雨还没走远,孟显没跑多久就追上了他们,他跑得太急一下子撞到了洛清溪腿上,他抓着她的衣服下摆,气喘吁吁的问道,“你不是说让我为你做事的吗?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洛清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运起一道天力把他轻轻推开,然后说道:“我改主意了。” “什……”孟显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不久前还以他家人威胁他就范的女子,怎么如此喜怒无常? 第八十四章 诱饵 “怎么?不可以吗?”洛清溪抬眼一笑,“那这样,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娘现在同意你跟我走了,但是日后她突然不准你再跟我学,你当如何?” “……”孟显沉默了,他根本没考虑过这类情况。 “呵。”洛清溪挑眉轻蔑一笑,“你一不是自愿跟着我,二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没有你自己的想法,三连赌一赌的勇气都没有,我干嘛还要强行带你走,你不过一个对我可有可无的毛头小子而已。” “我……”孟显还想说些什么,洛清溪一抬手阻止了他。 “看在我们相识有缘的份上,你偷我钱袋的事我不再追究,那瓶丹药我也不要了,还有这些拿去哄你的小妹吧。”洛清溪指间一闪,刚才在街市买的小东西一件接一件的倒了出来,堆了一地,“你也不用担心我回来找你麻烦,反正我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再相见的可能性为零,你就安心在这小破屋子里度过余生吧,我们走。” 她与墨雨转身离开,只留下望着他们背影发愣的孟显,他脱了力跪坐到地上,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遗憾和失落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将视线落到地上那一堆做工精良的小物件上,突然眼神一厉。说不定,还有机会! “娘……”孟显把这些一把抱在怀里,跑进了屋子。 洛清溪和墨雨走回了热闹的街市,她脚下一蹦一跳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你不是有意将他收入手下,为何临时改变主意?”墨雨道,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旁。 “嗯?我没改变主意啊?”洛清溪咯咯一笑,“我只是在试试这鱼的能力而已。” 墨雨疑惑了一阵,突然想起了她刚才丢下的东西,“那些是线索?” “答对啦~”她朝他眨了下眼睛,“线索我留了,还特意留了张用客栈的信纸折的纸鹤呢,如果他能在我回去之前找过来,我就再考虑,如果不能,那我就真不要他咯!” “你倒是挺聪明。”墨雨的语气中带上了些称赞的色彩。 “那是自然!”洛清溪很受用地收下了这句话。 “你刚才说他诚实孝顺,孝顺还好说,诚实二字我可不认为他担得起。” “诚实?”洛清溪仰头一笑,“这词可一点用也没有,我需要的是忠诚和变通,说真话这谁都会,但是说假话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你很会说谎?” “那……”洛清溪突然眯起眼,没想到这墨雨竟然套她的话,不过半真半假,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吹嘘的呢,“当然很会啊,我跟小桃说身体不适想多睡一会儿的时候,把她骗过去好几回呢,啊,你回去碰上她的时候可别说漏嘴啊!” 话一说完她就把视线转向了五颜六色的灯笼,突然一愣随即撅起小嘴,道:“算了,我回去了,你自便吧。” 没等墨雨说出什么话,洛清溪就一个飞身上了旁边屋子的屋顶往客栈的方向飞去。墨雨看向她刚才望着的位置,却看见自己的好友文朔寒正拉着一个人的手高兴地说着什么。自打相识以来,墨雨还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他拉着的人是谁。 那人被旁边铺子挂的遗传灯笼遮住了全身,只有被文朔寒拉着的一只手能被他看到,从她纤细的手腕来看那人应当身形偏瘦。 文朔寒又说了什么,那手的主人立刻握拳捶向他的胸口,却被他一掌包裹住整个拳头然后收到自己怀里,他脸上的笑又灿烂了几分,刚凑过去就被那人挣脱开来,他急忙追了上去,墨雨快速跑过去,但两人早已在灯笼后失去了踪迹。 一个墨云庄打扮的人在此时找到了他,告知安哲已经回到客栈在等着了,他便不再去管文朔寒的事,反正迟早会知道的。 “少庄主。”安哲走向刚踏入门槛的墨雨,后者点点头,问道,“有看到二小姐回来吗?” “有,属下看着她进房间的。”安哲答道。 两人回了墨雨的房间,安哲把调查到的东西告诉了他,那些内容安哲自己尚且觉得匪夷所思,更不用说墨雨了。 “她是和朔一起走的?”墨雨有些惊讶,怎么那家伙没告诉过自己? “确切的说是跟常卿一起,跟文公子走的。”安哲回道,“似乎在和二小姐相遇之前,常卿就和文公子一起了,但关于他属下查不到任何东西,只知道他跟文公子关系似乎不错。” “跟……朔?”墨雨此时觉得,与洛清溪一路上掀翻了几个铺子、捣毁了几个山贼窝、踢残了几个流氓比起来,文朔寒突然有了朋友才更让他吃惊。 难道他突然转性了?当年他们两个也是战得难舍难 分,斗了好几个月才成为挚友的,那个常卿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洛清溪发现了是他自己没发觉吗? “等等!我错了还不成!”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两个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墨雨的房门。 “安哲。”墨雨唤了一声,安哲会意将房门打开来,他们刚才还说起的两个人正好一前一后从走廊里跑过。 “文公子!?”安哲惊讶道,他怎么会追着这个常卿到客栈里来了?难道是要寻仇什么的?! “安哲?那墨雨也在这里?!啊!!下次再跟你们说!!”文朔寒只回头愣了一下,随后又追了过去,正好在长亭关门的那一刹那用脚挡住门缝,没让门合起来。 “小亭儿,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他两只手扒着门边,可怜兮兮地看着长亭,“真的!你看我眼神多诚恳!” “那下次还说不说胡话了?”长亭死死压着门板,不让他进来。 “可是小亭儿那也不算胡话呀,我确实是想带你去见我父皇兄长,让他们看看未来儿媳妇和弟妹来着。”文朔寒又挤进来一点,和她凑得更近。 “你!!”长亭脸上又一热,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子,手上的力道也没一开始那么足了,文朔寒瞅准这个机会,一下子窜了进来,抓住她的两只手腕一个旋身就把她压在门板上。 第八十五章 温柔的吻 “小亭儿,我是认真的。”文朔寒低下身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望进她的眼睛,“我是真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我想让我最亲的家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长亭抿起唇,移开视线,“我……我还不行,没做好心理准备……” “那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正视我,长亭?”文朔寒的语气淡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从来没听你亲口说过,你对我抱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阿朔……”长亭看着这副和平常完全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的面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心疼和愧疚。 “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地追着你,一直强迫不让自己去考虑你到底愿不愿意看到我。”文朔寒松开她的手腕,双手落到腰间把她圈进怀里,把头埋入她的颈窝,“即使你的朋友说过你重视我,你也不再拒绝我的怀抱。但我还是很怕,怕哪一天你突然就不让我近你身了,怕你说你从来都没在意过我。小亭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不好?” 长亭现在心里很是复杂,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把他这样一个自信的人逼得如此没有安全感。她其实是很自私的一个人,仅仅凭着对前世的一份不确定就拒绝付出真感情,一味地享受着文朔寒对她的关心。 但她也知道,就算她再倔再冷漠,就算她是块冰,也早晚会被他这般热情捂化。事实上她也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的存在,所以当朱羽说他同意文朔寒跟她一起的时候,她是松了多大的一口气,那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长亭把手放到他的肩背上,感受到他微微一僵,然后直起身却没有看她,“抱歉小亭儿,我只是刚跑得太急头有点发热而已,你听过了就算了,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到一半没了下文,因为长亭此时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让他直视着她。她攀着他的肩膀凑了过来,温软的两瓣唇贴上了他的。文朔寒难以置信地看着心上人那暗红色的双眸慢慢合上,他几乎能感受到她纤长的睫毛拂过自己的皮肤。 这美好的时刻转瞬即逝,等他回过神时长亭已经离开了他的唇,满脸通红地低着头,两手抓着他的衣服。文朔寒看见那刚刚还近在咫尺的水润红唇一张一合,轻轻说道:“你觉得我会跟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吗?” “小亭……”他刚开口,长亭就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嘟囔道,“你真讨厌……” 文朔寒傻愣愣地双手环抱住她,大脑一时转不太过来弯,道:“那是……什么意思……” 长亭揪着他的衣服,心想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她羞恼地抬起头,道:“我也喜欢你,不要再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还是比较中意你胸有成竹的样子,所以……唔……” 文朔寒直接截住了她下面的话,只是蜻蜓点水并不能满足他的满溢的爱意,看着这觊觎了许久的果实,直至它红肿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在她喘气的空隙又才松开嘴角。 “我知道了,我会记着小亭儿是喜欢我的。”低沉的声音流连在耳边,这双刚与她纠缠过的火热的唇在她脸上频频擦过。 “小亭儿……”文朔寒弯下腰一手揽过她的膝盖,把她横抱起来走进内室,长亭只略一惊讶就挣扎起来,“不……你别……我不是……” “我知道。”文朔寒温柔地把她抱到柔软的床铺上,拉过被子把两人的身体盖住,亲吻了下她的额发,“我就想这么抱抱你,好吗,小亭儿?”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这般轻柔的动作和充满爱意的嗓音,让长亭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只能道:“那就抱抱。” “嗯。”文朔寒又收紧了手臂,怀里如此充实的感觉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么多年的时光没有白挨,他终于找到了这个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的人。 这一觉睡得相当安稳,长亭久违地梦到了那片仙境一般的美景。 白衣女子踏过湖中立着的石柱小路,飞奔向不远处的男子,然而她刚碰到那男子的衣袂他就变成了无数的星星点点,女子呆呆地维持着刚才的动作,直到那些亮光全部消失在她的怀中。 她脱力跪坐到了地上,两手搭在面前的草地上。突然揪起绿草上身趴到地上,从她剧烈颤抖着的肩和背就能看出她哭得有多撕心裂肺。 画面在此时渐渐被白雾蒙上渐渐远去,长亭的周围也被渐渐模糊,她一抹自己的脸,发现也是覆盖了接连不断的泪水。 那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她又会这么悲伤…… 长亭得不出个答案,只能任由意识被抽离,不知所在之处。 翌日。 一大早洛清溪就醒来去街上逛了圈,买了几样早点回了客栈,但等了许久都不见长亭来找自己,平常她可是比自己起得要早,难道今天她修炼忘记时间了? 她疑惑地来到她的房前,熟门熟路地挑开了里面的门闩,大步往里面走,边走边说道:“长亭,你今天可不守时……” 手里甩着的小穗穗还没停下,却因为突然的停顿打在洛清溪的手腕上,“啪”的一声听起来可疼,但她却没闲工夫在意那些,因为她宁愿相信自己是没睡醒,还在做梦,不然怎么解释眼前这副景象? 靠近床的地面凌乱地丢着几件衣服两双鞋子,文朔寒仰躺着,长亭趴在他的胸口,肩上搭着他的一只手,如墨的长发绕在他们的手臂间,两人身上盖着的被子要掉不掉的挂了一半在床外面。 “我……”洛清溪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你们俩给我起来!!” 墨雨和安哲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一声大吼,紧接着一阵乒呤哐啷的碰撞声,其间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人的喊叫,接着一间房门大开,文朔寒被从里面扔了出来撞到了对面的墙上,然后门猛地就关上。 墨雨看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挚友,刚想上前,谁知房门又一开,丢了几件衣服两只鞋子到他脸上,木门猛地撞上门框,这回才算真的安静下来。 第八十六章 两方质问 “诶哟……眼睛好痛……这是怎么了……”文朔寒捂着一只眼睛坐起了身,把还搭在头上的外衣拉下来,手一挥将鞋子从自己肚子上推下去。 “这话应该问你自己,这怎么回事?”墨雨走到他身边,俯视着这么狼狈的他,“你是被人捉奸了?这倒是新鲜。” “这叫什么话,你何时看到过我拈花惹草?”文朔寒抬头看向他,却不成想他身后的安哲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了安哲,你笑什么?”文朔寒挑眉看着他,这回连墨雨都忍不住用手遮住自己的嘴角。 “咳……你自己照照看吧。”墨雨道。 “什么啊,莫名其妙……”文朔寒运起一道冰属性的天力,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勾出一面镜子,然后看向自己,这一看他顿时就傻了眼,“我……的天,这怎么回事?!” 他左眼眶周围此时乌青一圈,一看就是被人殴打所致,他对着镜子反复看了好几遍,又按了按伤处确定是真痛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看看你现在的形象,哪一点不像奸夫?”墨雨意有所指地望着他。 “你以为我想?!”文朔寒道,他也没想到会给人丢出来啊,本来睡得好好的,还抱着……小亭儿? 对啊,自己昨晚终于和小亭儿“同床共枕”了! 想到此,文朔寒就不由得傻笑起来,一不小心牵扯到了眼部的伤口,疼得叫唤起来。墨雨和安哲在一边旁观他的惨状,这位二殿下的好戏可不是时时都能看的着的。 “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知道来扶我一把!”文朔寒穿好衣服鞋子,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看着这两个人。 “没缺没残,有什么好扶的。”墨雨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安哲也附和着,“就是,就是。” “嘶——这洛清溪下手怎么这么狠。”文朔寒拿出块布做了个冰包,敷在眼睛上。 “你说什么?!”墨雨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字眼,他这伤怎么会和他二妹有关联?墨雨一把扯住他的领口,“你别告诉我你昨晚上……” “不是!瞎操心!你那妹妹那么金贵我可碰不起。”文朔寒拍拍他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松开了自己的衣服,“你这妹妹可跟我以往的认知不太一样啊,很多都不一样。” “你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她是跟你走了?”墨雨正经了语气,微眯起眼看着他。 “一言难尽,咱们换个地方再说。”文朔寒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对他道,“总得让我先洗漱一下吧?” 洛清溪把他扔出去之后,来到床边抓住还迷糊着的长亭的双肩,使劲前后摇晃着:“快醒醒!大火烧房子啦!” “唔……清儿……再摇我就死了……”长亭抓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一大早的难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粗暴地要把她叫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日上三竿。”洛清溪冷冷地说道。 “什么?!”长亭猛地清醒过来,望向窗户的位置,却见太阳还并未升得很高,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她骗了,埋怨道,“清儿……” “你倒是想快活到日上三竿,快如实交代!你怎么会和文朔寒睡在一起呢啊?!你们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洛清溪一掌拍在她身边的被褥上,力道大得连床板都震动了一下。 “啊?我……昨晚……”长亭这才发觉事情貌似有些不对劲,她的这位挚友可是很少跟她发脾气的。她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红直接蔓延至耳根,连手心里都出了汗。 “你不会真的和他……这才认识几个月?!”洛清溪双手抱住长亭的头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长亭拉开她的手,看了眼自己身上完整的中衣,“再说了,我这不是还穿得挺整齐的,你怎么就那么认为了?” “最好不是,不然他现在已经被我剁成八段了。”洛清溪眯着眼做了几下砍杀的动作,然后看着长亭,松了口气的样子,“你不知道,刚才看到你们……我都快气疯了,还以为你被他糟蹋了。” “没有的事,我们昨晚只是……咳、睡在一起而已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的。”长亭苦哈着脸,想快点让那热度散去。 “不过说真的,从前在洛家的时候,我看你对谁都是油盐不进,还以为你根本对爱情什么的没有兴趣呢。所以知道你跟文朔寒好上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敢情你是看不上以前那些人啊。”洛清溪站起身走到脸盆前给她倒了盆水,“来洗脸。” “我看你才是,当初身边有那么多男人,别说亲密接触了,连个牵过你手的都没有。”长亭指尖触到微烫的热水往回缩了一下,又试了几次才习惯。 “我跟你不一样,我当时的立场不允许我谈恋爱,谁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一刀子架我脖子上。”洛清溪站在一边,等她洗好了脸便把毛巾递给了她,“况且后来不都查出来,他们十有七八都是别人的奸细。我哪有你眼光那么好,一看一个准。” “算了吧,我看你就是喜欢撩拨他们而已。”长亭把手上的水都擦干净,然后微眯起眼看向她。 “胡说八道!”洛清溪吐了下舌头,然后走向门口,“我去给你拿吃的,你今天早上也错过那个最好的修炼时间了,等会直接去寒冰林吧?” “嗯。”穆长亭把昨日穿的衣服换下,穿上另外一套素色便衣,将一头柔顺的长发梳起以那支梅花簪做装饰,眼睛无意间看到了琉璃镜中的自己。 双唇比之从前要红润得多,她不禁抬手摸了上去,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突然她甩甩头,把镜子往桌上一拍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她这一大清早的在想什么呢!好好修炼!专心修炼!! 第八十七章 今时不同往日 这边房中,文朔寒把洛清溪是怎么遇到他的,还有为什么跟他一路全都告诉了墨雨。墨云庄的情报网可不比他的差,洛清溪既已出现在他面前,想瞒也瞒不住。 “那个常卿是女子?是宰辅家的三小姐?”墨雨略有些惊讶地问道,身后的安哲更是瞠目结舌,他之前还说她是“无耻之徒”呢,这可怎么办! “是啊,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啊,她是我爱人。”文朔寒说起这个表情倒是严肃了不少。 安哲听了简直感觉自己要升天了,他竟然得罪了主子朋友的爱人,完了完了。 “……怎么了?”文朔寒见墨雨破天荒皱起了眉头,便问道。 “不,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墨雨恢复了常态,“自从我认识你,除了魏可霏我可从没在你身边见到过其他女子,而且她喜欢的还不是你。” “我可是一直为小亭儿守身如玉。”文朔寒笑了笑,“对了,几个月前袭击墨云庄的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 墨雨从纳戒中拿出一张叠得四方的纸张,递给他,道:“你看看这个,是从其中一个杀手的身上搜出来的。” 纸上画了一个女子的画像,正是洛清溪的模样,边上一竖行小字,“墨云庄二女,洛清溪,见此人,格杀勿论。” “这?”文朔寒清楚知道,好友的这个妹妹从没有出过庄子,那她的画像是怎么落入其他人手中,还与人结了仇要来杀她。 “她这几个月为了躲我们,也恰好躲过了阎王阁的杀手,否则当真是凶多吉少。”墨雨道,“他们看准了我和父亲都不在,三叔又正好外出的时刻攻过来,也就是从那之后二妹就变了性子,成了现在这样。” “阎王阁在朱玄姑且算个大势力,怎么会冒险伤你二妹而跟墨云庄结上仇,现在失败了可是得不偿失。”文朔寒把那张画像重新叠好还给他。 “这也是我还在调查的,但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国宴都快开始了我才赶回来。” 萧瞿是阎王阁的五大杀手之一,能让他出手的要么是阁主的命令,要么是私人恩怨。后者现在来看不太现实,但请得动阁主的又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这样的人要杀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洛清溪,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会不会是她父母的缘故?”文朔寒道。 “应该不会。”墨雨摇了摇头,“她母亲是在墨云庄里生下的她,名字也是她取的,外人肯定不会知道。” “那还真是挺怪异的,我让我这边的人也帮着你查查吧,不然她以后到了青玄,拖着这些尾巴还挺麻烦的。” “她为什么会去青玄?”墨雨疑惑道。 “嗯?为什么不会?”文朔寒一挑眉,随后了然,“以前她喜欢你,所以虽然够年纪去青玄学院了,但你又已经不常在学院里,既然哪都见不到,还不如就呆在墨云庄里等着。而她现在只把你当义兄,我家小亭儿又是一定会参加朝天祭,去争那几个学院名额的,你说身为她好友的你妹妹会不会一起去?” “……”墨雨忽略了这一点,他虽然一直把洛清溪当妹妹,也希望她只把他当做哥哥,但她从前总是做得太出格,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太愿意去细想与她相关的事了。 “怎么,墨少庄主觉得寂寞了?”文朔寒打趣道,谁教他们刚才看他好戏来着。 “你先管好你自己罢,刚才我看到她们两个出了门,二妹能把你丢出来肯定看你不顺眼,说不定就一走了之再也不让你见……穆姑娘了。”墨雨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文朔寒突然站起身往长亭的房间冲去,果然她们俩的房里都没有人,急忙又跑了回来,“你何时看到她们的?” “心急了?”墨雨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他就是想看看文朔寒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而已。 “不说算了,我自己找。”文朔寒运起天力想要搜寻长亭身上那块冰晶石的所在。 “应该都在寒冰林,昨日我刚遇到她们就是在那里相互试炼。”刚才从他门前经过的时候,可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而且他知道二妹还要等孟显那个小子呢,明天之前是不可能走的。 另一边,洛清溪与长亭并没有御剑,而是徒步往寒冰林的方向走去,此时天色尚早,街上还没有很多人来往。 “要帮松漓也不是不行,但也得朱羽给我反应才可以啊。”长亭颇为无奈地说道,这几天不管怎么叫他就是不回应,她猜测要么是不愿意理她,要么他把自己关起来修养身心去了。 “他还能避开你自己休息啊?”洛清溪一挑眉,“这么不听话,拉出来打一顿会不会有效?” “又不是小孩子,别看外表,他的年纪可比我们都大上几十倍。”长亭笑道,朱羽不理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眼下无大事索性由着他去,“啊,说起这个,我还要去买些东西,等他醒了我要是没酿出新的甜酒他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你就宠着他们吧,宠出来一身毛病。”洛清溪撇撇嘴,看着渐渐升高的朝阳,叹了口气,“真没意思,咱们回去就端了阎王阁老巢吧,可把我无聊坏了。” 她过惯了领着一群人四处横行霸道的日子,而眼下能让她放开胆子胡闹一把的也只有那阎王阁了,要怪就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吧,她可是睚眦必报。 “好啊,不过墨云庄的人会让你走吗?你连这次都是溜出来的。”长亭道。 “看墨雨的态度貌似没有阻止我的意思,管他呢,大不了再悄悄出来,一回生二回熟。”洛清溪道。 自从遇到了孟显,她就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安分不下来,做不了像长亭那样事事周全的助手。所以她决定以自己方式帮助长亭,孟显那小子只是她心血来潮的第一步,这阎王阁才是她要翻过的第一座山。 第八十八章 无妨 说实在的,洛清溪此时相当后悔早上没有把文朔寒直接打断腿扔到楼下去,现在这叫什么事儿! 她们一到寒冰林,就见不远处站着两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一个是笑着向长亭招手的文朔寒,还有一个就是像往常一样背着手站着的墨雨。 本来她和长亭两个互相练手挺好的,这文朔寒硬是要插一手,长亭又不反对由着他来,害得她和墨雨站在一边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啧。”洛清溪看了一会文朔寒明教学暗吃豆腐的戏码,就转身往林子的别处走去了,他俩一在一起就对旁人视若无睹,她还是自己去找地方修炼吧。 但她没想到的是墨雨也会跟过来,便道:“你不用跟着我的,这林子里也没什么危险。” “无妨。”墨雨道,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有关系啊墨大爷……洛清溪背对着他皱了眉头,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回身对他道:“听文朔寒说你是暗属性的?” “是。”墨雨道,他此时有些惊讶洛清溪竟然才知道这个。 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洛二从来不喜欢修炼,对自己的属性也只停留在光属性,根本不知道体内有另一种力量,所以她也不关心庄子里其他人修炼的是何属性的天力。 “那正好,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控制它们?”洛清溪道。 “可是我记得你是光属性?”墨雨疑惑道,当时父亲教她修炼的时候,他还记得他说她的光属性是遗传她亲生母亲的呢,她难道又能修炼暗属性?这可能吗?一个人的体内怎么会有互斥的属性? “我能同时修炼这两种属性。”洛清溪把双手抬起,一边引出一种属性,两个手腕上各悬着光属性与暗属性的天力,“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它们在我身体里相处得挺好的。” “教你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墨雨道。 “你说?”洛清溪将腕上的天力收回。 “到京城之后,你要好好待在墨云庄的别府里,国宴之前不许随意乱跑。” “不行。”洛清溪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她怎么可能安分地待在一个会限制她的地方,何况还是墨云庄的别府,“在京城也是有事情必须要我去处理的。” “那我不教,有暗属性的人很少,你考虑清楚。”洛清溪看墨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想他原来是这种性格的人。 “你别想威胁我,我只是嫌麻烦才没另找其他人,我最多告诉你回京城之后在哪里可以找到我。”她双手环胸,毫不退让地直视他的双眼。 “在哪里?”墨雨道。 “你得先答应我,我才能告诉你。别想着用强硬的手段把我困住,你可以试试看,后果我不负责。” 他想着他这二妹真的是跟从前太不一样了,竟然敢跟他谈条件,不过还是现在的她比较有意思。 “如果你带几个墨云庄的护卫在身边。”墨雨道,“阎王阁的人可能还对你有下一步的行动。” 洛清溪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成交。”她也不能万事都照自己习惯来做,毕竟洛二是有“亲人”的。 她这副身体才十五岁,但她却早就过了二十五岁的生日。十五岁……她十五岁的时候,可比现在要闹腾多了。 这边,长亭又被文朔寒制出的障碍破坏了身体的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地上却突然落入了他的怀中。 “小亭儿可要休息一会儿?”文朔寒把她身体扶正,抬手擦去她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 “没事,这不算什么。”长亭深呼一口气,“还有你能不能别接着我了,万一习惯了失败之后没有疼痛,对我来说可不是好事。” “不好,我就是看不得小亭儿受伤。”文朔寒不悦道,“我保证有我在的地方,小亭儿不会受一丁点伤害!” “……”长亭看了他半晌,然后笑了出来,“罢了,今天就练到这里,你陪我去买些东西?” “好!”文朔寒一口应了下来,比起看着她在各种地上的空中的障碍间穿梭着训练自己,当然是能跟她一直在一起比较高兴。 他们本想跟墨雨和洛清溪说一声,但见他们那么专心地在说什么也就没去打扰,出了寒冰林对守在外面的安哲吩咐了几句便回依兰城了。 不过片刻的照面,殊不知安哲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还好长亭不记仇没有找他麻烦。其实对于那日她们刚见面时候的事,长亭早就不在意了,毕竟不知者无罪。 一些特殊的材料长亭都在那日的黑市拍卖会上买到了,算下来能酿出不少的甜酒。其实她现在发愁的就是给洛清溪眼睛染色的那种药剂,她没试出来新的配方,只能沿用原来的,但她怕就怕在这种染色剂用多了,可能就没那么有效果了。 “唔……好甜……”文朔寒尝了一口长亭制出来的甜酒,没想到真是超乎想象的甜,根本就不算酒了,只能算是糖水。 “有那么夸张吗?”长亭看他脸都揪在了一起,忙自己倒出一杯用舌尖舔了一点点,然后立刻喝了一大口茶水冲淡了这种味道,“还可以啊,不是过分的甜,朱羽就喜欢这种。” “那你为何?”文朔寒有些疑惑她的举动,后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把还剩一点材料全部收回了纳戒中。 “阿朔,你的眼睛不同于寻常人的深色,有没有想过把它染成别种颜色?”长亭一手抚上他的脸,直视着那双蔚蓝色的星眸,每每望着这双眸子都让她更喜欢他一分。 “小亭儿这是在嫌弃我吗?”文朔寒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长亭立刻就有些慌神。 “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你别放在心上……”她一个不稳被他伸手拉入怀中,唇上一软。 “这样我就不放在心上了!”刚偷了香的文朔寒笑眯眯地搂着长亭的腰,她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装出来故意戏弄她。 “你别以为我不会生气啊。”长亭改用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扯着,而受害者却丝毫不在意她的小脾气。 “小亭儿开心就好。” 第八十九章 客栈前 他的眼睛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蓝色的,他每强大一点,他的瞳色就淡一点,直到稳定成了现在这个颜色。但他不在意,朱玄大陆或者其他大陆,有奇异瞳色的大有人在,虽然是少数,但都见怪不怪了。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要把自己的眼睛去染色,穆航愈真的是属于标新立异的了。 等到入夜时分,长亭和文朔寒出去用完晚餐回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一齐回来的洛清溪、墨雨和安哲三人。还没等他们进客栈的大门,坐在台阶上的一个小身影就扑到了洛清溪的脚下。 “请洛姑娘大人有大量收留我吧!”这小身影正是花了整整一天找过来的孟显。 墨雨看向洛清溪,果然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不过跪在地上的孟显并没看到她这个表情,这一笑片刻便已逝去。 她慢悠悠道:“凭什么?我不要你的原因我昨天不都告诉你了?” “那是洛姑娘给我的试炼,我知道洛姑娘是有意收我的!”孟显倔强的抬起头看向她。 “哦?何以见得?”洛清溪双手环胸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一行人便都不急着进去,在门口看起戏来。 “如果洛姑娘没有这个意思,也不会留下那么多东西当线索,让我能沿着它们找到这里来了。”孟显知道她没立刻赶他走或者不理他,那肯定有戏! 他说了他如何用那瓶丹药说服他娘,如何从那些摊贩的口中得知,她留下的东西都是顺着往客栈的方向买的,最后由那张折纸鹤的信纸找到这家客栈。她曾说过她是要回京城的,而他没在城里见过她和她身边那个高大的男子,那就是外来人士,除了驿馆和客栈他不做他想。 洛清溪眯了眯眼,随后嘴角一勾,对他道:“不错,起来吧。” “谢洛姑娘。”孟显应下然后爬了起来,还没说什么就听他肚子突然传出一声“咕噜”的声音,他瞬间就捂着肚子红了脸。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洛清溪略无奈地笑笑,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傻起来也是傻,不晓得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不知道……”孟显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打着补丁的鞋子上细碎的泥土。 “你今天先回去罢。”洛清溪道,看到他惊慌的眼神后又道,“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带着你娘和妹妹在午饭前过来,吃完饭我们就走。” “洛姑娘愿意带着我娘和小妹?”孟显一愣,他可是都做好跟洛清溪求情谈判撒泼耍赖,让她同意带着她们俩的准备了,没想到她先提出来了。 “不然?我要是把你卖了,你娘找我报仇都不知道去哪呢。”洛清溪招来暗处侯着的人,“吩咐厨房弄点清淡的食物给他一起带回去,突然食荤腥对胃不好。” “谢谢洛姑娘!!”到底还是孩子,藏不住情绪,他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乐呵呵地跟着那人去了厨房。 “你这乱捡东西的习惯怎么还没改。”长亭走到她边上拍了拍她的肩。 “彼此彼此。”洛清溪顺势勾手刮了下她的下巴。 长亭挺想知道这孩子的事,便跟着洛清溪回了她的屋子,听她把遇到孟显的始末叙述了一遍,听完之后不禁唏嘘。 “看来回到京城又能看到一出好戏。”孟夫人还没改姓,说明她的丈夫还没休了她,此时又因为别的女人把她赶到这里来,她们可是没怎么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是在跟墨雨学习控制暗属性天力吗?”她看他们正在状态就没去打扰。 “嗯,他讲的东西还挺容易懂的。”洛清溪坐在床沿上,张开五指在空中绕了两圈,每根手指都缠上了不同量的暗属性天力,对于细节的掌控愈发熟练。 因着明日要回京城,长亭也没有多待,跟她说了句要早起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在看到窗台上坐着的人时,她有一瞬间的错觉,感觉回到了她还没恢复意识的时候。 “你不回自己的房间,上我这儿来作甚。”长亭无奈地看着笑眯眯的文朔寒,后者在她靠近时一把揽住她的腰,抱着她转了几圈滚到软塌上迅速盖上了柔软的被褥,整个过程发生在顷刻之间。 “当然是等小亭儿回来,我现在一个人可睡不着,小亭儿得负这个责。”他把长亭紧紧圈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你胡说什么……你多抱一床被褥在怀里不就好了……”长亭双手双脚并用想要推开他。 “那也是冷的,我只喜欢小亭儿这样软和的。”说着他又把刚离开一点的长亭拉回来,“快睡吧,明天不是要赶路?” “你松开点,我喘不过气……”挣扎无果,她只好妥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给我安分一点啊!” “遵命。”文朔寒双手圈在她的腰间,用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一开始还紧张地僵着身子,但等她睡着之后便放松地嵌进了他的怀中。 一夜无梦。 第二天洛清溪迟迟不见长亭房中有动静,便料到是个什么情况了。她拍拍手上刚吃完的食物碎渣,又喝了口茶水,然后就冲进了长亭的房中。 于是朱玄国的二殿下又一次,一大清早衣衫不整地被扔出门,这次不仅顶着熊猫眼,双颊还留着两个鲜红的五指印,胸口一个乌黑的鞋印,狼狈地不可言说。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魏可霏他们的。”墨雨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安哲早就找了个拐角放声大笑去了。 “滚!爱死哪死哪去!”文朔寒咬咬牙站了起来,霸占了他的房间去整理自己了。还好是清晨,这里也没什么人认识他,不然丢人丢大了,关键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真亏! 等洛清溪把蜷缩着的长亭从被窝里挖出来,穿衣洗漱完毕之后就火速拉着她去了寒冰林,她想试试昨日墨雨教她的到底让没让她更进一步。 因为回程要带着三个不会天力的人,所以他们租了两辆马车。本来洛清溪要和长亭一辆车,孟显三人一辆,墨雨和文朔寒他们是骑马的,谁知某个不安分的偏说自己头晕不能骑马,一个劲儿的跟长亭撒娇,生生把洛清溪肉麻坏了翻身上了马车前的马。 第九十章 墨云庄别府 回到了京城之后,他们兵分两路。长亭带着孟显三人回了长清楼,当然还有文朔寒这个拖油瓶。而洛清溪则是跟着墨雨去到了城东的墨云庄别府,她听说她的义父早在她离开那日就到达了这里,正好与她错过。 马车里的孟夫人手心里全是汗,沾湿了手中被她抓皱的衣袖。她又回来了,她竟然又回来了。天知道刚才过城门的时候她有多害怕,现在倒是好些了。直到孟显摇了摇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停了,便和抱着孟央的他一起下了马车。 她们此时站在长清楼侧门外面,敲了敲紧闭的门没过多久就有人出来迎了她们进去。之所以没有从前门走,一是那里已经装修好了就等开业,二是对面的花楼说不定会吓着她们母子三人。 “长清楼不养吃白食的人,所以孟夫人等你身体转好了以后会有人安排些差事给你做。孟央还太小,暂时等一段时间再说吧。”长亭边走边跟她们说道,“关于孟显做什么清儿会安排的。” “常公子。”盈娘和一众姑娘见长亭回来纷纷过来见礼,长亭点头示意,“盈娘,这三个是清儿带回来的人,你找地方安排他们住下吧。” “是。”盈娘转向他们微笑着道,“跟我来吧。” 孟显第一次被这么多漂亮的大姐姐包围着,脸不禁红得发烫,而孟央见如此多的生人,一时害怕地躲到孟夫人的衣袖下试图遮住自己的身形。 当看到后院里清一色全是女人的时候,孟夫人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她是不是来错了到了烟花之地,但看到所有人都穿得十分妥当,也没有浓妆艳抹花枝招展,才稍稍安了点心。 长亭招呼众人回去做自己的事,然后看向身边这个旁若无人看着她的男子,道:“你很闲吗?看你无所事事的。” “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脸被面具遮住,露出的蔚蓝色双眼却十分严肃。 “……什么事?”长亭挑眉,他除了站在这里还在干什么吗? “我在看小亭儿。” “……”长亭眯起眼睛,心想他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得一本正经,“有病,我开服药给你吃罢。” “只要是小亭儿给的,我照单全收~”文朔寒笑了起来,看着她同样掩在面具下的眼睛的位置,伸手为她把脸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而后。 洛清溪惴惴不安地握着缰绳,她现在的心情仿佛上刑场,不知何时就会人头落地。 “到了。”墨雨一声低语拉回她的注意力,她猛地抬头看向面前大气威严的墨府大门,感觉心头一跳。她随着墨雨下了马一起进了府中,早有人去通传说少庄主回来了,她这个二小姐与他同行。 还没走到会客室,就见步伐稳健的墨天靖急匆匆赶了过来,视线在他们一行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她脸上。 “义父……”洛清溪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只留下一张字条便逃离了十五年未曾出过的墨云庄。 墨天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突然扬起一只手扇向洛清溪,她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却久久没感觉到疼,这才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洛儿,知道错了吗?”墨天靖问道。 “知道了,我不该这样一个人偷跑出去让义父义母,还有庄里的人担心。”洛清溪低下头赶紧认了错,说不定他看在自己语气诚恳,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事儿就揭过了。 她听到墨天靖叹了口气,道:“下不为例。” “一定!”洛清溪见脸旁地手掌收了回去,立刻挽上他的手臂挨到他的身边,“义父,洛儿也是想历练历练自己嘛!万一又像上次一样遇到危险,洛儿什么都不会不是更容易出事儿嘛!” “瞎说,有墨云庄在,不会有下一次了。”墨天靖此时语气较之一开始软了许多,他对这个二女儿可是一直都相当得好,重话说一次就够了。 “可是洛儿不会一辈子都待在庄子里呀,总还是会有一个人的时候的,那到那时可怎么办?”她挽着墨天靖转身往前厅走,一群人全杵在院子里可太扎眼了,“而且洛儿这次收获颇丰,修为已经突破化境一阶了,不信你问墨雨!” 她回头向墨雨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应了一声。自从她对暗属性更熟练之后,就发现修炼对她来说得心应手,速度也提了上来,在离开依兰城之前已经是化境了。 “义父,我都十五岁了,可不能天天待在家里了,别人会笑话的。”洛清溪看他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便趁机道,“大不了您派几个人在我身边呗!好不好嘛,义父~” 她撒娇似的摇着墨天靖的手臂,就算是块铁,此时也被她的再三攻势软化了。 “好好好,但你要答应我每次去哪之前要告诉我,别像这次只留张字条了,你义母她担心地几天没睡过好觉。”墨天靖还是承受不住这等可怜兮兮的哀求,这么简单就原谅了她。 “我现在马上就去看望她!放心吧义父!保证她今晚做个美梦!”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找人引了自己去庄主夫人的院子。 她走后,墨雨便同墨天靖往前厅走去。 “查得怎么样?”墨天靖道。 “暂时还没有眉目,这个人掩藏地太深了,二妹还有被袭击的可能。”墨雨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查到……”他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难道想杀洛儿的人是别的大陆的人?” “别的大陆……这可能吗?”墨雨疑惑道,在朱玄她都没见过几个人,更别说别的大陆了。 “如果他们知道她母亲到了这里来,还生下了一个女儿的话,那这概率就大了。”墨天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这件事上疑点颇多,暂时下不了定论,“你继续去查,还有多派几个人保护洛儿,千万不能让她出事。” “是,父亲。” 第九十一章 暗示 要说谈判,与长亭比起来她确实是差了一点,但看透别人的心思哄人开心她是相当在行。从见到墨天靖的夫人云川到坐上出墨府的马车,也不过短短数个钟,虽然车边多了好几个身着墨云庄服饰的护卫挺不方便的,不过这点以后再说。 “诶诶好了好了,就停在这里吧,你们太显眼了可不好出现在这里。”在离长清楼侧门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洛清溪就让马车行驶到一条小巷子里,自己下了车,“我会在晚饭前一段时间回来,这期间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知道了吗?” “可是二小姐,庄主和少庄主都吩咐不准我们离开你的身边的。”面前的护卫为难地说道。 “二小姐也是你们的主子,她说的话你们就听着,执行便可,况且二小姐有一技傍身,不会出事的。”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句话,这些护卫顿时眼神就有些迷茫,不消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是,二小姐,属下等在此待命。”他们一齐对洛清溪行了一礼,让她有些意外。 “你这能力还真挺实用的啊!”她走出巷口,见到候在外面的松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擅自做了这些还望洛姑娘不要怪罪,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松漓也是看她身边没有其他人才会出手,如果有他在那根本不必担心会不会有事了。那些护卫以后不会记得曾听到过他的声音,而且会把洛清溪的命令严格执行,就像执行墨天靖和墨雨等人的命令一样。 “长亭说朱羽可能在静心修炼所以没有回应她,你就暂时待在我们这好了,等他出来肯定不会再让他赶你走的。”洛清溪边说边往长清楼走去,这附近因为盈娘按照她们的安排做出的宣传,比以前热闹了不知几倍,时常有人好奇地往楼里投来目光,相信等正式开业一定能轰动全城。 “洛姑娘……”松漓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转过头,道,“嗯?什么事?” “……”看着她漂亮的棕色眸子,他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道出句,“谢谢。” “呵呵,不用谢~”洛清溪没把他一瞬间的反常放在心上,露出了自己一贯的笑容。 盈娘在长亭的授意下,把孟夫人母子三人的住处安排妥当,又告诉她们关于长清楼的一些相关事宜,孟夫人这才放下自己惴惴不安的一颗心。 “洛姑娘的武艺超群,常公子在丹药方面颇有研究,而且她们两人修为都极高,显儿不管学什么都会有很好的指导的,以后会根据他自己的天赋来决定。”盈娘知道她被长亭派过来不仅是安顿她们,最重要的是获取她们的信任。孟夫人是位母亲,从为她孩子考虑的角度来着手最好不过了。当她看到孟夫人的眼中不再有一开始的生疏和排斥之后,便知道她已经成功了一半。 “如何了?”洛清溪此时推开门走了进来。 “洛姑娘。”母子三人见她来就要给她跪下行礼,立刻被盈娘阻止了。 “在长清楼里没有动不动就下跪的道理,以后记住别这样了。”洛清溪道,然后看向孟显,“显儿你有没有想过要学什么?” “我还能自己选吗?”孟显一愣,一般不是她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那当然,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不过你要是真没天赋我也不会让你死磕的。”洛清溪道,她和长亭对楼里的这几个姑娘都是如此安排的,先是想学什么,再是她对她们的要求,如果真发现了在别的方面更胜一筹,她也是会让她们两方一起努力的。 “那……我想像洛姑娘一样当个厉害的修士!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我娘和小妹了!”孟显握紧小拳头,坚定的说道,孟夫人在他身旁感动地摸了摸他的发顶。 “由我训练可要吃很多苦,你确定?”洛清溪放正了语气,严肃地俯视着他,“如果半途而废,那肯定是会被打断手脚扔出去当乞丐。” “我绝不会中途放弃,一定会坚持到底!”孟显丝毫不为这恐吓般的语气动摇,洛清溪这才笑了笑。 “这样才配当我的人,你以后别叫我洛姑娘了,怪教我难受的,叫姐姐吧。”她捏了捏孟显的脸,对他们三人道,“这两天我忙,你们奔波劳累,先休息一阵子。后院这里你们可以随意走动,前院就别去了。” “好的,洛姐姐!”孟显从善如流。 “有什么需要跟盈娘提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洛清溪就离开了他们房中,到了楼下见姑娘们的脸色都有点不大对劲,心生疑惑。 她招来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问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姑娘欲言又止,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洛清溪道了句“直说便是”,她才纠结着说:“常公子他……是断袖吗?” “啊?”她听了此话一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什么,想来是那文朔寒在她们面前又旁若无人了吧,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说呢,她不是,但是她身边那个是她喜欢的人。” 院里的姑娘听她这个回答听得一头雾水,还是脑子转得最快的一个人先回过神,道:“洛姑娘是说,常公子喜欢另外那名公子就是因为他的人,而不关他是男是女吗?” 洛清溪心想这个思路好像偏了不止一点两点,不过也没大错,便应道:“差不多吧。” 听到她这么说,院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她们可从来没听到或见过这样的事,这可是头一回,感觉世界观有点被冲击到了。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明日就要进行最后的考核了,别浪费这最后的宝贵时间。”洛清溪拍拍手,众人也不再揪心这事,毕竟眼下通过她们的考核才是首要之事。 “雁雁,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芙鹂见帮她捣药的雁姒手停在了半空,出了神一般看着小药臼中的细碎草药叶子。 “没什么,我在想明日的考核会不会很难。”雁姒边说边又捣起了药粉,不让芙鹂看出自己的想法。 “雁雁那么厉害,肯定能通过的!”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们俩都会的。”雁姒回道。 第九十二章 考核结束 虽然洛清溪要松漓待在长清楼,但他却执意要先跟着她,说是留在那随时可能被朱羽赶出去,而且阎王阁的人也可能趁她不注意袭来,她想着多个护卫也好,便让他藏在暗处。 松漓的能力旁人只知其面不知其底,躲过墨天靖也是轻而易举,全府上下没有一个察觉到他的存在。 在墨府给她准备的房中睡了一个安稳觉,洛清溪在床上懒懒地滚了几圈才出了被窝,这次她的侍女小桃也随行,早早地就候在了门外,听到她下床时的动静就推了门进来。 “小姐早啊,昨日小姐可太让奴婢伤心了,一回来就睡了也没来得及见上奴婢一眼,让奴婢伺候您梳洗更衣。”小桃端着热水到了她跟前,放下脸盆就走到她身后为她绾发,十指灵活地在青丝间舞动,不消片刻一个精致的发髻便已完成。 “挺好看的,这个赏你了。”洛清溪把梳妆台上一个价值不菲的纯金首饰丢给了她,然后起身去洗漱一番。 “小姐您可真厉害呀,听少庄主说他都是直到前几天才得知你的行踪,您都是怎么避过他们的呀?”小桃在一旁为她递上毛巾,眼里充满崇拜。 “能怎么避开,哪人少躲哪儿呗。”洛清溪做完这一切便往门外走去,小桃见她这样便追在她身后。 “小姐!您要去哪儿呀?这次可不能再丢下我了!” 她太过莽撞,洛清溪一停下她根本收不住脚步,眼见着就要向她扑去,谁知洛清溪突然一个回身单手夹住了她的脸,两颊一边是拇指,一边是四指。 “小桃,在墨云庄,我是主,你是仆,别弄错这个关系,擅自替我做决定,明白?”说完她眨了下眼睛,小桃被虎口死死按着她的嘴巴说不了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迎合的哼哼声。 洛清溪得到她的回应才松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后怕的墨云庄侍女腿软瘫倒坐在了地上。 依旧把跟着她的护卫留在昨日的位置,她与松漓一起进了长清楼。今日她作为“考官”之一,坐在座位上一会儿走神一会儿发呆,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怎么了?你这幅样子可真少见。”长亭在中间休息的时候给她倒了杯养神的茶水。 “唉……只需要通过考试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机会,这么简单我真是羡慕死了,你说后院的这些女人怎么就这么好运遇上咱们了呢?”洛清溪从桌上摆放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又翻出一把小刀在上面刻着玩。 自从她要独自挑大梁了之后,所获得东西无一不是牺牲了什么拼死拼活得来的,而为了得到它们,所导致的后遗症却是不可估量的。可能是连续十天半个月的不眠不休,只因为一个噩梦让她半夜惊醒;可能是被捅了数刀再也不会完整的腰腹,每次摸到那些丑陋的疤痕都下意识地隐隐作痛;可能是她为了麻痹自己,而特意选择了大多数情况下只着大红衣裳,因为这是最接近血液的颜色…… “能够依靠别人实现自己的愿望,这便是她们最大的运气。”她手中的苹果两边各一个斜十字,底下一个弯曲的弧度,看起来像个哭丧着的笑脸。 “只有吃过那些时日的苦,才会造就今日的你,没有自己流血灌溉脚印的她们是不会明白个中道理的。”穆长亭刻了个有爽朗笑容的苹果,摆在她那个苦笑苹果边上,这一下让它稍微有了些生气。 “我倒是希望我不明白。”洛清溪抓起一个橘子三两下割开了皮,挑了特意留出来的最大一块贴在苦笑苹果后面,捏了几下让它看起来颇像个小斗篷。 “别唉声叹气的了,你可不适合这种气氛。”长亭用剩下的橘皮刻了个小太阳的图案铺在小斗篷上,“别想趁机偷懒。” “我才刚冒了个想法,这都被你发现了。”她挑眉一笑,一扫之前的阴霾。 一共没用上多少时间,考核的结果就得出来了。芙鹂与雁姒自然是不负长亭和洛清溪的期望,顺利过关评了一等,余下的人二等和三等各占二分之一。 每个人心中此时都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评了二等三等她们是否会比以前过得更惨。长亭看着面露苦色的众人,拍了两下手让她们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大家这一段时间里都很努力,我知道你们每人为了自己的将来都是拼劲了所有的力气。大家不用担心,这次考核并不是最后一次。”长亭顿了顿,接着道,“不论是这一次还是往后的每一次,评为一等的人每七天只需要有一天在楼里献艺,余下的日子可自行安排。评为二等的人每七天有三天需要登台表演,或者被二楼的贵宾请过去单独演奏。评委三等的人,每七天只有两天的时间可以休息,但这个休息不是让你们完全放松,而是要完成我们布置的其他任务。” 长亭一开始考虑过是否要让她们内部排成名次来竞争,后来没多久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她手上要都是些男子,那还有路可行,这可都是些心思细腻的姑娘,破坏感情是其一,万一内部闹起矛盾那便不利于对她们的控制。 “以后我和洛姑娘会不定期地对你们进行考核,考核的内容不一,会随着你们对各自能力的掌握而定。”长亭把一瓶丹药放在面前的小圆桌上,“这是可以修饰面容的养颜丹,算是奖励你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 众位女子都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养颜丹虽不如修容丹功效明显,但也是对女子极好之物,在外面价格昂贵,她们以前可是只敢远远地望一眼就离开。 “只要你们以后好好替长清楼做事,像这类的东西你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当零嘴吃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长亭笑笑,又道,“以后评为不同等次的人还有不同的奖赏,你们可以拭目以待。” “是!谨遵常公子与洛姑娘的吩咐!”众人齐声答道。 第九十三章 开业 长清楼开张这日果然如预料的那般,从门外到大堂都挤得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人群让站在舞台上的,和从后面透过帘子悄悄望着前面的人都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参加国宴的各国使节全部到了朱玄国的京城,如果现在长清楼这一名声打出去,那便能一举闻名世界各地。 长亭和洛清溪并没有直接出现在人们面前,而是把主持会场活跃气氛的任务交到了盈娘手中。她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照顾楼中众人的起居生活,还有就是思考如何才能在一开场就引起客人们的兴趣,吸引他们的目光。常卿付给她的那么高昂的薪水,她要证明并不是白拿。 她的阅历充足,也知道怎么笼络人心,果然人们对于作为长清楼特色的三楼十分好奇,跃跃欲试。 盈娘在适度吊了众人胃口之后便放出了第一关的题目——一盘棋。这几乎是一盘死棋,一开始两方厮杀互不相让,现如今黑子被逼到悬崖边上就快要送命。在场的人中不乏好棋之人,也都思虑半晌摇了摇头,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眼看着人群就要躁动起来,盈娘一个眼神台下的一个人便上前,执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瞬间在悬崖这边架起一座通向对面的桥梁,死里逃生。 “这位公子的棋艺可真是不简单,恭喜了。”盈娘带头为他鼓了掌,然后看向台上端着木盘的姑娘中的其中一个,她们手中的木盘都用红色丝绒布盖着,她走上前,来到盈娘和解开棋局的那人面前。 盈娘把绒布掀开,盘子中央放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其上一枚圆润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这第一关的奖品,一枚七品清明丹,送给这位解开棋局的公子。”她把丹药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之后放到了他的手中。不说别的地方,七品清明丹现在在京城中的药铺之中标价六千五百金,只是解开一局棋便获得了这么贵重的奖品,众人此时都很期待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难题。 那人拿了奖品回到台下之后,盈娘一手搭在旁边女子的肩上,道:“这是我们长清楼的端楉,大家大概想不到,这盘棋就是她设计出来的,欢迎各位在她挂牌的时候来找她切磋棋艺。” 台下的众人一惊,他们本觉得她不怎么起眼,跟后面同样端着木盘的姑娘们比起来,她算是长得平庸的了,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棋艺。 端楉在此上的天分也是长亭无意间发觉到的,本来她闲着无视和洛清溪在楼里下棋,后来突然有事就把棋盘搁置在了一边,等回来就发现它被人动过,这才找到了她。端楉此次考核评了二等,但她也是二等中得分最高的人。 盈娘也只是让她来露了个面,便让人摆上了第二关的题目——一副对联的上联,只要有人对出下联,便能获得奖品,这一回倒是没用多长时间,最先写出下联的人得到了一把价值七千金的长剑,当然是根据他的属性给的,每种属性的长剑长清楼各准备了一把。 连续四关,奖品一个比一个诱人,也越来越让众人好奇,长清楼的幕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主持这一切,能拿出如此昂贵的物品作为奖励。 盈娘在这之后为下半场卖了个关子,然后让盛装打扮惊艳全场的芙鹂与雁姒来到舞台上,为众人献曲一首。歌声恬静在大厅里回荡着,甚至传到了门外,吸引了更多的客人。一曲罢,余音绕梁,楼中的众人无不拍案叫绝。 在不负所望的又一关被人破解之后,台下出现了几个不那么顺耳的声音,对着在舞台上和两旁侯着的姑娘们一阵品头论足,淫言秽语层出不穷。 盈娘本来打算当没听到,因为毕竟这楼里都是姑娘家,对面又是花楼,会有这样的人也是难免。可是愈是放纵他们就越过分,更是有人明着大叫询问她们侍不侍夜,多少钱一晚,这就不能再忍了。 “既然这位公子问了,这儿也正好告知各位一声,我们长清楼的规矩是只卖艺不卖身,下次可别再误会了闹出笑话来。”盈娘微笑着大方地回道,语气轻柔并未让他们对这么明显的拒绝感到丝毫不适。 可有些人偏就不识好歹,那个发问的黄衣男子下流地吹了声口哨,眼神在盈娘丰腴的身上扫了扫,斜眼道:“你这样可真没说服力,我看你就是从对面出来单干的吧!” 堂里一片起哄的大笑,盈娘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她对这么无礼的话语感到愤怒,但她却不敢反击,因为这个男子身边跟着一个穿墨云庄服饰的人,得罪普通人还好,得罪大势力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雁姒,打。”就在这片刻的僵持中,楼上一个包厢中传来个不大不小,却正好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的声音。 众人还没理解这话中的意思,就见舞台后方窜出一个蓝色的影子,直直朝黄衣男子冲过去。她身边的墨云庄的护卫反应还算快,移步挡到他面前接下了这一击。 雁姒此时换上了一身蓝色的劲装,手中握着刀刃锋利的双刀,全身外放着属于武修物境七阶的气息,让一般人望而却步。 “你……你怎么敢对我这个客人这般无礼!!”黄衣男子先是身子一抖,但看到面前的人之后有了底气便又叫嚣起来。 这墨云庄的护卫是他的表哥,今日轮休正好来看望住在京城的他,顺道陪他出来逛一逛让他有炫耀的资本。要知道,认识墨云庄的人可跟认识皇亲国戚有得一拼! 他今日可是威风得很,走到哪都收获了一堆畏惧羡慕的眼光,谁知在这儿遇上个刺头,他定要把这蓝衣小娘们好好收拾一通。 “表哥!快给我教训教训她!”他握拳叫到,可迟迟不见身前人有动作,便疑惑地看向他,“表哥?你怎么了?快动手啊!” 这墨云庄的护卫此时真是有苦说不出,他自接下那一刀之后,便觉得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他现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惹上哪路高手了? 第九十四章 狐假虎威 “把后面那个扔出去。”长亭站到窗口又出声道,她轻摇着扇子漠然地看着楼下众人,在她的地盘上捣乱,也不问问她的脾气允不允许。 雁姒点头,瞬间绕过墨云庄的护卫,刀尖直指黄衣男子。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见银色的刀冲向了自己才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不小心脚下一绊仰着跌坐在地上,利刃逼近他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雁姒的刀尖深入他的衣领,挽了个圈把胸口的衣服缠在刀上,然后一使劲把他整个人挑了起来,在半空中划了个圆弧扔出了长清楼,在门外的空地上砸了个狗啃泥。 众人看着这套行如流水的动作,不知道为何觉得有些惊艳,谁能想到刚才在台上安静抚琴的女子会有这么妙的武艺呢。 雁姒做完这一切便收起刀往长亭的位置看去,众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二楼。此时那个窗口又多了个女子,她双臂放在门框上身体前倾。 “平奕,向盈娘道歉。”洛清溪看着那个身着墨云庄服饰的男子道,真是好巧不巧叫她遇上了,穿着这么身衣服真是丢墨云庄的脸。 平奕在见到那副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时就意识到,他今天肯定是要倒大霉了,竟然在这么不利的情况下碰上了二小姐,他就不该纵容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表弟狐假虎威,这下把自己拉下水了。 见他没反应,长亭又加重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天力,平奕猝不及防跪在了地上,只好艰难地看向盈娘的位置。 “对不起,是我表弟冒犯了你,还请原谅。” 盈娘此时还有些愣神,她还沉浸在自家主子竟然连墨云庄的人都敢打,这一巴掌呼到他们脸上可是实打实的,而且这还是为了她,虽然她知道这里面也有杀鸡儆猴的意思,但她还是十分感动,她相信楼里的每一位姑娘此时都是和她相同的感受。 她们都是小心翼翼活着的一群人,从来没有站在她们身前保护他们的人,然而这次她们却都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归宿,选择留在这里可能是她们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选择了。 “盈娘,你可消气了?”长亭问道,这才拉回她的思绪,她急忙扶起平奕,总算是圆了这个场子,也不能叫人家面上太不好看不是? 平奕匆匆向长亭和洛清溪的方向行一礼之后,就逃似的拖着他表弟的后领子就跑,一会便没了影子。 这时候突然有人认出来,这楼上的两人不就是之前血洗雄狮堂的一男一女吗?原来还真是他们接手了这长清楼啊,这几天没见到还以为他们俩离开了呢。有那般身手怪不得敢跟墨云庄的叫板,听当时目睹了全程的人说那可是一刀一个,手起刀落,三步取了易虎的头,五步要了易狮的命啊! 可又有人私下议论,那二人中的姑娘叫了刚才那人的名字,所以她和他是认识的,他怕的不一定是那姑娘。可这样一来更不得了了,这长清楼的背景一定很深。 看着下面有窃窃私语的,有茫然搞不清楚状况的,盈娘立刻说请各位欣赏一段刀舞,急忙让雁姒回到了舞台边上。芙鹂小跑着过来,手中拿着两条蓝色绸带,动用灵巧的手指系到雁姒的刀柄底端的圆环上。 等她在舞台上背对着人群站定,随着铿锵有力的鼓点在舞台上跃动时,这些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忘了刚才她凶悍的身手,忘了一出闹剧的始末,只见得乐音之中一个舞动着的蓝色精灵,一个踏着高山与流水的充满英气的精灵。 开业当天算是圆满地开了个头,最后抛出一个极难的题目作为三楼的守擂关卡,许多人还意犹未尽,当盈娘说这个题目会存在一个月,除非有人解开了它,欢迎各位在营业的期间前来解答,同时也可在一楼欣赏歌舞,在二楼与楼中人切磋棋艺,或研究诗书,或玩一些新奇的小游戏。 打烊以后,众人都聚集在一起,等待着常公子和洛姑娘给她们这一天做评价。长亭简单交代了几句,叮嘱明日轮到挂牌的几人好好睡一觉就让她们解散了,今天一天都绷着精神,她都累,何况她们。 洛清溪检查了一下孟显这几日的训练任务,稍微改动了几个地方便让他再接再厉。她回到了马车上回了墨府,长亭则是在门外不远意外见到了提着个小灯笼的文朔寒。不算明亮的月光下,他站在树的影子里,目光柔和如水,微笑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天这么冷。”长亭走上前双手裹住他握着灯笼柄的手,温热的掌心触到微凉的皮肤,让她颇有些心疼,“也不知道用天力挡一挡。” “那样小亭儿就不会为我暖手了。”文朔寒另一手扯着厚厚披风的一边,绕到长亭身后把她圈了进来,顿时就暖和了不少,“抓紧了。” “嗯。”披风被他拉得透不进一丁点凉意,长亭被他揽着腰跳起来踩在天力化出的剑上往穆府的方向飞去。 两旁的景色快速地向后退着,耳边的风呼啸而去,仿佛进入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虚幻世界。她突然觉得曾几何时也有过这般场景,拥着自己的怀抱的热度不曾散去,她就这样朝着月亮的方向前进。但她终究还是记不真切,只是模糊的熟悉罢了。 两人落到长风苑的院子里,和她一起时,文朔寒还是会走正门。 长亭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个,挤到床边赖着不走的“大型犬”,叹了口气,道:“我不要跟你一起睡,每次都让我耽误了早上的修炼时间。” “我明天日出之前会叫醒小亭儿的!”文朔寒信誓旦旦地保证到。 长亭双手环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拗不过这人,和他盖了同一条被子。 文朔寒望着怀里的可人儿,抹平她睡梦中皱起的眉头,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将些许天力注入她的眉心为她减轻白日的疲累。 他闭上眼睛,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小亭儿你可要快些做好准备,我已经等不及让众人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第九十五章 藏珍阁 长亭长舒一口气,等待体内刚刚躁动过一阵的天力稳定下来,她刚突破了化境三阶,接下来在朱玄再想要升阶可就极为缓慢了,因为这里的天力比其他大陆要稀薄得多。 “小亭儿可是我见过最有修炼天赋的人了,这才短短几个月就到了这个境界。”文朔寒见她退出了独立空间,便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了她的衣柜前,打开柜门扫了一眼,“之前我就想说了,你的衣服都好素。” “有吗?我觉得还可以。”长亭把随意扎着的头发散开简单束了个马尾,然后服用了几枚对身体有益的丹药。 “小亭儿!我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文朔寒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她突然觉得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等这边洛清溪收到戚尹送来的消息,说长亭今天不去长清楼的时候,她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削着一个苹果,长长的苹果皮从她手中拖到地上绕了个圈。 刚听他说完,洛清溪手中的刀一顿,苹果皮就断在了那里,她气愤地嘟囔道:“好不容易削得这么薄……” 戚尹看着她快刀把余下的皮都削掉,然后把它切成六瓣,拿起一瓣扔到嘴里,对他道:“她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属下不知,主子是跟二殿下走的。”戚尹如实回答,主子说过在这位洛姑娘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怪不得……又重色轻友,哼!”洛清溪挑起一边的眉毛,“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却还未等戚尹离开,院门外侧就传来小桃惊慌的大叫声:“少庄主!奴婢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 洛清溪皱了皱眉,然后把戚尹叫过来耳语了几句,便挥手让他走了,墨雨进来时看到的就只是他的背影。 “小桃,不要总是大惊小怪的,下去吧。”她淡淡地看着脸上还带着畏惧与慌乱的小桃,后者在她和墨雨之间看了看,匆匆跑出了她的院子。 “刚才那是?”墨雨道,他似乎在哪看到过那个人。 方才他刚走近二妹的院子,就看到有个侍女鬼鬼祟祟地朝院子里面望着,一察觉到他就立刻慌了似的大声喊叫,连他都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他走进院子之后就理解了一些,任谁看到自家小姐院子里有个不知名的男子,恐怕都会是这个反应吧。 “是文朔寒派来传话的。”洛清溪漫不经心地答道,举起装着苹果瓣的盘子伸向他,“吃吗?” 墨雨摇了摇头,望着她道:“我听说你昨日教训了一个庄里的护卫?” “平奕吗?没错,他为虎作伥,我顺手而已。”洛清溪吃完苹果,然后舔了舔沾到果汁的指腹“就是不知道他长不长记性,一山还有一山高,若是以后还想这样得罪别人,下场只会比在我手下更惨。他好歹是墨云庄的一员,不能让他败了庄里的名声。” “我不是说这个,你跟那长清楼有关系?”墨雨道。 “……”洛清溪挑挑眉,道,“是,那里是我和常卿一起开的。” “你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就是为了开张的事?” “嗯,有问题?” “没什么,单纯问问。”墨雨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小方盒子递给她,“母亲早就准备了明晚国宴上你要穿的礼服,我路过看到这个觉得般配就顺手买了回来,给你,你不是说我从没尽到过做哥哥的责任吗?” 手中的盒子迟迟没人接过,墨雨抬眼却看到洛清溪表情怪异地盯着他,他问道:“怎么了?” “你……是……墨雨?”她的表情越发古怪,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她这义兄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转了性?难道突然脑子开窍了?不对,她面前这个可能是假的墨雨…… “胡思乱想!”墨雨心中一怒,把盒子往她怀里一放就转身离开了。他第一次想着要给二妹送点东西,结果被当怪胎一样上下打量,换谁谁不气? 洛清溪撇撇嘴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相当精致的耳环,上面各镶了一块鲜艳的红晶石,让她一眼就喜欢上了,没想到这墨雨眼光还挺附和她喜好的。 这边,长亭做了女装打扮,眼睛又被一只手紧紧捂住,文朔寒把她拥在怀里,踩着剑来到一个地方。 踏在柔软的地毯上,周围又无寒风吹向脸庞,长亭估摸着应该到了,她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手掌心扇过。 “我们到了吗?”长亭问到。 “嗯,小亭儿一会可不要太惊讶!”他扶着她的肩让她朝着一个方向,然后轻轻松开手。 一开始的光亮长亭还不怎么习惯,等适应了一下,看清面前景象时就愣在了那里。望不到边的藏书和数不胜数的稀世珍品,全都睡在架子上,安静地等待她的“检阅”。 “这……这里是?!”她确实感到很惊讶,除了在火魂中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宝物,这般直接地堆在面前呢。 “这里是藏珍阁,朱玄大陆上没有哪处的宝物会比这里多了。”文朔寒说道。 “我们在皇宫里?”长亭可是对藏珍阁有所耳闻,它是皇宫里守卫最为严密的地点之一,她居然就这样被带了进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不怕我把这里的东西全卷走了?” “这里的东西属于朱玄皇室,也就是我也有所有权。小亭儿以后要嫁给我,它们自然也是属于你的~谁会抢自家的东西呢?”文朔寒捏着她的手心笑眯眯地说道。 “谁答应你了!别胡说!”长亭脸红得透过面纱都能看出来,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脸,把注意力落到眼前的事物上。 “迟早的事。”他亲了亲她赤红的耳尖,道,“这里平时没那么容易进来,如果小亭儿答应我一件事我以后可以随时带你来~” “什么事?”长亭道,面对这么多的藏书她确实有些心动。 “穿上我选的衣服去参加国宴。”文朔寒指间纳戒一闪,手里便多了条华丽的礼服,“你要是不喜欢这款,还有别的。”说着他又拿出另外几条长裙在她面前展示。 都是十分华丽鲜艳的装扮,长亭无奈扶额道:“你就那么想让我在国宴上显眼吗?” “那当然!我们家小亭儿一定是宴上最美的!” 看着文朔寒兴致高昂的样子,长亭摇摇头露出一个浅笑,她还真是拿这个人一点办法也米有。 第九十六章 凑巧 从藏珍阁出来后,文朔寒带着她在皇宫中随意逛了逛,但她不喜欢宫里这种凝重的气氛,他便带她如来时一般飞出了宫门。 也不知道文朔寒今日中了什么邪,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让她歇着,带着她在城中各大胭脂、首饰等铺子间转来转去,她两条腿都久违的有些酸涩了。要知道,她可从来不是喜欢出入这些地方的人。 好不容易在经过一处绸缎铺子的时候,长亭说她要挑几匹回去给长清楼的人做衣服,才停下来到二楼坐下慢慢挑选。真是累垮了,为什么一个大男人比她兴致还高哟…… “这位夫人,你夫君对你可真好,我可是很少见到有丈夫陪妻子一起来店里的。”老板娘来到他们身边,笑盈盈地来回看了看两人。 “不,我……”长亭脸一热刚想解释,腰间就被某人轻轻一掐。 “我的娘子,我当然要对她好,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文朔寒望向她的眼睛,蔚蓝色的眸子仿佛要把她卷入其中。她微敛眼睑,也不再去反驳他的话,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老板娘看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容不得外人介入,轻笑一声悄悄离开,吩咐多给他们几个花样挑着看。 “三妹妹?”楼梯口刚上来的人一见到坐在软凳上的长亭就惊讶地叫出了声,穆亦舞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许久不见的妹妹,身旁还有个男子跟她十分亲密的样子。 “啊,真巧。”长亭抬起头看了看她,她也挺惊讶自己的运气的,竟然背到这种程度,唯一一次进这种店就碰上了不怎么想见到的人。 “三妹妹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姐姐我都没怎么听到你的消息,外出时也没见到过你。”穆亦舞缓步走到她面前,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背对着自己的男子竟长了一副如此俊俏的面容,让她不禁看呆了。 “二姐?”长亭见她直愣愣地盯着文朔寒,心里莫名有些不太高兴,她起身往穆亦舞的方向走了一步,正好挡住了她看着他的视线,“二姐今日不是来挑布料的吗?” “呃……是,三妹妹也是?”穆亦舞回过神,视线却还是不住地往她身后探去,可惜文朔寒被挡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好挂起一个十分亲密的虚伪笑容,问道,“三妹妹,也不跟姐姐我介绍一下,这位公子是?” 长亭在心中哼了一声,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假笑回去,说道:“他是你妹夫。” “……什么?”穆亦舞听出她话中的含义之后,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僵硬地维持着笑容,“可我并没听爷爷说三妹妹你嫁人了呀?是什么时候的事,恭喜你了啊。” “谢谢姐姐。”长亭没有回答穆亦舞的问题,只是收下了她这一点诚意也没有的祝福,“自从你嫁入三皇子府之后我们就没见过了吧,他对你可好?” “那是自然……夫君待我极好。”穆亦舞垂下眼帘,目光有些躲闪。 “是吗?那二姐应该全心全意都放在他身上了吧,可别再盯着别的男人不放了,要是被别人看到说了闲话,你家那位会不高兴的。”长亭嘲讽地勾起嘴角,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别再打自家男人的主意了。 “三妹妹你!”穆亦舞顿时涨红了脸,眉宇间都是怒气,可长亭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我已经挑好了料子,二姐慢慢看吧,我们先走了。”言罢她侧过身看向文朔寒,待他站起身便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挽住他的胳膊,然后笑着看向了穆亦舞,“再会。” 她也不管这位脸气成猪肝色的三皇子妃,半拉着文朔寒就下了楼去结账,付了钱,然后说告知他们会有人来取她买的布料之后,长亭面无表情地出了铺子,在街上走了好一会也没说过一个字。 “小亭儿怎么生气了?我刚才可一眼都没看过那个女人。”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虽然十分享受她柔软的身躯主动靠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但也不能太过了,他知道他肯定得哄哄自家闹起了别扭的大小姐了。其实他当时在想要帮长亭选几块好料子,根本没把那女人放在眼里。 “我没生气。”长亭脸转向另一边,嘴硬不肯承认穆亦舞盯着他让她很不高兴,“你是没看她,可人家要看你,你就这样像木桩一样让她看吗?你这张脸长这么好看作甚?又不能当饭吃。” 她突然发现街上两旁经过的女子们,也有许多向他投来目光的,甚至暗送秋波的也有不少,她心里更是来火了,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一段路,但想想又觉得这样不妥,等文朔寒追到她身边她就又挽上了他的手臂,示威似的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被她饱含杀气的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全身一凉,纷纷收回了视线该做什么做什么。 文朔寒见她这副举动感觉心都化了,他的小亭儿怎么这么可爱!啊……感觉死而无憾了…… “她们看是她们的自由,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想小亭儿一个人看着我。”他捏了捏长亭的手心,“不如你以后都守在我身边,这样就算她们有非分之想,也会明白我‘名草有主’了!” “你想得美。”她嘴上嘟囔着,心里倒是好受不少,没有之前那般气闷。 “那就我守在小亭儿身边,我可没那闲功夫花在她们身上。”文朔寒揽着她的腰侧把她拥入怀中,轻笑道,“小亭儿不气了好不好?” 长亭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前方,装作不在意地说道:“我没生气。” “是~小亭儿没生气~”文朔寒顺着她的话说道,笑眯眯地继续在街上随意游玩。 不远处的一处窄巷里,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站在暗处,看着亲密地走在一起的两人,直到他们走远才拉低自己的斗篷帽,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长亭突然回过身朝那处窄巷的方向看去,可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了小亭儿?”文朔寒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长亭轻轻捏了捏双眼之间,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有被人跟踪的错觉,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第九十七章 南院意外 随穆远航一同出席国宴的穆家人一共有十人,除了长亭,还有大老爷穆航天和他的夫人,以及大小姐穆天璃和她两位兄长,上次见过的四小姐穆宇晴和她的双胞胎哥哥、五小姐穆宇凝,还有穆亦舞的妹妹——七小姐穆亦熙。 长亭与穆天璃共乘一辆马车,一路上随意聊着没多久就到了皇宫。一行人在宫门口下了马车,由皇帝派来的侍从引路进了皇宫。 此时天色尚早,晚宴要入夜才会开始,所以提早来的人会在宴厅东边的一处宫殿中等候,男子分在北院,女眷则在南院。 这里有同穆大夫人一样的各府夫人,也有和穆天璃她们同辈的姑娘小姐们,进到南院之后她们就各自散开寻相熟的人说话去了。长亭从不曾在她们的交际圈子里露过面,周围都是些叽叽喳喳的女子闹得她心烦,看见观赏湖的另一边没有人便独自走了过去。 湖面的波浪声抵去了一些她们的呱噪,长亭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倒是清净许多。从前她和洛清溪出席宴会时,多数都是与男子打交道,就算有女人也很少有在那种情况下说得上话的,况且她们讨论的也不是长亭感兴趣的内容。 她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下颚微微抬起望着原处的风景。清风徐来,挑起她垂在脸侧的发丝,她觉得脖子上有些痒,便把作乱的发尾撩到了耳后。 她今日高贵优雅的装扮再配上淡漠的表情,全身都透露着寻常人不敢轻易接近的讯息,再者她们聊得正欢也正好没人来打扰她。 长亭闲着无聊,暗中将神识散开向四面八方探去,经过南院,穿越北院向宫中各处延伸,发现连她也摸不清修为的人还真不是很多。 她闭着眼睛,突然出声道:“清儿,我看到你了。” “诶?!”洛清溪两手举在空中,还维持着伸向她的动作。本来打算吓一吓她的,竟然被发现了! “我说你怎么对这个小把戏这么执着,都不会腻吗?”长亭回过头看着她,从前在洛家时她就时常潜到自己身后捂住眼睛让猜她是谁,长亭每次都配合说是她,然而她永远都对这事乐此不疲。 “当然不腻!你不懂!”洛清溪哼笑一声,绕到了她的正面,刚想说什么就停住了,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转,“你今天这身……不是你自己选的吧?” “嗯,对啊。”长亭答道,真的是从发簪到鞋子没有一样是她自己决定的,就连面纱都是为了配合水蓝色的长裙重新买的。 “我说呢!你可没那个眼光!”洛清溪挑挑眉,挨着她坐了下来,一脸的得意,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会不会说话?我只是不习惯穿这么艳丽,并不代表我没这个审美,你别忘了你的好些衣服还是我给你选的呢。”长亭一眯眼睛,戳了戳身边友人的脸颊。 “我只记得,以前我好说歹说你也只愿意穿那些单调的衣服陪我逛街,连试穿都没有过几次,现在别人也没费多大功夫就让你里里外外都换了个遍,唉……咱们感情淡了……” 看着她故作捶胸顿足心痛万分的模样,长亭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出门前吃错药了吗?还是昨晚睡觉的时候哪根筋搭错了?” “我有小情绪了!长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洛清溪嘟囔着蹭蹭她的肩膀,“我不管,你回去要给我做顿好吃的补偿我幼小的心灵!” “呵呵,幼小?”长亭眨了眨眼睛。 “那当然!我才十五岁!”她理直气壮地答道。 “快来人啊!穆家七小姐落水了!”一阵水花溅起的声响过后,人群的聚集处传来一声大叫,紧接着就围过去了不少人。 长亭听到“穆家七小姐”几个字时就冲到了她落水的地方,见湖边确实横着一只她的鞋子,撩起袖子就要往水里跳,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她身后的魏可霏给拦住了。 “等等!我来!”长亭想起她就是水属性的修炼者,便给她让开了位置。 魏可霏伸出手悬到湖面上,眼神一厉,自手心释放出一股无比霸道的天力,直接将湖面分开成了两部分,露出穆亦熙的小脸让她有呼吸的空间,然后操纵着一股水流把她卷上了岸放到草地上,湖面也在这之后变回原样。 “七妹?七妹……”长亭摇了摇她幼小的身子,见她没有反应便掏出随身的银针在胸腹上各插上几根,然后执起她的手腕缓缓朝她的体内输入天力。 穆亦熙紧闭着的眼皮下眼珠不停地转动,突然她浑身一震然后连着猛咳出几大口水,这才缓过气儿来慢慢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长亭。 “感觉怎么样了?知道我是谁吗?”长亭问道。 “……三……姐姐……”穆亦熙迷迷糊糊地回道。 魏可霏拍拍袖口溅到的水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长亭用一条厚毯子包起来的穆家七小姐。这女娃娃还害过她家夫人呢,她可不在乎什么年幼无知被人唆使,反正就是看她不顺眼。若不是夫人身上的衣物首饰都是主子精心挑选,她不想让它们沾了水的话,她才不会去救这小不点呢。 “你怎么会落水的?怎么到了湖边来的?”长亭问她,她却眼光一闪低下头不回答,正好露出额头上一块新的擦伤,“你这伤是刚才撞到的吗?” 她还是不说话,长亭也只好拿出一盒药粉敷到她的伤口上。洛清溪看了看穆亦熙,又看了看周围眼神躲闪的众人,道:“敢问各位有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掉到湖里去的?” 面前的各位年轻小姐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能给出答案。穆大夫人和穆天璃三姐妹从人群外挤了过来,看到虚弱的穆亦熙都是一惊,忙跑过来看她如何。长亭安慰说她暂时没什么大碍就由着穆大夫人把她抱入怀中,她自己则站起身和洛清溪一同看着这群女子。 “没人看到吗?那我们可要禀报皇上请求他严查此事,万一是有人图谋不轨那可就不好了。”长亭眼神冰冷地扫了一圈。 第九十八章 仗势欺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故意推她下水的咯?”听长亭说要告诉皇帝,人群之中有人立刻就慌了,本来只是小事,若是闹大了影响了她们的声誉,那对她们的未来只有坏处。 “明明是她自己滑倒了的!”有人说道,然后又是几个人附和她。 “就是,就是!谁知道她那么弱不禁风!” 长亭面无表情地问道:“她平时能跑能跳的,如何弱不禁风了?” 那名出声的女子回道:“被石子一扔就摔倒了,还不是弱不禁风?” “我不信,什么石子有这么大的威力?你肯定是在说谎。”长亭摆出一个不屑的表情看着那个女子。 “我没有!她就是被就是这么小的石子砸了一下就自己摔倒的!”对方也怒了,拉扯着身边同伴的衣袖,“阿惠!你告诉她!那石子你也扔的呢!” 被唤作阿惠的少女脸色突然就难看起来,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别过脸装听不到。 “也?难道不止一个人?”长亭继续顺着她的话问道,明白人此时早就看出了她从一开始就在套她的话。 那女子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身边另外几个人,谁知她们都躲躲闪闪的一副想撇清关系的样子,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对长亭怒道:“你糊弄我!” “我只是让你说出实情。”长亭面不改色。刚才她到这里的时候,穆亦熙落下的鞋子边确实是滑倒的痕迹,再加上她自己又什么都不肯说,就算让人彻查也只会是她自己一时不小心,那额头上的上大概也会被说成是磕到了水底的石头不了了之。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让她们自己把真相说出来。 阿惠见事情无法再掩饰下去,便破罐破摔似的说道:“是,我们就是想惩罚她一下,谁叫她那个姐姐以前仗势欺人,虚伪得要死!以为谁都会把穆亦舞当神一样供起来吗?!” 长亭回头望了一眼穆亦熙,看到她又蜷起了身体,瑟瑟发着抖。穆亦舞曾经有没有仗势欺人,长亭持保留意见,看清她真面目的也不会一个也没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穆亦熙绝对是被她利用的而已,虽然不知道穆亦舞为什么会对她这个亲妹妹如此不好。 “因为穆亦舞仗势欺人,所以你讨厌她,才会在她不在的时候惩罚穆亦熙?那穆亦熙本人可有过对你们不敬?” “这……没有又怎样!要怪就怪她是她妹妹,谁知道她这般羸弱,一碰就倒。”阿惠理直气壮地说道,在场的人中不喜欢穆亦舞的多得去了,肯定不会有人为了她妹妹站出来而得罪她们的。 “呵,真是好笑。”洛清溪嗤笑一声,“以前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我看仗势欺人的,是你们才对。” “你说什么?!”阿惠脸色一沉。 “不是吗?你们和你们讨厌的人都是一丘之貉,没什么区别。”她挑眉轻蔑地看着她们,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又有什么用?撕开那层伪装还不都是大同小异的丑陋面孔,“真是难看。” “你!”阿惠气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一时失去理智掏出腰间的鞭子就朝她抽了过去,她也是物境五阶的修炼者,何时受过这般侮辱。 “啪——”然而还当众人没反应过来时,那黑色的陨铁鞭就断成三段掉在地上,洛清溪抖了抖剑尖,然后就这样示威似的把它拿在手里。 “她说的没错,你们不过是同类人。”长亭往前走了一步。 阿惠还沉浸在随身武器被毁的震惊之中,这可是她用了许多年的武器,是请专门人打造的坚硬无比的陨铁鞭,这个面生的女子得要多厉害才会如此轻易地就毁了它? “我们跟穆亦舞不一样!”刚才那个被她套话的女子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你说她欺负你们,你们现在还不是在欺负她妹妹。”长亭道,“你们讨厌穆亦舞,但你们却没想过,在你们向她妹妹扔出石块的时候,就让自己成了你们讨厌的那种人。” 许多人听到她这话,瞬间就愣住了,长亭踢起脚边的一块石子拿到手中。 “这块小石子可能造成不了多大的危害,穆亦熙也可能不会落水,你们可能并没有怀着想要她命的恶意。但她就是意外掉进了湖里,今天她是被救了回来,没有让最糟的情况出现,那万一呢?万一她命丧于此,你们这些人之中有多少有能力,或者说做好了对他人的生命负责的心理准备?你们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不要说你们各自的家族势力有多深厚,一条性命而已,揭过就揭过,那都不是你们自己的能力,仰仗着家族这棵大树,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这棵大树枯萎了,折断了,你以为你们能安然无恙?再者,你们不把别人当一回事,往后遇事也不要指望别人把你们当一回事。” “都是身份尊贵、才华满溢,日日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年轻小姐,难道你们希望自己在外有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好’名声吗?不说别的,你们父母肯定第一个不同意。” “穆亦熙是我卫国宰辅府的七小姐,欺负她就是不把我们整个宰辅府放在眼里,你们有谁做好了举家与我们作对的打算?”长亭见她们的脸色都变得后怕起来,接着放出狠话,“你们别忘了,穆亦舞已经嫁给了三皇子,你们欺负的是三皇子妃的妹妹,折损的是皇家的颜面,谁又能担当得起?” 长亭知道穆亦舞绝对不会为穆亦熙站出来说话,但就是把帽子扣得大了,这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们才会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吸取教训,有时候无知才最为骇人。 那群朝穆亦熙丢过石子的人都沉默了,她们没想到一时解气的举动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闹得大了自己的家人不一定会站在她们这一边,因为是她们有错在先。 “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 “是啊,亦熙你原谅我们吧!我们只是一时冲动!” “我们下次肯定不会了!” 一众女子纷纷围到穆亦熙的面前,请求她的原谅,而她完全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况,慌张地看了看长亭,长亭微微一点头,她才朝她们怯怯地回道:“嗯……”她们这才放下心来。 第九十九章 齐家 “你们!”阿惠见原本和她同一立场的众人纷纷倒戈,心里也不知多大的怨气,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把情绪全部倾泻在,毁坏她心爱武器的洛清溪身上,“那你刚才对我出言不逊,还毁了我的武器,这笔账又怎么算?!” “呵。”洛清溪眯眼一笑,“小丫头,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看在这是在宫里我不想惹事儿我才给你几分面子,往常要是有人敢用兵器指着我,那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那还留得你在这撒脾气。” “你、你放肆!你到底是什么人?持谁家的帖子进的宫?!”她一定要告诉爹爹,让他好好治治这个冒犯自己的女人的罪! “惠儿,够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插了进来,从南院的一道内门走过来一群人,正是北院的那些男人。长亭和洛清溪都知道他们在门边已经站了好一会,但是等现在事情解决了才出来,不过若是能压住阿惠这个麻烦也无妨。 “爹!这两个人欺负我!”阿惠指着长亭和洛清溪,然而两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走过来的中年男子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 “事情的经过我都看到,也听到了。惠儿,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向两位小姐道歉。” 魏可霏此时悄悄来到两人背后,轻声说道:“这是齐尚书齐鸣,齐惠是他的独女,今天就带了她和嫡子齐峥,次子齐嵘。” “哦~冤家路窄啊。”洛清溪小声笑道,怪不得她刚才貌似在人群中看到了齐峥的影子啊?就是一直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想来在依兰城挨的那一顿揍痛还没消呢。 长亭倒是挺意外的,在她印象里齐尚书是三皇子面前的红人,又是那般跋扈的齐峥的爹,应该也是个横行霸道的人物,没想到看起来还挺面善的。 “什、爹!明明是她们……”齐惠明显对他的话不敢相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再胡闹就回家去,国宴少你一个不少。”齐鸣对着自己女儿冷下脸色,在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况下,若是不向她们道歉,那就连基本的一些名声也赚不回来了。 齐惠咬咬唇,看向长亭和洛清溪的眼神里满是怨恨,她不情不愿地憋出一句“对不起”,然后便扭过头再也不理她们。 两人对视一眼,连表面功夫也做得这么差的人,她们也是许久未曾见到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笑意。 “小女年幼,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两位宽恕。”齐鸣道。从刚才听到的她们说的话来看,这两女绝非池中物,一个目光远大见解非凡,一个身负深厚的修为。他齐鸣并非好战与人结怨的性子,自然不愿交恶任何有能力的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不是要为难齐小姐,还请尚书大人无需挂怀。”两人见她父亲都这般放低姿态,便也不再去管她了。今日欺负穆亦熙的人大多数都认清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她们闹这一出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不过这样明白事理的父亲怎么会教出齐峥、齐惠这样的儿女,长亭真的觉得挺稀奇的。 人群一时安静了下来,男子那里有人按耐不住地问道她们两人的身份,不得不说刚才的一番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震撼到了他们,有些竟然是连他们也未曾考虑过的。 长亭只不卑不亢地说她是穆家的小姐,之前她的话里也说了她是宰辅府的人,他们还是对洛清溪的身份更好奇一些,毕竟从来没见过她在宫里露过面。尤其是齐峥,心里更是百感交集,他根本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他曾想过据为己有的女子。 但还不等洛清溪说明自己的身份,就有人来唤他们去宴厅,晚宴就要开始,他们也都各自寻到自己的同伴三五成群地前去大殿了。 穆大夫人要照顾穆亦熙,就由宫女领着去一处殿中休息去了,穆天璃她们寻到穆家其他人也一起去往宴厅,穆远航一进宫就被皇帝叫了走,此时也不在这里。 长亭、洛清溪和魏可霏三人走在人群最后面,没跟任何人结成群。 “小魏魏你为什么会在皇宫里呀?”洛清溪问道,这也是长亭想知道的,因为参加国宴的,一为本国皇族和别国使臣,二为朝中重臣,三为对国家有特殊贡献的人,魏可霏可一个都不属于,而她是魏挽沨的妹妹这个身份又不为外人所知。 “洛姑娘……都说了请不要这样叫我……”魏可霏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抚着额角说道,“京中不定时会举办各种赛事来甄选能人异士为国效力,我就是通过了其中一场而得到在宫中进出的资格。” “原来如此。”洛清溪了然道。 “不过两位还是多注意点为好,尤其是长亭你,主子要是知道有这么多男人盯着你看,指不定得打翻陈年醋坛子。”私下里的时候,魏可霏还是习惯叫她长亭而不是“夫人”。 见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前面走着不时回头看向她们三人,确切的说是长亭和洛清溪二人的那些男子,其实她们对这种情况也是习惯了,到了这里倒是忘记收敛一些,还由着自己的性子张扬。两人气质出众,今日也都盛装打扮过一番,自然是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 “幸好他不在这里,不然今日可过不安生。”长亭抿嘴一笑,脑海里想象出那人略带怒气的表情,“说起来,清儿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 “义父和墨雨一进宫就被叫走了,我才来找你的。”她回道,他们本想带她一起去的,是她说有朋友才会到这南院来。墨雨知道一些内情,便同意了。 “关于朝天祭还有些事情需要商讨,所以才会临时召开小会,把重要人物叫了去。”魏可霏自己其实参不参加国宴是无所谓的,不过她想跟魏挽沨见见面,又受到主子的吩咐护好长亭,不让她遭旁人觊觎,这才来的。 说话间就到了宴厅,几人便分开各自朝自己的坐席走去。穆家的席位仅此皇族,而墨云庄正好在他们对面,魏可霏因着没有特殊背景,坐在了比较偏僻的地方。 第一百章 国宴之始 长亭刚落座就察觉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望去,一道是端庄坐在三皇子身边的穆亦舞,对于她,长亭并没有施舍任何眼神。而这最热切的视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她一下就掉进了那双蔚蓝色的星眸中。 文朔寒此时没在自己的坐席上,而是站在大殿的暗处。见她看了过来,便对她悄悄抛了个媚眼。长亭无奈地别过头,拿起桌上的杯子本想喝点什么解渴,却发现桌上只有酒水,只好半举起杯子朝他示意。 文朔寒刚开始疑惑了一下,然后便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唤来宫女说了几句,然后她就立刻过去换了一套茶具茶水,把长亭桌上所有与酒有关的东西全部撤了下去。 等宫女下去之后,长亭又看向文朔寒,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轻扇,暗红色的眼中仿佛有流光溢彩,眼尾涂了淡紫色的胭脂衬着上挑的眼角十分撩人。文朔寒顿时眼色一沉,而长亭却在此时把视线移开,与身边的穆天璃不知道聊起了什么,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 “真是……妖精……”他咬牙切齿道,长亭会有这样的举动着实让他意外。 一个宫仆走到他身后,悄悄附在他耳边将南院的小插曲告知他,他沉默片刻出奇地冷静了下来,然后盯着不远处身着水蓝色长裙的长亭笑了笑,眼神犀利地扫过大殿中略不安分的男子。 他让他的小亭儿这般耀眼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必须让别人知道她是属于他的,他会让任何觊觎他家小亭儿的人都深刻地记住这一点。 此刻殿中的许多男子都不约而同地感觉身体一寒,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他们想着也许只是吹了穿堂的冷风吧…… 对洛清溪有些兴趣的人在看到她坐进墨云庄的席位中时,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因为除了墨天靖的夫人云川,墨云庄的席位中还从未出现过其他女子,而且看她身形也不像传闻中已经十八岁的大小姐,那她到底是谁? 听完手下人的汇报之后,墨雨看向身旁自斟自酌好不悠闲的洛清溪,道:“在别人的地方,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嗯?”洛清溪愣了下,她心里还在想着不愧是贡酒味道十分极品,花了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墨雨话中的意思,“你在担心我?” “二妹,你……” “都说了……”洛清溪打断他的话,拈起桌上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就塞进他嘴里,“别叫‘二妹’,实在不想像其他人一样,那就叫我全名。” “怎么了,洛儿?”云川注意到了他们俩的动静,转过脸来问道。 “没事的,墨雨说这里的葡萄酸,我觉得挺甜的,拌了几句嘴而已。”洛清溪掂了掂手中的几颗晶莹饱满的葡萄,“您也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既然好吃你就留着自己吃罢,要是不够,我这里也有,不过可别贪嘴,还要留些肚子给后面的主食呢。”云川毫不怀疑地温柔笑笑,把自己的果盘朝她那里推了推,洛清溪自然地接了过去。 “嗯~谢谢义母~”她露出甜甜一笑,要说这庄子里,最宠她的就是庄主夫人云川了,只要撒个娇就什么都有了。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初洛二刚十四岁的时候,云川曾经告诉过她,若是真心那么喜欢墨雨,那由她做主让墨雨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洛二却拒绝了,因为她想要靠自己努力争得墨雨的心。现在想想这姑娘还真是傻,一门心思扑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 其实洛二除了对他太过热情了一点,细算起来也没什么出格的地方,标准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也只能说是缘分未到吧。 “你为何这般看着我。”墨雨见她咬着一颗葡萄盯着他半晌没说话,便出声问道。 “我在想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洛清溪收回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面前散摆着的几颗葡萄。墨雨可是欠“她”一份情,若是“她”当初答应了云川的提议,那他这一辈子可就要跟“她”绑定了,哪还会像现在这么悠闲,“我知道的,在宫里边我不会主动挑事儿。” 墨雨得到了她的保证,见她不愿搭理自己也不再强迫她。她今日穿的朱红色的长裙,便于行动又不失美感,耳上也戴着他送的那对红晶石耳环,点缀得她小巧白皙的耳垂更加可爱。 人陆陆续续全来齐之后,坐在最上位的皇帝便宣布国宴开始。从文御林的政绩和坊间评价来说,他是位相当贤明的君主,懂得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因此朝中风气优良。不过最让人奇怪的就是他的后宫了吧,至今也未曾立后,也没有很多妃子和子嗣。不过储君有德,大臣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文御林坐在龙椅上和颜悦色又不失威严,听着每一位使臣的祝贺词,考虑周详地作出回应与赏赐,开场便在这融洽的例行问候中结束了。 每年国宴让人兴致高涨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之后不受限的比拼,参加国宴的人可以对在场的所有人任意下战书,只要对方接下了,那获胜的一方就可以获得朱玄国提供的任意奖品,或者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往常比武或比艺的都是想争个彩头,或者赚些名气,或是为了证明自己,今年也不例外。一开始便有几个闺秀互相比试了琴艺舞蹈,看得出来她们有下苦功夫,倒也赏心悦目。 然后便是若干个男子切磋了武艺,他们的天力等级都在六阶到八阶左右,手下的攻击也是不致命的刁钻,最后得胜的人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头发凌乱颇为狼狈。 “臣下斗胆,想请陛下为我向穆宰辅家的三小姐请一道婚旨。”那男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一脸正色地从殿外的比武台上走到大殿中央。 长亭本来还事不关己地喝着茶水,听到这话立刻就一口水哽在喉咙呛住了,咳嗽了好一阵还是穆天璃拍着她的背才缓过气来。 她抬起头眼色怪异地看向那名男子,怎么事情就突然扯到她身上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兄弟相争 长亭不知道的是,自从她在宴厅中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前,关于南院的消息就通过各种小道散播了出去。能够在宫里任职,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人,都对宫中的任何变动十分敏感,更何况齐惠把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宴会还没开始多久,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名获胜的男子名为郑鹰,他本是郑尚书家最不起眼的小儿子,但他为了自己和身为妾室的母亲日子能好过一些,利用一切时间训练自己,此时物境八阶巅峰的修为,在他这一代已经极少有能与他匹敌的了。 他本想借由一身武艺在朝天祭上出人头地,但在南院的那一场小闹剧却让他看到了机遇。如果能娶到宰辅大人家的一个孙女,那就如同走上捷径,这位三小姐眼界远大,她和她背后的宰辅府一定能成为他的助力,那对他自身抱负的施展只有利没有害,何乐而不为? 皇上都还没说什么,殿中却有人着急了。不是别人,就是郑鹰同父异母的兄长郑实,郑尚书颇为上心的一个儿子。他也对这穆家的三小姐有几分意思,还在想着明日让自己的爹去说媒呢,怎么就被这平常话也不多说一句的小子抢先了? “慢着,这场比武还没有结束,你还不算是最后的胜者。”郑实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想这么做的人,殿中怀着同样心思的人本无打算参与这类比试,而此时也都不约而同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武器上,跃跃欲试。 “即使是兄长你,我也不会让步的。”郑鹰不惧他的挑战,不惧殿中任何一人的挑战,他是为了朝天祭而做的准备,眼下的情景只是提前到来了而已。 “我也不会放水,你小心着点。”郑实道。 两人同时飞向比武台,裁判刚宣布开始就扭打在了一起,天力刀剑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殿中,众人都把注意力牢牢放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长亭这边还纳闷着呢,她可没想到会有人提出那样的请求,在殿中环视一圈跟他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这又是什么展开啊,这群人脑子进水了吗?为什么会想娶一个才第一次见的人啊?关键是如果皇帝应允了那可就不好办了,得想个办法在那之前就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她下意识地望向之前文朔寒站的位置,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了,她心里莫名的就有点飘忽。这种时候他上哪去了? 要说现在宴厅的人当中心里波动最大的,应该就是郑尚书本人了。 他本来觉得这穆三小姐眼界与同龄人有所不同,但也只停留在这层印象上,并未过多注意。一开始看到郑鹰获胜时,他还是挺惊讶的,毕竟他在府中一直默默无闻,他几乎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听到他想娶这位三小姐时,他心思转了转,与宰辅府结上亲利大于弊,他便不打算反对。 然而当郑实站起来的时候,他便觉得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受他控制,这门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的两个儿子就争了起来,要是真娶进门来那还了得,这个女子一定不能进他们郑府。 他这厢还在想着,比武台上就分出了胜负,还是郑鹰更胜一筹,但他也付出了代价,身上挂了好几处彩。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握着剑站在台上,无声地传达着还能再战的讯息。又是一个人走上了台,正要开打就见一个宫仆窜了上去。 “郑公子连续战了许久未曾休息,这瓶补气丹可以补回些许的气力。” 郑鹰当下没有去想是谁给他的补气丹,只是接过将其中丹药一股脑倒进了嘴里,然后把瓶子递回宫仆手中。虽能接着再战,但说不累是假话,要当体内天力全部用完再服用补气丹那可没现在吃有效果。而且众目睽睽对他下黑手风险太大,他立刻就把这一可能性排除掉了。 这补气丹的品级很高,他没一会就觉得消耗了大半的天力又充实回来,让他重新找回状态跟面前人比武。似乎是上天格外眷顾他,他仍是留到最后的那个人。 他刚准备下来,就见一人悠哉悠哉地落到比武台上,一脸漠然地看着他。 “还有力气否?要是累了就再吃一点补气丹。”文朔寒向台下的宫仆点了点头,他就又拿给郑鹰一瓶补气丹。 “尊驾是……?”都到这个份上如果还不明白补气丹是他给的,那郑鹰也白活这么多年。只是他以前似乎没见过眼前的蓝衣男子,一般人可驱使不了宫仆。 “穆三小姐的追求者。”文朔寒道,随即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你们也是够大胆,敢这般觊觎我喜欢的女人。” “公平竞争而已。”郑鹰这次没有去接补气丹,而是握住手中的长剑严阵以待,他的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棘手,他根本探不出他的虚实。 “是,不然还能让你们完好地待在殿里?”文朔寒并未取出自己的武器,而是赤手空拳看着他,“你先出招吧,免得人说我以大欺小。” 郑鹰心中不悦,他也想看看这人狂妄的资本,然而当他的剑挥过去时,他几乎没看见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什么方式出的手,然后就七荤八素地摔了出去在场外的空地上滚了好几圈,躺在地上懵了似的感受自己断了几根肋骨的痛楚。 小一辈人可能对文朔寒没什么印象,但见过这位行踪不定的二皇子的朝中大臣也不在少数。当看到他落在比武台上,他们的心中就开始庆幸自己的儿子没上去,或是被他们阻止了没让他们上去,等郑鹰被打飞出去的时候,他们就仿佛看到了自家子孙死里逃生的模样…… 这位二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做事狠绝,得罪他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还争他看上的女子呢……都不知道够不够死一百次。 以前曾有个大臣的儿子太过跋扈惹恼了他,结果那大臣现在还在边关喂马呢。还有一次某个军中小兵训练偷懒跑出来调戏良家妇女,正好被他碰见了,如今小兵在采石场天天背砖,每天都要死要活的。 可以说京城风气好的一部分原因是皇帝和太子有所作为、朝臣严以律己,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如若行事不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神出鬼没的二皇子发落了,皇帝和太子殿下可从没反对过他的做法。 第一百零二章 雪珊瑚钗 当抬着郑鹰的担架经过文朔寒身边时,他按着担架边让他们停下,拿出一块用丝绳穿着的玉石放到郑鹰的胸口,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就让人把他带下去疗伤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不长眼地敢再来挑战他的权威,不说殿中多数人都不熟悉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子,光说他那根本让人看不清的招式,就让他们望而却步,被他的眼神扫过都能让他们脚底发寒。 郑鹰躺在担架上,望着沿路的灯火与布满星辰的天空,脑中回响着那人刚才所说的话。 “你有野心,也有能力。我给你一个机会,等伤好了之后拿着这个去魏将军的军营报道,能不能借此出人头地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紧紧握着那块玉石,沉默良久。 “你出手可重了些。”坐在上位的文御林道,面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他说的公平竞争,不拿出真本事怎么算尊重对手?”文朔寒微眯起眼睛走到大殿中,在长亭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但并未看她。 “你胜了可想要什么赏赐?难道也是要求娶穆三小姐吗?” “穆三小姐又不是人偶,自有自己的心思想法,怎么能忽视她的意识进行婚配呢。”他意有所指地在殿中望了一圈,果然刚才争过的几人都一脸的尴尬。 “那可不好办,以你一贯的心思,肯定是很难完成的要求。”文御林说到此,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朕要考虑一下,也许十天半个月后再给你答复。” “父皇都还没听过我的要求呢,就打算说话不算话了?”文朔寒笑了笑,他知道这是父皇用他的方式表达自己不满呢,毕竟他事先没有说过他要在国宴上出现,以前他都是能逃则逃。 “你这小子,平常只会在讨赏的时候出现,罚你这么一两次也是你该的。”太子文尘搭腔道,从自己的坐席上走过来,手中一个酒杯递给他,“这一杯,罚你没有准时出现。” “皇兄冤枉我,我可一直都在。”文朔寒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宴上搞不清楚状况的众人也都得知,这是那位手段狠绝的二殿下,但总觉得他与传闻中的形象不是很符合。 对于他身份最震惊的莫过于穆亦舞了,她怎么能猜到那日偶然碰上的会是二皇子呢?可穆长亭不是说他是她的妹夫吗?怎么现在两个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殿下,二皇子可有婚配?”她请声问向身边的三皇子文灼。 “你问这个作甚?”文灼皱了眉头,就是对他这个二哥好奇,问的第一个问题也不该是这个吧。 “妾身……只是想替娘家姊妹留个心,并无他意。”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悦,穆亦舞立刻改了口,没有让他有任何的怀疑。 “二皇兄的婚事连父皇也不会轻易插手,你别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守好本分即可。”文灼将面前的两只银质酒杯斟满,把其中一个推到她跟前,“宰辅大人的孙女是不愁婚嫁的。” “谢谢殿下。”穆亦舞接过酒杯浅抿一口。 可不是?就算有“不纳妾,不为妾”的限制在,每年上穆府提亲的人也快踏平门槛,只是都不符合她们的心意,所以她大姐穆天璃迟迟未嫁。宰辅府的孙女婿可以不是最优秀的,但有两个必须要满足的条件,一是孙女喜欢,而是要对孙女好。 “那你说说看,想向朕要什么?”文御林笑道,自己的这个二儿子总是出其不意地做出一些举动。 “我之前看到恒岩国的礼单中,有一支雪珊瑚钗,我就想要那个,父皇可否满足我?”文朔寒道。 “姑娘家的东西,你要来作甚?”文尘一脸惊讶地问道。 “自然是有用,父皇可给?”他故作神秘地拍了拍太子皇兄的肩膀,然后看向文御林。 “难得你提这么简单的要求,自然是要赶快堵上你的嘴。”他立刻招了手边的人去寻那物件,但心里想着他这儿子该是情窦初开,有了心仪女子了。 穆亦舞看向坐在自己斜对面似乎很平静的三妹妹,心中的疑惑更甚,这两人在搞什么花样? “今年我恒岩国献上的贡礼之中,当属那支雪珊瑚钗最为精致,二殿下可真是慧眼识珠。”恒岩国的使臣出声说道,那钗子的价值或许都抵得上一座城池了。 “过奖。”文朔寒只是淡淡回道。 待宫仆把装有钗子的锦盒捧到他的面前,他便接过然后在众人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中,转身走到了长亭的桌前,将锦盒对着她的方向打开,微笑地对她道:“虽说红粉赠美人,但那些庸脂、俗粉配不上穆三小姐的气质。不知这雪珊瑚钗可否博佳人一笑?” 众人哗然,说是不插手穆三小姐的婚配,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对别人又一次警告吗?!明摆着告诉他们他喜欢这穆三小姐,在追求她,若是有旁人还想动同样的心思,那就是自寻死路。 文朔寒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人对他的看法,他这般先斩后奏的做法,被长亭认为是自私也好,卑鄙也罢,他管不了这么多了。一个月后的小亭儿一定会在朝天祭上大放光彩,既然迟早都要被众人仰慕,那不如现在就由他亲自断了他们的念想。 他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人,就算这黑暗的一面让长亭心生惧意,他也不会放手,除了他的身边,他的小亭儿哪儿也不许去。 长亭的目光在润白色的钗子上掠过,确实是极品,连在现代阅遍宝物的她也不禁感叹,这确实是一件稀世珍品。但此时的重点并不是它,她感觉到殿中无数道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等着她的回应。 长亭抬眼看向文朔寒脸上与平常相比颇为虚假的笑容,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顶着众人沉重的目光,长亭站起了身,微微仰视着这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二殿下,抬起手伸到自己梳得精致的发髻上,卸下了一只簪子。 当众人都在疑惑她的举动时,只听她轻声说道。 “那二殿下为我戴上它,可好?” 这是她认定的男人,无论他做什么,她奉陪。 第一百零三章 寇王爷 “乐意之至!”文朔寒本来心里的那点小不安,在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便顷刻烟消云散。小亭儿默许了他的做法,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愉悦的了。 他拿起那支微凉的钗子,小心翼翼地插入她的发丝之间。有了它的点缀,衬得长亭整个人有了几分仙气,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但众人都还没忘了这支钗子是由谁戴上去的,即使艰难,也还是强迫自己收回了心思。 穆家三小姐这般做法,也是从另一个层面告诉了众人,她对二殿下也有意思,某些人刚冒出来的一点点想法立刻就被掐死在摇篮里,心可死的不能再死了。 “哈哈哈,二殿下说得对,女子不是人偶,不能不顾她们的意愿。既然心仪某位姑娘,自然是要自己大胆追求。”席间一男子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他后面,却一回身看向了对面的洛清溪,“在下寇怀沧,欣赏这位姑娘的武艺,不知可否切磋一二?” 众人刚平复下来没多久的心情又一次沸腾了起来,他说的这两句话要是分开来听自是没什么歧义,但若是放在一起,那不是等于告诉别人,他要用武力征服墨云庄席位上的这位姑娘吗? 寇怀沧是什么人?朱玄国的唯一一位异姓王,据说当年文御林还是王爷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但至今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寇王爷这般直接,是存心想吓到……她吗?”墨雨道,本来想说“二妹”两个字,突然想起她之前那般排斥的模样,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不,在下可无任何冒犯的意思。”寇怀沧回答道,妥当的语气和表情让人找不出一处可挑剔的地方。 洛清溪看了看维护自己的墨雨,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向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下挑战书?话里说得好听,这不还是要强迫别人就范? 她站起来笑了笑,大方道:“能想出跟我切磋这么牵强的借口,你到底是想追求我还是害我?” “如果姑娘你愿意,我们可以跳过切磋这个环节,直接交流感情。”寇怀沧一脸爽朗的笑容,整个人都似乎发着光。 “坏了。”长亭突然小声说道,只有文朔寒一人注意到了她这一声颇为糟糕的语气。 “怎么了,小亭儿?”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这是清儿喜欢的类型。”长亭微皱了眉,不过…… “那不就便宜你了,天下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洛清溪从座位后面走出来,站到他面前,双手环胸看着他,“追我可以,切磋我也接受,不过我们互相都不知根知底的,比武艺,太不公平了。” “这个无所谓,姑娘想比什么?”寇怀沧此刻倒是真的来了兴致。 “比……射箭吧,不过不准用天力。”洛清溪想了想能在这里比试的也就这个是她擅长的了,既然对方同意,她当然要把优势紧抓在自己这一方。 “好!”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殿中围观的众人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日子过得这么不真实。先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殿下突然出现在国宴上,还因为宰辅家的小姐威胁了好一票人,再到现在寇王爷突然开窍了一般,想追求一位与墨云庄关系匪浅的姑娘,关键是那姑娘一点都没有普通女子该有的反应,很自然地接受了他的挑战……或者说还反击了回去。 直到众人好奇地来到殿外,看他们两人在迅速搭建的射击场上站定,那份心思都没平定下来。 “你先还是我先?”洛清溪拿着手中的长弓试着拉了几下,让自己先习惯习惯。 “自然是姑娘优先。”寇怀沧笑道,“在下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洛清溪。”她拿起一支箭搭到弓上,手臂抬到与肩同宽,双眼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的靶子,“墨云庄的洛清溪。” 话音刚落,那支羽箭就飞了出去,“嗖”的一声正中远处的红色靶心。 “这可真是令人惊喜。”寇怀沧说道,眼中满是笑意。 “怎么不是惊讶吗?”洛清溪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拿起一支箭,“该你了。” “我中意的女子这么优秀,自然是惊喜。”寇怀沧道,“如果我赢了,洛姑娘可要考虑多了解了解我?” “等你赢了再说吧。”洛清溪难得这么情绪高涨,正如长亭所说,先不论这个寇怀沧是什么人,但他这种性格,说话的语气以及举手投足,均是她所喜欢的类型,不然她可连搭理的心思都没有。 连续三箭,两人似乎默契十足地都正中靶心,这样下去分不出胜负,于是洛清溪提议提高难度。 “要怎么提高难度?” “嗯……”洛清溪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然后落到长亭身上,对她招了招手。 长亭眨了下眼睛,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轻声对身旁的文朔寒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到她跟前。 “要选哪一种?”她看着由宫仆端上来的果盘,里面放着从苹果到葡萄大小不一的水果。 “你猜猜?”洛清溪手指点在唇上,对她呵呵一笑。 “好吧……”长亭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拈起两个最小的葡萄然后走到远处,左右手掌心各放上一颗,双手平举在身侧。 “这么提高难度。”洛清溪此时回答了他的问题,搭上两只羽箭到弓上,拉开弓弦放了出去,箭头正穿过那两颗晶莹的葡萄,定到后方的靶子上,除了飞速的气流带起了长亭的衣袖,没有伤到她分毫。 众人刚还提到嗓子眼的心现在咽了回去,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那么容易揭过的,不知道该说穆三小姐大胆,还是洛小姐艺高人胆大,或者两个人都那么信任彼此,换做常人定不敢这般放心。 “这倒是新鲜。”寇怀沧招来贴身护卫,也挑了几颗葡萄,但没有摆在他的掌心当靶子,而是让他把葡萄向空中抛了出去。 “嗖——”几支羽箭一齐发出,稳稳当当地把每一颗都穿在了箭头上,定在靶面。 “看来这样也不够,那只能用那个法子了。”洛清溪着人补充了足够数量的弓箭,笑道,“一局定胜负。” 第一百零四章 不重要的胜负 “穆三小姐,东西准备好了。”长亭走回到洛清溪的身边,一个宫仆此时捧着一个小筐来到他们面前,筐里装满了各色的花瓣。 这是刚才长亭让文朔寒去准备的,她料到可能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料到洛清溪可能会做出的打算。 “这里的一筐花瓣,其中有一些后面标了记号。”洛清溪拨出几片沾了墨迹的花瓣给寇怀沧看,“咱们就比比谁射中的多。” 这不仅是考验箭法,还要与感官结合,若是协调不好也是射不中的,更何况还要比数量这么有压力。 “好!”寇怀沧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不仅他,围观这场比试的众人也觉得这场比试越来越有趣。 长亭走到远处,看两人都准备好了,便踩到高处,将花瓣尽数抛了出去,然后退到安全的地方。 洛清溪搭了数支羽箭到弓上,然后出乎众人预料地闭上了眼睛,眉头微蹙,手中的箭便飞了出去,穿过漫天飞舞的花瓣,牢牢钉在靶心上,然后又拿起同样数量的羽箭,如刚才一般,没有睁开眼睛就将它们射了出去。 寇怀沧看着她这副模样,笑了笑也将弓搭在弦上对着有记号的花瓣射出。这位洛姑娘比他想象中要厉害的多,也有趣得多,倒是更笃定了他心中所想。 最后一片花瓣落到地上,两人同时放下弓箭,洛清溪睁开了眼睛,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赢了。” “还没计算出我们各自射中的花瓣,这么早就下定论?”寇怀沧嘴上这么说,但没露出一丝不愉快的表情。 “陈述事实而已。”洛清溪把弓摆回弓架上,然后走到靶前,负责记数的宫仆此时已经统计好了他们各自的箭上有记号的花瓣。 “寇王爷,六十七片。洛姑娘,七十四片。” “如何?愿赌服输?”洛清溪眨了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寇怀沧没有回应她这话,反是问道:“洛姑娘今年芳龄几许?” “刚满十五,怎么了?” “在下只是觉得,洛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登峰造极的辨微能力,意外罢了。”他顿了顿接着道,“方才洛姑娘是光靠听力,就把有记号的花瓣射中的吧。沾了墨迹的会比其他的略重一些,在空中飘落的时候带动的气流自然也就不同。能辨出这细微异处还能捕捉到它们的洛姑娘,当真是不简单。是在下输了。” 他这一解释,对于她胜出的方式还存疑的围观众人便都明了,因为甚至于有些修为极其高深的修炼者武者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他们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洛小姐还真是天赋异禀。 “多谢夸奖。不过你追我那事儿就算了,因为我是不会喜欢手下败将的。”洛清溪笑笑,和众人一道回到宴厅之中。其实他们看得过瘾,都忘了这场比试的初衷是什么了。此时被她提起,他们心中更多的还是惊讶,因为她居然拒绝了一个,地位在朱玄没几个人比得上的王爷。 “朕忽然想起,墨庄主十几年前收过一名义女,想必你就是那位二小姐吧?”她刚入座,文御林就这般问道,他脸上有淡淡的笑容,暂时还看不出他是带着什么目的问出的这个问题。 洛清溪看了看墨天靖,见他点头示意,才回道:“是的。” “那为何你不随着姓墨,反而要姓洛?”文御林问出了这个许多人都在心里思考的问题。 她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异常,但她立刻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道:“因为义父是在洛水边上捡到的我,那日的溪水清澈见底,所以这般给我取的名。而且我姓不姓墨并不重要,庄里的人都把我当成亲人,我也把他们当成亲人,这就足够了。” 这一番话说得云川微微湿了眼眶。这次洛清溪大难不死之后整个人变了许多,而且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墨云庄的地界,虽然现在回来了,但云川总觉得她对他们的感情不像以前那般亲密,甚至于生疏了不止一点两点。但此时她仅仅只是说她姓不姓墨不重要,她就是他们的家人,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云川觉得,她还是那个会在她身边撒娇喊着“义母”的小女儿,窝心的温暖。 从小义父就是这般告诉她的,与其和所有人一起瞒着不告诉她身世,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白,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被庄中的所有人当成庄主的亲生女儿来疼爱,免得日后穿帮了让她钻牛角尖。 洛二是个懂事的人,所以接受了这一切,也没辜负墨云庄里众人的期望。洛清溪想着,这一点上,她打心眼里佩服她。 她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又用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杜绝了别人挑拨离间的可能性。这位洛小姐,确实不简单。 “你与怀沧的比试是你赢,可想好了要什么奖赏?只要不过分,朕都可以答应你。”文御林不再追问下去,他听出了这个聪明的小姑娘语气中的防备。 “嗯……那十斤金杏银针,皇上可给?”洛清溪俏皮地对上文御林的眼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要知道金杏银针是贡茶,平常赏人一小盒都是极大的恩赐了,还十斤,真是狮子大开口,众人心中都不禁抹了一把冷汗。 “只要这个?” “对,只要这个!”她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义父义母喜欢喝茶,不如就弄点来给他们。 “那不是难事,朕会吩咐人给你们送去。”文御林满口答应,而且没有任何人看出他有不悦的迹象。 他对这洛小姐似乎太宽容了些?还是说他今日心情很好?众人不敢胡乱揣测圣意,只能把疑惑和着酒水吞咽进肚子。 宴会有了这两幅调剂似乎更热闹了些,互相都更加愉快地享受着这段时光,这么盛大的宴会一年只有一次,除了一个月后朝天祭的庆功宴,怕是要等到明年才会见到这么多重要人物齐聚一堂的景象了。 文朔寒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也没人管得了这位神出鬼没的二殿下。长亭瞧着眼前杯中浅褐色的液体,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三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七小姐想见您。”是穆大夫人身旁的贴身侍女。 穆亦熙想见她?这又是什么稀奇事…… 长亭在这宴上也觉无聊,便跟她一起去向她们休息的地方,席间只有很少人注意到了她的离去。 第一百零五章 重新来过 穆亦熙在这处较为安静的殿中休息,穆大夫人一直在她身边细心照顾着她。 “大伯母。”长亭进来时,她正给穆亦熙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听到有人唤她回头看了过去。 “三丫头。” 长亭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盖着毛毯坐在软榻上的穆亦熙,只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大夫人,又把视线落到毯子上。 “大伯母,这里交给我,您回宴上去吧,现在可正热闹着呢。”长亭看出她有话想单独说,便把大夫人支走。等确认殿中并无旁人之后,长亭走到她跟前,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说吧,现在没有别人。”她轻声说道。 “三姐姐……为什么要帮我……”穆亦熙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双手绞紧了毯子,汗水打湿了掌心。 “在南院的时候我不是都言明了,你是宰辅家的孙女儿,欺负你折损的是宰辅府的颜面。你自己也要有这个意识,以前你面前有穆亦舞,现在她嫁出去了没有人护着你,你要自己保护自己。” “没有……”她苦着一张小脸,眼眶中噙着泪水,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滑落,“二姐姐……从来没有一天护过我……” 长亭见她抓着毛毯把身体缩成一团,肩膀痛苦地颤抖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把她拥入怀中。 “若是旁人,我根本不会插手,我救你还因为你只有十岁。”长亭抿了抿唇,接着道,“不是说你年纪小,而是你还没被完全涂黑,还能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穆亦熙手松开毛毯,小心翼翼地抓住了长亭的衣服缩进她的怀中。 “我不知道穆亦舞为什么那样对你,但经过这事你也该认清她并不是你可以依靠的大树,没有谁会无条件地帮助你,你只能靠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想要改变,你的人生才算是有新的开始。” “但……实在撑不下去的话就去找爷爷,穆府里最终做主的是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对你怎么样,知道了吗?”长亭拍拍她的背,让还抽泣着的她缓缓心神,“感觉好点了没?我送你回府,回去以后好好休息。” 穆亦熙点点头,吸吸鼻子从她怀里抬起头,咬了好几次唇,最终豁出去了一般说道:“三姐姐,你要小心二姐姐……” “嗯?这话怎么说?”长亭一皱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落水之前的那一天,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来找过二姐姐……但我没看清他的长相,之后二姐姐她就拉着我去你的院子,把你带了出来……”她这么说着,仿佛后怕一般拽着长亭的衣服袖子,手都在发抖。 “这件事有别人知道吗?”长亭看她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便问道。 “没有……只有我……平常在府里我都是一个待着……”她答道。除了作为穆亦舞的出气筒,她通常都只自己一个人,那次撞见那个黑斗篷也纯属偶然而已。 “……你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从来也没见过什么黑斗篷,这样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记住了吗?”长亭捧起她的脸直视着她的双眼,不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那黑斗篷到底跟她落水这件事有没有牵连,穆亦熙目睹过全程对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嗯……”她才十岁,很多事情并不能自身做出判断,但她比起打她骂她的二姐穆亦舞,她自然会选择亲近帮过她的三姐穆长亭。 “三姐,七妹可好点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让穆亦熙下意识地就钻进了长亭怀中,像一个受了惊的小动物。 “好点了,我正打算送她回府,四妹怎么突然过来了?不在前面多玩一会儿?”长亭一直将自己的天力外放监视着附近的风吹草动,所以穆宇晴靠近时她并没有多意外。 “七妹要回去吗?正好,我送她吧!给我和我哥一个离开的借口!”她和哥哥两人以前就最讨厌这种宴会,闷都闷死了,这次终于让她逮到机会可以提前离席了。 “大伯母会同意吗?”长亭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积极地想回去。 “那就要麻烦三姐你去说服她啦!好的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去让人准备马车!”她也不管长亭答不答应,像是怕她不同意一样冲了出去,拦都拦不住。 长亭微眯起眼,舒了口气,看来她是走不了了,穆家的席位上不能缺太多的人,以免落得闲话。 “三姐姐……”穆亦熙有些慌神,长亭不能陪她让她心里有些没安全感。 “没关系,你四姐一样会照顾你的,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放心回去吧。”长亭拍拍她的肩,把一块淡蓝色的晶石放到她的手中,“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它砸碎,会有人第一时间来帮你。” 这是压缩了少量冰属性天力的晶石,一旦碎裂就会爆开,多少能拖点时间等人去救她。 “好……”她从纳戒中拿出一件宽大厚实的披风罩在穆亦熙身上,然后和穆宇晴一起把她扶上了马车,目送她离开才自己往宴厅的方向走去。 悄悄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向一直躲在暗处的戚尹吩咐了几句,让他派人保护穆亦熙。她的那一番话长亭不会全信,但也不会不信,万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来到一处开着的大殿门前时,突然就被里面伸出的一双手给拉了进去。若不是闻到那熟悉的墨竹味道,她纳戒里的骨扇刀都要飞出来捅到他的腹部上了。 文朔寒一手揽着她的后腰,一手揭下她薄薄的面纱脸就凑了过去,却不成想就要吻到她唇之前,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挡了下来。他挑起眉毛疑惑地看着脸颊微红的长亭,不明白她为什么阻止他。 “你喝酒了。”她可不想沾上太多的酒精,不然后果真的很可怕。 “唔……”文朔寒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突然舔了一下她的掌心,趁她吓一跳缩手回去的时候,凑到她的脸旁偷了个香。 要不下回就戒酒吧……没能满足的文朔寒把头埋到了长亭的颈窝,闷闷地想道。 第一百零六章 弟妹 “嘶……”长亭感受到尖锐的触感在皮肤上划过,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怎么还用上牙了。” “是小亭儿不好……”文朔寒起身看向她,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谁教你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宴前她对他眨的那两下眼睛,仿佛把他撩到天上去又突然松手不管了,他当时真是差点忍不住就要冲出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好好吻一通让她长长记性,不要随意撩拨他。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事儿长亭也有些小生气,她向后伸手到文朔寒揽着她后腰的手边,两只手指掐住一块肉就扭了起来,她道:“你还敢说,今天的事你是不是预谋好久了?” “怎么会?!就算是我也料不到会有人为了你打成那样。”手背上的疼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他的小亭儿也不是存心下重手,就当是给她发泄一下吧。 “你就装吧,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长亭白了他一眼,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从颜色到款式到配饰,无一不跟她现在的装扮般配到一定境界,说是巧合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还敢说他没有预谋?所以她猜测他没直接出现在宴席中,也就不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冲出来,便略施小惩。 从长亭今天第一眼看到他的装束,她就料到他肯定会有什么举动,只是不巧被郑鹰抢在了前头,临时改变了那个计划罢了。 他的这般独占欲,她也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虽然她觉得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挺令她高兴的,不过有时候略显幼稚的行为可让她哭笑不得,比如现在…… “这让我等会儿怎么出去见人?”长亭觉得颈上被他碰过的地方不正常地发热,便拿出一小面镜子来照了照,不成想看到了个浅浅的牙印,遂略带怒气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你属狗的吗?” “小亭儿难道是想让别人一直盯着你看吗?”文朔寒摆出一副幽怨的表情,长亭几乎快被他骗过去,幸好即使反应过来。 “根本不是一回儿事,不要以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追究。”她从盘起的发中拆了几缕垂在颈边遮住那痕迹,“不过看在你帮我解决了个麻烦的份上,这次先不跟你算没有事先告诉我的这笔账。” 其实她本来想好,要在郑鹰的请求被答应之前先站出来,跟他打一架,用跟清儿一样的理由拒绝他。郑鹰才物境八阶的修为,而且体术也不及她,如无意外她是稳赢的,只是要提前暴露自己的身手。不过文朔寒既然接了这个头,她也就不需要再费那个力气了。 “小亭儿,你为什么从不碰酒?是不能喝还是?”文朔寒问道,在他印象里她只沾过一丁点当初酿给朱羽的那像糖水一样的甜酒,其他都是能避则避。如果她是对酒过敏的话,以后他就要注意些,防着别人对她的敬酒劝杯了。 “唔……我以前喝过两次,都是一杯就断片了。”长亭面露纠结,其实她还挺不好意思说的,“等我后来清醒了,清儿告诉我,那天我逼着手下的人一人吃了二十个苹果,还要他们把核收集起来全种下去。所以我之前住的地方,屋子后面有片苹果林……” “……”事后文朔寒为此还找过洛清溪求证,她还颇为遗憾地表示果树成熟期太长,没能吃到结出来的果实。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能不能喝,就是不想冒那个险,因为不知道这一次会做什么。”不能喝也是在现代的时候的事了,上辈子和朱羽一起的她虽然喝得少,但也不是滴酒不沾。现在她想想事后手下人看她那怪异的眼神,她都还觉得有点不自在。 “也不是碰都不能碰啦……”长亭摸上他的脸,拉下靠近自己,双唇轻轻在他唇上一点,鼻腔萦绕着浓烈的贡酒的味道,“这种程度还是可以的,多了大概就不行了。” “小亭儿……”文朔寒猝不及防被亲了这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又被她反将一军,他压抑着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眼神锐利起来,仿佛盯着猎物一样放着光,但长亭却不知怎的笑了出来。 “不是说了不行,你喝了酒,哈哈~”她胡乱挡着不断想寻空隙凑过来的文朔寒,一只手把面纱重新戴上,想在这时候讨到甜头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咳——”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咳,长亭下意识地就要把他推出去,奈何他手上力气太大根本推不开,只好就这么侧过身看向门口。 “我说你又悄悄躲哪了,原来在这偷闲呢?”来人是长亭在宴上见过的太子文尘,他着一身明黄色的袍服,面带笑意走了过来,“这就是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和父皇见的弟妹?” 长亭一脸窘迫,她都忘了他们这既不是在长风苑,也不是在长清楼,而是在皇宫里,还正好被文朔寒的兄长撞见,而且还处在这么不可言说的气氛当中…… “太子殿下……”长亭被文朔寒搂着行不了礼,只能颔首言语上问候一声,藏在袖子下的手拽着他的衣服想让他松开她。 “兄长,你可吓到她了。”文朔寒道,文尘并未生气,而是反问道,“是我吓到她吗?” “小亭儿怕生,而且我本来打算等再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们的,不过你也看到今天的状况了。”他一挑眉,长亭刚一露面就有那么多追求者,这也是有目共睹。 “你可真是小气,弟妹能这般容忍你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文尘嫌弃地看着自己这没个正经的弟弟,然后目光落到有些不知所措的长亭脸上,“你们认识有多久了?” 南院的事他也听说了,这小姑娘说的话一字不落地由宫仆复述给了他,在宴上刚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气质不凡,很符合宰辅府家的小姐的标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文朔寒的心上人。 弟弟有个一直牵挂的人,他们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前阵子他的行为举止有些异常,他和父皇细问之下才知道他遇到了那个女子,不过暂时不能带她来见他们。无论如何,只要他开心就好。 第一百零七章 四品灵器 “有……半年多了。”长亭想了想,也就她在这世界醒来后不久就跟文朔寒纠缠上了,那时怎么也无法料到今天会和他是这般亲密的关系。 “哦?”文尘露出一个略惊讶的表情,“才半年就把他治服了,弟妹你可真了不起。” 文朔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露骨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可见她对他的影响颇深。 “我……我还不是……太子殿下……”长亭对于“弟妹”这个称呼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文尘在这里出现本就出乎她的意料,一场国宴太子竟会离席跑来这个偏寂的地方。 “还叫‘太子殿下’?”文尘笑了笑,他虽然还不太了解她,但对她的第一印象不错,以他的眼光来看她不是那些趋炎附势、为权为财的女子,这样的人留在弟弟身边他很放心。 长亭疑惑地看向文朔寒,不叫“太子殿下”那该叫什么?直呼其名的话也太不敬了。后者仿佛知道她的疑虑,笑道:“和我一样,在外面可以喊皇兄,私下里随意点称呼兄长即可。” 反应过来他话中意味的时候,长亭更加窘迫了,他们不愧是两兄弟,都这么雷厉风行…… “我……还有事,先行告退……”长亭一踩文朔寒的脚让他吃痛地放开自己,一溜烟地离开了这座殿中。 “你在朱玄树的敌人可越来越多了,尤其是抢走了这穆三小姐之后。”文尘知道她是怕羞,也就没怪罪,走到文朔寒面前,“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让你在我和父皇身边安定下来就这么委屈你?” “兄长知道,我可不是那样的性子,让我一直留在一个地方可要闷死我了。”他笑眯眯地答道。 “我看你就是不想接管政事,想偷懒罢了。”文尘无奈道。 文朔寒笑笑不置可否,个中理由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另一边,回宴厅的路上,长亭竟意外碰到了不知道在说什么的洛清溪和寇怀沧,她走路一向没什么声音,两人也并未发现她。不过他俩也没说几句,寇怀沧就先往宴厅的方向回去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到明天才跟他再碰面。”长亭走到她身边,她也回过头看向了她。 洛清溪对于中意的人,在见过第一面之后通常不会这么快就见第二面,因为她也需要时间来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如今这还没过一个时辰就又和寇怀沧说上了话,在她看来还挺反常的。 “我是出来找你,正好碰上了他。”洛清溪笑着摊了摊手,“可惜,这个也吹了。” “这么快?出什么事儿了?”长亭一惊。 “他……有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对我不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她捏着自己的下巴,面上半是遗憾半是迷惑,“他说先从朋友做起,然后送了我这个,我不怎么戴这些来着。” 她把手里的一支银簪子给长亭看,雕工精细,顶端嵌着嫩黄色的晶石。 “这是……光晶石吗?”长亭伸手想接过来看看,没想到刚靠近就被斥了下,刺得她手指生疼,“嘶……这怎么回事?” “没事吧?!”洛清溪立刻把簪子扔了出去,银色的簪子在地上砸出了几声响,躺在了冰凉的石板地上,她握住长亭的手发现上面竟已有了淡淡的伤痕,“这什么玩意儿啊,还带自动攻击的!” “这是灵器。”一道声音突然凭空冒出,两人下意识地四处张望,长亭突然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她身体里传出来的,果不其然,下一刻朱羽就从灵兽空间里出来在她们面前化了形。他拉过长亭的手,见伤痕已经在愈合就放下了心。 朱羽的身形比上次见时稍微长了一些,也不知是他这阵子修养的结果,还是长亭修为增长所致,一头红发和金色的眼瞳真是无比张扬。 “你说它是灵器?”洛清溪问道,那簪子看起来也不是很特别,不过凭它伤了长亭这一点可见它不是凡物。 “这是只有光属性修炼者才能使用的特殊灵器,长亭属性不同自然会被伤到。”朱羽一抬手一股无形的神力就把簪子卷了过来浮在他面前,他细细看了看,道:“这是四品灵器,在青玄都挺少见的,是谁给你的?” “一个叫寇怀沧的,貌似是个王爷。”洛清溪道,她心里更是疑惑了,这是个四品灵器他总不会不知道就送给她了吧,可要是知道还这样做……这人到底什么居心? “这上面没有施过术的痕迹,你放心拿着吧,防御性质的灵器用处挺大的。”朱羽把银簪推过去放到她手上,“最好注意一下这个人,他可能是用这个试探你是不是光属性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 不论他是因为什么把这簪子送给她,想必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长亭和洛清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朱羽,既然对方能拿得出四品灵器,想必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得了的。”长亭道。 “是啊,你们最好……”朱羽刚要说什么就被她一手指抵住了额头,他疑惑地看过去。 “正因如此,我们需要一个实力雄厚的人,而眼下就有个最好的人选。”洛清溪接下话头。 “……谁?”朱羽看她们神神秘秘地,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松漓!”两人一起答道。要在适当的时候提出让朱羽把他留下,现在恰好就是这个时机。 “如果我没猜错,那天被我扔出去之后,他根本就没走,是吧?”朱羽皱着眉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那人的特性,他早该想到的。 “就收留他吧,如果你用不上他,就让他继续帮清儿做事,这也算完成他姐姐交代的任务了。”长亭试着说服他,朱羽虽然倔,但也不是听不进别人的话。 “……”他双手环胸,一脸阴沉。 “我甜酒酿好了。”长亭又抛出一个诱饵。 “你让他别出现在我面前,那我勉强同意。”朱羽道,果然甜酒对于他的诱惑力十足。 “这没问题!”洛清溪回道,这比见面就赶他走可妥协太多了。 第一百零八章 宴后 国宴结束后,寇怀沧没有回他在宫外的王府,而是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正值中年的皇帝一脸倦容,单手撑着额头靠在椅背上。 “皇上?”寇怀沧见他没注意到自己进来,便出声唤他。 “怀沧……你觉得如何……”文御林没有抬头,就这般闭着双眼问道,嗓音里隐含着期待与疲惫。 “从客观上来说,我觉得她不是。”寇怀沧答道,看到桌后面的人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遂深吸一口气道,“但从我的感觉上来看,十有八九。” “你也这么觉得?可是她的年龄对不上……”文御林抬起头,双手抓着扶手,上身朝他的方向前倾。 “可能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确定地说道。 “无论如何……去好好查查……”文御林叹了一口气,挥挥手,“你回去罢。” 这个在外从不松懈自己的皇帝此刻瘫坐在椅子上,眼神中满是迷茫酸楚,他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连御书房什么时候只剩他独自一人也未发觉。 寇怀沧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上,想着第一次出现在宴上的那个少女,洛清溪。就像她想的那样,寇怀沧对于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是为了试探她而已,打从一开始就是。 洛,她这么巧也姓洛,对于她的那一套说辞他并不相信,无论是她自己编造的,还是墨云庄的人告诉她的。因为无论是从长相、性格,还是天赋属性,她都和那个人太像了。 寇怀沧并不是因为自身原因而留在文御林的身边,留在朱玄,而是因为他的表姐,洛絮儿。十几年前他和表姐一起藏到了朱玄大陆上,洛絮儿是为了逃婚,而他是在家中待不下去之时,正好和她同行。 那时候洛絮儿就遇上了还是王爷的文御林,他那时候还觉得看上这么一个正妻逝世、家中还有一妾三子的男人很不可理喻,然而骄傲如她竟然就是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可惜好景不长,正值先帝垂危,皇子内乱,一直与世无争的文御林也不能幸免于难,更糟糕的是波及到了刚成为他妻子的表姐。洛絮儿当时已经有了身孕,却不得不被胁迫着离开了他们的身边,从此就失去了踪迹,到如今已是十七年。 这漫长的年岁之中,他一直在寻找洛絮儿的踪迹,然而并无半点蛛丝马迹可供追踪,他知道以表姐的能力如果想让自己彻底消失,那是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找到的,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直到今日在宫中见到了这个酷似洛絮儿的女子,他们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提出和她切磋只是试探她的性子,而后也证明她举手投足之间和洛絮儿有太多相似的地方。那支簪子是后一道试探,因为洛家的女儿一定会有光属性的天力,她没有排斥那支簪子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使他最终确定她一定跟洛絮儿有关系。 但现在唯一的疑惑就是年龄上的差异,洛清溪才十五岁,洛絮儿十七年前失踪,中间有将近一年半的空白时间,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也是他马上要着手查的事情。 寇怀沧心思全浸在其中,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跟了他一路,松漓悄无声息地藏在暗处,跟着他进了寇王府,没被任何人察觉。 翌日一大早,洛清溪难得想睡个懒觉,在床上多趴一会,却没想到被宫中派来的人给吵醒了。她阴沉着个脸,一副看了就知道她极其不悦的神情,然而在听到是来送茶叶的时候,稍稍收敛了一些。 “洛姑娘,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额外赏赐,请您亲自验看。”宫仆打扮的人叫人呈上用顶级丝绒盖着的长盒,在她面前展示出来。 这是把用灵槐木所制成的长弓,弓身用纹案大气的银器装点,让洛清溪在看到的第一眼就颇为中意。灵槐木是一种被天力晕染的的木材,天生富含浓郁的天力元素,而用它制造出来的弓绝对能成为拥有者极为强大的助力。 “陛下命我转达,只因欣赏洛姑娘的箭艺才会送这把弓给洛姑娘,别无他意,还请不要有过重的心里负担。”宫仆又说道。 不可否认洛清溪是很喜欢这把弓,但若是那位皇帝想以弓来换取什么,那她是绝不可能收下的。既然他把话放这,那她不要白不要,遂接下了摆放弓箭的长盒,赏过宫仆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她把长盒收进纳戒,命小桃捧着那十斤金杏银针去见了墨天靖,正好云川也同他在一起,听闻这茶叶她是要回来给他们的时候,感动了好一会儿。洛清溪又陪他们说了一会话,才带上往日的人出府去了长清楼。 “显儿,练得怎么样了?”她坐到命人特意打造的秋千上,一前一后晃着。孟显在她不远处扎着马步,这是他每日的训练任务之一。 “我昨日刚突破了物境一阶。”小男孩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双颊飘红。 “还不错。”洛清溪从纳戒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手指一弹精准地抛到孟显的头顶,“奖励你的,练完之后补充点体力。” “谢谢洛姐姐!” “乖。”她身体一倾靠在一旁的扶手上,闭上眼睛将神识向四周散去。 长清楼今日也是人声鼎沸,开业那日出的题后来被人破解,在那人得到了丰厚的奖品之后,对长清楼感兴趣的人就更多了。现在放在三楼入口的那道题还没有人解开,每日前来的人数不胜数。 如今破解长清楼的迷题,已经成了京中一种炫耀自身能力的资本,人人都想得到这个机会,但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洛姐姐。”听到有人唤她,洛清溪睁开了眼,发现是玉儿站在她的面前。 “怎么了?”她伸手摸了摸玉儿的头顶,这小姑娘长得水灵可爱的,真不知道当初抛弃她的人怎么想的。 “洛姐姐可不可以教玉儿识字呀?大家都好忙没有空理玉儿……”她手上拿着一本书,小心翼翼看着洛清溪的模样,让后者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把她一把抱起到自己腿上,翻开书就教了起来。 不远处的孟显暗地里噘了噘嘴,然后迅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第一百零九章 敞开心扉 “你倒是悠闲,还有空陪小孩子戏耍。”棕发棕瞳的朱羽走了过来,经过孟显身边的时候突然卷起一根树枝,朝他的大腿面上打去,“再低点,动作太不标准了。” “嘶——”孟显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差点腿一软就跌到地上,还好多日的训练在此时起了作用让他稳住身体,按照朱羽所说又蹲下去了一点。 “那你又怎样?为什么不在长亭身边,到这里来无所事事的?”洛清溪握着小玉地手指,一笔一划地在书上描着字,完全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没必要时时都和她绑在一起吧?”朱羽在一旁的石桌前坐下。 “哦~我知道了~那两个人太腻歪了你受不了就跑出来了是吧~”洛清溪突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尤其是昨晚在众人面前间接表明了他们的关系,可以想象得到文朔寒肯定更加粘人了。她的挚友对于亲近的人又大多会宠着惯着,她光是联想一下就知道是副什么样的场景,甜得能掐出蜜来。 “要不是她想凭自己的能力去青玄,我早就带着她走了,真是和以前一样麻烦。”朱羽撇撇嘴,这固执的性格当真一点都没变。 “她要是事事都靠你,你还会跟着她吗?”洛清溪抬眼反问道。 “……会。”朱羽沉默半晌,回道,“我只要她好好地活着。” “呵呵~”她随意笑笑,“长亭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念叨着你,这下也不算白操心了。” 另一边穆府长风苑中,长亭正一枚一枚地检查面前的丹药,而文朔寒就这般面带笑容津津有味地望着她的身影。 “不无聊?”长亭抽空看了他一眼,他保持这个姿势可有好一会儿了。 “不无聊。”他答道。 “唔……随便你吧。”长亭把视线落回手中的丹药,朝天祭就快到了,她也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把所有的丹药处理好的时候,刚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肩膀,手背就被另一只手覆盖住,拨开她的手替她捏着肩膀以减缓她的酸痛。 “是不是中午了?”她放松下来享受着不轻不重最舒服的按摩,抬头看到太阳正升在头顶,“一起去吃点什么?” “好啊,你想吃什么?西市南街的甜品不错,东街新开的面馆味道很鲜,北街是一些常见的小食,还是你想去西街尝些山珍海味?” “嗯……”长亭皱了皱眉,这还真不好决定,因为她不怎么挑来着,“我们去了再决定吧。” “没问题!”文朔寒牵起她的手和她一道离开了长风苑。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二人并未乘坐马车也没用天力,而是就徒步往西市走,目的地并不远,如此倒像是在散步。 “当然开心,上次我们不做伪装出来的时候,小亭儿还很拘谨,现在能这般自然地跟我牵着手走在一起,我当然高兴的不得了。”文朔寒说着晃了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国宴之前他们出来的那次,还是因为长亭对周围看他的女子不悦才挽着他的手,而现在她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这一亲密举动,他当然心中愉悦。 那时候她心里总有种莫名的负担,但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那种沉重感竟奇妙地消失了。 她原先潜意识里还是对这不熟悉的感情有种不安,所以她不敢答应他去见他的家人,但她又怕自己一直不肯踏出的这一步,会在什么时候让他厌倦、让他放弃,尽管他一直倾诉自己的爱意,言语行动都让她觉得她是他的独一无二。 但在国宴上那么多人的面前,他向她坚定走来的时候,她突然就发觉她的那些害怕都只是胡思乱想,是她在封闭自己,这样下去如果他有离开她的那一天,那原因一定是她自己。 所以她释然了,她坦然接受他为她做的一切,坦然接受他更进一步的触碰,甚至由她自己跨出这她向来逃避的一步。 长亭微微松开握着的手,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你这般容易满足,那以后要是有更开心的事,你可怎么受得住?” “那就要小亭儿辛苦一点,多锻炼锻炼我的承受能力了~”文朔寒紧紧握住她柔嫩的小手,他察觉到了他爱人轻微的转变,他想,她这才算是对他敞开了心扉吧。 魏可霏正办完事,从一家店铺里走出来,却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主子旁若无人地牵着女主子,在街上十分张扬地走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她扶了扶额,趁着他们没看到她,挑了另一条路拐进了一条小巷。 她本想抄近路回交易行的,却不成想走到巷子深处时,突然全身冒冷汗,身体像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一瞬她就反应过来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再有过这般令她恐惧的感觉了。 “你、你来了……”她嘴唇哆嗦着吐出一句话,身体不能动只有眼球转动着寻找那人的踪迹。 一个身披灰色斗篷的人走进她的视线,宽大的斗篷帽遮住了他的容貌,他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颗用简约的丝绳串着的透明晶石。 “看来我没救错人。”斗篷下一个低沉的男声,如十几年前她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想让我做什么……”魏可霏看他手指微动,加持在她身上的寒气似乎少了一些,她伸出手抱住自己的手臂。 “把这些透露给穆长亭,不要暴露消息来源。”那人手一翻掌心就多了个卷轴,抛到了魏可霏的怀里。 “你认识……她?”她问道,然而在问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因为一股比刚才更甚的寒气席卷全身。 “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对你没好处。”灰斗篷扔下这一句,转身离开了小巷。 魏可霏觉得浑身一松,扶着墙才让自己没有跌到地上。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低头看向握着卷轴的手,竟然还在发着抖。 她都快忘了……竟然已经有这么多年了…… 但那个人为什么对她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跟长亭有关的呢……不过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执行这一项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 雪 漫天飞雪中,一个小女孩背上伏着一个比她略大的身躯,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踩在雪地里。两人身着破旧的棉衣,脏污不堪,头发上,肩上,脚背上,都堆着纯白的雪。小女孩不敢哭,她怕眼泪落下来变成冰碴凝固在脸上。 不知走了多久,冻得双腿没了知觉,她就跪在地上凭膝盖前进。就在她终于支撑不住摔倒趴在地上的时候,视野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靴子的主人脚下没有足印,连鞋面上都不曾有一丁点的雪。 小女孩赤手抓在刺骨的冰雪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她就像没有知觉一样往靴子的方向爬去。 “救……救他……”她冻僵了的两片唇一张一合,发紫的双手摸上靴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那人的脚踝,“求……你……救他……” 深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滑落,沿着裂开的皮肤滴到白雪上,仿佛开出一朵妖艳的花。 “可霏。” 一声唤突然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魏可霏看着食指上划破的伤口中流出的血被擦去,然后被帕子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魏挽沨用白色手帕两角打了个结固定住,才放下她的手。 “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嘛~”魏可霏撒娇地笑了笑,“阿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遇到主子的呀?” “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魏挽沨略疑惑地问道,但还是回答说,“从雪山出来之后你发烧,温度高得离谱,当时实在没办法才想着去偷点吃的给你,没想到就被主子给抓了。不过那时候真挺怪的,明明之前是我生了病,出来的时候我痊愈了,你倒是烧得不省人事。” “肯定是你传染给我的,不然我也不至于迷迷糊糊的,连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都记不得了。”魏可霏本想伸手拿笔,却被他挡住。 “等好了再写,那之前让别人代笔吧。”他说着捏了一下她的手指,顿时让她吃痛地叫唤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疼……”她把手缩了回来,用另一只手接着翻看账簿,但乖乖地没有再碰笔,她还做不到运用天力去控制毛笔沾墨写字这么难的程度。 魏挽沨见她听话就专注于处理自己手上的事务,主子和夫人最近如胶似漆,那积攒下来的事情自然只能落在他们两个苦命人身上了。 魏可霏只看了几页条理清晰的账目,心思就又飞离了这里。昨日拿到的卷轴还躺在她的纳戒中,那上面写了阎王阁的萧瞿的藏身处和阁主的踪迹。 阎王阁中都是亡命之徒,为了各自的利益聚集在一起。在她看来,若是只提到了萧瞿,那就是把报仇的机会送到长亭和洛清溪手上。但那上面又标出了阁主的所经之地,这就耐人寻味了。那个人是想借她们的手除掉阁主吗?还是反过来想让阁主除掉她们,或者说另有目的…… “魏姑娘。”院外一个仆役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信封交到她手上。 她接过扫了一眼内容,蹙起眉头对魏挽沨道:“我有事离开一下,晚饭前回来。你等着我,可别吃独食啊。” “要是不准时我就全独吞了,让你一口也吃不到。”他没有抬头,视线一直落在面前的文书上。 “你试试看!”魏可霏哼了一声,随仆役一起离开别院,自己来到长清楼那个不怎么有人经过的侧门,悄悄进到里面。 “咦,小魏魏,你怎么来了?”洛清溪在她一进来就注意到了,那么标志性的大帽披风,遮得连脸都看不到,只是跨过门槛时露出了她做工精致的鞋子,所以认出了她。 院中只有小玉在远处石桌边边翻书边写着什么,朱羽悠闲地睡在吊床上。 “我听说孟家母子三人在这里?”魏可霏开门见山地问道,那封信中所说的就是这事儿。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爹是成吉的新女婿孟凡,我怕他们遭到毒手。”她解释道。 成吉是德贵妃的父亲,也就是三皇子的外公,目前在朝中担任宰相一职。孟凡刚娶了他的小女儿,此时正处在准备平步青云的时候。 当初为了和成吉攀上亲戚,他一封休书抛弃了孟夫人和他们的一子一女,还暗中派人想除掉她们,幸好魏挽沨的派去监视的人及时注意到救下了三人。那些杀手也是见钱眼开的三流货色,给了双倍钱就让他们改口回复孟凡已经得手了。 魏可霏便在依兰城给她们找了个住所,还派了人悄悄注意着,以备将来除去孟凡时她们母子能上堂作证。不过没想到的是她的手下一个不留神,她们三人就不见了,查到这两日才知道她们进了长清楼。 “也就是说,你们也准备处理孟凡?”洛清溪给自己倒了杯茶,浅笑道,“什么时候?有什么我这能做的,咱们可以配合配合。” “前阵子忙,我本来打算过一些时日找人说服孟夫人,然后就下手。”魏可霏道,“现在交给你如何?” “好啊,反正我也是这个打算,她心里的这一关总得要自己过。” “我今日来,主要不是为了这件事。”她确认了孟家母子的去处,便拿出了一张叠好的信纸,这是她把卷轴上的信息重新拓写整理出来的,“这是我的人查到的,我想你们会需要。” 虽然那个人说是透露给穆长亭,但洛清溪与她关系极好,告诉她也就等于告诉了长亭,而且与阎王阁有仇的也主要是眼前这位墨云庄的二小姐。 洛清溪迅速扫过其中内容,眯起漂亮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正好需要,小魏魏你可帮了我个大忙啊~” “不过你们可要注意安全,阎王阁阁主的实力还没人知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后招。”魏可霏又说道,如果可以,她不希望那个人的目的是要她们俩死,她不能透露关于那个人的事,也只能这样提醒洛清溪了。 “会的,谢谢关心啦~”她把信纸叠好收进纳戒。 目的已经达成,魏可霏趁着没有别人注意到她来之前就离开了,洛清溪踢起一块石子飞向不远处的门,“出来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平奕的打算 那门后静默了两秒,悄悄打开一条缝,孟显从里面露出一只眼睛来,一手抓在门板上。 “你知道该做什么了?”洛清溪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在这件事上她说的话可没孟夫人亲儿子说的话管用。 “你说过要保证我跟娘亲小妹的安全。”孟显似是被刚才她们的对话引着回想起以前差点被杀的经历,眼中略带了些恐惧,强忍着抓紧她的裙子。 “……”洛清溪本来放在他头顶的手迅速握成拳捶了下去,疼得他龇牙咧嘴地蹲在地上抱住头,被捶的伤处隆起了个大包。 “孟显,看着我。”洛清溪也蹲了下来,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你既然把自己的命交给我,我就会对你全权负责。只要有我一天,你、你的娘亲、你的妹妹就都不会有事,可以衣食无忧地活到白头,任何人都不能对你们造成威胁,记住了吗?” 孟显瞪大了眼睛,慢慢点了两下头,她脸上这才恢复笑容,道:“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们的,孟凡的人不会伤到你们一分一毫。” 到底还是孩子,任何情绪都藏不住。洛清溪看着他的眼眶变红,牙齿咬着嘴唇低下头,突然伸出手扑到她怀里抱住她的脖子,被她弄乱的一头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皮肤略微发痒。 这算是在撒娇吗?那个倔得跟石头一样的孟显在向她撒娇?洛清溪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反应过来后回抱住他,抚了抚难得温顺的他的背。 这时,外出采买的几个人回到了院子,孟显立刻就抬起头后退一步离开她的怀抱,用袖子蹭了蹭眼睛。 “我、我去帮忙!”说完就跑了过去,洛清溪见他这般反应,笑了笑没说什么,起身回头发现长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你还是一样招小孩子喜欢啊。”长亭道。 “可惜我最想让他喜欢的那个小孩子,一直都不听我的话。”她无奈地摊了摊手,长亭知道她是在说她的弟弟,不过和他相处时间太短,长亭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想引起自家姐姐的注意,还是跟她单纯不对盘。 “话说,你怎么舍得过来了?”洛清溪朝朱羽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他,这两天一直板着个脸。” 长亭望了望那边,道:“没事,习惯就好。”虽然这么说,她却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头边上放下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的甜酒,等他醒来看到应该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她摸了摸朱羽的头,然后和洛清溪一道往前院走,进了二楼的一个专门为她们准备的雅间。 “刚才小魏魏来过,带了孟显他爹还有阎王阁的消息,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大闹一场!”洛清溪捋了捋袖子,一副十分有干劲的样子,然而所说之事却是要捣人家的老巢。 之前让文朔寒搜集阎王阁资料的时候,虽然写了他们的大本营在哪,但也标明了那里常年无人,只有阁主下命令,或者特殊情况才会有人过去,其余时候他们都散布在各地,所以就算长亭和洛清溪把那里拆了,对阎王阁中人来说也没有很大的影响。 但现在就不同了,萧瞿此时就在阎王阁所在的银月城之中,而阁主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阁中,若是她们俩在这个时候解决了阁主,接手阎王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长亭手中的骨扇一下一下打在桌子上,她总觉得心里莫名有些发虚,有种让她不太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两人商量好要速战速决,明日就出发去银月城,今天是和松漓约好的日子,他要回来汇报关于寇怀沧的事情。 她们正闲聊着,盈娘突然过来敲了门,说是有个叫平奕的人来找洛姑娘。她推开包厢朝着楼里的那扇窗户向下看了眼,平奕今天没穿墨云庄的服饰,在人群中不是很显眼。 “让他上来吧。”她道,盈娘便出去把他带了上来,自己则是候在门外。 “二小姐。”平奕一进来就行了个大礼,让她都来不及阻止,手里举到半空中的茶杯就那么顿在那里。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说道,但他却像没听到一般伏着首。 “请二小姐原谅我和表弟那日的无礼举动。”他道,“那日之后我跟他都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直想找机会向二小姐道歉,但不是轮到我当值,就是二小姐早早出了府,来这里也有好几次了,今日才碰到二小姐。我表弟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深深反思,请二小姐看在她伤得那么重的份上,原谅我们吧。” “哦?”洛清溪挑了挑眉,微仰起头俯视着他,“你说了这么多,现在是想逼我原谅你?” “我并无那个意思!”平奕说的话中多了着急的语气。 “并无?我听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她眯起深棕色的双眼,“你跟你表弟得罪的不是我,是盈娘,是长清楼的姑娘。你连你到底需要认错的对象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想在我面前抖机灵,卖乖卖惨,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平奕憋得满脸通红,手下紧紧抓着地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意图被二小姐这么容易就看穿了,以前在墨云庄时,她可是特别容易糊弄的来着,本以为随便演一演她就心软什么都信了。 他闭了闭眼,咽下快要冲破喉咙口的不服气,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女娃娃,竟然要他这般委屈自己,要不是要保住自己的饭碗,他才不会受这等气。 “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的差事吃饭,因着那事少庄主要赶我出府,若是二小姐不原谅我,我可能连容身之处也没有了。”他声音又弱下去了几分。 “你要的不是这份差事,而是属于墨云庄一份子的这分殊荣,你根本没有悔过的意思,还来见我作甚?”洛清溪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趁现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自己走吧,别到时候被扫地出门这么难看。” 见她丝毫不松口,平奕也无办法,只好离去。不过洛清溪倒是觉得,是墨雨要把他赶走这一点,让她略有些惊讶。 只凭她的寥寥数语和别人的转述,就认定她没有错而是平奕不好,这种信任让她莫名有些高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发之前 今晚星空晴朗月色正好,晚饭后洛清溪正伏在窗前的软榻上昏昏欲睡,一阵夜风吹起了她的头发飘到鼻子前,戳得她略微有些发痒,她抬手挥去那缕发丝,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松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不远处。 “呀……你几时来的,怎么不叫我?”她反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等很久了吗?” “我才刚到。”松漓走过来,在她的示意下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 “你查到了什么?”她半闭着眼睛拿过桌上的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嘴里好没味道。 “寇怀沧似乎是跟洛姑娘你的母亲相识。”松漓那天跟他回去之后,先是避开府上的守卫把整个王府搜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或事物之后才回去找他,诱着他说出了与洛清溪相关的事。 问出了想知道的答案之后,松漓并没有马上回复给她,而是又跟在寇怀沧身边等待他的后续举动,看到他秘密联系了好多明里暗里的势力,来追查洛絮儿与墨云庄之间的关系。 事情的真相远远超过洛清溪的预料,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太多了。不算那空白的一年半的话,她跟寇怀沧还能攀得上亲戚呢,怪不得她总觉得怪怪的,原来他是把她当外甥女来看待。无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幸好她悬崖勒马放弃得早…… “本来我倒是对我的身世不怎么有兴趣的,这下倒好,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她扔了一瓣饱满的橘肉到嘴里,看着余下鲜艳的橘黄色果肉出了神,掰下一半伸手把它们递到松漓面前,“吃吗?” “多谢洛姑娘。”松漓一愣,随后接了过来,他对她的这一举动感到有些小惊讶。 “也别总叫洛姑娘了,叫我清溪吧。”她道,“明天我们要去银月城,搅了阎王阁的老窝,你也一起去,我们身边的人不多,你能帮上很大的忙。” “要不要我去给墨雨他们下暗示?他不是对你的行踪很在意吗?”松漓说道。墨雨倒还好说,墨天靖和云川可是特别关心她去过哪,至今还会时不时询问她带出去的那一马车人。不过洛清溪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让他对他们下了暗示她是去找穆三小姐的,这才过了关。 “没事,暗示他们不是还费你的心力?我跟义父义母说好了,这几日要和穆家的三小姐一起去别的地方郊游,她会带足侍卫的。穆府会给我们打掩护,以往的那些人我也不会带了。”银月城离京城还是有几日的路程的,暗示也只是暗示,随时有可能被戳穿,还不如用个正当的理由。 自从第一次松漓帮她之后,她就对他的能力了解了一下,最大的弊端就是若一个人被暗示了太多次,记忆中有了太多与他原本意识不符的地方,到了一定程度他可能就会精神崩溃。这个程度因人而异,可能很多次以后才会爆发,也可能永远不会爆发。洛清溪不会冒着让墨云庄的人出事的风险便利自己,也不想让帮着她的松漓太劳累。 关于寇怀沧、文御林还有洛絮儿三人的事,她准备回来之后再去处理,反正他们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再说她不觉得这么几天就能完全搞清楚,毕竟线索的另一头绑着的是墨云庄这个不好惹的势力。 松漓见洛清溪又打了个哈欠,便自主退下了,藏到了屋外的暗处如往常一样替她守夜。屋子里点着的灯不一会儿就灭了,松漓望着手里的半个橘子,掰下一瓣送到嘴里。 他明明不喜欢吃甜食。 真甜。 长亭今夜睡前久违地留了窗,房中只有她一个人竟莫名觉得有些冷清。她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抛出脑海,手里握着一直贴身戴着的风晶石进入了睡眠。 半夜晚风正盛,月光从窗户的缝隙倾泻而入,一道蓝色的身影悄悄进来房中,转身把窗子关好,然后轻手轻脚地褪去衣服钻进了长亭的被窝,把她抱在怀里。他身上微凉的气息让熟睡的她哆嗦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平稳的呼吸声。 文朔寒放松身体睡在她身边,感觉精神也放松了下来。白日住在京城的几个国的使臣发生了点小冲突,需要他出面解决,直到不久前才把后续事宜全部处理完,便匆匆赶了过来,回到她身边。 “唔……”长亭突然模糊地哼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手抓着身前的床单又放开,整个身子都被牵动起来颤抖着。 “小亭儿……小亭儿?”文朔寒见她状态不对,立刻扳着她的肩膀要把她摇醒。 半睁开眼的长亭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这双好看的蔚蓝色星眸,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他问道,拨开她眼前的刘海,替她按摩着眼部的穴道想让她舒坦些。 “我……”长亭终于清醒了一些,把头偏向自己的一只手臂,“麻了……” 有没有做噩梦她记不得了,不过她侧着身子睡的时候把手压麻了倒是真的,现在还酸疼着呢。 文朔寒笑了笑,揽过她的那只手臂轻轻揉捏起来,没一会就恢复自如了。长亭顺势沿着他的手臂绕过肩背抱住他的脖子,手指和他披散在背后的墨发纠缠在一起。 “我要和清儿离开京城几日,去银月城端掉阎王阁,明天就出发。”她还没完全睡醒,声音中还带着些软糯,“我会带着朱羽,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我不能跟着你们一起去吗?”文朔寒一手搭在她的腰间,另一手轻抚着她的长发。 “这次我想自己解决,就当做实战训练。”他的怀抱让她十分安心,索性闭上双眼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文朔寒没有立刻回应,即使知道朱羽力量强大,他还是会担心,总还是自己跟着才好,就算不出手,陪着她也行啊。 “阿朔~好不好嘛?”长亭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把自己更贴近他,说话的时候微仰起头,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好像回答了个“好”字。 直到第二天早上把她送出了城,看到她身影消失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小妖精……竟然对他使用美人计?!可惜她已走远,他只有一个人回到竹苑跳脚的份了。 看着笑得灿烂一脸的长亭,身为挚友的洛清溪也只有一句评价:“你小心玩出火来。”对此,她不置可否,只是笑得更欢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修复月辉 长亭和洛清溪都稍做了乔装披了斗篷,在朱玄见过她们俩的人又不多,保准不会被认出来,尤其是被萧瞿。 “你确定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按照魏可霏给她们的那张信纸上所写的地址,二人在一家小客栈里住了下来。 “放心,他就算化成尘土我都能认出来。”洛清溪低下声音,问道,“小朱羽醒着吗?” “唔……”长亭放出神识往灵兽空间里看了看,小小的少年还闭着眼睛在休息,从脸上平静的表情看来他应该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不然早就不耐烦了,“没有,睡着呢。” “那就好。”她走到窗前向外面挥挥手然后向后退了几步,松漓就落到了屋里来,“你先去下面盯着,如果等会我叩三下窗台,你就帮我监视进来或者出去的那个人,在把他引到无人的地方之前别让他跑了。” “是。”他应道,随即从窗子出去,从外面绕到了楼下大堂,坐下点了一壶茶伪装成食客。 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了,她可是养足了精神,蓄足了力气要痛揍一顿萧瞿那家伙呢。 长亭自进到银月城之后,心里那种发虚的感觉就更甚,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让她特别不舒服。 “清儿,我去附近转转。”她不想一直在屋子里闷着,不如出去探探路透透气。 银月城虽地处较为偏僻,但也不妨碍它成为交通要塞之一。长亭在不疏不密的人群中穿过,皱着眉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迈出一步都觉得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好像她正走进一座迷宫,眼前的景物行人都是幻影,都是迷宫造出来的障眼法。 突然她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灰白的身影,愣了一秒抬腿追了上去。那人的脚步看起来不紧不慢,可长亭就是追不上他,即便用了天力也是如此。直到他拐进一个巷子,长亭跃上墙壁,从其上穿了过去,这才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面朝着她的方向,似是在等她。 长亭落到地面上,定定神走到了他的面前,果然,就是上次卖给她装着短剑的圆筒的那位老者。她环视了一圈,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你是故意引我来的,我说的没错吧?”她问道,面前的老者一双眸子神采奕奕,听到她的话嘴角抖了一下,长亭不确定他这是不是笑了,因为实在太短暂了。 “难道不是你跟踪我到这里来的?”他开口道,声音低沉,与他的面貌完全不符,像是一个年轻人在发声。 “你……”长亭心生疑惑,这和她上次听到的慢悠悠的声线可不一样,难道认错人了?可样貌明明一模一样…… 她从纳戒中取出那柄短剑,道:“这是不是你卖给我的?” 面前的人皱了眉,眼神中略有些嫌弃,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才把它修复到这个程度?你的时间都过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长亭心中顿时就来了火,这叫什么话?!怎么还带一上来就骂人的?!然而对方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手一翻掌心就多了一个小瓶子,他取下塞子将其中的液体就往短剑上倒。 “你!”长亭下意识地就把短剑往回撤,谁知道那瓶子里是什么玩意儿。然而只见他手腕一抬,那流出来的液体就像有了意识,寻着短剑的方向就缠了上去。 “这是灵气的浓缩液,可以尽快修复‘月辉’。”他道,倒出足够多的灵液之后,他又扣回塞子把瓶子收了起来,“以前我顾着你的心气没出手,可你这日子也过得也太过散漫,我看朱雀此时也不是成年形态吧?”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长亭见灵液确实有效,才短短一会,月辉就跟新的一样,恢复成了她记忆中的样子,她没有把它收起来,而是垂在身侧。 她对眼前这人的敌意稍稍减缓了一些,但心中的怒气可一点都没消。 “是,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他道,“就连朱雀都不如我知道得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长亭问道,她脑海里好似有一部分模模糊糊的记忆要浮现出来,就差那么临门一脚。 “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一定能想起来。”他一挥袖子,手上和脸上的皱纹全都消失,露出一副年轻英俊的容貌来,这跟他的声音才对得上号,不再那么违和。 他第一次见她时做了全部的伪装,因为那时候他需要一个看起来比较容易让人和商贩联系到一起的外形,他的目的就是要长亭收下那个圆筒,如果她心存疑虑没买下它,那他就白费心思了。但此时已经不再需要伪装了,她对他的好奇远大于怀疑戒备。 长亭看着他的真实长相,说熟悉吧是有点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也许就在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之中藏着。 “不用费脑子了,你现在这么弱,要取回我的记忆还为时过早。”他掸掸袖子,又道,“我们俩认识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而且不包括朱雀在内,就算你回去问他,他也没有印象。”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拿着我的月辉?它早就被毁了才对。”而且是被她亲手毁掉的。 “现在的你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他微眯起眼睛,眼神中毫不掩饰的轻视,“等你强大起来,就算不用我说,你也会自己记起全部的事情,到那时候,我跟你才有得谈。” 长亭握紧了双拳,心中涌起一阵不甘,她道:“那你为何今天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不信是你恰巧路过。” “我只是打算给你点一盏路灯,至于原因……你以后自己想起来就知道了。我给你的那只卷轴,等你进到阎王阁地下的时候就会派上用场,我就是来说这个而已。”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说道,“你们在等的那个人就快出现了,回去等他露面吧。” 说完他就一挥袖子带起一阵大风,迷得长亭睁不开眼,等风停了,他人影也不见了。 长亭咬了咬唇,她还是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眼下只有变得更强…… 她把月辉收回纳戒,拢了拢披风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萧瞿 长亭走到半路,遇到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从身边经过,她下意识地觉得有那不对劲,果然,往人群中看去,洛清溪就跟在不远处。她和洛清溪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从另一边跟上那个人。 萧瞿能跻身阎王阁五大高手之一也不是全靠运气,只过了一条街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而且还甩不掉她们,心思一动进了一家茶楼上了二楼的包厢。长亭和洛清溪在门口会合,对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萧瞿进了其中一个包厢之后才稍微安下心来,这里是阎王阁旗下的产业,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会有人来帮他,跟踪他的那两人只要敢跟过来,绝对让她们有来无回。 萧瞿奸笑着掸掸袖子,走到正对门的桌子后面刚要坐下,突然发现身后有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自我意识。 茶楼的掌柜一向负责收发关于阎王阁任务的指令,见萧瞿这般急切地走进来就料到有事情发生,他进去没多久后就有两个穿着斗篷的人也走进茶楼,寻着他的背影就跟了过去。掌柜给堂中一个小二使了眼色,他立刻取下一个还冒着热气的茶壶,和两碟精致的糕点就去了二楼。 小二走到他们三人所在的包厢前,听得里面没什么动静便敲了一长一短两记门,“客官,小的送茶水点心来。” “进来。”门里传来回应,小二便推了门进去,只见萧瞿坐在桌子后面,那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一个坐在他对面,一个站在内室摆放的书架前,指尖在书脊上一一划过。 “客官可还有其他吩咐?”他把茶壶点心都放下,然后曲起两只手指按在托盘上,这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看得懂的手势,是问萧瞿这两人是不是威胁了他。这屋里的气氛太让人怀疑了,他也跟刚进茶楼时完全不一样。 萧瞿掏出两块金币放在他的手指前,意思是并无,然后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别让外人来打搅我们。” “是。”小二虽心里疑惑,但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收了金币便退出包厢。他一头雾水地回到楼下,对掌柜道了句“无事”就被吩咐回到原位做事去了。 长亭收回外放的神识然后对洛清溪点了点头,他们没有派人再来监视。 “幸好事先知道这里的事,不然还真说不定会被摆一道。”洛清溪从书架中抽出一本书,手伸到后面的暗格摸出了一把短匕首,上面泛着紫光可见是涂了毒的。 “多亏松漓。”长亭敲了敲桌子,躲在梁上的松漓就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萧瞿失算的就是没发现跟踪他的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不过以松漓的能力被察觉是不可能的。他是跟得最近的那个,趁萧瞿不注意就控制了他,眼下萧瞿只会听她们的话了,连阎王阁主都不能命令他。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杀洛清溪,是阁主的命令吗?”长亭问道。 “是。”萧瞿眼神空洞地答道,“半年多前阁主对我下了指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墨云庄的二小姐。” “为何?”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任何一个字,长亭望向松漓,对方解释道,“他现在不能说谎,如果不说话就代表他并不知情。” 她想想也是,杀手执行命令通常是不需要问缘由的,她换了个问题道:“既然是不惜一切代价,那你现在为什么待在银月城,而不是再去杀她?那之后有再行动过吗?” “有。从墨云庄逃出来之时我受了几乎丧命的伤,昏迷了几个月才醒,之后我安排人去杀她但没有成功。半个月前阁主突然把我召回,让我在银月城待命。” “他为什么要找你回来?”萧瞿不语,长亭又道,“关于阁主,你知道些什么?” 都是利益驱使的人,彼此感情不深了解也就不多,平时只在接活领报酬的时候才会见上那么一两面,其他时候很少能见到他。萧瞿只知道半年多前阁主离开过一次朱玄大陆,回来后就对他下了那道指令,然后就销声匿迹,直到半月前才又收到阁主的消息,但还没亲眼见到他本人。 “你入侵墨云庄是找谁做的内线?”洛清溪走过来问道,墨云庄守卫有多严密她是知道的,如果没有人牵线搭桥,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是,二小姐的侍女小桃……”萧瞿说出她的时候,洛清溪眼神一暗,却没想到又听到一个令她惊讶的名字,“和三庄主,墨天傲。” “三叔?!他为什么……” 洛清溪离开墨云庄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跑到很远的地方,而是在庄子附近徘徊了好几天,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时候她机缘巧合碰见了外出采买的小桃,见她鬼鬼祟祟地进了一处破旧的院子,这才偷听到她被收买了放阎王阁的人进去,而且还是她杀死了另一个侍女小梅,为了区区几个小钱就出卖了她。洛清溪没有立刻解决她,而是让她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正好向敌人传达出她不设防的这一讯息。 但三叔又有什么理由要杀她呢?她可不记得洛二做过什么得罪他的事。 “为什么三叔要杀洛二……要杀我?”洛清溪问道。 萧瞿又沉默了,而她心中此时却是冰凉一片,长亭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也许是有什么内情也说不定,你放宽心。” 她叹了口气,道:“无所谓了,眼下我只想要阎王阁阁主好看而已,萧瞿,今夜你带路,要让我们毫发无损地进阎王阁。” “是。”他如木偶一般应道。 萧瞿是杀死洛二的直接凶手,无论有什么势力勾结其中,无论到底有什么阴谋,他这次都必须死在她面前。 入夜,长亭、洛清溪、松漓三人跟着萧瞿一起来到了郊外的一片树林中,在一道不起眼的岩壁前停了下来。 萧瞿蹲下在草地里摸索了一阵,掀开了一块极其隐蔽的草皮,掏出属于阎王阁的令牌,嵌到了草皮下的凹陷处,岩壁后面轰隆作响,竟是打开了一道石门。 长亭和洛清溪对视一眼,都想着这阎王阁确实有成为朱玄第一杀手组织的资本,光是这一道机关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她们提起一百二十个精神,跟在萧瞿的后面走进了石门,两扇沉重的石板在她们身后合起来恢复如初。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阎王阁阁主 萧瞿在墙壁上一叩,两侧的石壁瞬间有数个凹陷处冒出了火苗,将他们的前路照亮。这条隧道的分叉口有很多,如果没人带路她们说不定就会迷失在这里。 “这些隧道都是通向哪里的?”长亭问道。 “全都通向陷阱,可能是水牢,可能是刀阵,可能是蛇穴虫窝,阁主养了很多毒物放在里面。”萧瞿直直盯着前方的隧道,走到机关就停下,等暗器全部放完或者直接关掉隐藏着的开关。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四人终于在一道铁门前站定,萧瞿把阎王阁的令牌嵌入门上的凹陷处,铁门便向里打开。门后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和他们进来对我这一道门相邻的还有六扇同样的门,正对面有三个一模一样,不知通向何处的山洞。 萧瞿解释道,他所知道的阎王阁一共有七个不同的入口,每一个入口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这个大厅,对面的三个山洞,一是存放一些疗伤的丹药和杀人的毒药兵器,二是阁主通常所在的地方,还有一个没有任何人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你在这守着,有任何人来立刻通知我们。”长亭对萧瞿命令道,随后与洛清溪松漓一起进了阁主所在的那个山洞。如果魏可霏给的情报没错的话,他应该就在这里面了。 长亭手中握紧月辉,而洛清溪则是把惯用的长剑举在胸前,轻轻推开山洞深处的那道木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道夹杂着血腥味,以及一种半腐烂的恶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二人捂住口鼻冲了进去,但没想到眼前的场景令她们大吃一惊。 这是个半大的石室,只有几个架子和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中年男子,他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他半个右肩膀被锋利的兵器削去,伤口包着血淋淋的纱布,深色的血液顺着石床淌在地上,痕迹已然凝固许久的样子。不远处的墙边脏污的布团堆积在一起,腐臭的味道就是从那里面传出的。 长亭走到石床的另一边,隔着一块帕子抓过他的手腕,他五指僵硬地曲向掌心,指甲缝里也有暗色的血污。 她给他把完脉,道:“最近受过重伤,中过剧毒,不过大部分毒都清了,现在应该只是昏迷修养中。” 长亭从纳戒中拿出一瓶药剂,用天力掰开他的下巴然后倒了小半瓶进他的嘴里,按他的身体状况,应该不要多长时间他就能醒来了。 “你觉得这个是什么人?”洛清溪在石室中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大概是传闻中的阎王阁阁主吧。”长亭拿起掉在床边的一个铁面具,根据情报阁主通常都会戴着一个铁质的鬼面具,这个倒是有几分相似,“等他醒了就知道了。” “想想我竟然被这等人下令追杀,真是令我反胃。”洛清溪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说话间中年男子突然痛苦地呜咽了几声,仅留的左手抓着胸口的衣服挣扎了一番,咬着苍白的下唇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没有焦点,眼球胡乱地转着,看到长亭和洛清溪的身影时半眯起眼睛,等看清她们俩的样貌之后瞬间恐惧地瞪大了双目。 “怎、怎么……会是……你们……俩……”中年男子口齿不清地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长亭眉头一蹙,唤来松漓,立刻趁这时控制住了他的心神。 见他情绪安定下来,长亭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焦磊。”他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同萧瞿一样变成了有问必答的木偶。 “你是不是阎王阁的阁主?” “是。”焦磊答道,长亭和洛清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她们要找的就是这个人了。 “你刚才见到我们为何那般反应?”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她们两个,那他根本不会说那样的话,洛清溪还好说,当初下令的时候附过她的画像,但他认识长亭就很令人怀疑了。 焦磊顿了一下,然后道出了一个让她们吃惊的事情真相。 焦磊的背后还有一个主子,但他不知道他的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神通广大能做到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就在半年多前,焦磊按惯例去向住在青玄的主子做例行汇报,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位预言师,他得到了一个预言,就是他最终会被朱玄大陆上的两个少女杀死。于是他一回到朱玄大陆就画下了预言的画面中那两个少女的画像,下令让杀手杀死她们两个。 这两位少女不用说,就是长亭和洛清溪,所以他刚才看到她们俩的时候才会如此恐惧。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下完命令回到这里就被阎王阁的四大杀手围攻了,她们要他交出他给她们下的毒的解药,他不给,于是就被吊着一条命在这里生不如死,也断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下毒?你给你手下的杀手下毒来控制他们的吗?”洛清溪疑惑道,她可没听萧瞿说到这个啊。 “我只给她们四人下过毒,就是要她们乖乖听话,她们都是十分有能力的人,为了让她们安分地在我手下干活,我下了三个月复发一次的毒药,如果发作的时候没有延缓毒性的药的话,就会觉得有几万只虫子在血管里爬。”说着他竟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令人万分恶心。 “那她们现在人呢?”长亭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和外界联系不了,那萧瞿为什么说是收了你的指令回到银月城的?!” 焦磊张了张口,没有回答,他虽然不知道,但石室中的三人也不用追问原因了,因为从外面传来了巨大的碎裂声,萧瞿一身血地飞了进来,砸坏了木门撞到石床前,他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那个女子,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内脏也咳出来。 女子见到石室中竟然还有外人,立刻提起手中的双刀全神戒备,犀利的眼神带着杀气,浑身一种杀伐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是什么人?!”她大声吼道。 “萧瞿,她是谁?”长亭问道。 “简、咳……简蓝,阎王阁的……第三杀手。”萧瞿一边咳血一边回答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杀手 “我们是来杀他的,我看我们的目的暂时一致。”长亭没有忽略她握着双刀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事实上,简蓝发现她们三个人中,有两个她探不出修为等级之后,心里就有点慌,生怕她们是阁主的救兵。 “阿蓝,出什么事了?”隧道中又跑过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黑衣女子,看到长亭三人时和简蓝是一样的反应,立刻把长剑横挡在胸前。 “敌意别这么深,要是惹恼了我们可不是一刀送命能解决的~”洛清溪笑了笑,她踢了踢脚边的萧瞿的腿,看着高马尾的女子问道,“这个是?” “李瑜,阎王阁的第四杀手。”萧瞿对她的提问十分乖顺地回答,这让简蓝和李瑜都有些不解,往常他可是只听阁主的话的,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 “我们有话问他,其余的事进水不犯河水。”李瑜试探道,视线在焦磊和她们三人身上来回切换。 “问他你们身中毒的解药吗?”长亭这话一出,对面二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变得更加防备,“我看他是不会给你们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简蓝大声说道。 长亭从石床后面绕了出来,走近她俩,微笑着道:“他身体里有一种剧毒,没猜错的话是你们下的吧?” “是又如何?反正你也是要杀他的,还在乎他中没中毒?”她皱着眉头回道,心里对她的防备意识更甚。 “你们对敌人也太掉以轻心了,连他自己运过天力吃过解毒草药也不知道。”长亭又向她们走近了一步,“等他暗中恢复了自己的力量,到时候就不是你们吊着他,而是他吊着你们了。” 他当初没同意给她们解药,之后她们四人本想让他吃下同一种毒药逼他找解药,奈何找不到那种毒,就只好给他下了另一种毒威胁他。但焦磊一直死守口风,她们原以为是他这人的性子,毕竟她们也只能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却不能杀死他,因为只有他知道她们中的毒,只有他有解药。但她们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私下里悄悄把自己的毒给解了,就是一直装着想反咬她们一口。 李瑜和简蓝两人感到一阵后怕,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毫无知觉地死在他手上。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给他的解药,萧瞿这么听你的话,你们说不定是一伙的。”李瑜道,不知道这几个人的目的以前,她还是对她们心存疑虑。 “对未知的事物感到不解是好事,但要带点脑子,如果我们跟他是一伙的,你们俩现在早没命了,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跟我聊天?”长亭歪头一笑,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让人脚底发寒。 洛清溪看向焦磊,问道:“你给她们下的毒解药在哪?” “她们体内的是蛊虫毒,只能延缓,我没有引蛊虫出来的药。” “你说什么?!”简蓝一听这话,当下也不管不顾想要向他冲过去,但被长亭一把扣住手腕不能过去,她猛一回头看她却没想到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被长亭扶住慢慢放到地上。 “你对她做了什么?!”李瑜提着剑刺了过来,但被速度更快的松漓给夹住剑刃,就这么固定在那里收也收不回来。 “算算时间,你们也差不多快到下一次毒发的时间了吧,她现在昏过去也属正常。”长亭执起简蓝的手腕,脉完说道,“这毒确实挺复杂的。” 李瑜干脆放弃了剑,而是抽出后腰的短匕首戒备着面前的两个人,头脑里百转千回,想着怎么把简蓝救出来,想着怎么逃离这里去通知另外的两个人。 “阿瑜,阿蓝,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隧道中又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李瑜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喊道,“别过来!快走!!” “松漓。”洛清溪一眯眼睛,唤了他一声,下一刻他就从石室中消失去向隧道中,到把那脚步声的主人擒过来也不过顷刻之间。 被松漓抓过来的是两个女子,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子背着另一个女子。她们俩被松漓直接扔进了石室,灰衣女子脚下一个不稳就要把背上的人摔出去,幸好李瑜搭了一把手没伤着她们两个。 “潼姐……”李瑜示意灰衣女子看向还在不远处地上躺着的简蓝,和石床那边的阁主和萧瞿。 “你们是什么人?”灰衣女子把背上昏迷着的的女子交给李瑜抱着,手放到腰间的皮鞭上,把她俩护在身后。 “萧瞿,这两人是?”洛清溪又踢了他一脚,他答道,“浅色衣服的是第二杀手,祁熙……”然后便没有了下文,她挑挑眉,向后踢踢石床,“焦磊,那个灰衣服的是谁?” 阎王阁的阁主木讷地转过头看去,视线落到她的身上,道:“苏潼,我阎王阁的第一杀手。”说完还阴森地笑了两声,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洛清溪了然,她之前听说阎王阁的第一杀手根本不为人所知,萧瞿不知道也正常了。虽然不知道这排名是怎么来的,不过能成为朱玄第一杀手组织中顶尖的杀手,一定都有各自的过人之处,也难怪焦磊会用毒控制她们。 “我们对焦磊并不是很了解,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干,把我妹妹还来吧。”苏潼的视线在三个陌生人身上转了几圈,最终落在简蓝身前的长亭身上。 “哦?何以见得是各取所需?”长亭突然来了兴趣,这个苏潼反应倒挺快。 “这无所谓吧,你就算扣着我妹妹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苏潼道。 “说不定她对我有点用呢,比如……”长亭把手放到她的脖子上,只要用上力气就能把她掐死。 苏潼不敢轻举妄动,松漓比她强太多了,她没把握带着三个人一起逃出去,只能回答道:“焦磊和萧瞿的神色都不正常,而且对你们有问必答,应该是被控制了。阿蓝的身上没有伤痕,你的手刚才搭在她的脉上,大概是她毒发昏迷,不是你导致的。你们抓我来又不直接灭口,就说明你们还没有杀我们的打算。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只是想从他们身上知道什么吧?” 长亭收回手站了起来,看向这个眉宇发青的貌美女子,她身上的毒素似乎和其他三个都不一样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苏潼 “可惜的是,在焦磊身上你是取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了。”长亭道。 苏潼皱起眉头,微微别过头问向李瑜:“怎么回事?” “焦磊说我们身上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蛊虫毒,只能延缓,他并没有引蛊虫出来的药。”李瑜咬咬牙,这不是告诉她们从一开始就是死路一条嘛! “什么?!”苏潼难以置信地望向尸体一般躺在那的焦磊,却并没有像简蓝那般冲动。眼下最严重的不是没有解药,而是面对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 “我很好奇,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落到焦磊的手里?”长亭并不在意苏潼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微笑着道,“因为她们三个吗?” 她看到李瑜抱着祁熙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隐忍地低下了头,多半是被她说中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潼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中伤她的三个视同亲姐妹的生死之交。 “我确实是想从焦磊那知道些事情,并且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东西,聪明如你,应该能猜到我的打算?”长亭一步步向她慢慢走近,与她几乎只隔了一米的距离。 苏潼蹙起柳眉,心里有种奇怪的预感,她道:“你难道想取代他,成为新的阁主?” “嗯~那么现在就出现了一个问题。”长亭眯起暗红色的眼睛,瞳孔带了些危险的色彩,她举起一只手指抵住下唇,“对于这么聪颖的你,我是直接杀掉好呢,还是留着帮我做事好呢?” “你!”苏潼在心里暗骂一声,果然从一开始见到这三人就不是好事,即使目的相同都是要杀死阁主焦磊,但一旦见到了她们的真面目,除了死以外很难有其他出路。 至于帮她做事,苏潼觉得这个年纪比她小上不少的少女,并不如她面上看着这般单纯,很可能比焦磊还要危险,保不准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眼下当真是时运不济。 李瑜虽不如苏潼有头脑,但万事也都看得清楚,知道是她们三人一直拖累着苏潼,咬了咬牙抓住她的衣服下摆,说道:“潼姐,这次没了解药,我们左不过就是一个死,可你不一样,你快走,不要管我们了!” “胡说什么!我不会丢下你们的!”苏潼呵斥道,只要还存着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她们。 她看着面前的长亭,按在鞭子上的手紧了又紧,最终松了开来,低下头道:“我可以听你的吩咐帮你做事,但请你……放过我的三个妹妹。” “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长亭又朝她走近一步,却不料苏潼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掐住她的喉咙把她控制在怀里。 “尊驾!”松漓一惊就要冲过来,却在苏潼扳着她转身的那一刻,看见了她暗示不要妄动的手势。他差点忘了,长亭有朱雀,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让我们走。”苏潼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今天出去了,你尚且自身难保,还带着三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妹妹,让她们跟你提心吊胆的生活?”洛清溪双手环胸,一点也不担心长亭的安全,因为她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地被人制住,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 “那也比再被人用毒素控制,做违背自己意识的事好,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脱离焦磊的掌控,我们不想再被不当人一样使唤了!”苏潼说到这里也有些激动,丝毫没注意她怀里的长亭已经把手搭在她的腕上,“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支撑了这么久,哪怕没有解药,我也不会让她们死在这个魔窟。” “我一直想问,焦磊困了你们这么多年,为什么最近才想起来要杀他?要按你们的能力,应该早就可以动手了。”长亭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她要为自己拖延了一些时间。 “这么多年来,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被他迫害,再苦我都忍了。可这个满心生蛆的焦磊竟然变本加厉,想要对她们三个下手,我当然不能再受着。本来还可以再偷到更多解药,那也不用这般急切地要弄死他了。谁知道他嘴这么硬,撬都撬不开。”苏潼恨恨地咬牙,想到当初他说她已经没什么价值,要她那几个妹妹替代她之后,他就恨不得直接撕烂他。 “原来如此,你已经成了药人。”长亭了然道,她完全探清这个苏潼身体里不同寻常的毒素了,在这么多种类的毒融合下,她恐怕已经对大部分毒免疫。 如果她没料错,在苏潼身上试验毒药的就是焦磊,现在她成了药人,对他也就没什么用了,这才会想要对其他三个下手。 长亭确实猜到了点子上,当初李瑜、简蓝、祁熙三人落入了焦磊的手中,为了保护她们苏潼才会自愿进入虎口,以她完全服从焦磊的命令为条件,让她们三人免遭试药。她每次都能完美地完成任务,所以焦磊除了一开始下的控制她们的毒,也没把心思放到她们身上。 苏潼经历过无数次的生不如死,但一想到这样的生不如死,不是作用在三个妹妹身上,她就释怀了,死命咬牙挺了过来。可当她不能再对那些毒做出反馈,那就是她失去价值的时候。 所以她联合姐妹趁他刚回到朱玄大陆,最没防备的时候围攻了他,想逼他拿出解药,焦磊知道她们不会杀他,就一个劲地奸笑,即使被削去一条手臂也绝口不提她们的毒。她们只好把他关在这里,出去暗中寻医问药。苏潼只偷到两次缓和毒发的药量,在外的那六个月已经吃完了,如果这次回来再拿不到解药,她们就准备处死他,然后四个人一起死,没想到还撞上长亭一行人。 苏潼听到长亭说她是药人顿时心里一惊,她怎么会知道?!她下意识地看向怀中的人,却因为这一瞬间的愣神被她反扭过手,一个巧劲就被她顶开,脚下来不及躲直接踢到最痛的地方,整个人就这样被她反剪住一只手压制在地面上。 “潼姐!……唔……”李瑜惊呼一声,却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向后倒在了地上,她的毒也在此时发作了。 “就剩你了,我们来认真谈谈,可好?”长亭笑着眯起了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毒发 “反正你也知道是我们要接手阎王阁,我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用得上的人,尤其是你。”长亭把她不断挣扎着的头死死按在地上,“考虑一下怎么样?跟我可比跟焦磊好多了,至少我是个有诚信的人。” “呵。”苏潼见反抗无果,干脆自暴自弃地趴在地上,她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少许的绝望和不甘,“横竖也是死,不如你给个痛快。” 若只剩她一人,也是没脸活在这世上的。如若这个少女在杀了她之后解决掉焦磊,那她们的仇就算报了。她们之前的人生都是苦涩的,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能携手走在阳光下,她现在只愿来生还有这个机会。 “别这么快气馁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向前看。”长亭收回缠绕在苏潼发间的手,拨开她脸边杂乱的墨发,看向她认了命一般合起的双眼,“如果我说你的妹妹还有救,那你愿不愿意再赌一把?” 果然这话一出,她瞬间惊愕地瞪大眼睛,视线像刀子一样向上方甩去。长亭知道她这话一定有作用,抿起唇笑了笑。 “我可以帮她们把毒解了,让她们长命百岁,但作为代价,你们都得为我做事。啊,不过声明一点,如果她们三个能力太差,我说不定就直接把她们扫地出门了,我不喜欢养着吃干饭的家伙。”她在三个昏迷着的女子身上扫了一圈,随后道,“放心,命是会留的,我是个大方的人,说不定还能给她们点遣散费做点小生意。”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潼着实有些心动,但她不相信事情能有这么简单。 且不说她是不是真会解开她们的毒,她觉得一般也不可能会有引出蛊虫的药,毕竟这是个既狠毒又少见的东西,哪怕她是个高级药师,也不是说有就有药的。况且她们这才接触多长时间?即使从焦磊嘴里问出蛊虫的种类,到找到药引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你还有选择吗?”长亭眨眨眼,对于她的话不怒反笑,理所当然地问道,一双暗红色的眼眸此时说不出是威胁还是无辜。 “你想让我怎么做?要我做出什么保障?”苏潼道,她也不会单纯地认为只要她一句话对方就相信她,但只要能为三个妹妹挣得一线生机,她总得要试上一试。 “这好说。”长亭从她身上站起来,在火魂里搜索了一阵,找到一个古朴的小瓶子,倒出一颗绿豆大小的丹药在掌心,移到她面前,“你先把这个吃了。” 苏潼爬起身坐在阴冷的石板地上,抚去黏在脸上的碎石子和沙子,眼里飘过一丝悲哀,到头来她还是要被这般控制着,但只要祁熙她们好好的,她什么都能做。 “你应该知道大多数的毒对我是不起作用的。”她确认似的看向蹲在她身前的少女,其实她觉得根本多次一问,能有解蛊虫毒的解药,又怎么会没考虑到这一点。 “我知道。”长亭应道,看着她伸了一个呼吸,两指拈起小小的丹药吞了下去,“那么,现在我要你发一个誓,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的誓言。” “这还有必要吗?”苏潼抬眼看了过去,她现在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了。 “有,说吧。”长亭道。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绝对不行背叛之事。”苏潼一手抵在心口,慢慢说道。 “这不够。”面前的少女歪头看向她。 “那要如何?”苏潼疑惑地看向她,以生命起誓是朱玄大陆上最为庄重的誓言,她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多的。 “我要你以三个妹妹的生命起誓,你对你自己的命的看重可比对她们的差远了。”长亭眯起眼睛,笑道,“做,还是不做?” 苏潼心里暗骂一声这少女果然卑鄙,但也无奈道:“我以我三个妹妹的生命起誓,绝对不行背叛之事。” 这下长亭才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苏潼本也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却不成想以往毒发的时候,那种钻心刻骨的疼痛突然在体内蔓延开来,紧接着就是千万只毒虫啃咬经脉皮肉的感觉。 她一手紧抓着胸口的衣服,另一手扒在地上,力道之大似是要在石板上留下五道印记。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长亭,嘴里想说什么但从骨头深处炸开的痛苦淹没了她,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能蜷起身体。 “她,她怎么这样了?”洛清溪此时小步走到长亭身后,这般像疯子一样的举动和散落下来的头发,看得人心里难受。 “经历一次毒发而已,不然根除不了她体内的毒。这焦磊下的玩意儿还真厉害,三个月一次要是没缓解的药可不得把人逼疯。”长亭咂了下嘴,轻蔑地望了眼还僵硬着看向她们这的阁主,他此时也人不人鬼不鬼的,这么死便宜他了。 “真是,不管哪都有这么恶心的人存在。”洛清溪挽上她的手臂,想着以前捣毁的几个家族中也有做人体实验的,那人就跟牲口一样挂在墙上,清理的时候让她反胃了好几天。 “用物质控制别人的人,终属下等。”长亭道,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的洛清溪蹭着她的肩膀点了点头。 她们这边轻松地说着话,那边苏潼可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几乎感觉脑子都被虫给啃食掉了,可她也没力气一刀解决自己,这就是这毒最让人无能为力的地方。 就在她觉得已经快要麻木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些疼痛好似都有指向性地往腰腹汇聚,一点一点聚集在了一起,四肢都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当那股疼痛全都汇聚在腹中之后,竟然缓缓沿着胃部、胸部往上,就要往喉咙口窜。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直起身子,十指抓着脖子抓出几道血痕来,然后猛然向前一倾吐出个绿油油、还带着粘液的东西来。 苏潼身子一软勉强用手撑在地上没倒下去,她大口喘着气,喉咙里那种作呕的感觉还没消去,连看一眼她吐出来的是什么的心思也没有。 长亭倒是在第一时间就用一根长针,把它固定在了石板地上。那是个通体浓绿、覆盖着甲片的虫子,刚出来时还挣扎了几下,此时已经完全僵硬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第一百一十九章 誓言 “唔哇……好恶心……长得真丢它自己的脸。”洛清溪满脸的嫌弃,对那虫子避之不及,却见长亭运起天力把那虫子用一个小盒子装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出声问道,“你装那玩意儿作甚?” “想了解一下,免得咱们以后中招。”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突然就有了些不合时宜的沉默,她们都没忘记在现代就是吃了对毒不了解的亏,才会被叶鸣趁虚而入。 好在苏潼此时反应了过来,问道:“那是我身体里的蛊虫?可……你刚才给我吃的不是毒药,是解药?” 她并不傻,只是方才突然毒发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她将近一年没尝到过毒发的滋味了。联想起刚才的那颗小丹药,和给她药的少女并不惊讶的神色,她便这般料想。 “是,不过你挺走运的,因为这类的丹药我是第一次用,效果看起来还不错。”长亭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腕脉了一脉,混沌属性的天力在她的经脉中毫无阻力地掠过,“相当不错。” 苏潼体内已经完全没有了蛊虫的毒,但她已然成为了药人,那些在她体内根深蒂固的毒是没法解了。不过她现在可以说是百毒不侵,眼下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那瓶丹药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因着蛊术已经许久没在世人的眼中出想过,她当时也没太在意这瓶流蛊丹,还是没多久前才想起来的。这丹药的功效她是第一次见,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你所要的只有我的一个誓言?为什么……”苏潼明显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也有力气思考她所经历的这一切了,她突然发现没了她一开始认为是毒药的解药的保障,那长亭拥有的只有她的一句话,这人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你有情,有义,有头脑,有胆识,这样的你做出的誓言,我为什么不信?”诚然,让苏潼服从的方法有很多,但都比不过她心甘情愿地留在她手下,至少不是用毒这么低级的手段。 一个誓言而已,作用的大小因人而异,至少对苏潼这个性格的人来说是极为管用的,在她的良心上钻那么一个孔,可是要比卸掉她的手打断她的腿还要让她难受。 苏潼沉默了,她觉得心里突然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的,但无论怎样,这种感觉令她很舒服。 长亭又倒出三颗那种丹药,给昏迷着的那三人一人喂了一颗,见效还要有一会,想着不能干等着,就对洛清溪道:“我有些事要去别处看看,她们的毒解了后帮我把蛊虫都收起来,顺便了解一下阎王阁的运作。” 她没问长亭要去做什么,只是单纯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我尽快吧。”她道,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会遇到什么,前方还没个定数。 她走出隧道,到了第三个山洞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不像另外两个有火光,她只好取下墙上的一个冒火的琉璃晶石,用天力控制着它照亮前路。 她从纳戒中取出当初那个流云纹圆筒,之前以为是烈焰谷的地图,但那时候出了些事,她就把这里面装的那只卷轴抛到脑后了,要不是那个人说,她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想起这东西。 泛黄的皮纸上,那只红色凤凰盘旋其上,在一个角落中有三个小弯,从第三个小弯之后开始慢慢延伸出这块图腾,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便是那人说的阎王阁地下的入口。 隧道深处同样也是一个木门,其上布了厚厚一层蛛网,长亭在身体外侧覆上一层防护罩然后将它们挥去,打开木门的瞬间迎面扑来一股潮湿的冷风,门后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往下延伸的阶梯。 长亭看着手中的地图,没有多停顿就走了下去。她边注意着脚下,边观察着两边的墙壁,一块块砖石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点空隙,从下面吹上来的风越来越寒,让她不禁握紧了胸口的风晶石。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踏上了平地,面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分岔口,长亭按照地图的指示挑了右侧的那条路。 这地图她以前研究过,有一条路通向凤凰的眼睛,经过那里又有一条路直通向凤凰的心脏,她现在便是往那眼睛处走。 终是再怎么小心,长亭还是踩空了一脚,触发了一个机关,数支泛着紫光的箭朝她飞来,她撑着墙壁一脚踩在第一支射进石板阶梯的羽箭上,然后直接从箭丛的上方飞过,原以为躲过了这一阵子攻击,没想到接二连三又有新的暗器袭来。 长亭且战且进,终于在数轮攻击之后冲出了山洞,待看清眼前景色之后急急刹住了步子。她脚下细小的石子被踢到往前一滚,掉下了断裂的崖壁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长亭将琉璃晶石升高,大致看清了她所处的环境。这里十分宽阔,往上堪堪望到顶,往下深不见底,她所站的这一小块地方正对面有一个半大的入口,延伸出一小段的断桥,想必是原先与她这里连接,但多年过去风化断了而已。 地图上显示的这对面不远应该就是凤凰的眼睛了,长亭刚想要御剑而起就发现,身体里的天力像是被封住了一般,一点都使不出来。她没有慌神,因为与朱羽的联系还是在的,若是连他都联系不上,她可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原路返回了。 “朱羽,我遇到麻烦了。”她运用她俩之间的契约敲了敲还在空间里睡着的朱羽,下一瞬间红发的少年就出现在她面前,他的身形较之前又长了不少。 她突然想起那人说的朱雀还不是成年体态,心里顿时就有点内疚,若是她自身力量完全,朱羽也不会这么嗜睡,以休眠来恢复神力了。 但朱羽可不管她心里这些有的没的,出来之后四下望了望,打了个响指,数团火焰瞬间就把这里给照亮。 “你怎么会发现这么个地方?”朱羽皱了眉,浮到了半空中与她平视。 第一百二十章 地灵洞 “我恰巧得到了这里的地图,正好路过看看嘛~”长亭晃了晃手里的黄色皮纸,她没有提是怎么获得它的,也把那个人给忽略掉了。 朱羽不是很在意这些,伸出手指抵在了她的眉心查看她的身体状况,道:“你的天力像被封住了一样,使不出来是吗?” “你知道?”长亭眼里充满疑惑。 “这是个地灵洞,本来就是克制修炼者天力的。”朱羽把手收回,指间一勾就在面前划出一块供一人踩踏的踏板,示意她站上去,然后牵着她缓缓往对面飞去,“我只见过大概一个屋子,或者一个大厅那般大小的地灵洞,以前用来关押犯了罪的修者,像这么宽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朱羽本就修的不是天力,而是属于神兽的神力,在这里自然不会受影响,怪不得那人会让她先去烈焰谷,如果没有朱羽,今天还真不好往下走了。 没有天力傍身她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朱羽意会到了这一点,所以到达对面的时候并没有就此松开她的手。长亭抿嘴笑了笑,单手执了那卷轴朝凤凰的眼睛走去。 拐角后是一个半圆形的石室,地上也是一圈一圈螺旋形的纹路,正中心是一个一米高的石台,石台上空漂浮着一个淡白色的圆球,雾蒙蒙地散开又恢复呈圆形。 长亭在石室中望了一圈然后低头看向卷轴,上面标的只有一条通往凤凰的心脏的路,可她明明什么入口出口也没见到。她收起卷轴放回纳戒,那里面已经没什么别的信息可寻了。 朱羽倒是看出点名堂,拉了拉她道:“那石台应该是个机关,就是不知道开启后是什么了。” 石台壁上刻了一些古老的纹路,长亭在他的示意下看到了,从而摸清了这里布置的玄机。她弯下腰摸着地上蜿蜒的石纹,然后取出月辉在自己手上割了一道口子,挤下一滴献血到石纹中。她的伤口只消片刻就已痊愈,朱羽替她吹了吹伤处面无表情,但她看出他是心疼的。 那滴鲜血一点一点渗入石纹,顺着纹路竟是传到了那淡白色的圆球下方,血液汇聚在那里,然后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被吸收进其中,那雾也染上了些许淡红色。 随着石室中空气微不可查地一颤,然后她们面前的石纹竟然凹陷下去,露出一条平坦的小路来,直通向中间的石台。长亭和朱羽一道走了过去,这石台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台面中间此时裂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应该是能插入一把剑的大小。 她隐隐有了什么的预感,她将月辉举起,从正上方穿过那雾蒙蒙地圆球,笔直插进那条缝隙,竟然正好可以填满那道空隙。 长亭突然觉得心口一窒,忙抓住衣服一手撑住石台边缘稳住身体,大口喘着气。她觉得这种痛楚好像很熟悉,好像以前经历过同样的…… “你怎么了?!”朱羽见她神色不对,立刻想来扶她,就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长亭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就往下掉去。 “长亭!!”朱羽只来得及够到她的衣角,那一片薄薄的轻质布料,他试图浮起自己的身体把她一起拉上来,可就在这时,长亭猛然抱住自己的头,那一小块布料就这般撕扯开来。 眼看着她就要掉下去,朱羽身子一低也要冲进那个空缺处,却不成想被一道无形的阻力掀飞了出去,等他再回来时,那里已然恢复成了一块平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朱羽眼眶一热怒从心中起,下一刻就对那处发起了攻击,一道比一道重的火球压迫力十足地击打在地面上,可这石板地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然只留下了淡淡的焦痕。 就当他准备不管不顾地显出原形,直接毁了这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如他的耳朵。 “小小羽。” 朱羽手上缠着的火焰瞬间就消散在空气中,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出声叫他的人。 长亭在心口那一痛之后,头脑里又像炸开了一般混乱,掉进这里之后她也只是勉强才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她想起了之前在进烈焰谷时也有过同样的痛,同样记起了那时候的一些事情。 掉进那个温泉之后,她竟是自己醒来,离开文朔寒和逐月,绕过刚过来的松漓像人偶一样往深处走,虽然到了半路她突然没了力气昏倒在地上,然后才是她有记忆的那段。怪不得松漓知道她在那还去接她,可又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那样? 她知道自己在不断下坠,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不知过了多久,当那疼痛终于缓和,她也被包围进了一团雾气,确切的说是一团凝成形的混沌天力。她坐在那团天力之上就像坐在一团柔软的白云上,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身体里还是一丝天力都用不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来,但她猜测这就是凤凰的心脏的所在地了,如果那条直通的路就是她刚才下落的那条的话。 忽然她面前飘来一个发着光的光点,围着她转了几圈最后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戳了它一下,竟惹得它散裂开来变成无数个更小的光点,然而这一次它们却汇聚成了一个人影,一个长亭怎么也没想到的影子。 “你……”她面前的人影的面容与她如出一辙,只是相比较要比她年长些,像是二十几岁得时候的样子。大抵,与她死去的时候差不多的外貌。 “这次可以看见你了。”那人影微笑着说道,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凑过来将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四目相对,“放松精神。” 长亭迷迷糊糊地竟然就照做了,但下一刻她却怎么也无法放松下来,因为一大堆混乱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仿佛要将她给撑爆了。可她无法抵抗,四肢都像被抽去了力气,软软地搭在天力团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伊始 少女轻快的步子一蹦一跳地踏在石板地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是她随心所欲哼唱的。她腰上别着一个和衣服颜色配套的小锦袋,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一荡一荡。 “站住!你怎么进来的?!”一个披着盔甲手持长枪的侍卫模样的人喝止了她,少女停了下来但仍然背对着他,“喂!我在问你话呢!” 侍卫见她没反应,对于被忽视这件事心生怒火,提着枪就朝她走去,伸出的手在就要碰到她肩膀的那一刻被整个削去。他愣愣地看着喷出鲜血的肩膀,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他却也没那个功夫去惨叫了,因为下一个被削去的就是他的头颅,脖子的横切面锋利整齐如刀割。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接着手指一勾,一根细若发丝的琉璃丝被收了回来,她卷了两卷收回腰间的锦袋中,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一蹦一跳地向前走去。 少女来到了一间石室,弧形的设计让中间这一块空地被包围着,其余全是被锁着的铁栅栏牢房,每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都有一、俩个人,大多都奄奄一息地躺在杂草上。 少女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走到每一个牢房前打量着里面的人,终于在走到其中一间的时候眼神一闪,这间里关了两个人,一个被黑斗篷罩住了全身坐在墙边,另一个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此时紧闭着眼睛侧躺在地上。 少女手指一勾,栅栏上拴着的粗铁链就像水果一样被轻易切断,乒呤哐啷砸在地上。她走进去,扶起那个小男孩然后在他嘴里塞了颗丹药,男孩痛苦的脸色便有了好转。她抱起他就要离开,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她感觉到背上抵着一把利刃。 “真不简单,中了这么厉害的毒竟然还能动。”少女一点也不惊慌,反而用颇为称赞的语气说道。 “废话少说,救我出去。”这声音听起来原该是个清朗的少年音,但此时却略带沙哑,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喘不过来气。 “我要是不呢?” “那你就一起死在这。” 少女抿嘴一笑,出其不意地转过身,也不管那柄短剑伸手掀开了那人的斗篷帽。这一下不仅那人惊到了,连她也有些吃惊。 这是个大约比她年长上三、四岁的少年,此时脸色苍白,唯有双颊飘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也干裂出血,但这并不能对他英俊的容貌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他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吧,尤其是那一双蓝色的星眸,即使是神殿的神使也不及他分毫。 “你到底救不救!”少年手中握着的短剑转而抵到她的喉咙前,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威胁道。 “我为什么要救你,救了你我又没什么好处。”少女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重新打量起这个人。瘦弱是瘦弱了些,不过还算结实,虽然此时没站起来但看身形比她要高些。 “你!……咳、咳——”少年一时气急,咳嗽了起来,到底那毒深入体内,他并没有太多的力气跟这女子较劲。 但少女却在此时注意到了他手中的这把短剑,刃上古朴的纹路,似乎能折射出月亮的光辉,她一眼就相中了。 “好,我救你出去!不过有个条件!”少女俏皮地眨眨眼睛。 “什么条件?”少年疑惑她突然改变了注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出去你就知道了~”少女一手抱着那个男童,另一手拉过少年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然后就把他们带出了石室。 一路上虽遇到好几次巡岗的侍卫,但少女没有再贸然杀死他们了,毕竟她还带着两个拖油瓶。一路小心翼翼有惊无险,经过最后一道石门后,她们进到了外面的树林中。 “人我带来了。”少女对着貌似无人的灌木丛说道,顿时便有几个黑衣人窜了出来来到她面前。少女把男童递到他们面前,黑衣人确认是他们要的人过后便接过他,然后放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到她手上,下一瞬间树林中就只剩少女和少年两人了。 “嗯~这个解决了,该你了~”少女把他扶到树下坐下,他此时已经全身都没了力气,只能任她摆布。 “你说的,是什么条件?”少年仍然硬撑着精神,她却只是笑笑不说话,然后从他手中拿过那柄短剑。 “我要这个!”她把它朝着头顶的明月举起,果然在月光下更好看啊。 “不行!”少年脸色一变,浑身都抽搐着要把它夺回来,“只有这个不行,你换一个!” “我说要这个就要这个,由不得你~”少女言语间已经把短剑收了起来,然后掏出一枚和刚才给男童吃的同样的药丸,两指夹住送到他嘴边,“把这个吃了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少年置若罔闻,恶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道:“还给我!” 少女不悦地挑眉,把那枚丹药含到自己口中,掐住他的下巴就吻住了他那张干裂的唇,把丹药渡了过去,然后指尖在他的脖子上一划,他下意识就吞下了她推进来的东西。 “好了,咱们两不相欠。”少女趁着他还愣着打算离开,刚站起了身就警觉地往后撤了一步,一道冰刃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飞了过去,少女朝发出攻击的那处看去,却看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寒宵?”站在远处的俊俏男子着一身特殊的家族服饰,少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朝脚边的人看去,这才发现他斗篷下面的那身衣服,虽然破损脏污,但还是能看出和寒宵是同一种,她心里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不知穆家的小姐要对我寒家人做什么?”寒宵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长亭一抿嘴,食指抵到下唇上,笑着对他道:“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刀也拔完了,我也该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原地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一脸呆愣的少年,和脸色复杂的寒宵。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冰山一角 “唔!——”脑海里又是一阵剧痛,这次却是把长亭拉回了这白茫茫的空间。她满脸汗水,从额头划过脸颊流到下巴,滴在了浅蓝的裙摆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 “刚才那是……?”她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捂住自己的胃部,头脑里那种晕眩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去,让她有种呕吐的冲动。 “是所有事情的开端。”那道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影说道,脸上的表情说不准是怀念还是伤感,但是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的,“和‘他’第一次见面,感觉如何?” “……我不知道。”长亭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那时候的他与现在我所知晓的他相差甚远,况且我也并非同当初一般毫无改变。”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那是属于她前世记忆的一部分,而且是她如今最想知道的。 那个被她救出来的少年,和文朔寒五官极为相似,只是比他年幼还有些没张开,她心里已然清楚他们俩就是同一个人。她可能会认错其他任何人,却唯独不会记不得那双蔚蓝色的星眸。 “没想到我怎么也记不起来的事情,会在这里接触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何会在这里?”长亭此时已经缓过了神来,想起了刚才她所说的“这次可以看见你了”,问道,“以前你有找过我吗?” 那个牢房的所在环境,通向外面的小路以及那片树林,全都与这阎王阁十分类似又有些不同,但至少她觉得是有些联系的,眼前的这个人影应当会给她答案。 人影抿嘴笑了笑,与长亭的习惯动作完全一致。她在长亭面前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互相握着,垂下眼睑,视线落在葱白的手指上。 “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灵魂,只是所处的时间不一样罢了。”她柔声说道,长亭并未太惊讶,只心里觉得她猜测的事情得到了证实。 “我的人生充满了太多的遗憾,其中最让我后悔的就是我没能和阿寒在一起。”她接着道,“当初为了顾全大局,我牺牲了许多人,牺牲了许多事物,也付出了我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代价。” “但好在,并不是没办法挽回,经过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你,我的转生。”她执起长亭的双手,“当初我寻了方法在世界各地留下了几抹残存的意识,现在你看到的我就是其中之一。每个地方所能保留的意识有限,而这里是我和阿寒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我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在烈焰谷那边留下的意识并没有这边的多,也只够寻到你的灵魂,指引你找到朱羽而已。”长亭了然,怪不得她记不起那时候的事情。 “这个地灵洞后来被我改造过,因此与当初不是一个样。别的属性可能施展不了天力,但是混沌属性可以,只要修为达到了神境。”她指腹摸到了长亭那根戴着火魂的手指,款式张扬的戒指此时现出了真形,“我在里面放了些只有你能拿到的东西,等你修为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能看见它们了。” 这枚火魂传承千年,自她而始,如今又回到了转生的她的手中。 “等你出去以后,这里就会崩塌,毕竟当初也已经临近荒废,是我一直在这,才能支撑着这堆废墟。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一世,你要好好活着,尤其是不要对不起阿寒,我真的做了太多伤他的事。”人影已经开始变得虚幻透明,几乎让长亭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今生与他又在最好的年纪相遇,无论以后你取回了什么样的记忆,答应我都不要伤害他。”人影对她露出一个苦笑,这个笑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竟然让她一时间看不透彻。 “我同你虽为同一个人,但我们不一样。”长亭最后说道,看着她重新化为光点融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她不知道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最后她自尽,但她绝不会让事态再走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而她与前世的她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绝不会狠心做出伤害自己心爱的人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那些光点在她的身体里转化成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同时也带了一部分关于其他事情的记忆,只是眼下对她而言无关紧要。 她周围的空气微微一颤,她知道这里也撑不了多久了,身下的天力团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把她向上托去,进到她刚才掉入的通道,原路返回。 她的眼前浮现了刚才所看到的记忆,与那个蓝眸少年的吻,生涩却又让那时候的她有那么一丝悸动。那个冲动的举动其实让她自己也有那些吃惊,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想到那个在京城等着她归来的人,心里顿时一暖。 她不是前世的她,文朔寒也不是前世的文朔寒。虽然她后来没再问了,但她知道他肯定也有关于前世的记忆。不管怎么说,他对她的一切举动她看在眼里,都是有真情实意的,他的眼里有的是她,而不是她身后的某人,或者与她相似的谁。 只是从刚才前世的她的话中来看,那时候她和文朔寒之间一些发生了些十分严重的事,有着旁人都不知道的隐情。 长亭握紧双拳,前世再怎么说也只是前世,已经过去了,她只知道如今文朔寒很爱她,几乎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放在她手里,而她也想对他付出同等的感情。她觉得就算让她逆天道而行,她也绝对不会犹豫。 思及此,她心中多了一抹急切的情绪。她好想现在就飞奔回去,回到文朔寒的身边。她好想见他。 可是眼下还有正事要做,她便暂时压下这个心思,来日方长。 长亭回到了她刚才落下之前的石室,在那个原石台边站稳,抬起头就看见朱羽双手环胸,眯着漂亮的金色双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是相当生气的表现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崩塌 “朱羽……”长亭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走到他面前想要去拉他的手臂,没想到他动作特别大地躲开,明摆着告诉她,他现在有小情绪了,长亭略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她刚才取回的那些记忆告诉她,千年前她自尽的时候真的以为她就会这样消失,但是后来因着一些原因,她在死后几十年竟然短暂地恢复过意识,她便趁着那段时间在各个大陆留下讯息,为她的转生做准备。 而烈焰谷是她所行的最后一处,前世的她不知道自己再次睁眼会是什么时候,所以她没有叫醒朱羽,而且那残存的意识几乎不够她知会朱羽一声,他生气的就是这一点。 她虽然想过很多她死后朱羽会做出的事情,但她唯独没想到朱羽竟然会回到烈焰谷,沉睡在这个她们当初相遇的地方,等待她这个可能永远不会归来的人。她知道朱羽不会寻死,因为他清楚那样就是辜负了她,她不会希望他这样做的。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等待她的灵魂再度出现。 刚才她掉下去之后,之所以朱羽停了手,也是因为前世的她分了一丝意识上来,安抚了他,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朱羽虽然经常与她闹别扭,但只要有合理的理由可以说服他,他生一会儿闷气这事儿就揭过了。 长亭上去抱住了他,一手按着他的背一手顺着他火红色柔软的发丝,嘴里柔声哄道:“我知道小小羽等我等了这么多年心里很不安,我现在不是又回到你的面前了吗?我保证以后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会把生命放在第一位好好地活着。从前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让你伤心了,小小羽不要气了好吗?” 朱羽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哼了几声貌似不想理她,但他的手回抱住了她表明他接受了他的道歉。 她说的这些也不是完全在哄他,确实是她心里所做的打算,她会活着,弄清楚她当年为什么会死,但最重要的是,珍惜眼下的一切。 两人取下月辉离开了石室,经过那座断桥的时候,长亭让朱羽带她沉到那深不可测的洞底。她当年改造地灵洞的时候特地把这里造得特别的深,为的就是保护她留在洞底的那样东西。 万一有人误入了这里,看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一般是不会想到下面还有什么的,只会注意那被她故意毁坏的石桥对面。 飞了许久才终于到达了洞底,这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宽阔的空间中立着一个同那石室中同样的石台。长亭走过去把短剑插入中间的缝隙,下一刻石块移动的轰隆声传来,石台从中间裂开,倒在两边露出中间放着的一个精致的晶石做的盒子。经历这么多年,这晶石盒子却还是如当初刚放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将盒子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无误后,便和朱羽一起回到了最上面的石室,此时吃过解药的那三位姑娘已然醒来,躺在地上正恢复着体力。 “怎么弄得自己这么脏?”洛清溪正挑着一把长剑无聊地比划着,长亭认出那并不是她常用的那把,她的脚下还躺着好几样兵器,想来是从隔壁拿来解闷的。 长亭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确实沾了很多灰尘,尤其是衣裙下摆,大约是刚才在洞底沾上的。 “这里环境不好,我也没办法,回去我可要好好泡个澡。”她摊了摊手,无奈道。 “喏,这个给你,是她们刚才吐出来的。”洛清溪丢下了那柄长剑,然后把装着蛊虫的盒子扔给她。 长亭接过就收了起来,然后看向李瑜、简蓝、祁熙三人,道:“你们觉得身体怎么样,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她们微微点了点头,撑着地互相依偎着直起身。虽然她们的身体素质不如苏潼,不能像她一样此时已能正常跑跳,但站立走路的话大抵是没问题的。 “我们走吧,这里过不久就要塌了,不能多待。”长亭话音刚落,地面就应景地小幅度地颤了几下,众人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都是一惊差点没站稳。 “你、你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这才多久地基就不稳了……”洛清溪眨眨眼,脚下也没慢着,连忙和苏潼一起扶住那三个腿脚慢的人往外走。 “松漓,你也去帮把手,不要让她们受伤。”长亭嘱咐了一句,然后走到石床前木讷着神情二人面前,说道,“萧瞿,用你的武器去杀焦磊。焦磊,你要做出防备,然后与他同归于尽。” 还未走远的苏潼四人听到这话,心里不约而同地一惊,但又不敢停下来细想,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现在只想着快些出去便好。 长亭目睹了这两人残忍的厮杀,最终确认他们断了气之后,才追着前头的那几人离开石室,离开阎王阁,离开这座山从进来时的入口出去到了树林中。 出来的一瞬间,长亭看到了头顶的月亮,今夜的它似乎格外的皎洁,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们出来后不久,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身后的山中就陆续传来巨响,她知道这是它内部已经崩塌的声音。她与前世的自己融合,便是取走了支撑着那个地灵洞的力量。原先这里就快成为荒废之地,现在的这场崩塌也不过是晚了几百年而已。 轰隆轰隆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几乎没有等到银月城的官府派人来探查情况,她们面前就已经成为了一块平地,也安静了下来不再有碎裂的声音。 不知道明日银月城的百姓看到,这里突然少了一座山会是什么感想,那一定会是个十分壮观的场面。 这里埋葬了苏潼她们黑暗的过去,她们心中是十分痛快的,因为那段经历只给她们带来了痛苦。等明日有人挖出了阎王阁阁主和萧瞿的尸体,只会觉得他们内斗,最终导致了这阎王阁所在地的崩塌,毕竟无人知晓阎王阁阁主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逃出生天 “你们先回去吧,善后工作交给我,她们几个也累了。”长亭对几人说道,见苏潼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补充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晚好好休息。” 洛清溪朝她点了点头,和苏潼一起扶着三人抄小路往银月城去,免得大道上碰到前来探查情况的人。“松漓,刚才问过焦磊是什么属性了吗?”长亭询问道,他一颔首,回道,“是火属性。” “呵呵,这就好办了~”长亭笑了笑,示意松漓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用天力敲了敲之前回去空间里的朱羽,“小小羽,出来搞事啦。” “又怎么了?”朱羽没化出实体,只通过两人的契约说道。 “我要在这里放一把火。”她看着面前的废墟,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天气那么寻常。 由内斗导致的崩塌这种表象,只镇得住朱玄大陆上的人,她没忘了焦磊之上还有个不知名的主子,虽然在她看来那个主子对他并不真心,连个供他保命的灵器也没给,这么轻易地就被苏潼他们给擒获。 这件事的收尾一定要做得漂亮,才能不让他怀疑。万一他真要追查,有了火焰作为掩饰也更加令人信服些。 “放多大的火?”朱羽似是习惯了她的乱来,此时也没太过惊讶,红发金瞳的朱雀飘浮在她跟前,手掌一翻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球就成了形。 “不要太过殃及周边的树木,从内部爆开蔓延到地表上的那种。”长亭道,毕竟她不想破坏这里的环境,只要正好够官府巡察的人到来灭火就好。 “都退后。”朱羽大声说了一句,主要是对藏在暗处的松漓说的,他自然是能感觉到他在附近,但答应了长亭把他留下,那就只能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长亭退到数尺外进到树林,朱羽飞到废墟的中间部分,一个响指打出,地面就立刻挤出一个深深的圆洞来,他把另一只手上的火球扔到里面然后把圆洞复原。 “把耳朵捂上。”朱羽回到长亭的身边,在两人周围布下一层防护罩,对着刚才的地方摊开手掌,又猛地握紧,长亭瞬间感觉地面剧烈地颤抖起来,同时传来的还有山崩地裂一样的巨响,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 从火球进入的那处开始又是一轮的塌陷,伴随着烧红的石块蹦飞出来,落在附近的石块、草丛上,砸在最近的树干上,没一会儿就引起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长亭外放的天力察觉到了从银月城而来的大批杂乱的脚步声,看着面前四处冒着火焰的碎石堆,三人悄悄地离开,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隔日,苏潼四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归功于洛清溪点起的安眠香,以往仅是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们全神戒备,昨夜可以说是她们这十几年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长亭和洛清溪的作息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留下松漓保护她们,两人在城中打探了一番消息。根本不用刻意去问关于阎王阁的事,太阳刚刚升起来没多久,郊外的那座山全部塌陷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官府的人连夜扑火挖出了阎王阁的杀手萧瞿,以及他和一个不知名人物同归于尽,看情形应该是两人斗得太狠才导致了昨夜的惨剧。 不过银月城普通百姓最为惊讶的就是,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不远竟然就是阎王阁的所在地,他们这些年难道都是同杀手当邻居的吗?不禁一阵后怕,也庆幸他们内斗毁了那里,他们应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把阎王阁建起来了吧。 随后又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那个与萧瞿一起死了的就是阎王阁的阁主,这下更令众人惊讶,还有不少势力推测,昔日的第一杀手组织就要从此烟消云散了呢。 二人没有在外面待的太久,买好了几人份的吃食就回到了她们歇脚的客栈中。苏潼几人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略有些局促不安地等待着她们两人。她们已经在经过她们房门前,或者楼下窗外的过路人口中得知,如今在银月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此时对于她们几人的未来十分不安。 “我们买了些吃的,来看看想吃什么,什么类型的都有~”洛清溪兴冲冲地把手中的食盒打开在木桌上,铺了满满一桌子,这还不够,她又把桌子拖到软榻前,把软榻上的矮桌也占满了。 李瑜、简蓝、祁熙三人一开始还不怎么敢上前,但那食物看起来实在是太诱人了,这么多年都没吃过正常的东西,光是闻到那股令人胃口大开的香味,都让她们忍不住吞起了口水。最终还是简蓝先拈起了一块糕点,仅尝了一口就让她停不住嘴,差点没形象地直接用手去抓滚烫的热菜。 而苏潼在一边笑着看她们三人幸福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里又有些难过,她的身体已经接受不了这些普通的食物了,只有药物能让她不再有饥饿感。 长亭舀了一碗最普通的白粥,然后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液倒在里面搅匀,递到了苏潼的面前,对她道:“这种程度你的身体应该能消化得了,等回去之后慢慢用药改善,以后应该就能同她们一样正常进食了。” 苏潼说不出现在她心里是什么心情,只是呆滞地接过那只巴掌大的碗,闻着飘起的药香与淡淡的白粥味道混合在一起。 “主子,属下能问问你昨夜为什么要让萧瞿和焦磊自相残杀吗?”苏潼突然冒出了这么一问,那边的三人还未注意到她们两个,洛清溪倒是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难道这不是你们原本的打算?”长亭微微一笑,焦磊没有下过命令让萧瞿回银月城待命,他与外界的联系都被苏潼她们阻隔,那一定是她们把他叫回来的。萧瞿只是个替死鬼,是为了如果拿到解药后逃命的她们四人而布的障眼法,不让别人想到真正的凶手是谁。 苏潼看着她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不知怎么就放下了心。眼前的这个少女,绝对能带给她们比原先预想的更好的未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替 苏潼因为长久以来一直潜伏在暗处,所有的事情都是跟阁主亲自交代的,所以并没有旁人认识她。李瑜是她们三人中恢复得最快的,而且也是阎王阁内部认可的杀手之一,所以此时通过暗中的渠道向阎王阁众人传递消息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身上裹了以往穿的深色斗篷,来到了那个作为街头点的茶楼,悄悄叫了掌柜去到安静的后堂。 “李瑜姑娘。”掌柜恭敬地向她行一礼。 这两日他也很焦躁,他是知道阎王阁的阁主焦磊长什么模样的,那日官府发了消息他也过去看了,死的确实是焦磊,然而还没等他冷静下来就又有流言说阎王阁要解散。 如果真就这般让众人各自离开,再不相干倒也好,可是他们的头上顶着阎王阁的名号,与世人积了不少仇怨,一旦这个标签不复存在很容易就被群起而攻之,他这两日就在愁这事儿呢,不知道阎王阁的第四杀手这个时候来找他是何事,能否带来令他安心的消息。 “我时间不多,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阎王阁的阁主在昨日就已更替,往后会由新阁主来掌阎王阁的事,这里已经不能用了,等新的联络点决定了,我或者简蓝、祁熙会来通知你的。”李瑜单刀直入地把情况跟他说明,这掌柜是个聪明人,与其编一套说辞来迷惑他,还不如直接挑明,况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那以前的那些规矩……”掌柜试探道,其实他是想问他会不会被换掉,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对谁当阁主并不是很在意,他忠于金钱和自由,除此以外什么都诱惑不了他。 在焦磊当阁主的时候,有许多次都惹得他手底下的人怨声载道,但又没办法逃离,因为逃跑的人会被阁里追杀至死,如果没死那就更惨,被带回来扔进那些毒蛇虫蝎的洞穴中一点一点被蚕食。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除了任务,他们有大把可以支配的金钱和时间。 “与以前大致不会变动,你放心,我会在新阁主面前为你说几句好话的。”李瑜看得出来他的那些小心思,这人够贪,所以比起别人要更好控制,也更好指使。 “那就多谢李瑜姑娘了。”掌柜谄媚地笑笑,“还有什么需要我向下面的人传达的?” “让他们管好自己。”李瑜点到为止,然后离开了茶楼。掌柜站在楼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上拥挤的人群之中。 他虽然想知道这位新主子是什么人,为何会这么迅速就接下了阁主的位子,但他并不打算找人跟着她顺藤摸瓜,以免打草惊蛇,反正有钱赚,他还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本来她们还打算再留几日,然而戚尹带来了京城的消息,说墨雨差人来穆府询问了好几次洛清溪什么时候回去,他们快糊弄不过去了。她确信墨雨是不会专门来问她的消息的,只可能是云川或者墨天靖的意思,她虽然无奈也只能雇了马车一脸幽怨地踏上回路,毕竟回去之后又要带着一群跟班才能出门了。 几人用了比原来几乎两倍的时间回到了京城,一进城洛清溪就直奔墨府,好让关心她的人安下心,松漓也随着她一起过去了。长亭则是往长清楼的方向走,她回来之前吩咐戚尹找一所空着的宅院,要隐蔽,最好离长清楼近些,这样彼此间特好有个照应,也方便她们行事。 然而等她们到达那座宅院的门前时,长亭真有些哭笑不得。这院子就在长清楼的后门对面,要是改了院子的大门朝向,几乎就门对门了,这地理位置选得可真好。 几人下了马车,戚尹在门口等着她们,见到长亭到来忙让人开了门迎她们进去。门之后是个相当宽阔的院子,还没完全整修完,看得出来以前是个闲置许久的院落,正好被她捡了个便宜。 “后院已经完全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入住,这里的整修再有两天也可以全部结束。”戚尹道,他找来的工匠紧赶慢赶,终于在她们回来之前装修好了后面的住所,还有书房厨房等一些可能会用得到的屋子。 “无妨,现在能住人就好。”长亭勾勾手示意苏潼四人随她去后院,环境也是相当令人舒服,“你们随意挑着自己喜欢的院子住,以后这就当做阎王……嗯……” 长亭突然露出嫌弃的表情,说实话这名字她同洛清溪一样相当不喜欢,既然换了阁主,干脆连名字一起换了,改头换面。 “……当做同其他人的联络处吧,以后我的指令都由你们传达给下面的人。”长亭转向苏潼,“你还没在外人面前露过面,现在也不要,这会成为你的一个优势。” “是。”苏潼点点头。 长亭又对她们道:“这几日好好修养身体,我会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过阵子我再来,那时候就要你们开始做事了。” 四人点点头,长亭便回到前院稍微嘱咐了一下装修上的细节,便离开去往文朔寒的别院,她做完了正事,此时一放松下来,眼前浮现的满是那人的身影和神情。 文朔寒此时在竹苑里处理皇兄交给他的政务文书,他难得在京城待这么久,自然被父皇和兄长“利用”到极致。看到繁复的地方,他微皱起眉头,手中的狼毫点在砚台中心来来回回地划着。 长亭悄悄从院墙上翻下来,落地的时候控制天力悄无声息。她慢慢走到文朔寒背后,刚向他伸出手就被他扣住手腕,侧身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半躺在他的臂弯中。 “小亭儿是想偷袭我吗?”文朔寒低下头凑得与她极近,长亭望着放大了数倍的俊颜,睫毛一颤就扬起头闭上双眸吻住了他。 唇上柔软的触感来得太过突然,他一时竟没能反映过来,但只消片刻他便回应了这个吻,反客为主。再分开时,两人皆是气喘吁吁,长亭勾着他的脖子把他们的距离又拉进一些,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这个温暖的怀抱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珍视 耳鬓厮磨了好一阵,长亭才暂时满足地把头靠在文朔寒的肩膀,自己坐在他的大腿上,缩进他的怀抱之中。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热情?”文朔寒挑起她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着,大掌揽住她的腰不让她掉下去,脸颊下巴不时在她的头顶磨蹭,淡笑道,“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怕我知道才会这样投怀送抱?” 长亭想着记忆中她吻过前世的文朔寒,心想这还真是在某种方面说对了。她微微一笑,正好是在他视线所能及的地方,道:“我想做便做了,若是这般都要怀疑,那你以后可不是要成天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 “哪怕现在我也是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不知名的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他低头亲吻着长亭的眼角,“小亭儿可要多疼我一些,不然我可一直都没有实感,竟然能得到这般优秀的女子的倾心。” “那你想要我如何疼?”她指尖游走于他的脸颊,修剪齐整的指甲在他的下巴上划过,“这样?” 她侧过头,嘴唇正好碰上文朔寒的白皙脖颈,她微张开红唇,玉齿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十分显眼的印记,她可是还记得国宴的时候他的那一咬,这回总算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 她的指尖还搭在他的脖颈上,连他喉结上下滚动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发誓他刚才绝对是在吞口水。 只眨眼一瞬而已,桌上的文书砚台狼毫笔架全都被扫到了桌下,文朔寒也不管那上等的贡墨是否污了机要文字,一用力就把这撩了他半天的小妖精压在桌上一顿热烈的亲,直到得她眼圈发红连腰都有些酥麻。 他咧着自己的嘴角,伸了几个呼吸然后复又压下身子,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此时他虽气息还有些不稳,但已然冷静了下来。 “我想好好珍惜小亭儿,不过要是再这般故意折磨我,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在没娶你前就要了你。”他把长亭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无法不让人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珍视,而他怀中的人却不知为何有了一种感动得想哭的冲动,只好回抱住他掩饰住自己这少有的窘境。 “啪——”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长亭一惊,文朔寒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和她一道向院门口看去,一眼就望到魏挽沨还保持着拿着东西的动作,然而手中的一叠书卷尽数掉在了他的脚下。 见两人齐齐望过来,他总算找回了理智想要弯腰去捡那些书卷。 他身后不远处的魏可霏一脸“没救了”的表情,他怎么这种时候这般笨手笨脚的,忙上前去赶快拉了他离开,对文朔寒和长亭两人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请不要在意地继续吧。” 她眼里都是“我懂的,我懂的”的表情,一脸高深莫测地拉走了还有些呆滞的某人,浑然不管落了一地的书卷。 “呵呵~”长亭笑了起来,攀着他的手臂直起身,一下子跳下了石桌,伸出手运起天力把那些书卷全部收了过来整理好放在桌上,然后抬头在身边人的脸颊浅亲一记,“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 说完她就飞身离去,文朔寒稍稍整理了一下略有些凌乱地衣物,一抬手一股天力把方才扔到地上的东西重新托回原处,然后他轻咳了一声,他知道院外那两人肯定没走远,魏挽沨还好说,魏可霏那个丫头肯定想抓住一切机会看好戏来着。 “主子?这么快就办完事了?”不出所料,她的脑袋倏地从院门外探了出来,却在下一瞬被一双大手死死捂住了嘴。 “姑娘家家的,这说的什么话?!”带着怒气的训斥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位在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然脸红了。 魏可霏俏皮地朝他眨眨眼,他这幅样子当真是极为少见的,他在某些事情上可是迟钝得不得了。 “既然这么空闲,我就分点事情给你们去做,没有异议吧?”文朔寒冷着个脸,显然被破坏了他和长亭之间那种温馨的气氛,感到十分的不爽。 魏可霏心里咯噔一下,坏了,玩过火了。 下次一定要控制住阿沨别老贸贸然闯进主子的院落——这是经历完文书地狱的魏可霏,脑海里唯一存在的想法。 洛清溪回到墨府之后,立刻使出了一切手段哄住了濒临怒气边缘的义父义母,低头认错服软收买——用沿路买的礼物,全都用上了,等从他们的房中出来的时候,终于放松地长舒一口气。 她这里刚伸展开自己的手臂,就听身后有了一串脚步声,她回头看了过去,竟是墨雨走了过来。一身黑底银绣的常服穿在他身上,竟是比他还要逊色不少。常言道人靠衣服马靠鞍,她倒是觉得正是因为穿的人是墨雨,这件衣服才意外地顺眼。 “正好~我给你带了东西。”洛清溪从纳戒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方小巧的砚台,是她在路上无聊停留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她那时候想着反正云川和墨天靖都有,不如也勉强算上墨雨这份吧。 她见过他写字,该柔的地方一点也不会强硬,改硬气的时候好不退缩,这边是他的字。 见洛清溪笑眯眯地望着他,墨鱼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竟然已经触到了她的耳垂前,只差分毫就能碰到她了,他突然清醒过来,他这是怎么了? “墨雨,怎么了?”洛清溪看他突然顿住的动作觉得莫名其妙,经这一问面前的人才恢复平常。 “蒙了尘。”墨雨在她耳上的耳环表面摸了一下,她现在戴的还是墨雨在国宴前送她的那对,她真的是欢喜得紧。 “是吗?可能路上沾到了,我也看不到它们,不管怎么样谢啦~”洛清溪回道,墨雨只点了点头,然后绕过她离开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墨雨有些反常……大概是错觉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逼迫 阿灵端一个盛着燕窝粥的小盅走进院子,刚好看到穆亦舞一巴掌扇到了婢女的脸上,那婢女摔到了地上瑟瑟发着抖,眼圈发红却不如那五指印要来的鲜艳,她死咬着嘴唇跪回原处。 穆亦舞眼中盈满怒气,转头怨恨地望着不远处的小池塘,阿灵心中一疼忙走过去踹了那婢女一脚,骂道:“难道看不出皇子妃不想看到你吗?!还不快滚开?!” 那婢女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逃似的离开这个被称为府中地狱的院子。 阿灵将那燕窝粥放在桌上,揭开盖子舀了一小碗递给穆亦舞,但后者却并未接下,阿灵用小勺舀起一勺来到嘴欠轻轻吹了吹,复又伸到她面前。 穆亦舞没有动作,阿灵就一直举着,半晌她深深叹了口气,把勺子和碗都接了过来,用勺子在碗里翻过来滚过去,只吃得下去一口。 “小姐,莫要伤心了,别气坏了身子。”阿灵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肩上帮她放松着肩膀,“三皇子总会回到府里的,您可是他的正妃,还是德贵妃亲自定下的,任外面的谁也比不过您去。”阿灵柔声说道。 自从穆亦舞嫁给三皇子文灼,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除了最初经常歇在她的院子里,现如今是三天两头不回府,流连在青楼妓馆之中,回来时身上除了女人堆里的脂粉味并无其他,烂醉如泥地沾了床就睡死过去。 刚才那婢女便是又来禀告她,三皇子今日又歇在了城南的一处花楼中,此时夜色已深,看来是又不会回来了。 穆亦舞还未送入口的第二口燕窝粥,又被她连勺子带碗一起狠狠摔在地上,糊了一地,还散发着袅袅热气。 “小姐!”阿灵惊叫一声,却见平日里傲气凌人的穆亦舞红了眼眶,眼看着就要流出热泪来,“小姐……我叫人去把三皇子请回来吧……” 她这话才说完,穆亦舞立刻两指一抹眼睛,眼神又凌厉起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想她穆亦舞,昔日京城第一美女,多少人争先恐后地想得到她的一个微笑,或仅仅是个眼神,可她为何就是得不到文灼的心?不可否认,她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上他的,她曾以为自己只是利用他的身份而已,却不成想把自己也当做了代价。 成婚前她总以为,凭她的手段足以把三皇子绑在府中,让他不再去外面找那些莺莺燕燕,结果大错特错。如今她才看出来这个男人的本性,不是花心滥情,而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他对任何人都是逢场作戏,他在外人面前的一切做派都不曾投入一丁点感情,恐怕连娶她都只是因为德贵妃的命令而已。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文灼迷上了她,所以才会不加反抗地和她举行了婚礼。现在想来,那样倾心于她的神情也不过是他心血来潮而已,他是否娶了她,是否有了家室,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 “呵……”穆亦舞恨着恨着突然就笑了出来,是笑自己的愚蠢,也是笑她遇人不淑。可那又如何?如果这般轻易就放弃了,根本不是她的作风,她一定要想尽办法把文灼的心抢到手。就算薄情又如何,那她就会是第一个让他动情的女人,她对他来说更会是意义非凡。 “阿灵,给我重新盛一碗燕窝粥。”穆亦舞往里收了收脚,避开地上的狼藉,“叫人收拾了。” “是,小姐!”阿灵虽不知道她方才到底想了些什么东西,但她很高兴自家小姐恢复正常,且又充满了斗志的样子。 她乐呵呵地又盛了一碗递给了穆亦舞,然后出院子叫人来收拾那滩已然变凉的粥。 魏可霏正独自一人在紫金交易行里处理各处交上来的账目,倏地感觉到背上一寒,双脚更是冻得不能动弹,她握着的笔在纸上不受控制地画出不成形的线条。 “可、可是我事情做得不好?”她说话的时候感觉上齿下齿都打起了架,勉强表达清楚了一句话。 “你的下一个任务,是确保穆长亭和洛清溪获得朝天祭的优胜,你自己也要和她们一起去青玄学院。”冰冷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他甚至没打算让魏可霏回头看到他的身影。 “好……”她哆嗦着嘴唇回道,感受到他就要离开的迹象,她急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帮她?” 身后沉默了不到一瞬,一把冰刃就这般存在感十足地贴在她的喉咙,她全身都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要不要我告诉魏挽沨在雪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声音极轻,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膜穿进她的耳中,其中威胁的意味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我错了……我不会再问了……”魏可霏感觉许久没感受到的死亡的感觉笼罩住了她的周身,聪明地选择了不再追问下去。 直到冰寒的空气远去,她才缓过神来,双手紧紧扒在桌上,仿佛不这样她就会摔下椅子去。 他到底是什么目的,虽然目前让自己做的两件事都是在帮长亭,可难保不是一种近乎捧杀的手段。如果真是那样,她要如何自处……她不想背叛主子,不想伤害长亭,可她不能拒绝那人的一切命令,因为万一不照他的话去做,魏挽沨就会有危险。 想到他,魏可霏终于找回了力气,拿起一边冷掉的茶水抿了一口,低头撑住自己的额头。 她不能让魏挽沨出事,也不想他对她生出一丁点厌恶的心思,为此,她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另一边,长亭在长清楼露了个面,了解了一下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因着没什么特别的她也就交代了几句,就离开进了后门对面的宅院中。此时已经完全整修完成,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美。 她一走进去,正和祁熙比划着的李瑜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眼中顿时升起防备的色彩。 “阁下是什么人?!怎么进来这里的!?”李瑜问道,长亭知道她是一时间没认出自己的扮相,一身男装的她确实与那日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取下面具,道:“是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祁熙 “是你……”祁熙皱起了眉头,李瑜忙用手肘碰了下她的肩膀,她才改口和她一起行了礼,道,“主子。” 祁熙是三人中昏迷得最早,也是清醒得最晚的,对于长亭的了解是最少的,她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苏潼会这般轻易地就向她俯了首。 她原以为只要离开焦磊,她们就会获得自由,潼姐会是她们中的领袖,谁成想是现在这幅局面,仍然屈居人下,还没了自由呆在这里。 “你们身体好些了没?”长亭向她们走了过去,从她们的面容上来看应该是恢复了大半,她朝李瑜伸出手,示意她把手腕抬起来,“我给你脉一脉。” 李瑜听话地伸出手,但伸到一半就被祁熙悄悄拉住了衣角,她自然是了解祁熙的性子,面上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想要把手抽出来,心里有些惊慌地看向长亭,希望她没发现祁熙对她的排斥。 长亭似是毫无察觉地自己上前一步拽过她的手腕,然后半闭起眼睛往她的身体中探入一丝微不可查的天力,大致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半晌放开了手,道:“恢复得还算可以,你去后面把她们几个集中起来开个会。” 李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熙,说道:“是。”转身前担忧地望了眼还抓着她衣角的祁熙,悄悄挣开去到了后院。 “来吧,你的身体比她们要弱得多。”长亭面向她伸出手,然而祁熙并不领情,李瑜走了后,她眼中的敌意就更深了。 “呵呵。”长亭轻笑了一声,突然强行抓过她的手腕紧紧限制在自己手中,另一只手掌自下往上从脖子抓住了她的下巴,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掀翻——如果不是一只手还被抓着的话。 祁熙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困难一分,用仅剩的力气怨恨地望向长亭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从其中看到了从未在任何人眼中见到过的冷漠,和狠绝。 “我说啊,如果你对苏潼有哪怕一丝愧疚的话,就给我好好听话,毕竟与我做交易的是她,不是你。”长亭脸上带着淡笑,但那笑意并未及眼底,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放开祁熙,扣住她的手腕探入天力。祁熙的身子是她们四人中最差的,体质阴虚,而且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这是长亭在喂她吃解毒丹药的事后就发现了的,当时她还一度担心过这药会不会越过她身体的底线,虽然大致上是没问题的。 “你是不是几年前吃过其他什么药?告诉我品种我好帮你调理好。”长亭诊完脉便拉下她退下去的衣袖,轻轻放开她的手,祁熙眼神一暗,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另一掌覆盖住被长亭碰过的地方,把头歪向一边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算了,以后你想说再说吧,我现在就保证你活在世上,至于你自己怎么想的,说实在我不在乎。”长亭眯起眼睛,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也不想付出太多心思。 祁熙咬了咬唇,仍是低着头,好在苏潼三人此时走了过来,她忙跑过去躲到苏潼身后,揪着她的腰带不说话,像极了一个受尽了委屈想找人出头的小女孩,她身材本就娇小,此时更是楚楚可怜。 苏潼有些为难地看着长亭,祁熙这幅模样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但这回可不能二话不说就帮她揍一顿欺负她的人,毕竟对象是长亭,是她们几个的救命恩人。 “这几日你们也该休息够了,再不活动活动身子,身体都要生锈了,我这里有几个人要你们去调查,必须确保不打草惊蛇,把所有列举的项目整理清楚,如果有额外牵连的关系也要弄清。”长亭不去理会祁熙的举动,从纳戒中拿出三个信封,用天力派送到苏潼、简蓝和李瑜的手中,“三天之后我要得到你们的结果,信封里各有一张一千万金的晶卡,如果需要就去钱庄提,任务完成之后里面余下的钱都由你们自己支配。这只是第一次先试试手,如果做得好以后会更多。” 话音刚落,她面前的四人皆是一愣,她们原先在阎王阁的时候,每次任务不过几十万金,而像萧瞿他们这些纯利益关系的也不过拿到几百万。这一出手就是千万的,着实让她们有些不敢置信。 “祁熙的身体还不适合做这些,你先负责和阎王阁旧部的联系,以后没有阎王阁,只有暗楼,你们都是暗楼的人。”长亭又道,把一叠资料交给她的面前,“这是原先焦磊手里关于阎王阁部下的资料,你筛选一下哪些能留,哪些可以放弃的,然后汇总给我。” 祁熙把脸埋到苏潼背上,就是不想接。苏潼只好带她接下,打圆场道:“放心吧主子,阿熙保证完成任务。”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就告诉留守的人,他会通知我的。”长亭摆摆手,然后便离开了这里。她一走苏潼三人都松了口气,毕竟祁熙的脾气她们都知晓,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公然顶撞长亭了,这样的事她完全做得出来,原先她就因为几次反抗焦磊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才保下了命。 “阿熙,她和焦磊不同,你也不要用对他的态度来对这个新主子了。”李瑜劝道,即使她知道自己的劝诫祁熙并不会听,祁熙只听苏潼一人的话而已。 “阿熙,阿瑜说得对,你应该稍微改改自己的态度,以前在这上面受的罪还不够多吗?”苏潼转身握住她的双肩,耐心地说道。 “可……她明明就比你还小,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凭什么爬到你头上!?潼姐你难道甘心?!”祁熙将手覆到苏潼的双手上,语气中也是怨恨与不甘各占一半。 苏潼半垂眼睑,轻轻叹了口气,对她道:“阿熙,这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能力的问题。别的不说,她能控制焦磊说出我们的毒的实质,还有对应的解药,如果只靠我们自己,早就丧命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朝天祭前 “可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是先欺骗我们,把我们安顿好了放松了警惕,再像焦磊一样用卑鄙的手段控制我们!”祁熙似是想起了那些深藏于心的记忆,面上扭曲的表情转瞬即逝,“反正我是不会信任她的!” “阿熙……”苏潼头疼地唤了她一声,正色对她道,“她不管怎么说于我们有恩,至少目前我们还是要完成她吩咐的事的。至于能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过阵子再判断就好了,我们都不是傻子,如果真的察觉到她有别样的意图我们再逃也不迟。” 苏潼在这么多年的高难度的任务中,其他不说,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情实意,或者只是个演技很高的虚伪小人,十之八九可以在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她看得出来长亭这个女子绝不如面上看起来那样,她一定有过一段不同于常人的经历,否则她的眼中不会出现那般狠绝的痕迹。左右当时她们几人不过就是一个死,赌这一把的结果目前来说还是值得的。 “如果你真这么不愿意,那这些事情就我来做,你只要别擅自做出对她不利的事就好,难保她不会一生气就把你赶出去了,她只答应过我不会要你们的命而已。”苏潼拍拍她的肩,然后与简蓝、李瑜两人一道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祁熙在原地站了许久,双拳紧紧握着,指甲嵌进肉里在手心掐出半月形的血痕。 她一定要好好查查那个人的底,无论苏潼他们会不会阻止。 朝天祭还有十天就要召开了,如今来自朱玄各地的参赛者们大致都抵达了京城,把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驿馆都占了个满,甚至还有黑心商家想趁机赚一笔的,好在官府早有预料维持了城中的秩序,没有出现特别严重的情况。 “小亭儿?你真不要我去帮你?我很想和你一起进幽月森林的……”文朔寒此时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双臂从后面环抱着长亭,她乖巧地曲着腿坐在他的腿弯中,背和他的胸口紧贴在一起,只要微微侧头两个人的脸就能碰上。 “你是想我作弊做得再明显一点是吗?”长亭手里翻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丹药书,上面记载着一些稀有珍奇的丹方。虽然那些草药在朱玄大陆上都没有,但但迟早会用上的,多背背没坏处。 “我可以写封推荐信嘛!那样就直接可以进青玄学院了,还能受到许多优待。”文朔寒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闷闷地说道。 朝天祭是定期举行的全世界级的盛会,因为最后会在所有的参赛者之中选出两千个修者或武修,他们能直接获得去青玄大陆上的青玄学院学习的资格。其中前五十的还能得到皇帝亲自写的推荐书,可以让他们直接进学院重点培养的几个班。 青玄学院有个条例,就是获得学院认可的学生可以为非学院的人写推荐信让他们直接入学院,只要通过一些能力测试就好。但能获得学院认可的学生极其少,几乎算得上万中无一。 而文朔寒和墨雨就是其中之二,并且两人还是同期,虽然他们两个都不是通过朝天祭的选拔考入的青玄学院。 “阿朔,你知道我的性子,一定要靠我自己的。”长亭这般说着,视线并未离开手中的书卷,手往后一伸轻轻顺了两下文朔寒的头发,“况且你希望我是个什么都依靠你的菟丝花吗?” 我倒是希望……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他家小亭儿什么都好,就是很少依靠他这一点让他很不满意,看她在前进路上冲得那么辛苦他真是心疼得要命。但他又不能阻止她往前,只能指引她正确的方向、消除些路上的障碍罢了。 “小亭儿不要伤到自己才好,每次都不听我的话。”文朔寒蹭了蹭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这次肯定不会了,我保证。”长亭这话说得底气十足,她在指上做了个脱下戒指的动作,然后道,“你看看我现在的天力等级。” 身后的人没有动作,但外放的天力她倒是稍微感受到了一点,她的混沌属性对其他属性的天力的敏感度十足。 “你……这……化境六阶?!什么时候……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文朔寒心里一急,在朱玄上天力只能到化境三阶,再往下就得去青玄大陆了。小亭儿不会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了吧? “有没有哪受伤了?修为涨这么快一定不会没有代价,快让我检查检查!”他说着就要去撩长亭的衣服袖子。 “没有!”长亭看着他这幅略慌乱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拍拍他的手臂安抚道,“只是有了奇遇,而且我身边还有朱羽,怎么也不会让我伤着的。” 她把火魂又戴回指上,微微侧身摸上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个吻,文朔寒这才冷静下来,最近都没看到朱雀的影子,他几乎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他执起长亭放在他脸上的手,移到唇前在她手心亲了一下,道:“只要一刻没跟着你,我都担心。” “我虽然有时候会勉强自己,但我首要保证我的安全,相信我可好?”长亭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卷丹药书也给她冷落在一旁。 “小亭儿,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是无条件信你的。”文朔寒皱了下眉头,然后从自己的纳戒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放在她的手心然后手握着她的手包裹起来,“如果遇到生命危险第一时间打开或者砸碎这个瓶子,我会立刻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是?”这个小琉璃瓶外观还挺好看的,长亭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是个高级灵器,用来在紧急时候传递信息的,但只能使用一次,我当年也只不过得到两个,现在只剩这一个了。”文朔寒挑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 “这么贵重?”长亭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微微一笑,道,“你对我来说才是最贵重的。” 第一百三十章 隔阂 安哲跟在墨雨身后来到文朔寒别府的竹苑前时,看到魏挽沨正在门口守着,墨雨与文朔寒的关系他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太过于惊讶。 “墨少庄主。”魏挽沨向他行一礼,后者抬手示意他免礼就习惯性地往院里走,没想到魏挽沨一个侧身挡在他面前。 “墨少庄主请留步,夫人也在里面,主子吩咐过无论是谁来了,都要先通传才见客。”他沉声道。 “夫人?”安哲一脸疑惑地说道,他没听说这二皇子成亲了啊? 墨雨倒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对于那个名为穆长亭的姑娘他的印象还算可以,他道:“无妨,那麻烦你告诉他我有事情要和他商量。” “是,请稍等。”魏挽沨遂走进竹苑内,安哲还陷在自己的混乱思想里面,迷迷糊糊地跟随墨雨的脚步来到竹苑中。 他俩进去的时候,文朔寒正好从屋子里出来顺手把身后的门给轻轻关上,然后来到院中央的石桌前。 “挽沨,去泡壶茶。”他说道,然后招呼墨雨过去坐下,自己也坐在他对面。 “是你们私底下悄悄办了婚礼,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连夫人都喊上了?”墨雨斜眼看向对面的好友,又望向他刚走出来的那间房间,“是宰辅家的三小姐,是吗?” 此话一出,安哲突然回想起那个在依兰城冒犯过的女子,那时候时间紧迫后来又有事情耽搁,直到现在还没机会向她说声抱歉呢…… “她迟早都会是我的妻子,称呼上的改变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文朔寒似是想起了什么,愉悦地露出一个笑容,道,“不是说有事同我商量?何事?” 墨雨正了正神色,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他道:“阎王阁不复存在,这件事想必你听说了。” “嗯,我收到消息了,同时还有一个叫暗楼的组织刚刚崛起,而且我知道它的成员全是以前阎王阁的人,除了最顶端的那位,其他全都没改。”文朔寒知道这事儿的原因,不仅仅有他自身情报网的帮助,长亭在归来之后就同他说了。 不过她也说了洛清溪参与其中,而洛清溪并不想让义父义母或者庄里的其他人知道,所以她便代她传话,让他适当地向墨雨透露一些,这样既不算完全瞒着墨云庄,她也能活动得自由些。 洛清溪觉得比起她自己,由文朔寒这个墨雨的挚友来说,他会比较听得进去。文朔寒还没出门去找他,他就先上门拜访了。 “对于这事儿,雨,你可得先做好心理准备,再听我跟你说我知道的事。”文朔寒严肃地看着他,墨雨点点头。 “外界传言说与萧瞿互相残杀的那个人是阎王阁的阁主,这件事是确切的,但他并非是与萧瞿内斗致死,而是被别人杀死,而后做出那副模样来。”文朔寒顿了顿接着道,“是小亭儿和你那二妹联手杀了他。” 墨雨少有地皱了眉,眼中的惊讶只持续了半刻便消失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立刻联想着洛清溪与穆家三小姐出游和阎王阁覆灭之间的关系,时间大致对得上,如果她们是在银月城而并不是出去郊游,那从穆府那里问不到她们俩的消息也有的解释了。 “这些是那位穆三小姐亲口告诉你的?”他道,见文朔寒点点头,他又说道,“我并无贬低她们的意思,可阎王阁的势力不算差,它的阁主实力也一定不会弱到哪去,光凭她们两个,是如何处理掉萧瞿和那个阁主的?” “当然不会是单枪匹马,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到过,小亭儿之前在烈焰谷契约了朱雀。而且这次她们的运气相当不错,恰逢阁主原来的部下背叛他,她们找上门去时,他连床都下不了还缺了只手臂,取他性命易如反掌。”文朔寒慢慢将事情说与墨雨听,“雨,经过此事,我想你有必要改变你对你那二妹的固有看法了。” 墨雨半闭上眼睛,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说实话,现在住在墨云庄中的那个洛清溪,着实同他记忆中的性格差上许多。也许在寒冰林中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已经冲击了他对她的原有印象,他也一度怀疑过她并非他的义妹,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父亲对待他认的这个义女,似乎从小就和旁人很不一样,而父亲也从没有跟庄里的人说过这个义女从何而来,他曾一度猜测过会不会是父亲的私生女。但这个小女孩的长相与他没有一丝相似,墨云庄的庄主十分宠爱他唯一的妻子这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这个想法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她为什么不直接同我说?”墨雨问道,文朔寒委婉地把长亭转告他的话说了一遍,这让墨雨更加沉默了。 按理说洛清溪十五年没有离开过墨云庄,比起刚认识不到一年的朋友,自然是与她的哥哥比较亲近才对,哪怕他们之间有些隔阂。但现在她宁愿让别人传话也不愿意当面同他说,他现在真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墨雨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站起身就要离开了竹苑。他原本只是想从这里得到些关于阎王阁解散的消息,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会得知这么一个真相。 文朔寒叫住他,道:“她或许只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并非故意如此,你也知道有些事情越是亲近越说不出口。” “也许。”墨雨回道,然后同安哲一起离去,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沮丧。 文朔寒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屋子里,长亭还保持着他出去之前的姿势坐在软榻上看着书,他走过去把她圈进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小亭儿,虽然不知道你的那位好友是什么想法,不过她这个举动是有点伤到墨雨的感情了。” “诶?”长亭抬起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他不是不怎么愿意同清儿见面的吗?”这可是洛清溪亲口跟她说的。 “可能对她有所改观,毕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回答道,“我看得出来,他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温和不少。” “我……会跟她说说的。”长亭心里转了几个弯,终于还是打算静观其变,不过多插手洛清溪和墨雨两人的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请帖 这天她们都在长清楼后院里,闲来无事下着棋,长亭便顺便把文朔寒的话转告给了她。 “……就是这样,所以你要不要重新考虑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长亭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拈着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方停留了一会,然后落到其中一个空着的地方。 “诶呦……”洛清溪头疼地揉揉额角,“我跟墨雨可真没什么好说的……从一开始就是他躲着洛二,现在反而还因为‘冷落’他不高兴了?这不是有病……” “噗——”长亭一个没收住直接笑出了声,想着如果这话被人听去,不管是传到墨雨耳朵里还是旁人耳朵里,都肯定会令他们难以置信的吧。墨云庄的少庄主可是公认的年轻有为,是众人憧憬的对象,闺中少女们的梦中情人,然而到了她这里直接总结成了“有病”二字。 “笑笑笑,小心笑得胃疼。”洛清溪白了她一眼,伸手拈起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 “你输了。”长亭收敛了情绪,手指夹着决定胜负的那枚棋子轻轻敲到属于它的位置上,“真可惜,又是我赢了。” “我……”洛清溪吃惊地眨了好几下眼睛,似乎在确认面前的棋局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反复看了好几遍她终于泄了气一样瘫坐回椅子上,“这第几局了,七还是八?你怎么做到一边跟我聊天还一直赢的?” “第十局了。”长亭解下腰间的扇子随意地摇了摇,“你心一直不定,能赢才有鬼。刚才想什么呢?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她从纳戒里拿出一张淡金色的小帖子,“就是这个。” 长亭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张请帖,是那寇怀沧请她明天中午赴他王府中的午宴,词句之间没有提到其他任何事情。 “你觉得他这是想干什么?”洛清溪勾着头饰垂下来的小穗子在空中左右打着圈,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倒还不会多想,如普通友人一般对待即可。可现在既然知道他可能是她舅舅,那就有点不太自在了,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同他交流,这真是一个大难题。 “松漓不是说,寇怀沧还没查出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吗?这次很可能是想试探试探你,从墨云庄那里得到情报太难,从你下手还比较方便。”长亭一挥袖子,用天力让棋盘上的棋子各自飞回棋盒,“不过我看这件事大概只有墨庄主才知道。不管怎么说,他对你暂时还是没有恶意的,你略加防备就好。” “我今晚去义母那里探探口风,说不定她也了解一些呢,义父义母两个人的感情真的好。”洛清溪半垂下眼睑笑了笑,她想起了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父亲也是把她宠到天上去,天天过得都像新婚燕尔。 “主子。”她们身后不远突然传来一声轻声的呼唤,长亭不动声色地说道,“怎么了?” 戚尹小声地把手底下的人传过来的消息告诉长亭,她听完之后脸上的神色冷了几分,戚尹也不多说什么候在原处。 “要不要我找个机会教训她一下,她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打一顿就好,不然就多打几顿。”洛清溪拿起茶杯浅抿一口,“还是你想自己动手?” “我比较好奇,她到底为什么死命地咬着我不放,又没招她又没惹她,现在可以算得上一点交集也没有了。”长亭皱了眉头,手指勾起一缕发丝在手指上打着卷,“她这才叫‘有病’。” “噗——”这回换洛清溪笑出来了,手里的热茶杯也差点没拿稳,“算了,咱们身边有病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我不犯人,可人就是要来犯我,可能他们吃饱了撑得慌吧。” “唉……”长亭揉揉后颈,道,“继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她搞这些事情。” “是。”戚尹应道,树叶沙沙响了两下又恢复平静,是他离开去向部下传达命令去了。 “洛姐姐!今天的份我写完了!”孟显从楼上跑下来,手里抱着两本书,三步并两步来到洛清溪的面前。 “乖,拿来我看看。”她一伸手,孟显就把书双手放到她手上,她顺势翻开看了看,“不错,这里面都会背了吗?” “会了!”孟显睁着双大眼睛,自信心十足地回道,“洛姐姐可以随便抽!” 之前他的修为达到物境三阶之后,洛清溪便不让他再修炼了,说是怕他基础打不扎实,最近都是在教他文学方面的东西,让他各个方面各个领域都了解了不少。现在他一边巩固自己的修为,一边阅读或者背诵洛清溪要求的东西。 “那从第二十四页第三行开始。”洛清溪随口说了她刚翻到的一页,孟显果然一字不落地把其中内容全部背诵了出来,她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两下,“做得好,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要求,只要不过分什么都可以,这次给你个符合心意的奖励。” “真的什么都可以?”孟显从她手掌底下探出头,他现在完全没了一开始那副戒备心十足的样子,在长清楼的这段时间让他变得开朗了许多。 “嗯,说吧。”洛清溪答道。 “那……”孟显嘴巴张了张,话到了嘴边又在舌尖绕了几个弯,低下头,又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能不能带小妹到街上去一次呀?” “……就这样?”洛清溪愣了一下,这算什么要求? “嗯……每次她看到外出采买的姐姐们回来都带了那么多东西,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可是娘不许……”孟显沮丧地说道,孟夫人自己对京城这里还是有阴影的,因此也怕万一他们俩出去之后被孟凡的人看见,她怕自己失去孩子这唯一的心灵支柱。 长亭和洛清溪对视一眼,都大概猜到了孟夫人的想法,也是情有可原。 “可以,后天我和你常卿哥哥带你们上街去,你就这样回去告诉你娘,让她放心吧,有我们在不会出事的。” “谢谢洛姐姐!谢谢常卿哥哥!”孟显转身就往楼上跑,那急切的样子看得两人都是微微一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败的刺杀 长亭表情淡漠地坐在上座,双腿交叠,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她面前跪着一个被反剪住两条臂膀的女子,披头散发衣着脏乱,身上挂了几处彩但都不是致命伤。 苏潼满头大汗地从走廊冲了进来,看到屋里跪着的人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定定神,抬头看向了长亭,道:“主子……” “等着。”长亭并不过多理会她,只让她站在门口,直到简蓝和李瑜也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潼姐……这是……怎么回事……”简蓝揪住了苏潼的袖子,仰头问道。 “阿蓝,潼姐说不定也不知道,你别着急……”李瑜见苏潼抿着嘴没有回答,便拉住简蓝的手臂让她缓下急切的心情,她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长亭抬眼见她们都到了,便端起茶杯用杯盖挂了挂深褐色的茶水,浅抿一口,对跪着的女子道:“你是自己认错,还是我来给你定罪?” “我没错。”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却还是能听出她的本音,那张染了血污的小脸赫然就是祁熙的模样。 “如果你没错,那你在动手杀我的时候,为什么要犹豫?”长亭淡淡地说道,语调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日常的琐碎小事而已。 “……如果你真的没什么可隐瞒的,为何要这般隐藏自己的身份!”祁熙猛地往前一冲身子,然而被两旁钳制住她双手的人阻止,扯得肩膀和胸前的伤口生疼。 长亭眯起眼睛直直看进祁熙的眼底,如一把利刃刺入她的眼中。 “祁熙,如果不是我与苏潼有约定在先,你此刻该是尸体都凉了。”长亭把茶盏托在手掌心,放置在大腿上。 “你根本不信任我们,何谈让我们为你做事!”祁熙还坚持自己的想法,她几乎算得上失去了理智。 祁熙在上次长亭离开之后什么也没有做,光顾着追查她的身份,然而她来无影去无踪,每次刚摸到点苗头就立刻失去了那个线索,仿佛有势力帮她全部抹去了痕迹。 直到今天她看到她一个人在小巷子里,好似在同一个人说着什么,没想到她一个没注意被那个人发现了,二话不说就被几道攻击呼了上来,差点击中她的要害。她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就攻向长亭,想消灭她这个对于她们姐妹四人来说极不确定的因素,她虽然探不出她的修为,但肯定比自己高不到哪去,她有自信论实战她肯定不及自己。可没想到她身边竟还有别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就打伤了她,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何时不信任你们了?况且,我没必要向你们一一解释自己的事情吧?难道我有逼迫你们向我坦白一切?”长亭真是有些心累,这小姑娘的脑子是白张的吗? “你从没告诉我们怎么直接找你,都是让人传话。院子里的这些人说得好听点是护院,真要追究他们的实质,其实都是你派来监视我们的人,你不过就是换个方式囚禁我们罢了。”祁熙不顾喉咙口呛出的鲜血,大吼道。 “啪——”瓷质茶杯被摔碎在她的眼前,茶水溅了她一身,还有少许碎片飞起来划过了她压得极低的脸颊,又多出一道新伤口,鲜红色的血液顺着脸颊滴到地上。 “注意你的言辞。”长亭的语气波澜不惊,从头到尾都没能让别人听出一丝情绪来,她略重地深呼吸了一下,看向门口的三人,“你们是否也这般想过?” 苏潼扶在门框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慢慢眨了下眼睛,看向长亭:“我相信主子你不一样,阿熙只是需要一段时间而已,请主子看在她初犯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吧。” 苏潼毫无犹豫就跪了下来,额头双手都紧贴着地面,简蓝、李瑜也同她说了一样的话跪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要相信这个人,难道都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吗?!”祁熙挣扎起来,眼圈都发红了,她不敢相信三个姐妹宁愿屈服于这个人也不愿帮她。 长亭站起身,走到祁熙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她,两边的人把她的头拉起来,长亭甩手就是一个耳光。祁熙被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刚恶狠狠地看过去,眼前就挡了一张被文字填满的的纸张。 “自从你们跟了我的第一天起,我就从没限制过你们的自由,这里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院里的人可有阻止过你们半步?又何谈监视。”长亭道,“唯一要求的也不过是让你们隐蔽行事,莫叫外人发现了。” 祁熙好一会儿才看清纸张上写的文字,顿时瞪大了眼睛,像是失语了一般张着嘴巴。 “对李瑜、简蓝、祁熙三人的身份有暴露危险的因素已经被尽数铲除,今后除了暗楼中高层人士,将不再有人认识她们三人……”纸上如此写道,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了,眼前一片眩晕。 “你刚才见到的那个人,就是我买通了去做这些事的人,他是黑市中人,戒备心很强。如果不是我挡了他的手,那些锋利的攻击早就进入你的心脏了。”长亭一松手,轻薄的纸张缓缓飘落到地上,一抬手让两边的人松开她,失去了力气的祁熙瘫坐在地上,像个断线的木偶。 长亭绕过她,走到苏潼三人面前,从纳戒中拿出四张质地良好的米色纸张,横过来从中间撕开,再叠在一起又从中间撕开,然后随意丢在她们面前。 “她们三个就算了,我原本以为苏潼你算是个明白人,就算对我有任何疑虑直言便是,如果我对你们的质疑会觉得愤恨,那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就死在我手里了。苏潼,我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长亭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就留在朱玄吧,我不希望我以后贴身用的人,对我有一丝的不信任。” 言罢,长亭抬脚离开了这里,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连背影都没留给她们。苏潼捡起那几张被撕碎地纸,瞬间脸上的惊讶不亚于刚才的祁熙。她这时才明白为何长亭会对她们如此失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报名表 长亭离开之后,屋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怪异,苏潼捏着那些米色的纸片出了神,祁熙也瘫坐在前面。简蓝拿过那些碎纸片,惊呼一声。 “这是……”李瑜凑上前,发现竟然是写着她们四人名字的朝天祭报名表。 要参加朝天祭有两种途径,一是从地方报名获得资格,然后到京城通过层层选拔进入复试。二是有内部的报名表——天号报名表,可以不用那么繁琐地走程序,直接进入复试。 不过天号报名表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首先得认识相关人士,然后由那个人为参加者的修为等级或者其他能力做担保,如果硬件条件不够,和选拔上来的参加者差太多,那丢的就不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脸了,所以做担保的人也不会轻易给出资格。 她们的这位新主子,不是不相信她们,而是早就把她们当成了自己人。院中留的人不是监视她们,而是在她们的身份没洗白之前确保她们的安全……这样的真相让她们一时间难以接受,然而却也没机会挽回了。 原本拂袖而去的长亭其实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般失望,因为她也没那么天真地认为,只这几天的相处她们就能完全服从她,今天这一出迟早会上演。可惜祁熙的忍耐力太差,能力也算不得上等,矛盾才会这么早就爆发出来。 关于那四张被撕毁的报名表,如果没意外,她倒是真打算直接带她们去青玄,毕竟她们的能力在朱玄算得上巅峰。接下来就看她们几人怎么打算了,她期待她们回应这事的态度。 绕了一圈从正门进了长清楼,随便叫住了一个人,问道:“雁姒和芙鹂在后院吗?” “回常公子,两位姑娘出去了。”那小丫头回道。 “知道她们去哪了吗?”长亭视线在四周绕了一圈,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她好像还看见了几个在国宴上见过的熟悉面孔,只在他们身上微一停顿就移开了目光。 “这……她们没说。不过她们每年的今天都会跟盈娘请假出去,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吧?”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每年雷打不动,她们是一定会出门的。 “好吧,她们回来后知会她们一声,晚上我再来找她们。”长亭刚转过身,就听二楼一声尖叫混着桌椅碰撞倾倒的声音,她立刻一个飞身跳到发出声音的那个雅间前,冲了进去。 雅间里一片混乱,着绿色丝裙的端楉扯着自己的领口跌坐在地上,五指抓着地上的地毯都被她勾出线来。她身后站了个面露凶相的青年男子,手还扯着端楉的头发和后领子,见有人冲进来,他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长亭袖子一挥,那男子顿时横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她跑到瑟瑟发抖的端楉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她身上把她包裹起来。兴许是因为有人来帮助她,端楉刚一放下心神眼泪就成串地流了下来。 “别怕,先到后院去休息吧,这两天就别挂牌了。”长亭把她扶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楼中侍卫来到了门前。 “常公子。”侍者们向她行了礼,长亭皱眉道了句,“太慢了。” “请常公子惩罚。”楼卫们齐齐跪在地上。 长亭越过他们,把端楉交给小步跑过来的小玉让她带到后院去,然后伸手用扇子一招,那男子就被一股天力拉过来摔在楼卫的面前。 她微眯起眼睛,不怒自威,道:“等你们赶到,楼里的姑娘都已经让人糟蹋了。还不快把这腌臜东西扔出去,脏了我长清楼的地方。” “常公子,他是成宰相家的小舅舅。”盈娘看清了那男子的面貌,忙提醒她道。 “管他是谁,他欺负我们的姑娘,还不快去!”长亭摇摇扇子,又道,“你们都给我记清楚他的样子,以后他只要靠近这里就给我打。” 楼卫们丝毫不敢怠慢,抬着拽着那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就扔出了楼,然后又在盈娘的指挥下把雅间的地毯桌椅全部换了一遍。 当楼卫们回到各自岗位上的时候,也不过才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切便恢复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然而长清楼的掌权人的那几句话却被所有人记在心中。 长亭对盈娘吩咐了几句,就出了门,看也不看正被自家小厮扶上马车的男子。 夜幕降临的时候,长亭又来到长清楼,这回芙鹂、雁姒两人都候在了后院之中。 “你们今天出门没遇到什么事吧?”长亭在石桌前坐下,低头的瞬间错过了雁姒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没有。”芙鹂答道。 “那就好,这两天就别出去了,让楼里的其他人也小心着点,不知道那个什么成相家的小舅舅会不会来找麻烦。”长亭揉了揉双眼之间,想着真是物以类聚,跟成吉有关的人怎么都这么惹人嫌。 “是。”两人回道。 长亭从纳戒里拿出两张米色的朝天祭天号报名表,各给了她们一张,她道:“这个你们自愿参加,如果不想进学院也没关系,以后青玄的长清楼开了你们可以直接过去。” “青玄?!”芙鹂惊呼一声,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开朱玄,还参加什么朝天祭,她对于炼药丹药颇有研究,可在修炼上她可是一窍不通,如今不过才物境二阶的修为而已。 “你既然想成为一个炼药师,就不能止步朱玄,五品丹药就是你的极限了吗?”长亭道,她又看向一言不发的雁姒,“而且,在朱玄修为的顶峰只有化境三阶,你现在的武修物境八阶,也快到头了。” “可是我打不过那些修炼者,我连最基础的天力控制都做不好……”芙鹂绞紧了身侧的裙子,苦恼地咬了咬下唇。 “没让你和他们争,朝天祭有辟出针对丹修和器修的部分,相对而言门槛比较低,你去那边即可。”长亭又道,“你们只要说想不想参加,想的话其他事情不用你们操心,会有人解决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好奇心害死猫 朝天祭的第一轮选拔和复试都有针对丹修和器修的专有项目,只是因为有这两个天赋的人极少,就算硬是修炼到初等,一般也就停留在初级,鲜少能到中级的,而且负责监考的人也都极为严格,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们手上浑水摸鱼。 虽然每次报名的人有两位数甚至勉勉强强有三位数,但最后晋级的往往只有个位数而已,因此芙鹂不知道也在长亭的预料之中。 芙鹂的天赋比她预料中的要高上许多,这几个月在她的训练指导之下,芙鹂已经有了初等高级炼药师的能力,对于她成为那两千个获得资格者之一这件事,她是不担心的。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参加朝天祭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对雁姒你,轻则擦伤见血,重则丢掉性命,那都是很正常的事。”长亭道,“还要提防小人作乱,暗箭难防。” “我参加。”雁姒没有犹豫便应道,她眼中坚定的神色告诉长亭她已经做出了不会更改的决定。 “雁雁!”芙鹂却是叫了起来,她立刻拽住雁姒的胳膊,焦急地说到,“常公子说你可能会死!你不要去!” “如果我不去,你也不会去吧。”雁姒冷静地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握住,“你明明那么容易就能获得去青玄学院的资格,但你肯定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了解你的性子。” “雁雁……”芙鹂有些哽咽,心里泛上一股内疚之情,为了她,竟然可能使雁姒失去性命,自己似乎从好久以前就一直在拖累她。 “你别胡思乱想,我也有为了我自己的心思。”雁姒敏锐地察觉到芙鹂的消沉,立刻打断了她钻入牛角尖的思绪,“常公子说得对,我不会满足于这物境八阶的修为,朱玄大陆也困不住我。与人才济济的青玄相比,朱玄这弹丸之地,迟早对我不再有任何帮助。” “说得不错。”长亭笑了笑,她没想到这平常沉默寡言的雁姒会有这么长远的目光,她倒是对她看得不够全面,“锻炼一下不是坏事,雁姒的身手也不能全靠我和你们洛姑娘来训练,实战的时候会发生的意外情况更多,她要慢慢学会应付。” “常公子,我也要参加!”芙鹂稍微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然后对长亭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你是凭自己的意愿,还是不想辜负雁姒的一番好意?”长亭的手指在石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一半一半,但我想要变强的心没有任何被质疑的可能性。”芙鹂悦耳的声音传达出了和雁姒同样的坚定,也不知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那就回去填了这份表吧,明天我来的时候交给我。”长亭站起身就要离去,“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好好休息,跟楼里的人说一声,让她们不用担心那什么成相家的小舅舅,会有人保护你们。” “是,常公子。”两人齐声应道。 长亭离开之后,芙鹂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说道:“不知道青玄学院给不给放假,明年这个时候要是回不来那可怎么办?” 雁姒眉头微微一皱,身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还没进学院呢,就担心这个。” “我就那么一说!雁雁好过分!都说了鼻子变长了怎么办?!”芙鹂向后退了一步逃过她的魔爪,捂着鼻子娇声埋怨道。 “真回不来也无所谓。”雁姒虽是那么说,但心里清楚,且不说她,芙鹂是一定会成为那两千个人之一的,“他是不会怪我们的。” “……雁雁你真的有把握能赢吗?还不会缺胳膊少腿?我真的好怕!”她一抿嘴唇前倾抱住了雁姒,身体有那么一丝丝颤抖,只有回抱住她的雁姒感觉到了。 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常公子既然敢让我们直接用天号报名表,那肯定是确信我们有资本赢过大部分人。再说,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那你当心,不要受伤。”芙鹂小声说道。 “这可无法保证。”雁姒抚了抚她的背。 “我不管!不然你不要去!”芙鹂颇有些无理取闹地收紧自己的手臂,把雁姒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最多我不让自己有大伤口,况且,不还有你炼的药?有可以给我参加朝天祭的时候应急的吗?”雁姒不再跟她纠结这个,话锋一转勾去了她的注意力。 “啊!”芙鹂突然直起身,扶着她的肩膀,“我差点忘了这一茬!我现在就去多炼一些药!你放心!!” 说着她就小跑着回去了自己的房中,想在朝天祭之前尽可能多的炼些丹药出来,增加她自己的熟练度,更重要的是能帮上雁姒的忙。 雁姒看她急匆匆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视线向下落到了手中的米色天号报名表上,担保人那一格是空的,还没有填进内容。 常卿,常卿……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常公子”的面容,所以也猜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可她高深莫测的修为和对天力出神入化的控制,现在再加上一个没有多少人能拿到的天号报名表,没有一样不让她更加深了对她的迷惑。 但雁姒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好奇心害死猫这话谁都听说过。她知晓常卿看重芙鹂的丹修天赋,和自己的武修能力,对于常卿是肯定有利用价值的,所以她不担心她们两人的安危。 她放的是长线,是做了钓大鱼的打算,因为没有几个人会从最底层的、还没够任何成就的她们几个平凡人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势力,常卿的目光长远,从她拥有看人的眼光这一点上就能看得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块踏板她既然给了自己,那她就一定进抓着不放,一定会踩得无比平稳,以求到达更高的地方。 不光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芙鹂。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起大落 洛清溪靠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手撑着脸颊望向窗外的皎皎明月,深棕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闪烁的繁星。 “清溪……”松漓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一件外套,她原只着单衣就坐在那里,屋里没点灯,她的背影逆着倾泻的月光显得愈发清瘦。 “谢谢。”洛清溪顺着他的手拉紧了衣服,收回目光落到随意曲着的腿上,她伸手摸了摸被被长衫包裹着的膝盖,指尖顺着骨骼的形状一遍又一遍地划过。 “是墨天靖说的事情困扰着你吗?”松漓轻声问道,自从她今日从寇怀沧的王府回来,与墨庄主谈了一会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了,面上波澜不惊,周身却笼罩着一层极度低沉的气息。 “你也听到了?”洛清溪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像快要睡过去。 “我靠得近。”松漓应道,他并非有意刺探她的隐私,只是守着自己的本分,近身保护她而已。 “我没怪你的意思。”她淡淡道,“多一个信任的人知道这事,我也能轻松些,一直藏着掖着怪难受的。” “……”松漓没说什么,洛清溪本也没打算要他给出回应,她自顾自地跳下软榻就往门口走。 “我去找长亭,这里你帮我打个掩护。”说完披着夜色消失在了墨府上空,松漓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在原地顿了一会,然后抬手在四周布下一道简易的结界。 长亭正坐在床上调理体内回转的混沌天力,突然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睁开眼,正好见到轻轻推门进来的洛清溪。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长亭平息了体内的气息,却见洛清溪三步并两步跨了过来,爬上床就仰躺下来枕在她的腿上。长亭略一诧异,随即用手轻抚着她的额头,问道,“今天去见寇怀沧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不,什么都没有。”洛清溪把双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放松地享受着长亭的按摩,“问题根本不是出在他的身上。” 长亭用最适中的力道揉着她的额角和穴位,静静地等着她的倾诉,现在的洛清溪一定是遇到了让她极为有感触的事,才会是这副疲倦的模样。 洛清溪深吸了一口气,从昨天晚上的事情说起。 她昨晚去找云川撒了好阵子娇,却愣是没套出半句话,总不能那么直接地问洛二的娘是谁,到时候她想多了肯定伤感情。而且云川又不知晓她已经知道了寇怀沧的猜测,只有国宴上皇帝意味不明的一次试探而已。 洛清溪心里默默佩服了一番云川转移话题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倒也没太执着。 今日去寇怀沧的王府赴午宴,她本以为他是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毕竟国宴上她回答的关于自己身份的质疑太过饱满,根本不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但从进入王府大门开始,一切都不似她预料的那般发展,如果说最为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这一场午宴太过正常,寇怀沧所表达出来的就是想跟她交个长远的朋友,为了跟她套套近乎才会邀请她。他不明说,洛清溪也就陪他打着哈哈,因为她也没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就算他问她也回答不了。 这一段还算悠闲的时光过去之后,洛清溪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还有些迷糊,竟然这般就结束了?这寇王爷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但回到墨府自己的院子,然后见到前来的墨天靖之后,她好像就对寇怀沧的目的恍然大悟,原来是故意打草惊蛇,想必是墨云庄的保密工作实在做得太好了,他也迫不得已。 然而墨天靖能成为朱玄五大势力之一的墨云庄的庄主,对于身边的任何事情的敏锐度可是十足。对于国宴上寇怀沧和文御林的试探,以及近来出现在墨云庄和京城之间的不知名人士,还有徘徊在他们附近的一些看似路过的探子,他自然察觉到了他们的怀疑和暗中调查。 如今又有了寇怀沧请洛清溪赴宴地这一出,而且她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透露过,她是去赴寇王府的午宴,回来的时候还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他不得不怀疑寇怀沧到底有没有对洛清溪说什么,引导或者误导她。 他也不是没想过这是一出打草惊蛇的戏码,然而比起这个宠爱的义女心中被埋下怀疑的种子,还不如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真相,免得被挑拨离间,至少目前她是信任自己这个相处十多年的义父,多过那个只见过两面的王爷。 “墨庄主对你说了什么?”长亭察觉到了这才是今天的重点,而且一定超乎她的想象。 洛清溪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开口说道。 “长亭,墨天靖说洛二的生身母亲还活着。”洛清溪微抬起下颚,望向长亭的眼睛,“义父说我的母亲还活着。” “那是好事啊!”长亭知道她前后这两句话中所表达出来的不一样的感情,如果说原先洛清溪还可以把自己和洛二分得清楚,此刻却是期望自己就是她了。 洛清溪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长亭深刻了解她对母亲的感情,她曾陪着她哭了好几天,要不是有她时刻注意着她的情况,说不定她的眼睛就瞎了。虽然后来振作过来,但母亲这两个字在她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此时墨天靖告诉她,她的母亲没死,这当中意味着什么,恐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清儿,为什么你看起来并不开心?”长亭没有忽略她语气和表情中的消沉,虽然她的母亲没死,但其中一定还有内情。 “她没死,可是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洛清溪皱着眉头闭起眼睛,“她处于假死的状态,而义父至今为止没有能找到让她苏醒过来的方法。” 换言之,她的母亲可能一生就这般生不生,死不死地活着。这个消息于她,可谓是让她的心情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直到现在都没能缓得过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空白的一年半 “假死?”长亭疑惑地问道,怎么还有假死这一说? 洛清溪微微点头,抬眼看向她:“嗯,义父说……” 文御林与寇怀沧的怀疑没错,洛清溪的生母确实是那十七年前就不见了踪迹的洛絮儿,但他们只猜对了一部分事实,分歧是在洛絮儿失踪之后。 当年洛絮儿虽然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但她毕竟是洛家最有天赋的继承人,对于朱玄大陆上这些人她根本不放在眼里。原本只是出了点小意外,她只要稍微处理一下就能回到文御林的身边,可就在合适飞来横祸。 洛家的人竟然寻到了她,千里迢迢来把她带回去,而且当他们得知洛絮儿竟然已经嫁人而且已有身孕之后,这个决定依旧没有改变,且他们的手段更加强硬。洛絮儿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况且她手上的底牌远比他们想象得多。 虽然后来逃出了他们的掌控,却也因为身子不便付出了极重的代价,等求助到墨云庄时已然是奄奄一息,拼着命触动了庄里的求救机关,这才让墨天靖对她有所察觉,救了她进来。 墨云庄和洛家曾有些私交,墨天靖大婚的时候,洛清溪是来祝贺的客人中的一员,她与云川一见如故成为了十分亲密的朋友,只不过后来墨天靖带着云川去了朱玄,洛清溪的身份限制了她不能随心所欲地离开,两人也就只能互通书信了。 至于后来洛絮儿来到朱玄为什么没去找她,也是因为当时她的立场尴尬,怕把云川牵扯进去,而且她还带着寇怀沧,很可能被洛家的人察觉。 寇怀沧原先在家中也是个不受待见的,消息面极狭隘,根本不知道自己表姐和墨云庄的人相识,因此她失踪之后也没有往那方面去找。 洛絮儿被救下之后便一直昏迷着,垂危多次用珍稀草药吊着才没丢掉性命,墨云庄的人都以为她随时都可能逝世。但她就是这么超乎预料地昏迷了一年多,肚子一点点地大了起来,直到照顾她的侍女发现她的床单湿了才意识到她就快生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生下这个女儿之后,她奇迹般地醒了一会儿,睁开眼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哭了出来,抱着她流了好一阵子眼泪,把屋子里的一众人都感染地眼眶湿润。 她为女儿取了“洛清溪”这个名字,精神状态好得一度让人觉得是回光返照,但她还来不及向云川和墨天靖说出她为什么会沦落至此的原因,便没了力气,然后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她便进入了假死的状态。躺在床上的她脸色颇为平静,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墨天靖按照她的话把她安置在冰棺中,藏在墨云庄的地下密室之中,把洛清溪收为义女抚养至今,不知不觉竟已有了十五年。 这些年以来,墨天靖和云川不是没有调查过洛絮儿的经历,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些她为什么会来到朱玄的原因,包括她和文御林之间的事也了解到了不少。但那几年时局动荡,新帝刚刚登基,他们也看不出文御林对洛絮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便一直把事情隐瞒至今。 而从这些年来他从未册立皇后这一点上,墨天靖愿意相信他对洛絮儿的感情是真的,不过他不确定洛家的人是否还盯在洛絮儿身上——虽然近年来事情看似平息了下来,所以他们有意无意地限制着洛清溪的行动,而洛二又不是个跳脱的性格,便十五年没出过庄门,直至洛清溪的灵魂取代了她。 如今她已有了能够独当一面的能力,他们便借由这个契机将事情真相告诉她,于情于理她都该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墨庄主没有说你母亲吃的是什么东西吗?”长亭问道,她关注的是对于洛清溪来说最重要的一点。 “我问了,但他说他也不知道有这种能让人假死的东西存在,他推测可能是娘亲以前遇到奇遇的时候得到的,而那种东西凤毛麟角的,再遇的机会几乎为零。所以他才说没有办法唤醒娘亲。”洛清溪一翻身侧过身子枕在她腿上,语气恹恹的没有生气。 “一定会有办法的,这里没有,咱们还可以到青玄大陆去找,再不行还有月玄和神域,天无绝人之路。”长亭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 “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让我失去她。”洛清溪埋着脸呜咽一句,然后突然撑起身子直对上长亭的双眸,“我们去郊外转转吧!我看上了一处寨子!” “寨子?”长亭对她瞬间变化的情绪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她是想做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一直陷在低谷中。 “是啊!我打听过了,那处寨子兴起没多久,又无比狡猾奸诈,所以朝廷还没有把他们铲除,寨子里的宝物还堆着呢!”她握紧了双拳,跃跃欲试。 “就算我阻止你也不会听的吧?”长亭轻笑一声,和她一起御剑飞出了京城。 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窗子,刚兴高采烈地往床榻上看去,却见被子床单整整齐齐,屋子里冷清地没有人气。 文朔寒一皱眉唤来暗中的侍卫,见是戚尹便问道:“夫人呢?你怎么没跟着?” “回主子,夫人和洛姑娘一道往郊外去了,洛姑娘说要找那处贼寨的麻烦,转换一下心情,夫人让属下不必跟着。”戚尹简单概括了长亭对他的吩咐,然后顿了一下接着道,“还让主子也不要去找她。” 文朔寒听了这话心里一沉,他心想,陪朋友散散心而已,他难道会阻止?他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对,他就是,他承认他确实吃醋了…… 不过这一切弯弯绕绕的情绪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在戚尹看来他还是那个威严十足的主子。 “回去待命吧。”文朔寒一挥手,转身自己坐到长亭的床上,一手放在柔软的床垫上,蔚蓝色的星眸微敛。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盲目 长亭正襟危坐,拘谨地看着面前没有表情、但是双手环胸明显很不悦就是不表现在脸上的文朔寒,心里有点发虚。 要说造成现下这个情况的原因,那就不得不追究她身上还穿着的这件染了血的外衫了。不过虽然她重复解释了好几次这些不是她的血,而是砍杀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贼匪的时候,不小心溅到身上的,文朔寒依旧还保持着这样的神态,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把她从头到脚鞭挞了个遍。 昨晚和洛清溪大闹了一夜,搅得那贼寨里的人直接把她俩当成了瘟神一样的存在,仅仅几个时辰就把他们的老巢毁成了废墟,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就差没跪着边哭边恭送她们了。 接着洛清溪又说没有尽兴,指使着几个“弃暗投明、洗心革面”不再做贼的青年人,搬上寨子里堆积着的金银,到贫民区里挨家挨户地送东西,当然都是悄悄地没惊动他们。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洛清溪大手一挥宣布解散之后,已经是东方微明,城里开始渐渐有了人声的时刻了。洛清溪倒是发泄了自己压抑的情绪,轻松地哼着小调回墨府去了,而她却一回来就对上了守了一夜的文朔寒,这莫名的罪恶感哟…… “阿朔……”长亭讨好似的唤了他一声,往他的方向试探性地移了移,但对方明显一点变化也没有,这就让她很犯难了……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长亭丧气地垂下眼睑,她这才发现往常都是他一直哄着自己,就算偶有意见不和的时候,小小的争吵一下——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争吵,因为刚争上没两句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另做两全的解决办法——先放下姿态做出妥协的也都是他。 她真是被宠得昏了头,连底线都快没有了。 “我错了,阿朔,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长亭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前,两手背在身后胡乱地扯着衣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事实上她确实有错,“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微弯腰自下而上地望着文朔寒,用最诚恳最饱含歉意的眼神看着他。这次倒是有些效果,不过似乎是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因为他微眯起眼睛,挑眉看着她。 “阿朔……?”长亭心里一沉,却见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长亭,我说过,我一直信任你,不管你让我做什么,就算你让我别去找你我也照做,就在这里等着你。可是长亭,我生气的不是你让我等,而是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么不珍惜自己。”文朔寒没有看她,而是低头将视线落到她脚尖与自己脚尖之间的那一小块空地上,“我不清楚那些贼匪是什么修为程度,可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你去,我知道你有能力让自己一尘不染地收拾掉他们,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长亭身后扯着自己衣服的双手,更加用劲地把名贵的衣料攥在手里,心中愧疚后悔之类的复杂情绪全都搅和在一起,然而最多的还是心疼,心疼这样一直纵容着自己的文朔寒。 她确实有那个能力,那些三流贼匪于她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但她追求刺激贪图一时的痛快,对于不致命的贴身攻击完全不加防备,在最后一刻才反击回去,也因此身上的衣物破损了好几处,有些甚至划开外衫,刺破了中衣。 “如果以后遇到使阴招的人,趁你放松戒备,暗算你可怎么办?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甚至不惜爆体将充满毒素的血液溅到敌人的身体上,到那时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文朔寒站起身,蔚蓝色的眸子里闪着寒光,他俯视着长亭,她从来没想过,这样好看的眼睛会有让她觉得全身发冷的那一刻。 “阿朔,我……”她刚要说什么,文朔寒突然伸手撕碎了她身上本就破损的外衣,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向后一个踉跄,文朔寒随手一扔那堆破布,又接着把她只几处污损的中衣也撕开。此时她只着单薄的里衣站在他面前,因为周身寒冷的空气而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文朔寒一言不发地走到衣橱前,从里面取出一件中衣和之前他为她挑选买下的长裙,亲手为她穿上,从衣襟的齐整度到掩藏在后腰带的绳结都一丝不苟。 长亭怯怯地任他摆布,她有些害怕他这副她从没见过的神态,担心自己是不是让他不耐烦甚至厌恶了。 最后一个衣结打好的时候,文朔寒就着从长亭手臂下方伸过去的动作环抱住她,把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鼻尖抵在她没被衣领遮住的侧颈上。 “我并非阻止你随心所欲地战斗,更不想让你压抑自己来迁就我,我只是想要你做这些的时候,顾忌一下我的存在,如果你不处于我能立刻帮到你的地方,或者不在我的视线之中,我会很担心,担心到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程度,这些你知道吗,长亭?”文朔寒按在她背上的大手竟微不可查发着抖,透过她的衣物她的背部,一直传到她的心里去。 “小亭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快疯了……”文朔寒在她的脖颈上落下轻吻,从下巴往上咬住她的嘴唇,明明气息中带着不可忽视的侵略性,但他的动作却无比的温柔,几乎让长亭觉得自己就快化成一滩水。 她悬在文朔寒肩膀上方的双手落到他的背上回抱住他,生涩地回应着这份过于强烈的感情,但她并不讨厌这种几乎把她燃烧殆尽的感觉。 “小亭儿,再也不要在我触及不到的地方乱来,答应我好吗?……小亭儿……”文朔寒的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红得发烫的肌肤上。 “好……”长亭只应了一个字,余下的便又被封在那双柔软的唇瓣中。 她还想对他做出许多的承诺,直到抚平他心中的那些不安,但恐怕现在没有机会,只好以后慢慢、一点一滴地补偿他了,这个她心爱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口脂 “嗯……”洛清溪边啃着个苹果,边直盯盯地将视线锁在对面的长亭身上,她正指导着芙鹂炼制新的丹药,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休息一下,回头就看见挚友斜靠在软椅上,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何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长亭几乎想掏出一面镜子看看,不过顾忌穿的还是男装还是算了…… “我觉得……”洛清溪嘴里嚼着果肉,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今天的口脂颜色挺漂亮的。” “啊?什么口脂?我没……唔……”长亭迷惑了几秒,瞬间理解了她话中的意思,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都怪早上文朔寒太…… “现在还遮什么?都这么久了,你看大家都心知肚明会心一笑了。”洛清溪懒懒地用眼神示意她身后,长亭一转身就见院里的众人都假装很忙的样子,可惜举手投足间的敷衍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楼里虽都是未出阁的女子,但毕竟都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过,而且长清楼对面就是花楼,大部分人多少都懂些这方面的事,看得多了也就知道了她那唇是如何弄成那样的。 “雁姒姐姐,洛姐姐在说什么呀?”小玉一脸天真地扯了扯雁姒水绿色劲装的下摆,小声地问道,怎么大家都好像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你洛姐姐在和常卿哥哥讨论妆面,小玉若是想学化妆,让你芙鹂姐姐教你。”雁姒轻轻揉了揉小玉的头顶,一本正经地唬弄她。 “真的吗?!芙鹂姐姐……”小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往芙鹂的方向跑去,直直冲进她怀里。 这边的吵吵闹闹并没有让长亭放松下来,反而让她更揪紧了心,若不是面具遮去了她的大半张脸,别人一定能看到她的脸像火烧起来一样的红。 “啧……”她在心里暗骂一声,转身进了一间空着的房间要去处理一下这样的状况。 “别在里面待太久啊,等会还要上街呢。”身后的洛清溪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惹得长亭回头用眼神控诉了她一番。 “洛姑娘。”孟夫人从楼上走下来到她的面前微一福身,身后的孟显牵着孟央的小手,两人的气色都不错,尤其充满期待的眼神显得他们精神十足。 “孟夫人。”洛清溪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放心吧,我怎么把他们带出去,怎么带回来,保证毫发无损。” “有洛姑娘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孟夫人露出一个大方的淡笑。在长清楼度过的这段时间不仅让孟显改变了很多,在盈娘和孟显的劝导说服下,她也渐渐放开了自己的心,不再像从前那般封闭自己,她并非是把别人的好意不当回事的人。 长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可能敷了些药什么的,唇上总算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她轻咳一声,道:“走吧。” “咦?常卿哥哥你把口脂抹掉了吗?”小玉突然冒出一句,害得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 “嗯……是啊……”她有些窘迫地应道,抱起左看看右看看的孟央小姑娘就往侧门走,洛清溪嘿嘿笑了几声牵着孟显跟了上去。 大街上人头攒动,现在的京城聚集了整个朱玄的精英人士,正是十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孟显紧紧抓着洛清溪纤长的手指,并不完全握住她的手,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不过洛清溪倒是注意到这小子悄悄朝长亭两人那边看了好几次。 孟央因为身子本就羸弱,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虽然现在调理过来不少,但整个人还是瘦瘦小小的,坐在长亭的臂弯上像个雕工鬼斧神工的木偶娃娃。即便说不了话,但长亭能从她天真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喜好与厌恶,但凡她视线停留上三秒的,长亭就毫不犹豫地把那东西买下来,孟央小姑娘便“咿咿呀呀”地开心大笑着。 “怎么?羡慕小妹了?”洛清溪拽了拽孟显地手指,“想要什么就说呀,什么都行!” “不!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十岁了,是个大人了!才不会买那些小孩子玩的东西!”孟显为了显得自己有底气,还特意双手叉腰挺起胸脯。 “真不要?”洛清溪假装信了的样子,问道。 “真不要!”他又把下巴向上抬起,几乎直面着天空。 “那好吧,你坚持就算了。”洛清溪一摊手转身就往前走,然而孟显却在这时候沮丧了起来,手下的衣服都揉得发皱。他眼巴巴地望着两旁摊贩上的精致商品,苦着个小脸恋恋不舍的样子。 孟显刚往前挪动步子就被一把抄起,眨眼间就同孟央一样坐在了洛清溪的臂弯里,她捏了捏他的鼻子,道:“好啦,逗你的!别逞强了,还说不想要?” “我……我……没有……”被察觉出心事的小少年还在嘴硬,把脸撇想一遍死不承认。 “你这么说我就不买了。”洛清溪手中刚刚拿起他盯了好久的一样物什,看他说这话又把它放了回去。 小少年脸上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十分渴望、内心挣扎的复杂表情,逗得洛清溪实在憋不住笑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说实话显儿,我和你常卿哥哥都喜欢坦率的孩子,我可不记得我有教你对我们也口是心非。”她颠了一下手臂,孟显也随着她的动作上下一动。他面上又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斗不过小孩子的天性,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才乖。”洛清溪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付了钱把刚才那东西买下放到他手里,小少年瞬间就高兴得两眼放光,喜悦的情绪藏都藏不住。 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的长亭眼中,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此时孟央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脸侧,意义不明地叫唤了两声,长亭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对,你哥哥很开心。” 临近午时,长亭洛清溪二人带着两个小的进了一座酒楼准备用午饭,刚在雅间里坐下,两人就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酒楼侍者为她们端上茶水点心,待她们点好餐临走前长亭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话,侍者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只有微动的手指表明他听到了她的指令。 “抓活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街 没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就陆续登上她们的桌子,满满地占据了所有的空间,也不管她们能不能吃得下这么多。 孟显和孟央看得口水直流,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午餐呢。两人看了看长亭和洛清溪,见她们点了点头便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勺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此时一位侍者敲门进来,对长亭道:“这位公子,您吩咐本店的特殊菜式,后厨已经准备好了食材,烦请您亲自过去挑选。” “嗯。”长亭摸了摸身侧孟央的头顶,拿走她脸上不小心沾到的一粒饭粒,道,“慢慢吃,不急。”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长亭起身朝洛清溪使了个眼色便出了雅间。孟显眨眨眼睛貌似意识到了什么,他刚要开口问就被洛清溪塞了块肉堵住了嘴。 “没事儿,安心吃你的。”她刮了下孟显的鼻梁,安抚道,自己到了杯酒小口喝着。 “常公子,这边请。”侍者掀开一道帘子引着长亭往后院里走。 这座酒楼是魏可霏帮文朔寒管理的其中一处产业,之前她去交易行的时候意外得知此事,顺口说了几个她以前的经营策略,再加上魏可霏自己举一反三,现在这家酒楼的生意比同行至少高上三倍。 她曾吩咐过手底下所有的地方对常卿都要特殊对待,不管什么要求都照做,因此这些侍者才会这般听她的话。 长亭来到后院的一间小黑屋子里,冰凉的地面上跪着三个被绑缚着的男子。三人恶狠狠地盯着看守他们的人,见门被打开,光亮中走过来一个人,视线便转移到她身上。 “我只问一遍,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跟着我们?”长亭用骨扇顶着自己的下巴,懒懒地在他们三人间扫了一圈。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其中眼神最刚烈的男子吼出这么句话,长亭面不改色一甩扇子,他的脖子立刻出现一道血痕,一道天力利刃割开了他的颈侧喉咙,他向前倒在地上,挣扎几下没了气息。 长亭手腕一挽将扇子横在胸前,眯起眼睛看着剩下的两人,眸中带着无形的威胁。 一个生命瞬间结束在眼前,两人都瑟瑟发着抖,知道了眼前这人不是好惹的主,他们真没想到那死去的人不过像平时一样虚张声势一番,竟然就这样被二话不说地杀死了。他们又不是杀手,不过是收了银子教训这人一顿,可不想就这样丢掉性命。 “是施起……他付了我们钱让我们教训你一顿……”其中一人哆嗦着说道。 “施起?”长亭似乎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半晌反应过来,“哦,那个……成相府上的小舅舅?” 之前把他扔出长清楼之后稍微做了点调查,记得不是什么需要特意防备的人就没在意。不过…… 长亭打量着这两人一个物境六阶,一个物境五阶的修为,嗤笑一声,“就你们这拿不出手的修为,竟然敢接这种活,真以为自己能上得了台面?” “……”两人无比尴尬地低下头,他们此刻后悔自己见钱眼开,又没事先做些探查的工作,就这样轻易地落了网,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任他宰割,这屋里竟然随便一人都比他们俩厉害。 “先关起来,别让他们死了。”长亭转身准备离开,临到门口又回头抛下一句,“哦,不过要是有想逃跑的迹象就解决掉。” “是。”包括刚引她过来的侍者在内的几人恭敬地应道。 两个跪在地上的狼狈男子看到她离开的背影莫名松了一口气,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看来菜都不新鲜啊,空手回来的。”洛清溪筷子上夹着一片糖藕,放到了孟显的碗里,这小子竟然喜欢吃甜食,跟朱羽一样嘴硬。 “前天的菜,还有三片烂叶子,反正不贵,不要了。”长亭关上雅间的门,坐回原位,拿起手边的杯子下意识就要喝,却闻到一股酒香,这才发现里面装着清冽的酒。 “啊——”孟央拽住她的袖子,手里比划着什么。 长亭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脸颊,道:“谢谢央儿,可是哥哥不喜欢喝酒,央儿给我倒杯茶水可好?” 孟央听到她前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沮丧,但听到后面一句话之后眼里又充满了光芒,她用力点点头,站起身伸手够到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杯茶举到长亭面前。 “央儿真乖。”长亭接过杯子,看着小姑娘笑得更加灿烂,脸颊红扑扑地十分可爱。 “真好啊,央儿那么黏你。”洛清溪嘟着嘴,鼓着腮帮子,斜眼看着长亭,“怎么感觉以前你就比我更受小孩子欢迎的样子?” “多大人了,吃这种醋?”长亭反问道,夹起一块肉递到她嘴边,“这样能不能满足你?” 洛清溪一口吞下那块肉,一边嚼一边说:“勉强算你合格。” 长亭无奈地摇摇头,孟显看着面前的碗愣了神,然后伸手把仅剩的一块茉莉糕推到洛清溪面前,虽然他和妹妹都很喜欢这糕点,不过看她刚才只吃了这个,姑且算是喜欢的吧……? 看着视线里悄悄移过来的绿色茉莉糕,洛清溪发了几秒呆,有些不敢置信是这个傲娇的小子给自己的。 “你不吃我就给央儿了……”孟显见她半天没反应就要把盘子拿回来,她立刻截住他的手,拈起茉莉糕就送到嘴里。 “呵呵,来不及了。”她朝他眨了下左眼,笑眯眯地品尝着糕点唇齿留香的甜味,假装看不见孟显嘴角强忍着的笑。 这小子可真有意思。 “叩叩——”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刚才那个侍者进得门来附在长亭耳边说了几句话。 “哟,这倒是有点意思?”她眼里浮上几缕兴味,“那就放一车菜还给菜商,看看他怎么回应。” “是,公子。”侍者行一礼出了门不再打扰她们四个人。 “怎么了?”洛清溪手撑着脑袋看着她。 “直钩上咬了鱼。” 第一百四十章 施起 要是说到朱玄国京城里运气最好的人,那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成丞相府的小舅舅——施起。 施起是成吉的正妻成夫人娘家最小的弟弟,刚出生没多久曾染了病,一度濒死所有人都快放弃他了,恰逢一个几十年未曾出现的丹药师重回朱玄,随手就治好了他,后来便一直健健康康,大小病魔都不曾造访。没过几年施家没落之后,他便被成吉接到自己府中,锦衣玉食地抚养成人。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关联,自打他第一日进成府,府里的好事就接连不断。最为重大的就是原本不看好的四皇子突然即位成了皇帝,成吉嫁过去的女儿成了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除了没皇后的名分。成吉也被封做了宰相,权倾朝野。 施起这人天资不佳,完全不是修炼天力的那块料,虽然成吉寻了许多品级极高的丹药,但对于他体质的改造作用并不大。他又怕疼怕累,也不愿修武。但奇了怪的就是他不知为何总能碰到一些奇遇,防身的宝贝得了不少,只做观赏把玩用的稀奇玩意儿也堆了好几个屋子。 这次被那个叫常卿的名不见经传的人,那般不留情面地扔出去,可当真是出生以来头一回,而且还是在有人提醒他自己的身份之后,态度丝毫未曾改变。他何曾受过这般侮辱,便寻了些人教训教训他。 施起黑着脸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大腿上,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身边的桌面。他的身前不远处跪着一个一身脏污的男子,蓬头垢面,衣服上还沾了些干涸的血液,勉强能看出是他派去教训常卿的其中一人。 “失败了还敢回来?”施起的声音中明显露着怒气,他看那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这人是被捆绑着扔在成府门口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贪生怕死的东西肯定说漏了嘴,把他们抖了出来。 “这……这……他……”男子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生怕说得不对被就地解决,若是赶出去还算是幸运的了。 “欸——小舅舅,莫要这么大的怒气,先听他把话说完,人家也不会光放他一个人回来。”一旁站着的人忙出声安慰道,施起斜了他一眼,表情更加不悦了。 “都是你找来的人,一点用都没有。”施起恶语骂道,那人脸色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成谄媚的笑,他转向地上的男子,道,“还不快把事情经过道来!” 那男子一开始话还说不利索,被身边的侍卫踹了两脚才好了一些。等他把在常卿那里的经历说完后,施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没说让你回来做什么?”刚施起骂过的那人又问他道,“传话之类的,还是你忘了?” “回姑爷,真没有……”男子胆怯回道。 被称作“姑爷”的这人便是刚成为成相女婿的孟凡,单从面相上看倒是个十分清秀的书生形象,然而眉里眼间却掺杂着惯于阿谀奉承的影子。 “罢了罢了,赶出府去,别再出现在本少爷面前。”施起一拍桌子,站起身就往里间走,不再去管那人的事情。 “小舅舅……”孟凡本打算追上去,却见他一回头,脸上不悦的表情更甚。 “你还有脸跟我说话?!”施起丢下一个轻蔑的眼神,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间。 孟凡伸出一半的手臂还举在空中,此时尴尬地落回了身侧,他转向看守着男子的两名侍卫,自然地笑道:“我来处理后面的事吧,希望多少能弥补一些我的过错。” 两名侍卫对望一眼,算是默认了他的话。孟凡唤来自己站在院外的侍卫,把男子连拖带拽架到了自己的院中。 那男子本来听到施起说要放了他时,内心是喜悦的,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从心底里冒出来。然而这孟凡却并未按照施起对我话把他扔出去,反而把他架到了自己的院中,这让他又是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姑……姑爷……”男子眼中充满了恐惧,“施公子说要把小的赶出府去……” “嗤——”孟凡此时露出一个跟刚才完全不同的残忍笑容,“他也说了,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只有让你成为死人,这才可能实现。” 男子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口中就被塞进了一团抹布,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而身体又被压制着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凡拿出一把泛着寒光的钝匕首,在他身上一刀一刀,来回地割着,因着刀锋不锋利每一道伤口都需好几下才能割到骨头。血液慢慢从伤口流出,直到他失去呼吸为止。 还不如一刀解决了他——男子死之前最后想到。 “又这么快就死了,确实没用。”孟凡接过手底下人递来的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迹,然后嫌弃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剁了,喂狗去。” 目中无人的他丝毫没注意他的院墙上,一个人影悄悄来过,又悄悄地离开了。 那人影迅速在城中的暗处飞过,最后进入一家人声鼎沸的戏院之中。他不动声色地接近了一个人,那人注意到了他,随后带他来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如何?”长亭问道,这是他派去跟着那被她放回去的那人的,把他看到的一切全部回来汇报给她。 他如此这般把细节全部叙述了一遍,长亭听完后皱起眉,食指不自觉地勾起一缕发丝打着卷。 “好了,你下去吧。”她挥了挥手,那人便行一礼后消失在原地。 看不出来孟凡还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不过这个施起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过说起来,打从一开始这事儿就有挺多令她起疑的地方,回去再具体了解一下实情吧。 “怎么一个人先出来了,你错过了最精彩的结尾。”洛清溪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拍她的肩膀。 “透透气而已,里面有些闷热。”长亭弯下腰抱起孟央,小姑娘亲昵地抱住了她的脖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戏文 从酒楼出来之后遇上不远处的戏院上新戏,正好新一场开场又看两个小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便进去凑了个热闹。 戏中讲述了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在运河上救下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青年。那位青年面若冠玉目若朗星,又十分有才华只是修为差了些,但并不妨碍千金小姐心悦他。两人日久生情,奈何小姐家里的长辈们并不同意他们的这段感情,想要强行拆散他们俩。于是两人决定在一个晴朗的晚上私奔,可行至半路却遇上了贼匪截道,青年几乎拼上性命才让两人脱险,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已是奄奄一息。千金小姐眼看着青年就要不行了,只好带着他回到了家里,请家里人救活他,代价是与他分开再不相见。 青年活了下来,然而一能下床行走就被赶了出去。那之后他多次上门拜访,但都没见到那位小姐。直到最后一次,那家人告诉他千金小姐忧思过度,几个月前就逝世了。青年得知这个消息后,魂不守舍地在街上游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站在当初两人第一次相遇的运河边上。他跪在河岸痛哭了三天三夜,连天都被他的悲伤感染而降下了连绵数天的大雨。最后,人们看到他站在河边双手张开,直直投入了运河之中,被一抹波浪所淹没。 乐器弹奏的或悠扬或悲怆的小调与引人入胜的唱词相配合,加上演戏人表情肢体生动的演绎,那一幕幕场景都鲜活地展现在眼前,台下的观众几乎觉得身临其境,连那连绵的大雨都淋在身上。 这一折戏落了幕,然而看戏的人却都没从戏中的情绪出来,停了许久才爆发出如雷动的掌声。 洛清溪表情淡淡地拿起手边的茶杯,浅抿一口。她虽然也被这折戏的氛围所感染,却并不觉得戏文中两人的感情让她感动。 也许是过去的经历使然,她看不起不顾家族责任只随自己心意的行为,像私奔这种抛开一切的蠢事为她所不齿,更别说两个人都没什么能力在世间闯荡,出了事还不是要依靠家族。 不过她还不至于去扫其他人的兴,尤其身前坐着的两个小孩子眼圈都有些泛红。洛清溪这才笑了笑,轻柔地把孟显和孟央都搂进怀里,也不知道这两只听没听懂全部的故事,就这般容易感动。 “咱们出去找常卿哥哥好吗?”她道,刚才长亭出门时跟她打过招呼,该是放回去的那人有了消息传回来。 “嗯……”孟显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而孟央只是抓着她的裙摆点了点头。 在外面找到长亭的时候她正一个人站在阴影里,被碎发遮住的侧颜看不清晰,却让洛清溪有些恍惚,将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她摇摇头将那想法甩出脑海,走上前唤了她一声。 “这是怎么了,眼圈都红了?”长亭用拇指指腹轻轻拂过孟央的眼角,小姑娘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刚那折戏太有感染力了呗~你是没看到刚才结尾时候的场景,诶哟真是屋顶都快被掀翻了。”洛清溪摊了摊手。 “是嘛,央儿被感动了?”长亭问道,孟央没做反应,只是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长亭轻轻拍着她的背。 “天也不早了,今天先回去吧,等以后有机会再带你们出来。” “嗯。”孟显应道。 把两人送回长清楼之后,长亭和洛清溪竟遇上了早就候在隐蔽处的苏潼四人。她们每人手中都握着一个不起眼的卷轴,长亭一眼就认出是朝天祭的报名表,不过是普通的需要选拔的那种,看来四人都通过了最基础的能力测试,不然也拿不到这报名表。 长亭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她们给自己一个解释。苏潼见她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便上前几步跪在两人面前,其他三人也同她一样紧跟在后面跪到地上。 “属下几人擅自做了决定自己参加朝天祭,还请主子能够给属下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继续在主子手下做事。今后绝对不敢质疑主子一丝一毫,恪守本分。”苏潼低着头诚恳地说道,把那卷轴举到跟前。 然而等了许久,身前也没任何动静,她们几乎怀疑长亭二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但她们不敢抬头,即使手臂发酸发麻都没有颤动一分。膝盖紧挨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上,寒意蔓延至全身,手心溢出的薄汗打湿了卷轴的外封。 也不知到底跪了多久,苏潼视野中多了一双纹案精致的靴子,手上一轻那卷轴被取走,然后便是被翻开的细碎摩擦声。 “捷径不走,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长亭沉声道,视线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见她们表情中没有装腔作势的虚伪,这才半敛了眼睑,一托苏潼的手臂示意她起身。 “属下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祁熙道,本来这次的事就是因她而起,不能完全让潼姐代她赔罪。 “记住你说过的话。”长亭把那卷轴还给苏潼,“没有下次了。” “是。” “正好,我手里刚遇到点事,要你们去查个究竟。”长亭从纳戒里拿出一块配饰,放到苏潼手心上,“这东西主人的过去给我全部挖出来,无论大小都要详细向我汇报。” “是,主子。”苏潼握紧了手中的饰物,在长亭示意之后便同其他三人一起离开去调查此事了。 “那个是?”洛清溪疑惑地问道,那东西看着挺名贵的,不过也不是稀少之物,长亭不直说出它的主人是谁,真能凭这么个小东西揪出那人的过去? “那日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背面有特殊的印记。”这话一出,洛清溪就明了了,只是长亭为何想要知道跟那成相家的小舅舅有关的事,这倒是真让她不解。 “一时来了兴趣,有些想要了解的事情,咱们换个地方,我跟你细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纤草 “你对施起这个人有什么想法。”两人回到了穆府长风苑,长亭走进自己里屋,边换衣服边问向已经放松全身倒在软榻上的洛清溪。 “想法?……嗯……”洛清溪单手支起头侧躺在榻上,“愚蠢?” “怎么说?”长亭摘下面具收回纳戒,将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 “他连我们的底都没摸清,派了几个那么容易就被抓住的人来找你麻烦。且不说他们把他这个幕后主使供出来了,前两天你刚把他扔出去,互相得罪了一番,这时候你要是出了事,他不是首当其冲就是被怀疑的对象嘛?”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却越说越觉得哪怪怪的,“之前听说他在京中横行霸道的,这么一看,好像也不是很厉害啊,是成吉的势力太过让人畏惧?” “也许有一些原因,但这么多年下来,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人给过他颜色看。”长亭道,“我之前没说完,这几个人说自己是孟凡找来的,从前做过的大部分损事都是他指使他们的。” 在酒楼把那两个人关起来之后,派去监视的人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便是他们是专门帮孟凡做坏事儿的,这次被抓,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惩罚。 “什么玩意儿?”洛清溪一挑眉,露出个鄙夷的表情,“这人怎么……算不算小人得志?” “呵呵,见得多了。”长亭冷笑一声,“抛妻弃子追求荣华富贵,现在又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他这人成不了气候,我觉得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取灭亡。这次的事就算过后给人抖出来,施起要完全脱了干系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你的意思是,施起是故意用他的人?”洛清溪立刻反应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第一次见施起的时候我探过他的修为,物境六阶,还不错吧?但是端楉只是个修为物境二阶的弱女子,想要控制她让她完全出不了声动弹不了,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没有那么做,那间雅间里一丝天力波动都没有,他完全是空手想要限制端楉。” 洛清溪眯起眼睛,确实不合常理,她原先听说这事,只当是个纨绔子弟想强逼端楉就范,但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太过自信?还是目中无人到了一定境界? “根据送回来的情报,施起没有再提过后续要再对我做什么,也许那只是他一时的冲动。”长亭拨开帘子从里屋走出,换上了早上文朔寒替她挑选的衣服,“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不应该没调查过我对我底细,至少我们消灭过雄狮堂这件事情肯定能查到,那他就该清楚这次派的几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就算他不知道,他身边也应该有人提醒提醒他,但他像是故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非要在我们这里吃颗钉子。” “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其实在扮猪吃老虎?”洛清溪眨了下左眼,“他其实也弄清了孟凡的本质,看他特不顺眼?” “等苏潼她们调查结果出来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些意外的消息。”长亭替她捋了捋翘起来的额发。 夕阳刚刚没入地平线的时候,长亭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屋里修炼,而是披上了一件披风来到了城郊的一片小树林中。她几个月前在这里悄悄种下了一颗纤草的种子,这几天差不多就是它发芽的日子了,她要确保这一株纤草安全破土。 纤草只能在朱玄大陆上生根发芽,却要到青玄才能继续成长,它是制成几种圣级丹药必不可少的材料,这还是在火魂中一个特别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的。 刚开始发现时她还觉得诧异,因为她没有在朱玄的任何一本丹药书上见过,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将它种了下去。而如今她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因为她取回了属于前世的一部分记忆,纤草在她的印象里是族里丹药师常用的一种材料。这一世她也成了丹药师,自然知道纤草的重要性。 长亭走到一处繁茂的大树下,在树根南侧摸索着。纤草破土发芽与其他草药相当不同,它是顶起一块土壤作为自己的保护伞,在其下暗自生长直到限制。 指尖触到一个柔软的植物时,她的手立刻顿住了,拨开掩盖在其周围的绿草,长亭低下头望去,一株纤细的小绿苗顶着一顶土壤做的帽子出现在她眼前。 成功了!——她在心里喜悦地尖叫起来,纤草的种植难度极其高,第一次尝试就让它成功发芽着实让她惊喜。 “你最好把手拿开,刚发芽的纤草很脆弱,你手的温度太高了。”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长亭立刻警觉地在周身覆下两层防护罩。 “……是你啊。”长亭看清来人之后,放下双手却并没有收回她的防备。 披着灰色斗篷的男子拉下自己的帽子,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打散了她的保护罩,“那你该知道这东西对我没用。” “我可还不知道你跟我在那之后有什么联系,寒宵。”长亭朝天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擅长和这人相处。 他是之前在银月城指引她去阎王阁地宫的那个人,也是她取回的记忆之中,那个对她射出冰刃的寒家的寒宵。 她只记得寒家人中规中矩,是从前的她最不想与之相处的类型,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她在那之后不仅与他有牵扯,还交情不浅,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一世还出现在她面前了。 “我懒得跟你解释。”寒宵手一翻,丢给她一个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晃着草绿色的液体,“用这个滋养纤草吧,如今朱玄的土地已经不如当年纯粹了。” “寒宵,我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长亭沉默半晌才开口,她不能一直接受他的恩惠。而且他俩每次都是单独见面,她觉得和一个人不清不楚地联系着,是对文朔寒的一种背叛。更何况,她也只知道文朔寒和寒宵前世认识,具体的就算她问,寒宵恐怕也懒得答。 “呵,你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寒宵突然嗤笑一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和好 “呵,你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寒宵突然嗤笑一声,几步走到长亭面前,伸手重重扣住了她的下巴,“死亡给予你的变化还真是令我惊讶。” “我的变化可不是一次死亡就能解释得了的。”她侧过脸颊挣开他的桎梏,却也错过了他眼中只一瞬间的闪烁。 “无所谓,关于你的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寒宵微闭了一会儿眼睛,随即一个旋身消失在了原地。 长亭握着那个透明的琉璃瓶,心里觉得怪异,所以他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出现在她面前的?然百思不得其解,在纤草芽上浇了一些瓶中草绿色的水后,便回了自己住处。 长亭翻来覆去大半夜,眼睛睁了闭、闭了睁,反反复复一直到了后半夜也没睡着。她拉着被子坐起身,眼神暗淡地抿起唇。 “冷……”她喃喃道。 被窝里是暖的,脖子里的风晶石也为她抵挡了外界的一切寒气,可她还是觉得周身发凉。大概,是因为床上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吧。 长亭揪起了手中的被褥,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穿起衣裙出门,御剑朝文朔寒的那处别院飞去。 整个别院里只有一间房中还有光亮,微微开启的窗子漏出温和的光芒,洒在窗外的草地上。文朔寒手里不知道翻着本什么书,正聚精会神地研读着。虽然长亭极力控制了自己的动作,但还是在落地时发出了些声响,让屋中的人将视线投了过来。 她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略不自在地走了进去。此时脑海里一片混乱,她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要是文朔寒还没消气可怎么好? “小亭儿,更深露重,你怎么到这么冷清的地方来了?”文朔寒放在手中的书卷,但并未起身,淡淡的语气让长亭心里更加没底了。 “我……”长亭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道,“我的屋里太冷,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可以御寒的事物……没有也没关系,我就是……呃……我先回去了……” “小亭儿。”见她就要落荒而逃,文朔寒叫住了她,在她小心翼翼地看过来后拍了拍自己的身旁,“过来。” 长亭心中一喜,面上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不再那么紧张,她小步跑到他跟前坐了下来,一手试探性地抓住他的衣服,却没想到一个不稳被他拉进怀里。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长亭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脖颈和肩膀。 “这样还冷吗?”文朔寒将自己放置在一旁的外衫罩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裹在自己怀里。 长亭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紧靠在他身上,他也不发一语,一手揽着她一手继续翻看手边的书籍,彼此都静静守着这一刻的安宁。 “对不起。”就在长亭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文朔寒带着歉意的声音,她收紧自己的手臂,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我才要说对不起,阿朔,这次的事完全是我的错……” 话音未落,她的唇就被封住,只消蜻蜓点水那般的一瞬间就离开,随后额头也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她听到有人说:“睡吧。” 仿佛一句迷人的咒语,长亭便渐渐进入了甜美的梦境之中。文朔寒轻抚着她披散着的长发,亲了亲她闭起的双眸下那两道红色的纹案。 翌日一早,长亭是在清脆的鸟叫声中苏醒的,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香气,以及抱着她的这个怀抱的温暖。文朔寒一夜未眠,一直在研读那本书,长亭来前与来后的分别只是他从手动翻书,到运用天力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而已。 “你在看什么呀?”长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就这样坐在文朔寒怀里睡了一夜,窗户关得严实,挡住了风挡不住透进来的阳光。 “神殿的第二轮测试须知。”文朔寒拨开她翘到脸上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然后反手用指节撩了撩她的下巴,长亭刚醒来,迷迷糊糊地像猫儿一样回应了他的动作。 “什么神殿……?”她的嗓子还没开,话语像黏在一起一般模糊,忽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神域的神殿?!” 文朔寒点了点头,长亭却是不淡定了,她不清楚现在的神殿难不难进,但是在从前,每一轮测试都要刷下至少十分之九的人,有时候到最后甚至一个人都选不上。文朔寒既然要参加它的测试,怎么还有闲工夫陪她在朱玄这里?!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这几个月可有好好准备?我……我是不是耽误你了……这可怎么办……唔!”她还兀自担心着她是不是荒废了他的时间,唇上就被咬住,截下了她还未完的话语。 “没事的小亭儿,这东西我早就看过了。”文朔寒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四目相对,“我只是确认一下细节和我的认知有没有出入,第七轮测试以前都不是我所需要担心的。” “怎么一回事?”长亭听他这么说冷静了下来,但还是有些担忧。 “我从前可有说过我去过月玄大陆?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早就训练过我在神殿的测试中需要应对的各种情况,七轮后的内容每年都不一样,那之前都不会太费我的心力,现在才第二轮。”文朔寒道。 他向长亭详细解释道,神殿的测试共十轮,前七轮是每半年一次,而最后三轮则是会根据具体情况,由神殿决定测试时间。每两轮测试的期间神殿都不会加以干涉,所以他就算一直留在朱玄也没关系。 “可是朱玄天力稀薄,对你的修炼一点帮助也没有!”长亭担忧道,而且文朔寒既然已经能去参加神殿的测试,他的修为一定很少有人能匹敌,呆在这里可以说是百无一利。 “我遇到的瓶颈已经不是几天的修炼就能冲破得了的了,既然那样,我自然是想多与小亭儿在一起,说不定哪天无意间就突破了呢?”他握住她的手指,拉到自己面前在指尖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真要像这般好运才好……”长亭无可奈何地窝进他的怀抱里,半闭上了眼睛。 如果有什么办法她能帮到他就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逃犯 “洛姑娘。”李瑜静悄悄地降在长清楼的院中,洛清溪正抱着小玉坐在秋千上,握着她的手描字,听到这一声只有她能捕捉到的声音后,便让小玉先练着,自己走到了暗处。 “什么事?” “主子交代的事情属下们全部完成,将结果整理完毕,都在这里,可是找不到她。”李瑜将怀里的一叠厚厚的资料捧到她面前,她们几乎是脚不沾地地用最短的时间查清了那块配饰主人的身份,然后挖出了与之相关的许多尘封已久的事情。 “给我吧,给我们两个谁都一样。”洛清溪接过来翻了上层的几页,又拆开了放在一起的一个信封,将其中内容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诶哟,真乱。” 李瑜心里默默说了句赞同,可不是,这人的过去还不是一般的人能一时半会就理解得了的。 “行了,剩下的我回去再看,你们几个这两天在后面好好修炼吧,朝天祭快到了,尽可能多提高自己的修为。”洛清溪顺手丢给她四个纳戒,“一人一个,有的话很多事情会方便很多。” “谢、谢谢洛姑娘!!”李瑜震惊地点了点头,洛姑娘真不愧是和主子一道的人,出手也是这么阔绰…… “对了,我想起件事。”洛清溪道,“当初焦磊派了萧瞿来杀我,那派去长亭那的人是谁?” “这……”李瑜顿时脸色就有点不太好,但还是如实答道,“是属下。” “但是属下当时并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属下到的时候穆家的二小姐已经吩咐下人把……主子……抬去乱葬岗了,加上当时阎王阁情况有些复杂,属下就没再多留了。”没等洛清溪做出什么反应,她就立刻解释道,左右也瞒不住,不过还好当时没做多余的事,否则现在肯定更让她吃不消。 “无妨,我就是好奇问问,你放心,她不会因这事区别对待你的。”洛清溪拍了拍她的肩,自己的好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谢洛姑娘……”李瑜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却意外看见了刚刚走入后院的某人,皱起眉头迷惑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不解回到了对面暗楼的院子中。 小玉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小步跑到了那人的跟前抱住了她的腿,“芙鹂姐姐!你回来啦!” “小玉乖。”芙鹂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可有把昨日的账簿整理好?” 为了锻炼小玉的算术能力,现在每日的账簿会先由盈娘对过一遍,再让小玉验算一遍,多数情况下是同一个结果,准确度和速度与日俱增。 “好啦!刚才洛姐姐在教小玉识字哪!”小玉拽着她的裙摆向洛清溪所在的暗处看去,正好见到她走过来。 “出去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她问道。 “没有,就是街上的人略多,挤在一起不是很舒坦。”芙鹂笑着说道。 “朝天祭期间,正常。对了,楼里准备招一些新人,你让盈娘按照以前的法子物色一些。”以前的法子当然是指去寻那些无家可归或者流浪的女子。 之所以不公开招人,是因为此时长清楼算是众人眼里的一块肥肉,能在里面有一席之地可不是一般的荣誉,而且据说楼中人的福利相当好,光从她们脸上常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 同时,也避免了心思不轨的人混进来,对于那些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来说,救赎永远比金钱所给予的利益要高那么一点。 “是。”芙鹂应道,想着这里也是时候流进新的血液了。 洛清溪又去看了看孟显的学习进度,解了他的几处疑惑后便回了墨云庄。 昨天她回到府中睡了一觉起来之后便去见了墨天靖,一个晚上的酣畅淋漓,足够她发泄出所有不符合自己性格的情绪,她并非被生母还活着这件事蒙住了眼睛,她也看重与抚养她长大的义父义母之间,与相处多年的墨云庄众人之间的这份感情。 把话说开了之后双方都轻松了许多,这次坦白消除了墨天靖和云川心中的那一道坎,见到洛清溪同从前一样,又有些不一样的样子,两人心里着实感到十分欣慰。 她同他们说了自己会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和阅历,希望以后能找到那种假死药的解药。不过她也没忘了向他们撒撒娇,以防他们想多以为她不再亲近他们了。 洛清溪正放松地靠在马车上布置的坐垫上,手中翻着李瑜给她的东西,猝不及防就是一个极大的颠簸,差点让正对着车门的她直接冲出去,所幸反应快稳住了自己,只是手里的资料飞出去一两张。 她等马车停稳后把资料收了回去,车帘问向车夫,同时向周围看去:“刚才怎么了?” 马车侧边站了一个背对她的青年,他面前跪着个被反剪住两手,头被按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口中吐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回小姐,这个人刚才突然滚到我们马车前来,奴才一时不察,可有让小姐受伤?”车夫一脸歉意地说道,车边跟着的侍女也早在车停的时候凑过来问她有没有哪伤。 “我没事……咦?”洛清溪此时认出了那个背对她的男子竟然是魏挽沨。 他转过身来,见是她的时候微不可察地愣了下,随机想到墨云庄里的主子也就那么几个,现在京城里会有这么多护卫跟着的只有二小姐一人,是她也不奇怪。 “洛姑娘。”魏挽沨道了句算是问候,不明情况的围观路人和他的手下却是被惊到了,京城里谁不知道魏挽沨将军不苟言笑,而且心气甚高能让他主动问候的人可没几个,甚至许多达官贵人他都不给面子,破天荒的跟这马车上的女子打了招呼,她是什么人? “魏将军。”洛清溪笑着点点头回礼,然后看向地上那人,“这是?” “逃犯。”魏挽沨言简意赅,示意手下把他架回去,然后又看向她,“告辞。” “辛苦啦~”洛清溪朝他挥挥手,然后放下车帘回到马车厢里,吩咐继续上路。 在瞬息万变的京城中,这一幕小插曲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四位穆小姐 朝天祭的开启仪式就在明天早上,那之后就是第一轮的赛事了,不过跟拿着天号报名表的参赛者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他们只需到场领取一个复试令牌即可,等到初试全部结束之后,便会有人根据令牌来通知他们复试的时间。 长亭本想着去黑市淘点新奇玩意儿,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帮到手底下几个参赛者的东西,但临出门前却被穆府其他几位小姐拦住了。 且不说比较活泼好动的穆宇晴和穆宇凝,两人竟然捎上了穆天璃和穆亦熙,真是全体出动啊……长亭在心里叹息一声,看来是去不成了,晚上再说吧…… “三姐!你今天可别想又不带我们出去玩了!”穆宇晴嘟着嘴双手叉腰挡在她面前,一旁的穆宇凝有样学样地手叉腰站在她旁边附和道,“就是就是!爷爷从来不阻止你,但却不允许我们早出晚归。” 长亭真是觉得哭笑不得,又不好跟她们说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无奈地看向一直保持着淡笑的穆天璃,说道:“天璃姐,怎么你也跟着她们起哄?”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也想上街看看呢。”穆天璃露出一个恬静的微笑,“十年一次的盛景,错过了这阵子,下次可就等得久了。” “就是啊!可是父亲和伯伯又不让我们单独上街,说外面太乱,变数太大。三姐你知道的,身后跟着那么多条尾巴,这不能干那不能做的,有什么意思嘛!”穆宇晴“噗”地呼了两口气,然后眼中带着满满的期待看向长亭,“所以带我们去嘛,三姐!我们都知道三姐你最厉害了!” “是啊!而且家里肯定放心我们跟你一起去的!好不好嘛三姐……”穆宇凝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近乎哀求地仰视着她。 长亭头疼地抚了抚额,她真的特别讨厌逛街来着,尤其是带着一群小姑娘去逛街,不过看来今天她不答应是出不了穆府的大门了,只好妥协地看向几人,道:“出去玩可以,但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要离我太远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二是注意自身的安全,莫要看到感兴趣的就立刻凑上去。” “好!!”几人异口同声地保证道。 “那走吧,你们想去哪里?”长亭问道,穆宇凝此时松开了她转而和宇晴手挽着手,而穆亦熙则是抱着穆天璃的手臂,如今的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连风吹草动都要畏惧的了,虽然还没完全放开自己,但至少与这几个姐姐都相处得不错。 “那我们先去……”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着想去的地方,长亭则喊来仆从去知会穆远航一声,然后便领着四位穆小姐一道出了门。她的周围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着她,不论是她新调来的自己暗楼的人,还是听从文朔寒的命令随时候着的,更何况她自身的修为在朱玄基本无人能敌,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安全的问题。 繁华拥挤的街道上,宇晴和宇凝两个在前头蹿着,长亭便同穆天璃、穆亦熙慢悠悠地走在后面闲聊。 “天璃姐也要参加朝天祭吗?”长亭听到她透露出这么个信息有些惊讶,因为她的修为只有物境五阶,算不上好,中等偏下的水准。 “嗯,我决定向炼器师的方向走,我的天力属性是最弱的水属性,在修炼上面花的那么多功夫不如转到炼器一途上,至少我有那个天赋。”穆天璃微微一笑,她不像二妹有个极佳的天赋属性,也不像宇晴和宇凝资质优良,更比不上一直深不可测的三妹。 所幸她对炼器有些兴趣,事实证明她的品质也适合往这方面发展。成为炼药师和炼器师的首要条件就是戒骄戒躁、心平气和,如果一时没控制好自己在炼药炼器的途中出了什么事,那就不仅仅是受伤就能得到的教训了。 “那是好事呀,有炼器师的身份可比一般修炼者强多了,天璃姐你一定能获得去青玄的资格的。”长亭说道,想不到穆天璃还有这样的天赋。 “那就借亭妹妹吉言了。”穆天璃又道,“听说二妹这次也会参加,包括三皇子,也是要去争取那两千分之一的。” “她也……?”长亭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怪异,按理说她都嫁人了,在三皇子府每日被人伺候,怎么还会跑出来流血流汗? “宇晴和他的哥哥也会参加这次的朝天祭。本来我的兄长也是会参加这次的朝天祭的,不过他比较走运,两年前遇到了二皇子,直接一封推荐信就让他去青玄了。”穆天璃似是想到了什么,掩着嘴巴笑出了声,“兄长当时可没猜出来二皇子殿下的身份,闹了个挺大的笑话。” 长亭笑着刚要回什么,就看到附近的暗处不知什么时候藏了几个黑衣人,貌似在注意着她们几个,这些人她可是从来没见过。 “四妹、五妹,走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会了,咱们去茶楼里歇歇脚吧,你们也正好看看刚买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咱们还能回去跟店家对峙。”长亭对前面两人说道,这也没过多久,她们手里就大包小包的了,可不方便自己拎回家。 “好呀!我听说那里的酥草茶可好喝啦!我们去尝尝好不好?”穆宇晴手一指对向不远处的一座茶楼,兴冲冲地看向长亭的方向,见她点了头,立刻带着宇凝进了茶楼要了个雅间。 待几人到齐之后,长亭没像她们一样放松自己,而是说自己遇到个熟人要去打个招呼问候问候,出了门后给暗中保护的人递了个眼色,自己出了茶楼向偏僻的小巷子里走起走去。 她有预感,今天跟踪的这些人…… 她前脚刚绕过一个拐角,追上来的黑衣人便紧跟过来,手里明晃晃的钢刀暴露在空气之中,但它的主人却突然疑惑了,因为长亭的身影突然就不见了。 正当他四下里张望着的时候,却觉得眼前落下一片阴影,他急忙将刀架到自己的头顶以防不测,却不成想长亭竟然运起天力,困住了他手脚和下巴的动作,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占据了他。 第一百四十六章 恒岩国太子殿下 “坦白从宽。”长亭取走他手上的钢刀,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想说话就眨两下眼睛,想死就闭眼。” 黑衣人全身都发着抖,急忙眨了两下眼睛,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送掉自己的命。 长亭一个响指就让限制在他下巴的天力散去,黑衣人活动了下便道:“是皇子妃派我来的。” 果然……长亭眼神一暗,之前戚尹传消息过来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今天这一幕了。她看了眼面前哆嗦着的人,道:“继续。” “这……她说不用杀死你,只要留口气……还说要把你的脸划花了丢到街上……” 他每说一句话,长亭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怒极反笑,眯起眼睛望了望天。 “真是看得起我,朝天祭开始前送个化境一阶的人来给我开刀。”她手腕翻了几圈把钢刀正着插入他的心脏,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冷笑一声,“看什么,我可从没说要放过你。” 黑衣人白眼一翻失去了意识,等确认他断气之后长亭手一挥让他向后倒在了地上,然后朝一个方向道了句:“来人。” 一个暗卫瞬间落到她的面前不远处,单膝跪在地上向她行礼,道:“主子。” “处理掉,别留痕迹。”她丢下一句,便出了巷子仿佛刚才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 皇子中娶了正妃的仅三皇子一人,派他来的必然是穆亦舞。让他“下落不明”这件事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追查到,她查过穆亦舞明里暗里都没有能帮到她的势力,这个化境一阶的高手定是三皇子手下的人,而三皇子不像是会为了自己皇妃去伤害别的女子的人,所以她是瞒着他的几率很大。见这人没有回去,穆亦舞就会知道她吩咐的事没成,三皇子若是起疑,一定会打圆场糊弄过去。 唯一让长亭搞不懂的事情,就是穆亦舞为什么总是针对她,以前还好说,可如今碰都碰不到几次的,她到底干嘛死咬着她不放。 会是在她落水前找过穆亦舞的那个黑斗篷的原因吗?她已经从洛清溪那里得知李瑜被派来杀她的事,至少证明在阎王阁的人到达之前她就“遇害”了,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长亭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她前进的路上站了个青年,眼看着就要撞到他的背上,她却突然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到衣角被一个小男孩拽在手里。 “不许靠近我哥哥。”小男孩嘟着嘴充满敌意地仰视着她,她愣了一下,正好前面的青年转过身,她这才意识到两人有多近。 “抱歉,这孩子的防备心有点重。”青年只一眼就看出了身后两人的情况,绕过长亭抱起了小男孩,“如有冒犯,烦请谅解。” “并未,是我走神让他误会了。”长亭道,点了点头就要离开,青年却出声叫住了她。 “在下邢阡,还未请教姑娘芳名?”青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长亭心里觉得怪异,这才刚遇上半分钟不到,他们俩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发展到交换名字的交情吧。 “你可以称呼她为皇子妃,恒岩国的太子殿下。”腰间揽上一只手臂,长亭整个后背贴在了文朔寒的胸膛上,从左边耳朵上方传来的话语,毫不掩饰地表露着他对她的控制欲。 “原来是二皇子殿下,许久不见。”邢阡风度礼节十足地问候一句,对文朔寒语气中的排斥视而不见,他望向被紧紧抱着的长亭,道,“听说朱玄只有三皇子殿下娶了妻,可就是这一位?” 长亭几乎想翻个白眼,本来她对这恒岩的太子没什么看法,现在倒是感觉出来他也不是个简单的人。明摆着二皇子不会与三皇子妃有什么过密的举动,还猜错她的身份,不是真傻就是故意惹他不快。 “她是我的皇子妃,太子殿下可不要再认错了。”文朔寒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在长亭把掌心覆盖到他手背上时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哦?二殿下什么时候成的亲,敝国都未曾收到消息。”邢阡视线在长亭和文朔寒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长亭发间的那支雪珊瑚钗上,眼神不动声色地闪了闪。 “你会收到的。”文朔寒侧过身子带着长亭转过去背对他,“不打扰太子殿下了,告辞。” 言罢便不由分说地揽着长亭离开他们的视线,邢阡笑笑没说什么,抱着怀中的小男孩也离开了这里。 “你为何总是神出鬼没的?”走了足够长一段距离后,长亭拍了拍文朔寒的手臂,示意他放开她,然后侧身双手挽住了他,这个举动让他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这叫缘分,小亭儿~”文朔寒脸上愉悦的表情与刚才敷衍的笑容完全不同,这才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随你怎么说吧。”长亭抿唇一笑,微微仰头看向他,“晚上我想去一趟黑市,可能会晚点回府。” “我陪你一起。”文朔寒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恨不得当街就把她抱起来,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你不是要准备神殿的……”长亭一愣,本来他这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就够让她意外的了。 “劳逸结合,我也正好要放松一下~”文朔寒趁她不注意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她瞬间觉得脸热得能烧起来。 “说了几次了……这是在街上……”长亭低下头,心里懊恼为什么面纱不能把她整张脸都遮住,现在她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我喜欢小亭儿的心情又不是说收就收得住的,还是说咱们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话还没说完,腰上就被她掐了一把。 “再说我晚上就一个人去……”长亭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可到了文朔寒眼里却成了一副娇羞的神情。 “好,好,我不说了,小亭儿可别丢下我一个人。”见好就收,他可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那座茶楼,长亭刚打开雅间的门,就听到穆宇晴欢快的声音冲了过来。 “三姐,你说的熟人,原来就是指姐夫呀?”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杜鹃儿 “四妹!!”长亭一捋袖子作势要过去教训她,不给她长点记性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打趣自己。 “诶呀!三姐恼羞成怒了!姐夫救我!”穆宇晴一蹦一跳地藏到穆天璃的身后,把她当做挡箭牌,从她背后探出一个脑袋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小亭儿,别浪费力气了,迟早都要叫的,正好先习惯习惯~”文朔寒一把捞过她的腰肢按在怀里,凑到她耳边道,“以后还有人叫你嫂子呢,可还要一个一个封住他们的嘴?” “你、你别在她们面前乱说!”长亭胡乱揪住一缕他垂下的发丝使劲往下扯,后者也不反抗,任由她闹着小脾气。 “好好好,不说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腰。 穆宇晴嘻嘻一笑,三姐的着重点这样就给转移了,姐夫可真有办法。 有了文朔寒帮她们把买的东西都好好收着,几个小姑娘逛得更疯了,几乎像要把小金库里存的私房钱都挥霍个干净。不过和她们一样的大有人在,大陆各地的商人都会想在这时候推销自家的商品,这些千金小姐阔少爷买起东西来可是不眨眼的。 “这是我先看上的!” “什么看上不看上的,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长亭和穆天璃正小声聊着什么,突然就听到穆宇晴在前头和人吵了起来,几人连忙走了过去,看见她和一个穿嫩蓝色皮袄的少女正来回拉扯着一条橘红色的裙子,两人谁都不想退让,那条裙子几乎要被扯成两半。一旁的店家满头大汗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商品报废,又怕得罪客人。 长亭打量了一番和穆宇晴做对的少女,觉得貌似有些眼熟……穆天璃第一个走到两人面前,按住了两人的手让她们稍微冷静一下,然后便询问起了事情经过。 “这裙子刚离开我手就被她抢走了,我只是去掏钱而已,天璃姐,你说哪有这样钻空子的!”穆宇晴皱着个小脸,凶巴巴地看着对面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对方也不甘示弱,恶狠狠地盯回来。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还抢了我喜欢的那条腰带!”少女大声吼了回来,指着搭在穆宇晴手臂上的一条水红色腰带道。 “明明就是你没有足够的钱买下它!” “是没带够!我不是让人回去拿了!!” 两人这边拌着嘴,长亭突然想起了在哪见过这位少女,她侧过身子小声向文朔寒问道:“她是不是我们上次在拍卖会上见到的杜鹃儿?” “是,杜家的三女儿。”他凑到她耳边应道,顺便亲了下她的耳垂,惹得她回过头责怪似的看了他一眼。 “不如一人退一步,宇晴你把腰带让给杜小姐,杜小姐大度,也不是非要与我四妹争这条裙子的不是吗?”穆天璃微笑着道,“都是出来逛街图个开心,何必为此起口角,失了和气,也没了好心情?” 穆宇晴撇撇嘴,看了看手臂上的腰带,扬起头对穆天璃说:“可是我真的喜欢这条腰带!” “让店家去进一条一模一样的可好?”她伸手摸了摸穆宇晴的头顶,然后望向正拿着帕子擦汗的店家,“如何?” 终于松了口气的中年男子连忙点头应了下来,穆宇晴小脸纠结了一会把腰带递向杜鹃儿,然而对方却没有接过去,反而松开了抓着裙子的手。 “不要了,我不喜欢和别人有一样的腰带。”她一撩头发,在穆宇晴又恼火之前说,“它和这裙子比较配,你留着戴吧。” 这杜鹃儿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倒是见到了她新的一面,长亭这般想着,走到穆宇晴旁边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对店家道:“还不快多拿几条裙子出来,让杜小姐挑选合她心意的?” “是是是,快,快去把新到的货一起拿出来!”店家立刻吩咐道手下的人去后面拿货。 杜鹃儿转头哼了一声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来是默认了长亭这么做。她这般退让,穆宇晴气也消了一大半,付了钱把裙子和腰带都收了起来,不再与她争吵。 杜鹃儿在等待的过程中眼神四处游离,长亭本没有多在意,却不成想她竟然盯上了站在外面不远处的文朔寒,视线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开。 “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可有意与小女子做深入的情感交流?!”她三步并两步跃到他面前,漂亮的杏眼睛放着光,面上不着腮红却泛着淡淡的红晕。 “咳……?!”长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呛住了,反复眨了好几下眼睛才认定自己没看错。 这怎么回事?!她才刚刚帮她解围,下一刻就来挖她墙角?!这情况转变的也太快了! 文朔寒一开始也有些发愣,因为之前在拍卖会上被她追过一次,众所周知杜鹃儿只会追求同一个人一次,所以他没反应过来,然后便想起那时候自己戴了面具,没认出他来也是正常,便道:“很抱歉,杜小姐,我……” “杜小姐不会觊觎名草有主的男子吧?”长亭在此时插到了两人中间,直对上杜鹃儿的还泛着桃花的眸子。 虽然背对着文朔寒,但他却能想象出她此时脸上带着淡笑又透露出极其不悦的神情,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人在她面前对文朔寒表白会是这么令她难受的事。 而被贴上标签的某人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喜悦的笑容,他握住长亭的腰,整个人贴在她的背后,道:“正是如此,多谢杜小姐抬爱,可惜我心里只装得下一人而已。” 长亭双颊一热,温度蔓延至耳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众人面前做了多么大胆的事情。 “哎……真可惜……”杜鹃儿一嘟嘴,丧了气似的低下身子,然而片刻又打起了精神,速度快得几乎没人反应得过来。她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对长亭和文朔寒道,“好吧好吧,祝福你们!要幸福啊!”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仅长亭,众人都是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表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受重伤 “杜小姐,这是我们这次新进的款式,您看可有合您心意的……”店员及时捧了几个装衣服的盒子从后面出来,打破了这莫名凝固的气氛,杜鹃儿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小跑了过去,把刚才的一切当成没发生过一样挨个挑着衣服。 “咳……去别处逛吧。”文朔寒握在长亭腰上的双手带着她转了个方向,顺带提醒了一行的几个小姑娘一齐出了铺子。 街市中能吸引她们的事物让人眼花缭乱,穆宇晴瞬间就把杜鹃儿抛之脑后,拉着穆宇凝复又投入到新的惊喜之中,这次穆天璃倒是与她俩离得近了些,以防再出些什么乱子。 “……你能不能别笑了,至于这样吗?”长亭略不自在地拽着自己的衣角,身边牵着她的手的文朔寒脸上一副异常灿烂的笑容,就差没把“吾心甚喜”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嗯?为什么?”他故作疑惑地对长亭眨了下眼睛,让她害羞得不敢直视。 她仍在为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悔,明明当时还有其他更为妥善的法子来阻挡杜鹃儿,她怎么就一时冲动选了最不靠谱的那一种,丢人……以后怎么见人…… “别人都在看……”长亭斜了他一眼,突然脑海里面灵光一闪,遂微眯起暗红色的双眸道,“你就这么想被我以外的人注视?” “……”文朔寒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超出她的承受界限了,他捏了捏长亭的手心,收起了张扬的笑意,道,“自然是只想小亭儿的视线放在我身上。” “哼……”长亭不置可否,侧过头向前看去,只是与他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些,看样子对他的话十分受用。 一行人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而长亭却突然觉得心口微微一颤,整个人就停在那里,不顾周围经过的人群。 “小亭儿?”见她脸色突然一变,文朔寒担忧地问道。 “三姐?”“亭妹妹?”走在前头的几人也回过来关心她的情况,而当事人单手扶了下额,随即用力握住了文朔寒的手。 “帮我送她们回府,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去见一个朋友。”说完这话她又转向穆天璃几人,“我会晚一点回去,不用担心我,如果有人问起,如实回答即可。” “那亭妹妹你路上小心。”穆天璃道,另外三个小姑娘也附和道。 “注意安全,小亭儿。”文朔寒拉起她的手到唇边,在指尖落下一个吻。 长亭点点头,随即运起天力御剑就往一个方向飞去。文朔寒暗中示意几个人跟过去保护她,他回过头去看穆天璃四人,余光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他猛地转头望过去时却什么也没找到。 兴许是看错了,说不定是影子和光线交融给他的错觉…… 等他们几人走远了之后,道边的树上模糊地闪现一团白色的影子,“他”似乎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然后在下一刻消散于空气之中。 长亭一抬手在周身罩上一层防护罩,让自己不至于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划伤,她必须尽可能快的赶到洛清溪的身边。 方才心口的那一颤来得突然,她还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朱羽通过契约传来的消息就在她的脑海里炸了开来。 “洛丫头遇袭受伤。” 仅仅几个字就让她全身发寒,她实在想不到洛清溪怎么会遇到袭击而受伤,她身边有松漓,有从暗楼调过去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让人钻了空子? 百思不得其解,所幸御剑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她所在的那处院子,此处是郊外的一座荒废的茅草屋,地上蔓延的血迹直通向里屋。 长亭破门而入,见到朱羽坐在木床边,手里一团暖色光芒覆在洛清溪的腹部之上。她靠在松漓怀中,额头密密布着一层薄汗,脸色苍白,唯被上齿咬着的嘴唇有一丝血色。她的裙衫从胸口撕裂开来,被利器划破的痕迹直至腰腹,而朱羽就是在愈合她的最后一段伤口,只一眼就可以想象得出原本的伤口有多狰狞。 “怎么回事,清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长亭跑过去,双手执起她放在床上的一只手,朱羽正专心医治她,这话自然是问的松漓。 “是我一时不察,没能保护好洛姑娘。”松漓此时对洛清溪的担忧和对自己的自责交织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不是他的错,他被下了禁术。”朱羽手中的暖光没入伤口的最后一丝缝隙,散去后皮肤表面恢复如初,长亭忙取出一件绒衣盖在洛清溪身上。 “是时过境迁还是我的认知出了问题,朱玄竟然有人会下禁术?而且还能困得住松漓?”长亭探过洛清溪的脉,知道她暂时没事之后才稍微冷静下来,去考虑朱羽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下术的人是谁,但肯定是个高手。”朱羽说着扯开了松漓的领口,锁骨下方一个灰色的图纹还没完全消失,这是被下过禁术的人都会有的标记,“幸好这只是暂时的,应该就是为了困住他好对洛丫头下手。” “可……为什么……”长亭用帕子擦去洛清溪头上的汗水,心里一团乱,仿佛无数个想法后连着的线系成了死结。 朱羽对洛清溪这人的背景不怎么了解,不好妄加猜测,他松开松漓的衣服,稍稍往回拉了几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胸口,对他道:“今夜月至中天就会全部消除,下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往后警惕性高些。” “是。”松漓因为怀里卧着洛清溪无法行礼,只低下头做出回应,不管怎么说,他也太大意了。 “唔……”说话间,洛清溪迷糊地出了个声,仿佛挣扎了一会,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只看得到视野中有三个人影。 “清儿……”长亭拨开她粘在脸颊上的一缕碎发,柔声唤道。 “我……这是怎么……嘶——”她刚恢复了些意识,想要侧身撑着手臂坐起来,谁知刚一动,腰腹上传来的疼痛瞬间就扩散到了全身,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禁术 “下次再让姑奶奶我碰见肯定要他好看!”洛清溪在长亭的搀扶下坐起身,仍然靠在松漓怀里,“呼——谢谢你们救了我,虽然疼的要死,诶哟……” 她拉开盖在身上的绒衣,一手按在原来是伤口的地方,平整得让人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曾经血肉模糊,只是皮肤下面还有灼烧一般的感觉。 身后的松漓在她掀开衣服的时候就面不改色地转过头,朱羽则是从她醒来之后就没正眼瞧过她。 “之后就你去帮她治吧,会的吧?”朱羽同手肘推了推长亭的上臂,后者点点头。朱雀的神力破坏力十足,用来治愈伤口的话副作用极多,最多就是止住血,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吓人,皮肤下面的伤处还是在的,那就是长亭擅长的方面了。 “清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与人结了仇,还是卷进了什么事件里面?”长亭紧紧握住她的手,担忧地问道,她刚才真的是心里一团糟,她都记不清上一次看到她伤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我什么也没做啊?”洛清溪想了想又肯定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是一阵迷惑,“是啊,我现在可是遵纪守法的良好青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突然就向我挥了道天力,朝脸劈过来,真委屈!” 今天她本是在郊外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修炼,后来离她不远的地方突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她一开始不打算管,但那声音愈演愈烈,难得找着处好地方她不太想换,所以就过去看了看。 谁知道只有一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空地上,她刚觉得有些眼熟,忽然他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等再看到他的时候,那道土色的天力刃已经扑面而来,堪堪躲过,谁知这还是道双重攻击,下一道就劈在了她身上,从胸口至腰腹。好在伤口不是特别深,不然她真的怀疑她还有没有命活。 “等等,我好像记起在哪看到过他了……”洛清溪突然一伸手停在半空,对于袭击自己的那个人的印象越来越清晰,“是那个逃犯?” “逃犯?”长亭疑惑地问道。 “嗯,我之前在街上遇到过他。”洛清溪应道。 那个中年男子就是前两天挡了她的马车的人,当时只与他打了几秒的照面,又迅速被魏挽沨给制服了,她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他那次也是有意为之? “我们先回去吧,这里毕竟不适合养伤,地方太简陋了。”长亭在茅草屋里环视一圈,太冷太潮,对她的伤口不利,要是耽误了朝天祭就不好了,“先把这个吃了,回去之后我再给你详细检查。” 她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灰色瓷瓶倒出两枚丹药,洛清溪接过直接吞了下去,果然身体里的疼痛顿缓解去不少,她道:“回小院吧,我这个样子可不能被义父义母看见,不然又该在我后面装一群小尾巴了~” 见她还能开玩笑,长亭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些,抚摸着她的脸颊笑了笑。 叫松漓把她抱了起来,几人御剑往城里飞去,朱羽紧贴在长亭身侧,却一言不发。 “小小羽这两天都去哪了?算算我也许久没见到你了。”几日不见,长亭发现朱羽已经有她肩膀那么高了,看来他找的休息的地方还不错。 “我在现在的恒岩国找到了一处地宫,那里的天力还算充足,不过现在就说不定了。”朱羽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恢复所需的天力之多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尤其为了身为契约者的长亭最近不那么劳心劳力,他暂时停止了从她那汲取力量。 那处地宫中的天力虽然在朱玄中算得上浓郁,但这次其中大部分被他吸收了之后,已与外界无二,恒岩国的人就算发现了也不会知道是朱羽干的,只能自认倒霉。 说起来恒岩国真是一块宝地,它的军事力量并不是很强大,能在朱玄大陆上立足如此之久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你怎么知道清儿受伤的,是正好经过?”长亭侧过头看着他,却发现视线有些别扭,索性抱住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蓬松的红色头发上。 “他给我传的信。”朱羽手指随意朝松漓那边甩了一下,他与言灵一族有特殊的传信方式,而且是一定能传到的那种,所以他一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他很清楚洛清溪对长亭来说有多重要。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会有人使用禁术。”长亭望向前方,却并没有在意眼前的是什么,连耳边呼啸的风都只是背景的一部分而已。 “要怪就怪神殿的不作为,看来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一群玩忽职守的散漫之人,从内部开始就腐坏,竟然让禁术泄露到朱玄这么远来。”朱羽鄙夷地眯起眼睛,他向来是看神殿的人不顺眼的,甚至可以说连带着看整个神域的人都不顺眼。 “等这次的事查清楚再下结论吧,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长亭从后面捧住朱羽的脸,还是少年身材的他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摸起来软软的特别有手感。 “……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了,你貌似对神殿一直持中立的态度,不论别人怎么说都不改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朱羽掰开她的手,回过头去看她。 长亭半垂下眼睑,面纱被风吹起,眼下两道红色的纹印若隐若现,她淡淡开口道:“我也记不清了,也许等我找回其他记忆才知道原因。” 见她神情有些落寞,朱羽也不再提这件事,任由她的手在他的双颊作乱。 经过朱羽这么一说,长亭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原本以为是因为文朔寒要去参加神殿的测试,她才会下意识地说出那样的话,可如今她突然发现她似乎真的对神殿有着不一样的看法,无关外界的影响,而是一种潜意识的认知。 就像朱羽并不知道寒宵与她相识,她的前世一定有更多的秘密等待她去发掘,提升自己的力量刻不容缓啊…… 第一百五十章 真正想知道的 正为明日的第一轮测试做着准备的苏潼和简蓝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小院里降下四个人,确切的说是落下三个加一个被横抱着的。 “去烧些热水来。”长亭简单对她们吩咐道,然后引着松漓去往专门为她和洛清溪留着的房间。 简蓝愣愣地看着几人迅速经过她的面前,直到被苏潼用手臂推了下才回过神。 “阿蓝,怎么了?”苏潼凑到她的跟前问道。 “没、没什么……”简蓝难得的有些结巴,眼睛不正常地眨了好几下,“我、我去烧水……” 说完便一溜烟地往厨房跑去,苏潼对她这般反常的举动摸不着头脑,但想着她也有自己想法便没太过在意,往主院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 虽然松漓的动作足够轻柔,还是难免牵动了洛清溪的伤口,她呲牙咧嘴地按着腰腹,交道:“疼疼疼……诶哟我的老腰!” “你才多大,还老腰?”长亭虽嘴上这么说,还是细心地拿过一个靠枕垫在她的腰后。 “迟早在那人身上报回来……嘶——”洛清溪撑在床板上半躺下来,调整成比较舒服的姿势好让自己少受点罪。 “好了好了,接下来就是咱们姑娘的专属了,你们快出去出去!”长亭一手拉了一个,把两人推出了房间,正好看见走过来的苏潼,便对她道,“等会热水好了你送进来。” “呃……是。”苏潼应道,然后便看到木门在面前合上,被推出来的一青年一少年加上她,三人大眼瞪小眼,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让她透不过气,她到底忍不住开口,“咳……我去等热水……” 她逃似的出了主院,剩下朱羽和松漓两个人,气氛一时间变得更尴尬了。 松漓身形一动,准备藏到暗处去守着洛清溪,他还记得朱羽说过不想见到他,但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他出声叫住了。 “等等。”朱羽双手环胸,斜靠在廊下的柱子上。 “殿下可有吩咐?”松漓立刻回身行了一礼,弯着腰等待他的话。 朱羽沉默了许久,他也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仿佛永远不会累,终于朱羽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开口问道:“你上次回去,族里怎么样了?” 他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别扭,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松漓,看起来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族里一如既往,在殿下的庇护下安稳度日,并未受到外族侵扰,族人较之千年前涨了数倍不止,他们都很高兴得知殿下苏醒的消息。”松漓的声音平平淡淡,只是单纯在陈述事实而已,就连说到“高兴”二字的时候也没带一丝感情色彩。 “还有呢?”朱羽听到他们平安也微微松了口气,他曾担心他为言灵一族加固的结界会不会出问题,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难保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新破坏力出现。 “族中的长老有两位去世,族会选中了两位资深的族人填补他们的空缺。山泉谷的水源曾经几近枯竭,后来族会想到了办法重新引入活水。新培育的几名族长候补虽然均天资聪颖,但还是需要多加引导……” “够了!”朱羽打断了他对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琐事,手指一勾一道天力扯着他的领口把他提到半空中,而朱羽自己也飞起来与他平视,“你该知道我到底在问你什么。” “还请殿下明示。”松漓面不改色地回道,双眸之中毫无怯意,甚至可以说波澜不惊,但这却让朱羽更加恼火。 “你最好搞清楚你到底在跟谁说话。”朱羽左手掐住他的下巴,瞬间留下了显眼的红色印记,亏得朱羽现在行事理智,换做从前,现在他的下巴都已经被卸下来了。 松漓合上唇沉默半晌,随后半闭上眼睛将视线投向斜下方,道:“姐姐很好,这些年并没有过于让她劳心劳力的事情,如今在专心栽培那几个族长候补。” “……”朱羽一言不发地松开手收回天力,让松漓落回地上,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得到了答案的他嫌弃地对松漓挥挥手,道,“去吧,你可以消失了。” 然而他并没有移动自己的身子,朱羽不耐烦地又望向他,皱眉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朱雀殿下,姐姐她还没有嫁人。”声线淡漠如水,却在朱羽的心中溅起一片波澜。他说完这句话便后退两步,藏到了暗处不让自己的身形出现在朱羽的可视范围之内。 朱羽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五指握成拳又张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化作一道光穿过门墙回到长亭的身体里。 苏潼回来时见房门前一个人也没有不禁疑惑,不过为了把热水尽快送给长亭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敲了两下门然后走了进去,进到里间之中。 长亭半伏在床边,手中一支银针正刺入洛清溪肋骨下的一处,她破损的衣服已经被丢到床下,此时胸膛、腰、腹都插着数支银针,若不是苏潼的承受能力异于常人此时恐怕得吓晕过去。 “主子,热水来了。”苏潼定定神,把一盆滚烫的开水放到离床不远处的架子上,推到床边。 “嗯。”长亭简单应了一声之后便没再理她,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用银针治愈伤口需要她耗费的心力实在太多,此时真的空不出余力指使苏潼。 苏潼从她额头渗出的细汗就能猜得一二,便也不出声打扰,站在一旁静候她的吩咐。 长亭在洛清溪的胸口正中插入最后一支银针,后者喉咙里闷哼一声,从银针渗入对我天力几乎将她灼烧干净,这痛楚并非常人所能承受得了的,更别说连多余的声音都不曾发出。 银针顶端缓缓飘起热气,时而掺着血色和污黑的颜色,最终消失在空气中,当所有的银针都恢复如常之后,长亭按照一开始插下去的顺序,将它们一支支取下来。 最后一支银针离开洛清溪身体的时候,她终于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抬手擦去布满脸颊的汗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夺目 “唔……这可真是折磨人……”洛清溪勉强撑起一个苦笑,“你现在这一手可比以前疼多了,我宁愿让人砍上十刀,好歹可以上速效药。” “以前的刀子上可没天力。”长亭将银针全部收起,手在她的腹上按了按,“还疼吗?” “嘶——还有点。”她一咧嘴,虽然比方才好多了,不过留下的刺痛感和酸麻还未曾消去。 “张嘴。”长亭在纳戒里翻看一番拿出了几个瓶子,然后各倒出一枚丹药塞进她的嘴里。 “呜!!!”口中全是苦涩的药味,她恨不得立刻把它们全吐出去。然而长亭似是料到她会挣扎,在喂完药之后就一手堵住了她的嘴,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简直欲哭无泪。 等那些丹药全部被她吞下之后,长亭才放开手,洛清溪的眼眶都红了,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可是最讨厌苦了。她蹬着被子坐起身,夺过床头放的水杯就狂灌几大口茶水,多少也能过点留在舌头上的苦味。 “苏潼,热水。”长亭拍拍她的背,然后转向候在不远处的苏潼,她闻声立刻把架子又推进些到长亭跟前。 “你好歹事先说一声,给我个心理准备……”洛清溪扒在床沿吐着舌头,埋怨地看向长亭。 “现在可没三天的时间给你做足心里建设,你是个惯犯,还有信誉?”长亭一手伸到她的额头弹了一下,满意地看到她一嘟嘴不说别的了,“好了,以后有的是甜食给你,我亲手做好不好?” “说话算话!”洛清溪这才眨了下眼睛,躺回床上。 长亭取出一方帕子在热水中浸湿,然后拧干展开帮她擦拭着身子,苏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皱了皱眉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这可是刚烧出来的开水,主子竟然面不改色地就把手浸了进去,该说……到底主子并非常人? “你先出去吧,好好准备明天的朝天祭。”长亭对苏潼道了一句,她便行了礼退出了房门。 “再休息一会就回墨府吧,我让人去查查那个逃犯是什么人。”长亭拿出一套新的衣服给她穿上,替她重新绑了头发,“今天就别做其他事了,明早我接你一起去皇宫。” “好嘛~”洛清溪拉了拉领子,活动几下四肢,然后取下了耳垂上的耳饰,用袖子擦去上面沾到的泥渍。 入夜之后,长亭换了装束来到文朔寒的竹苑之中,他早在这里等了许久,今日把穆天璃几人送回穆府之后他就回到这里,并没有在那边久留。她们的父亲看是二皇子陪着她们,后来说了她们几句也没再追究了。 “小亭儿~”文朔寒一见她落到院子里就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走过去牵起她的手。 “我们走吧。”她回握住他,任由他揽住自己的腰肢踩上天力化出的剑往黑市的方向飞去。 “清儿下午受到了袭击,据她说,那个伤她的人是一个逃犯,曾经在街上拌过她的马车,后来被魏将军给擒获,我想去见见这个人,可以吗?”长亭侧过头问道,周围被上了一层防护罩,让她一点也感受不到高空的寒风。 “逃犯?”文朔寒想了一想,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哦,是他。要见他可能有些麻烦……” “他是很特殊的犯人吗?”长亭问道,连文朔寒都犹豫了,这人看来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不好说……这样吧,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见他,有我在挽沨也有理由放我们进去。”文朔寒道,那人是被隔离看管着的,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允许外人随便去见他。 “这人你了解吗?” “算是吧。据他的邻人说他叫陶盛,平日里挥金如土、横行霸道,仗着家底丰实收买官府欺压良善,但旁人一没见他做生意或者做工,二也没见他与什么富家人亲密来往,没有人知道他的钱到底是从哪来的。” “两个月前,他因为半个月未曾出门,邻人怕出事才通报官府进去查看,谁知道发现他蓬头垢面坐在一地的尸体之中,院子里苍蝇蛆虫到处飞走,腐臭不堪,当时吓昏过去好几个捕快。后来验看之下才知道那些死者都是陶盛的家里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下的杀手,他们都死了,只剩陶盛一个人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待在那院子中。”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官府本来准备将他处死,谁知他不知从哪得来的蛮横天力,硬是没人杀得了他,最后只能把他关着然后上报京城请人处置。而把他押到天牢之后,他又屡次想要逃狱。我之所以知道他,也是因为他是第一个逃出了天牢的人,所以挽沨把他押去了西郊的水牢,每日严加看管。” “陶盛本身的天力等级只有物境二阶,也并非武修,却连物境六七阶的看守都奈何不了他,他身上的这股力量当真让人匪夷所思。”文朔寒很少对什么人、什么事感到困惑,但陶盛真的成了他不能解释的一个结。 长亭面具下的红瞳眯了眯,她听完这番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两个字——禁术。 如果是禁术,那一切就都有可能,一切就都说得通。 “阿朔,你……”她抬眼望去,却意外看见了摄人心魄的一幕。 文朔寒蔚蓝色的双眸中月光流转,星辰闪烁,几乎是清澈到透明的眼睛微微一动,正对上她的目光,仿佛一瞬间夺去了她所有的话语,只能愣愣地张着唇说不出一个字。 “小亭儿?你想说什么?”那双蓝色星眸眨了一下,她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缩小数倍的身影。 “呃……我突然忘了……等我想起来了再跟你说……”长亭低下头望向下面迅速略过的街巷,面具下的脸颊通红一片。 文朔寒并没有追问,这倒是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她刚才第一次意识到,她家男人的眼睛竟然如此“夺目”,以后可不能让他用这双眼睛去看别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族长 漫天大雨倾泻而下,每一滴雨珠都重重砸在白衣女子的身上。她披头散发地坐在泥土地里,身上单薄的衣物被完全浸湿,苍白的手半握着手心向上放在大腿上,指腹密布着无数细小的伤痕,却已流不出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凄惨地一咧嘴角,手指间一闪一把银色的短剑就出现在她面前,她双手将它反握直刺向自己的胸口,却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眼看着那柄短剑的剑刃碎成数块,落在她的裙摆上、地上。 女子仰起头望向天,从脸上流下的不知是泪水亦或是雨水,混杂在一起经过顺着脖颈没入衣襟。终于,她支撑不住向左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幅场景长亭梦到过许多次,她毁坏了“月辉”,倒在了冰冷的雨中,梦境戛然而止。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醒来,而是在雨幕中看到了另一个身影,银蓝色的家纹,绀青色的眸子,周身笼罩着一层不可视的天力罩,把雨水隔绝在外,衣角鞋边都没有沾到一丝水汽。 他走到侧躺在地上的女子面前,摇摇头叹了口气,认命似的伸手取出一条毛毯裹在她身上然后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这才惊醒一般地睁开眼睛,撑起身子坐起来迷茫地在屋里四处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屋内,天还是昏黑的,离天明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寒风从窗户缝钻了进来,使得木窗时而拍打着窗框。 她闭上眼睛顿了两秒又睁开,才想起文朔寒说有准备工作昨晚上没来,大概这就是她把那个梦做了下去的原因吧。 长亭抬手使出一道天力将窗户合上,拉了被子又躺回柔软的褥子中。她直直地看着上方的床帐,确实怎么也睡不着了。 “朱羽,你醒着吗?”长亭将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个脸在外头。 “睡着了。”清朗的少年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微微一笑没有在意他这明显的谎话。 “我还没有问过你,当初你不是去了言灵族的秘境,后来怎么样了?”长亭道。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朱羽的声音带上一丝疑惑,他其实不是很愿意提起那一段时间的经历,因为正是他在那时离开了长亭的身边,后来有些事情才会不可挽回。 “那时候有一次下了很长时间的雨,我也是正好想起来而已。”长亭闭上眼睛聆听着窗外的滴答雨声,觉得心中平静下来。 那个梦中新出现的身影是寒宵,根据她已找回的记忆推算“月辉”碎掉的时间,那一幕大约就发生在朱羽去言灵秘境的时候,但她仍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朱羽又不告诉她,寒宵行踪不定,且她至今不敢相信她会与寒宵其人过从甚密,他可是个标标准准的寒家人,正经古板到了一定程度。 “那时候的事都记起来了?”朱羽试探性地问道。 “还没有。”长亭道,“我不是说了,前世把我的记忆分藏在了很多个不同的地方,我这才找回了一处而已。” “我早就说过你是个麻烦的人,以前坑别人,这回把自己也坑到了。” “哈哈,是我自作自受,那也总比没坑自己的机会好啊。”长亭笑得颤抖了身子,自嘲似的眨了眨眼睛。 “……”朱羽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立时掉转了话题,“那次去言灵秘境也没出什么大事,底下有人想造反,我过去坐了会儿镇,砍了几个不识相的,就是这样。” “言灵族中竟也会有这种人?”长亭向来听说他们是很团结的一族,竟也有叛乱分子存在? “松棠她……并非先代族长的直系血亲,而且身为人数偏少又力量强大、令人忌惮的女性言灵,她的阻碍比其他人要多得多。”朱羽解释道,他当年帮助松棠坐稳了族长的位子,这也是松漓极度讨厌他的原因之一,他亲手将一个重担压在了他姐姐的肩上,即使那是松棠自己的意愿。 “真是令人佩服的女子。” 长亭又在床上窝了一会,然后披着被子下了床,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药浴,正好等到天明的时候出了门,往苏潼她们的小院飞去。 落地的时候她们已经全部都起来在院中活动身体了,见她来正整齐地躬身向她行礼。 “起来吧,我给你们点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长亭从纳戒中翻出几十瓶丹药,外加昨晚在黑市淘到的做防身用的低级稀有灵器,分给四人,“我看过规则,初级比赛中不允许服食增强类的药物,在一场赛事的过程中服用恢复类丹药也禁止,不过在之前和之后可以,这次都是给你们在两场比赛之间的间隙补充体力的,这些应该够吃到复试,万一不够的话差人再问我要。” 见她们有些目瞪口呆地接下,长亭也猜得到她们在想什么,又道:“不用顾忌,也不用节省,这些都是平日里空闲的时候炼制的,我卖也卖了快千瓶了。” 千瓶……这些可都是六级、七级的丹药啊……虽然是最普通的品种,但这也……太壕气了……怪不得主子往日里挥金如土,原来倚仗的是这么深厚的财力。其实她们还不清楚长亭的火魂里储藏着多少五级的稀有丹药,要是知道了恐怕得被惊得合不上嘴。 长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府乘马车来到墨府,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洛清溪正站在门前,见她来了立刻飞蹿上马车让车夫驶离这里。 “怎地如此火急火燎的?”长亭有些好笑,替她拉正她的衣襟。 “诶哟……你可不知道,义母昨晚上跟要送我上战场一样,我这可是好不容易说服她别让一大群人跟我一起去。”洛清溪皱着个小脸,松了口气,“我有点怕要是到了去青玄的那日可怎么办,我还记得当时我义姐可是闹得差点来不及去学院……” “呵呵,心疼你一会儿。”长亭眯眼一笑,然后转身掀起车帘对车夫道,“拐去长清楼的侧门。” “是。” “等等?!我的事就这么揭过了?!”洛清溪使劲眨了几下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长亭。 “不是说了,只心疼一会儿。”她迅速挡下洛清溪要来捏她脸颊的手,“省点力气,你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呢。” “哼!”洛清溪故作生气地鼓起双颊,侧过头不再纠结这件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宫 绕道长清楼侧门后,接上早就等在门口的芙鹂与雁姒,两人对洛清溪不陌生,但对车上的另一个女子倒是眼生得很。 “介绍一下,这是穆宰辅家的三小姐,你们两个的天号报名表就是她帮忙弄到的。”洛清溪自然充当了介绍人的角色,毕竟长亭还从未直面她们两个,她又假装初次见面为长亭介绍她们两人,“这是芙鹂,这是雁姒。” “穆小姐。”两人身在马车上不好行大礼,只俯身做出姿态来,长亭微抬手示意两人起身,眯着眼睛看起来是笑了笑,“你们好。” 芙鹂同她寒暄了几句感谢她提供的报名表,而雁姒本就不多话,只是一开始有意多看了长亭几眼,然后便静静坐在车中闭目养神。 这两人同苏潼她们不一样,苏潼完全忠诚与她,但她们俩从一开始便有自己的目的,长亭与她们之间的关系更趋向于合作,而在建立起绝对的信任之前她不会主动把身份告知她们。她们都是聪明人,就算看出些苗头,也不会贸然探求真相。 马车平稳地停在了皇宫大门的不远处,倒不是故意不靠近,而是此时这里已经停放了一眼看不到边的马车,或者是单独的马匹。 天上不时掠过几个御剑而来的人,但却没有谁直接越过大门往里飞,原因无他,皇宫之上有一层极为特殊的结界,但凡有人强行突破,就一定会被术法限制住直接送到天牢之中。 之前文朔寒带她来还是提前打过招呼,在结界管理处开了个后门的。 四人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宫门口立刻有人注意到了她们,一个宫仆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对着长亭与洛清溪行了个大礼,道:“恭迎穆三小姐,洛姑娘,奴才奉二皇子殿下的命令在此等候多时,这边请。” 文朔寒提前与长亭打过招呼,她自然知道有人会来接应她们,所以没多想就跟他朝皇宫入口走去。 此时的宫门大开,分成了左右两部分,中间仅用一条紧贴在地上的三指宽的白色布带隔开,它看起来并无任何起眼之处但没人敢小看它,因为这是条通了天力的感应带,内里用材质特殊的材料注入了三股水属性的天力,只要有人想从上面越过,布带尽头所连着的灵器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而引来宫中侍卫。 水属性虽是所有属性中最弱的属性,但却能办得到许多其他属性办不到的细致小事,这就是其中一样,运用了它极其敏锐的特点。 宫门的左侧是给持天号报名表入宫的人复查报名表的通道,排了一条长长的队,而右侧完全空出来,原是为了并非参赛者的人进出方便,此时倒是成了长亭进宫几人的捷径。 持普通报名表的人并非是在这里复查,而是在比较空旷的城郊,那里的人数和这里完全不能比。 顶着许多探究的目光进入宫中,长亭皱起了好看的眉,虽然不用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去排队,为她们省去了不少麻烦,不过无形之中倒是树了不少敌人,洛清溪她不担心,她在这方面可是越有压力兴致越大的人,就是芙鹂和雁姒两人…… “感觉如何,被这么多双目的性十足的眼睛盯着,跟在长清楼的时候肯定感觉不同吧?”洛清溪也在考虑和她一样的事情,她微侧过头问向后面两人,然而她们十分冷静的模样却叫长亭和洛清溪有些刮目相看。 “这种情况,迟早会出现,我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雁姒答道。 她们对于这偌大的世界不过沧海一粟,但凡要脱颖而出就一定会引来别人的探究和怀疑,如今不过是换了一处与预料中不同的场景,而且她们自身的情况可要比预想中的好多了。 “嗯嗯~”洛清溪笑了笑,“心态可是很重要的,继续保持哟~” 顺利在指引下提前取到了一早就被准备好的参赛牌,登记了要参加的组别,长亭与洛清溪参与一般的天力赛,雁姒是武修的比赛,而芙鹂则是人数稀少但规则严格的丹药赛。 一切就绪之后,四人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宫殿中等待所有人入场。此时殿中已有了十几个人或坐或站地分散着,偶有聚在一起的,彼此间都是竞争者各自提防着打量着,所以她们这个四人的小团体一进来就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诶哟,戾气真重……”洛清溪假装受到惊吓似的抱上长亭的手臂,“看来咱们得相依为命了。” “这么巧。”不远处走来一男一女,其中那个青年长亭有些印象却不记得在哪见过,她不好明说她记不起他是谁,因为人家摆明是朝她走来的,只好暗地里敲了下洛清溪的手心。 “阁下是?”与长亭默契十足的她自然懂得她的意思,立刻站直了身子微笑不失礼节地问道,这两人既能来到这里又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一定非富即贵而且有超出常人的地方,他们主动过来示好,她们总不能摆脸色。 青年笑了笑,道:“在下邢阡。”他的视线在四人身上转了一圈,把每一个人都照顾到又不显得唐突,这下长亭总算想起了他。 “原来是恒岩国的太子殿下。”长亭向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对于这个人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交好的意愿。 “刚才听宫仆称呼你为穆三小姐,可是那位穆宰辅家的三小姐?”邢阡脸上一直挂着淡笑,像是摆明了要与她多些交流。 “正是。”长亭简单回道,暗地里又敲了下洛清溪的手心。 “太子殿下想交朋友总得表现出些诚意,把我们旁人都晾着可不好,你身后的这位姑娘可是一脸被冷落了的表情啊?”洛清溪微眯起眼朝他的身后看去,妙龄少女正面色不善地盯着她们四人,然而在邢阡转过头时却瞬间变成了和善的笑容。 “失礼了。”邢阡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歉意,然后给她们介绍道,“这是我国李丞相的嫡女李檬,这次同我一起来参加朝天祭。” 他一说出李檬的名字,被长亭和洛清溪挡住身影的芙鹂立刻紧紧握住身边雁姒的手,也只有她知道,芙鹂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 第一百五十四章 礼节 “诸位好。”李檬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在邢阡转回去的那一瞬间完全消失,仍然、尤其是向长亭投着眼刀。 “我姓洛,墨云庄庄主是我义父。”洛清溪无视了李檬,向邢阡单眨了下右眼,然后稍侧身把身后的两人露出来,“这是我们的朋友,芙鹂和雁姒。” “太子殿下,李姑娘。”雁姒神色如常地准备行礼,见身边的芙鹂没有动作,便不动声色地按着她的后腰一齐俯首对邢阡二人行了礼。 “原来是墨云庄的二小姐,久仰。”邢阡点点头,随即转向着草绿色纱裙低着头的芙鹂,道,“这位芙鹂姑娘似乎有些眼熟,请问以前可曾去过恒岩国?” “……不曾,祖上世居朱玄国。”她这时定了神,收起了眼底的慌乱,表情谦恭地回道。 “若有机会定要来我恒岩国游览一番,虽不若朱玄国地大物博,但也有别样的风采。”邢阡这话虽是对她们所有人说的,但视线却锁在长亭身上。同时感受着他莫名诚恳的眼神和李檬饱含敌意的眼刀,长亭心里真是无奈得不得了。 “希望以后有机会。”长亭应道,想了想又加了句,“到时候可能要麻烦太子殿下了。” “不麻烦,请务必让我们尽到地主之谊。”邢阡见她没有敷衍回答将话说死,反而留了转圜的余地,立刻优雅地许下承诺。 “参见几位。”一位宫仆走了过来对几人行了一礼,然后对长亭道,“穆小姐容禀。” 得到许可之后他凑到长亭身边轻轻耳语一句,随后又退回原位,长亭点点头,道:“我马上就去。”宫仆又行一礼后离去。 “既然穆小姐有事,我二人就不打搅你们了。”邢阡微笑颔首,然后同李檬一起离开。 长亭挽起洛清溪的手,对后面两人道:“咱们出去透透气,你们还没来过皇宫吧。” “嗯?刚才那个宫仆不是有什么事?”出了大殿之后,洛清溪才终于把心中疑惑说出。 “是他安排的人,说是如果看我遇到麻烦,就借机把我叫走。”长亭微微一笑,这个“他”不说,想必洛清溪也知道是谁,能在宫中这般随心所欲地指使宫仆的并无几人。 “诶……明明现在就你一个人,怎么还能秀我一脸?我的眼睛都快瞎了!”她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双眼,不过顾及场合也没持续太久,她又问道,“刚才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不是不准备跟他深交的吗?” 她看得出来长亭对邢阡的兴趣缺缺,往常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形,长亭多半会很耐心地跟人打太极,最后把那人说得心满意足地归去,但细想之下什么都没从她这里得到,却半分错处都挑不出来。 然而这次长亭连敷衍了事都懒得做,而且后来又给别人留了白,这就让她有些疑惑了。 “前两天……”长亭凑近她,小声说道,“朱羽把他们的地宫中的天力掏空了……我去问了问,听说因为天力浓郁,所以每一代储君都会进到那个地宫去修炼。不过……大概从这一次以后就没什么效果了……” “……”洛清溪默默心疼了一下恒岩国以后的储君,他们心中就算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朱羽他们惹不起,况且他们也不知道是朱羽做的。 芙鹂紧紧抱着雁姒的手臂,慢慢走在后面没有紧跟着前面的两人。她神情凝重,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仿佛在戒备随时都会攻来的暗箭。 “芙鹂,你冷静点,她没认出你。”雁姒一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抬起头直视自己,两双眼睛对上芙鹂才冷静下来。 “我知道……”她抬起手包住雁姒的手背,“原先也想着不要被认出来,可如今反而更难受……” 芙鹂抹了下眼眶,又道:“她会后悔的。” “咳……”洛清溪轻咳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她道,“宫里人多口杂。” 雁姒和芙鹂对视一眼,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立即低下头恢复常态跟在她们身后,好在附近人不多,想来并无注意到她们的。 四人并未在外逗留很久,估摸着能够避开眼熟的人前来套近乎之后,便回到了殿中站在角落里,等待负责人来交代有关事宜。 “看那儿。”洛清溪推了推长亭的手臂,引着她的视线大殿深处看去,只见穆亦舞着一身嫩黄色的绸云锦裙站在三皇子的身边,两人身边围了两个小圈子,各自和圈子里的人说着什么。 “这两人倒是有趣得紧。”长亭眯起眼睛。 那些人多是在国宴上见过的官家子弟,大概是希望三皇子能够在朝天祭中帮着他们点。原本殿中男子女子都是分开站在两边,然而却以他们俩为中心混在了一起,要是让那些注重礼法的大臣看见,肯定免不了要在文皇面前参他一本。 “且不说他,穆亦舞应该不会让别人抓住这种低级错误才对。”长亭在他俩之间看了看,突然皱起眉头,“她的修为怎么涨得这么快?” “现在是什么修为?”洛清溪问道。 “化境一阶。”长亭答道,她只是随意外放了天力想了解自己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修为,没想到探得穆亦舞竟然短短几个月就升到了化境,“她这几个月并未出过京城,多半不是有了奇遇……” 她摆在穆亦舞身边的人也没有告诉过她,这个三皇子妃有过什么异动……长亭不由得就想到了她还在怀疑是否存在的黑斗篷,穆亦舞身边不确定的因素也就是他了。 “咚咚——”殿中搭建的台子传来用拐杖敲击的两声,音量不大不小,但足以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两记中融入的天力控制得当,若非修为深厚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台上的是一位样貌八九十的老者,花白的头发全部背到脑后,胡须梳得整整齐齐,加上穿着深紫色的袍服,整个人显得精神且有威严。 好像在哪见过他…… “啊!”长亭突然灵光一闪。 阎伯?!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阎伯的身份 长亭望见在上面致辞的阎伯似乎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看了一下,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在人群中找到了穆天璃、穆宇晴和她们的兄长,他们脸上并未出现什么惊讶或者异常的表情,这就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阎伯身份特殊?这穆远航从未跟她提过…… 朝天祭每十年才会举办一次,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是青玄学院新学员的选拔,年龄在十五至二十九岁之间的青年人都可以自由报名。 第二是大陆各地掌权人的一次重大会议,这不像国宴,有的地方距离京城太远可能就不必到场,朝天祭的会议上会决定大陆未来十年需要重要发展的地方。 第三部分的盛况不如前面两个,只是朱玄举办的欢送会,送回各国掌权人的同时,也是送各位获得资格的青玄新学员去学院,会有专人前来迎接他们。 选拔会和会议通常是同时进行,也是差不多时间结束。 阎伯的例行开场套话说完之后,直接切入主题向殿中的众人说明了赛事安排和特别注意事项,并且派宫仆给每一位参赛者都送了一个明黄色的信封,长亭打开看了看发现是一块薄薄的蓝色片状晶石。 这东西洛清溪有些印象,她在游历的那几个月里在民间赛馆中见过。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往后在比赛中参赛者们最不想使用的东西。阎伯也正好在上面解释道,这是单次保命符,简而言之可以保住一次使用者的性命,通常这玩意儿也被当做弃权书丢给对手,不过这东西制作成本极高,而且使用又受限制,所以并不是很普及。 “这里面的天力浓度也是精准到令人发指啊。”长亭把这薄薄的一片举到眼前看了看,从她对面看过去她暗红色的双眸竟染成了暗紫色。 “这东西……如果万一遇到什么情况了,一定不要犹豫直接丢出去,知道吗?”长亭这话自然是对着她身后的两人说的,她们心头微微一颤,都点点头表明自己清楚了。 由于她们这群人所持的都是天号报名表,都不是寻常人物,今天也没有什么必须要留下来继续的,众人便各回各家。 长亭四人有意留在了最后,去后殿见了还未离去的阎伯,他似乎知道她会来找他,一个人静静坐在软榻上,手上捧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 只是长亭还没说来得及什么,阎伯倒是先起身微俯首拱起手,对她道:“少主。”语音刚落便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身边。 长亭一惊身子立刻僵在原地,接着瞬间反应过来去看跟进来的芙鹂和雁姒,却见她们两个双眼无神呆愣愣地站着,她一回头看向洛清溪,却发现她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她隐隐约约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忙向这后殿的四个角落看去,果然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散碎晶石。 ——穆氏的结界,这是她这一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完整、或者说是完美的一个结界。 “您是……?”长亭顷刻间便猜到了几分阎伯的真实身份,恐怕是神域穆氏的主心骨之一。 “阎饮生,少主,老朽是神域穆氏在六十年前,被当时的家主派到元舟卿身边做护卫的。”阎伯说道,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后殿已然被布置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除了结界主人特别关照的人,其他人踏入这个结界之后都会失去自己的意识,离开结界之后也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发了个呆。这个结界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并不能对误入结界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想必少主一定有很多疑问,还请先坐下,容老朽慢慢道来。”阎饮生一挥袖子,三个站着的女子立刻被托起放到软榻内侧,安静得像睡着了一般。 长亭略一犹豫便走过去坐到了矮桌的一侧,阎饮生则在对面坐下。 “六十年前,当时的家主——也就是少主您的爷爷机缘巧合去了一次月玄,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秘密派老朽下到了这朱玄,到了元舟卿的身旁。”阎饮生说到这顿了一下,“想必少主也能猜到,家主在那里得到了一个预言,一个关于穆氏未来的预言。” “家主并未对我细说,但透露过这个预言中,元舟卿将会成为极为重要的一环,于是当时身为八风使之一的老朽便来到了这里。现在想来,家主应当是预料到神域穆氏的祸事,还有他们会来寻求元舟卿的帮助保下少主,这才派我前来。这件事至今只有家主与元舟卿,你我四人知道。” “老朽原本只是作为一个流离之人待在穆府,但近来朱玄国都中异变频生,所以老朽便换了个身份来到宫中,来到这最容易纵观全局的地方。” “异变?这里最近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长亭抓住了他话中的某个重点,立刻问道。连神域过来的人都需要小心谨慎对待,一定出现了什么不简单的情况。 “是,少主。朱玄国都中出现了禁术的痕迹,不止一处,而且施术人实力不低。”阎饮生此话一出,她心中立刻暗道一声“果然”。 “这我领教过了,确切的说是清儿领教过了。”长亭望向躺在一边的洛清溪,她原本红润饱满的皮肤此时偏向病态的白皙,这是伤口还没有大好的表现,“你说不止几处,还有哪里有过痕迹?” “这些地点很飘忽,连老朽也说不出它们准确的施术点。”阎饮生回道,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一点。禁术出现这件事本身并不令人害怕,几千年的沉淀之下也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禁术的法子。但找不到施术点,寻不到施术人,这就在无意间增加了危险性,更为令人忌惮。 “能大致看出施术的意图吗?”长亭问道。 “暂时还未。”阎饮生答道。 禁术这东西说虚就虚,说实也实。有时候飘忽得让人完全抓不住尾巴,有时候就是扎眼地横在人面前,但无论哪一种,多数都会让人束手无策。 在禁术上,长亭吃过的苦头,恐怕要比前世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多。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水牢 目前局势尚不明朗,长亭回想往事种种,突然发现似乎暗中一直有股势力在时不时地推她一把。从结果上看,她和清儿最终是从中得益,即使那些冲她而来的事件都充满了危险,她不能确定对面的人最初的目的是不是杀她灭口。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又同阎饮生谈了一会之后就准备带着另外三人离去。 “少主,切请谨记老朽的身份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使是这位与您关系甚密的洛姑娘。”阎饮生在她踏出结界之前嘱咐道。 “这是为何?”长亭疑惑地问道,她面前的三个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睛,但仍然眼中无神,十分茫然。 “如果老朽没有料错,这位洛姑娘的母家一定与神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让她知道太多,一则万一处于危境,老朽能成为少主手下出其不意的助力,二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保证洛姑娘全身而退。”阎饮生说道,他低垂着头,长亭此时又有心事便没细想他话中的深意。 “阎伯,还有一事。”长亭道,“除了我和元舟卿,其他人是否认不出你?” “回少主,正是。”他回道。 长亭微一点头,穆氏的结界术中有一种可以造出一个大范围的结界,可以将自己隐于其中而没有人能记住他的样貌,即使是擦肩而过也不能完全辨认出他。而限定结界中某人不受影响所需要的就是更为精细的控制,她相信阎饮生应当做得到,先前对于穆家人没认出他的猜测也得到了证实。 阎饮生在洛清溪三人恢复意识前离开,没多久她们便略带疑惑地看向撑着下巴一动不动的长亭,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咦?不是要找那个什么负责人的吗?他人呢?”洛清溪眨巴了几下眼睛,朝四周望了望却并未找到阎饮生的人影。 “你修为不够,当然没看到他离开。”长亭换上一副打趣儿的表情,“那位先生好生厉害,怕是料到会有人在会后跑来巴结他,用天力挡住了我们。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他了。” “诶哟,那你一开始想找他做什么来着?会有影响吗?”洛清溪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们几个就是陪着长亭而已,对她所要做的事情毫不质疑。 “无碍,不是什么要紧事,往后再说。”长亭转过身对几人道,“先送你们回去,我也要向爷爷请教些事情。” 芙鹂点点头,倒是雁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周围几眼,随后也乖乖和芙鹂回了长清楼。 此时已至正午,洛清溪和长亭约好时间一起去见袭击她的人之后,便在墨府门口下了马车进去陪义父义母用午膳。 长亭坐在平稳的马车之中,心念一动,火红色的戒指顷刻显现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它隐了去。 “朱羽,当年我身死之后,你可有注意神域各大家族有何动静?”长亭问向在灵兽空间中修养的朱雀,对方懒懒地哼了一声。 “他们并不值得我上心。”即使看不到他的神情,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想象出他的眼神有多轻蔑,长亭没再问下去,她本也只是碰个运气,朱羽对与她无关的事情极少关注,除了言灵一族,那是他们血脉里传下来的东西。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长亭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带上面具去到和洛清溪说好的地点,两人一起御剑出了城门来到西郊,在那里看到了不知等了多久的文朔寒和魏挽沨。 “阿朔。”长亭上前几步自然而然地和他两手交握,引来洛清溪毫不吝啬地白眼一对,她一撇嘴,视线转到安静候在一旁的魏大将军身上,步伐轻快地走到他面前。 “魏将军~”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略显夸张的肢体动作偏生让她表现出了可爱的感觉。 “洛姑娘安好?”魏挽沨拱手行一礼,“听闻昨日那名为陶盛的犯人袭击了您?” “诶~”洛清溪没直接回答他的话,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什么您不您的,咱们都这么熟络了,敬称什么的就省略吧,这儿又没外人。” “是……”魏挽沨犹豫了一下,然后应道,夫人的朋友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因着身份原因,水牢的守卫并未阻拦这一行四人。通过阴森的大门,阴暗的长廊,拐过一个弯便是几个挂着重锁的铁门,门两旁各站了两个身着甲服的看守。 “把门打开。”魏挽沨沉声道,其中两个看守便同时走向相反的方向,在墙边站定各掏出一把钥匙一同插进墙上的锁孔,铁门上的重锁这才“咔哒”一声,向两边移开。 四人走了进去,先入眼的一大片水池,水底点缀着浅白色晶石的光点,照得整个石室中如同白昼,亮得扎眼。适应了一会才看到水池中央一块独立的石台上坐着一个人,他四肢都绑缚了沉重的铁索,铁索的另一端伸向水底,嵌在那些刺眼的光点之中看不到源头。 魏挽沨在门边的墙上摸到一处凹陷,随即拨开一道手掌大小的机关,按下其中的石钮,立刻就从水底一节一节地升起石阶来,不多时便显现出了一条石路直通向中央的石台。 洛清溪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眯,率先走向陶盛,长亭紧跟其后,文朔寒自然是要跟在她身边不肯离开一步的,而魏挽沨则是站在门口望风,以防任何有可能性的意外发生。 陶盛歪着个脑袋,双眼无神地望着水里的光点,似乎一点也不怕这些强光灼伤自己的眼睛,对于几人的到来一点反应都没给,仍是双手耷拉在腿间,窝着背整个人狼狈到不敢想象的地步。 洛清溪在他面前停下,然后左右上下、前前后后地仔细看了看他,感觉差不多了便回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子和陶盛无神的双眼对峙——说是对峙,其实也只是单方面的死盯而已。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被这么个玩意儿伤着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陶盛之死 陶盛对于洛清溪这一番动作毫无反应,她心生疑惑,昨日见他可不是这幅木然的鬼样子。 “我问了挽沨,此处牢房戒备森严,只有这一个出口,守卫确认昨日并没有人进出。”文朔寒道,“这陶盛应当自从上次被挽沨抓过来之后就没离开过。” “这样的吗?”长亭皱起眉头,望向同样有些吃惊地回过头的洛清溪,“清儿,昨日伤你的是不是他?” “是啊,昨天可凶了,上来就打脸!”洛清溪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瞪着眼睛看着陶盛,指间一闪拿出一把小刀伸向他的脖颈。 倘若他这幅样子是装出来的,那此刻就不得不佩服他的隐忍能力了。洛清溪手中的小刀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虽然伤口不深但鲜血也流了一脖子,本就脏污的衣服更加不堪入眼。 “我要是现在杀了他,会有问题吗?”洛清溪手腕一抖,用小刀的刀面挑起陶盛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暂时不要,关于这个人的背景,宫里还没有完全查清。”文朔寒道,这个陶盛身上还有许多迷,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有交回有用的信息,需暂且留下他。 “好吧好吧!”洛清溪一叹气,扶着膝盖就要站起身,她手上的小刀还没来得及收回,异变却在此时突然发生。 陶盛的头不再被小刀托着之后,自然是低垂下去,长亭站在洛清溪的身后本没怎么注意,只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过去,眼尖地捕捉到了陶盛嘴角露出的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她心中顿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清儿小心?!”长亭向她走近一步想提醒她。 “啊?”洛清溪一回头,脸上询问的表情刚摆上,面前的陶盛倏地跳了起来,猛地朝她扑去。 洛清溪不是一般人,陶盛刚一动作她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把小刀挡在胸前,另一手张起一道光盾把自己和身后的两人保护得严严实实,不管这陶盛想出哪一手都不会得逞。 “……什么?!”刀子刺入了肢体,整个刀刃没有一点是露在外面的,鲜血沿着刀柄滴落在地上。洛清溪的这把小刀正好捅进了他的胸口,分毫不差地没入心脏。 陶盛一手按在自己伤口下面,一手捂住嘴,虚弱地咳出两口血来。 “咯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洛清溪,阴森地笑了起来,“自求多福啊。” 话音刚落,他的双眼瞬间被黑影所覆盖,他猛地后退一步将身体抽离刀子,大量的黑血浇在光盾上,流到地面汇聚成一滩,整个人向后倒去,全身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竟已断了气。 “清儿……”长亭上前捉住洛清溪的手腕,她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儿,因为她刚才貌似看到陶盛有意无意地朝她这儿望了一眼,这可不是好现象…… “嗯?……我没事……”洛清溪低下头看着那把沾满污血的小刀,一脸嫌弃地丢到尸体边上,“这到底什么情况,越来越莫名其妙……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问出来呢……” “不,有的。”朱羽突然出声,一道红光闪过他已浮在半空中,他靠近陶盛然后一挥手,陶盛身上本就破碎的衣服顿时化为灰烬消失无踪。 “啊!?”文朔寒大叫一声把长亭拽回了自己的怀里,单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一丝光亮也不能漏进去。 “阿、阿朔?怎么了?”长亭没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背靠着他的胸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 “脏东西,别看。”文朔寒一本正经地回道,对面的朱羽和洛清溪齐齐向他投来厌弃的目光,然后蹲下身仔细检查陶盛的尸体。 半褪了色的复杂纹路在他的皮肤上铺开来,从胸口到后背延伸至四肢,除了方才露在外头的脖子和手脚腕部,几乎都密密麻麻地被这些图案占据着。 “他身上这些都是什么?”洛清溪问向朱羽,她看不懂,但她相信朱羽肯定能。 “施过禁术的痕迹。”朱羽皱起眉头,这么复杂的纹路表明他身上的是相当高难度的禁术,而且是多重禁术叠加在一起,这个施术的人真是居心叵测…… “阿朔,我想看……”长亭伸手按在文朔寒的手背上,她正猜想的事需要陶盛身上的禁术残痕来证明,里面可能隐藏着诸多线索。 “乖,回去我画给你看。”文朔寒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可不能让小亭儿随随便便就看到别人的身体,即使那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更何况陶盛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疮疤,这么丑陋不能脏了她的眼睛。 “……”长亭抿了抿唇,还是把“从前见得多没什么大不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还是别在这种时候刺激他了。 她不能用看的,只能闭上眼释放出天力去查探陶盛尸体的内部情况,在经脉中也会留下一定的痕迹,只是不像皮肤上的纹路能留得很久罢了。 “灭心、操神、燃血……”朱羽顺着纹案的走向,一一说出陶盛身上被施加的禁术名称,到第五个的时候他便不再继续了。他的情况比想象中还严重,除了控制人心神的一般禁术,他身上还有两个透支天赋的高级禁术,怪不得比他高出许多的修者都奈何不了他。 “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会这般复杂的禁术。”朱羽道,“在一个灵根劣质的人身上施加这么多种高强度的控制,他的操控能力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要知道禁术对于人体的伤害极其巨大,一个弄不好可能刚施下一道禁术,那人就承受不住顷刻之间失掉性命。修为越深厚的人对禁术的承受能力就越强,但同时收到的伤害也是成倍累积。 “朱羽,他的头颅,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长亭问道,她探出的天力显示陶盛的头中有外来之物,但模模糊糊地她看不清。 “哦?”朱羽听到这话挑眉看了看陶盛透着青黑的面部,手指微动朝着他的脖颈划去一道风刃,将身体与之分离开来。 “嗯?什么东西……哇啊!”洛清溪看着那已流不出鲜血切口处好像有异动,刚想看个究竟,突然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影就从那里扑向她的脸颊。 洛清溪一惊,忙后退一步,却不成想脚下一滑,猝不及防摔进了石台周边的水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尾石 “洛丫头!!”朱羽是离她最近的,当即便手一挥把她从水里捞了起来,可惜整个人都已湿漉漉的了。 “清儿?!清儿没事吧!?”长亭着急出声问道。 “咳、没事儿……”洛清溪在地上站稳身子,咳嗽了几下,把呛进肺里的水都咳了出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刚那是什么东西?” “禁术残留,你还算好运没直接碰到它。”朱羽眼神示意她看向地面上正化为灰烬的黑影,刚才它才刚冲出来就被朱羽打到了地面上,“是我疏忽,我该想到这么多重禁术汇聚的时候,会留下额外伤人的残留物。” 一般来说,普通人只能背负一两道的禁术,肉体消散之后便化为虚无,什么也不会留下。而陶盛将那么多重危险性极大的术法困在体内,必然会留下经脉堵塞时聚集在一处的残留,简而言之就像是营养过剩时吸收不了的成分,堆积成了有害的物质,只不过禁术可比营养差之千里。 “咳……我刚才好像在水底看到了什么,就这个石台下面。”洛清溪在水边半蹲下,“画在了石壁上,和那人身上差不多……咦?!” 她本要指向陶盛,回头看过去,那具尸体却只剩下了半个身子,而另一半也正在变为尘土,不消片刻便完全不成人形,只留下一个轮廓而已。 “……我、本来以为见的奇事已经够多的了,这可又超出我的认知……”洛清溪抱着手臂打了个冷颤,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这幅景象惊到了,脸色实在谈不上好看。 文朔寒松开捂着长亭双眼的手,转而放在她的肩上,并不准备让她靠近那堆“东西”,倒是朱羽,此时在“陶盛”周围竖起了一道屏障,任谁也接近不了。 长亭望着那堆尘土,眼睑微敛,道:“那是红尾石,对吗?” 原先是陶盛头部的地方,此时躺着一块血红色的石块,在灰黑色的衬托下格外显眼、格外刺眼。 “嗯。”朱羽轻声应道。 “朱羽,你觉得,施术的这个人我是不是认识。”长亭面无表情地问道,语气淡漠没有情绪浮动,这让站在她身后的文朔寒心头一紧,他从没有见过这般将一切拒之于外的长亭,即使是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只到防备的程度。 朱羽沉默了,可也说明了一切,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一个恨之入骨的人,一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的小人。 “红尾石……是什么?”洛清溪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急切地想要打破现在这种令她十分不自在的气氛,尤其是长亭的表现让她极其不安。 “一种本不该被创造出来的东西。”长亭道,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脸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这么说吧,陶盛之前就已经半死不活,头颅中被放入红尾石之后他就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感受不到痛,感受不到生,连自己是不是活着这件事也不会去想。” 说到这,她咬了下嘴唇,又道:“真是晦气。烧了它。” 朱羽自然是不带一分犹豫地挥袖在屏障中扬起一把火,她这才稍微好受一点,“红尾石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续命的东西,因为违背人伦常理,早就全被销毁了才对,也不知道谁又找到了炼制的方法。” “清儿你刚才说石壁上有画什么东西是吗?”长亭问道,见她点头便又对朱羽道,“把水抽干。” 洛清溪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红色身影浮上半空,然后双手一齐向上一抬,她便听到石台周围的水都剧烈地翻滚起来,在下一瞬间尽数被抽到头顶上方,而站在石台上的她们几人一点水汽也没沾到。 “阿朔,带我去看看。”长亭微侧过头看向文朔寒,后者牵过她的手扶着她踩在了天力化出的剑上,慢慢往下沉去,绕着石壁缓缓移动,让她能看清每一寸纹路。 洛清溪并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在朱羽降下到她身旁的时候,问道:“你们以前也经常做这种事吗?” “你说什么?”朱羽皱着眉,双手环胸地看着下面的长亭二人,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啊…… “就是……”她伸出食指指向头顶上方的水团,“像这种。” “不算经常,不过比这更大声势的事情才是家常便饭。”朱羽回道,他歪头看向洛清溪,“怎么了吗?” “没什么,好奇问问而已。小小羽可真厉害~”她眨了下右眼,俏皮地笑了笑,朱羽也并未在意,哼了一声把视线转了回去。 洛清溪往前一步看着嵌着晶石的水池底,又望向自己的挚友,嘴角一抹淡笑,“是啊,真厉害……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没过多久长亭就回到石台上,面上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更多的是了然和厌恶,她不再看那道屏障中的东西,而是拉着文朔寒的衣服,说道:“那些是辅助禁术的术法,有几道是空间移动的,我想之所以门口守卫没见过他出去,就是因为那些术法。走吧,人也没了,往下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朱羽把抽出的水灌了回去,回到了长亭体内,随后三人便离开了这水牢,文朔寒对魏挽沨吩咐了几句,交代了一下后续事宜就同长亭先行离开了。 洛清溪原本打算自己回去,谁知那魏大将军执意要送她,也许是刚才陶盛化为灰烬的那一幕他看得也是触目惊心,他不放心她独自离去。洛清溪拒绝了两次,便由着他了,左右多一人少一人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洛姑娘。”魏挽沨把她送到长清楼侧门,她刚道了谢准备进去,他突然叫住了她。 “嗯?还有事吗?”洛清溪问道。 “我今日才得知可霏她也报名了朝天祭,若是将来在赛场上碰到,还望洛姑娘和夫人对她手下留情。”魏挽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