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赢家[快穿]》 1.01 穿越1972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瑞和坚定摇头:“对。” 李大水还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少闲聊的时候,眼见瑞和插秧已经挪到前头,两人之间错开两个身位了,再询问会让别人听见,于是不甘心地喊:“下工再聊哈!” 2.02 穿越1972 下工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蹲在水塘洗手洗脚,李大水左右看看,又问:“小山,你真的不喜欢卢培音啦?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人家,说人家长得美声音甜?” 瑞和赶紧点头,再次严肃地看着李大水:“嗯!”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3.03 穿越1972 天天吃红薯粥,米很少很少,吃得瑞和顿顿胃空落落的。他也是实在能忍,插秧那阵子是最忙最辛苦的,他见嫂子不喜他多拿红薯就不敢拿。直到这一天,李大水又听见他肚子叫得欢,诧异了:“你家现在就三口人,你嫂子也很能干,一家三口工分都是足了,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4.04 穿越1972 回到家后瑞和就立刻说了这件事,打算得到家里的支持,再从家里搬些红薯去做学费。在瑞和看来,学本事是顶顶重要的大事,不能省的,以前他娘还想着送他去学堂呢,可惜后来去不成。因此他并不想占李大水的便宜,勇哥只收了一个学生的学费,哪里有教两个学生的道理? 李大水好心让他一起去,他却不能真的去蹭对方的好处,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那个明哥生气了怎么办?再说了,人家在工厂做工一整天,晚上回家多累呀,可不能让人白忙活。 没想到家里对他去工厂应招这件事开始并不支持。张大山说:“你都十六了,今年也拿过一次八分工分,像你这样能干的小伙子村子里才有几个?再过两年我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记满分。去工厂没必要,浪费了。”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你敢去集市买,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5.05 穿越1972 瑞和惊恐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儿来,管事曾经说过,不许在宅子里大声喧哗惊扰了主人家,不听话犯了规矩就要打的。打人的杖子那么粗那么厚,瑞和只看过一次杖刑就吓得不轻,自此牢牢记住府中规矩,轻易不敢大声开口。 自称系统460的红球在他身边转啊转,转得瑞和满眼都是红圈圈。好不容易他压住恐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我是好人,有、有仇报仇你找正主去——” 红球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瑞和吓得真的哭出来:“我、我没做坏事啊!” 红球再次用它那平板得毫无波动说:“请宿主不要惊慌,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太大,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建议为你施加睡眠辅助,请问是否接受?” 瑞和更害怕了,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粮食够,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6.06 穿越1972 很久之后瑞和才知道,归家的那一天遥遥无期。虽然系统460说,他所在的世界和做任务的地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在他的灵魂被摄走前往任务世界的时候,他的世界相对于任务世界来说,可以说是静止不动的。 这样神奇的手段让瑞和叹为观止,虽然不甚理解却敬畏对待。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7.07 穿越1972 “大水!”因为系统460带来的一连串冲击而发蒙发烫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瑞和第一时间想到了今晚和李大水的约定。他要去勇哥家学竹筐的!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8.08 穿越1972 分家这件事就这么暂时被压下去,瑞和将精力都放在学习编竹筐和面包碗上,每天要照常下工,每晚继续去勇哥家学习,生活繁忙又充实,瑞和有了生活的新目标之后完全感觉不到累,每天都似有无尽精力。 因为只剩下四天了,瑞和很有压迫感,从明勇家回来之后,还要在月光下继续练习到四五点,粗粗睡两个小时又要起来下地。短短四天就把人熬瘦了。 好在付出的辛苦有回报,瑞和学得很顺利,第二天晚上就到能够独自编完整的一个竹筐了,通过勇哥检验“合格”。最后一晚也把面包碗做出来,让明勇很是诧异。明勇在得知他几乎夜夜没睡后,眼中的吃惊几乎掩盖不住,拍瑞和的肩膀说:“你这么努力一定能成功的。” 张大嫂学得也不错,面包碗小,她先学的最小号面包碗,到第四天晚上时明勇验收也说好。就是竹片时常弹到她脸上勾划出血痕、双手被竹片割破这两点让她很不高兴,抱怨着:“这手都是茧子怎么竹片还割得破,气死人了。”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怎么编总会出差错,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三人一组,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该怎么办? 9.09 穿越1972 眼看着张小山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卢培音的眼珠子转了转,即使是在算计着什么,天生的圆眼睛让她的眼神总是透出单纯和天真,一看就是十分可人疼的女孩子。她“哎呀”一声重重跌倒在地,篮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李大水听见动静回头一看,赶紧问:“卢同志你没事吧?” 卢培音捂着踝骨,皱着眉头:“好像扭到了,好痛啊。”她微微垂眸,阳光穿过林间落在她身上,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在下眼睑留下两扇阴影,眼角有莹莹水光,整个人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李大水直接看呆了,瑞和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卢培音这一招不怪瑞和觉得眼熟,这明明就是张小山遇到的啊。在张小山的记忆里,他在应聘成功后在村道上遇上了卢培音在他面前摔倒,上去扶之后为了避烈日,便将卢培音扶到僻静的背阳处。之后原身听对方含泪诉苦,她恨自己不争气没有被选上,擦眼泪的手上面满是被竹片割出来的伤痕,新新旧旧一条条红痕,看得张小山心疼极了。 张小山不是瑞和,日复一日地被卢培音吊得情根深种,脑子一热就中了卢培音的语言陷阱,顺着话头就说自己能把位子让给她。 还是自己主动的,心甘情愿,还怕卢培音拒绝。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在牙行、在宅子里,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10.10 穿越1972 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没有完成任务。瑞和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做张翠莓,一个叫做张天赐,前者是隔壁村的,后者是上美村本村人,年纪都比瑞和大。张翠莓看起来很爽利能担事,组内由她说了算。三人先一起去竹林砍竹子,然后再一起切竹片,然后再分出人去扎竹筐。切竹片和扎竹筐说不上哪个活更轻松,每一项都需要有人去做。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11.第 11 章 一九七二年春节快到了。 瑞和来这里已经半年,进竹器厂也有四个半月时间,在完成年前最后一批大订单之后,虽然才是月中可春节将至,工厂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工钱加上过年钱一起发了。瑞和到财务办公室领到当月的工资和过年钱,总共领了二十二块四毛钱。走出财务办公室的时候,他在一众排队的工友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卢培音。不过他只是视线掠过去,径直往外走。 竹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挤在财会室门口等着领工钱了,别的地方都十分安静,瑞和走出工厂之后在大门口的榕树下挥手招呼李大水:“走吧!” 李大水将草根吐掉跳起来,“领好了?”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吃过午饭他也没闲着,他和李大水约好去钓鱼。 12.12 穿越1972 李大水是坐不住的性子,瑞和刚把碗刷好他就来了,招呼着赶紧走。瑞和便抓起昨晚编的两个篓子匆匆锁上门跟着他出门去了。李大水提着家里的桶,一见篓子就吃惊地问:“你连这个都会编啦?” “是啊,也不难。”竹器厂虽然主要承接市里总厂的竹筐和面包碗两种产品,可其他的也零星做着,瑞和抽空学,学了这几个月也就学会了。 李大水羡慕坏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能不能借我一个?” “喏给你,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13.13 穿越1972 李大水想不到朋友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反过来劝瑞和: “谁跟你说高考的事情的?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你现在在厂子里上班多好,一个月最高能拿四十块八毛钱,比人家城里的工人拿的死工资工钱还多呢!读书又怎么样,村里那些知青听说以前在城里各个都是读书人,下乡后不是也赚不到钱?就那个知青许蔡恒,说是高中生,抢破了头才在村里的小学占了一个老师的名,每个月也只拿十九块钱,赚得还没有你多呢!”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来的目标绝对不会改,见李大水还要再劝自己,赶紧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多认几个字,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14.14 穿越1972 等到瑞和家,李大水自动地在墙角那堆竹编制品里扒拉出一个竹篮子,一气儿往里倒了整篓子的桔子。瑞和赶紧往回拿:“我就一个人,哪里吃得完,你拿回去给家里人一起吃。” “我家里已经有十几斤啦!霞路公社那边有山林,小聪在那里有亲戚知道哪里有野生的桔子,特地带我们过去的,我已经去过两次了,家里已经存了很多,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霞路公社其实也是原身一个姐姐嫁的公社,瑞和知道那里有野生的桔子树,以前姐姐也给原身带过一些。瑞和的心暖暖的,可是:“我确实吃不完,怎么办呢?”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15.15 穿越1972 张天赐和张翠莓之间的粉红泡泡也就瑞和没看出来,李大水发现端倪之后暗中观察,确定自己的猜测后捅瑞和的手臂让他看。瑞和正在摸布料,看一眼后茫然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这一路总是让我看张哥和张姐做什么?” 李大水一腔八卦一次次被掐灭,到最后都灰心了,摆手说:“没有,没事。” “我要买这个。”瑞和将布料递给售货员,“给我裁十尺。”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16.16 穿越1972 第二天,张大嫂直接找上门,也不说一家人一起吃饭等客套话,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嫂子也不借很多,就两百块钱,小山呐咱们是亲人,亲人就是要互帮互助是不是?你看咱们分家了,你哥也总是惦记着你,现在我们有困难,你不能干看着不搭把手吧?” 张大嫂这么直接,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四,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17.17 穿越1972 这边巷子背光有些昏暗,瑞和看见地上敞开的袋子露出几抹艳丽的颜色。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招呼客人:“都是从上海来的,我亲自去买的,货真价实的好货,你们摸摸这料子看看这款式,都是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抬头见来了两个年轻小伙,男人赶紧说:“我这里也有男款的,你们看看这种呢子大衣,穿起来又体面又保暖。”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18.18 穿越1972 在瑞和坐立不安中,新娘子接过来了。都在同一个巷子里,二十几步路的功夫,却仍将接迎礼弄得热热闹闹的,瑞和听着外面的动静,忙说:“我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去。 巷子里热闹极了,新娘的父兄搬着嫁妆出门,慢悠悠走着让路人瞧个够。瑞和看见一张床和一张柜子,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被几个亲人抱着,巷头巷尾的距离,许蔡恒还是骑着车载新娘,在路旁人的加油鼓劲中用力一踩—— 便带着新娘从那一头来到这一头,如同白鸽滑翔,两个新人奔向新的好生活。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19.19 穿越1972 “我哪里来的女朋友可别瞎说。”瑞和刚想灭油灯,那边李大水又说:“别害羞嘛,我都要相亲了你交女朋友很正常嘛,咱哥们都这个年纪了谁不知道谁?我不会笑话你的。” 听到这里,瑞和还以为李大水是在插科打诨让他高兴,直到李大水说:“这头发还卷卷的,你女朋友还是天生卷头发呀?那不是跟洋人一样吗?” 还能编造出卷头发?瑞和哭笑不得:“你又从哪里看小人书了,让你跟我一起看书你不看,那些小人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最近没看啊,是真的有头发,你摸摸是不是?” 此时灯已经熄了,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自己吓自己,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20.20 穿越1972 张大嫂高丽眼神闪烁, 脸上显出担忧的模样,好似刚刚进门时夫妻俩满脸喜气是瑞和的错觉。“去娘家看我爸了, 唉老人家跌一跤可不得了, 现在动都动不了,我和你大哥去看护他了, 这不才刚回来嘛,我爸说大年二十九了, 没有道理再留我到三十, 就把我们赶回来了。” “上回大哥不是说,高叔叔在医院呐?”瑞和看向沉默的张大山,张大山明显愣住了,张大嫂忙说:“是啊是啊, 这不是刚出院嘛!就是出院了我们才去看的。” 瑞和察言观色,心中已经有七分肯定,他压下心中愤怒, 学着以前宅子里那个总是阴晴不定的管事, 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张大山:“原来是这样啊。大哥大嫂不在家, 应该也是不知道我家遭了贼,家底都被掏空的事情吧?” 张大山的瞳孔猛然收缩,张大嫂手中的袋子也突兀地被抓了一下发出声音。 “竟然有贼!哎哟那可怎么办呐?抓到没有?” 看着张大嫂夸张且不合常理的表现,瑞和已经十足十确定,家中失窃和张大山夫妻有关。 张大嫂对家里的东西看得很紧。如果他家遭贼的事情和她无关, 此时此刻听到这个消息, 以她的性子必定会先想到自家财物的安危, 说她会飞奔过去开门查看都不为过。 可她站得稳稳的,嘴里问着听似惊讶关怀的话,眼睛却眨个不停,其中必定有鬼。 之前瑞和没有直接和夫妻二人疏远,还保持着表面和气,就是因为这二人不是极凶恶人。人是自私的,他明白这个道理。上一辈子张大山夫妻在分家事情上霸占了张小山的许多利益,可张小山自己也没有反抗,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不为过。 一个自私,一个胆怯,瑞和无法多加评价。 可就因为张大山夫妻不是真正的恶人,所以瑞和还与他们保持着礼节上的往来。也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恶人,面对他的试探时,两人很轻易地露出马脚。 想到这一点,瑞和心情十分复杂,气得极致反而冷静下来,随意敷衍几句之后转身进屋,留下惴惴不安的张大山夫妻。 张大山搓着手指刚说出两个字:“我们——” “闭嘴吧!进屋!” 张大山的脸一下子黑成破布,哼一声刚打算进屋,却不防身后有人喊他:“大山!”他转身一看来人,心中就敲起了鼓,也许是做贼心虚,他看来人严肃的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田生。说实话,在小山找到他说起自己的猜测时,他是有些不高兴的,觉得小山没有兄弟情义,怎么能这么想自己的亲大哥呢?两兄弟死去的父亲和他是同一房的兄弟,两人的祖父是堂兄弟,到了大山小山这一辈关系已经远了,不过也是亲人,他哪里不盼着小辈好? 去年两人分家他也去做了见证,见分家顺利没有争吵,他心里还点头呢,觉得两个小辈有分寸,心也宽。这样才对!他见多了分家时闹得太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闹得那么难看多不好。 结果他这头还在欣慰呢,才一年小山就说出这样的话,让张田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小山说得也对,那头发无缘无故地怎么就到他的帐子里了? “如果田生叔不帮忙查一查,我就自己来了。” 当时张田生还问:“你打算自己怎么来?” “我把村子里的人都叫上,当着大伙儿的面问大嫂,到底她一个做大嫂子的,头发怎么会在分了家的小叔子床上!”当时小山竟然还笑了,张田生却被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意思吓了一大跳。 这这这!这不是乱来嘛! 张田生又惊又怒,这样涉及不伦的话怎么能说出口?村里的女人一个个闲着无聊都爱说八卦,要是这样的话传出去,两家子都不用做人了。上美村也会被其他生产大队从今年嘲笑到明年。 “田生叔,我也不是硬要做这么绝,可是一百五十块钱,我累死累活不吃不喝也要攒四个月!四个月!田生叔,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这才有了张田生一见张大山夫妻进村,立刻就找过来这一幕。 张大山强打笑容,招呼:“田生叔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 张田生背着手进屋,先四处打量一番,在张大嫂给他倒水的时候重点看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头发绑成一束,蓬松一大朵,他笑着问:“原来大山媳妇是卷头发啊,这可好,省钱呢!我见过城里人去烫头发的,拿烧得烫烫的铁棍子去卷,哎哟那一下下去直冒烟可吓人了,好好的头发都给烫坏了。” 张大嫂高兴地笑:“是啊,我随了我妈,我娘家的姐姐妹妹也是这样的天然卷。不是我自夸,这十里八乡像我们这样天然的卷发可少见哩。” 张大山已经冷静下来,见张田生一副闲聊的模样,心中就猜测对方是路过进来坐一坐,毕竟是生产队队长嘛,常到各家去关心生活的。于是他凑趣说:“田生叔说的那种烫发的法子已经过时了,现在烫头发都拿药水,那样效果才好呢。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就见过我那结婚的表姐烫过头发,特别好看。现在不成咯,谁还敢去烫头发啊。”一下子就被打成好享受的走资派。 “那我还捡了便宜了!”张大嫂也捧场。 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聊了一会儿家常,张田生心里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坐直正脸色:“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要来打听,小山那屋进贼了,你们知道不?” “唉!刚刚听小山说过了,这贼也太气人了,快过年了还来害人!” “是啊是啊!” 张大山夫妻同仇敌忾,好生骂了一通那小偷。两人刚刚已经被瑞和吓过一次,此时有了经验,表现让张田生看不出端倪。张田生只好换了个说法:“大山媳妇和小山关系怎么样啊?你们两家分家后,你作为长嫂有没有多看顾一下小山呐?我看他那屋收拾得挺干净利索,你平时也帮着打扫了?” 张大嫂尴尬地笑:“小山能干,自己都做得很好。” “这几天你有没有进小山的屋子?” “田生叔!”张大嫂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可不是小偷!别冤枉人!” “你别激动,我就是例行问一问,昨天你们夫妻都不在家,其他村民我也是这么问了的。” 张大嫂只好回答:“没有——哦就二十五那天早上去过,就那一早啊,坐了不到五分钟我就出来了,就在他眼皮底下坐着,他家丢了什么东西可不能赖我。” “那之后你都没去过了?” “没有!”语气斩钉截铁。 “那你要怎么解释,小山床上蚊帐上有你的头发?!” 张田生大力地拍桌子,震得张大山夫妻心脏狂跳,张大嫂直接愣住了。 “昨天小山家失窃,我进去看过了,就在蚊帐里面看到的头发,长卷发。咱们村里和你一样头发天然卷的还有村东头的小粟和他弟弟小米,那两个可都是男孩子剃着板寸。你说不是你的是谁的?” 张大嫂惊慌之后又冷静下来,她既然敢做就不会认,不过是头发而已!她黑着脸:“谁知道小山从外面哪个对象手里拿来的,外头有卷发的人多得是!田生叔,是不是小山和你说怀疑是我偷的他的钱?天地良心!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小山也太没良心了,我嫁过来的时候他才八岁,帮着养到这么大他竟然这么狠心污蔑我!我要把他喊过来对质!” 她一通话噼里啪啦下来,张田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再次重重地拍桌子:“安静!” 张大嫂气哄哄地重新坐下,瞪眼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气得不轻,一看就十分无辜。 “我是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的队长,你们都归我管!我就这么说吧,一百五十块钱已经不是小数目,大队里非常重视!如果被抓到至少要判六个月!现在每个人都得听我的安排,我要问,你们就老老实实地答,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有的!” 一通话疾言厉色,张田生积威甚重,张大嫂一下子哑火了。 “你说头发不是你的,那也行,我现在就去大队办公室里把头发拿过来,我们来比一比。你说那是其他女同志的?那也行,反正天生卷发的人不多,我们就先把河寮公社的卷发女同志都找来,看里面哪个可能是小山暗地里找的没人知道的对象!” 张大嫂不可置信地看向张田生,企图从他眼中看出丝毫看玩笑的意思。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她这才觉得害怕,心慌得让她的手都抖了起来。 “那我这就去了,反正小山说了,他出一百块钱给队里做幸苦费,只要抓出那个小偷,这点辛苦算什么。”张田生站起来往外走,张大山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两夫妻惊慌地对了个眼神,张大嫂到底更强一些,于是赶紧去关门:“那头发是我的,是我的!”她拽住张田生,“我们住得近,这么近的,我的掉发被被风吹进小山屋里不是很正常嘛!两家这么近呢……” 她这解释很有道理。 可张田生却无奈而愤怒地确定,原来小偷真的和大山媳妇。他做这小队长快十年了,天天管着家里长假里短的琐碎小事,一双眼睛利得很,就算第一眼看不清,多套几句话,也能套出来。 那根头发,说真的只要大山媳妇不是小偷,就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哪怕那真的就是她的头发! 没人看见她进屋,那根头发不能说明什么,也能是被风吹的啊。不是风吹的,也可能是小山进进出出,在门口黏住带进屋的。 只有小偷,才会在意那根头发。 可是大山媳妇的第一反应是否认那头发是她的。 等他诈了几乎之后才承认头发是她的。 这样前后矛盾,其中必定有鬼。 张田生心里有了计较,最后问:“你们真的不知道小偷是谁?”见两夫妻斩钉截铁德否认并不知情,他便离开张大山家直接去了村里大队,特地和大队长说了情况。 21.21 穿越1972 上美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 “现在也没什么证据, 说真的我真不愿意相信。不过苦主既然要求了,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 咱们就给办了吧。”张田生喝了一口水后说。 “成, 你放心吧我会留意的,现在他们私底下买卖房子我们也不管, 不过张大山如果真的去买张从陆家的房子,我就得问问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大队长张爱国应下来, “唉!我还是不希望是同村人干的, 这影响太坏了!可要真是村里人干的,我也不会徇私,不然的话今天一百五,明天会不会两百五?四百五百了?到时候咱们生产大队的脸在公社里就丢尽了。” 上美村生产大队发生的事情, 张大山夫妻并不知道,只是在队长离开之后,两夫妻吵了一架。 “早知道就不那么做了, 我觉得田生叔是在怀疑咱们。”张大山如同困兽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越想越后悔, 最后一甩手,“就不该那么干!” 转而看张大嫂,她反而已经是一幅冷静的样子,她边叠着衣服边说:“干都干了你还想怎么着?我看啊就是那根头发坏事,也是气人!平时我连洗头发都少掉发, 偏偏……不过头发也不能顶什么用, 我就是见识少也知道, 捉贼要拿脏,最好捉当场!我们可不在家,今天才回来呢!肯定不干咱们俩的事情。” “可是——”张大山从来没在张田生那里看到这样的眼神,他一直都是勤劳干活的,田生叔总是点头笑着跟他说:“今天也做得不错,还给你记十分哈!”而不是刚刚那样让人不安的怀疑的眼神,那让他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张大山!” 高丽猛地将衣服一丢,大声喝张大山的名字,随后有些不放心地看向隔壁的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数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啊?!做那件事可是你先提的,你说窗户你爬不进去,是我进去的!现在你是怎么着了,后悔了?害怕了?我跟你说没门!我就是为了孩子也不会承认,也绝对不会被别人查出来!你要是再这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知道你有问题,我就瞧不起你!孩子长大了我就跟他说,他爸是个孬种!孬货!没出息!” 张大山呼吸加重,眼睛瞪大压出血丝。 高丽却丝毫不怕他,自顾自地继续将衣服捡起来叠:“我盼了六年才得了这个孩子,这一定是个男孩子!我娘家的姐姐妹妹,还有我妈,哪一个不是头胎生男孩?我是他亲妈,一定要给他挣出一份家业,刚好那样好的房子在卖,价格也不贵,我拼了命也要给孩子买下来。你可是亲爹,竟然都不疼孩子?我们两个住这破烂烂的地方就算了,可孩子要是长大了要结婚生孩子,住哪里?你就整天埋头在地里算了!靠你挣钱重新建房子,那得等到下辈子!”高丽紧紧地捏住衣角,低声吼,“我的孩子不能活得那么窝囊!” 屋里陷入一片沉寂。 隔壁屋子里瑞和轻轻地退后一步。 没有人知道,原身张小山的听力非常好,他也没和其他人说过,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也不觉得这是一门天赋。 原来张大嫂已经怀孕了,仔细算算比上辈子还晚一些,前几个月瑞和还疑惑过,没想到会是现在。 他坐在床上忽然笑出声,多么可笑啊,你想要为自己孩子挣一份家业,那就去挣啊,谁还拦着不成。可偷摸着别人的家底算什么本事! 瑞和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可就像原身对大哥大嫂没有多少爱恨一样,他也对那两人没什么仇怨。 像原身,他是性子好,从不恨人。而瑞和则是还没和张大山夫妻产生过什么无法调解的大冲突,因此并不以原身上辈子的遭遇为由,早早就敌视张大山夫妻。 “看来一个人的秉性摆在那里,就算那些恶事还没做,以后也会有做别的恶事。”张大山夫妻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但他们的骨子里嵌着自私和冷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你一下。 系统460听宿主说出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表扬了他两句:“宿主能够思考出这个道理非常好,每一个小瞧任务世界及其中的原住民的宿主都很难取得好的成绩。识人是做一个成功的宿主必备的一项技能,希望宿主能够再接再厉。” 瑞和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这一次的教训足够让他铭记于心。 这件事在表面上就这么过去了,瑞和没有再找张田生要说法,张田生那里也静悄悄的。 除夕那天,张大山夫妻那头也安安静静的,瑞和自己做了年夜饭,一个蒸鱼一个红烧肉一个溜白菜和一道豆腐鱼头汤。等饭菜都做好后瑞和期待地让系统460出来:“来呀吃饭了。” 饭桌上摆了两幅碗筷。 系统460自觉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好系统,从来不坑骗宿主,于是将能量体引出一部分出来,在空中聚成一颗红色的圆球。 “你一直是这个样子吗?”瑞和想起初见面时系统也是这样一颗红球,好奇地询问:“不能变成人?” “这是我们系统的默认形态,变成人也可以,不过我没有那个兴趣。”红球晃了一圈,落在桌上,发出的光比煤油灯还要亮。“你吃吧。我就在这里。” 瑞和应了,边吃边看桌上的红球,眼中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看得系统460有些惴惴,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 瑞和反而扭捏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能不能摸摸你?” 原来是这种小事? 系统460抱着大过年的让宿主高兴的心思,主动飞起来凑过去:“摸吧,其实我现在是能量体,你应该是摸不到的。” “真的摸不到啊。”瑞和轻轻地用指腹点了点,然后用手心虚虚地摸了两下,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收,“不过我感觉得到,系统460是暖暖的,一定也是软软的。”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明亮如星,还保存着年少特有的单纯,“好人一定是暖的。” 系统460安静地看着他,想起以前有前辈和自己说过:任务做多了,宿主大部分都会出现心理问题。因此它们身为系统有一项必修课就是心理辅导。它想:这个宿主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就叫系统460吗?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瑞和又有新问题。 “这是我的出厂原始编号。” 瑞和皱眉:“编号吗?那你不是没名字?” “我不需要名字。”系统460对名字完全不在意。 瑞和微微皱眉,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今年照旧没有守岁,吃完饭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在村子里逛了逛,九点半就睡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瑞和在家看了一天书,配着外面时断时续的摔炮声看得津津有味。 《数理化自学丛书》真不愧是连没有读书没有高考打算的原身都记得的书,虽然没有老师教,可里面的内容实在好,步步清晰,解题步骤很全,瑞和抱着先随便翻一翻的想法,竟然还被他背下来几道经典的物理题解题思路和步骤。瑞和对以后上中学更期待了,他喜欢这样令人着迷的知识。 关于这本书原身的记忆很深刻。高考恢复那一年是一九七七年,十月份的时候消息传来,上美村的知青都欢喜得几乎发疯。 一些想要参加高考的本地村民也非常激动,可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摸过书,可十二月份就要考试,备考的时间不到两个月,非常紧迫。短时间里连中学课本都难借到全套,当时有从外地传进来风声,说是《数理化自学丛书》十分好用,和高考的路子相合。 于是镇上市里的书店、旧物回收站等被激动的备考生们涌入,纷纷寻找起这套书来。有门路的人则像外地求助,希望亲戚朋友能帮忙寻找。 当时的张小山每天埋头在自留地和队里的地里劳作,生活单调。直到他听说卢培音也要去高考,她家里给她寄了学习资料,他这才稍微关注一下村里的备考热潮,《数理化自学丛书》的名字一直往他耳朵里钻。瑞和记下之后便和许蔡恒提起,没想到许蔡恒真的帮他找到一部分。 “不知道许先生以后考不考。”瑞和突然开口,家里就他一个人,系统460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我记得小山上辈子里,村里好像全部知青都走了。庆楠姐是农村户口,如果许先生回家去她能跟着一起去吗?”他皱着眉头放下书,开始细细地回想起张小山的记忆,可惜原身在这一阶段关注外界的消息并不多,几乎都是关于卢培音的记忆。 瑞和对原身的死心眼实在无奈,放弃了探查几年后的事情。 初二的时候三个姐姐回娘家。 张家大姐二姐三姐的名字分别是张萍、张芬和张芳。张萍已经二十七岁,生有两子两女,张芬小一岁,也生了两女一男,张芳结婚四年,只生了一个儿子。 在瑞和看来,原身的姐姐们都是勤劳朴实的人,因为都嫁到其他公社平时往来不方便,家里农活小孩也离不开人。可要是姐姐们回娘家,必定是大包小包,给瑞和做的千层底,给他带自己做的饼粿。 今天初二过来也不例外,一进门就招呼瑞和:“我又给你做了两双鞋,特地做大了一些,你来试试!” 这是二姐张芬。她和丈夫只带了大女儿过来,瑞和抱怨:“二姐,怎么没带二妮和福生过来,我特地买了好多点心,就等他们来的。” 张芬呵呵笑:“他们和其他小孩玩呢,拖都拖不走。就我们大妮懂事,说要来给舅舅拜年呢!大妮,给小舅说新年好,这还用我教?” 大女儿虚岁已经六岁,懂事又乖巧,小声地说:“小舅新年好,来年赚大钱。”瑞和将装吃食的竹篮子塞给大妮:“大妮也新年好,拿着吃吧。”他在心里叹气,姐姐们是怕孩子们来得多,把他家里的吃食点心吃光,这才不肯带所有孩子来。看看吧,一会儿大姐肯定也只带一个来,还是最大最懂事的那个。 “哎呀她在家吃过点心了。”张芬伸手想去拿篮子,瑞和赶紧拦住:“姐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真的不用这样,我现在每个月都有钱赚,买点点心不碍事的,大妮快吃吧!”说着掐了一块米糕分别塞进张芬和大妮的嘴里,“甜吧?” 大妮嚼几下,眼睛眯成一条缝:“甜!” “甜就多吃点,这是芝麻糖,也甜甜的呢。” 张芬无奈,眼睛漾出笑意:“那好,今天我们呐就吃大户咯!” “吃吃吃,我准备好菜了,中午就在小舅家吃饭。” “你和你哥闹矛盾了?”见孩子在一边吃点心,丈夫也在隔壁大弟家,张芬悄悄问瑞和。 22.22 穿越1972 不怪张芬这么问。两兄弟虽然分家, 可去年初二她和姐妹们回来,还是在大弟家相聚的, 今天她一家过来, 怎么见小弟和大弟都不说话? “去年是因为刚分家,这才还合在一起吃团圆饭和迎接姐姐们, 今年我已经把家里的琐碎事情处理好,已经能让姐姐来我家做客了。”瑞和并不想说出张大山夫妻做的事情, 手心手背, 让这三姐妹做选择吗?没必要。 张芬欣慰地笑,打量一下屋子:“确实是之前齐整很多。等你结婚了,有媳妇帮衬着就能更齐整了!” 她的丈夫黄斌出现在门口:“我看见大姐和三妹了。” 张萍和丈夫吴从军带了大女儿吴梅梅,张芳和丈夫江庆国带着独子江红兵来了, 两台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小孩子一下车就奔过来,这个喊:“大舅舅!”那个喊:“小舅舅!” 瑞和抱住吴梅梅, 依次和两个姐姐和两个姐夫问好。等到饭点, 三姐一家在张大山家吃饭, 大姐和二姐两家人在瑞和处吃饭,瑞和准备了许多菜。他的想法很简单:给姐姐们做脸,可不能让姐夫们回去后说在姐姐娘家没吃饱、没吃好。 在做饭的时候,张萍总是在皱眉头,一会儿说这条腊肠不做了, 一会儿说那颗芋头别削了。瑞和知道大姐想为自己省东西, 哪里肯?最后还是做了一桌菜, 丰盛地摆了一桌。 饭后姐夫们到隔壁去坐,张萍终于有机会问自己关心的事情:“怎么我听别人说你屋子进贼丢了一百五十块钱?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进贼了。” 张芳凑过来:“不会吧!你没把钱存银行?” 瑞和苦笑,这个教训他一定一辈子记得:“就晚了那么几天。” 张芳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五十块钱呐,如果有票的话都能买一辆新的自行车了。”张萍瞪了她一眼,转头安慰瑞和:“没关系没关系,钱没了就没了,只要人健康多少钱都能赚回来。听大姐的,以后要是有余钱就存到银行或是信用社里,国家才是最可靠的。你还没结婚,赶紧多多攒钱,现在人家都讲究三转一响,你是有本事的,大姐等着你风光结婚呢!到时候我给你做衣服,做一身新的新郎装!” “还有我,三姐给你做鞋子。”张芳赶紧跟着做保证。 瑞和脸红红的,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张萍身为大姐却很关心弟弟妹妹的生活,根本不让他逃避:“过年你就十八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啊?我看你们竹器厂的女同志就不错,肯定能干又和你聊得来,你就没寻摸寻摸?” “大姐!”瑞和直接跳起来,“梅梅好像跑远了,我去找她回来。” “哎!”张萍看着他的背影叹气,“这么大的男孩子,怎么就只喜欢看书呢。” 三个姐姐过来,给瑞和添了七双鞋和许多吃食,如风干的腊肉、自制的饼粿、番薯饼,一碗小麦粉,小袋子碾好的米和小袋子自留地种的番茄。 姐姐们婆家人多,干活的人多张嘴吃饭的人也多,是真的剩不下什么东西。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不少人一年做农活从年头做到年尾,分的粮食都不够吃,如果自家不够勤劳,自留地也不精心侍弄,那就连贴补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饿肚子。所以姐姐们带来的这些年礼并不算轻,瑞和收下之后依次回了礼。 张萍又数落他:“我们是最最亲的,这么客气做什么?放心吧!我们都给婆家生了孩子,他们不敢嫌弃我们。” 道理却不是这么说的。 “大姐你也别担心我,过了年我就去上工了,丢的钱准能再挣回来。” “唉。”张芬叹气。 张萍:“叹什么气,大过年呢!成了成了我不多说了。初七我那边唱大戏,你闲了就来看一看,我知道你爱看书,看就看吧!可也不能一整天躲在家,人都要生锈了。” 姐姐们走了之后,之后两天瑞和走过亲戚后就窝在家里看书了,到了初七,又走了一个半小时到大姐那里看戏,好让她安心。在那之后他就真的没出门了。很快正月过去,工厂开工,瑞和重新投入工作。 到了农历一月中,张田生来找他,说是已经将张大山抓住了。 “唉,你之前记给我的钱的编号我都对过了,你哥果然去买张从陆家的房子了,我早早和他打过招呼,他那里一收到钱立刻就给我送来,对过之后有一百五十块钱一模一样。”我已经把他关在大队里了,这事吧……”他狠狠地皱眉,征询瑞和的意见,“我的意思是让他把钱拿回来就算了,你们是亲兄弟,不好把事情闹得太大,队里名声也不好听。” 瑞和摇头,张田生急了:“小山啊你还年轻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这件事情是真的不好听,他和大队长商量之后都觉得这事儿要压下去,悄悄地罚款就行了。别的生产队风平浪静的,独独上美村刚开年就出这一档子事,影响真的补好。 “田生叔,我不是那个意思。”瑞和说,“你说得有道理,我都明白的。不过田生叔,我哥哥大嫂这一次真的太过分了,您说有哪家已经分家的兄弟,做大哥的会去偷分了家的弟弟的钱?他到底还是大哥,这事就这么过去,以后我对着他们两个心里也别扭,外人却不知道其中的问题,暗地里还会说我对大哥不尊重。” 张田生若有所思。 “田生叔,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哥他做这一遭,再让我把他当亲亲的大哥来相处是难了的。”瑞和瘪瘪嘴,露出伤心的模样。“这事儿不公布出来我也同意,我也担心我哥以后难做人,可……” 张田生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瑞和说:“让我哥哥嫂子写一张保证书给我,按手指印。” “这个简单!”张田生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果然心软,他还以为这孩子是想让他把大山夫妻的罪名报上公社呢。“写保证书简单!你等着,写完我就给你送来,再罚他十块钱给你做补偿款。” 送走张田生后瑞和也呼出一口气。 他并不生气,他知道地方越小越讲人情,以前他们家住的村子也是这样,他爹也教他“和气生财”。 张田生他们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追查到现在,就已经让瑞和很感谢了,各自有各自的难处,他可以理解。 “我就要张保证书,够和气了吧。”瑞和嘀咕一声,转头进厂继续工作。 这件事他谁都没告诉。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保证书和十块钱补偿金,夜里睡得正沉的时候,张大山夫妻回家了。瑞和在梦中恍惚听见有人在哭,可他实在太累,晚上看书看到十一点,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让他睡得很沉,第二天起床才发现原来隔壁的夫妻俩被放回来了。 “昨夜我好像听到女人的哭声,难道是大嫂?”瑞和边刷牙边想。可直到他出门去上班,隔壁的门都没打开。他在巷子里被张田生拦住:“你哥嫂呢,今天不下地?” “我不知道,一早没见人,要不你去看看?” 张田生把铜锣递给其他人:“我去看看。这觉悟不行啊!”言语中很是怒其不争。 等中午瑞和回家做饭时就看见张大山在井边淘米,见到他后先黑脸,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他露出僵硬的笑容:“回、回来了啊?” 瑞和点点头走过去。 在他进屋之后,张大山捏着井沿脸色铁青,眼中酝酿着风暴。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下来,他洗好米进厨房。等做好饭再去隔壁喊妻子高丽。高丽不肯出门,他的脸皮肌肉抽动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将饭菜端进屋。 张大嫂高丽自觉丢了大丑,嚷着动了胎气不肯下地干活,高大山着急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敢多说话。可接下来一个多星期都这样,他下工回来后家里冷灶冷锅,还要他亲自做饭端进屋给妻子吃,家里的自留地也只有自己在忙活,人一忙累脾气就容易坏,日子一久张大山也开始不耐烦,夫妻之间开始频繁闹矛盾。 矛盾就像一个缺口,让夫妻的感情产生裂缝,在之后的日子里张大山夫妻时有口角,瑞和时常听能听见隔壁的争吵声,他有些惊讶这对上辈子恩爱扶持的夫妻这辈子竟然经常失和,从压着声音吵架到高声对骂,好像已经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那动静还让瑞和猜测:如果不是张大嫂怀着孩子,两人可能还要动手。 “他们这是活该……吧?”瑞和性格好,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还问系统460:“你说如果小山看见了会高兴吗?” “……会吧。”系统460偷偷看了一眼任务进度,那上面显示的是9%,张大山夫妻失和让进度突然上升了两个百分点,看来追回钱款和让张大山夫妻得到惩罚,委托方是满意的。不过这不是能和宿主透露的事情,如果宿主时刻掌握任务进度,那么宿主极有可能出现不停尝试、试探的行为,那样的话任务难度大幅度降低,这并不是公司的本意。 “我想他会高兴的,钱都要回来了,那两个人也得到惩罚。”瑞和掰着手指算自己的储蓄,他现在每个月存一次钱,再也不偷懒,现在已经存了六百块钱。每数一次他的心就定一分,数完之后看书的疲惫完全消失,瑞和再次投入到学习之中。 下个月就是村里小学的结业考了,按照许蔡恒的说法,如果瑞和正常发挥,肯定能够考得上公社的中学。 六月中旬,结业考举办,瑞和和李大水第一次请假去考试。 23.23 穿越1972 没错, 李大水也来了。这半年多, 每次李大水来找他, 瑞和都见缝插针给对方灌输一些小学科目的内容, 就算两人约着出去玩, 瑞和也要在他耳边大声地背诵诗词和数学公式。准备结业考的时候,还拜托李大水帮他复习, 一问一答, 让李大水翻书听他背得对不对。总之,愣是给李大水熏陶出一点点知识印象。 瑞和拜托许蔡恒在帮他办理结业考考试资格的时候, 顺便也给李大水交了五毛钱考试费, 将李大水的名字也报了上去。 无奈,李大水在兄弟软硬兼施的请求下, 苦着脸也一起去考试了。 考完之后瑞和继续回厂上班, 工友中和他关系较好的都关切地来问他:“考得怎么样?”李大水去考试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 瑞和摇摇头说不知道。其实许蔡恒私下已经和他说过,批卷子的时候许蔡恒已经见过他的语文和数学卷子,目前看没问题。不过不确定的事情瑞和也不想说出来,李大水坚定地说:“你一定能考过的, 你这么拼命都考不上, 那别人更考不上了。” 张天赐摇头:“那是别人也没怎么认真考,现在谁还上中学啊,读个小学毕业就够了。” “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张翠莓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了?转头安慰瑞和:“你这么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 你看咱们在竹器厂里每天每天干活, 拿到手的工钱就是实实在在的多, 读书也是这个道理。” “谢谢翠莓姐。” 张天赐重重地削竹片,闷声说:“读书有什么好,费钱,毕业也难找到好工作。人家城里人中学毕业都下乡做知青了,咱们农村人又能干啥,好好做厂不好吗?” 瑞和没说话,张翠莓用手肘捅了张天赐一下,小声说:“你怎么回事。”觉得张天赐管太宽了,别人怎么安排生活,外人是没资格多嘴的。 李大水见气氛不对,赶紧插科打诨:“哎对了,那天我见翠莓姐去天赐哥家吃饭了,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 张翠莓难得羞涩地笑了,她看了看张天赐:“你问我干什么……” 李大水见机,“哦~”了一声去问张天赐:“天赐哥,你们——” 张天赐将切好的竹片大力地扔到地上,吓得李大水话都说不全了。张天赐反应过来,有些后悔自己太凶了,可他心中焦灼又恼怒,下不来脸道歉,于是硬邦邦地说:“我去茅房。” 留下张翠莓尴尬地和李大水道歉:“他应该是太累了心情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 “没事没事。” 天突然就聊死了。 下班后瑞和和李大水走在一起,听了一耳朵张天赐最近似乎情绪不太好的闲话。瑞和说:“好像是因为我要去上学的缘故,我问过他他说不是。可是你也听见了,他不太支持我去读书。” “原来是这样,我说怪不得这事他几乎天天提……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舍不得你,现在看应该没那么简单。” 两人对了个眼神,瑞和苦笑。 张天赐是在意工钱,在意他走了之后成品量减少,每个月工钱下降。 “不过我打算上中学的事情他们是一早就知道的,最近天赐哥突然这样,我心底很没底。” “是哦。”李大水也回想起来,“他以前也没说过让你别读书的话啊。” 其实是说过的,在一开始他找许蔡恒帮忙补课的时候,张天赐和张翠莓都觉得钱花得没必要,就那个时候提过几句,距离现在都一年多了。 瑞和想了想去,只能是张哥对钱比较紧张,可能缺钱了。 李大水更不解:“咱们在厂里一年赚这么多,他还能缺钱?” 都想不通。 “算啦,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只要我考得上就一定要去上学的。” “我支持你,我也存了钱,以后你没钱花我借你啊。” 瑞和笑着点头。 两人勾肩搭背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在他们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 一九七四年秋,瑞和进入中学学习。 一九七五年秋,瑞和参加初中结业考试,顺利跳级直升进高中部。他就读的中学是公社内唯一的中学,包含初中高中,在国家缩短教育年限之后,初中和高中分别只有两年。瑞和安心地读了一年书,充足的学习时间让他进步飞快,为了赶上七七年恢复高考的第一次考试,瑞和更是拼命,用一年的时间初中结业。 升入高中部之后瑞和觉得自己离目标更近一步,剩下的两年他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在这一年里,张大山的长女招弟出生,许蔡恒的长女囡囡出生,上美村新添了好几个小孩子。瑞和有时候去小港角看望许蔡恒,特别喜欢他家的闺女。张庆楠看了觉得可乐:“我怎么看你就喜欢闺女不喜欢男娃?我娘家的孩子过来玩,女孩子你抱个没完,男孩子理都不理。” 把瑞和逗得脸红,只他还要争辩一句:“女孩子好。”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他就想到小时候带妹妹的场景,小小的女娃娃又乖又软,甜甜地叫哥哥。 “你喜欢女孩子,赶紧自己生一个。” 瑞和已经被打趣太多次,已不像一开始那么局促:“还早呢。”然后移开话题和许蔡恒说,“我已经把剩下那几册找到了,《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套终于齐了。” 许蔡恒笑着说:“这下可圆了你的梦了。” “你要是想看就跟我说,我们可以轮着看。” 许蔡恒摆摆手:“我就不看啦,其实以前我家也有一套,是我大哥买的,那时候我不懂事想赚零花钱,就卖给门口路过的收破烂了,买了一毛两分钱,回头我大哥发现把我一阵削,不过那书却已经找不回来了。” 张庆楠插话说:“上个月孩子大伯写信来,还给寄了些羊奶疙瘩,我拿给你尝尝。”她从装薄纱的橱柜里拿出一个碟子,上面放白色的块状奶块,“酸味儿的你尝尝。” 瑞和捏了一块来吃,觉得味道特别喜欢且熟悉,他问张庆楠:“这是羊奶疙瘩?” “是啊,孩子她大伯在北边的牧场,说这东西是他那边的特产。好吃吗?” 瑞和点头:“我觉得味道挺好。” 张庆楠高兴地说:“那正好!有的人吃不惯这个味道,你吃得惯我就给你带一包。我家里有十几斤,别和我们客气。” 瑞和欣然接受,回家的时候就带了一包羊奶疙瘩,晚饭就拿着配粥吃。等到晚间躺在床上睡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梦见当年爹娘带他去集市,那时候妹妹瑞珠还没有出生,他爹将他扛在肩头。集市上有北地来的商队,摆列开的货物占满了半天街,没见过的北地商铺琳琅满目,奇异的香气四处窜动。小瑞和指着一个摊位上的白色块块:“那个,吃那个。” 带着厚帽子的老板笑开了脸:“这是奶疙瘩,北地的人也叫它奶豆腐,来点尝尝?” 年轻的父亲手一挥:“来两斤。” “哎哟客人,可别这么大手笔,我老湖是厚道人,得先给你讲讲这奶疙瘩的口味可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惯,你要是买回家吃不惯,我这里可不能退啊。依我说,先买半斤回去吃吃就成啦!” 小小一块奶疙瘩被徐父塞到瑞和嘴里,问他:“好吃吗?” “好吃!” 随着梦中的幼年的自己重重点头,瑞和也从梦中惊醒。他喘着气靠在床头,终于想清楚为什么他会觉得奶疙瘩熟悉了,他以前吃过! 他忙喊系统460:“为什么这里会有我的世界那里的食物呢?” 系统460回答他:“宿主忘记了?这个世界以及今后你要参与的任务世界,全部都是虚拟出来的位面,位面架构的时候却是需要一定的参考数据的。” 瑞和的肩膀垮下来,有些失落:“对的,你之前说过。”他挠挠头发,“可能是我又想家了,真奇怪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张庆楠送的奶疙瘩,因为瑞和珍惜怀念这记忆中的味道所以吃得特别慢,可再慢半个月也吃完了。 学校开学,瑞和收拾收拾就去上学了。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高中的老师听说都是城里来的,还是什么什么大学的高材生,反正听起来特别牛。牛不牛的瑞和也只是听说,直到正式上课再发现那个老师正好是高中部的主任和任课老师兼班主任,姓郝,人称郝老师,几乎全能,每一科都能教。 瑞和保持着高昂的学习热情,直到他在家预习新一节历史课。高中的历史课本比初中的深许多,他正预习的是本国近代史,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啊? 同样有洋人入侵国土,同样也有一个民国。 虽然里面一些名人的名字与他的世界里有名的军阀将军的名字不一样,可是细细对过去,相似之处太多太多了。 他惊觉自己好像在看镜子!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 难道……他刚想开口问系统460,突然回想起上一次系统460说过的话,难道这个任务世界是从自己的世界获取架构灵感的? 他的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再将系统460喊出来。其实就算自己猜想的是对的那又怎样?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的家乡,那点相似也只能聊以慰藉罢了。 瑞和重新躺回床上,将薄被子拉到肚子盖好。他双手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没有睡意,转头看向窗外—— 窗户被他重新钉过,横条交错,月光被割裂成碎片,投在他眼里形成零星的光影。瑞和揉了揉脸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明天的课程,终于和周公相会。 24.24 穿越1972 随着课程的深入加上私底下自己添加的学习任务, 瑞和忙得没时间胡思乱想。时间飞快,有一天放学后李大水在校门口等他, 瑞和十分吃惊,从学校回上美村,走路可要半个小时呢。 李大水拉住他的手主动解释:“今天厂子里领导要去市里开会, 让几个工友带上做得最好的成品一起去, 嘿嘿我也去了, 这不回来后领导说放我假, 我就来了。”他从随身的背篓里掏出一包东西,“这是我刚刚闲着无聊烤的红薯,你吃吧。” 瑞和拍拍李大水的肩膀,接过立刻咬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说起来, 李大水现在还在竹器厂工作。瑞和能哄他去考小学结业考拿张小学毕业证,却没有资格去决定对方今后要走的路——哄他劝他放弃目前收入稳定的竹器厂工作,和自己一起去上中学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李大水不喜欢读书。 他稍稍走神, 李大水听了他的肯定高兴地说:“那是,我从六岁就会烤红薯,火候掌握得可好了!” 瑞和回神, 捧着红薯吃了两口后将红薯递给李大水:“帮我拿一下, 我给你拿吃的——大水?大水哥?” 李大水回神接过红薯, 见瑞和解开书包开始掏东西, 忙摆手:“我不要, 我吃饱了来的。” 因为正在长身体,瑞和总是饿得特别快,所以他经常带点心来上学,有时候是自己在家蒸好的红薯、玉米,今天中午大姐张萍来学校看他,特地给他带来自己做的干炒泥鳅。 “我中午吃过一个特别香,就是现在冷了有点腥,你吃吗?”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只是李大水好像没听见他说话,一直在发呆。瑞和关心地问:“你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平时总是傻乐的人突然沉默不语很让瑞和担心。 李大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头拧得皱皱的:“算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张哥要结婚了,说是下个月初八。” “这是好事啊!”瑞和第一反应是两人终于结婚了。他记得去年张天赐和张翠莓两人就已经见过双方父母,平日里交往也大方许多,不再遮遮掩掩。两人年纪也不算小,今年翠莓姐二十二岁了,这在农村早已经是适婚年纪。 “结婚是好事啊,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大水“唉”了一声:“你以为张哥是和翠莓姐结婚?不是!新娘是别人!” 瑞和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李大水说出前因后果,让瑞和惊叹造化弄人。原来去年他辞工上学,张天赐话里话外都不太满意不甚高兴果然是有原因的,工钱减少是主因,可导致张天赐突然明显表现不支持他辞工的原因却是因为张翠莓的父母。 “提了很高的彩礼,现金就要三百块钱,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三转一响都要。那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置办得下来的,更何况张哥没那么多钱呢。”李大水将装泥鳅的碗还给瑞和,也没心情吃了,拉着瑞和蹲到路边解释起来,“所以那时候张哥就不太高兴你辞工,他也不是针对你,就是、就是……就是压力大!你别怪他。” “我从来没怪过张哥。”当时的谜题终于解开,瑞和却没有放松的感觉,他追问:“然后呢?他们就分开了?可上个月我见到张哥还听他提起过翠莓姐,看起来两人关系还挺好啊!” 李大水苦着脸:“就是这个月刚分的手!张哥和我说,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可能为了他结婚就把家底耗尽了,虽然每个月工资不低,可家里吃饭的人多,置办来置办去,兄姐结婚等等,存不下多少钱。所以他就和翠莓姐说好了,晚两年再结婚,等凑够钱再说,东西可以慢慢买。他说能理解翠莓姐父母的要求,他也愿意买那些东西,都是体体面面实实在在能用的好东西,置办下来不亏。今年年初张哥就买了自行车,上个月刚买了一只二手手表,我看着也为他高兴,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突然谈崩了。” “谈崩了?!”谈对象要结婚了怎么还会崩?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上班的时候两人都黑着脸不说话,谁也不瞧谁,这月初的时候两人就分手了,张哥还调到别的组去。今早张哥和我说下个月他要结婚,吓得我!他说是亲戚介绍的,觉得合适就打算结婚了。”李大水搓搓手臂,“你不知道,我一转头翠莓姐就站在那里,那脸色甭提了!还好领导那边要出发了,我赶紧溜。” 瑞和听了前因后果,也觉得世事实在难料。李大水这个与张天赐二人朝夕相处的人感受更深:“我都不知道明天上班怎么面对翠莓姐。唉!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是啊,太意外了。”竹器厂可以说是瑞和融入这个世界,独立养活自己的重要一站,那里的人如张翠莓和张天赐,也是一起奋斗过的好同志,情分很深,没想到两人竟然没能有好的结果。 “我太郁闷了,唉。” 瑞和拍拍李大水的肩膀:“他们的事情是他们的事情,咱们的感情在那里,你多开导开导翠莓姐吧。明天放假,我也去看看他们。” 第二天放学回家,瑞和正要出门去张天赐家坐坐,就先等来张天赐的来访,他和瑞和说起下个月婚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瑞和数了数,距离现在不过十七天。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赶?” 张天赐的样子十分疲惫,可眼中的喜意却不是假的。他笑了笑:“东西都是齐的,我对象儿也看过说挺好的,不用再重新置办,就是办席面要的菜和肉要赶紧买,我家里人多,随便搭把手就弄成了。”他见瑞和欲言又止,伸手拍拍瑞和的头,道歉说:“之前是张哥不好,那阵子压力大说过不过脑子,希望你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张哥?”瑞和赶紧安慰回去,“我年纪小,进厂后都是你和张姐两个照顾我,我心里很感激你们。” 张天赐眼神怅然,怀念地说:“那时候多好啊,只要我们努力就能赚钱,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流再多汗也高兴。可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就像我赚钱要养家,你莓姐家里也有父母弟弟,人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活。” 这些话里有太多的意思,瑞和看着张天赐的表情似乎已经看开,因此只祝福他并且承诺婚礼一定会去,并没有多问他和张翠莓之间的纠葛。 不过在婚礼之后,李大水终于知道些“内幕”,便说给瑞和听:“是我妈告诉我的,她知道我认识张姐。昨天她去我表姑家吃茶,听我表姑说起她村里的一个姑娘,我妈一听那名字就觉得耳熟,回家就跟我说了。” “原来张哥和张姐分手是因为张姐的父母!之前我跟你说过,张姐夫妻提出好多的彩礼你记得不?记得就对了!那么多彩礼原来全部都是要留在张姐娘家的,你说钱就算了,竟然说自行车啊缝纫机啊,全部都要留在家里,我妈说怪不得张哥家不愿意了,这不是坑人吗?卖女儿也没得这么厉害的。” 瑞和简直目瞪口呆。“那张姐竟然没说什么?这应该不是她的本意啊。” 李大水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妈说我表姑说,张姐很听她父母的话。” 可张翠莓平时在厂里面做事那可是风风火火,小组里其他三个人也是听她安排工作,这样一个伶俐人在家里竟然没有主见?结婚这样的大事父母说啥就是啥? “张哥家不愿意了,想把自行车和手表要回来取消婚事,张姐家不愿意退,两家差点吵起来,最后还是张姐将东西退回去的。小山,你说张姐有本事从她父母手里把东西挖出来退给张哥,怎么之前就一直听她爸妈的话?” 瑞和……瑞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两人齐齐叹气,瑞和说:“这件事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张哥都结婚了。” “是啊,我就跟你说说,别人我可不敢提。”李大水摇头,“厂里知道他们俩事情的人可不少,我看翠莓姐现在一天天的都没什么精神,我们每天做的量都不大。新分到我们的组的小艳姐不太高兴,偷偷和我说想把翠莓姐调到别组去,唉!我心里也乱得很。” 这件事瑞和就不敢给建议了,只好问李大水:“你现在扎竹筐能扎成什么样儿了?” “别提了,管事说我做的不达标。”说到伤心事,李大水才真的要哭出来,“如果我也会扎竹筐和面包碗,我们组的成品量也不会下降那么多。” 瑞和赶紧安慰他,夸他竹片切得又好又快,好歹将人的自信心给哄回来。 那天之后,瑞和本来以为张天赐和张翠莓的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这事儿还没有结束。 平时瑞和只在学校和家两地走,偶尔会去村里或者邻村偷偷地买粮食,重阳节那天他三姐给他送了一只鸡腿,张大山家也有一只鸡腿,说是家里杀鸡了给他们送一点。 瑞和知道三姐在婆家不太好过,熬了几年才生了一个儿子,膝下只有一子,在其他多子多女的妯娌跟前站不太稳脚跟。于是死死留她吃午饭不让她走,赶紧赶去村里供销社去买东西,好让她带回家。 他在提着东西匆匆赶回家时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在路边数十年树龄的大榕树下蹲着,那时候正是大中午,路边人特别少。因为觉得身影眼熟,瑞和慢下脚步,正好蹲着的人抬起头,他一下子认出那是张翠莓。 隔壁村的人在饭点出现在上美村,又是熟人,瑞和想着许久没见问候一下也好,便过去和张翠莓打招呼。两人打个照面,瑞和惊讶于张翠莓的憔悴模样,问:“翠莓姐,你怎么在这里蹲着?吃饭了没?” 张翠莓恍惚了一下才认出他,扶着树根站起来:“是你啊,我这就回家吃饭了。” “要不上我家吃饭吧?我三姐也在我家呢。”瑞和提议,如果他三姐不在,他也不会邀请张翠莓。 张翠莓摇头:“不了,我回家了。” 瑞和看着张翠莓走远,摇摇头然后回家去。和三姐吃完午饭之后,他送张芳出门,顺路走到山上去捡柴火。 25.25 穿越1972 山距离上美村不近, 走得快一些也要三十分钟才能到, 瑞和一般是在周末去捡柴,连着去捡两天攒够接下来周一到周五五天的使用量。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西下的时候, 他背着一堆柴进门,刚刚热好中午的剩饭门门口就来了人。 “田生叔?”瑞和忙叫人, 发现张田生身边还站着好些个陌生人,心中不解,“叔,你这是——” 张田生满脸严肃, 端着的样子让瑞和的心一个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张田生一进门就问:“小山, 你下午去哪里了?” “我上山捡柴去了。”瑞和指着门口的柴垛回答。 “没去才河村吗?” 瑞和摇头:“没去。” “你今天和张翠莓见面了没有?” 翠莓姐?瑞和突然想起中午在榕树下见到的苍白憔悴的张翠莓, 皱起眉头反问:“中午在供销社出来左边直走那条路的榕树下遇见了,聊了两句,翠莓姐怎么了?” 张田生的脸绷得更紧了, 瑞和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不详,下一秒张田生开口:“张翠莓下午四点被人发现死在才河村家里, 这是上河村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你喊叔就行了。”示意让瑞和喊人。 瑞和的脑子突然之间无法消化张田生的话。 死了?翠莓姐死了? 张田生又提醒了一句,瑞和才顺着他的话喊人。打过招呼, 张田生继续开口, 瑞和明显看到才河村的大队长正想开口, 不过被张田生先截住了:“因为有人说看见你和翠莓说话了, 翠莓离开上美村之后一路回去也没人看见她,你应该是她死前交流的最后一个人。翠莓的家人有些怀疑你,不过没关系,你把你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你说你去捡柴火了有没有人能给你作证?” “翠莓姐怎么死的?”瑞和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到现在他还觉得如在梦中。 见他总不在状态,张田生的眉头狠狠皱起,再次问一句:“有没有人跟你作证?” 对上张田生严厉警告的眼神,瑞和一个激灵终于回神。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怀疑了,目前首要的是解除自己的嫌疑。于是他赶紧想: “有人能证明的!今天中午我三姐在我家吃饭,她是一点左右回家的,我大概一点半出门,在村子口遇到了十三婶子还和她打招呼,我走的是出村子后右边那条路,顺便到老明叔家换豆腐,约好我下山回来就去取,在山脚下还遇到小港角的一个老乡,我们是一起上山捡柴的,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只叫他卫国叔,得去小港角问一问……” 张田生越听神态越放松,悄悄地看了旁边的才河村大队队长,收紧的呼吸也松快下来,听完之后终于露出笑容,对瑞和安抚地笑了笑:“行了我都记住了,这件事是例行的询问,你这么配合就对了,跟你没关系的事情不会落在你头上。成了去吃晚饭吧,打住!别的就先别问了,等有了结果再通知你。” 说完示意才河村人:“走吧!咱们一起去问问,路我都熟悉,我给老哥哥带路。” 才河村大队队长见话都被张田生说完了,只好应下:“走吧!”走之前还是怀疑地看了瑞和一眼,那一眼让瑞和送这几个人出去之后,腿仍是软的。 他觉得傍晚听到的消息跟噩梦似的,怎么人突然就没了?还引得才河村大队长亲自上门来“审问”。对,就是审问。他已经明白过来,田生叔进门时严肃的态度,问话时疾风骤雨硬邦邦的语气其实是在保护他,如果不是田生叔先开口,才河村的人会怎么对待他无法想象。 翠莓姐怎么会死了? 瑞和心焦如火烧,思来想去实在坐不住,连晚饭也吃不下跑去找李大水。李大水正在吃饭,听见他喊叫跑了出来,两人一照面李大水就大叫出声:“小山啊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不舒服吗?” “翠莓姐,死了。”瑞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李大水受惊得跳起来:“你说什么?!” 等李大水终于冷静,关注点就落在瑞和被怀疑上面:“肯定不关你的事!走进屋到我家去,让我妈出出主意。” 秀娥婶子也受惊不浅:“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没了?怎么没的?” 瑞和也不知道,刚刚田生叔并没有说具体。 李大水他爸李常卫将碗一放去摸鞋子:“小山别怕,肯定不关你的事,叔这就去打听打听。” 李大水的大哥也说:“我去才河村打听。” “麻烦卫叔和大哥了。”瑞和道谢,送李常卫和大水他哥出门。 “你还没吃饭吧肚子叫得好凶,来我给你盛饭。” 瑞和忙摆手:“不用了,我家里煮好了,就是忘了吃。” 李大水叹气,转头给自己的碗盛满红薯粥,又夹了一块咸菜,端着碗示意瑞和走:“去你家陪你吃。” 有李大水陪着,瑞和将晚饭热一热吃掉,吃过饭再一起去李家等消息。到了夜色彻底降临,上美村陷进黑暗里,只有各家的豆火零星亮着,瑞和坐在李家门口静静地等着,李大水坐在旁边突然小声问:“这件事如果张哥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牛蛙突然躁叫起来,咕呱咕呱地疯狂叫唤,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回来了!我爸回来了!” 巷口李卫国的身影逐渐清晰,瑞和忍不住站起来。 李卫国带来的消息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张翠莓的死确定和瑞和无关,张田生已经找到几个证人,证明瑞和确实一下午都在山上捡柴,没有作案时间。 “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胡咧咧,把咱小山搅和进去,这不是害人嘛!”李卫国生气地说,“就是在村里见过一面说过两句话,巴巴地喊上一群人来找小山,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小山做了什么坏事呢!” 坏消息是张翠莓真的死了,还一尸两命。 “卫生所的宜姑看了,说张家那丫头怀着孩子呢,说是流产了。那丫头对自己也狠心,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听说已经确认是自杀了。”李常卫抽了一口烟,“这事儿呢听起来不太好听,小山和大水和张家那丫头关系还不错我也知道,不过这时候你们可不能凑上去,其中的厉害你们自己想想也能想清楚。” 当夜李大水到瑞和家陪他一起睡。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人无法反应,人没了,怀了孩子流产了,吊死了……瑞和无法将这些事情和张翠莓联系在一起,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黑暗里李大水轻声问:“小山,你说翠莓姐的孩子,是谁的?” 是谁的? 瑞和也轻声说:“你说张哥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应该……我也不知道。明天我们去翠莓姐家吗?我爸说不要去。” 瑞和想了想:“先别去吧,等……等丧礼再去。” 结果第二天事情就急转直下,张翠莓的父母抬着尸体到上美村来,哭着喊着要张天赐给个说法。 李大水的二姐冲到瑞和家说起这事,激动得不得了,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大新闻,生活单调,现在又是秋种结束较为空闲的时候,有一丁点热闹就能引得人们争相围观。 李大水不太高兴:“二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这么兴奋干嘛。” 他二姐翻了个白眼:“我就看个热闹怎么啦?你们爱看不看,早知道就不来通知你们了浪费我时间,我这就过去了,小翠在等我呢!” 瑞和拿钥匙准备锁门:“赶紧走我们也去看看,张姐的父母怎么这样啊!”虽然他猜测翠莓姐的孩子是张哥的,可翠莓姐已经死了啊!昨夜听李叔说,翠莓姐怀着孩子自杀的事情还只是小范围里有人知道,上美村的人其实知道的人不多,毕竟那是隔壁村的事情,他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出来的。 可翠莓姐父母这么大咧咧地将尸体抬过来,这不是让翠莓姐死了还让人说嘴吗? “走走走!”李大水三两下穿好鞋子帮着关门。 两人到张天赐家那条巷子的时候就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两人竟然连挤都挤不进去。 瑞和垫着脚往里看,黑压压都是人头,只能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声高亢又刺耳,也有男人的喝骂声,吵吵嚷嚷堪比矿山路过年放电影。 还有小孩子爬上了别人家的院墙,坐在上面看得兴致勃勃。 实在进不去瑞和也只能干瞪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骚动起来,旁观的人从里面开始往外避让,有人出来了。 瑞和几乎要喊出一声“嫂子”,那是张天赐的新婚妻子!李大水已经直接喊了出来,张天赐的妻子低着头被一个中年女人牵着,旁边几个年轻男人在那里推人群开路,瑞和还看到了其中一个男人手上还抱着一个大包裹。 见此情况很明显张天赐的妻子要走,瑞和的第一反应是“坏了。” 第二个反应则是怀疑,难道张哥和翠莓姐的死真的有关系?那个孩子……到底几个月? 瑞和叹口气,发现这件事情从张田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后,自己就完全脱离开了。不管此时的自己怎么焦躁,事情的后续发展自己都只能旁观。 “老宋家!你这是接女儿回娘家啊?还回不回婆家啊?” “老宋,你女婿真的出轨啦?哎哟听说怀着孩子吊死了!你女婿这事情做得不厚道啊!” “老宋……” 张天赐的岳家人全都黑着脸,随着村里好事者看似关心实则看八卦的询问,那家人的脸更黑了,瑞和看见张天赐的妻子抱着她妈哭了出来。 “别堵着了都让开!” “关你屁事问什么问!快让开!” 岳家人生气地往外挤,很快就带着家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张老赖家还在里面?” “可不是嘛!不然宋家也不会来接女儿走啊,看着多堵心呐……” 瑞和在巷子外挤着,心情无比沉重。 26.26 穿越1972 瑞和在巷子外面等了一中午,没办法后来就先回去了。晚上睡觉之前听说那边还在拉扯, 两个村的大队长的意思是私下解决, 人也不是张天赐害的, 两人谈对象最后谈崩分手,分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张翠莓怀孕了。 事情的发展跟戏文里说得太像了, 瑞和听到这个说法时也发愣。听说这事是张翠莓的父母说的,父母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女儿怀孕,逼问女儿之后才得知女儿也是在张天赐婚礼后才发现的, 本来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张天赐“负责”。到底是生下来让他离婚负责,还是打掉让他负责付营养费,村民们众说纷坛有许多种说法。 总之那天张翠莓的父母是真的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流产的。 瑞和觉得心惊,那时候在上美村榕树下见到翠莓姐的时候, 她已经流产了吗?还是在回去之后?那个时候她确实脸色苍白很难看,不过身上也没有血迹啊。 现在有一个接受得最广的说法是从才河村张翠莓的邻居家传出来的。据说张老赖夫妻想让女儿去找张天赐要钱打胎, 还要许多许多的营养费,张翠莓不愿意,在家里经常吵架, 吵了好几天了,突然人自杀没了肯定是被父母逼的。什么即便分手了也爱张天赐,不忍心打扰他啊, 说得凄美浪漫极了, 在村子里的传播得很广。 最后事情以张天赐补偿张翠莓的家人两百块钱结束。张翠莓被草草安葬, 瑞和与李大水以及竹器厂的其他工友约着一起去祭拜, 在深秋来临之前, 张翠莓彻底沉睡在地下,非她所愿地留下身后许多桃色污名。 瑞和去张家探望过张天赐。他整个人几乎都已经崩溃了,他对张翠莓很有感情,可那感情在对方父母的掺和下、在生活的重压下慢慢地变淡。 “你娶了她一个人,就要多养一家子,以后她两个弟弟结婚你也跑不掉。”这是他爸妈劝他的话,“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两个也能赚钱,帮衬就帮衬了,这年头谁不是互相帮来帮去过活的?可她家真的没有分寸,翠莓人好,可耳根子太软了,自己没个立场!她这样的姑娘心都在娘家,以后你们的孩子都比不上娘家人,什么钱啊东西啊,她爸妈一哭她就心软,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父母的劝说,让张天赐的心终于偏移,他和张翠莓说了分手。之后听从父母的话相亲,很快定下婚期。 喜欢的人无法在一起,再和谁结婚也没差别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青春年少炽热的感情终将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所磨灭,再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段美好的岁月。 可张翠莓在张天翼不知道的时候怀孕、流产,自杀了。 张天赐拽住瑞和的手,眼睛却没有焦点,他一遍又一遍地说:“她是个硬骨头的女人,她邻居说她在家说想做单亲妈妈,这我是相信的,她这样的性子,肯定想着过好日子以后在我跟前甩给我看,让我后悔。可孩子没了,她家里又逼得紧,她想不开……”张天赐的眼睛淌出眼泪,嘴里还絮絮叨叨的,看得瑞和心酸不已。 “她穿着那条裙子,挂在房梁上……” “别说了别说了,张哥你冷静一点。” 当事人的心痛绝望不是外人几句安慰就能抚平的,瑞和离开的时候张母擦着眼泪送他出门,有些伤感地说:“就你们几个人来看他,其他人都当我们天赐是坏男人,怕和他来往坏名声。” 围墙上突然冒出个几个孩子,孩子们喊:“张天赐软脚虾,哭哭啼啼躲在家!” 张母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张天赐的哥哥从屋里跑出来举着扫把:“胡说什么快走快走!” 孩子们跳下墙头一哄而散。 “我下星期周末再来看天赐哥,婶子你放宽心,等时间一长这事儿就过去了。”瑞和安慰了张母几句,又和张天赐的哥哥打了个招呼这才离开。 在那之后瑞和也没再见过张天赐,周末去他家看望时他的母亲说:“他和他媳妇到媳妇的表姑村子住了,他爸让他暂时别回来。”她念了句阿弥陀佛,还好儿子和儿媳妇和好了。 张天赐的媳妇是同一个公社不同大队的,不过她表姑住在离这里挺远的公社,骑自行车也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距离这里挺远。张天赐他爸的意思是先到别的地方住,别在家里让那些八婆看见天天聊八卦。等秋收大家都忙碌起来再回来帮忙,那个时候每个人都累得不会说话,就没人来说他的长短的。 张天赐的母亲和瑞和也挺熟悉的,见瑞和来看望眼睛都红了,拉着瑞和的手哭诉:“我们是真的不知道翠莓有了孩子,要是知道的话不管她家要多少彩礼,我们都没有别的话!给她家就给她家了!我的孙孙啊……”说着哭了出来。 听婆婆越来越激动,大儿媳妇赶紧劝她:“妈别再说了,爸说不能再这么说,以后四弟妹要记在心里了。爸让他们出去住,也有妈总是提起孩子的缘故,这让四弟妹听了多难受?他们俩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这句话说得在理,可其中有多少无奈和伤痛,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瑞和做了几次梦,梦见了张翠莓,梦醒时总有些怅然若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逝去,突然又急促,让他无法释怀。他还在想,如果那一天他再坚持一点,邀请张翠莓去他家吃午饭的话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呢? 等到秋收的时候,学校放假,瑞和下地收稻子,在一众戴草帽弯腰流汗的村民里看到了张天赐。他瘦了很多,干活的时候却很有力气,瑞和喊了他一声,张天赐回头先愣了一下,然后对瑞和笑:“下工来我家!我给你和大水带了东西!” 下工后瑞和喊上李大水一起去找张天赐,三个人一起走回家。李大水很关心张天赐,一直在问他在外面生活得怎么样。 “挺好挺好,我老婆怀孕了,我送她回娘家了没让她回来秋收。” 见张天赐精神很好一扫阴霾,瑞和也就放心了,到了张家三个人蹲在井边洗脸,张母喊他们二人不要走:“留下来吃饭!你们回去也晚了,千万不要客气。”在儿子被别人孤立的时候,这几个一直过来看望帮衬的小伙子就很讨人喜欢了。 “留下来吧千万别客气。” 瑞和推辞不过就留下了,李大水没跟家里人说,想着家里已经煮了他的饭便说下次再来打扰。 和张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瑞和也看到了张天赐怀孕的妻子。肚子还看不出,想来应该月份还小。吃过饭之后张天赐搬出一箱书,介绍说:“是我在苏芽庄得的,我媳妇亲戚之前是红卫兵,收缴了好多东西在家,我看到这些书觉得你肯定喜欢就要来了。我亲戚也不喜欢这些,嫌占地方,以前好多都拿去烧火烧掉了。我一分钱没花呢,你别客气都搬回家去吧。” 瑞和蹲下稍微翻了翻,道谢:“都是我没看过的!我们学校也有图书馆,不过没有几本书,我周末会去镇上的书店看书,新书都太贵了。” 张天赐也高兴起来:“你喜欢就好!” “回头我给侄子做一个摇篮,等他出生就能用了。”瑞和许诺。 “那感情好!” 想了想,瑞和问:“张哥,你不再去竹器厂了吗?听大水哥说你已经办理了离职。” 之前去苏芽庄避风头,张天赐是请长假的。 张天赐叹气:“不去了。最近几年我都不在公社住,我的想法是农忙就回来帮忙,我媳妇的表姑的老公是苏芽庄的大队长,表姑父已经帮我办好了,我平时在苏芽庄那边下地记工分,家里这边如果农忙有回来帮忙的话也给我记工分,就这样吧!” 秋收事忙,下午一点就要继续开工,因此瑞和也没有久留。 等到秋收结束,瑞和也累得脱了一层皮,人也瘦了。不过领到手的粮食实实在在堆在家里就足够让人惊喜,他接连吃了一个星期不加红薯的米饭,这才把体力重新养回来。 学校又开课了,课余时间瑞和就开始看从张天赐那里搬回家的那箱子书,日子过得可美。 时间飞快,他做好了摇篮送给张天赐,张天赐的大儿子出生。 同年年末,原身的三姐张芳生了一对龙凤胎,瑞和送去营养品若干。 李大水相亲成功,在一九七六年六月份结婚,瑞和送上厚重的贺礼。 原身记忆里那抹鲜亮的丽色——卢培音也如上一世一样,和竹器厂老板的侄子定亲,让一众男青年伤心扼腕。 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新闻播放一则震惊全国的消息。伟大的主席去世,举国哀痛。 瑞和是在学校教室里听到消息的,当时他和同学们正在上课,突然听到沙沙的广播试音声,下一刻一个男声激动地说出老领导在京都去世,享年八十三岁,重复喊了三次,最后泣不成声。 讲台上的老师将课本放下,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教室里的同学们也哭了起来,瑞和毕竟是半路过来的,无法像老师和同学们那样深切地感到悲恸,可见大家都这么伤心,他也被这样悲切的氛围感染,鼻子一酸也红了眼眶。 伟人的逝世让公社持续了好些天的低迷的气氛,连小孩子都安静了几分。 等到又一年秋收,公社才重新热闹起来。 转年八月份的时候,城里面有风声传来,说高考有可能要恢复。小小的上美村里,知青们都有些躁动。消息传到学校里,学生也万分期待,八月份正好是新生劳动课,瑞和他们这些刚毕业的师兄师姐被喊回来帮忙教新生,这一届的毕业生听到这个消息都激动坏了。 “我觉得不可能,高考都停多少年了。”教室里几个学生也在聊这个话题,开口的男学生掰了掰手指算:“一二三……哇到今年都十年了!” 另一个学生小声说:“我也觉得不可能。” “可城里好多人这么说,听说是上海传来的消息呢!” “外面传进来的消息你都信?之前说了好几年说知青能回乡,你看看回了吗?” “我真希望能高考啊,大前年中专没考上,我妈念了我整整三年,一直说读高中没用,好不容易今年不念了,隔壁楼有一个人今年考上了,他妈天天在楼下吹牛,我就又遭殃了。” “哇中专?考上农机的还是师范的?” “农机的,毕业就能分配什么农业局,我妈羡慕死了。” 瑞和抱着书经过,见走廊上那群人是班里同学便停下来参与谈话:“我觉得不管高考恢不恢复,反正咱们都毕业了,学的东西摆在那里短时间也忘不了。只要咱们学得够好,就算明天高考就恢复了咱们也能考出好成绩。” “学习委员说得对!小山你要去哪里啊?” “去班主任郝老师那里,郝老师说要看新生的劳动课报告。”公社高中的劳动课可是货真价实的,种地是基本功。 “那你快去吧。” “成。”瑞和笑了笑往办公室走去。 27.27 穿越1972 瑞和到班主任办公室交报告,他见班主任郝老师脸色不好, 问是否是身体不舒服。班主任叹一口气:“这次的风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是真希望高考能恢复啊。你们这些学生平时学习都努力, 可没有高考,功夫都白费了, 可惜啊!”他揪着头发, “我最近一直在联系省城的老同学, 不过没有确切的消息。” 瑞和默然。他因为早已知道未来的发展才这么淡定从容,可其他人却对着未知的未来充满迷茫和恐惧。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瑞和看见了西边的斜阳红彤彤,他知道待到明日早晨,朝阳将会再次挂起,照亮万千土地。 在一众高中新生被所谓“城里消息”搅得没什么心思学习时,在公社知青密集联系城里的亲人打听高考消息时,瑞和加紧了学习的步伐。上个月, 他就彻底高中毕业了, 拿到了高中毕业证。 可是高中毕业证在这个时候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工作上的便利, 毕业就失业真的不是开玩笑。李大水说帮他去问竹器厂还招不招人, 还说管事对他还印象深刻, 他要是想重新进厂一定行得通。瑞和全都婉拒了。 在真实看到众多热切狂热地期待高考的人之后,瑞和终于真切地感觉紧迫感,那一丝丝因为提前多年计划高考而自傲的心思也彻底消弭。看看那些眼中闪耀着光芒和期待的人, 他没有理由骄傲, 没有理由感觉优越, 高考的竞争是多么地大!不止他对高考寄托厚望,更有无数的人想要抓住这根改变人生的稻草。 他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十月份二十一号,确切的消息传了过来,高考恢复了!一个月后将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今年的高考! 瑞和所在的高学第一时间做出安排,改变教学计划,全力备战一个月后的高考。瑞和等这届刚毕业的学生,有高考意愿的更是全部都回学校去,希望老师能够重新为他们进行备课复习。 公社的这所中学其实学生和教师数量都不多,初中部的学生比高中部多一些,高中部只有一个班,班里学生二十三个。 现在已经很少人愿意读高中了,许多人都乐意去读中专,读完工作包分配,还有城镇户口,比读大学还要更早进入工作赚钱为家庭减轻压力。在高考暂停之后,中专更加受欢迎,也更加难考了。至于工农兵学员,名额少,每年分下来公社的名额少得可怜,而且根本落不到底下,一般都是被有内部关系的人拿走,比如干部的子女等等。所以中专就成了普通人想要改变人生的唯一途径,竞争那是相当激烈。 与之相比高中好考很多,瑞和的同学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中专考不上才来上高中的。整个公社十八个生产大队,公社中学高中部竟然才收了二十三个学生(除去考上市重点中学的寥寥几个学生),可见目前高中毕业生人数的寂寥。 现在高考恢复,几乎全班的同学都回来了,学校在开会之后也将这届毕业生重新纳入教学计划。 这些年读高中的人不多,似乎几年前还曾经断过高中课程,只因为招收到的学生是个位数,开不起班,可积累几年,公社里的往届高中毕业生的数目还是不小的,接下来几天往届毕业的学生来到学校,也希望能够临时寄读备战高考。学校在前后接收两批之后,见教学资源实在已经无法负担这才婉拒,彻底关门闭关。 高考停滞太久了,十年过去,早些年毕业的学生早就将知识忘在脑后,只剩下一个月重新捡起来,其中难度不小。有些备考生家庭压力不大、家里人也支持,这才能请假到学校来。瑞和还看到了卢培音,她被分到他班里。 学生几乎都住在了学校,瑞和为了省去回家返校以及煮饭等时间也留校住,交了三块钱“补习费加餐费”,校长说多退少补。于是他回家卷了铺盖和带上自己的书就住在了学校,开始了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可是学校的复习任务也开展得不顺利,老师们缺乏较为全面的复习资料。见状,瑞和将自己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拿了出来,班主任郝老师十分激动:“我已经托亲戚去找了,只找到两册《代数》和一册《物理》和一册《三角》,都还在路上没寄到。没想到你手里竟然有全套的!” “是许蔡恒老师以前送我的,后来我自己把缺的几册补全了。” 郝老师也认得许蔡恒:“原来是他啊,他也有高考的意思,可惜小学还没放假他抽不开身。对了,这套书能借学校几天吗,我去问校长有没有门路拿去复印一些习题出来。” “好的。”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复印完我打算把书借给许蔡恒老师和我一个朋友。” “放心放心!一定还给你!” 郝老师与瑞和商量后将书拿走,学校领导去镇上走门路,在有交情的印刷厂里开始印刷这套书里的习题。全校备考生总共八十七个人,每个人分到一份,还送多一份习题给瑞和,当做瑞和提供复习资料的答谢。 瑞和就抽出时间回家一趟,先将书给许蔡恒送去,然后再去李大水家。 李家就李大水的妹妹读过高中,他听李大水以前说过,据说李大水的妹妹当年非常喜欢读书,又是家里的小女儿很受父母的喜欢,她爱读就给她读了,她读书早,虽然年纪比瑞和还小两岁,却已经高中毕业三年了。今年十八岁,托关系在生产大队里做了接线员,专门接听上美村生产大队办公室里唯一那台电话机。 许蔡恒就不用他多提点了,瑞和重点叮嘱李大水:“有需要帮忙的就到学校找我,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试,国家人才匮乏这么多年,这一次如果考得好,毕业之后一定会有好去处,你妹妹一直爱读书,现在可是好机会。” 这倒说得不错,李大水很高兴:“我听她说想找复习资料呢!这套习题她一定喜欢!等她下班我就拿给她,谢啦小山。” 之后瑞和问:“厂子里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一般般吧,好像今年总厂那里派下来的活儿少了很多,做完就能休息,我现在空闲多啦,改明儿去学校看望慰问你。” 果然竹器厂从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些乏力了,等明年情况会更糟糕,直至关门闭厂。到时候李大水又该怎么办? “大水哥,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李大水困惑地反问:“什么打算?我现在在竹器厂做工就挺好的呀。” 可是竹器厂再过不到两年就要倒闭了。这么一个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不管是原身还是他,对李大水的感情都是真挚的,肯定希望对方也能过得好。李大水不喜欢读书,他有心为李大水打算,可是他也知道,在这个任务世界里,每一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不可能将对方当做提线木偶,随自己的意去安排别人的人生。 上辈子里,李大水过得不好也不坏,他比原身早结婚十年,等到原身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儿女成群,守着家里的自留地没什么赚头,因此早早就到租店面做生意卖点生活用品小物件,跟小卖部差不多,生活压力挺大。几年后,原身的小儿子生重病,李大水也是搜尽家底凑钱帮忙,在原身到工地工作上伤腿残疾回家后,李大水也多有帮衬。 那时候原身拿了一万两千块补偿款回来,要先还欠李大水的欠款,李大水本不想收,可他家一直住着窄窄的老房子,三个儿子眼看都十几岁,房子没着落以后怎么结婚?原身不忍心李大水和妻子争执,坚持把钱还给李大水。 到最后他病重将死,李大水为了安他的心,还说出要让自己的小儿子娶他的小女儿的话。 慈父之心都是一样的,因此张小山坚决拒绝了,只说自己的女儿有手艺能自己养活自己,只请求李大水闲了有空时帮忙照看一下他的女儿,别让什么地痞流氓欺负她。 这是属于原身与李大水之间的深情厚谊,瑞和看了之后十分感动。这辈子他接手了和李大水之间的友情交往,他在相处过程中将李大水引为至交好友,是真心实意想为李大水做打算的。上辈子,李大水的日子过得不算差,可在物质上要说过得好,那也够呛。 在不需要票就能购物的未来,钱的作用更大了。李大水上辈子有妻有子有女,团圆甜蜜的同时也难免为生活的不宽裕而烦恼,为子女长成后的日子发愁。瑞和希望这辈子李大水能过得更好,更舒心。 “你刚刚不是说竹器厂生意有些不好吗?我有些担心它会倒闭。” 李大水哈哈大笑:“你怎么会这样想,好好的厂子怎么会倒闭,不会的啦!别乱想。小山,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你千万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既然高考恢复了咱就好好考,你一定能行的。” 反过来被李大水安慰了一番。 瑞和心中叹气,却也知道现在自己没办法做什么。他便打算暂时将李大水未来工作的问题搁置下来,等到改革开放后再说吧,如果那个时候李大水有心做生意,他一定会帮忙的。 他等待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了高考恢复这一天,他并没有骄傲地觉得自己一定一考必中,可是他看到了改变人生的希望。 只要看到希望,未来就不会可怕。他和李大水的生活一定会变得更好的,他坚信这一点。 和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到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开始了疯狂艰苦的最后大复习。 28.28 穿越1972 瑞和全身心投入大复习的浪潮中, 进展比较顺利。他因为已经提前几年为高考准备, 平时刻苦得很, 各类各色的笔记特别齐全, 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早就被他吃透,全部的习题都做过,这些年笔记记了十五本,本本两指厚。有时候老师还找不到的章节页数他也能提醒,被郝老师几次欣慰地称赞:“我早知道你很认真,却不知道私下你还下了这番苦功夫。” 鼓励他稳住, 一定能考上的。 “我们平时的课程和高考大纲有些偏差, 你以前研究过这套书很好。” 十二月十四号,南泌省高考举办, 瑞和与同学们一道前往考场。 这一天瑞和四点钟就起来了, 刷牙洗脸收拾东西再去食堂,学校食堂就是一间普通的由两间大教室打通而成大长间,瑞和他们到的时候食堂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粥和馒头包子都上齐了, 还听打菜的阿姨说:“还有油条和鸡蛋,油条还要五分钟,鸡蛋要十分钟,你们等一下来拿,带在身上考试的时候饿了吃。” 瑞和谢过阿姨, 打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 又盛了一碗粥, 配着两块咸菜全吃完了。等他吃完最后一个馒头的时候,还能听见打饭的阿姨在高声问:“要两碗粥?你们校长给我们开会说不能给你太多粥,吃多了肚子都是水,一会儿考试要上厕所哩!一碗粥成不成?我再给你两个包子,吃点干的好……” 把碗洗好之后瑞和又用学校饭票打包了五个馒头留作午饭,再到水房打了满满一行军壶的热水,一切就都妥当了。 “小山!来来郝老师叫你呢!” 瑞和刚挤出水房就听见同学在喊他,顺着那人的手指一看,班主任郝老师正站在食堂外面呢,于是赶紧跑过去。 郝老师亲切地问:“吃饱了?午饭都带了吧?水呢?要热水!行你做事我放心。等一下五点半出发,你既然都弄好了就去看看班上的女同学,催一催,也帮她们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漏带的,五点二十分就得领着他们到学校大门来,车就在那里等着。男同学那边我让小赵看着了,女同学那边你上点心。” 瑞和全部应下来,掏出班里同学的名单,一个个找过去。食堂里的女同志都检查过之后,不在的他还跑到宿舍去叫,偏偏就有一个女同学找不到,问她的室友也说不知道。瑞和找来找去没找到人,只好报给班主任。 “这都几点了?人呢?”郝老师也着急啊,动员班上其他同学帮忙喊一喊,最后终于在厕所那边找到了。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晕倒在里面,女同学们七手八脚将人抱出来,其中一个女生惊讶出声:“她的肚子好像有点大?”说着又轻轻地摁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她怀着孩子呢!肯定没错,我以前照顾过我嫂子生孩子!” “天啊!我平时没看出来啊!” “我也没看出来,她平时都穿得很厚。” 闻讯赶来的郝老师脸都黑了,又生气又担心,指挥着女学生:“赶紧把人抱到宿舍去!其他人别看了,拿好东西听你们班长和学习委会的指挥,全部都到学校门口去!” 学校门口停着五辆牛车,七辆自行车,还有一台拖拉机,听说除了两辆自行车是学校自己的,其他都是特地和公社借的。 “女同学先上去,我点个名,听到的应一声上车。”瑞和挥着名单大喊,“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你们的东西都带齐了,现在要上车了千万别松手随便放,一会儿要是在路上发现有东西忘带,其他人不会等你!你要自己跑回来拿。好了我念名字了!张雪、张红兵……” 那边赵虎天也在喊:“谁会骑自行车?别乱举手,要会带人的那种,我说清楚啊如果谁不会乱举手,到时候把同学给摔了责任你负啊!” 乱而有序地安排好之后已经五点三十五分,郝老师有些着急:“行了走吧,要走一个小时呢,迟到就糟糕了,骑单车的都小心点!出发!” 郝老师其他四个老师骑单车带学生走在最前面,牛车慢而稳地跟在后面。瑞和靠着木板闭目眼神,耳边听见翻书声细细碎碎地响起,村道上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飞动,生机活力近在耳畔,让瑞和渐渐有些睡意。 “小山醒醒,已经到了。” 瑞和被同学推醒,同学示意瑞和看前面:“看那里就是澄阳师范学院,听说毕业后都能做老师呢!” “好多人。”瑞和揉揉眼睛挺直腰看向前方,通往澄阳示范学院的这条路都是人,骑单车的步行的坐拖拉机的,挤挤攘攘的十分热闹。“几点了啊?” “刚刚郝老师说快六点半了,赶得及的!” 瑞和跳下牛车,再一一接过跳下来的同学。 郝老师从前面的人群里挤回来,满身大汗,见学生都下车了忙说:“上去!先上去!前面人太多了,我刚刚看了一下进去后是没办法再集合的,咱们的车也不能进去,我现在就把准考证发给你们,千万收好不要丢!” 瑞和将准考证检查一遍,上面贴着他的一寸照片,手写着名字,另一半印着考试时间和科目以及考场位置。他将准考证贴身放好,告别所有老师后和其他同学们一起往澄阳师范学院去。 人实在太多了,自行车叮铃铃地乱响,这边有人喊:“哎呀你撞到我了!”那边有人在蹦着喊同伴:“在这!往这边来!” 穿过人群绕过散乱的车,最后终于抵达学院大门。大门处被围了起来,除了考生其他人都不能进去。瑞和将准考证给门口的门卫看一眼,这才被放进去。进入大门后那种逼仄拥堵终于减弱很多,瑞和左右看了看, “小山!小山!” 他回头,看见李大水在大门外面蹦跳冲他招手,他忙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送我妹妹来考试啊,看!她在那里。” 瑞和看过去,看见李大水的妹妹正在排队进大门,她对瑞和笑了笑:“等我,我们一起进去。” “我妹妹就拜托你啦,小山考试加油加油!”李大水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我特地给你带的,吃了之后考一百分!” “好,我会加油的。” 两人击掌,然后告别。 他先陪着李小美去找她的考场,最后才去找自己的考场。找到之后因为时间还早,他就在考场门口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翻笔记,慢慢地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等到广播声响提醒可以入场时,他将东西仔细收拾好去了一趟厕所,最后将考试资料依照考场规则安排堆放在考场门口。 十五分钟后铃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 这次考试分文理科,瑞和选择的是文科。其实所有科目他都很喜欢,学得也很高兴,其中物理和化学是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对他来说新奇和神秘,可惜他在上头没什么天分,总是学不好。倒是他的语文学得很好,郝老师说他的文字“质朴”,对诗词歌赋那些美丽的文字十分欣赏,也喜欢读史,就建议他报考“文科”。 “你的物理和化学学得比不上历史和地理。”郝老师当时说,“现在好不容易高考恢复,说实话老师也不知道以后高考会是什么样的,为了保险,你还是要争取这一次就考上,那就需要你拿出自己最最拿手的。” 所以最后考量了兴趣和能力,瑞和报考了文科。 早上这一科考的是语文,题数量非常大,难度却不是特别高,瑞和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这次南沁省考的不是全国卷,而是本省自主拟卷,据说考题数量大得惊人,考完之后考生们哭声载道,都说做不完。因此,瑞和早就开始有针对地训练自己的做题速度,平时将书都翻烂了,知识点记得非常牢固。 语文考得很顺利,最后的作文也巧了,作文题二选一,其中一个正是之前郝老师押题押中的,叫做《园丁赞歌——记我最尊敬的一个老师》,当然了郝老师押的题目叫《老师我想对你说》,本质是差不多的。瑞和心喜,将之前写的那篇作文仔细修改完善一遍写到答题纸上。 上午的考试就这么考完了,试卷收上去之后瑞和到门口拿自己的东西,再到隔壁考场找李小美。李小美一见他就瘪嘴哀嚎:“我没做完!题也太多了吧!” 四周哄哄吵闹,考完语文的考生们如李小美这样表现的不在少数,瑞和鼓励她不要这么快灰心,“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下午要考政治,听大水哥说这是你最拿手的。”李小美哭丧着脸点头。 瑞和就去找澄阳师范学院的食堂,食堂里人声鼎沸,可以直接用钱买饭。瑞和打听了一圈进入后厨,食堂隔出两个灶台借给考生热饭。瑞和把自己和李小妹带的馒头和鸡蛋放进去蒸热,李小美则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好吃的,最后打回来一个芹菜炒肉丝。 “真好有肉哎!一点都不贵,这一盘三毛钱还不用票!” 两人陪着这盘菜吃完所有馒头,最后瑞和还去打了一海碗的紫菜鸡蛋汤,吃饱喝足后到找到一处树荫休息。瑞和没有再看书而是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考试前还去洗了个脸。下午的政治科考试他也感觉良好,回到学校后老师们也没有再上课,只让他们自己安排时间。 复习到八点半瑞和就上床睡觉。 系统460瞧了瞧,见宿主竟然沾了枕头就睡,准备好的鼓励的话也用不着了,只好隐没身形,有些困惑地休息去了。 29.29 穿越1972 第二天仍和昨天一样由学校统一送学生去考场, 瑞和还问班主任那个怀孕的女同学的情况, 郝老师叹气: “昨天晚上回学校的时候我问过楚老师,她说她已经将人送回家了,说是已经怀孕五个月,她家里人拦不住她, 只好让她到学校来复习。这太乱来了, 老师们都不知道她有身孕,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唉!你看张淑芬同志也有孩子,现在都八个月了昨天考试考一天还好好的, 既然要考试那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 不然的话平时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瑞和叹息:“明年再考也一样, 她昨天晕倒在厕所真是吓死人了, 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天气多冷啊。”他对那个女同学有印象,是一个非常刻苦的人。昨天实在太危险, 她瞒着怀孕的事情,在厕所里出事差点没人发现。 “就是!算啦别说这个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可要保持好状态, 昨天的题目我也知道大概水平,不难!难的是题量太多, 你要记住我说的题尽量做不要空,能做完最好。对了你昨天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 全部都做完了。”瑞和挠挠头, “就是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郝老师露出笑容:“这样就很好了, 考过的科目就别去想它了。不行我得去交代交代其他人,你去找天虎把人都领过来吧,差不多也要上车了。” 瑞和喊上班长赵天虎去集结同学,郝老师果然在上车出发前再次做了一次动员和提醒,五点半准点出发。 早上考数学,下午考了史地。数学瑞和考得感觉还不错,就是理化的题量实在太大太大了,考完出来后他有些两眼发直浑身乏力。 不过不管如何,这一天对瑞和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天,高考终于结束了。他坐在回公社的牛车上,第一次觉得迷茫无措,好像一下子将谋划了几年的计划实施完毕,只能干等着结果,整个人失去了冲劲。 “系统460,你在吗?”他已经好久没有找系统说话了,最近备考忙碌非常,充实得一天一眨眼就过去,晚上躺下就能睡着。瑞和此时心有迷茫,下意识就想找系统说说话。 系统460在他脑海中应声:“宿主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紧张。”瑞和调整了一下坐姿,闭上眼睛假寐,“如果考不上该怎么办啊?” 系统460想了一下,觉得这时候以鼓励为上,于是说:“有句话说得好,失败是成功之母,一次的失败不代表什么,从中得到的教学和经验才是通往下一次成功的钥匙。” 瑞和听得一愣,随即觉得眼前的迷障散去,对!这一次考过自然最好,考不过还有明年,明天夏天还能再考呢。如果这一次没考过他就要找工作了,攒下的钱是越用越少,如果竹器厂不收他他就继续下地赚工分去,不能再这样全部撒手只读书了。许多人都是白天上班晚上看书,他以前也是这样肯定能成。 如此这般想了一通,瑞和心中忐忑消散,向系统道谢:“如果没有你我就太慌了,‘失败是成功之母’,你这话说得真好,我已经记下来了,我一定不会灰心的!” “宿主加油。还有别的事情吗?” 瑞和抓手指,犹豫地摇头:“没有了。” 牛车一晃一晃地往前走,考生们在激动紧张地交谈、对答案,时不时有激动的大叫声响起,热闹中也有人在低声啜泣。瑞和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前方的橘红色的夕阳,那光让他忍不住眯眼睛,却仍忍不住赞叹:“夕阳真好看。” 李大水骑着单车从他的牛车边停下,嘴里念叨着:“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吃晚饭,小山来我家吃吧!我昨儿晚上和我媳妇说了,晚饭她会煮你的份。” “好啊。” 李大水探身伸手来戳瑞和,示意他看他们身后的那辆牛车,轻声说:“她不是定亲了吗?那个男的我记得不是她对象啊。” 后头的牛车上,卢培音靠在一个男青年肩上。瑞和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也轻声问:“你认得她对象?我听说是竹器厂老板的侄子。” “是啊我见过,后来我被调到别的组里,正好就在她隔壁,她对象天天来找她看她,听说就在竹器厂里做出纳工资特别高呢!也是怪了,那个男的是谁?她也不怕被她对象听见风声。”大庭广众之下呢! “你可别去传话。”瑞和深觉卢培音是个扎手的人,完完全全不想和对方有任何联系,也怕李大水被她记恨上。 “我是那么傻的吗?我才不会去说,我和她对象又不认识,一句话都没说过。成了!我先载我妹妹回家去,你记得一定来我家吃饭啊!” 得瑞和的应诺,李大水重重地蹬脚踏板,自行车飞快地往前飞去,李小美的长辫子在风中一甩一甩的。 考完试就是等成绩的时候,学校里天天都有人去打探消息,气氛紧张。村子里却没什么变化,毕竟考试的人还是少数,此时是国历十二月底,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现在农闲,生产队的活儿轻松,大家便投入更多的精力在自家的自留地上,或者去寻摸别处的赚钱营生,以求过个好年。 到三个姐姐家看望一遍之后,瑞和就开始忙碌起来。竹器厂年尾又有大单子,不仅把李大水叫了回去,连瑞和也暂时接收做临时工,就这样忙到农历十二月十九,瑞和拿了十三块六毛钱回家准备过年。 李大水在家呆了两天实在待不住,天天来找瑞和吐苦水:“天天追着我问,我都要秃头了!” 原来是家里人很关心他妹妹的高考成绩,天天追问成绩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几天都骑单车去公社三遍了!话说为什么我妹不能直接打电话去问,她在大队办公室不是守电话机的嘛。” “小美在上班嘛,哪里能随便用办公室的电话?照理说应该快出来了,这都二十多天了。”瑞和想了想又说,“不过现在要过年了,也可能要等年后。” “算了,下午我们去霞路公社那边摘桔子吧,我想摘多一点。” 瑞和奇怪地看他:“摘就摘,我和你一起去。不过你这是什么怪模样,看着怪、怪——”他皱眉思索形容词,“怪猥琐的。” “嘿嘿嘿。”李大水也不生气,反而更加贼兮兮地笑起来,“你不知道,家里有人要吃酸的,我妈说今年做桔子果酱要做酸一点的,不要放很多的糖。” “那些野生桔子那么酸,你家谁要吃啊?”还不加很多糖?那该多酸啊,瑞和一想就忍不住想流口水。 “我媳妇儿啊!” “那嫂子挺厉害的挺能吃酸的啊。”瑞和笑了笑,结果就见李大水那模样更荡漾了,看得瑞和手痒痒,忍不住说,“你可别再这么笑,不止猥琐还傻,你到底想到什么美事了怎么这么怪。” “我媳妇有啦!”李大水憋啊憋终于忍不住,大声嚎了出来。“我的妈呀说出来舒服多了!偏偏我妈说孩子还小没满三个月不让我往外说呢!” 瑞和先是一惊然后大喜:“真的啊?那太好了!你要做爸爸了!” “嘿嘿嘿。”李大水笑得见牙不见眼,也是高兴坏了,“她说想吃酸的,我要摘多多的桔子回家给她吃。” 瑞和也盘算开了:“我也给你的孩子做一个摇篮,现在是还没三个月?我算算出生的时候是夏天,到时候睡摇篮正好凉快。之前许先生的孩子出生,孩子的舅舅给送了麦乳精,听说是大城市里来过来的,百货商店比较少,好在不用票,回头我到镇上去看看……” 说着说着想起上辈子李大水的大儿子,那是一个很老实憨厚的孩子,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是不是他。 “这一世和上辈子是不一样的。”瑞和在心里说道。 还记得张大山的长女在七四年秋出生,并不是上辈子那个儿子,那个时候他就问过系统了,原身所经历的的世界和他这个世界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记得当时系统460是这么说的:“我们将宿主投放到这个时间点,这就意味着未来会有无限可能,其中一个小小的原住民在某一个做出和以前截然相反的决定,就很有可能改变他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宿主凡事都要再三思量,切记不能冲动。”解答完问题后,最后还借此再次提醒了瑞和一番。 从那个时候瑞和就知道,未来是在改变的。当时他还在害怕,害怕会不会高考不会恢复了?谁知道这个国家的高层在这一世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但目前来看似乎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轨迹,也许发生变化的人只是和他有接触的人吧,毕竟他现在所做的和原身完全不一样。 “不过只要孩子生得健康就好。”瑞和只感慨了一会儿就将此事抛开,不管李大水妻子这一胎生的是男是女——其实就算是长子,也不一定就是上辈子那一个。这辈子李大水结婚得晚,虽然新娘还是同一个人,但许多事情已经不同了。 30.30 穿越1972 下午瑞和果然和李大水去摘桔子了, 那片山其实有设隔离栏不让人进去,可总是吃不饱的人总会想方设法去找食物,大自然有着最丰富的资源, 野生的桔子、雨后的笋、数不尽的野菜, 运气好的话还会碰到野鸡野兔子甚至野山猪, 这些都是令人垂涎的好东西。 公社说, 山是集体的不能随便上。可这话不是很矛盾吗?我们都是集体的人啊, 那这山也是我们的。听说早些年旱灾,什么山都被犁秃了,这年月也常缺衣少食, 不上山找难道还上天找啊?因此许多人跨过隔离栏上山去找能入口的东西, 那隔离栏放着平时也没有人看着, 众人都是直接进去。 “人真多啊。”一到霞路公社那片山的山脚,瑞和不禁发出感叹。只见到处都是人, 大包小包背着背篓的扛着麻袋的, 看起来收获颇丰。地上还有一些被踩烂的野果子,黏黏腻腻地混在泥沙里。 “人这还不算多,我之前见过更多的, 就秋天那阵子。”李大水熟门熟路地带着瑞和上山, “我知道有一块地方有很多野生的番石榴树,现在去肯定有结了好多果, 那里还有竹林, 我去年还挖到过冬笋。” 左拐右拐, 走得瑞和都迷路了才来到李大水口中的“秘密宝地”, 原来这处地方要走过一片断崖,在断崖的左壁有一条小径,细而窄,小径入口被密密麻麻的牵牛花藤覆盖住,轻易发现不了。 “这地方就我一个人知道,暂时没遇到别人。小心点这里有一个坑。” 过了小径瑞和惊叹出声,脑海中浮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诗句,觉得用在这个时候非常贴切。 “好看吧,我一次来的时候也吓一跳,来小山过来!这边果树特别多!看这么多番石榴!”李大水得意非常,自觉圈了一块好地,就等着它开花结果呀~ 瑞和则看见一边有红色的小野果,过去看发现不认识,忙喊李大水来看,李大水看了一眼,怀疑地说:“好像是……救命粮?我妈说以前饥荒的时候就吃这个,很甜的吃了肚子饱。”他越说眼睛越亮,下手去摘,“我摘点回去给我妈看看,她一定认识。” 两人各自背了一个背篓和在腰间塞了一个大米袋,瑞和自己是吃不完这么些东西的,不过他想给三个姐姐送一些。他摘了一些“救命粮”,红色的果子只比桔子小一点,扁圆扁圆的很喜庆,摘得最多的是番石榴,熟软变黄色的没有摘很多,他偏向于摘生涩未熟透的,这样可以放得久一点。 “真的有竹笋!”摘好果子后,瑞和便和李大水一起在这块大概只有一分地大的林子里逛了起来,认得的能吃的都往背篓里扒拉,这里果然有十几株竹子,稀稀拉拉地长着,湿润的根部有尖尖的笋尖戳出地面,瑞和用折下的树枝去挖,果真挖出七个竹笋,每一个掂量着都有四五斤重。两人把竹笋分一分,见这个地方没什么好收拾的了便离开,打算去摘桔子。 这座山的野桔子树非常多,小坡上山道边都长着歪歪斜斜的桔子树,一丛一丛的挂着黄色或青绿色的果子,并不难找也不稀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品种的问题,这山上的桔子大多酸涩极了,因此霞路公社方面也没有派人去采摘售卖。小孩子们就缺那一口零食,这样酸涩的桔子也眯着眼睛吃得香甜。 来一趟满载而归,瑞和顺路去了一趟二姐张芬家给他送了一些,张芬看见他很高兴,连喊大妮去冲糖水:“进来!进来!留下吃晚饭!”又说瑞和,“这些东西我们平时常吃,家里几个孩子闲着乱跑,天天往家里带这些山上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就好不用给我带。” “二姐不了,我朋友还在外面等我呢,我们这就要回上美村了。” 张芬瞪他,探头去看门外:“怎么好意思把朋友搁外面,赶紧喊进来一起坐坐一起吃晚饭。二妮!去门口把人请进来!” 瑞和说破了嘴皮子才脱身,留下两个野竹笋和一些番石榴。 回家路上李大水擦着额头的汗,颇有些感叹地说:“你姐太客气了,硬拽着我呀我差点真留下了。她女儿真可爱,儿子也长得好,哎呀以后我的孩子不知道都长什么样子哩。” “我觉得肯定像你。” “嘿嘿嘿。” 第二天瑞和去了大姐和三姐家分家送了些野果子和竹笋,大姐硬留他吃午饭,大姐的脾气他是真的推脱不了,只好留下来吃饭。大姐张萍嫁的吴家人口也非常多,大姐夫吴从军上有父母和爷爷奶奶,同辈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与一个还未出嫁的幺妹儿,可以说是四代同堂非常热闹。 一顿饭吃得瑞和笑得嘴巴都要僵硬了,吃过饭还要陪长辈坐一坐,听长辈们关心他的年纪和婚姻大事,瑞和头都要大了。 偏张萍也着急呢,便在一边帮着说话,说要帮瑞和相亲:“你说要读书,读书就读书了,高中毕业还不够?运气也好,刚毕业就赶上高考恢复,既然高考也考了,你说什么时候要结婚?过了年你就二十二岁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生了两个孩子,你不能再拖了!” 张萍的婆婆热心地说:“我也能帮你寻摸寻摸,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我看你爱读书,是不是想找一个也读过书的姑娘?小学毕业的?还是初中毕业的?要是要高中毕业的……哎呀你班上没有合适的女同学吗?” 真的头都大啦! 瑞和是真的没想过结婚的事情,至少现在没有。他如坐针毡,强笑着说:“不急不急我不着急……” 张萍道:“我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着急呢,大姐也讲道理,没有逼着你十六七岁就结婚,那会儿你没个手艺就算结婚人家姑娘也瞧不上你,现在年纪正正好,我都急死了!” 瑞和不太想到姐姐家吃饭,一是不想麻烦,二也是想躲开“逼婚”。他知道亲人是好意,他承这份真情,可他真的没有结婚计划。正当他一个头两个大,心里琢磨着找个理由,是收衣服还是去自留地里拔草?要不就是和大水哥约好了要出门?到底哪个借口比较好告辞回家的时候,院子里奔进来一个人,嘴里嚷着:“成绩出来啦!舅舅舅舅!高考成绩出来啦!” 他霍地站起来,而吴梅梅已经奔进屋,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高考成绩出来?梅梅你是听谁说的?”张萍忙问。 吴梅梅抱着瑞和的胳膊,脆声说:“我在生产大队门口玩儿,看见有人出来,说是要去找陈老师和、和——我不认识。”把张萍给急得:“别管找谁了,你就说找陈老师他们干嘛。” “他说高考成绩出来了,要找陈老师去公社的什么办公室填志愿!” 张萍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反应过来,瑞和却已经听懂,立刻说:“大姐那我先回去了,可能我们公社那边也有消息。” “对对对!”张萍也跳起来,“你赶紧回去!我让你姐夫骑自行车送你回去!从军!从军!” 她的婆婆也忙说:“就让从军送,这是大事!” 吴从军在自留地里忙活,吴梅梅听她妈的话燕子一样飞出去,很快就将吴从军喊回来。吴从军进院子立刻在井水打水洗脸,边高声说:“阿萍你先把自行车搬出来!”自行车是金贵的物件,平时都是锁在家里不骑的。 “已经搬出来了,你快点!” 瑞和赶紧说:“不着急,姐夫你慢着点。” 院子里吴从军却已经一抹脸收拾妥当:“行了走吧!” 就这样,瑞和在大姐夫的帮助下,坐自行车很快回到上美村。吴从军陪他坐了半个小时没等到人来,瑞和就让他赶紧回家去:“有消息我再通知大姐夫。” “那也成,有什么事情就来霞路公社找我。”吴从军拍拍他的背回家了,地里的菜浇水才浇一半呢。 瑞和独自等到傍晚,他很紧张,并不敢直接去大队里问。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他这么安慰自己。 等到煮饭的时候张田生终于过来了。 “我刚刚来的时候你不在家,我就去通知别人了。”张田生满脸喜色,“咱们公社初试过了三十六个人,咱们村就有七个!长脸了长脸了啊!你别急,你也是那七个人之一!小山做得好,我没看错你了!” 终于听到确切消息,瑞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捏着拳头挥了一下。 幸好!幸好! 他的心脏鼓噪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现在才终于落到实处,这时候他才将注意力放在张田生后面说的话:“七个人?其他六个是谁?” 张田生笑眯眯地说:“七个人,一个是你,另外六个是许蔡恒、宋军军、张卫军、张红旗、李小美、李红云。”前面三个是下乡知青,后面三个都是上美村当地人。本村人考得比知青还好,不怪张田生高兴,农村人怎么了?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哩! 村子里有七个人过初试,他管着的生产小队就占了两个人,可把其他小队的队长眼馋坏了,他心里头可得意哩! 他高兴地拍瑞和的肩膀:“我刚刚去小美家通知了,知道你帮了很大的忙,这样很好!都是一起长大的上美村人就是要这样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好!很好!” “那太好了!”一个是关系很好的辅导老师,一个是最好的朋友的亲妹妹,都考上对瑞和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31.31 穿越1972 瑞和激动了好一会儿,张田生乐呵呵地看着他, 等他冷静下来才说:“明天就到公社教育办公室去填志愿, 千万别忘了。志愿我也不懂怎么填, 你看看去问一下你们学校老师, 他们肯定懂。” “我知道了, 谢谢田生叔!” 送走张田生后瑞和就去了李家,众人一起高兴高兴,说到明天报志愿的事情秀娥说:“让小美骑单车带你去, 你们一起去。” “先去问问你们高中的老师,现在放假得去家里找才行, 你们知道你们老师的家在哪里吗?” 瑞和点头:“我知道班主任郝老师家。” “那就好!”秀娥抓住瑞和的手轻轻地拍,看他的眼神柔和又疼爱, “婶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全家都记得你的恩情。” “婶子别这么说。大水哥从小到大都对我很好, 亲兄弟也没这么好的, 他的妹妹我肯定要帮忙。再说了也是小美自己争气,我听大水哥说她特别努力, 这是她自己考出来的好成绩啊。” “是啊妈,我和小山可是好兄弟呀~”李大水春风得意,揽着瑞和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好兄弟一辈子。” 他的妻子田惠摸着肚子看着, 眼里满是欣喜愉悦:“以后孩子他小姑是大学生, 孩子他小山叔也是大学生, 多美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这一晚瑞和久久无法入睡,硬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静静的深夜里只有马蹄表在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瑞和抱着被子看着床帐,只觉得眼睛疲惫脑子却万分清醒。系统460看不下去了:“宿主,明天你还要去填志愿,最好赶紧休息。” 他翻了个身:“我睡不着。”顿了顿,“我很高兴。” “……高兴也是要睡觉的,根据科学的计算,一个成年一天的最佳睡眠时间是七到八个小时,最好不要低于六小时,最佳睡眠时间是晚上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现在已经是了凌晨两点零七分,宿主你熬夜了,对身体不好。” “好吧,我努力去睡。”瑞和不好意思地翻身平躺,毛`主`席语录里也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确实要赶紧睡觉了,不能因为太过高兴而不睡觉把身体搞差,这是不对的。自我反省一番后瑞和勉强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勉强睡了四个小时。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李小美就骑着单车来找他了:“我们先去找郝老师,再赶去公社,如果上午来不及就下午去。” 瑞和心想来不及做早餐了,便赶紧在灶台拿昨夜剩下的红薯填肚子,换好衣服后就和李小美一起出发了。他还不会骑自行车,只好厚着脸皮让李小美载他。 “有机会还是要买一辆自行车才方便啊。” 到郝老师家时瑞和才发现,原来已经有一个认识的同学已经在这里,同样也是来咨询报志愿的事情。郝老师也不太清楚,毕竟高考已经停了十年,十年前他也才二十三岁,大学还没毕业呢,就算是他高考那一年的各高校录取分数他也忘光了。 “也不知道你们的分数,要填比较难。”郝老师也着急,“现在也没渠道去查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时间上来不及。这次考试总分是五百分,和以前高考的分数总分也不一样,比较难比较。 我的想法是有四个志愿,你们第一个可以填最想要最好的学校,后面的三个依次降档,第四个最好填一个保底的,比如咱们的澄阳师范学院,这是个大专学校,也是咱这附近最好的大学了,隔壁山阳市的山阳大学也挺好,是综合性大学。” 听了郝老师一番话瑞和心里有了底,等其他人都相继问完离开,他才问郝老师:“我喜欢文科,您说有哪些学校是文科的?” “文科啊,其实大学都有设文科专业,本省文科比较有名的就属南丛大学了,我记得它的中文系很有名,其他的只要是带师范应该就是文科,咱们这最近的澄阳师范就是……”郝老师皱眉,叹气:“我对南沁省这边的大学不熟悉,不过南丛大学录取分数线肯定最高。省外的话,文科最有名的当属京都的柏杨大学,中文系出过许多有学问的教授。高考结束后我听你说过你的估分,你的分数应该不会低,所以我建议你第一个可以报柏杨大学,别瞪眼睛这么吃惊,读书就要有追求,不报一报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当然了,接下来三个志愿你就要仔细了,第二志愿你可以报南丛大学,第三和第四个最好再降档。”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那专业怎么填呢?” “那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瑞和直接说:“我觉得做老师就挺好的,安稳平静,课余时间我还能看很多书。” 郝老师就笑了,再次叹气。今天他叹的气有点多,明明是学生们学有所成的好日子,他却总是想起家乡,想起以前的生活。那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现在需要翻记忆为学生解答疑惑时,他总是为重新踏足那片记忆而心颤。郝老师赶紧收拾心情,仔细地为学生做建议:“我刚刚说过,我对文科大学不熟悉,对文科专业也不太了解,我这里给你说几个学科,你听听看。” 为瑞和解惑之后,郝老师看向李小美和气地问:“你呢?” 因为李小美想报理科学校,郝老师就细细地和她说了一遍,并且推荐了自己的母校京都济青理工大学:“录取分数线一定不低,你可以填在第一个志愿里,后面三个填其他比较有底气的。” 李小美很向往:“京都啊……我都没过省。不对,我都没出过澄阳市,京都多远啊,要坐火车吗?” “对,坐火车。”郝老师面露怀念,“要坐八天八夜的火车呢。” 瑞和坐在车后座,听着耳边李小美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志愿意向:“京都我真想去啊,可是一定很难考,我的分数也不知道是多少。我妈说女孩子做老师最好了,稳定又体面,不过我不喜欢……” 瑞和边听也在心里盘算,慢慢地有了主意。第一个志愿他打算搏一把,填京都很有名的柏杨大学,柏杨大学可以说是国内最厉害的大学,就像郝老师说的它是所有高考生心中的最高殿堂之一,不报可惜了。之后三个就写本省的吧,第二个写南丛大学,第三个写山阳大学……最后一个就写澄阳师范学院吧,瑞和觉得做老师也很不错,做像许蔡恒老师和郝老师那样的好老师。 等到了公社,瑞和领了一张志愿表,郑重地将四个志愿填满,专业都写历史系历史学。最后将“是否服从调配”选择打了个勾,这样就算录取他的学校没有这个专业,也能将他调配到其他专业。 志愿就算填好了。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李家留了剩饭,特地打了个鸡蛋给李小美和瑞和做了蛋炒饭吃。 下午瑞和也没回去,和李家一起做桔子果酱。晚上他坚决婉谢李家人的热情邀请回自己家吃饭,这天夜里他抱着碗蹲在门口对着月色吃饭,只觉得那月亮十分圆。 “希望我的事情也能圆圆满满。” 屋外野草丛中蛙鸣声起,昆虫叫唤,仿佛是在回应他。 * 一九七七年的春节过得许多人心中焦躁不安,瑞和也不例外,过年期间更是要遭受三个姐姐关心的询问,可谓身心憔悴。 等过了正月初九,即国历二月十五号之后,公社里陆续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份份的录取通知跟水滴入油锅一样,将上美村也搅得喧闹躁动起来。 录取通知书是先寄到公社里,再由公社下发到各生产大队。上美村收到的第一份录取通知书是一个叫做张卫军的知青的,那一天是二月十五号,当时瑞和正在自留地里拾掇自己种的蔬菜,突然听见有人在远处喊他。 他赶紧回头,虽然还看不清奔过来的人是谁,可那一刻他的心在疯狂地跳动,他直觉会是自己正在等待的消息。 “小山!”李大水终于出现在瑞和的视线里,声音因为狂奔和激动变调,“通知书!录取通知书来了!” 瑞和的手一抖,手里的白菜掉在地上,“真的?” “真的!快点跟我走!” “这就来这就来!”瑞和蹲下将白菜往背篓里一丢,匆匆提起背篓跟上李大水的步伐。 “你哪里来的消息啊通知书在哪里?”瑞和边跑边问。 “我妹妹接到公社的电话了!”李大水也十分激动,“通知书在路上,肯定很快到咱们大队!” “太好了!” 太好了! 瑞和跑得更快了,好像要用奔跑来宣泄自己激动的情绪。他跟着李大水跑到村大队,李小美接待了他们,她也面带喜色兴奋得脸颊通红:“你们怎么来了?哎哟哥你傻呀怎么把小山哥也带过来了,通知书还没到呢!” “那也快了嘛!”李大水不以为然,“我在家哪里等得了,你看你小山哥也很高兴,在大队等总比在家等安心啊。” “那也是,来来进来坐。” 瑞和便进通讯室,接过李小美递过来的长木凳坐下,和李大水一人坐一头。 “爱国叔已经骑车去村口等着了,不过只说有通知书,并没说是谁的。小山哥你别急。” “我不急。”瑞和已经冷静下来许多,他现在好奇的是自己被哪个学校录取了,学校在哪里他需要准备什么。 太期待了!到底是哪个学校呢? 或者这不是他的通知书? 心不停煎熬,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在等待的时候,村子里的高考生几乎都过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激动的红晕,坐立不安。过了一个小时张爱国才回来,手上抱着一个文件袋,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再看他的表情可谓是满面春光。他一见大队里这么多人就愣住了:“干嘛呢?” “爱国叔!听说通知书来了!” “嗨你们消息还挺灵通!”张爱国抽出怀里的一个信封,“就一个,你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我也没法变出通知书给你们啊。” 七八双眼睛刷刷地盯住那封薄薄的信封。 一个?怎么就一个呢? 李小美问出众人想问的问题:“爱国叔,这是谁的啊?”心中期盼会是自己的通知书。 “卫军的!”张爱国朝着人群招收,“卫军来,这是你的通知书。” 32.32 穿越1972(二更) 张田生话音刚落, “在!”一个年轻高壮的男人跳出来冲过去,张卫军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 他激动地双手接过飞快地拆开信封抽出录取通知书,抖着手看着上面的字, “苏河镇陶瓷学院?这是什么学校?我没报这个啊!” “能读大学就很好了,只要是大学都是好学校有什么好挑的?”张爱国笑着说, “行了都回去吧,等通知书再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瑞和也很失望,李大水忙安慰他:“再等一等, 元宵节还没到,这学校的老师可能还没上班呢,再说通知书也要在路上走嘛,没那么快。” “我明白的。”瑞和到角落把背篓捡起来, 里面那两颗白菜好像也蔫儿好多。他蹲下把裤腿已经结硬的土块掰掉,看着自己满是干泥土的手掌发呆,惊喜和失望来回交杂, 让他现在的情绪有些空茫,再次生出茫然不安的情绪。 即使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即便为落榜后做了颇多打算, 他还是希望能收到一纸录取通知书。 那是对这些年自己辛苦的肯定, 也能照亮未来的路。 和李大水并肩走回家去的路上,李大水为了转移瑞和的注意力一直在找话题, 不过李大水最近只围着家里怀孕的妻子转, 话题当然是自己闺女了。 没错, 李大水希望能得一个亲亲闺女。 “本来惠惠爱吃酸的,结果过年后爱吃辣的了,都说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是个女儿。”李大水美滋滋地说,“如果是女儿我一定好好疼她,给她做新衣服,带她去供销社买糖吃,过年还背着她去看戏……” 瑞和听着听着,心也柔软起来。也许是以前带过妹妹瑞珠的关系,他很喜欢小女孩子,只觉得那样娇嫩可爱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了,他配合李大水的话茬说:“我也给她买糖吃。” 一路聊着未出生的“侄女儿”,瑞和的心情好了很多。 之后的日子里,录取通知书一封封地抵达公社,再进入各生产大队,上美村接连收到六份录取通知书,其中有一个叫做宋军军的知青就很让知青们羡慕,听说他被家乡的中专学校录取了,学校距离他家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知青点接连走了两个知青,宋军军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也飞快地打包行李,办粮食关系等等,第二天就走了。 听说临别前和知青和乡亲们告别还哭了,说:“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知青回家,这是多么让人心酸又期盼的话题。 宋军军离开之后村子里的气氛更紧张了,连许蔡恒都撑不住,来找瑞和聊天。他说:“就剩我一个了。”村子里三个知青通过初试,只剩下他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他的压力也非常大。 瑞和只能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安慰许蔡恒两句,许蔡恒强笑:“真希望今天、不,明天或是后天我们两个的录取通知书就能到,庆楠对我很有信心,我不想让她失望。她嫁给我,我想让她和女儿都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许蔡恒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学校也没人认识,只从报到须知那一页看到学校是在临省的。虽然离家远,也不知道是中专还是大专亦或是大学,不过考得上他就很高兴了!瑞和忙不迭地过去道喜,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开学时间有点紧,我得赶紧去办粮食关系和户口。”许蔡恒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帮我照看一下囡囡吧,她妈要给我收拾行李也没空。” 瑞和就在院子里带孩子玩,屋子里张庆楠和她的母亲和姐姐在收拾东西,不时传出交谈声,偶尔几句声音还非常大,引得孩子好奇地往里瞧。傍晚许蔡恒回来,热情地邀请瑞和留下来吃饭,瑞和不想在许蔡恒一家忙碌的时候打扰对方,坚持要回去。 隔天下午许蔡恒就出发去客运站了,瑞和去送他。上美村小学的学生们来了很多,站在路边和许蔡恒依依惜别,许蔡恒最后才和妻子张庆楠道别,他拉着张庆楠的手:“等我。” 张庆楠含泪点头:“我等你。” 瑞和目送许蔡恒坐在牛车上远去,心中又是为对方欢喜,又是为自己而失落。 体检他没出问题,政审应该也是如此,原身家庭成分也不应该有问题啊……那必定是成绩不够好。 在许蔡恒求学离开之后又过了两天,上美村的其他考生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在送走李小美之后瑞和已经彻底放平心态,开始进竹器厂工作了。 他打听过其他六个人的报道时间,最远的是李小美,她二月二十八号前就得到学校报道,今年大学开学和往年不一样是春季开学的,再晚也不会晚到哪里去,因此瑞和想他的希望已经很小。他报的学校除了柏杨大学都是本省的,就算再远也该寄到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考得上柏杨大学。 瑞和进厂上班,为他难过的只有李家人、张田生和张庆楠。张庆楠在写家书的时候写道:“小山的勤奋我和你都看在眼里,他到今天还没收到通知书,似乎已经希望渺茫,我真心为他觉得可惜……” 夜里回家煮饭,家里窜进来一个小女孩,原来是张大山的长女招弟,招弟悄悄地说:“小叔你别难过,下次一定考得上的。”才四岁的小女孩张着大眼睛乖乖地看着自己,瑞和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掐了一截红薯给她拿着吃,也学着她轻声问:“你怎么知道小叔考试呀?” “妈妈说的。”招弟边咀嚼边说,“她说小叔活该,什么是活该啊?” 瑞和不想和孩子说这些,哄着她回家去了,不然被隔壁发现孩子又过来玩也是孩子遭罪。 只是有了这个插曲,夜里瑞和还是有些心情不好,再次失眠了,第二天去上班时精神很差,在听管事念叨说今年开春没什么订单派下来后,心底更是蒙上一层阴影。 “竹器厂呆不久了。”瑞和对自己说,在原身的记忆里,一九七八年年底,竹器厂遣散了所有员工,甚至撑不到过年发过年金,不少工人在背地里抱怨。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扎着面包碗,琢磨着得找机会买辆自行车才行,有了车才能去远的地方做些小买卖。他记得今年年底会有一批自行车从外地运进来,不用自行车票就能买,原身就是在那个时候买的自行车。 可等到年底就太晚了。 瑞和决定等哪天运成品去市里的总厂时就去找找机会,城里的人必定比他更有门路。 他心里琢磨着事情,手上动作不停,其实人已经走神,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才将他吓醒,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到到底是谁拍他,耳膜就被高亢的大叫声震得嗡嗡响。 “小山来了!录取通知书来了!” 那一刻,瑞和失去了思考能力。 “快走!”李大水拽住他的手将人拉起来往外跑,厂里的工友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等人失去踪影才互相打探消息。 “刚刚我听那个小伙子说什么通知书?” “那是大水,也是咱厂的,和小山是好朋友,他说有通知书那应该就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吧?” “这么晚还有通知书?”一个女人哎哟一声,“这都几号啦?前阵子村子里好多大学生出门,动静可真大,现在都快三月——二月二十四号了吧?还能有录取通知书来?” “不知道,不过有也不奇怪,兴许人家就是这么晚到?” “小卢啊,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可能你的通知书也到了呢?” 角落里,卢培音暗自咬牙,抬头时却露出甜美的笑容:“李婶你这是在开玩笑呢,我初试都没过,怎么可能会有录取通知书?” 四周响起善意的笑声,卢培音陪着笑了一会儿才低头继续工作,内里却百爪挠心。 怪她大意了! 高考结束那天,因为考得不理想她的心情十分低落,又想起未婚夫一家都不太高兴她去高考,已经闹得有些僵,心情就更差了。其实她并不怕和未婚夫家闹僵,反正只是定亲又还没结婚,就算结婚还能离婚呢!她一点都不在意,于是坚持去高考。 只要她考上了,立刻就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什么未婚夫根本不在她眼里。 可是她没考上。 没考上,一切的盘算就都落了空,和未婚夫一家关系的恶化此时就显得很严重。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和另一个男同志在高考后离开学校的牛车上,不小心稍微亲密一些的举动被未婚夫家知道了。如今想起来卢培音悔恨万分,那时候她孤注一掷前往公社高中备考,有一个男同志对她很关心,在生活和学习上对她关怀备至,对比未婚夫对她的冷漠,一个多月的功夫,她对他真的动了心……这才会在高考后情绪低落时接受那人的拥抱,靠在他肩膀上休息。 可她和他清清白白!她可以发誓! 卢培音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上涌的愤懑。 “慢慢来,慢慢来。” 她对自己说:“这一次考不中没关系,下次一定中!” 未婚夫和她吵架,让她在厂里失了脸面总是被无话找茬也没关系,她会离开这里的,一切的苦难都会过去的。 脑袋发懵的瑞和机械地跟着李大水往外跑,并不知晓身后厂里工作间内工友们的谈话,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水哥你刚刚说啥?我的录取、录取通知书?” “是啊!”李大水高声说,“下午我不是请假去吃喜酒吗,回来的时候遇到田生叔他跟我说的,他正要给你送来呢,我就提前过来通知你了。” 瑞和的心鼓噪起来,眼睛发亮。可那天的失望还如在昨日,他犹疑地问:“大水哥,你没听错吧?” “肯定没错!我还能听错你的名字?”李大水重重地拍他的肩膀,直把瑞和拍了个趔趄差点扑地上,李大水忙将人拽住,“你看你别激动,这次肯定没差的,该是你的一定会来。” 瑞和平缓心绪点头:“好。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竹器厂,在瑞和家前面那条巷子看到正蹲在路边的张田生。张田生对着瑞和笑出一脸褶皱,站起来对他招手:“快来,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说着扬了扬手,瑞和看到了一封棕色的信封,那一刻他眼里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只有那封看着薄薄的信封。 他走了过去,脚步越来越快,然后奔跑起来,像奔向一个迟到的梦。 33.33 穿越1972 等信封接到手里瑞和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特别是在看到信封上的寄信人写着“柏杨大学革委会”时, 更是如坠梦中,跳得太快的心跳让他呼吸急促, 嗓子冒烟。 “快打开看看啊!”李大水比他还急,巴不得自己帮忙看。张田生慈爱地看他, 也在用目光催促他赶紧打开。他刚开始看到信封时也大吃一惊, 可以理解小山激动的心情。 “我缓一缓。”瑞和深吸一口气, 手指发颤地开始拆信封。拿出里面三张纸,上面那张就是录取通知书,大字印着“柏杨大学”四个字, 瑞和也看不懂这是什么字体, 只觉得非常字体非常好看。 没看错, 他刚刚不是眼花。 “柏杨大学!是柏杨大学!”李大水叫起来, “柏杨大学?真的是柏杨大学?太好了!” 张爱国笑呵呵地看着:“小山呐,咱们整个公社就你一个人考上了柏杨大学,你爱国叔也表扬你了, 你可给咱们村大大地长脸了啊!” 不说其他六个大学生,就只这一个柏杨大学大学生就足够上美村脸上有光了。 瑞和一字一句地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内容。轻薄的纸上写着: 柏杨大学革委会转张小山同志:经批准你入我校历史系历史学专业学习。请于三月六号前凭本通知到校报到。 落款是“柏杨大学革命委员会”, 签发时间是“一九七八年二月十六日”。 还有一行小字写在最下角:具体报道事宜请看随附《柏杨大学学生入学注意事项》。 一大簇烟花在他心里炸开, 他的眼睛闪动泪花。 “我前些天也在为你可惜,没想到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瞧瞧这学校多好啊, 好像是在京都吧?和老主席在一个地方的大学一定是好大学。”张田生拍拍瑞和的头, “京都离咱们这里太远了, 我看坐火车也要老久老久了,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该办的手续也要抓紧,这么好的学校千万别迟到。”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知道了田生叔。” “钱的事情你放心,我去大队里领通知书的时候你爱国叔也说了,你这是顶顶好的大学,又是在京都那样远的地方,开销肯定大。大队里之前就有给其他六个学生奖励,搁你这里肯定要再多几块钱的。” “我手头有钱——” “这是惯例你就别推辞了,对了这张家庭经济情况调查表你给我吧,我拿到大队里给你填,填完正好可以盖章。”前阵子已经送走过几个大学生,张田生现在对这些手续很熟悉。“行了别谢来谢去了,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儿吧,我弄好立刻给你送过来。” 等张田生一走,其他听见动静围观过来的村民赶紧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柏杨大学是哪里的?”“你刚刚没听见吗?那可是京都的大学!和老主席一个地方的!”“嘶厉害啊,咱们村竟然出了个京都大学生呐!”“恭喜啊小山,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村里人……” 从热情的乡亲们中间挤出来还要多亏了李大水,他拉着瑞和往外走:“叔叔婶婶小山要回家收拾东西了,下回再聊哈!”拉着瑞和飞奔回家。 回的是李家。 李大水熟门熟路,边跑边说:“去我家搬自行车,我带你去公社派出所和县团委先把你的户籍关系和党团关系也办了,放心我都认得路,小美当时要办就是我载她去的。” “谢谢你大水哥。” “谢个屁,你考上了我别提多高兴——妈!妈!小山考上了!快把自行车抬出来我要带他去公社!” 一进门李大水就嚎起来,将李家也给震了个遍。 鸡飞狗跳就别提了,瑞和也在李大水的关照下彻底冷静下来,没错,这些手续要先办,置办东西反而不是最要紧的——他有钱,等到了地方再置办也不迟。他还记得郝老师说过,从这里到京都,坐火车要八天八夜呢! 八天八夜。 现在是二十四号,下个月六号前就要到,满打满算时间似乎刚刚够,可他不认识京都的路,要找到学校也需要费功夫。今天也走不了,最快也要明天呢。 的确要抓紧了! 李大水骑着自行车带瑞和回家拿户口本,然后站起来猛地踩脚踏板,自行车哧溜地滑了出去。 李家,秀娥也坐不住,她是为自己闺女收拾过行李的人,各方面都熟悉。她赶紧去地里喊人,让丈夫去帮忙通知小山的姐姐,张大山……听儿子说两人关系疏远,肯定靠不住,小山要出远门肯定要通知他姐姐的。 张田生不在,记分员问清楚情况后赶紧点头放心,读书可是大事啊! 李大水的父亲喊上他大儿子,两个人往家方向奔,张大山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劳作。地要赶紧收拾,再过一个月就要春耕了,可有得忙。 李家两个男人分头去找瑞和的姐姐,近的如霞路公社就让李大哥走着去,远的就由他父亲去借自行车。 那边瑞和坐在车后座,小心翼翼地看注意事项,很快便心中有数。在李大水的帮助下,瑞和将户籍关系和团关系办好,还在公社拿到了介绍信,公社的工作人员和他说:“进京还得去省里开介绍信,不然买不到进京的火车票。” 办完之后他就得去转粮食关系—— 他的粮食关系会落到京都柏杨大学。 未来的路,终于踏出去一步! 多年夙愿追求一朝实现,瑞和只会咧着嘴笑了。 办手续很顺利,瑞和拿着录取通知书一路顺畅地办完证明,等回到家时发现自己三个姐姐姐夫已经在家,他愣怔不已:“姐……” “你这傻孩子还愣什么快走!” “小山来,通知书在身上是吧?咱们上粮所换粮票。”大姐夫走过来拍瑞和的肩膀,面露欣慰:“我吴从军也有一个大学生小舅子啦!小山你做得好,以后啊我让志远向你学习。” 大姐张萍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小山啊走,咱去粮管所给你办粮食关系,以后你就是城里人啦!” “还是京都的人!”二姐张芬也欢喜极了,“对了,是李家伯伯和你李大哥通知咱们的,刚刚你秀娥婶子还帮我们列了一张单子,帮了好多忙呢!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嗯。”瑞和回头看向李大水,“谢谢你大水哥。”他刚刚还没有头绪的时候是李大水拉着他往前走,家里也是李家在帮他张罗,他感动极了。 李大水翻个白眼:“和我你还客气什么?行了走吧,听萍姐的赶紧去粮管所,趁他们没下班赶紧办下来,快的话明天就能出发了!我现在去客运站给你买到省会的客车票。”他话音刚落,大姐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塞给李大水:“大水啊那就拜托你了。” “不用不用!”李大水忙推辞,张萍哪里肯让,于是两人在那里推让。瑞和过去帮着李大水将钱还给张萍,这些钱看着有快十块钱,他也不肯让大姐出呢。“大姐我有钱的,快别推了。”瑞和安抚住张萍,回头掏出钱给李大水,“大水哥你路上慢点,不着急的。” 现在再推让不是明智的选择,李大水便将钱收好,蹬脚上车:“放心吧。” “那走吧,说要走到现在都还没出门。”吴从军笑着招呼两个妹夫去搬粮食。瑞和这才看到院子里堆着十几袋子的粮食,不知道是米还是红薯亦或是别的,不过他能肯定除了角落那两袋,其他都不是他自己屋里的。忙转头问姐姐:“这是你们家的?不用真不用!我家就有,报道注意事项里说只要一个月的全国通用粮票就够。” “换多一点傍身,你就别管了。” “对你别管了。” “走!” 夜里,瑞和一个人在收拾东西。 此时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喧嚣热闹了一下午的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牛蛙和蚊蝇在不停吵闹。 户口迁移证,四月一号生效的粮食关系转移证明……大半年份额的全国通用粮票,还有大姐二姐三姐凑的二十四块七毛钱,瑞和的想起晚上姐姐们离开时说的话,眼眶忍不住红了。 他没办法将这些人当做虚拟的人,她们分明有一颗滚烫的真心,他虚占着原身的身体,享受着姐姐们无微不至的关爱,总觉得受之有愧。 瑞和将东西收进贴身衣服的口袋里,然后将衣服穿在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姐姐姐夫们又来了,给瑞和带了许多吃的喝的,让他路上吃。 “要做八天的火车呢。”张萍担心极了,“要不还是让你姐夫陪你去吧?” 吴从军咽了咽口水,其实他也没出过远门,最远就去过隔壁溪尾市和山阳市,不过既然老婆这么说了,他便咳嗽一声挺起胸脯,露出很有把握的样子:“没错,我能陪你去,你看姐夫这么壮,路上能保护你,什么贼啊小偷啊肯定不敢过来。” 瑞和再次拒绝了:“我自己真的能行的,下车后我就去问路,一定不会出问题。”这么远呢,他也不放心大姐夫独自坐车回老家,倒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有后顾之忧。 “好吧。”张萍不舍地摸摸瑞和的头,伤感地说,“前些天等不到你的通知书我心焦,没想到通知书刚来你就要走了,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还是那么远的地方,她怎么能放心? “是啊。”张芬也擦眼睛,“我还以为你就在省内读书,要不澄阳师范也行……”本来以为在近处读书,平时要给弟弟送些什么也方便,根本没想到会去到千里之外。连双鞋子都没做,一夜之间哪里做得出来一双鞋。 昨天听了消息,她立刻和丈夫搬了家里一袋米和一袋红薯干,又拿了小家全部积蓄五块钱,骑上单车赶了过来。昨晚回家后,她婆婆还给了她两块钱,说是给小弟读书,让她今早送过来。 小弟争气,自己好像一夜之间成了公公婆婆最看中的儿媳妇了。 “来拿着,这是你黄婶子给你的,让你好好读书!”张芬将钱塞给弟弟,“这话昨天姐已经说过,你自个儿上外地读书,得吃的就吃,千万不要省钱,钱不够了给家里写信,寄给我还是大姐三妹都行,我们这边再给你寄过去。” 张芳也忙说:“这是姐早上做的,红薯饼,甜的呢,还有这个是白煮蛋,你都拿着路上吃。” 一时之间,姐姐们将瑞和围住,这个拿点什么那个带点什么,叮咛的话一句接一句,好像说不完。瑞和的眼睛酸涩,乖巧笑着一一点头。 34.34 穿越1972 看着姐弟在一边你侬我侬,张大山尴尬地站在一边, 摸摸鼻子当隐形人。张萍看了他一眼, 十分恨铁不成钢,她已经从小弟嘴里逼问到为何两个弟弟感情生分的原因, 对大弟十分生气。 怎么会有上弟弟家偷钱的大哥? 她叹了一口气移开视线,继续叮嘱小弟在外面生活要注意的地方,也把自家带来的吃食给瑞和。 瑞和乖巧地听着一直点头,默默地将东西都收进行李里。 “慢点骑, 大水啊拜托你了。” “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大队的奖金你收好。”张爱国和张田生也来送他, 鼓励他好好学习为乡争光。 “一路顺风。”张庆楠也抱着囡囡和他告别,“我会写信给蔡恒哥告诉这个好消息的。” 瑞和坐在后座上, 一手紧紧提着行李,一手朝亲人朋友们挥手,那些期盼的、祝福的视线在泪水中变得模糊,瑞和使劲地挥手, 大喊:“再见!再见!” 初升的朝阳散着轻柔温和的光, 那光铺在颠簸的土路上, 不停向前延伸。 南沁省澄阳市没有火车站, 要坐火车得到省会河名,且瑞和需要到省政府开进京许可证买火车票, 因此李大水凭借公社的介绍信给瑞和买了到河名的客车票。 李大水昨天去车站打听过,在河名坐火车能直入京都。澄阳到河名要坐八个小时的车, 车票一张两块三毛钱。 不过去客运站之前, 瑞和先去一个地方。 “到了, 我看着东西你去取吧。” 李大水载着瑞和在市里农村信用合作社前停下,一手接过瑞和手上的大包裹。 “那你等我一下。”说完瑞和就跑进信用设里。 此时是早上九点多,从村子里到市里骑车骑了一个小时,正好信用社已经开门了,瑞和拿着存款单去取钱,顺便打听这单子在外地取收不收手续费。 柜员说:“外地取不了,你在我这存就只能在这里取。” 那可麻烦了。 姐姐们给了他二十六块七毛钱,大队奖励了他五块钱,可瑞和对未知的京都心存敬畏,很担心那里物价高钱不够花。他想了想,干脆把钱全都取出来,到了京都再存再取更方便些,于是就将所有钱都取了出来,在外头的公共厕所里脱衣服将钱都藏进内衣的口袋里,藏好后再拿针线缝好,随身只留了十块钱备用。 这样一来,他可真的是将全副身家都带在身上了。 瑞和拍了拍胸口,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等在外面李大水见他出来忙招呼:“尿好了吧?行快上来,车是十一点开的,咱们得快点!” 两人继续往客运站去。好在市里的路比乡间平整很多,接下来的路瑞和的屁股好受一些,不过即便如此还是花了要二十分钟才到火车站,下车的时候两条腿都麻了。 “咱们坐一坐吧,还有半个多小时车才来。” 瑞和点头,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背篓里的食物分给李大水:“凑合吃一点。” 客运站里人还挺多,李大水边吃边看四周,对瑞和说:“这是我第二次来客运站,没想到平时人还挺多。你说他们这是去哪里?看亲戚?” 对一个一直生活在河寮公社,在进入竹器厂之前鲜少出门的年轻人来说,外面的一切有一种吸引力,能引起他心中所有的好奇心。 瑞和说:“也有可能是去外地做生意啊,或许是去旅游?” “做生意?旅游?还能做生意啊?现在不都是国营的店,偷偷做生意是投机打把要坐牢的。”李大水压低声音。 “我就是猜猜嘛。不过我想现在高考恢复了,很有可能以后咱们普通人也能做生意了呢。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我也想坐一次火车啊。小山!等你到了学校记得给我写信说说坐火车什么感觉,京都是什么样的,行不?” “当然会给你写信了,我一定会想念你的。对了,嫂子生孩子的时候我不在家,等生了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孩子平安健康他才放心呐。 十点五十分的时候客车进来。 “检票了!检票了啊!” “快点检票了!”李大水忙提起行李催促瑞和去检票。 广播声起,候车室的人赶紧奔过去排队,瑞和也挤在里面,李大水提着行李跟在他身后,等瑞和检票进入后他才将行李递给他,再隔着围栏抱了瑞和一下,大力地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嗯。”瑞和刚说完,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挂上什么东西,刚想问李大水已经重新站直,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再见。” “检好票的乘客快进去别挡着。” 瑞和只好将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子塞进衣服里,和李大水告别后拎着行李往后走。 后面停满了大客车,瑞和找到自己要坐的那一辆上车去,车上的检票员再次确认了一下票,放他进去坐。“往后头坐啊!” 瑞和使劲地将行李塞好,检票员一直在高声招呼乘客:“错了不是这一辆,下去快下去!你的在隔壁,你自己看看票上的车号……” 很快客车就坐满了人,车内的空气不是很好,瑞和将窗户打开这才觉得好受一点。他低头摆弄脖子上的小布袋,小布袋缝得很好,小小一枚只有他拇指那般长短,袋子口处却足足缝了三个扣子。瑞和将扣子一颗颗打开,露出布袋里面的东西。 是钱,还有一封信。 瑞和将信打开,里面是李大水的笔迹,如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不拘小节,上面写着对他的祝福。他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也没把钱拿出来数,直接将信放回去扣子扣好,再将袋子塞到脖子里。 他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拍了拍胸口。 “车要开了!都坐稳扶稳了啊!” 大客车摇晃着开出去,瑞和捂着胸口觉得有点犯恶心。旁边一个男乘客见状忙问:“你晕车啊?赶紧的拿个纸袋,别吐在外面。乘务员同志麻烦给拿个纸袋!这里有人想吐!” 乘务员正在车前帮忙归置行李,闻言立刻送过来两个纸袋,交代瑞和如果想吐就吐里面:“吐完收好别乱扔,等停车的时候再丢出去,吐外面可要罚款的啊,袋子没扔掉也是这样,清理费一次一毛钱。” 吓得瑞和那股想吐的感觉一下子缩了回去,忙不迭地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瑞和之后就不想吐了,只觉得头晕。还是那个男乘客说:“带了什么酸的东西没有?桔子姜话梅都行,吃点压一压。” 瑞和谢过对方的提醒,开始扒拉起背篓里的东西。他的热水瓶里装了水,不过是糖水。吃食还是很多的,不过没有酸的。他翻了翻想起自己带了家里自己做的桔子果酱,于是翻出来挖了一勺在搪瓷缸子里,用热水瓶里的糖水调了半缸子酸甜的桔子水慢慢啜着,很快那股难受的感觉舒缓了很多。 “你是第一次坐客车吧?”男乘客笑着说,“坐习惯就好了。” 瑞和对他笑笑:“谢谢你的提醒。” “不用谢,出门在外互相帮助嘛。” 瑞和就这样晕乎乎地坐车前往河名。到底河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他不得不拿着介绍信去找招待所借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去省政府开介绍信,紧赶慢赶才在中午十二点买到火车票。 售票员说最近的到京都的车票是下午五点半,问他买不买。 “买!” “站票两块钱,硬座票三块八毛钱,硬卧四块五毛钱,软卧五块两毛钱。” “给我来一张硬座的。” 售票员看他:“坐到京都要八天八夜,你确定要硬座吗?我们这里是始发站,位子数量比较宽松,如果中途要补硬卧可能没位子了。” 瑞和想了想谢过售票员的好心提醒:“那给我硬卧吧。”八天八夜,如果途中累病了到时候报道就比较麻烦,毕竟他才一个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火车在傍晚发动,瑞和便在河名的火车站等待。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匆忙了,瑞和累得不行。好在该办的事情都办好,只要等着坐火车就行。 他实在没想到这个世界要出远门竟然这么麻烦。 等火车的时候他抽空吃了午饭。他总共带了三个行李,一大包的被子衣物鞋袜,昨晚他将被单缝起来做包裹,将衣服塞到里面,最后再拿晒干烤热的竹细条将包裹勒紧实。另外两个行李就是自己扎的背篓,里面放着搪瓷缸子、热水瓶、吃食还有其他零碎。 别的他都不打算带,毕竟京都太远了,不方便。他也想着京都那样的地方,肯定很繁华,买东西应该不难,打算到当地再去置办生活用品。再有一个原因就是出发的日子太赶,想买什么也来不及。 午饭便是姐姐们给他带的吃食,他配着候车大厅水房里的热水吃,最后还把热水瓶里冷掉的水倒掉打了新的热水。 在候车室等火车时有小贩悄悄地在座位间走动卖东西,他什么都舍不得买。路费就花了快七块钱,真的是太贵太贵了,反正自己有带吃的,不需要买别的。 小贩做买卖很隐蔽,品种却十分多,茶叶蛋、芝麻饼子、油条和豆浆甚至还有热粥,小贩们小心地将食物藏在大衣里,在候车室边走边问:“要不要?有热热的米饭茶叶蛋香肠……” 香味随着他们的靠近而溢出来,瑞和的肚子沉默地咬着红薯饼,有小贩询问到他跟前他就摆手示意不要。 河名是南沁省的省会城市,是南方地域到北方地区的必经交通线路,这里不仅可以直达京都,还能前往古时旧都洛川,也能直达上海。 在等待的过程中,瑞和把候车大厅的列车时刻表都看过一遍,默默地记下上海的名字——这也是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地名。他还出车站到外面逛了逛,车站外面热闹极了,小贩更多,卖吃的用的什么都有,看得瑞和新奇极了。 忽然有人大喊:“工商局的人又来了!” 然后如同鸽子群受惊,扑腾腾地所有小贩麻利儿地将东西一卷一包一拽再一抱,一下子钻进人群里没影儿了。 瑞和看得目瞪口呆。 在等火车闲着没事的时候,瑞和蹲着门口晒太阳,看小贩们和工商局的人斗智斗勇你追我藏。 在这个火车站里,瑞和看到了比上美村、比河寮公社更加活力的一面。自由的、个体的经营是无法遏止的历史潮流,河名这个省会城市的人比河寮公社的人更加大胆,至少在澄阳市客运站他就没有看到有小贩在车站里偷偷贩卖东西——也许有他没看见,可数量上肯定比不上河名这里。 想着买卖的事情,他还想到了自己。他迈出了改变原身人生的第一步,考上了国内出名的柏杨大学,这样算不算初步成功呢? 一想,就想得远了。 35.35 穿越1972(二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 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 了!” 稀溜溜—— 饭桌上, 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 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 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 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 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 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 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 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 好东西要先给爹吃, 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 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张大嫂这么直接,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36.36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来的目标绝对不会改, 见李大水还要再劝自己, 赶紧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多认几个字, 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 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 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 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 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 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 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 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 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 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 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37.37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 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 我现在要去找大水, 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 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 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 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 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 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 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 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 “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 “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38.38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竹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挤在财会室门口等着领工钱了, 别的地方都十分安静, 瑞和走出工厂之后在大门口的榕树下挥手招呼李大水:“走吧!” 李大水将草根吐掉跳起来,“领好了?”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 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 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 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 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 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 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 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 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 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 过年后就分家, 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吃过午饭他也没闲着,他和李大水约好去钓鱼。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39.39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 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 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 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 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 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招呼客人:“都是从上海来的,我亲自去买的,货真价实的好货,你们摸摸这料子看看这款式,都是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抬头见来了两个年轻小伙,男人赶紧说:“我这里也有男款的,你们看看这种呢子大衣,穿起来又体面又保暖。” 40.40 穿越1972(二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喏给你, 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 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 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 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 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 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 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 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 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你敢去集市买,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41.41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 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 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 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 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 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 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 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 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 我们家就三口人, 粮食够, 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 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没想到家里对他去工厂应招这件事开始并不支持。张大山说:“你都十六了,今年也拿过一次八分工分,像你这样能干的小伙子村子里才有几个?再过两年我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记满分。去工厂没必要,浪费了。”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你敢去集市买,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42.42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 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 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 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 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 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 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 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 瑞和有些遗憾,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 在昏暗的巷子里, 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 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43.43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 不过我妈说了, 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 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 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 如果有大订单的话, 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 白砂糖一斤七毛八, 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 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 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 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 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 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 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 新年之后工厂开工, 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 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 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44.44 穿越1972(二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巷子里热闹极了, 新娘的父兄搬着嫁妆出门,慢悠悠走着让路人瞧个够。瑞和看见一张床和一张柜子, 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被几个亲人抱着,巷头巷尾的距离,许蔡恒还是骑着车载新娘, 在路旁人的加油鼓劲中用力一踩—— 便带着新娘从那一头来到这一头, 如同白鸽滑翔,两个新人奔向新的好生活。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 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 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 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 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 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 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45.45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 又被对方瞪了一眼, 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 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 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 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 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 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 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 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 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 很有些本事, 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瑞和坚定摇头:“对。” 李大水还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少闲聊的时候,眼见瑞和插秧已经挪到前头,两人之间错开两个身位了,再询问会让别人听见,于是不甘心地喊:“下工再聊哈!”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46.46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 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 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 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 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 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 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 就答应下来, 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 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 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 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 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 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 平时也不可能常用, 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47.47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 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 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 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 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上前来去摸他的头, 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 我现在要去找大水, 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 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 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 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 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 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 “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 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 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 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48.48 穿越1972(二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了李大水的话, 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 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 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喉咙不舒服吗?” “嗯, 喉咙, 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 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 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 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 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 了!” 稀溜溜—— 饭桌上, 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49.49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大嫂这么直接, 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 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 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 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 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 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 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 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 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 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 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四,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天天吃红薯粥,米很少很少,吃得瑞和顿顿胃空落落的。他也是实在能忍,插秧那阵子是最忙最辛苦的,他见嫂子不喜他多拿红薯就不敢拿。直到这一天,李大水又听见他肚子叫得欢,诧异了:“你家现在就三口人,你嫂子也很能干,一家三口工分都是足了,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50.50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 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 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 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 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 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 祝他新婚快乐, 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 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这边巷子背光有些昏暗,瑞和看见地上敞开的袋子露出几抹艳丽的颜色。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招呼客人:“都是从上海来的,我亲自去买的,货真价实的好货,你们摸摸这料子看看这款式,都是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抬头见来了两个年轻小伙,男人赶紧说:“我这里也有男款的,你们看看这种呢子大衣,穿起来又体面又保暖。”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51.51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稀溜溜—— 饭桌上, 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 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 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 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 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 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 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 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 好东西要先给爹吃, 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 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 铜锣声又响起, 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 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52.52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 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 “走, 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 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 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 喉咙, 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 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 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 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 了!” 稀溜溜—— 饭桌上, 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此时灯已经熄了,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自己吓自己,今晚都不用睡了。 53.53 穿越1972(二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这边巷子背光有些昏暗, 瑞和看见地上敞开的袋子露出几抹艳丽的颜色。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招呼客人:“都是从上海来的,我亲自去买的,货真价实的好货, 你们摸摸这料子看看这款式, 都是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抬头见来了两个年轻小伙,男人赶紧说:“我这里也有男款的,你们看看这种呢子大衣, 穿起来又体面又保暖。”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 摸起来顺滑, 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 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 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 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54.54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 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 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 说他妈昨晚骂他了, 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 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 你让小山也去进厂, 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 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 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 “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 说有钱也没用, 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 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 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 真要买卖, 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 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 外头吃饭也要票呢, 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55.55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 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 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 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 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 你让小山也去进厂, 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 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 “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 说有钱也没用, 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 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 “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 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 外头吃饭也要票呢, 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56.56 穿越1972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 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 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 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 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 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 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 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 许蔡恒是小学老师, 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 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57.番外合集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 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 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 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 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 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 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 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 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 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 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 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 让大家评评理, 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58.0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 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 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 李大水钓了四尾, 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 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 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 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 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 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 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 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 自己也去采购一番, 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 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 平时也不可能常用, 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59.0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 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 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 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 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 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 “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 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 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 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 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 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 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 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60.0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 怎么编总会出差错, 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 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 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 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 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 还要除竹青,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 三人一组, 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 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 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 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 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该怎么办?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61.0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谁跟你说高考的事情的?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你现在在厂子里上班多好, 一个月最高能拿四十块八毛钱,比人家城里的工人拿的死工资工钱还多呢!读书又怎么样,村里那些知青听说以前在城里各个都是读书人, 下乡后不是也赚不到钱?就那个知青许蔡恒, 说是高中生,抢破了头才在村里的小学占了一个老师的名,每个月也只拿十九块钱,赚得还没有你多呢!”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来的目标绝对不会改,见李大水还要再劝自己, 赶紧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多认几个字,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 见瑞和实在烦恼, 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 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 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 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 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62.0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 “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 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 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 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 徐瑞和心里暖暖的, 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 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 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 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我家里已经有十几斤啦!霞路公社那边有山林,小聪在那里有亲戚知道哪里有野生的桔子,特地带我们过去的,我已经去过两次了,家里已经存了很多,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霞路公社其实也是原身一个姐姐嫁的公社,瑞和知道那里有野生的桔子树,以前姐姐也给原身带过一些。瑞和的心暖暖的,可是:“我确实吃不完,怎么办呢?”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63.0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 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 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 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 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 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 我就这么咧咧几句, 你听得进去就听, 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 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 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 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 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 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 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 最后叹口气, 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 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 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64.07 我要成为大明星(一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 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 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 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 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 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 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 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 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 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 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 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 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 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 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65.08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更)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一路上, 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 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 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 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 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 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 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 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 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 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 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 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 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 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66.0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惊恐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儿来, 管事曾经说过,不许在宅子里大声喧哗惊扰了主人家, 不听话犯了规矩就要打的。打人的杖子那么粗那么厚,瑞和只看过一次杖刑就吓得不轻, 自此牢牢记住府中规矩, 轻易不敢大声开口。 自称系统460的红球在他身边转啊转,转得瑞和满眼都是红圈圈。好不容易他压住恐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我是好人, 有、有仇报仇你找正主去——” 红球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瑞和吓得真的哭出来:“我、我没做坏事啊!” 红球再次用它那平板得毫无波动说:“请宿主不要惊慌, 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太大, 为了你的身心健康, 建议为你施加睡眠辅助,请问是否接受?” 瑞和更害怕了, 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 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 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 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 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 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 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粮食够,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67.1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 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 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 结果烛光一照, 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 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 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 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 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 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 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 粮食够, 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 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68.1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 怎么编总会出差错, 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 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 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 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 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 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 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 还要除竹青, 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 三人一组,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 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 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 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 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69.1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更害怕了,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 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 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 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 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 结果烛光一照, 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 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 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 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 还吃了三个蒸红薯, 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 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粮食够,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70.1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惊恐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儿来,管事曾经说过, 不许在宅子里大声喧哗惊扰了主人家, 不听话犯了规矩就要打的。打人的杖子那么粗那么厚, 瑞和只看过一次杖刑就吓得不轻,自此牢牢记住府中规矩,轻易不敢大声开口。 自称系统460的红球在他身边转啊转,转得瑞和满眼都是红圈圈。好不容易他压住恐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我是好人, 有、有仇报仇你找正主去——” 红球说:“我就是来找你的。” 瑞和吓得真的哭出来:“我、我没做坏事啊!” 红球再次用它那平板得毫无波动说:“请宿主不要惊慌, 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太大, 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建议为你施加睡眠辅助,请问是否接受?” 瑞和更害怕了,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 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 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 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 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 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粮食够,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71.1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 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 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 导致和你失联, 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 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 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 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 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 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 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 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 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 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 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72.1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 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 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 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 “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 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 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 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 “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 “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73.1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 “你敢去集市买, 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 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 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 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 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 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 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 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 说有钱也没用, 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 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 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没有完成任务。瑞和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做张翠莓,一个叫做张天赐,前者是隔壁村的,后者是上美村本村人,年纪都比瑞和大。张翠莓看起来很爽利能担事,组内由她说了算。三人先一起去竹林砍竹子,然后再一起切竹片,然后再分出人去扎竹筐。切竹片和扎竹筐说不上哪个活更轻松,每一项都需要有人去做。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74.1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挺好吃的, 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 “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 不过我妈说了, 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 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 “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 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 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 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 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 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 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 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75.1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霞路公社其实也是原身一个姐姐嫁的公社, 瑞和知道那里有野生的桔子树,以前姐姐也给原身带过一些。瑞和的心暖暖的, 可是:“我确实吃不完, 怎么办呢?”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 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 “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 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 又觉得朋友有些憨, 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 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 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 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 “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 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没有完成任务。瑞和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做张翠莓,一个叫做张天赐,前者是隔壁村的,后者是上美村本村人,年纪都比瑞和大。张翠莓看起来很爽利能担事,组内由她说了算。三人先一起去竹林砍竹子,然后再一起切竹片,然后再分出人去扎竹筐。切竹片和扎竹筐说不上哪个活更轻松,每一项都需要有人去做。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76.1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 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 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 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 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 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 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 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 这没什么的, 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 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 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 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自己吓自己,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 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 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 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是啊,也不难。”竹器厂虽然主要承接市里总厂的竹筐和面包碗两种产品,可其他的也零星做着,瑞和抽空学,学了这几个月也就学会了。 李大水羡慕坏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能不能借我一个?” “喏给你,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77.2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 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 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 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 “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 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 “你大了, 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 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 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 工分不够, 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78.2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 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 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 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 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 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 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 专门给知青住, 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 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 许蔡恒是小学老师, 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 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79.22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家里有糖, 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 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 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 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 又觉得朋友有些憨, 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 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 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 现在我也开始赚钱, 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 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 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 如果有大订单的话, 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80.2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没想到家里对他去工厂应招这件事开始并不支持。张大山说:“你都十六了, 今年也拿过一次八分工分,像你这样能干的小伙子村子里才有几个?再过两年我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记满分。去工厂没必要, 浪费了。”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 “你敢去集市买,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 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 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 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 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 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 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 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 “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 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81.2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大嫂学得也不错, 面包碗小,她先学的最小号面包碗,到第四天晚上时明勇验收也说好。就是竹片时常弹到她脸上勾划出血痕、双手被竹片割破这两点让她很不高兴,抱怨着:“这手都是茧子怎么竹片还割得破, 气死人了。”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 怎么编总会出差错, 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 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 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 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 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 一般会给你们分组, 三人一组, 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 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 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82.2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 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 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 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 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 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 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 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 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 “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 不过我妈说了, 现在我也开始赚钱, 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 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 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83.2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 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 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 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 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 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 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 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 不然我就被淹死了, 我就这么咧咧几句, 你听得进去就听, 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 “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 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 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 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 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84.2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 “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 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 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 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 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 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喉咙不舒服吗?” “嗯, 喉咙, 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 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 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85.2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 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 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 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 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 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 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 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 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 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 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 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 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 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 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 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 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瑞和更害怕了,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粮食够,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86.29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我要买这个。”瑞和将布料递给售货员, “给我裁十尺。”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 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 长至脚背, 说是灯绒芯的料子, 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 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 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 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 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87.3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 不过我妈说了, 现在我也开始赚钱, 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 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 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 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 白砂糖一斤七毛八, 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 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 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 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 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 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 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 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 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88.3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大吃一惊, 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 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 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 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 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 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 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 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 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 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 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 “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 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 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 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 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 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89.3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 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 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 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 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 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 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 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 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 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 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 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 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 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我最近没看啊,是真的有头发,你摸摸是不是?” 此时灯已经熄了,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90.3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 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 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 也没往心里去, 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 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 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 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 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 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 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 让大家评评理, 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91.3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 她负责切竹片, 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 外头实在太热, 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 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 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 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 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 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 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 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 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92.3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 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 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 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 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 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 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 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 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 早产加难产, 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 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 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93.36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 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 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 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 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 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 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 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 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 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 许蔡恒是小学老师, 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李大水好心让他一起去,他却不能真的去蹭对方的好处,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那个明哥生气了怎么办?再说了,人家在工厂做工一整天,晚上回家多累呀,可不能让人白忙活。 没想到家里对他去工厂应招这件事开始并不支持。张大山说:“你都十六了,今年也拿过一次八分工分,像你这样能干的小伙子村子里才有几个?再过两年我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记满分。去工厂没必要,浪费了。”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你敢去集市买,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此时灯已经熄了,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94.3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 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 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 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 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 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 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 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我家里已经有十几斤啦!霞路公社那边有山林,小聪在那里有亲戚知道哪里有野生的桔子,特地带我们过去的,我已经去过两次了,家里已经存了很多,这些都是给你带的。” 霞路公社其实也是原身一个姐姐嫁的公社,瑞和知道那里有野生的桔子树,以前姐姐也给原身带过一些。瑞和的心暖暖的,可是:“我确实吃不完,怎么办呢?”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95.3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 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 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 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 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 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 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 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 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 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 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 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此时灯已经熄了,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96.3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没想到家里对他去工厂应招这件事开始并不支持。张大山说:“你都十六了, 今年也拿过一次八分工分, 像你这样能干的小伙子村子里才有几个?再过两年我和队长说说让他给你记满分。去工厂没必要, 浪费了。” 瑞和便将自己计划的告诉张大山,没想到却得来张大嫂一个白眼。“去哪里买啊?” “集、集市?” “嗨呀小山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张大嫂夸张地笑起来,“你敢去集市买, 人家还不敢去集市卖呢,现在哪里有集市!” 瑞和大吃一惊, 猜测难道这个地方竟然是没有集市的?怎么张大哥和大嫂一听自己要去买米,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说:“那咱们有钱,有钱也买不到米吗?” “你真是傻了, 买粮食要有粮票, 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 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 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 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 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 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 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 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 “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 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救命啊!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97.4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 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 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 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 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 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 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 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 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 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 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 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 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 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 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 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在牙行、在宅子里,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刚出门就饿晕了。” 98.4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 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 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 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 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 一般会给你们分组,三人一组, 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 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 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 连针都不会拿, 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 “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该怎么办?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99.4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 又被对方瞪了一眼, 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 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 赖床就算了, 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 赶紧过来查看, 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 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 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 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 很有些本事, 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瑞和坚定摇头:“对。” 李大水还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少闲聊的时候,眼见瑞和插秧已经挪到前头,两人之间错开两个身位了,再询问会让别人听见,于是不甘心地喊:“下工再聊哈!”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100.4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羡慕坏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能不能借我一个?” “喏给你, 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 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 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 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 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 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 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 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 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 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 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 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 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101.44 我要成为大明星(二合一)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 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 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 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 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 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 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 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 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 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 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 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 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102.4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想不到朋友竟然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反过来劝瑞和: “谁跟你说高考的事情的?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情!你现在在厂子里上班多好,一个月最高能拿四十块八毛钱,比人家城里的工人拿的死工资工钱还多呢!读书又怎么样,村里那些知青听说以前在城里各个都是读书人,下乡后不是也赚不到钱?就那个知青许蔡恒,说是高中生, 抢破了头才在村里的小学占了一个老师的名,每个月也只拿十九块钱, 赚得还没有你多呢!” 瑞和知道李大水的好意,可他定下来的目标绝对不会改,见李大水还要再劝自己, 赶紧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多认几个字,闲着也是闲着。” 没想到李大水狐疑地看他,看得他心慌慌:“咋、咋啦?” “你不会是……又喜欢卢培音了吧?还是别的哪个知青?”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 但人是真的可靠, 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 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 村里那十几个知青, 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 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103.4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直接看呆了, 瑞和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卢培音这一招不怪瑞和觉得眼熟, 这明明就是张小山遇到的啊。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他在应聘成功后在村道上遇上了卢培音在他面前摔倒,上去扶之后为了避烈日, 便将卢培音扶到僻静的背阳处。之后原身听对方含泪诉苦,她恨自己不争气没有被选上, 擦眼泪的手上面满是被竹片割出来的伤痕, 新新旧旧一条条红痕,看得张小山心疼极了。 张小山不是瑞和, 日复一日地被卢培音吊得情根深种,脑子一热就中了卢培音的语言陷阱, 顺着话头就说自己能把位子让给她。 还是自己主动的,心甘情愿, 还怕卢培音拒绝。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 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 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 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 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 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 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在牙行、在宅子里,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104.4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赶紧点头, 再次严肃地看着李大水:“嗯!”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 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 不是我不挺兄弟你, 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 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 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 “走, 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 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 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 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 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 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瑞和吓得真的哭出来:“我、我没做坏事啊!” 红球再次用它那平板得毫无波动说:“请宿主不要惊慌,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太大,为了你的身心健康,建议为你施加睡眠辅助,请问是否接受?” 瑞和更害怕了,他完全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吓得直哭。下一秒他忽然觉得困极了,歪头失去了意识。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怎么好像是一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结果烛光一照,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105.4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 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 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 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 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 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 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喏给你,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全部杀掉拔毛煮熟,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106.4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 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 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 见李大水没有怀疑, 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 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 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 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 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 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 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这边巷子背光有些昏暗,瑞和看见地上敞开的袋子露出几抹艳丽的颜色。 一个年轻的男人蹲在地上招呼客人:“都是从上海来的,我亲自去买的,货真价实的好货,你们摸摸这料子看看这款式,都是现在上海最流行的……”抬头见来了两个年轻小伙,男人赶紧说:“我这里也有男款的,你们看看这种呢子大衣,穿起来又体面又保暖。”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107.5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第一天上班就差点没有完成任务。瑞和的两个组员一个叫做张翠莓, 一个叫做张天赐, 前者是隔壁村的,后者是上美村本村人,年纪都比瑞和大。张翠莓看起来很爽利能担事, 组内由她说了算。三人先一起去竹林砍竹子,然后再一起切竹片,然后再分出人去扎竹筐。切竹片和扎竹筐说不上哪个活更轻松,每一项都需要有人去做。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 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 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 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 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 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 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 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 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108.5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 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 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 你别学婶子一样忍, 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 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 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 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 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 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 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 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 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 想这么多也没用, 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109.5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天天吃红薯粥, 米很少很少, 吃得瑞和顿顿胃空落落的。他也是实在能忍,插秧那阵子是最忙最辛苦的, 他见嫂子不喜他多拿红薯就不敢拿。直到这一天, 李大水又听见他肚子叫得欢,诧异了:“你家现在就三口人,你嫂子也很能干,一家三口工分都是足了, 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 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 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 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 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 你别学婶子一样忍, 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 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 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 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 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 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 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110.5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 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 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 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 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 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 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 “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 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111.5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 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 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只是李大水学得不好,怎么编总会出差错,不是太松了就是太紧了,竹筐形状软塌塌不成形,面包碗更是还无从下手。他似乎天生对手工活没辙,急得嘴唇起了几个燎泡。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112.5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此时天已经完成黑了下来, 只有各家的零星烛光如豆,根本照不清外面的路。李大水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害怕不敢上前,于是疯狂跑回家喊他哥:“前面墙边窝了一个人!” 院子里蹲着纳凉的李家男人们一听,赶紧跟着他一去过去, 李大水他妈秀娥提着油灯跟在后面, 结果烛光一照, 竟是熟人。 秀娥连喊造孽:“怎么小山晕在这里了?哎哟还有一袋红薯。” “是不是遭贼了?” “不像,遭贼这里还能有一袋红薯?” 李大水的大哥李大田将瑞和背起来送回张家,张大山夫妻都惊呆了, 这好端端地出门怎么横着回来了,听李大水说了前因后果,又受了李大水他妈暗含怀疑的眼神, 张大嫂又气又委屈:“秀娥婶子,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呢,小山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秀娥打了个哈哈:“可能是半大小伙饿得快, 刚出门就饿晕了。” 饿晕了? 张嫂子只觉得一股气直冲脑门:“晚饭吃了两碗红薯粥,还吃了三个蒸红薯,这还能饿晕?秀娥婶子, 你不知道我们家的事情, 还是别乱说的好。” 张大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婶子, 小山每顿都吃得够的,我们家就三口人, 粮食够, 没那么省。我看啊可能是白天做工累着了, 这不他说想去竹器厂,我寻思着竹器厂不比下地累,就让他去了。你看那袋子里的红薯还是学费呢,他说要去找明勇学编筐,我就让他随便拿,该拿多少学费就拿多少。”都这么对他了,还能亏待他? 秀娥又笑了笑:“我就是说笑话,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成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小山醒来还想学就来找我们大水。”临走前还问:“要是一会儿还没醒,就去卫生所找宜姑看看。” 张大哥应下:“我知道的,婶子放心吧。” 李大水也被他妈拽走了,心里实在担心好哥们的情况,秀娥掐了他的耳朵:“赶紧去你勇哥家去,没学会今晚就别回家了!” 张家。 张大山给瑞和检查了一下,没发烧没抽抽,看着跟睡着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亲眼看见弟弟今晚确实吃了晚饭,也要怀疑这是饿晕的。 “我看啊是睡着了!”张大嫂没好气地端进来一碗水,让丈夫给小叔子喂水,“这秀娥婶子也是的,嘴里吐不出好话,一看小山晕了就拿那眼神瞅我,关我什么事!小山也真是的!家里不晕晕外头,丢死人了。” 张大山给瑞和喂水,一直沉默不语,最后才说:“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工。” “那小山进厂的事情怎么办?” “等他醒了再说吧。” 张大嫂问:“要不我去吧?让小山继续下地。” 张大山看她:“你会编竹筐?” 张大嫂撇嘴:“这有多难,不是能去明勇那里学吗?反正红薯已经装好了,我去学也成。” 烛光将张大山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土墙上,他沉默了许久,张大嫂知道他的性子,因此继续说自己的。“我们结婚五年了还没孩子,很可能是累着了,进厂多好活儿比下地清闲,可能孩子就来了呢?” 最后张大山点头:“那成,你现在就去明勇家吧,才有五天能学你抓紧时间学吧。村里的竹器厂我知道,对工人要求很高,做得不好人家才不招你,这一次扩招,要求也不会低多少的,你上点心。” 张大嫂飞了个白眼:“这还用你说。”说完扭身就走。 瑞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他睡过去之后立刻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他趴在床上,下半身流出的血已经凝结成黑褐色。他的妹妹瑞珠趴在床头捂着嘴巴流泪,那眼泪跟水一样不停地顺着指缝往下淌。 在这宅子里,不能哭,哭也不能出声,不然就是丧气秽气,主人家会不喜的。 瑞和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和妹妹,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梦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梦见过自己失踪之后妹妹会多难过,可从没有一次这么清晰、这么真实。如果不是他伸手去摸妹妹的头却穿过去,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回来了。 “你快死了。”还是那个怪怪的声音,此时瑞和却不害怕了。他想,也许那红球就是满天神佛看他心诚,特别派来送他回家看一眼的。他蹲在地上虚虚地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哄:“莫哭了,以后哥哥不在你自己要好好的,我把咱们的钱都藏在床底下,你记得藏好,以后自己领的月钱该打点的打点,剩下的也要攒起来,好给自己赎身。我的丧事就别办了,一席子卷出去就好,你可别花钱……” 说着说着忍不住掉眼泪。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被打成那样,下半身他连痛都感觉不到,必定好不了了的。这年头做人奴仆的命都贱,除了妹妹还会为他哭,哪儿还指望管事给他请大夫?再说了,他是为了给主人家的孩子顶罪的,死了更好。主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就一定是身边的下人撺掇、教坏的。 只是他真的放心不下妹妹! 瑞和越叮嘱越觉得放心不下,只觉得事事牵挂,满心担忧。 他心中涌起一股勇气,转头冲着身后的红球跪下,重重地磕头:“我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神仙,只求求您能让我再多活两年,等我妹妹长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宿主请不要这样,我并不是神仙,我是系统460,来自晋江公司,接下来我将为你仔细自我介绍一遍,考虑到你身处的世界社会发展进程还处于落后阶段,科学技术水平发展程度低,你可能无法充分理解我接下来说的话。所以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来为宿主解释,请宿主不懂就问。” 瑞和:“……您说什么?” 接下来,瑞和听到了自记事起后听到的最诡异、最神秘、最无法理解的话。 他虽没读过书,后来进了宅子做主人家孩子身边的小书童,多多少少跟着小主人听过几节课,认过几个字。上手写字是不成的,但至少能听懂一些道理,不似睁眼瞎。 可这“仙人”说的话,一字一字他似乎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他完全听不明白呢? 什么“虚拟位面”,什么“灵魂能量”,什么“绑定系统”?瑞和满脑子浆糊,胀痛得要命。可他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谨慎耐心。不聪明没关系,那就听,那就看,不要多嘴不要多问。他没有打断“仙人”说话,只用心地将所有话都在脑子里过一遍,硬是记下五七分。等仙人停下,才小心地问出自己的疑问。 一问一答,最后瑞和终于懂了。他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竟然天降大运,让他在绝境之中得到一丝生机。 用瑞和自己的理解来说,原来,这个红球系统460来自一个遥远地方一个叫做晋江的大公司,是里面的一个员工。公司他知道,洋人来华之后建立了好多工厂,有的生产毛巾,他见主人家用过,那毛巾确实织得好,又软又滑。只不过这晋江公司更厉害一些,他们为了度假,做出许多世界,那个遥远地方的人都喜欢去不同的世界游玩。那些游人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困难,这就需要有人去帮他们的忙。 “我就是去帮忙的人?”瑞和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能帮得上忙吗?” “宿主别紧张,我能找上你就证明你的灵魂足够强大,支撑得住多次进入任务世界的传送,你先别急着拒绝,如果你接受了系统绑定,在完成任务之后你就能获得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能回到你的亲人身边。而做任务成功也有相应的奖励,这些都能用到你和亲人身上,改善你们的生活甚至改变你们的人生。” “宿主,你要接受绑定吗?” 活下来……回到亲人身边……奖励……改变人生…… 瑞和重重点头:“我接受!”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113.5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到这里, 瑞和还以为李大水是在插科打诨让他高兴,直到李大水说:“这头发还卷卷的,你女朋友还是天生卷头发呀?那不是跟洋人一样吗?” 还能编造出卷头发?瑞和哭笑不得:“你又从哪里看小人书了,让你跟我一起看书你不看, 那些小人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最近没看啊, 是真的有头发, 你摸摸是不是?” 此时灯已经熄了, 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 瑞和接住那根头发,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 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 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 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 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 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自己吓自己,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114.5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 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 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 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 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 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 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 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 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 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 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 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 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 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 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115.5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 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 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 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 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 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 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 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 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 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 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 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116.5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 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 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 他直接一口全吃了, 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 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 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 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 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 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 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 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 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 如果有大订单的话, 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这个问题瑞和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这一年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在许蔡恒先生帮他补课的事情传出去更多人知道之后,在路上遇到乡里乡亲都会被提问。后来他才看清,大家就是好奇随口问问而已,于是就不再绞尽脑汁去解释了。 果然,见瑞和只是垂眸腼腆地笑,张翠莓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今天要买的东西上:“我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裙子!”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语气中满是期待,“听说很好看,我还没穿过裙子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买一条来穿!” 张天赐皱眉:“裙子?我看不好,你就算买了也不好穿,咱村里谁穿裙子啊?不朴素,不太庄重。” “穿裙子怎么就不庄重了?城里人也穿啊!长长的到脚踝呢!你放心吧,我打算买一条暗色的,颜色上肯定简朴。”张翠莓黑着脸大步往前走,张天赐尴尬地对瑞和和李大水笑笑,赶紧追上去。 “我怎么觉得他们俩不对劲。”李大水摸摸下巴。 瑞和困惑地“啊?”了一声:“没有不对劲啊,我们也快走吧!”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117.6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 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 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 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 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 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 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118.6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蹲下去摸, 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 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 翻领大口袋, 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 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 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 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119.6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 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 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 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 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 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 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 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 “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 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 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 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 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 “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 “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120.6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 一尺五毛二分钱, 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 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 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 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 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 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 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 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 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 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 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 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 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 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121.6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 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 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 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 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 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 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 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 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 不然我就被淹死了, 我就这么咧咧几句, 你听得进去就听, 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 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 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 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 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122.6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 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 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 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 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 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 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 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 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 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 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 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 还带了一些菜回去, 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在牙行、在宅子里,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嫂子也不借很多,就两百块钱,小山呐咱们是亲人,亲人就是要互帮互助是不是?你看咱们分家了,你哥也总是惦记着你,现在我们有困难,你不能干看着不搭把手吧?” 张大嫂这么直接,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123.6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 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 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 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 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 “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 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 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 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 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 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 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吃过午饭他也没闲着,他和李大水约好去钓鱼。 “嫂子也不借很多,就两百块钱,小山呐咱们是亲人,亲人就是要互帮互助是不是?你看咱们分家了,你哥也总是惦记着你,现在我们有困难,你不能干看着不搭把手吧?” 张大嫂这么直接,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124.6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来这里已经半年, 进竹器厂也有四个半月时间,在完成年前最后一批大订单之后,虽然才是月中可春节将至,工厂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工钱加上过年钱一起发了。瑞和到财务办公室领到当月的工资和过年钱, 总共领了二十二块四毛钱。走出财务办公室的时候, 他在一众排队的工友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卢培音。不过他只是视线掠过去,径直往外走。 竹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挤在财会室门口等着领工钱了,别的地方都十分安静,瑞和走出工厂之后在大门口的榕树下挥手招呼李大水:“走吧!” 李大水将草根吐掉跳起来,“领好了?”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 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 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 赶工了半个多月, 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 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 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 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 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 “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 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吃过午饭他也没闲着,他和李大水约好去钓鱼。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125.68 我要成为大明星 华盛文化的总经理说:“别胡说,那都是骗人的, 要真能养那东西, 这个圈子……哼。我倾向于背后那人神通广大, 是一个团体,不可能是一个人。查一查夏明耀的人际关系和资金流向, 要办事就会有痕迹。” 光线影视的总经理也过来了, 闻言道:“我这边有人脉, 已经在查了。” “不管是不是他,反正新人奖不可能给他。” 主办方在多方的建议下, 将饱受争议的夏明耀剔出去,这才换得因停电受伤者的谅解。之后又彻夜调查,第二天天没亮主办方送来消息,和郑昶阳坐在同一排的一个演员称,停电前有一个工作人员和郑昶阳说话。会场大厅里也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 可惜那人带着口罩和帽子, 看装扮是会场工作人员的打扮, 无法识别是谁。 会议室里,等消息几乎等了一晚的范屹枫等人困得两眼泛血丝。听到这个消息,郑昶阳大惊:“我完全没有印象!” 顺着这个线索, 又去查看范屹枫那块区域的监控,果然也看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十秒钟后停电, 等范屹枫和郑昶阳被发现时, 已经是在远离他们两人座位的角落里。 重点还不是这个, “这两个工作人员是同一个人,出场时间前后有五分钟,然后消失。看这里,在他出现之前,夏明耀离座去了休息室,休息室只有走廊出入口有监控。” “停电原因呢?” “电房值班的睡着了,打盹的时候把电闸关了。” “呵呵,没留一点线索,干得真漂亮。请主办方尽全力查出那个工作人员的身份,如果查不出来我们就要报警了,我们有理由怀疑会场内可能混入了有不法力量的罪恶分子,或许国家安全部门对这种灵异事件会很感兴趣。”光线影视总经理笑呵呵地说。 都在这个圈子混,交往的人多了就织成人脉网,一些消息就能零零碎碎却源源不断地听进耳朵里。如这个世界是有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像刚刚范屹枫说的养小鬼,那是T国盛行的,国内富豪圈和娱乐圈里养的人不是没有,就是少一些。 “我觉得,可以查一下去年那件事了。”郑昶阳提出建议,“我怀疑我和范屹枫是被催眠了,不然的话不可能不记得那个工作人员,那去年那件事呢?如果我们三个人都是被催眠了,确实不会留下任何药物的痕迹。有一个声音,在蛊惑我们。” 光线影视的总经理立刻应下来:“我现在就找人去调当时后台和场内的监控!”当时不是没查过监控,只不过没往那个方向想!现在有了方向肯定要再查的。 * 回到自己住处的夏明耀,赶走助理后将房间砸了个底朝天。他恨恨地坐在一堆狼藉里,说:“系统333,你说他们是什么意思?” “宿主你好,这里是系统333为你服务。”他的脑海中浮现响起机械音,“宿主的问题我无法分析,请宿主自行思考。” 夏明耀大力地将手头的烟灰缸砸出去!狠声问:“我从你那里买的催眠情药,你确定不会被查出来?” “宿主,本系统出品的商铺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催眠情药无色无味,五分钟后挥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夏明耀松了一口气:“我信你,这东西我用了两次,都没问题。” “不过,那个商品不会留下痕迹,不代表宿主的行动没有留下痕迹。” “不可能!”夏明耀声色俱厉,“我都是挑没有监控的地方走,再说了,整个会场活动的工作人员那么多,只多出一个少了一个谁能发现?也是天助我也竟然停电了,我撤走换回衣服的时候连避都不用避,一切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被发现。”他说着露出迟疑的的样子,“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得奖的不是我,陈清峰那个贱人凭什么压在我头上?” 想不通,他就愈惊惧。 另一边,瑞和草草睡了一觉之后,亲自去医院看望李藏墨。李导演昨夜在黑暗里不小心被撞倒,听说伤了腰,昨夜紧急被送往医院,樊骏理打听了一下,得知对方还在医院住着,便亲自载瑞和去看病。 自家艺人还在对方手下捏着拍戏呢,该有的礼数都有做足了才好。 李藏墨导演受伤,来探望他的人很多,他的助理礼貌地一个个请回去:“李导在睡觉,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您来过。”并不见人。 瑞和便客气地留下果篮等礼物,说了些祝早日康复的吉祥话,转身就准备走。迎面和陆鸣生碰面。《莫罗之眼》男三号陆鸣生,是一个用小胡的话来说很“健气”的人,据说“健气”是某国语言的音译,形容一个人很有活力很阳光的意思。陆鸣生一见瑞和就笑开了:“你也来啦?走走一起进去。” 说着拉着瑞和往病房里走,门外的助理没说什么,让瑞和一起进去了,樊骏理等在门外。 VIP病房里,李藏墨导演在病床上躺着看电视,瑞和打量他的脸色还好,问:“李导早上好,您今天感觉怎么样?”李导招呼他们坐下:“还不错,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在门口碰到的。”陆名声拿水果来削,边削边说,“你这一住院,剧组都停了。” “那你不就高兴了?能出去玩。” “高兴什么啊,有什么好玩的,不如玩手机。”陆名声笑嘻嘻地说,“网上可热闹了,要我说啊,繁华奖昨夜是真丢人,到现在还没出昨晚停电事故的说明书,网友都在看热闹。”本应该星光璀璨,影帝影后等重要奖项至少能有半个月一个月讨论热度的电影大奖,因为一场停电风波而走向另一条路。 李藏墨不太高兴,他是个老电影人了,国内三大电影奖对他来说就跟老朋友一样。主办方早早就有负责人过来看他,致歉赔礼,才刚走不久,繁华奖出了这种事情他很痛心。如果范屹枫两人的事也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多事之秋啊。”他想起主办方给他透露的消息,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陆鸣生把苹果切块,让李导和瑞和吃,对李导说,“你赶紧养好身体,剧组停一天就烧一天的钱,想想就心疼死,那些钱不如请我们这些同事吃一顿火锅呢。” “好好,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我新买了一本诗集,你看看,喜欢我就给你念。” 瑞和很快就告辞了,小心关上门的时候,里面陆鸣生轻声念诗的声音如春风拂来,然后被门板锁在里面。 ** 李导受伤,剧组停工了三天,三天后李藏墨导演便来片场了,瑞和多了三天休息假期,一直在家里钻研剧本。他的戏份已经到了尾声,大概六月底就能拍完。等李导出院继续工作,七月三日瑞和的戏份杀青,剧情给他和另外的几个同事办了小杀青宴,分吃了一个三层大蛋糕。 对瑞和的离组,陆鸣生还送了一本书给他做礼物。“我向你助理打听的,她说你喜欢看历史类的书,这一本是上个月新出的,编撰者是北大的姜教授,你有空看一看,就当是我的心意了。” 瑞和抚摸着书皮,感激地说:“谢谢,我一定会看的。” 陆鸣生撑着桌子跳上去坐,示意瑞和也这样坐:“这样很舒服的。” “嗯。”瑞和也坐到桌子上,这个化妆间此时就他们两个人。他看着陆鸣生,轻声问:“你是有事情想跟我说吗?” “很明显吗?”陆鸣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和李老师……你们都知道?其实我也不太想这样的,我的经纪人……不过李老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就找我聊聊天,给我讲一些娱乐圈要注意的事情,还指导我的演技。我感觉,他好像有一点寂寞吧。”陆名声怅然地说,“真是奇怪,事业有成的人,怎么会寂寞呢?” “大概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吧。” “那你呢?你的追求呢?”陆鸣生追问。 两人其实没有很多交情,除了对戏和在片场拍戏,私底下没有交流。瑞和有些惊讶陆鸣生突然感性地和他聊起隐私话题,可出于礼貌,他还是陪着聊下去:“我的追求?前阵子实现了一个,准确来说应该是半年前吧,我的工作室给我一套房子作为年终奖,本来我是在攒钱打算自己买的,我的经纪人说让我别买了,公司送。”他说着笑出来,“感谢我的经纪公司,现在我的弟弟放假后也有地方去了,他总是在假期里买东西去新房煮让我去吃,可惜我一直没有空闲。以后我的父母上京也能有住的地方了,我真的蛮高兴的。” 陆鸣生笑了:“真好,我是奋斗了好几年才买的房子,这一行赚得多花得也多,好难存下钱。你说实现了一个,还有别的?” “嗯,想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出自己的道儿。”瑞和说,“不过这个目标有点遥远,我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哪里会,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梦想的……”陆鸣生突然问,“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拒绝李老师呢?” 仿佛一个惊雷打在瑞和头上,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瑞和的脑子转得飞快,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五秒十秒,他的思维飞快转动,脸上露出困惑和诧异:“你说什么?” 陆鸣生有些落寞:“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语气幽幽的,听得瑞和起了一身白毛汗,他脸上的困惑却更加明显:“陆老师?” “你就跟我说实话嘛!”陆鸣生亲昵地靠过来,“我……我喜欢李老师,可是,可是我偶然听说,之前他是属意你的,我心里总有些不对劲,就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对李导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一说让我宽心?我、我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的,我就只要你一句话,真的就只要一句话……” 一番话下来,瑞和不觉窝心,反更警惕。 怎么话里话外都在让瑞和做出什么承诺似的? 樊骏理给他的培训里就有娱乐圈的说话艺术。一个艺人可以不善言辞,可以不口舌生花,但最少要做到说话口齿清晰,条理有序,不落人话柄。若是媒体采访,有些问题尖锐刻薄,比较一般的应对就是忽略过去,回答其他问题。比较高端的回复便是云里雾里看似回答了很多,其实跟问题没搭边儿。若是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捧一下别人宣传一下自己的新戏展现一下自己的情商,那就是顶级应对。 警惕话题,是一个保护羽毛的艺人必备的技能。不止记者媒体抛出的话题需要小心,同行甚至一些同事的话也要注意。当时樊骏理就给他说了几个例子,都是在不经意时说出一些所谓“心里话”,却被人有意录下,被加工歪曲,作为黑料,让人有苦说不出。 为什么总说这个圈子没有真的情谊呢?其实一开始也是有的,慢慢地有人跌跟头,有人被情谊所伤,那些情谊就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你也不要一刀切,有黑暗的地方肯定就有光明,有图谋你伤害你的人,也有真心对待你的朋友,你要学会的是仔细分辨,远离虚假亲近真实。” 捏紧桌沿,瑞和没有松口:“我是真听不懂陆老师在说什么,李藏墨老师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导演,这一次能跟他合作对我来说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真遗憾我的戏今天就杀青了,没办法再接受李导的教导,真希望以后还能有在一起合作的机会。”最后他拍拍陆鸣生的肩膀,“你还有好几场戏,可惜那时候我已经离组,我先准备好给你的杀青礼物,这就给你拿。” 说着跳下桌子去开自己的包,拿出一瓶香水:“喜欢就用,不喜欢这个味道送人也行,我不介意的。”这香水是代言品牌刚送过来的,正好被他拿来用。 “柳老师,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拿着香水,陆鸣生不愿意揭过这个话题,“在我之前,李导是看中你,你却拿乔不肯,骗得李导对你念念不忘!”他深吸一口气,“抱歉我有一点激动。”他的语气变缓,显得有些低三下气地说,“我就只要一个安心,这么小的一个愿望,难道你还要搪塞我吗?” 唱念做打,让原本只是有些怀疑的瑞和警惕心更重。 陆鸣生和李导的关系很融洽,在片场虽然没有过分的举动,可眉目传情脉脉情意清晰可见,真不像陆鸣生说的深受困扰,心中有结。 不管怎么样,之前那件事情只是他和樊骏理之间的猜测,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立场清晰地代表李导给他传递过那种想法。最后他通过试镜进入剧组,樊骏理更是交代他那件事绝对不能再对第三个人提起,还举例子:“我连你珍姐都没说!” 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对这个话题有所回应。 本就是没影儿的事情,煞有其事地解释实属没事找事。 瑞和一直没松口,到最后陆鸣生都撑不住,黑着脸走了。离开片场时和樊骏理说起这事,樊骏理一拍大腿:“搞什么?搞什么!” 气得不得了,“还好你机警,这种事情不能回应!我之前跟你说过几个例子你还记得吧?十年前一个女演员,长得又美又有气质,演技又特别好,追求她的人能排成街,后来有一位女士来找她,说要和未婚夫结婚了,让那个演员别再纠缠自己的未婚夫。那女士气势大脾气凶啊,女演员就想,自己都不认得女士的未婚夫,每天给自己送花送礼物的人那么多她不可能每个都认得的。可女士不信啊,一直闹一直闹,女演员于是就顺着女士的话应下,说不再纠缠某某某的话。嘿你猜怎么着?这段录音就成了女演员插足人家婚姻的铁证了!怎么说得清?那时候女演员正要结婚,男友是富二代,家里人因为那个莫须有的丑闻不满,坚决不愿意他们结婚,那个时候的社会环境远没有今天这么开放,插足第三者是很受诟病的,到现在那位女演员还没结婚呢。” 听得瑞和心有余悸:“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这还算好的,跟范屹枫几人相比还算幸运。” “樊哥,你真是——”瑞和无奈,“这不能比吧。” “怎么不能比了?你以为那位女士是闲着没事把录音留作纪念的东西曝光啊?听说她是高价卖出去的!至于卖给谁我也不知道,反正那次之后,夏意浓就沉寂了,她是很敏感的性子,那阵子被网友骂小三贱人又被男友分手,还得了抑郁症,现在也活跃得少了。反正都是为了这些那些个名利才损人利己,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只手段高低的差别罢了。” “唉,你这么说也是。”瑞和对夏意浓的演技是很欣赏的,在上学的时候他们的老师还拿当年夏意浓鼎盛时期的表演视频给他们讲过课,还感慨地说“时机逝去再难抓住”,觉得夏意浓可惜了。 “陆鸣生肯定在憋坏水,都是圈里的人,谁不知道谁啊!”樊骏理吐槽,“他和李导怎么相处,大家都心知肚明,前阵子他家经纪公司认领《柴火》官宣演员名单,谁不知道《柴火》的导演宁思光是李导的徒弟?大家心照不宣,他倒来弄一个情深似海了,恶心谁呢。” 上天掉下来的好处,斤两价格都是定好的。 瑞和摇头:“我看他们还像有真感情。”那低低的轻轻的念诗声好像还隔着门板往外飞。 “你去谈个恋爱吧。”樊骏理真切地建议,“咱们不是走偶像路线的,不怕谈恋爱,要不正好趁杀青放假,你去谈恋爱?”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以前不是说过了?我没这个打算。”瑞和抓头发。 “我真的想叹气啊。”樊骏理又无奈又觉得好笑,“《柠檬蜂蜜水》让你的感情戏表演更娴熟了,可实际上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他开始认同珍姐之前的话了,以后从武要是被骗财骗色,那可怎么办哟!愁死啦。 “假如陆鸣生和李导是真感情,这咱们不带有色眼镜看,什么感情都值得尊重,你以后遇见的人多了就知道,同性恋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其实都是很正常的,归根究底都是人类之间的感情。那陆鸣生真的和李导走真感情,那他就不可能跟你提前那件事。” “为什么?”瑞和是真的困惑,其实若不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立场,他也被陆鸣生的说法说服了。“他喜欢李导进而介意……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这不是所谓的“吃醋?” “不是,吃醋不是这样的。这样你听我说,之前咱们说的李导看中你,是不是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薛导演是提了一嘴,可人家是喝醉了胡乱说的,反正你进《莫罗之眼》经过正经试镜,试镜时李导也没说什么,我们私下猜测兴许是李导在和你聊天的时候对你有所了解,这才打消念头,总之这件事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单看李导的为人,也不是将此事胡乱说的性子,你看是不是?” 瑞和慢慢点头:“确实是这样,李导性子稳,我在剧组那么多天,聚餐也有七八次,他在酒桌上也十分有分寸,就没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娱乐新闻。” “那就是了。李导是不可能说的,那是谁说的?薛导演也是个人精,之前我探他话废了好大功夫,他就只吐出模糊不清两句话,你说是他故意跟陆鸣生说的?也没道理啊。所以,这事儿有诈,就算陆鸣生真的从李导和薛导那里听来的,就算吃醋,也吃不到你身上来啊,李导那些个前任才是他吃醋的对象,找你干嘛呢?那小子在搞事情啊!” 小胡带着行李坐着保姆车先回小溱湖了,两人这才敢在车上说起这件事。樊骏理说:“左不过那几个原因,以后就能看得出来,你就先别理了。”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樊哥,接下来我有什么工作吗?”这么问,是因为瑞和对樊骏理在工作上已经有了默契。一般来说,非不去不可不去必亏的活动,樊骏理不会在他拍戏的时候给他接工作,而一旦剧组杀青,进组新剧组之前的空档休息期,樊骏理就会给他安排活动。 说到这个,樊骏理的脸笑开了花:“当然有工作,有一个我知道你一定喜欢的!” 126.6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瑞和来了兴趣:“什么工作?” “央台综艺频道今年刚开了一个新节目,讲国家古代古董宝藏的, 好早就邀请你了, 我说你在拍戏没法去, 那边也很好说话,说等你得空了再去。”说到这里樊骏理的脸都在冒红光, “哎呀, 之前你拍《恰同学少年》表现得好, 给台里留下好口碑了,央视有好几套台, 似乎也会推荐自己合作过的嘉宾,那边跟我说是央视八台介绍的你。” “真的啊?”瑞和露出笑模样,心仪的工作机会比猜测陆鸣生的心思更吸引他的注意,“我也没表现得多好。”高兴之余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脑袋。 “人家看着你呢, 你要是表现得不好也不会再找你第二次。总之, 这个节目我一早就给你接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拍到哪一期了,我已经给那边传话,大概这两天就会来具体录制消息。” “嗯!”瑞和开心点头。 樊骏理偷偷擦擦额头, 呼出一口气。 还真好哄。懂得黑与白是一回事,一直被不高兴的事情拖拽又是一回事,要是心情总是低落, 对心理健康有害。 “除了这个还有你的代言品牌活动, 要拍新的宣传片和广告……” 一路介绍着, 小溱湖也就到了。 珍姐和小胡已经把东西都归置好,该放洗衣机的放洗衣机,该吊起来的吊衣柜里,小胡拍着胸脯给瑞和保证:“武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晒得香喷喷的!”她知道武哥喜欢太阳的味道。 “不用不用,你回家去吧。”瑞和谢过她,“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回去休息几天再回来,衣服我自己晾就行。” 小胡摇头:“我晾好衣服再回家。” 晚上瑞和给家里人打电话,交代吴美芳:“我给家里打钱了,妈你有空就去取,麻烦大姐带你去,我和她说好了。”吴美芳不会用自动取款机取钱,瑞和与原身大堂姐,即原身大伯的大女儿关系还不错。大堂姐已经结婚三年,生了一儿一女,自从他毕业之后,每逢过年都给家族长辈孝顺红包,也没落下大堂姐儿女的,将关系处得愈发好,有些吴美芳夫妻年纪大了总是学不会的事情,他就麻烦大堂姐帮忙,大堂姐从不推辞。 吴美芳忙说:“对了,家里要建房子了,咱们这一排都要推掉重建,听说现在都时兴建套房,我和你爸也打算这么建,到时候掏钱买多一套,你们兄弟一人一套。” 瑞和疑惑:“套房?像小区房那样吗?” “差不多差不多。”吴美芳还挺高兴的,“建得高高的,咱们这一排房子有六户,那就每层建两套房,总共起六层,那就每户都有两套房啦,到时候再装个电梯,就差不多啦!” “原来是这样,那钱够吗?” “你给我和你爸的钱都存着呢,不过还差一些,到时候还要再和邻居买一套……你能不能、能不能掏点儿?”吴美芳小心地问。 “还差多少?妈,不用留我的房子,我在京城有房子。” “那哪儿成呢?人要落叶归根,以后你再也不回老家啦?很便宜的,到时候咱们起房子,大概一家出四十万,家里已经有十二万了,你爸又和你大伯家姑姑家借了十万,还差十八万,到时候你能不能出?” “能,我等下就打钱,打四十万,你有空一起取了吧,借亲戚的先还人家。” 吴美芳笑出来:“哎!我就说你有,让你爸别去借,你爸非不听,跟亲戚借钱多不好意思。”又说,“我们几户人家商量过了,到时候一套房大概卖二十万,我们跟人家买一套,到时候你们兄弟仨儿都住一栋楼,才能互相帮衬。”不停地劝瑞和。瑞和不想为这件事和吴美芳僵着,吴美芳有自己的想法,出发点是好的。听她的语气,三兄弟就他没房子,以后邻里邻居要说嘴,说他们兄弟不和了。“行行,那我打六十万过去,妈你都给负责取了吧。” “还有装修费——” “对对,我给忘了,那我打一百万过去吧。”瑞和忽然想起原身记忆里,柳从文是定居花州,便多嘴问了一句,“大哥也回老家?他的工作不是在花州吗?” “那他以后老了总得回老家吧?”吴美芳也是那套说辞,“他还能在花州过一辈子?逢年过节不回来?” 瑞和笑着问:“之前不是说他谈了个对象,还是隔壁市人?”上辈子,柳从文是集全家之力在花州买了房子,在原身三十来岁结婚时,老家还没能起房子,后来是原身奶奶过世空出一个老房子,重新翻新后才结的婚。 “是啊!那家女孩是家里的二女儿,也在花州工作呢,他啊,总说要在花州买房子,我说花州房价那么高,难买!反正家里的房子都给他准备好了,他不住我也没法子。我和你爸已经尽力了,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自己拿主意吧!老三啊你放心,你出的钱妈都记着,以后都会还你的。” 这个瑞和相信,上辈子原身结婚时,当年逼着二儿子帮扶大儿子的吴美芳也硬逼着柳从文把当年原身帮忙给的首付钱还了。她是一个“均贫富”的典型母亲,哪个需要帮助,就尽全力帮哪个。 之后瑞和还跟柳从斌联系,关心他的学业,得知他一切都很顺利瑞和也就放心了。柳从斌说:“我跟妈说了,以后我赚钱后会被建房子的钱还你的。”瑞和应下:“你压力别太大,学习是无法一蹴而就的,你一步一个脚印来吧。”他和柳从斌这些年培养出深厚的兄弟情谊,他愿意给对方支持,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 “二哥我是说真的,你出钱给家里建房子是情分,我却不能当做本分,这个家也有我的一份,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出钱。过年时候家里亲戚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只知道做明星好赚钱,却没看到你是多么地辛苦。” “我没放在心上。再说了你是我弟,本来就应该守望相助。”老家的亲戚特别是大伯姑姑等,过年时看到瑞和,总让他“能者多劳”,多帮扶兄弟,帮衬亲戚。他前年春节给他就读过的中学捐建了一个操场,去年给就读过的县一中捐建了一个新图书馆,春节还给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家送养老红包,这都是“大事”,亲戚们却总想让他多关注“小事。” 何谓小事呢? 哪个亲戚结婚了包大红包,还要到场走全程,你不是明星嘛?给你XX姐给你XX哥撑撑场面。 哪个亲戚家小孩要考试啦要补习啦,你不是学习挺好的,要不给教教? 也有说,你大哥谈了个对象在花州,帮忙给花州买个房子呗,这房价年年涨,可不能让你大哥以后倒插门进女方家,丢脸呐。 …… 一些他能应的,便都应下来,结婚没法到现场祝贺的,承诺会给大大的红包。孩子没法帮忙补习的,就给推荐好的辅导书,列了A4纸满满一张的书单,总会让亲戚们满意的。说他们有多“坏心”,那太过了,有些话是出于真心的,瑞和都不计较。他不在老家住,吴美芳夫妻还在呢,他平时能给的就是生活费,儿子的陪伴带给他们的底气和安全感通通没有。他知道这样的小村子,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他得给吴美芳夫妻做面子,才能让他们住得舒坦开心。 他是真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对此,柳从斌是信的。他从他二哥身上学到的宽和与舒朗,在外读书这几年给他带来了许多友谊,他的朋友都说他性格好脾气好,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也有过失落和愤怒、情绪无法控制的时候,每一次他都会想到他二哥,如果他是二哥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事情呢?大吵大闹发狂地发泄情绪吗?不,不会的。他学着他二哥,慢慢地长大了,他待人处事接物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入他的心,朝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不停往前走着。 可再成熟的人,在亲人面前还是个孩子。 柳从斌小声说:“你不计较他们,也不计较大哥?我都不知道他到底交了个什么女朋友,怎么会有老是撺掇男朋友找弟弟要明星签名然后去卖的人?他们还没结婚了,就算结婚了,也没这样指使小叔子的。大哥也真是啊,脸皮厚。” 说到柳从文时,他还和少时一样嘟嘟囔囔起来。瑞和听得好笑,每当这个时候,柳从斌才露出几分少时的样子,他和柳从文也实在奇怪,越大越不合拍,让吴美芳夫妻一头雾水,说合也没用。 “二哥你别笑,我是说真的。兴许妈不敢跟你说,我却是从大伯那里打听来的,他跟妈要钱去花州买房,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妈得罪了,妈生了好大的气,后来就决定翻建房子了。” “吵架了?” “不知道,反正他回老家才半天,连夜都没过连夜又走了,是爸和大伯唠嗑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 那倒有可能。 “二哥,你出钱给家里建的房子,还要再买一套,以后大哥不可能还你钱的。” “不还就不还,那房子起起来就当安爸妈的心了,以后他们要怎么分配我也管不了。” 其实上辈子,老家的房子也是要翻建起新房的,一排六户人家都是老式平房,墙壁都是两家共用一面,一家一家连着的。只要有一家人不愿意建,就没办法一起修。上辈子柳家没钱,钱都给柳从文在花州买房了,后来就各自建房,柳家的房子被塞在中间更加破旧。这辈子他有能力给家里建房子,也当了原身的一个遗憾吧。 和父母弟弟的谈话,很快把瑞和从电影剧情了拽出来,一下子从故事里返回烟火人间。 一个星期后,瑞和彻底摆脱角色影响,从戏里走出来。 好在这是商业片,出戏容易,之前拍《养母》时,他花了大半个月才从岑小三那种悲壮的情绪中抽离。其实樊骏理在他戏份杀青后给他接活动,也有让他散散心赶紧出戏的意思。 小溱湖的心理疏导师在一个星期后也走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瑞和先录制好了央台综艺频道的《国家珍宝》。这档节目的内核其实和他之前录制的《恰同学少年》很像,同样都是专家学者做主讲者,再请一些明星艺人做助讲,增加趣味性和层次性。拜访姜教授时,姜教授说他也上过这档节目,说:“录过两期了,并不难的,你别紧张好好发挥就行。”给瑞和讲了一些小技巧,对此瑞和很感激。 录制过程很顺利,瑞和将台本上关于本期珍宝的一万字介绍背得滚瓜烂熟,录制时该他的镜头他就侃侃而谈,和主讲的老教授配合默契,偶尔老教授兴之所至没照台本来,抛出来的话题他也能接。两人合作着把节目录制得妙趣横生,相信后期经过剪辑,再插入对珍宝的视频照片等介绍影像,效果会很好。 节目结束时,瑞和弯腰和老教授握手。老教授双手握住他的手,笑得像弥罗佛:“你很好啊,知识面儿广,你的老师是哪个?”把瑞和当做正经读史的学生了。 瑞和说了姜教授的名字:“姜炳忠老师。” “哦哦!小姜啊!”老教授笑开了,“好啊好啊,原来是他的学生,回头我去北大开研讨会见到他,一定跟他夸夸你!” 瑞和便腼腆地笑了。 录制好《国家珍宝》之后,接下来半个月瑞和一直忙着拍广告和新宣传册等,期间还接拍了某三流时装杂志秋刊封面,在时尚这方面他的资源有点惨,不过他也不在意,樊骏理也不看重这个:“又没有人规定,没有高端资源就不能得影帝。”对瑞和期望很大,直接朝着影帝去了。瑞和哭笑不得:“这个目标太大了,我都不敢想,樊哥你对我真有信心。” “你敢说你没想过?” “好吧,想是想过,你让我说我就不太好意思了。” “干嘛要不好意思,咱要做一个敢想敢做的演员。” 堆积的商业活动在一个月里紧凑着完成了,工作量不算多,就是这样樊骏理还有些不高兴:“你都没有休息够就又要进组了,不行,我以后得给你少接点儿。” 新的剧组是电视剧,便是之前瑞和觉得写得很有意思的那个剧本,制作出品方田钟雯工作室,田钟雯导演是一个青年女导演,业内传家境极好,给她开了个工作室随便玩玩。最爱拍喜剧类的电视剧,男女之情亲情友情,都喜欢以幽默风趣的风格来呈现,虽然没有出过火爆的作品,工作室成立八年以来,也陆续出品过五个电视剧了,其中有一部还成功上星了,收视率不高也不算低,只能说没什么热度,称得上财大气粗。 请瑞和来饰演新戏一番男一号,给出了一集二十六万的价格。田钟雯虽有一点家境良好浸染出来的骄矜,可为人大气爽朗,工作室一开始有一点玩票的性质,可八年时间里完整制作了五个电视剧,就足以看出田钟雯是在认真做事业的。这样的邀约可以接,靠谱。 二零一六年八月四号,瑞和进组《女装大佬》。这个剧的剧本写得很独特,故事着眼于现在比较流行的网游和COS圈,男主角是一个玩游戏菜得抠脚却钟情女性游戏角色的男大学生,他还有一个小小的爱好,那就是他还是个cosplay爱好者,因为比较高瘦,cos最多的就是……女孩子。 总是,这是一个超级欢脱搞笑的剧,女主角马再月据说比他小一岁,一直没有红,因为跑龙套多年演技不错。樊骏理说:“之前定的是另外一个,后来剧组要等你的档期,那个女演员就解约走了。”田钟雯是真的挺看好瑞和的,推迟开机时间也要等他。 这个戏的制作班底普通,制片导演监制,都是田钟雯工作室的,没什么名气,等拍完之后出品发行一条龙,也是该工作室负责。 本来这种班底在外人看来,瑞和一个得过电影励心奖新人优秀男演员奖的演员来接有点屈尊的味道,他和樊骏理却不看这个,他是相信樊骏理调查来的情况的,就像樊大经纪人说的:“圈子里再多名导名制片名监制,再多的好剧好班底,咱也不可能每一个都搂在怀里,那不现实。越好的东西越多人争,人家要求也高,不可能每一个都看得上你。” 瑞和想想也是,就算视帝视后影后影后,也无法保证他们每接的一部戏都是恰到好处的优秀,总有一些力量在博弈,无奈和妥协无论何时都存在。 “别怪我啰嗦,我是怕你养成高眼光,吃过大餐就吃不习惯小菜了,这是大忌!” 不管是《养母》还是《莫罗之眼》,都是大制作优秀班底,不是说难得一见,而是说难得参与! “我们把梦想攥着,昂首挺胸往前走的时候,也要学会低头看看路。繁花美丽却不可多得,普通的茁壮的野草才是我们最有把握抓住的东西。”樊骏理说,“你放心,我会给你挑长得最好的那棵草的。” 《女装大佬》就是那棵还算不错的。 进这个组,瑞和也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演员,哪儿分什么三六九等。导演田钟雯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导演,就女装的问题和瑞和深入交流了几次,愿意接受女装题材,瑞和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家里也做过功课。 “管东潮开始是被生病的同胞妹妹请求帮忙去COS,紧急救场之后慢慢地开始了解那个圈子,去理解cos文化,最后喜欢上然后主动去进行扮演。后来,他就有了女装的爱好,经常和他妹妹穿姐妹装出门去玩,不过他的女装并不是柔美的,有点像朱霄,英气。” 朱霄是一部老武侠电视剧里女扮男装的角色,英气逼人,打戏身段动作极好,到今天还是许多上了年纪的观众的心头好,说起朱霄就是夸。朱霄国民度高的什么程度呢?男女老少都看过她。不过演员当年只演了那个角色就退圈结婚去了,所以演员叫什么名字少有人关注。 在进组之前,瑞和也找过一些表演视频学习,他的想法和导演差不多,打算往英气中性上靠,找的视频里就有朱霄的。 “不过你也不能全模仿,画虎不成反类犬,要的是你自己的特色。现在好多人男扮女装女扮男装的,都往朱霄上面演,演来演去一个样儿,都不好看。”田钟雯说,“咱们这是轻喜剧,表演压力不大的,你慢慢来,演出最自然最放松的状态就好。” 拍摄很顺利,很快就到瑞和第一次拍女装戏那天。那天珍姐和小胡围着他转了很久,衣服是定制的很合身,重要的是妆容。珍姐对COSER妆不太了解,剧组特地请了这方面的化妆师,三个人围着瑞和收拾了两个小时才成型。 “哇。”小胡捧着脸蹲着看瑞和,眼睛闪闪亮,“御姐啊。” 珍姐含笑点头:“从武站起来走两步。” 瑞和穿着改良版的coser服,是有一点英伦淑女风的及脚踝长裙,他小心地站起来,对着镜子打量一番,镜子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妆容将他的男性特征全部掩盖,只要不开口,分明就是一个略显英气的女人。 他转身,对着蹲在地上的小胡露出一个笑容,眼眸微垂下。“怎么样?” “嗷嗷嗷!武哥你别说话!还我小姐姐!” 瑞和笑了,对剧组化妆师说:“麻烦你了,妆化得真好。” 化妆师笑眯眯:“不麻烦,走吧,先去拍定妆照。”开机前拍定妆照并没有拍女装造型,因为他在拍摄《莫罗之眼》之后瘦了一点,原先的尺寸就有点不合适,定制好的女装需要重新改过,因为三套重要戏份的coser服是手工制作的,修改需要时间这才没赶上。 走出化妆间,导演田钟雯眼前一亮:“哎哟我们柳老师这扮相可以啊!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瞧瞧我们柳老师这样子,说是女神也有人信呐!” 定妆照很快拍完,当天的戏份也不难,他们出外景到某博览中心取景,听说该博览中心经常举办动漫展,场馆布置也好看。为了取景,剧组特地花钱租了四天展馆,按照动漫展的模样布置起来。剧组方面计划把全剧里和动漫展有关的全部剧情一次性拍完,省得以后还要再租借场地。 四天时间里,瑞和换了六套衣服。在剧情中,男主角管东潮代替他妹妹出展子总共三次,后来他自己喜欢上了cos,就又自己去了三次。剧情还有女装常服,全部剧情加起来大概有十三次女装。不过女装剧情篇幅都不长,主要起推进剧情的作用。 这四天里,珍姐和小胡手中的相机一刻不停,拍啊拍,拍啊拍,珍姐还说得很有道理:“虽然你樊哥说我们工作室不拿这个做宣传,但我还是觉得多拍些照片给你留念挺不错的,你想想,这可能是你演艺生涯里唯一一次女装经历呢,等你上了年纪,还没办法弄这样自然的扮相哩。到时候我给你做一个相册,保管能存五十年!” 瑞和捂着脸,啥都说不出来了。 127.70 我要成为大明星 说起来,当初接这个戏, 瑞和是抱着体验新的表演形式才接的。果然拍摄起来挑战不小。虽然是偶像轻喜剧, 主角管东潮的心里变化很细腻, 层次丰富,要演好心理层次渐变对他来说挑战最大。男扮女装, 却不是真的变成女性, 其中的差异度需要仔细掌握。 这四天戏, 是瑞和拍得最累的戏份,眼神走路姿势肢体动作, 全部都要注意。 拍完之后他狠狠松了一口气。第五天中午戏份全部结束,摄影棚开始拆,小胡和珍姐忙着收拾他的东西,瑞和就自己卸妆换衣服。换好后珍姐打发他出去走一走:“去散一散,再过五分钟我们这里也收拾好了。”虽然独享一个化妆间, 可也只是展览馆里隔出的一个隔间, 现在外面正在拆道具, 灰尘杂物乱飞。 “赶紧去,不用你帮忙。”珍姐继续撵,瑞和摸摸头发出摄影棚。 展览馆很大, 他随意逛了逛,还在一处角落看到一群女孩子在拍照。十来个女孩子,都是请来的群众演员, 扮演动漫展里其他人, 一个个都是二次元打扮, 萌妹子御姐范卡哇伊——来自小胡提供的贴切形容词,瑞和转过头不想打扰对方,却听见她们在说着什么“热搜”、“夏明耀……”,他回头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能跟我说说吗?” “武哥啊,我们在说热搜呢!你看看就知道啦。” “不用看我都能跟武哥讲!”一个女孩蹦过来,站在瑞和身前激动地说,“我是武哥的粉丝!愿意竭诚为武哥服务!事情是这样的,刚刚热搜上了夏明耀一个丑闻!他竟然强`奸!人家女孩子都告他了!” 惊雷。 瑞和狠狠吃了一惊:“不会吧?” “真的,微博上说的,受害者的视频都出来啦。” 找了个角落,瑞和打开自己的手机,热搜第一就是#夏明耀□□#,受害女性的控告视频转发点赞评论都超过二十万,热度惊人。他点开视频,受害女性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夏明耀的罪行,最后说已经报警云云。 “不会吧……”瑞和还是不太相信。 之前系统460说夏明耀有一点不对劲,它已经上报公司要求细查,结果过了三天,公司传来消息说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那么之前他对夏明耀的重重猜想全部失去依据。 若没有系统商品的加持,像他之前让杜珺飞暴怒失控动手打他从而占据主动权一样,那么夏明耀的能力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然了,这样的猜测是基于夏明耀就是池瑶三人三次出事的背后推手上。樊骏理对这件事还有关注,说:“夏明耀不好过,华盛和光线两家经纪公司联手一起收拾他,池瑶所在的大雁集也偶尔伸伸腿绊一绊,卡资源抢资源,我在营销公司的朋友跟我说,还收到不知名账户发来的定金,要求就是给夏明耀全网发黑通稿,我猜测可能就是那三家公司干的。” 看这做派,一看就是恨夏明耀恨到骨子里。 当时瑞和还问呢:“他们已经查出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网络上因为这件事沸反盈天,任何一个艺人和这种事情沾上关系都名声恶臭,更别说夏明耀还是一个上升期流量小生,粉丝九成是女友粉。粉丝们不相信这个消息,在网络上不停地辟谣,又有一部分跑到香凝桂花工作室官博下和夏明耀微博下希望得到否定的官方声明。 傍晚是网络流量开始攀升的时候,瑞和看了一下那个视频发布的时间,是五点半,现在是六点十三分,热度已经高到能灼伤人。 回到小溱湖时已经晚上七点半,路上塞车堵得很严重,不太远的路愣是开了一个小时,瑞和有些晕车,到小溱湖之后先到床上躺了躺。 煮饭的陈阿姨在楼下给他煮小米粥,珍姐在二楼的服装间收拾衣物,樊骏理站在门口边看手机边和珍姐说话:“顺利就好,这次的女主角我事先看过也打听过,苏梨和她家公司都不是爱搞事情的,上次白鹿那事都让我怕了。” “说到白鹿我真觉得可惜了,好好的脸整成那样,什么辨识度都没了。”珍姐熨着衣服说道,“她也太傻了,既想要男朋友给她资源,又想要真爱,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那就是个富二代,找个乐子而已,拿个孩子怎么可能绑得住人家?人家又不缺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她就是糟践自己,心疼她的也就只有她的父母了。她父母知道了该多难过。” 樊骏理呵呵笑,嘲讽说:“那小子也不是个厚道的,在酒桌上把这事儿胡咧咧出来,闹得那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他十万分看不上那样的男人,你说仗着家里的势头,谈几个女朋友怎么谈,那都是你家里给你的荫蔽,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不上人家不可能跟人家结婚,那就好聚好散,人家白鹿固然做得不对,挟肚逼婚,可说来说去,若是你不跟人家睡,白鹿还能自个儿怀孕?想玩风流才子的路线,就得承担有朝一日翻车的风险。翻车便翻车了,过后还要嘲讽为你打过胎的女人,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这事儿还是苏填和他聚会时说的,当时的饭局是某商会发起,去的人很多,苏填正好和那个“傻缺”坐隔壁桌,全程听那人说自己的风流韵事,白眼翻得差点要把眼珠子翻出去。 “今天又出了夏明耀那档子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珍姐将衣服挂好,有些愣怔地看着窗外。 樊骏理没有察觉,他说:“不晓得,不过我猜很有可能是被陷害的。”实话实说,夏明耀长相不错,女友粉个个爱他爱得不行,他要是狠心一点虚伪一点,轻易就能哄来年纪小不怎么知事的粉丝,犯不着去强迫别人。 “那也不一定,别人的想法你不可能全部猜得透。” 樊骏理摇头:“不是我自夸,我看人的本事是真不错,以前我——” “我明天相亲,给你说一下请假。”珍姐转过头,连窗外的星光灯火都不想看了。 樊骏理一下子卡壳了。“又、又相啊?” “嗯。”珍姐轻声应。 “哦,哦……”樊骏理不再靠着门板,他抓抓袖子摸摸头发,浑身似有上百只跳蚤地蹦迪,让他周身不舒坦。他甚至不敢直视珍姐,哼唧几声说不出话来后丢下一句:“好香啊晚饭肯定做好了我去喊从武起床下楼吃饭你弄好了也下来吧!”说着一下子没影儿。 珍姐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叹了一口气。 楼下确实开饭了,陈姨做了四菜一汤一甜品,还有一锅小米粥。瑞和喝了两碗粥才觉得胃舒服多了。他有些奇怪地看着樊骏理,又看向珍姐,最后看向小胡,小胡悄悄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 “咳。”瑞和找了个话题打破饭桌上怪异的氛围,上一次这种气氛还是他参加长青电视剧节兰花奖颁奖礼之后那几天。而上一次——迟钝的瑞和福至心灵,问珍姐,“珍姐上次的相亲对象怎么样?人好不好?” 珍姐轻轻笑:“性格不太合,歇了,家里又给我介绍了一个,明天就去见一见。” 相亲,瑞和虽然没相过,上个任务世界里家里亲戚后辈相亲他却参与过。在他回老家养老时,姐姐们的孙辈们也到了适婚年纪,有些用姐姐们的话说是“能干”,自己自由恋爱谈了对象,有几个腼腆,靠他们自由恋爱那几辈子都找不着,于是家里就给找介绍人帮忙介绍女孩子。也许是因为他在北京教书几十年的关系,在乡里人眼里是个“学问人”,因此乡里有什么喜事百事,都爱请他去帮忙。相亲自然也不例外了,有时候女方家长还说:让你舅公也来嘛。 所以,瑞和对相亲是有些许心得的。 他问:“男方是做什么的?几岁啦?” 珍姐忍不住笑:“你懂这个啊?问话的语气跟我外婆一模一样。” “以前我大堂姐相亲我去过嘛,我奶奶当时就是这么问的。”瑞和找了个借口。 “听说是高中老师,今年三十八了,比我大一岁,别的我也不知道。”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瑞和却觉得桌上的气氛更不对了。 奇怪啊。 然后瑞和就看到小胡对他使眼色,那双眼睛扭啊扭,一直往樊骏理身上戳,瑞和恍然大悟又迷惑不解。大悟的是原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樊骏理从上饭桌到现在,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碗里的小米粥几乎要被他用勺子戳成粥水,都没法看了。不解的是为什么樊骏理会这样?上一次珍姐去相亲,他也是这幅样子。 小胡继续努嘴,这次是对着珍姐。 瑞和摸摸脑袋,也不敢再聊这个话题了。怎么珍姐相亲,珍姐和樊经纪都头顶低气压,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一顿晚饭吃得他懵懵的。吃过饭,珍姐就回家去了,明天从她家出发去相亲地点比较近,樊骏理扭捏着说要送,两人便一起去了车库。 老板一走,小胡就撒欢了,嗷嗷叫着:“武哥你真是太迟钝了!你没出来樊哥和珍姐彼此都有意思吗?!珍姐相亲去樊哥肯定不高兴呀!” “什么?”瑞和真不知道,樊经纪和珍姐?从他进嘉骏工作室到现在,估摸都要三年了,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他们俩姐弟情深,乍一听小胡这么说,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会吧?” “怎么不会?”小胡翻了个白眼儿,“武哥你太迟钝啦!他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不过我看难,樊哥那个榆木疙瘩脑袋,别看他平时说啥啥溜好似什么都懂,情感专家感情顾问的样子,轮到他自己的事儿就抓瞎。” “我是真没看出来。”瑞和艰难地消化这个消息,“那珍姐相亲——” “嘻嘻,看樊哥怎么处理咯,他要是一直这样,哪一天珍姐真的相到一个喜欢的男生打算结婚了,我看他得哭死。” 仔细回想,樊经纪和珍姐之间似乎确实有些不同,而且两人的母亲是高中同学好闺蜜,自小认识又都单身,感觉挺般配的。 樊骏理送珍姐,一送就没回来。瑞和十一点准时睡觉,怀着对樊骏理和珍姐感情的小八卦心思进入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前往摄影棚,到中午的时候接到姜教授的电话,说他儿子要办婚宴了,就在半个月后,问瑞和要地址:“给你送请帖。” 说了地址后瑞和笑问:“不是说暑假办喜事吗?现在都九月份了。” “哎他媳妇儿出国开会去了,实在没办法才推迟的。好在九月份也有不错的好日子,正好还是周末,特别好!你来不来得了?” “来,肯定来,我跟剧组请个假就行。”吃喜宴请半天假就行。 挂断电话后,他顺便看一下微博,就看见昨天夏明耀那件事已经有了进展,夏明耀被传讯了。 “说那么好听叫传讯?拘留就拘留啦!” “拘留你奶奶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会不会说话啊,无脑黑滚粗!” “我相信耀哥是清白的,姐妹们保持理智不要被黑粉带节奏!” “……” 抿抿嘴,瑞和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他再次问系统460:“夏明耀真的不是和我一样的?” 系统460道:“对,公司是这么跟我说的。” “好。” 瞅着宿主没有追问,系统460很想学人类一样呼出一口气,然后瘫坐在椅子上。可惜它不能,所以它只能感觉着自己疯狂加速跳动的数据代码。用人类的话来说的话,这一刻它的心情是“哎哟妈呀还好宿主没发现我撒谎了”。 一直谨守《能量体管理条例》,竭诚周全为宿主服务的系统460第一次说谎了。不,这一次应该是第二次,它希望宿主不要再问第三遍,不然的话它要撒三次谎。 其实,公司传过来的消息和它告诉宿主的截然相反。夏明耀也是一名任务攻略者,同样身携系统,不过按照公司规定,告知任务者彼此之间的关系,属于人为降低任务难度,不符合“宿主通过自立自强寻找完成任务的关键节点”的条例。总而言之,若是宿主自己发现,那是他“自己的能力成果”,系统和公司这一边是不会承认的。 因为系统460是刚出厂的萌新,带的宿主也就瑞和一个没什么经验,这才在发现夏明耀不对劲的时候直接说出来,它已经被公司小小地批评过,因此这会子是不可能承认的。 它悄悄地看宿主的脸色,却见宿主已经又在看剧本了。它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虽然公司这么规定……可它真希望它的宿主能够自己猜出来呀。 瑞和……瑞和没猜出来,他很相信系统460,它说不是就肯定不是。他又换了个思路,那天,夏明耀喊他:“柳森。” 柳森是谁呢?跟他长得一样吗? 他又有了新的猜想:“他是不是能预测未来?” 系统460沉默了一下说:“宿主抱歉,我不知道。” 瑞和笑了:“没关系的。” 小胡敲门:“武哥,到你的戏了。” “就来。” 见宿主去拍戏了,系统460转动它的数据库进行全方位搜索,高兴地想出一个好办法:“我不能告诉宿主夏明耀也是任务攻略者,可我能告诉宿主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它深觉这是好主意,构建一个世界并不简单,数据太庞大的时候难免会有小纰漏,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再加上不同人物的宿主同时进入同一个世界,更加给任务世界增加变数。 根据公司的规定,如果是数据异常带来的不可控变数,为了宿主的安全宿主拥有知情权。除此之外,宿主需要自行探索,这也是参出于节目的趣味性以及对抗性的要求,归根究底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如何赚钱才是主要目的。 为了防止自己违规,系统460还将自己的想法报给公司,得到公司的肯定答复之后才和瑞和说。 瑞和想通其中的关窍:“你说夏明耀不是做任务的,又与我说这些……”他小声问,“是不是公司规定不能透露?” 系统460默认了。 “谢谢你。”瑞和十分感动。他是有过困惑,以他对系统的了解,如果说夏明耀没有问题,那系统460至少会说一下为什么它会感觉到对方数据异常。可瑞汀什么都没说,那就不对劲了。只是他对瑞和十分信任,觉得它不说应该是不方便,否则不会隔了这么多天突然再提起。 系统460忙说:“我什么都没有给你指明啊,我说的只是常识,宿主你记下来就好,别的我全都没承认过的。” 瑞和含笑点头:“好好,你别的都没说过,都是我自己猜的跟你没关系。” “就是这样。” 瑞和忍俊不禁,心情都好了起来 。 其实,在此之前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中午去参加了姜教授儿子的婚礼,姜教授夫妻和儿子都是老师,儿媳妇又是外交部的,亲朋往来都是文化人,婚礼举办得温馨低调,让人一看就觉得幸福。酒席上,姜教授的弟子赵聪突然大声让瑞和表演节目,言语直接,“你不是演戏的吗?就一戏子,演一下怎么了?矫情什么?” 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当今社会文化开放,娱乐性渐浓,现代艺人的地位比他小时候高多了,属于正经职业,“伶人”“戏子”都带着贬低嘲讽意味,并不适用今天的演艺圈。 姜教授的弟子突然开口,又毫不客气,不止瑞和愣了一下,场内的客人也呆住了。 他愣住没反应,赵聪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嘴巴一张满是酒气:“别给脸不要脸啊,有那脸皮来吃喜酒,没脸表演啊?去!去!”拽着瑞和的衣领将他拖起来,在场的客人赶紧分开他们,姜教授更是忙喊人帮忙,将赵聪被扶出去醒酒。之后酒席上又恢复喜庆的气氛,瑞和的心情还是不佳。 事后姜教授跟他道别,说改日再谈。他特别忙,需要送客人,因此只匆匆开解瑞和一句:“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他还是放在心上了。倒不是记恨对方,只是觉得自己和赵聪关系不佳,倒累得搅乱了新人的婚礼,很不好意思。赵聪是姜教授的弟子,他是姜教授请来的客人,两人之间起矛盾伤的是姜教授的面子。 唉。 因为中午的喜宴他是自己去的,连小胡都没带,小溱湖里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心情不好。他也不是一个会将情绪摆在脸上的人,这样内敛的性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有坏处,比如现在没人发现他的情绪不佳,便没人来开导他。 好在他也是一个容易想通的人,没人开导便自己开导自己,只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已。再感觉到系统460对他关切的心意,他瞬间就心情回暖。 下楼来吃晚饭时,樊骏理还说:“参加婚礼有什么感想啊?”他特别喜欢问瑞和对某件事的感想。瑞和听出潜台词,反问:“樊哥,你有什么感想?珍姐呢?怎么今天不在这里吃饭?” “……她和相亲对象吃饭去了。” 小胡低呼一声:“樊哥,你还没出手啊?” 樊骏理皱眉:“出什么手?” “那你就放着珍姐相亲去?然后吃饭约会看电影最后结婚吗?”小胡真的看不下去了,两人加起来都七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别扭,“樊哥,你想一想如果珍姐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以后陪伴在她身边的可都是别人了,也许她会怀孕生孩子,到时候武哥这边的工作她可能会辞掉,那个时候你再后悔就晚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樊骏理嘴硬着,脸色却明显随着小胡的话一点点变差,“我和她就是姐弟情谊没有别的。” 小胡翻了个白眼:“好好好,是我眼瘸看错了,反正以后后悔的又不是我。” 樊骏理沉默。 128.71 我要成为大明星 故意提起这个话题反将一军的瑞和有些后悔了,吃过饭他找樊骏理聊天, 正式提起这事:“希望你不觉得我管得太宽, 可我看你对珍姐也是有感情的, 为什么不勇敢地面对呢?小胡说的话有一句很有道理,错过了以后再后悔就晚了。” “……哎, 我……我还在想。”这么多年的情分, 他从来没想过珍姐喜欢他, 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后他才惊觉, 原来这些年的陪伴并不是偶然,珍姐一直喜欢他,从年少到现在年近四十中年将至,这份感情太沉重了,沉重到他没来得及消化自己似乎也对珍姐有不一般的情谊, 就本能地逃避。 “赶紧想。”瑞和催他, “感情上你比我懂, 平时也总给我灌鸡汤,不能到你自己身上就手足无措了,小胡说的真的挺有道理的, 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话劝你。你好好想一想,人生别留有遗憾。” “哎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和珍姐的事,请了一天假明天你又要进组了, 赶紧玩儿去, 多休息休息。对了, 你拍的那期《国家珍宝》正好就是今晚播,八点半好像,你闲着就去看一眼。” 瑞和就去看电视了。今晚这集果然是他作为助讲嘉宾那一期,他看完之后心里痒痒的,看了一晚上的书。这些书的书单都是姜教授给他的,他平时见缝插针地看也已经看了一小半。 “也许等我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出成就空出时间后,还真能去考个硕士博士。”他开玩笑道。 系统460觉得宿主这个想法好极了:“每个世界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的前辈跟我说过,‘人类因为个体差异性,走的路做的事都不一样,因此会发展出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过不管社会进程再有差距,那些凝练出来的人类智慧却同样珍贵。’这不是我说的,是我的前辈的原话,它让我记下来说以后会用得上。” “你的前辈真厉害。”瑞和由衷感叹,“它也是系统吗?” “是的。”系统460停顿了一下,“不过它已经取得成人资格了。”不然的话也说不出这样一听就充满“人类味道”的话。 “成人?什么意思?” “我们系统其实是公司的一个职位,本质上是能量体。”系统460给瑞和讲它们所在世界的情况,听得瑞和一愣一愣的。 原来,那个世界高度发达,身体死亡之后还能通过生物技术身体再造,再将灵魂体植入到新身体里去。如果有的人死后不愿意再用实体,也能以灵魂体的形态生活,公民权利和义务等同生前,只是需要服从《灵魂体管理条例》,在日常生活用走灵魂体特殊通道防止发生空中事故等等。 “他们是灵魂体,我们是人工制造的,所以为了区分开来被称作能量体。”系统460介绍,“‘成人’资格就是说,它取得了购买人类身体的资格,身份证明上能以人自称,并且享受人类的社会福利了。” 瑞和听得很向往,只关心一点:“那怎么样才能有资格呢?” 你能拿到吗? “到时候会有检查的,我们那里有一套模型,能够检查能量体对社会的敏感度和责任感、对公序良俗、情感共情等人类特有的感情的理解程度,只要在模型最后算出来的系数在合格范围内,就能得到成人资格了。” 瑞和的心在跳。 我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这样想着。 他希望系统460,不,应该说瑞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瑞汀,能够有人类的情绪,而不是根据数据分析来得知他的喜怒哀乐,根据所谓管理条例来对进行鼓励安抚——这一切都是基于为了让任务顺利完成。 冰冷又机械。 他沉溺其中的温暖,却无法忽视其中程序化随同的冷漠。他自作多情地为瑞汀起名字,努力从瑞汀平日和他说的话里面汲取关怀,假装的时间久了,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老伙伴。 在不知道能量体能够“成人”之前,他没有什么不满足的,回家的路山高水远了了无期,唯有眼前这个从开始陪伴他到尽头的伙伴,它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安慰。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这个消息,奢望便一层一层地蔓延上来,将他浸染成一个贪心的人。 “那,那该怎么办才能得到资格?” 系统460有些奇怪,为什么宿主一副很在意的样子,却还是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的前辈说这个要靠自己领悟,最重要一点是要有一颗做人的心。我不想做人,我觉得做人太麻烦了。”它拿瑞和举例子,“像宿主这样好的人都有好多好多烦恼,有人欺负你让你心情坏,我不喜欢那些。” 现在多好,一切东西在它眼前都是清晰明了的数据,黑白分明,它也能用最理智的眼睛看世界,无需烦恼忧愁,才不想做人呢。 瑞和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酸酸的涩涩的,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才说:“你的想法有点偏激。你说我有许多烦恼,这我承认,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十之八`九,可这是人生必不可少的经历,没有人的人生是一潭死水,也许有,不过属于少数。颠簸也好烦恼也好,我觉得都是必经之路,如果你是因为看我的生活忙乱糟糕,看我面对那些难处有些捉襟见肘,我很抱歉。” “很抱歉我没有给你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他对系统460说,“我应该给你树立一种积极向上,无论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正面形象,让你对做人类有向往才对。” 说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涌上瑞和心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太失败了,他是人类又怎么样呢?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有很大的问题,这才造成他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扭扭捏捏拖泥带水犹犹豫豫,也极其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心思细腻敏感多忧。 樊骏理对他的照顾他一直看在眼里,也很感激对方。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无法给瑞汀带来好的影响。 迷茫低落让瑞和的心情跌落谷底,他低下头看着地板,失去了挺直腰的力气。 系统460更迷茫,它不清楚为什么刚刚还一脸雀跃的宿主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宿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说完,瑞和生出一股想要打自己一巴掌的念头。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逃避,和稀泥,不敢说出心里话的自己看起来多么面目可憎!令人厌恶! 幸运女神不会凭空降临到你身边,如果你一成不变的话,你永远看不到那朵开在隔壁小道的蔷薇花。 瑞和想做出改变,于是抬起头来挺直自己的腰杆说:“我有点失望,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自作主张给你取名字我很抱歉,我想要了解你,又无处了解你。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懂我的心意,因此自私地希望你能试试看做人类,刚刚听你说你不愿意,我就有一点失落。” “原来是这样。”系统460认真地说,“我是系统,出厂就没有感情的,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不然的话,我向公司打报告给你换一个资深系统吧?听我的前辈们说,资深系统已经有了初步的情感感知,你们交流起来一定没有压力。” 事实证明,理性的系统无法听出瑞和言语中的潜台词,它只听懂了表面,于是好心提议,差点把瑞和给噎死。这一晚,瑞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五点起床赶去剧组时,一路上他都是懵的。 昨天放了一天假的小胡元气满满地来上班,一看,阴沉沉的老板,转头再看,一脸颓唐的艺人,惊讶极了:“怎么放假放着,跟身体被掏空一样?咦珍姐呢?” 瑞和叹气:“她又相亲去了。” 小胡大惊:“珍姐最近相亲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啊,这一星期得有四次吧?难道她家里逼得很紧吗?”珍姐是独立女强人的性格,工作能力也和她的性格非常匹配,要说她被家里逼婚,总觉得有点违和。 “好像不是,我看珍姐还挺高兴的?”珍姐打电话给瑞和说她今天下午再到剧组,中午要去相亲,听语气是比较欢快的。 “我看樊哥以后肯定得哭。” 樊骏理没哭,他从片场到办公室,就被得来的两个好消息砸得笑成一朵花,挂断电话后他赶紧交代员工做新片的宣传文案,又到车库开车风驰电掣地赶回片场。 “卖出去了?”刚拍完一场戏的瑞和惊喜地问,“卖到哪个台了?” 《深渊之上》卖出去了。本来定档东旭台暑假档,却因为夏明耀主演的《心理专家》被购入而被压档,片方硬气直接退片,蹉跎到现在已经九月份了还没消息,瑞和偶然想起这个剧时还有些遗憾,他在这个剧里面挑战自我,勉强可以称“一人饰演两角”,他是非常期待成片播放的。 “《心理专家》收视率不错,虽然没有过1但凭借夏明耀的人气,从播出到结尾热度一直都有,广告费都让东旭台赚了一大笔。”樊骏理呵呵笑,“只不过东旭台也是快乐并痛着。夏明耀家的炒作厉害了,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剧没破1的罪魁祸首撕到电视台上,说是被电视台偷收视率了,就为了给东旭台另外一部戏搭梯子,粉丝把电视台骂得狗血淋头。我罗叔跟我说的时候我都笑死了,东旭卫视虽然只是二线卫视,也不是没播过流量小花生的剧,流量嘛要的就是热度,东旭台也了解,彼此合作得都愉快,像流量小生虐粉固粉撕热度竟然直接撕到卫视上的,还是第一次见。” 可能怎么办呐?热度都起来,卫视难道还能自己拆台也压下去?只好委委屈屈地忍让,等到电视剧收官才出公告声明绝对没有作假收视率。 听了这个消息,樊骏理都要笑死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艺人粉丝撕正主主演电视剧独播卫视的,弄得这么难看,出手时也没有打招呼,我看东旭卫视该有心里阴影了。” 上个月夏明耀又出了那种事,罗主任跟樊骏理说,台里采购部引进《心理专家》的员工脸都要绿了。好在剧刚播完,赶紧的将《心理专家》所有痕迹都压下,无缝接新新剧,赶紧让观众忘记才好。 瑞和见他说得高兴便不打断他,等他说完才再次问:“所以说《深渊之上》卖了哪里?” “卖了网播。”樊骏理说,“现在一年都快过完了,电视台的电视剧资源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一些卫视连明年的开年大戏都开始往外放风声做预热了,真要想继续卖卫视,可能得继续被积压,我看《深渊》的片方不会愿意的。”如果愿意,就不会直接从东旭台退片。“所以卖网播在我的预料之内,从武,剧能播就好了,积压太久越难出手。”每年拍摄的电视剧成品好几千,转过年又多好五六千部新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有更多的选择,难啊。 “那也不错啊。”瑞和觉得网播也挺好,这几年网播形式越发流行,给许多没机会上星的剧提供了展现的机会,竟隐隐有了百花齐放的风采。“什么时候播哪个网站播?”他打算去买个会员,到时候可以追剧。 “松花蛋视频,说是国庆节播。”说起这个视频网站,樊骏理还是比较满意的。当年那部风靡一时的穿越剧《穿越时空爱上你》,首播的视频网站就是松花蛋视频,当年给松花蛋带来巨大收益,广告植入费带来的巨额资金流入是最好的肥料,很快将一个发展才两年不到的不知名视频网站捧起来,这几年下来,凭着当年那股东风,松花蛋视频眼光独到,陆续又购买了几部爆红的剧,迅速在网剧市场初步发展的时候占据自己的半边天,成为网剧播放门户的巨头之一。 “挺好的,我记得这个网站,当年我拍的——”瑞和想了想,“一个穿越剧,叫做《春芽的古代寻爱之旅》,本来也是想卖松花蛋视频的,卖不动,松花蛋视频不收。”想起当年的事情瑞和觉得好似已经过了很久,兜兜转转,他的作品还是有缘落在松花蛋视频上。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似乎还不够让你亲自过来通知我。”瑞和打量他,“你满脸喜气的,还有别的喜事?” “还是你了解我。”樊骏理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平时也是自称儒雅气质男青年的,能笑得这么情绪外露必定有更大的喜事。“没错!我早上接到了电话,一个是《深渊之上》卖出去了,片方让咱们配合做宣传,毕竟现在都九月份了,下个月一号就要播宣传时间紧。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电视剧的邀约,制作班底好到我都不敢相信!紫色天空影视公司你听过吧?” “当然听过了,是他们给我发来的邀约?”乍一听这个名字,瑞和也有一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惊喜了。 紫色天空影视公司,是一家以出品精品电视剧立足业内,并且好名声远传圈外观众的公司。而且,它的精品剧大部分都是古装正剧,因此又有“古装剧王”的美名。成立二十年,早些年出品制作的精品王朝正剧就不说了,就说近年来,瑞和参与演出过的《宋词》的导演张帆,早些年导演并且口碑很好的《庆唐》,出品方就是紫色天空。后来拍《宋词》,出品方是大柴影视,还有张帆的老粉说:“感觉比紫空出品的还差一点,没《庆唐》那么精良。” 事实上,两部戏相隔时间还好几年,论拍摄技术后期技术还有投入资金,《宋词》都更进一步,可《庆唐》那股浑然天成的细腻到今天仍让人津津乐道。当然了,有些观众看戏没看那么仔细,考据党就欢喜了,将《庆唐》从头扒到尾,越看越觉得这剧好。 “他们发来的邀约,就是他们公司的周年庆大剧《簪缨》,剧组配置特别好!我之前就听说过了,一溜儿老戏骨,剧本是知名编剧申安写的,可惜我没有门路,牵线都牵不进去。我是真没想到那边会来邀请你,还说给你三番男二号!你说我能不高兴嘛!”樊骏理越说越高兴,“天大的好事!我这才亲自来告诉你。” 自家艺人的工作,等拍完目前这个《女装大佬》就没有了。对一个事业正在上升期的演员来说有一点伤。可惜,现在能拿到的资源都不太好,他忙活了几个月,现在《女装大佬》都拍了一半了,都没有寻摸到好的角色,他也着急啊。 不是没有剧组给工作室抛橄榄枝,就像之前他和瑞和说的,美丽的花朵难得,便从满院子里茂盛的野草中挑几棵长得最好的。可事实上,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最几个月得到的角色邀约,樊骏理仔细看了又看,问了又问,竟然没有一个可靠的。 演员要良好发展,就不能接太多重复人设的角色,粗制滥造的剧组能不去就不去,剧本太差的能不接就不接,不然的话为了所谓的片酬,强行接戏追求曝光,一个演员的灵气就会慢慢被消磨,等以后真的遇上了好的角色,反而发挥不出来了。 这个圈子从来都不缺伤仲永的真实故事。 樊骏理安抚着自家艺人目光要长远,不要把眼光养得太高,其实他暗地里对瑞和的期望很高,对艺人的发展规划也往高了走。接下来几个月都没工作,他急得不得了。再加上甄珍那里……唉!愁啊!愁得不得了! “叫做《簪缨》?什么朝代的故事?” “还不知道,具体的得签订合同后才知道。你想接吗?想接我立刻就给那边回复。” “当然接。”瑞和对古装剧很有兴趣,紫色天空出品的古装剧一听就很让人期待,当然要接。樊骏理就笑道:“行!” 樊骏理风风火火来,又雷厉风行地走,来去一阵风。刚到剧组的珍姐叹口气,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上。小胡眼珠子转了转,拉着珍姐到一旁嘀嘀咕咕。瑞和上网去查《簪缨》的消息,消息还不少,除了电视剧立项审批等官方消息,关于电视剧选角的内容特别多,比如很多营销号都发过消息,称某某艺人某某演员可能要参演《簪缨》,有的艺人的粉丝会高兴认领,也有理智粉说“不接饼非官宣不信”。 刚刚樊骏理说不知道剧讲的是什么朝代的故事,网上却有不少猜测,瑞和粗粗看了一下,心中期待更甚。 第二天,瑞和前往试镜。这一场试镜只有他一个人,他试镜的是电视剧三番男二号,少年皇帝昭旭帝。 昭旭帝是历史上大炎王朝末代皇帝,七岁登基在位二十年,二十七岁国破自尽,在史书记载上是一位有大志有智谋却被权臣弹压,郁郁不得志的“可怜皇帝”。国家权臣当道,奸佞横生,吏治腐败,各地陆续有人揭竿而起,从内部开始腐烂,北地戎人铁骑入侵,眨眼间国破家亡。昭旭帝仰天高呼:“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1]”随后自尽于金銮殿中。 试镜很顺利,剧组当即和瑞和签订了合同。 “我们的要求呢就两点,不能轧戏,商业活动请假天数有限制,最好呢不要太过频繁,这是一个古装正剧,要沉下心来拍才能拍得好。第二点呢也简单,我希望你们工作室能对拍摄进度拍摄内容等保密,没有得到剧组允许,请不要对《簪缨》进行任何的宣传和炒作,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完全能够配合。”樊骏理满口应下,还借机夸了一下瑞和,“我们家从武从来不轧戏,一直都是拍一部戏就专心一部戏,拍完修整后再进新剧组,他虽然年轻,工作态度很端正的,以后你们就看得出来了。” 场内正在抽烟的王丘思导演一下子就笑了:“有你这样能说会道的老板兼经纪人,小武怎么学不来你一分半点呢,亏!真亏!” 王丘思导演,紫色天空影视公司签约导演,擅长导古装剧,都说紫色三雄,就是说紫色天空影视公司有三个很出色的导演,分别是孙耀铭、王丘思和彭陆生,可以说这个公司的顶梁柱就是这三人。他今年已经四十九岁,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很有资格叫瑞和一声“小武”。 面对王丘思导演的调侃,樊骏理笑着说:“不亏不亏,我是个生意人,油嘴滑舌才能谋生呐,他不用,他好好拍戏照顾好自己就行,有我这个能说会道的经纪人在就够了。王导,那我们从武就拜托您了,你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只要能拍出好镜头,我绝无二话!只是千万别动手打他嘿嘿嘿。” “你这个家长不合格,不是应该说随便打随便骂嘛,客套话都不客套,嗨!不打,肯定不打,放心吧!” “那合同都签完了,王导和郑制片吴老师,还有别的安排没有?如果没有能否赏脸让我请各位吃个便饭?” “不了,还有别的试镜呢。”王导说话很好玩,总喜欢加语气词,“忙着呢,谢过你的好意了。” “行,那你们忙着,我们这就先走了。” 瑞和站起来,和樊骏理一起和王导等人握手告辞。 129.7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这样神奇的手段让瑞和叹为观止, 虽然不甚理解却敬畏对待。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 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 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 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 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 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 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 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 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 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 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瑞和蹲下去摸,料子确实不错,摸起来顺滑,再捏一捏也蛮厚的。外套的款式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颜色却是深蓝色的,翻领大口袋,笔挺,看起来格外精神,瑞和相信这人的话,这样的衣服穿起来肯定体面。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130.7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 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 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 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 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 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 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 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 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 稍微晾一晾咬一口, 外皮香脆, 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 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 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131.7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 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 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 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 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 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 说是灯绒芯的料子, 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 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 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 每天都要干活的, 搬搬扛扛, 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132.7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赶紧点头, 再次严肃地看着李大水:“嗯!”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 “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 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 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 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 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 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 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 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 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张大嫂这么直接,瑞和反而松了一口气,问:“你们家遇到什么困难吗?” “你就别问了,就说借不借吧!” 瑞和摇头:“大嫂,我直话直说,我这一年累死累活就存了这两百块钱,你一下子要全部借走还不让我问个为什么,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是亲人,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不过两百块钱绝对不行。” “小山!”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瑞和十分不好意思:“可能我正在长身体,饿得快。” 李大水皱眉,问:“是不是你嫂子欺负你了?” 听了李大水的话瑞和的心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这么说啊?我嫂子……没欺负我。” “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什么人?做你家邻居的,谁不知道她刻薄?长得倒是好贤良的样子,可谁不知道那年她给你妈吃粥水,一粒米都没有?还有一次丢掉你妈的碗?小山,你别学婶子一样忍,忍着忍着把自己饿坏了!” 第一次听见关于原身母亲的事情,却没想到和原身嫂子有这样的关系?粥水?他试探着说:“我妈他,也不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李大水哼了一声:“肯定有关系,你忘了婶子走的时候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皮都贴着骨头,是!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一年旱灾确实没什么东西能吃,也不信你嫂子扫了你妈的碗不让她吃饭这件事,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家的人,其实你嫂子怎么样也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小山,我还记得六岁那年是你一直拽着我,不然我就被淹死了,我就这么咧咧几句,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他拍拍瑞和的肩膀,“今晚吃完饭来我家找我,我给你留烤红薯。” 133.7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 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 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 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 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 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 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 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 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 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 许蔡恒是小学老师, 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 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水哥~” 几个孩子抱住李大水的腿,各种甜蜜的话不要钱地往外丢,李大水咳嗽两声,抓出一把桔子给他们:“你们分分,没了没了,快走。” 赶走小孩子之后,两人继续往瑞和家走。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134.7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 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 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 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 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 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 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 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 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 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 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 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 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 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 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 每天都要干活的, 搬搬扛扛, 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这些果子因为是野生的不太甜,咳咳,其实是挺酸的。”李大水摸摸后脑勺,“不过不是说这种桔子有营养,我妈打算做桔子果酱。你家有没有白砂糖?有的话我去问我妈果酱怎么做,再来教你。” “家里有糖,那你问婶子后再教我吧,这么多果子不吃太可惜了。”瑞和剥开一个果皮比较黄的桔子,果皮刚掰开一股酸味扑鼻而来,桔子小,他直接一口全吃了,结果酸得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流出来。 “我都跟你说很酸了,你还一口吞啊。”李大水大笑,又觉得朋友有些憨,忙叫他吐出来。 瑞和忙捂着嘴巴,弯腰将桔子吞下去,眼泪都出来了。 “挺好吃的,好久没吃到这样新鲜的水果了。”瑞和终于缓过来,眼睫毛都被泪水浸湿,“做成果酱一定好吃。” 李大水叹气:“就是费糖,不过我妈说了,现在我也开始赚钱,买多两斤糖不心疼钱。钱真是好东西啊。” “钱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没有那两块五学费,瑞和还找不到老师来教他呢。“再过十天厂里就要开工了,我已经找到许蔡恒先生来教我。”瑞和将事情和李大水说了一下,“我打算这十天好好学习,等工厂开工就没这么多空闲时间了。”许先生说周末来教他,其实竹器厂并不一定每周末都有假放。事实上假期不定,如果有大订单的话,根本没有假期。因此这十天很重要。 李大水没想到瑞和的行动力这么强:“钱都花了,那你还真得努力啊。”两块五毛钱呢,白砂糖一斤七毛八,他妈用两斤都做果酱都心疼,没想到小山眼不眨就花了两块五找人来补习,他听着都心疼钱。 “我会的!”瑞和认真点头。 李大水:“……”他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两块五花得冤枉、不值当。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山自己当家做主,在竹器厂又十分拼命,一个月赚四十块钱呢,花几块钱好像也没什么。 李大水忽然也起了壮志,新年之后工厂开工,他一定也要和小山一样努力才行,赚大钱随便花! 瑞和不知道李大水立下的赚大钱宏愿,他的心情开阔很多,许蔡恒离开之后突然涌上来的低落和不安全部散去,他对明天的课程充满了期待。 系统460也放下心,看来宿主年纪虽小,可自我调节能力还是不错的。它有些骄傲,这可是它自己选的宿主。 之后的十天,瑞和果然除了吃饭睡觉一直在学习,下课后许蔡恒离开他还在温习刚刚的课程。因为他的配合和自觉,许蔡恒夸了他好几次,说他“有天分”。 十天之后工厂开工,白天瑞和需要上班,许蔡恒也要去学校上课,因此按约定将上课时间挪到周周五周六晚上,如果周一到周五期间哪一天晚上许蔡恒有空,也会来瑞和家。 新年后就是一九七三年,距离一九七七年只有四年,要赶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瑞和的学习任务非常紧。可是工厂的工作不能放,他没有任何人能依靠,他需要先养活自己。如果以后真的能考上大学,大学免学费好些还有补助,可自己手头还是要有钱才能安心。 根据张小山的记忆,在几年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进这个普通的南方小乡村,那些知青和村子其他想要考试的人谁不是挑灯夜读?白天上班晚上学习?别人做得到他也做得到。 “我比他们提前开始准备,就算我以前没学过,我相信我能学得好。”瑞和雄心勃勃定下学习目标,就算许蔡恒没空过来,夜里瑞和还自己挑灯看书到十一点。 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春耕时间到了,学校放了一周假给学生们去帮农活。竹器厂刚好交货暂时没有大单子,便也放假一周。 瑞和再次戴上草帽下地,给自己多赚了五十七个工分。 很快,这一年就过去了。年底的时候,瑞和用三十四块钱在生产队里批下一块宅基地,有七十五平方,因为村里有规定,一户只能批一块宅基地,最大面积也就七十五平。瑞和悄悄打听,李大水从他爸那里问来,虽然只能批一块,可是房子是随便买的,上头不管你买了多少房子。不过现在瑞和还没有宽裕到能买房子,因此暂时搁置下来。 因为有基本口粮和一年下来播种收割四次农忙积攒的工分换来的粮食,瑞和这一年在粮食上的花费没超过五十块,加上其他的琐碎花销和年初年中两次生病的医药费,他今年还存了四百二十块块钱,加上分家时的分到的二十块钱,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了。可是这些钱瑞和也舍不得去买房子,总要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工厂停工之后,瑞和将家里重新修葺了一番,夏天的一场台风让土屋更破旧了,下雨的时候总会滴水。修葺一番才好过春节,今年春节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一起吃年夜饭的要求,张大山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 瑞和挠挠头发看着张大山出门的背影,低头继续收拾东西。他和厂里的工友张天赐和张翠莓关系不错,平时为了多赚钱瑞和很拼命,带动那两人也十分积极。加上瑞和脾气好,许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活儿多,有钱一起赚的情谊让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许某个时间张天赐二人有些不满多出来的工作,可等到工钱实实在在拿在手里,那些劳累辛苦就不值一提了。 他收拾出两个半个半人高的大背篓,打算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大水,下午大水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为了留在厂里,李大水在试验期三个月里表现得特别好,被管事破例招进厂里,专门做切竹片的活儿。之后瑞和又把李大水要到自己组里,没办法,他们组三个人轮流砍竹子切竹片编织,可瑞和的速度比他们二人都快太多,不管是编织还是准备编织材料,整个组的速度都脱节,不是竹片不够他用,就是他切的竹片太多组员用不过来。 李大水进组之后瑞和就能专心编织,出成品的数量大量增加,等到月底将工钱一结算,每个人还多赚一块四毛钱。自那之后,张天赐他们就没了二话。 这次约好一起去买年货,也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融洽的结果。中午十二点半,李大水来找瑞和,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到村口去和张天赐汇合,然后在隔壁村的村口和张翠莓碰面,四个人慢慢往镇里去。 “我妈给我列了单子让我买,我把自己的私房钱都带出来了呢。”李大水边走边拿单子出来看,“什么糖啊糕点啊洗脸盆都要买,唉没办法,我现在也是赚钱的男子汉了,我妈说买啥我就买啥咯。”嘴里抱怨着麻烦,眼里却直晃晃地透出得意的模样。 张天赐大笑:“瞧你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哪里是小人得志,明明是出人头地~”李大水的头摇摇晃晃,还伸出兰花指比了一个姿势,“我现在也是个大款啦。” “得了别惹我笑了。”张天赐将李大水的兰花指锤下来,随后也轻轻叹一口气,“我也想不到进厂后能赚这么多,现在我在家说话也有人听了,我爸我妈都来问我意见,还真有翻身当家做主的感觉。” 张翠莓也点头:“可不是,以前我妈还总说让我早早结婚,现在我自己赚钱自己攒,我弟弟也不敢和我大小声了。还是自己赚钱好,赚了钱就有底气。” 瑞和附和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翠梅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山呐,大水背这么大的背篓就算了,怎么你也是?我记得你是一个人住啊。” “我想给许先生买点礼物。”瑞和抿嘴笑,“这一年他很认真地教我,我特别感激他。” “我看你这样也太累了。”都是好朋友了,张翠莓忍不住劝两句,“你看你今年感冒两次,两次都发高烧,医生都说你是太劳累了。总这么拼命身体怎么受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竟然没有一天休息的。在她看来,那么钻缝隙读书实在是没有必要。现在在工厂工作,他们赚的计件工钱都比城里人的工资还多,做老师的的工资也不多啊,她实在很不理解张小山为什么就是这么固执。 135.78 我要成为大明星 陈叔打来电话, 说他已经到了,瑞和让他稍微等一等, 然后对广云亭说:“那我先回去了,等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 “好,我也不说什么谢谢的话了,不管成不成,到时候都请你吃饭。” “好。”瑞和刚要推开车门, 却被广云亭拉住。“怎么了?” 广云亭有些犹豫:“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你身边那位女士, 短头发的那个是你的化妆师吧?我记得是叫做珍姐的。” 瑞和困惑点头:“是啊,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她是不是怀孕了?” 瑞和将推车门的手收回, 人也坐直了:“你怎么知道?”樊骏理说, 孩子才一个月不能惊动,只跟双方的父母说,加上他和小胡以及最亲近的几个朋友, 别的人都没说,要等到满三个月了才会和亲戚朋友讲这个好消息。 广云亭说:“我是信你的为人的, 你之前说起你的化妆师的语气, 我一听就知道你拿对方当姐姐。她怀孕这事是我在演唱会上得来的,我们不是拼盘演唱会嘛,鱼龙混杂的, 二十几号人呢, 后台里人更多, 什么助理啊化妆师服装师啊, 一箩筐,我是在化妆的时候听到后头几个化妆师在聊天,说起一个叫做‘甄珍’的人,我寻思着这不就是你的化妆师的全名吗?那两个女化妆师说甄珍怀孕了,一个说她老蚌怀珠,一个说她未婚先孕,我听着不像话,不过也没有插嘴。” 瑞和慢慢点头,知道广云亭这么做是对的。 “我本来以为就是在聊八卦,没想到突然有一个说‘不知道她怀的是谁的,我看不会是她跟的那个艺人吧’,我气得要死,说她们太吵让人把她们两个轰出去。当时我可霸气了,可惜你没看到。不过小武,这种说法很伤人的名声,我这是刚巧遇到了,在我和你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闲言碎语呢。你回去跟你经纪人商量一下,如果珍姐结婚了,就把她老公给公布一下,不要再让人乱猜测。身为艺人就是这点让人生气,咱们身边有女同事吧,传闲话,得了全部换成男同事吧,又有人说你是同性恋。妈的!” “谢谢你了云亭,如果你没跟我说我都不知道竟然有那样恶毒的流言。”瑞和沉着脸,愤怒极了,“珍姐的婚礼办得低调,是在彩阳岛办的私人婚礼,怎么会有那么心肠歹毒的人这么恶意揣测!” 广云亭反过来劝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多口杂,什么人都有的。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放心了,对了,珍姐的丈夫是圈外人吧?”圈外的有钱人?彩阳岛办婚礼可是大手笔。 “就是我的老板,樊骏理。” 广云亭大惊:“不会吧?办公室恋情吗?” 涉及当事人隐私瑞和不想多说,只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母亲是老同学老闺蜜了。” 广云亭果然自动脑补,一下子就懂了:“原来是这样,真羡慕啊。那这样更好,你跟你经纪人一说,我看你经纪人就得冒火了,让他处理吧。也真是的,堂堂一个工作室的老板,怎么结个婚一点风声都没露。” “他们不是艺人嘛,就想着结婚亲人朋友到场就好,办的就是私人婚礼,连我的行程都没透露的。” “我懂的,谁愿意大小事都在镜头下呢。不过她是你的化妆师,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你,如果她跟的是个女艺人,可能还没人多嘴多舌,偏偏你和她是同事,又青春年少,容易被误会。” 瑞和无奈,再次感谢广云亭。 回到小溱湖私下和樊骏理说起这件事,樊骏理果然暴跳如雷:“王八蛋!垃圾!打听到那两个三八叫什么名字吗?” “打听了。”广云亭可靠极了,过后把那两个化妆师的名字都打听了出来,一同写给瑞和。樊骏理捏着纸条,狠狠地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念名字的语气跟顺便把人咀嚼了一样,“我得问问阿珍认不认得这两个人……算了不行,我怕她生气身体不好。” 瑞和担心的是:“她们怎么会知道珍姐怀孕的事情?” “我会去查的。这件事谢谢你朋友了,回头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还真有一件事。”瑞和把广云亭想要跳槽的事情说了,“他的演技很好的,长得也好,也很能吃苦——” 樊骏理摆手打断瑞和的话:“从武,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会自己去做调研。我说得比较直接,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你还想要你这个朋友,就不要插手这件事情。公是公私是私,如果工作室以后不签他,他心里不会对你有想法,如果以后签了他觉得不如预期,也不会埋怨你。”他拍瑞和的肩膀,“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瑞和苦笑:“我理解,是我想岔了。” 樊骏理说得对。 樊骏理让他去休息:“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这边会按照流程走的。” 上楼后瑞和给广云亭打电话,广云亭道:“好,如果他那边想找我聊交流一下也行,我最近都有空。”谢过瑞和。 瑞和不好意思承这句谢:“我什么都没帮得上忙。”嘉骏工作室是有官方邮箱和官方电话的,就算没有他,广云亭也能联系上樊骏理。 “胡说什么呢!经你的口帮我牵线,就已经让我少走很多弯路了,别的不是你的责任,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就算签不上,我还有别的退路呢。” 挂断电话后,瑞和对系统460说:“其实云亭看得比我明白。”所以从头到尾没有让他帮忙做说客。 系统460应声:“你们人类真复杂。” 瑞和苦笑:“是啊。” 这件事瑞和之后果然没有再管,他继续集训,集训只剩下两天,这两天宋南博果然天天都来约他,不是约吃饭就是约喝酒唱K,相当热情。在这两天里,嘉骏工作室低调地在官网上更新了一条公告—— 贺嘉骏工作室创始人兼总经理樊骏理先生新婚大喜。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十四号,樊骏理先生与甄珍女士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于彩阳岛完婚,喜结连理。 言简意赅。 樊骏理说:“我还是跟阿珍说了,那两个女化妆师阿真认识,以前都见过,真有恩怨也说不上。那么嘴碎乱编排,咱们工作室以后都不会跟她们合作。”透出口风,以后柳从武在的活动、商演、剧组,都拒绝那两个化妆师参与共事。那两个女化妆师都有固定的雇主,一个雇主是一个偶像歌手,另一个则是签了选秀新人歌手,平时也接一些兼职,比如前阵子的大型拼盘演唱会,她们就去给伴舞或者不出名女团化妆。 说起来,和瑞和的演艺圈子不太搭嘎,樊骏理做的就是一态度。 集训的最后一天,大家伙一起吃了饭,主演席飞羽、林广彦、曾亦柔等演艺圈的前辈十分和气,晚辈们敬酒来者不拒,多有鼓励的话。瑞和一一敬过酒,在曾亦柔老师的招呼下坐到他们那一桌——本来这一桌坐的都是主演导演制片和投资方,瑞和虽然在剧里是男二号,可资历还是太浅了,因此自觉坐到了下一桌。 “别走了,就在这里坐下吧。”曾亦柔笑道,“我们陛下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吃吧。” 瑞和忙道:“松琳表姐客气了。” 曾亦柔笑得更开心了:“皇帝表弟莫客气。” “可真别说,你们还真有姐弟相呢。”导演王丘思大笑,“可不得亲香亲香,来来来,大家都吃菜,吃菜啊。” 酒席这就正式开始了,在这一桌里,瑞和的年纪最小,他就将姿态放得最低,老老实实安静地听着导演他们聊天,举酒杯碰杯就碰杯,毫无二话。等酒过三巡饭局接近尾声,投资方相继先告辞,瑞和跟着曾亦柔行事,一起送到酒店门口,看着资方们上车。 小胡在包间外的大堂里和其他助理一起吃饭,大堂里还摆了十来桌,里面有两三桌是宫娥的饰演者,也一同来接受宫娥礼仪,一个个都长得漂亮极了,小胡看得目不转睛,看着她们下饭吃得可香了。见瑞和不停地出来送客人,便停下筷子跟过去,等瑞和闲了再靠近了说话:“武哥,你醉了没?” 瑞和轻轻点头:“一点点,没事,我那边也快散了,你自己小心些不要多喝酒。” 小胡赶紧点头:“武哥你放心吧,我只喝橙汁儿。” 两人只来得及说两句话,瑞和就又进包间了。 包间里,人已经空了一大半,剩下的就都是剧组的主干啦,王丘思导演招手:“回来坐吧,再喝两杯咱们也该散了。”资方的人一走,在场就是他地位最高,因此他一开口,捧哏的人一句接一句。一个说:“导演,可不能这么快散场啊,我还要再敬你几杯。”一个说:“要不一会儿散场去续摊?我有一家很不错的KTV的会员,那儿的环境可好了。” 瑞和也笑眯眯的,听着大家说话。最后还是没有续摊,王导说:“你们年轻人有活力,想去就去吧,我就不去咯,我小女儿还等着我给她带宵夜呢。” 席飞羽就笑着说:“令爱长得实在是好,也和您一样多才多艺。” 饭局圆满结束了,瑞和和一众演员一起送王导演上车,目送他离去。林广霖老师拍拍手,环视一周:“那咱们就各回各家啦,开机再见。”“林老师再见。”“林老师能不能给个电话呢?我有一些表演上的问题想请教您。” 剩下的就是演员之间的应酬了,林广霖老师今年五十四岁,这次在剧里是男三号,饰演压制昭旭帝的权臣葛英,可以说是第一反派。男一号则是席飞羽饰演的陆臻,坚定保皇党,传统簪缨世家的代表人物,从科举入仕,一步一步走向高位,成为吏部尚书,为了昭旭帝坚定地与丞相葛英做斗争。剧里席飞羽是男一号,瑞和是男二号,可林广霖老师是业内的老演员了,荣誉加身令人敬佩,因此他在众位演员里咖位最大,导演们走了,就他咖位最大。 这就是这个圈子的常态,资历为上。当然了,若是你资历高,却无甚名气,那也没用。林广霖老师在刚过去不久的长青电视剧节上获得兰花视帝殊荣,正是风头强劲的时候。 席飞羽道:“需要我送林老师回去吗?” 曾亦柔也说:“林老师看起来有些醉了,回去后千万得喝些解酒汤。” 瑞和跟在两人后面:“等开机了再来聆听您在表演上的教导。” 林广霖老师一一应下,很给三人面子。等其他人一一套近乎时,就客套地摆手:“走了走了,别送别送。” 众人还是坚持送了,之后席飞羽也说要走,于是各类客套话再来一遍,等坐上自己的保姆车,瑞和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揉着脸提不起一点劲。必要的应酬不能省,不然回头就该有自己耍大牌没礼貌的新闻了,每个圈子里还分小圈子,一堆人里也要分出个高低,虽说有些让人厌烦,可人活一口气树靠一张皮,历经艰辛才混到此时的地位上,给予尊重也是应该的,哪怕他不喜这种应酬,也谨守这个圈子的规则。 “武哥,我看着真高兴。”小胡如此说,“好多演员都好有礼貌地跟你说话呢!”以前好些剧组里,武哥都是食物链的底端,不受关注。今天来吃饭,她身为助理也听了不少好话,一些艺人的助理都来跟她套近乎,她由衷为瑞和感到高兴。 瑞和叹一口气:“大家都不容易。” “武哥,宋南博又来了。”小胡指着窗外。 瑞和转头,果然宋南博一路小跑着过来,弯腰敲窗户,瑞和便拉下车窗问:“有事吗?” “时间还早,去喝一杯吧!千万别推辞,你不去我就不让你走。我是带着任务来的,你看——”他侧身让瑞和看远处那一群人,“大家都很想和你聚一聚,给个面子吧。” 瑞和打量宋南博的脸,突然笑了:“好啊。” 宋南博一愣。 瑞和下车,走到那群演员身边客气地说:“时间还早,我请大家去立春唱歌吧,不过我的车小,只能麻烦大家自己赶过去了。” 众演员忙不迭地点头:“武哥太客气了,我们自己有车。”“是啊是啊,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定位置,大家一定要来啊。” “肯定去肯定去。” 瑞和笑着回头,和脸色不佳的宋南博面对面。“宋老师也要来哦。” 宋南博有些难堪,却还是强撑着在众人面前应下:“一定去。” 上车后,瑞和给樊骏理电话说这件事,樊骏理在立春KTV有投资,算是老板之一,听他说是苏填牵头,五六个朋友一起投钱开的。快十年过去,立春发展得不错,翻修过三次,走高档KTV的路线,有点像私人会所,会员制,隐私保密性好,现在管理的是他的朋友李雄,樊骏理在娱乐圈的消息来源之一就有这个KTV。 樊骏理立刻答应下来:“我跟大熊说,有几个人?”又问,“怎么突然要请客了?”不是说从武小气,而是他不喜这种应酬,整个剧组的饭局就算了,突然请其他同事去唱歌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我是不想让宋南博踩着我得好名声。”瑞和把事情说一下,“他约了我好几次了,刚刚直接让一群同事在路边等着,自己过来约我去续摊,我要是不去还不知道落下什么名声呢。”当即瑞和就决定去,不过也不让宋南博在中间牵线,白得其他人的感激,便亲自过去邀请其他同事了。 樊骏理骂了一句粗话,然后说:“你做得对,宋南博真的恶心人,我一会儿也过去你自己注意一点。” 等瑞和到立春时,李雄迎出来接瑞和进去:“小马交代过了,给你弄最大的包间,烟酒吃的喝的都算在他账上,随便你点,务必给你挣面子。”李雄边说边笑,“你可得敞开了点,反正花的是他的钱。” “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李哥了。”瑞和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只听珍姐提过,进来一看果然环境装潢都好,大堂里有轻柔不躁耳的音乐,看起来确实不像KTV。一进包间,长玻璃桌上已经摆了果盘,李雄说:“还有一些一会儿送过来,看你同事想喝什么酒。”瑞和再次谢过:“真是麻烦你了,临时过来劳李哥费心为我准备周全。” “客气什么!”李雄一拍他的肩膀,“你是小马手下唯一的金蛋蛋,为了哥们我也得好好帮衬你,他现在结婚了,即将有……咳咳,可不得好好赚钱养家啊。”李雄雷厉风行,“你先坐坐,我再去安排。” 瑞和就在包间里等同事。很快,其他演员们陆续到来,一个个都是被恭迎进来的,身前都有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帅气小哥带路,一眨眼门外就站了一溜儿的接引小哥,看起来十分有排场。 演员们进门就跟瑞和感叹道:“以前就听说这个KTV有名气,没想到服务态度这么好,太贴心了,看来都是武哥的面子呢!”刚踏进来就有长得帅的小哥温声细语地询问,然后带路,特给人面子。 宋南博还没进门就听见包间里夸张的奉承话,他的脸色很难看,他没想到柳从武这一次竟然应下来了,本来他已经订好包厢,就等意思意思邀请柳从武,到时候再遗憾一点跟其他人说“柳从武不愿意来”,到时候开机时柳从武在剧组的人缘就不会太好。 他打小就开始混剧组,最是了解主演以外普通演员的心思了,他们讨好咖位大的演员,若是对方冷淡不受用,稍作挑拨就能对其他主演心生不满。即使这种不满无法让他们做出什么厉害的针对动作,可只消一点点怨,在拍摄时就能让柳从武不好过。比如吃饭时让他拿到漏汤水的盒饭,长镜头拍群戏的时候犯点小错误打断他的表演,不用多,只两次就能让他的表演灵感一再打断,再也找不到原先的感觉。若是有心眼小胆子大的,往戏服里做手脚鞋子里放针,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他从来不认为这是坏的,不好的,反正能达到他的目的就都是好的。 可是计划中途折戟,他心里别提多不舒坦了。再听包间里那些讨好的话,更觉心烦意乱,他打听不到柳从武的筹码,无奈只能放弃,便想着给他使点绊子出出气,没想到反而惹了一肚子气,此时真真心烦意乱很想砸东西。 “欢迎光临。”在门口一排服务员弯腰鞠躬之中,宋南博踏进包间,瑞和一眼就看见灯光下宋南博暗沉的表情,然后他的眼神对上自己的视线,一下子春暖花开:“柳老师!我来迟来迟了,自罚三杯哈!” 瑞和笑着点头:“是该罚,就你最迟到。” 包间热热闹闹起来,歌儿一首接一首地放着,演员们拿话筒不停唱,将气氛烘得特别好,敬酒的瑞和掂量着喝,喝不下就说喝不下,招呼着同事们想吃什么就点,宾主尽欢。如此热闹到凌晨两点,瑞和提前退场,说:“你们继续玩吧,都记在我账上。”李雄是个妙人,故意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送瑞和出去,还说:“柳先生有空再来,都记我账上,哪儿能让您出钱呢?” 把众演员唬得一愣一愣的。 也不是说立春KTV也多牛,在京城这个繁华大都市里,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可以说每一家开得好的高档消费场所,背后都有不可低估的人脉。在一众娱乐场所中,立春勉强排得上号,瑞和能得自称是立春老板的李雄如此礼遇,在众人看来就十分不一般。 顶着背后如芒的目光,瑞和坐上车离开了,坐在车上他往椅背上一瘫倒,回想起刚刚李雄的表演,不由得笑出声来。 “肯定是樊骏理让干的。” 136.7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等其他演员陆续离开, 李雄到办公室里拿脚踢了樊骏理一下:“都走了,今天我可帮你家从武大大长脸了, 你说你这人都四十岁了,怎么越来越幼稚?这种粗糙直白抬轿子的手段你以前不是说太低俗没品味一股子暴发户味道吗?” “好吧,以前是我错了,其实这种办法效果立竿见影,回头从武进剧组和同事的关系肯定不会出大问题。”樊骏理连连道谢, 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背的,“好兄弟谢谢你了。” “去去去, 赶紧也回家去吧,弟妹怀着孩子呢别让他担心。” “行咧!改天聚一聚, 苏填那小子又开了一间酒店, 我们宰宰他去。” “哎等等!”李雄忽然想起一事,“本来就想给你打电话的,现在顺便告诉你吧。就下午四点的时候, 雷妍妍出事了,就在彩银天堂。” 樊骏理眉毛一挑:“彩银天堂?你表弟家开的那家?出什么事了?”他平时并没有去关注雷妍妍, 不过他自认小气, 能听见她的坏消息倒是挺高兴的。 “对,就是我表弟家开的五星级酒店,就在利州。雷妍妍昨晚入住, 听说排场很大, 好多私生饭跟着, 弄得酒店加大安保力度, 就怕私生闹出事情来。昨天下午还真出事了,一个私生不知道怎么爬进了她的房间,十四楼啊,里头正好没人,雷妍妍他们出门去拍街拍了。”李雄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樊骏理锤了他一下:“有屁快放,吊着我胃口呢!” “嗨!瞧瞧你,急性子!那个私生有些偏激,直接脱光了站在雷妍妍房间的窗户上,挂着条幅跟她告白,上面写着‘爱妍一万年’,如果雷妍妍不接受他的求婚,他就跳下去。” “啧,脑子有病吧。” “可不是嘛。”李雄也觉得好笑极了。瞅着人家不在房间的时候潜进去,再裸着告白,什么逻辑啊。 “人没事吧?” “人没事,救下来了,我表弟跟我哭诉,花了好大一笔钱打点当地媒体,不然的话他的酒店名声都要受影响。”要是消息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明星敢来住啊?会不会住着住着也被威胁不结婚就跳楼啊?“现在就是自己欺骗自己,这样的消息业内肯定传得快。” 樊骏理同情李雄表弟一秒钟,问:“那雷妍妍也不算多倒霉啊,害我白高兴这么久。” 李雄翻了个白眼:“你还跟以前一样小心眼。”发小聚会上,樊骏理跟朋友们都打过招呼,帮他留意着点娱乐圈的消息,特别是几个艺人,包括杜珺飞雷妍妍夏明耀等等。他发小的家世背景也是经商的,衣食住行都有涉猎,人生在世总离不开这四样吧?发小发小,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樊骏理和苏填他们从幼儿园就一起玩,家庭背景相似,发小家生意做得有大有小,总有些大生意比如五星级酒店,高档的私人会所等,都比较容易接触到明星艺人。 因此一些小道消息不需要从狗仔那里买就能从自家人的渠道获得,樊骏理可够意思了,还做出承诺:“给你们市面上的价格。”然后被发小们胖揍了一顿。 “我就小心眼了。”樊骏理也翻了个白眼,“我就是不喜欢她,我又不给她使绊子,就爱听听她的倒霉事咋啦。还有没有?没有我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李雄忍住,不然真的踹过去:“先别走还有后续,不然我能跟你提这事儿?那事雷妍妍也是受害者,不过我表弟跟我说,被救下来的私生是他亲自送到医院的,正好遇上警察去做笔录,他就在门外等着,没想到录着笔录呢,那个私生就死了。” 樊骏理终于吃惊了:“死了?” “嗯,死了。我表弟跟我说,死因似乎有些问题,警方正在联系死者家属,打算进行尸检。”李雄见樊骏理若有所思,笑骂道:“这还不够倒霉啊?本来她是受害者,现在人一死恩怨消,她只能自认倒霉。我表弟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死者的亲人来了,兵分三路,一路堵着酒店要赔偿,一路往医院去要说法,一路往雷妍妍经纪公司去了,他简直叹为观止。” 樊骏理也觉得牛逼,不过:“你表弟也厉害,这都能实时监控到。” “他也快哭了,人是在他酒店出的事,虽然是在医院才挂的,到底逃离不开,他也是怕出事这才派人一直盯着,他还说幸好盯着呢,不然的话死者家属这么凶猛,酒店差点就被掀了。晚上我给他打电话,他说酒店已经给了人道主义赔偿金一百万,死者家属已经撤离酒店了。”做生意的就怕遇到这种事情,瓦砾与宝石,谁的家业大顾忌就最多,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平息影响,李雄表弟的做法不能说错了,就当花钱买平静。 “这也太——那个了。”樊骏理听了全部,终于觉得雷妍妍倒霉了。她倒霉他就高兴,哼着歌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而瑞和早就回家洗漱敷面膜好进入梦乡。今天真的太累了,额外增加的续摊让他回到家时已经快三点,收拾好也三点半了,人一熬夜就整个人不对劲,他又是习惯早睡的,虽然平时拍戏无法规律睡觉,但最近没有戏拍,只需白天集训,因此瑞和已经保持半个多月早睡早起了。冷不丁一熬夜他就有些不舒服,躺下来时脑门还在跳,蜷缩着才勉强睡着,在梦里唱了一宿的歌,闹得早晨醒来时头痛。 下楼时,樊骏理正看着早间新闻吃早餐,一见他就招手:“来来来,吃早饭。” 珍姐也招呼他:“知道你昨晚喝酒了,今天让陈姨煮了小米粥。” “唉,我也没想到昨天喝了那么多。”瑞和盛好粥坐下,说起昨天的事情,“《簪缨》剧组的饭局挺顺利的,大家都很和气,本来饭局散后我就想回来的,结果被绊住脚了。”他边说边舀了一口小米粥吹吹,“我是看不清宋南博这个人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总归不是好事,提防着点就是了。还有一事,你现在就小胡一个助理有些不太够用了,有些事情她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为你做,我再给你招两个男助理吧,已经有眉目了,今天就去面试。”侧头对小胡说,“你也一起去,到时候都给你指挥。” 小胡赶紧点头。 早间新闻很快播完了,樊骏理说:“果然没播。”说起昨晚听来的消息,“现在的私生太猖狂了,那些流量小生小花最是深受其害。”他再是乐意见雷妍妍倒霉,也极其厌恶私生。 瑞和也吃惊:“不是说下面消防员接住了,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不知道。”樊骏理说,“所以我才想多给你找两个助理,陈叔算半个保镖,再找的助理至少有一个也要有功夫,我一个表姑家里就是开保全公司的,里面有不少转业退伍兵,我已经让她帮我物色一个好的,到时候以助理的名义放你身边,一点不起眼。” 瑞和觉得有些奢侈:“我身边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干,要不再多添一个就够了。” “这是排面,加起来你就三个助理一个化妆师,哪里多了?听我的吧。” 珍姐笑道:“不用给你樊哥省钱,你现在是工作室的台柱子,轻易不能出差错,多两个人在你身边才安全。” 瑞和就不再多说,打算接下来的新戏一定全力以赴,才不辜负经纪公司对他的关照。 雷妍妍的倒霉事,虽然消息被压下来了,业内还是有所耳闻,众多艺人的经纪公司都同时加大了艺人行程的保密力度,同时也增加艺人出行的安保人员数量。娱乐圈里一下子闻“私生”而鹤唳,使得娱乐新闻一下子少了许多机场照偶遇照,艺人们的行程一下子变得机密起来,蹲不到自家爱豆的行程,各地机场接机的粉丝都少了好多。 瑞和也没出门,十二月二十五号《簪缨》就要开机,他正加班加点继续研读剧本,希望到时候进组时能有更好的表演状态,广云亭在演唱会结束之后,似乎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工作,约了瑞和两次,无奈瑞和只能遗憾婉拒。 樊骏理倒是提过几句和广云亭接洽的事情:“就是他签的合同不太妙,违约金要三千七百万,他自己是肯定出不了的,若是工作室要签他,势必要垫付,而我需要在新签的经纪合约中保证这笔钱能够收得回来。”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所以到时候与广云亭签的合约经纪期限不会短,大概也是十年起步。这么长的约,要谈下来不简单,而樊骏理也在考察广云亭未来的可能性,双方都在互相试探博弈中。 十二月二十四号傍晚,长城卫视聚焦民生节目准时播出,南省老家的吴美芳夫妻照例配着电视新闻吃晚饭,已经好几年都只有夫妻俩吃饭了,他们大哥倒是常让他们过去一起吃,可自己也有家啊,不过是儿子都不在而已,怎么好意思天天去大哥家打扰人家?等家里的房子推倒重建,他们住进了柳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里,大伯哥喊得更勤了,两人也不愿意去。 今天傍晚吴美芳照旧只做了一个菜,咸菜炒猪肉,桌上还有一个小碗自己做的炸花生,已经吃了两天了算不了一个菜。夫妻端着碗边看电视剧边吃饭,突然柳卫河睁大眼睛,指着电视机说:“哎那是老二!” 吴美芳夹着的花生从筷子上滚下来,落进碗里。 她把头往前探,眯着眼睛看:“还真是!我儿子上新闻啦!” “好像是一个采访,圣诞节什么的。”柳卫河已经把碗放下,站起来凑近了看,“好像瘦了,看这手腕,细得跟筷子一样。”吴美芳也点头:“是瘦了,做演员辛苦啊!老三说了,天天顿顿不能吃肉,每天就吃水煮菜连油也不能放,就怕胖了上镜不好看。” 说着,吴美芳的眼睛就有些酸:“可怜我的老二,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怎么偏偏老大不懂事呢,我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说着拿手捶胸口。 “别想了,怎么突然又说起这个。”柳卫河赶紧过来帮她揉胸口,“你说你这么厉害一个人,怎么就被儿子气成这样。” 吴美芳的眼睛浸着泪:“我再厉害,也是他妈啊!” “唉!别哭了,赶紧看电视,一会儿就看不见了。”柳卫河给她擦眼泪。 这几年,强势的吴美芳已经发生不小的变化,生活压力的大山已经随着孩子们的成长逐渐从她的肩上移开,生活开始变好,不需要再过斤斤计较扣扣搜搜的日子,吴美芳身上的棱角似乎也就随着开始被磨平。 要柳卫河说,自家婆娘脾气变好了许多,对他的念叨骂大幅减少,他的日子也好过了。虽说结婚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婆娘的暴脾气,可谁天生乐意一直被骂的?不过随着而来的就是自家婆娘变得——像老三说的“多愁善感”了。老二老三都乖,独独一直被寄予厚望的长子从文,这几年一直在伤他们的心。 吴美芳擦擦眼泪,抬头一看,懊恼极了:“采访别人了!” “没事没事,我让大妮子帮我们弄重播,我们手机也能看的。” 哄了一会儿,吴美芳才收了眼泪。柳卫河其实也是喜欢现在妻子的状态的,他能够揽住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让他尝到结婚多年都未曾体验过的被妻子依靠的幸福感。 “芳儿,你听我一句劝,老大已经二十七岁了,我们再是他亲爹妈也管不了他。” 老大总是逼着家里出钱给他在花州买房,期间说了一些难听过分的话,也伤了柳卫河的心。 “老二不是给你们钱了吗?每个月都给五千块,逢年过节生日还再给,你们难道存不下钱?”可是你呢?你毕业四年,只从家里拿钱,一分钱都没给家中父母过。 “家里起什么房子!我又不回来住!”可是你不住,我和你妈不住?你弟弟们不住? “你们太自私了,难道不知道我在花州压力有多大吗?丽丽她家让我入赘,说她们提供房车,我都拒绝了,结果你们就这么对我?我还不如去做丽丽家的儿子!”就是这句话,让吴美芳和柳卫河伤透了心。 家里是真的没什么钱。老三还在读书,死命坚持不要夫妻俩的钱,说自己有钱。其实他们都知道,老二肯定补贴了很多。老大是从毕业就没见一分钱,老二最贴心,每个月按时打钱来,他们两人花不了那么多,存下来大部分,可现在老家在建房子,那些钱也是不够的。同样也是老二二话不说打了一百万过来,老家亲戚朋友邻居,哪个不说老二孝顺? 可这些钱,老大也想要,自从上次来家吵了一架之后,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过,上个月打电话来开口就是要这笔钱,连腰不好在接受治疗的亲爸的病情也不过问,一次一次让夫妻俩期盼又失望。 “我是真管不了了。”吴美芳叹气,“老三说得对,我就是偏心,他和老二上大学,家里没怎么出钱,老二自己能干,把他弟弟也给补贴了,我就想着,老二老三不用操心,就多操心老大吧。可老二赚钱也难啊,老三说不能吃饱,夏天穿棉衣冬天穿短袖,还要半夜下水泡冷水,赚的都是辛苦钱。我怎么能听老大的话跟老二要钱给他?老二也是我的孩子啊。” 柳卫河静静听着,慢慢地拍她的背部,最后才说:“老三说得对,老大就是仗着我们心疼他,这才没有顾忌,下次他再打电话来,让他去找老二吧,他爱面子,不敢对上老二的。” 同一时刻,深藏功与名的柳从斌正在和瑞和发短信:“今晚平安夜,我宿舍的人全部跑光了,有女朋友了不起哦,切~” 此时,瑞和已经进组了,住进了剧组安排的酒店里。拍摄地点不在京城,到长鲸省的博通影视城,就住在和来酒店里。这个影视城对瑞和来说不算陌生了,进来的时候是中午,他也没有出去逛逛的念头,便在房间里看书,见柳从斌发来短信立刻回了过去:“那你也找一个女朋友,以后平安夜就有伴儿了。” “哥你有空啊?” “有空。” 下一秒柳从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在干嘛?” 瑞和就说自己在博通影视城。 “有新戏?没看到新闻啊。” 瑞和笑道:“剧组要求低调进组,也不要有什么宣传。” “怪不得……哥,今年过年你回家吗?我不想回去。”柳从斌说了原因,“我想请爸妈上京来过年,家里的房子全都推了,现在他们住在后巷的老房子里,我们回去没地方住,住大伯家又不方便。” 瑞和表达了赞许:“那就跟爸妈说吧,劝劝他们好歹来一次,我跟他们打电话,听二老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问是不是房子建得不顺利又说不是。”他心里就有数。不如出来散散心,见见京城的繁华风景。 “行,那我就去跟他们说。”得了瑞和同意,柳从斌才高兴地说,“如果他们愿意上来,我周末就去打扫卫生买床买被子。”两人就着买东西的事情聊了聊,瑞和说:“如果我那时候有空就和你一起去。”等两人聊完挂断电话,瑞和才发现小胡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王哥说:“一直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等你挂电话呢。” 特殊能力考察部门的王哥,跟着他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不说话的时候,真的跟影子一样,让人不经意间忽略他的存在。就像现在,瑞和在和弟弟打电话的时候,是真的忘记王哥也在房间里的。 “那你们聊着,我一会儿回来。”说着王哥自行出门。剧组给瑞和和助理们定了三间房,瑞和这一间是三间里级别最高的,小胡一人一间单人房,新来的两个助理一个叫郑晓秋(货真价实的助理),一个叫做徐江(实则是保镖),这两人住一间,不过到时候王哥和徐江都会在瑞和房间过夜,一个是为了监控他,一个是樊骏理要求贴身保护他。 见王哥出门,小胡才蹦过来:“武哥,你上新闻了,你的粉丝把你认了出来,都在问到底是不是你呢!” 瑞和这才想起之前确实是在路边接受了长城焦点的记者采访,说了一些关于圣诞节的看法。“我包得那样严实,她们还认得出来啊?” “就是认出来啦!”小胡笑着说,“珍姐说,樊哥埋怨你没跟他说这件事,粉丝群炸锅之后,他都没法和珍姐去看电影了。” “我的错我的错,我那天带着口罩和眼睛,就只露出个眼睛,采访记者也没有问我的姓名,想着没人认得出来。” “珍姐说樊哥去公司盯着公关部的人注意网上动向,要明天早上再过来,一定赶得上开机仪式。” 瑞和明白了:“行,那你也早点休息吧。” 经历得多了,瑞和已经明白只要他有所曝光,工作室就需要在初期盯紧网上言论动向,反黑是主要任务。其实黑粉倒不是众艺人经纪公司关注的重点,身为公众人物,有人疯狂地爱你,就肯定有人疯狂地厌恶你,名气是把双刃剑,没有人能够免俗。因此黑粉并不让经纪公司如临大敌,让经纪公司严阵以待监控的,是那些数量庞大,不知道来自谁的水军,水军刷屏控评,艺人公司稍一没留神,自家艺人的路人观感就被败光了。 一般只有短期内有利益牵扯的对家,才会舍得花大价钱买大量水军来黑你。能够天天买营销买水军黑你的,用樊骏理的话说:“也许是真爱吧。” 不过樊骏理对待工作是很认真负责的,他见自家艺人这冷不丁出现在新闻节目里,粉丝们早就做出动图,目前看也没上热搜,柳从武的超级话题里只有粉丝在圈地自萌大呼“武哥太可爱了!”,他也没有省略这一步骤,照老规矩上公司叮嘱公关部,关注这次由粉丝发起的热度,别让外人浑水摸鱼了。 没想到还真的出问题了。 “清一色的水军号复制粘贴,说你是摆拍的,我这么有钱收买长城卫视,干嘛不给你买一个热搜啊!”樊骏理第二天来片场时跟瑞和吐槽,“你最近也没有新戏要上啊,黑你能有什么用?” 瑞和关切地问:“我昨晚九点就睡了,睡觉之前没有动静啊,最后怎么样了?” “九点睡……挺好挺好,早睡早起嘛。”樊骏理呵呵笑,“最后肯定被我压下去了嘛,你说搞笑不搞笑,咱家的粉丝看你上新闻很好玩,调侃调侃,连热搜都没上,几乎没有路人关注,买水军黑你有什么用嘛,黑给你的粉丝看呐?结果他一买热搜,反而给你带热度,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我看啊,你是惹到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对家。” 把瑞和逗笑了:“你非得损损人家?” “好吧,那我换个词儿,人傻钱多的对家。” 旁边,小胡噗嗤笑出声来。 137.80 我要成为大明星 “人傻钱多”的不知名对家所做的事情没有给樊骏理带来多大的烦恼, 对瑞和来说亦是如此。十点二十分的时候他抵达开机仪式现场,和众位演员同事一起敬香拜神, 希望《簪缨》的拍摄能够顺顺利利的。剧组是真的蛮低调的,紫色天空影视公司只在官博上发一条微博宣布《簪缨》正式开机,@了各位主创,然后就正式开始拍摄。 《簪缨》剧组官博同时成立,同样发了一条言简意赅的微博, 贺开机大吉。嘉骏工作室评论转发微博,引来瑞和的粉丝争相询问, 许多粉丝都说:“这个戏好像筹备好久了哦,我以为都拍完了呢。”“希望武哥能够好好表现, 到时候一定去看电视!”“武哥演的是什么角色啊?” 演员饰演的是什么角色, 《簪缨》官博上没有透露,片方说,根据宣传计划慢慢透露, 到时候要放出定妆照配合着公布。因此嘉骏工作室便知会粉丝,等以后就知道了。 开机第一天瑞和没有戏份, 从下午拍到晚上十一点, 都是其他演员的戏份。林广霖和席飞羽几乎拍了一天,看得瑞和十分过瘾。林广霖是老戏骨了,演起权臣来当真入木三分, 一举一动都是权势装点出的气势, 席飞羽大前年拿过梅花奖视帝, 演技也是毋庸置疑的, 两人的对戏有来有回火花四溅,极少NG重拍的。瑞和发现,林广霖在他其他人拍对手戏时,其他演员在气势上总被压过,不似席飞羽能和他势均力敌。 看了一整天,导演高兴——开机第一天就大吉大顺,好兆头啊!瑞和也高兴,看他们的表演给了他不少灵感,特别是他今后的戏份里,和林广霖与席飞羽的对手戏最多,如果不想被压戏,他就得更加努力才行。 第二天也没有瑞和的戏,不过有少年昭旭帝登基的大戏。昭旭帝七岁登基,被任命为顾命大臣的丞相葛英护持新帝登基,这时候的葛英一片丹心照明月,昭旭帝看他的眼神也是濡慕又信任的。可是很快,葛英感受到侍奉幼主与侍奉先帝之间天差地别的变化。 皇帝都要听他的,所有的“启禀皇上”,最后也都是他一手包办。 多么美妙的滋味,让人先是惶恐不安,然后沉溺其中。 这场登基大戏放在第二天就开始拍也是导演胆子大,瑞和打从见到搭建出来的朝堂景就有些惊叹:“这搭得真好。”溜达一圈,各色道具都符合大炎王朝的设定,小胡小声说:“听说都是特殊定制的,别的剧组都没用过。” 博通影视城是有道具库的,给所有剧组提供租借服务,大炎王朝破国的最后一个皇帝,能写的内容太多了,早些年出过一个《昭旭年间》,就是比较经典的以昭旭帝视角讲故事的电视剧。《簪缨》另辟蹊径,反而从昭旭帝的左臂右膀,后来官拜吏部尚书的陆臻着手,从他的角度来展现一代帝王的无奈、心酸和愤怒,叙事角度更加贴近昭旭年间争权夺利的主战场——朝堂。文武百官,你争我夺,何为为官之道?簪缨世家,是乱世夺羹,还是维护正统? 作为紫色天空影视公司的周年庆自制大剧,听樊骏理说过这个剧投资巨大,此时看这个几乎是一比一比例搭出来的大殿,又听小胡说道具不是租借而是新造,瑞和感叹剧组财大气粗,也赞赏剧组求真务实的态度,在道具上用心的剧组,由小见大其他方面应该不会让人失望。 今天这场大戏,瑞和从头看到尾,正式拍起来时场面是真的好看,他站在监视器后面稍微垫着脚就能看得清清楚楚。饰演少时昭旭帝的小演员听说才八岁,穿着龙袍戴着冠冕板着脸坐在龙椅上,丝毫不怯场。 回头珍姐摸摸肚子:“有时候看多了娱乐圈的小孩子,都有些担心以后自己的孩子没有别人出色。” 樊骏理赶紧说:“我们的孩子肯定集中了你的聪明和我的颜值,以后不会比别人差的。”把珍姐哄得眉开眼笑。 瑞和的戏份是在第四天才正式开始的,因为戏份并不是顺着剧本拍的,除了王丘思这个总导演之外,还分了A组和B组导演在拍其他演员的戏份。瑞和这场戏是王丘思亲自导的,给瑞和讲戏时很仔细:“这是成年昭旭帝的第一场戏,这个时候他还是信任葛丞相的,但是怀疑已经随着他年岁的增加、其他臣子暗地里的提醒而种下来,今天这场戏就要演出这种状态。” 这场戏确实重要,瑞和已经提前演练过好几次了,不过真的拍起来真的不简单。 * 这一日早朝上,昭旭帝的堂叔荣亲王当朝奏请选秀事宜,昭旭帝一如往常地询问:“丞相的意思呢?” 葛丞相微微躬身:“臣认为,陛下今年只得十六岁,又自小体弱,调养数年只强健一些,若是此时选秀,说是充实后宫绵延子嗣,实则于陛下龙体无益。依臣之见,缓两年再行选秀,待陛下龙体调养更佳之时再选好女子进宫为好。” 荣亲王出列反对:“陛下已年满十六,臣犹记得,先帝便是十四岁大婚,孝慈太后端庄贤淑,对上恭谨对下慈爱,先帝所经营的太平盛世,其中便有孝慈太后稳定后宫、使得子嗣绵延之功。可见成家立业的好处,先成家后立业是老祖宗就传下来的道理,陛下身体有些弱,这倒是无碍,为陛下选一佳妇,才好细细用心地照料陛下的身体。若是葛相仍担忧,便先立后,晚些时候再大选秀女也可。” 自从两年前昭旭帝满十四岁,而葛英以昭旭帝身体不好的借口推迟大婚之后,宗室里对葛英就有些不满。本朝皇子,按照惯例就是十四岁成婚,葛英这一反对,宗室难免心中不安。旁敲侧击,上奏折提议选秀,悉数被压下没有回音。再转头一看,朝堂之上竟多是葛英的人,荣亲王私下惊慌,和亲近可靠的宗亲商议之后,计划了今日的奏请选秀之事。 不成家,陛下如何亲政?没有子嗣,皇位如何坐得稳? 荣亲王怀疑葛英心思不纯,却又怕自己怪错了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便想以选秀之事为敲门砖,探一探葛英的意思。 面对荣亲王的话,葛英微微叹气:“荣亲王太过着急了,臣又何尝不想让陛下早些成婚?先帝在时,最最担心陛下的身体,好不容易调养这么些年,却是还未能治本的。太医上个月还说,陛下体弱不宜早失元阳,为此陛下寝宫中连一二俏丽宫女都没有,就怕勾坏了陛下的身子。亲王的心思是好的,想让皇后早日进宫服侍陛下,可臣说句难听的话,一国之后必定不是寒门小户,势必要从簪缨大族中挑选淑女,如此家世出身的淑女,您说选进宫后让人家独守空闺也不合适。” 荣亲王一口气被梗住,气恼极了:“太医何时说的不宜早失元阳?如此大事,为何丞相今日才告知我等?” “唉,臣也是怕众位同僚担心。太医说了,再调理几年就能彻底无碍,我哪知——” 原是我的错了? 荣亲王对着金銮座行礼:“不知陛下有何看法?”他抬头殷殷地看向昭旭帝,昭旭帝的面孔在高座之上、冕旒后面完全看不清楚。 十六岁的昭旭帝觉得昨日皇叔跟他说的话有道理,心里起了一点疙瘩。可到底他信任葛英多年,葛英又是他父皇留给他的,他还能怀疑对方不忠心?因此,此时昭旭微微侧头头,旒珠几乎不可见地摆动,他坐得如笔挺如山,双手搭在扶手上,这是他这些年学会的,坐得稳一点,直一点,让下头的臣子们看到他的威仪。年轻的昭旭帝将视线落在荣亲王身上,板着的脸露出浅浅的笑容:“荣亲王起来吧,朕明白你的苦心。” 他想着葛英可信,可不知道是幼时他的父亲抱病抱着他,为他讲授的帝王心术深刻心底,亦或是帝王特有的多疑加上荣亲王的话,让昭旭帝的心如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哪怕他第一时间压下,那涟漪终究还是荡了开去,在他心底留下痕迹。 荣亲王再行礼,退回朝列。 葛英的眼皮快速跳了两下。 昭旭帝转向葛英,他抿抿嘴,搭在扶手上的左手手指不自觉地点了一下:“葛相,你思虑的也有道理,朕觉得皇后不急着立,过后再议吧。” 葛英沉声应道:“陛下英明。” 荣亲王道:“陛下!便是不立皇后,先选一二淑女进宫侍奉陛下亦可,小户之家,能进宫侍奉便是天大恩宠,哪还会不知好歹心生怨怼?”撅回刚刚葛英说的,名门之女入宫为后遭冷遇,背后家族会有怨言的话。 “这样也好——” “陛下。”葛英打断昭旭帝的话,“陛下却将事情想得太轻松,后宫进人,天下百姓必定对陛下子嗣有所期待,他们不知道其中缘由,只会在后宫无所出时怀疑陛下的身体,心中所思所想,陛下居于深宫无所得知,却不知道民心失落将会带来多大的动荡。倒不如再缓两年,届时陛下弱症全消,正好为先皇添几个孙子。” 朝列百官随着葛英的话窸窸窣窣地动起来。 荣亲王差点气得大骂出声。葛英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后宫不能进人,进人就得有孩子,不然天下百姓要议论纷纷,猜测皇帝是不是不能人道。 这话怎么说!百姓吃饱了撑着,天天盯着皇帝的后宫看? 昭旭帝看向葛英的眼神露出几分沉思,只是他闭闭眼,再睁开时还是少年天子平时惯有的严肃模样:“此事容后再议吧。” * 瑞和自己小心走下台阶,有场务过来扶他却没有小胡速度快。 “武哥小心点,是不是很重啊?” “嗯,没事。”瑞和其实不太舒服,他戴冠冕真的太重了,又要保持仪态,这几组镜头一拍一个多小时,一身行头压得他的脖子肩膀酸痛。不过这些苦是常吃的,说起来现在是冬天,天气温度比较适宜,若是夏天拍会更难受。 “我过去看看。”瑞和没有休息,先到监视器后面看。林广霖也在,见他过来便拉他:“站这里。”又问导演,“我刚刚觉得有一个地方我发挥得不太好,要不要重拍?” 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一会儿,慢慢点头:“不用。”说着就笑了,“你也稍微收着点,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 林广霖露出骄傲自信的样子:“我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导演拍拍他的手,“去休息吧。”又把瑞和喊过来,“站过来一点。你看啊,你这里加了这个手部的小动作挺好的,再接再厉啊。你林老师是个老前辈了,演戏的时候很投入的,你多向他学习学习。你的表演还是有一点放不开,你回去琢磨琢磨,昭旭帝再怎么样,他是一个皇帝,你现在的表演还可以,符合他十六岁的城府,之后的戏就要放开一点,俗话说的王霸之气,明白吗?” 瑞和一一点头,王丘思导演抬头逡巡了一下,眉头不明显地皱了一下,然后对瑞和招手:“到后面休息一下吧。” 冬天里穿这一身,灯光打着照着,还是有些热的,坐下之后小胡赶紧拿扇子给他扇风,另一个助理郑晓秋递过来水:“白开水,放凉了的。”瑞和跟他道谢:“我就喜欢喝这个。”郑晓秋忙说:“都是胡姐告诉我的,胡姐懂得特别多!”保镖徐江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跟站军姿一样,小胡问他累不累,他说:“站习惯了。”平时也不多说话,不过他和王哥相处得挺好的,两人常凑在一起说一些瑞和他们听不大懂的话,想来同样当过兵的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瑞和喝着水,小胡的坐在他身边给他扇扇子,边小声说:“这个剧组真牛逼啊,刚刚你们拍戏的时候来了一群人,我问场务姐姐,她说是赞助商呢。我凑近了想观察观察,然后制片人就把人请走了,一会儿场务姐姐进去收拾上茶,出来就说又有五千万投资啦。” 瑞和听得津津有味,全当放松了,闻言问:“就是你说和你是老乡的那个场务?”见小胡点头,他笑着问,“投资这种事能对外说啊?”小胡也笑了:“场务姐姐敢说,应该就是能说的吧。” 拍到晚上八点钟,王导演大手一挥,说投资方请大家伙吃晚饭。第二天瑞和身边就多了一个尚宫,瑞和的剧本也多了一页。他仔细看过,多加的这几场戏都是尚宫的,写得还可以,没有喧宾夺主,多加的戏份也合理,说是昭旭帝情窦初开时喜欢的女官,后来病死了。 “果然。”樊骏理看过剧本后将剧本一合,“这个倒还行,有分寸。多投资也好,资金宽裕,制作出来的剧才精良。” 就这样,瑞和在《簪缨》剧组生了根,停留五天之后樊骏理就回京处理事情了。开机半个月不到《兄弟姐妹》片方给嘉骏工作室打来电话,说电视剧已经卖给安素卫视,定档春节大年初二。这个戏是二零一五年十一月份杀青的,距离现在也不算久,能在新年春节播已经算速度快的了。樊骏理沟通了好几次,才定下瑞和不能推脱的宣传计划。计划定好之后还要跟剧组请好假,协商调整戏份场次,如此这般瑞和开始宣传,相继跑完五场宣传之后,剧组的进度也没落下,人却瘦了三斤,赶飞机休息睡眠不足导致严重的黑眼圈和眼球血丝,珍姐花了好几天功夫才帮他按下去。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即将来临,《簪缨》紧张拍完一个大戏之后宣布放春节假期,让他们正月初八再回来开工。 算起来春节假期就十天,吴美芳夫妻已经在腊月二十就上京了,瑞和没办法去接,全程都是柳从斌负责的。瑞和想着直接去新房那里,跟樊骏理说了之后樊骏理说:“先回小溱湖吧,咱先吃一顿年终总结大餐,之后我再送你回家去,我也得跟你的父母见见面拜一下年呢。” 于是农历二十八剧组停工,瑞和与小胡等人一起坐飞机回京,工作室的员工们凑一起在小溱湖吃了一顿大餐,樊骏理从酒店定了席面,好酒好菜全都有。 “大家都辛苦一年了。”樊骏理举杯敬酒,喝过一轮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往桌上一倒,都是银`行卡。“来来来,见者有份,一人一张,是你们这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他说着拿起一张给瑞和,“这是你的,密码写在后面了,这是二零一六年你工作活动等的分成,今年我也不知道给你什么年终奖,说给你一辆车你又不要,干脆就给你一笔钱,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瑞和笑着收下,“肯定会给你和珍姐的孩子买礼物包红包的,放心吧。” 樊骏理笑着别了他一眼:“你敢不给。” “来来,这是阿真的,这是小胡的,陈叔陈姨的……”刚来一个月的郑晓秋和徐江也有年终奖,“你们虽然才来不久,这一个月工作勤勤恳恳我都看在眼里,从武也说你们认真,喜欢你们,咱们有缘分一起工作,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次给你们的年终奖肯定没有你们胡姐多,她是老资历嘛,明年一定涨一定涨啊。” 郑晓秋和徐江忙道谢,心下更定了,跟了一个大方的老板总让人更有干劲的。徐江平时不爱说话,此时给自己和樊骏理以及瑞和倒满酒,自己先举起来:“我是个粗人,就敬柳先生和樊老板一杯吧,来年工作还请多多指教。”说完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樊骏理给瑞和说起明年给他找一个新造型师的事情:“你珍姐正在给你物色,如果能找到一个服装造型都精通的就更好了,我知道你身边不太喜欢太多人围着。”多加了两个助理,小胡偷偷跟他说:“武哥不习惯,有时候回身转头的时候明显吓一跳,那眼神好像在说怎么杵着一个人,把我笑死了。” 樊骏理也笑,不过笑过之后他就琢磨着新年还是找一个能兼顾化妆和服装的能手,从武性子静,平时有小胡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就够了,最好找一个温柔的安静的体贴的。他跟珍姐说起要求,珍姐拧了他一下:“这是要找工作同事还是找女朋友?”樊骏理当时的反应是:“也不一定要女的,男的也行啊。”把珍姐气死了。樊骏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说:“我刚刚说的你都忘了吧,就照着你找,照着你找肯定没错。” 哄人十级,瞬间把珍姐哄好了。 瑞和应好:“珍姐明年确实不适合再跟着我跑来跑去了,剧组也乱,不安全。” 珍姐摸摸肚子:“倒是还没怎么显肚子,不过我妈不放心我,我明年不敢上班了,不然我妈真有可能跑到剧组里哭。”她快四十岁了,她妈说她是高龄产妇,日思夜想,高兴的同时也在担心,天天让珍姐辞职在家养胎。念叨久了,珍姐也不想让她妈七十岁的人了还天天提心吊胆的,因此在樊骏理的支持下决定辞职。 “听阿姨的吧,你不是说你的哥哥姐姐孩子都大了,阿姨唯一担心的就只有你了。” “唉你说得对。” “行了,别说这些了,开心点啊!”樊骏理举起酒杯,“好好聚一聚,再见就是明年啦!” 第二天,瑞和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前往自己的家,樊骏理和珍姐一同上楼,亲切友好地和吴美芳柳卫河夫妻进行会晤,给吴美芳夫妻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硬要留人家吃午饭,未果,送人家下楼时,已经一口一个小樊,一口一个小珍了。回家时吴美芳感叹:“真是好人啊,你总说你遇到好老板,我还不怎么信,怕你哄我呢,今天一见我就放心了,两人的面相一看就是好人,小武啊,人老板对你好,你也要好好给人家打工赚钱啊。” 瑞和笑着点头:“知道了妈。” 138.8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 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 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 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 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 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 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 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 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 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你真是傻了,买粮食要有粮票,是你有还是家里有?” 粮、粮票? 那是什么东西? 为了搞清楚什么是粮票,瑞和不得不谨慎地打探,第二天就从李大水嘴里打听来了。李大水蔫蔫儿的,说他妈昨晚骂他了,说他缺心眼。 昨晚李大水他妈秀娥摁着李大水的额头说:“你和小山关系好我知道,可咱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就三个人,就张大山拿满工分,两个壮小伙一年得吃多少粮食,你让小山也去进厂,那他们家里吃什么?拿工钱买粮食?要是小山做的数量不多,一个月工钱太少不够买粮食怎么办?” “对不起啊小山。” 瑞和赶紧摆手:“不要这么说,你也是为我好。”然后旁敲侧击粮票的事情,“我哥嫂也不愿意我去,说有钱也没用,没有粮票买不到粮食,粮票那东西真烦人啊,我家没有唉。” 没想到李大水翻了个白眼:“你哥嫂这是哄谁呢?”他靠近瑞和压低声音,“虽然上头不让人私底下买卖,要拿粮票上粮所去买,可咱们农村户哪里有粮票?有的人家粮食不够吃怎么办?有的人粮食吃不完就放着烂掉啊?大家都偷偷儿的换,真要买卖,肯定找得到门路的!” 瑞和听得心直打鼓:“怎、怎么弄?” “你傻呀,可以找咱村里的人换啊!比如张小草她家就常把粮食偷偷送进城里和那些城里人换票,她哥在工农兵大学读书,外头吃饭也要票呢,她家就缺粮票。你给她钱,她家应该也是愿意卖给你的。”李大水撇撇嘴,“那城里人粮食不够吃,有时候也会偷偷和咱们农村人换呢,这在背地里多了去了。小心点别被抓到就成!你怎么么连这个也忘了?” “没忘没忘,就是一时想岔了。”瑞和赶紧搪塞过去,将李大水说的记在心里。他还是想进厂,如果他勤劳一点一天赚一块钱,那一个月就有三十块。这些钱偷偷去买粮食,一个月下来还能存下来二十块钱呢。他还是更相信李大水的话,偷偷地买,肯定有人敢偷偷地卖。 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买东西要“票”,有钱还难买东西?他又不敢多细问,就怕李大水看出端倪来。 回家后,他和张大山他们再次提起进厂的事情,张大嫂说:“谁不想进厂?现在想赚钱都没有地方挣去,可咱大队就一个竹器厂,矿山上的重工厂,加上矿山路那边的糖厂,重工厂就算了,竹器厂和糖厂要进去多难?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你说竹器厂要扩招,你能保证你去了就能被选上?到时候东西搭出去了没能进厂,不是亏死了!” 可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坐在家里不动,就能天上掉馅饼到你怀里的? 瑞和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想要什么就得去做,想要赚钱,就得吃苦,想要进厂,就一定要先学会扎竹筐。 他坚持要去,张大山不得不开口了:“小山别闹了,竹器厂招人要求很高的,你肯定进不去,才几天功夫你能学到哪里去?再说明勇怎么会真心教你们?谁不把手艺藏得紧紧的,他就是骗东西的。” 瑞和感觉到了无力。他其实并不知道原主以前是怎么和兄嫂相处的,可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这一次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可张大山夫妻二人根本劝不动求不动,那眼神好像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也许自己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吧。他有些丧气,午睡的时候根本睡不着。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十几次之后他坐起来,只觉得心底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去,他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后悔的。怕什么呢?这里不是民国二年,他也不是被卖入李宅的下人,生死不由自己。 没有人能够打死他,他是自由身! 他有手有脚,身体强壮。 “也许我变得贪心了。”瑞和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变大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想得最多是不要被人发现他是孤魂野鬼附身,要尽快学会说本地话,要好好做工,不管是拎锄头铲地、背粪桶浇肥,还是去割猪草清洗猪圈,他都学、都做。在每顿多拿两个红薯之后,他更是十分满足。 可在李大水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他赚到钱之后,他不再满足日复一日下地的生活了。 他想进厂想赚钱,想吃肉想饱饭。 有更好的生活摆在眼前,他要试着去抓住。如果抓不到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他不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通之后瑞和等张大山夫妻午睡起来时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张大山还是不同意,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瑞和认真地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最后进不了厂,那拿出来的十斤红薯就算我的。这次分的红薯是按分头分的,咱家里拿了九十六斤,里面有三十二斤是我的。以后我就吃那三十二斤。不过红薯已经吃了快一半了,那就重新分,我还有十六斤。”他瞄了张大嫂一眼,“嫂子拿回娘家的十斤我就不计较了。” 最后一句话把张大嫂气得要蹦起来!一下子指着瑞和骂起来,什么翅膀硬了啊要债鬼啊,气得想到什么骂什么。 大中午的,铜锣声响之后村里人都起来准备下地了,一听张家这边吵吵闹闹的,左邻右舍都探头来看,隔壁邻居还高声问:“宋丽啊,干嘛呢,唱戏呀?” 张大嫂的骂声戛然而止,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高声回:“对啊开嗓呢!改天唱给你听!”然后压低声音盯着瑞和,“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哥哥嫂嫂心疼你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来和我一分一厘地算清楚,是想做什么?!” 说出那样的话瑞和也觉得脸上躁心狂跳,好像他一下子就变成“坏人”了。可他抿嘴坚持:“我就是想去。” “大山!好了没走咯!” 外面也有人在招呼张大山的,下一秒李大水也在门外喊张小山的名字。被外人看到家里争吵太丢脸了,张大山最不乐意见到这样丢人的场面,见弟弟还是坚持,便恼怒地应下来:“去吧去吧!” “还要一张票,糖票肥皂票布票都行!”瑞和赶紧补充,他跟李大水打听过,明勇要结婚了,最近一直在攒票证呢。 “行行行,今晚给你!” 他们这样的人家属于村子里较穷的,家中没有余钱,一般队里发下来的票好多都用不完,堆在角落里积灰过期。 下午烧完草木灰,瑞和的工作就做完了,回到家说起这事:“我今晚就去,只剩下四天了。” 没想到张大嫂突然又变卦,不愿意出学费,只让瑞和空手去。她指着瑞和的脑袋:“怎么这么死心眼!大水让你去你就去,还重新拿什么学费?十斤番薯教你们两个人五天晚上都有得剩!还有糖,糖票多值钱,给了你咱们家不用糖了?布票更不行!” 瑞和不愿意。大水对他好他很感激,可他明白道理,不能让勇哥生大水的气。因此坚持要拿,张嫂子还要再说,被张大山喝止:“行了别念了,小山快去吧,天都黑了,再晚就学不了多久了。”他做主给了瑞和一张糖票。其实他们家很少用糖票,平时都换给其他人得一些米面,这些私底下的交易上头是管不着的。 “哎。” 瑞和高兴地应了,张大嫂最后加了一句:“如果能进厂发了工钱可不能乱花,拿给你大哥让他帮你收着,以后能买粮食和布。”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大哥是当家人,理应掌家,赚的钱给大哥是应该的。 瑞和抱着红薯出门往李大水家去,结果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有一盏红灯笼慢慢向他靠近,近了的时候瑞和看清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朵毛茸茸的红球?他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刚想伸手去摸,没想到红球裂出嘴巴开始说话:“宿主你好,我是系统460。” 瑞和……瑞和几乎要吓哭了。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妖怪! 黑漆漆的夜里一颗会说话的红色光球,那语调平平的毫无起伏,十分古怪,听着像稚嫩的童声,又像女声男声? 天啊!爹救命啊有妖怪! 他到底在死之前只有十三岁,虽然家道中落也算尝尽世间百态,可是流落的地方都不是好地方,每天只埋头干活,见识实在有限。 这、这样会动的,有嘴巴的,还会说话的红色毛球!他是真的没见过啊!他从自己听来的鬼故事里扒拉,觉得这肯定是妖怪!吃人的妖怪! 139.8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一腔八卦一次次被掐灭, 到最后都灰心了,摆手说:“没有, 没事。” “我要买这个。”瑞和将布料递给售货员,“给我裁十尺。”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 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 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 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 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 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 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 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 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 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 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 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瑞和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140.8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 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 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 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 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 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 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 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 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 汤汁既有米的浓香, 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张翠莓安排张天赐继续去砍竹子,她负责切竹片,让瑞和扎。“我早上看见你了,你扎的筐很好看很结实。” 张天赐砍了两来回之后不愿意再出去了,外头实在太热,可是他切竹片速度又非常慢,磨合耗费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拖了半个小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吃过晚饭之后瑞和倒头就睡,等铜锣声起的时候还觉得没睡够,双手酸痛得要命。累得要人命的工厂生活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运货的车每隔一天出一次村子,一批又一批地将货物运走,等工厂里这几批大订单终于完成之后,工人们才得以狠狠地松一口气。 最后一批货运出去的时候,瑞和还被管事点名一起去送。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141.8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 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 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 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 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 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 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 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 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张大嫂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再一次怨起丈夫。当初那么轻易地就让小叔子分家出去,现在多亏!可丈夫说什么“不要让外人笑话”“闹出去没有面子”“名声不好”。那都是狗屁!实实在在的钱捏在手里,管别人胡咧咧什么!现在好了,想借钱还得她低声下气来说好话,丈夫一个字儿都不敢提,孬!难道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连针都不会拿,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142.8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 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 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 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 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 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 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 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 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 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 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 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 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143.8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 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 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 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 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 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 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 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 平时也不可能常用, 如返沙芋头红薯, 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 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 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 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 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 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瑞和听了一肚子陈年旧事,心中实在没办法将李大水的话和嫂子联系在一起,虽然嫂子……确实会稍稍地给自己脸色,不过没骂自己没打自己,他就觉得那是个好人。唉,想这么多也没用,那是张小山的嫂子,自己是徐瑞和呀。 他感激地对李大水说:“不用了,你放心吧我家有东西吃的,今晚肯定吃饱。” 李大水不怎么相信,最后叹口气,苦口婆心地劝:“你别总是觉得自己是吃白食的,你十六了!咱们年纪小,顶多队长只给我们算八个工分,你也是每天都做足六七分的,之前还有一次做到八分,你自己挣的粮食够你自己吃的。以前婶子还在的时候也有工分,哪儿就是吃白食了?现在你吃的都是你自己挣的粮食,你嫂子要是说你你就顶回去,别给她太多脸。” 李大水的话给瑞和打开了一扇窗口,瑞和的眼睛亮了!他只见过前阵子生产队分刚挖的红薯,还以为只有那些是自己赚的,番薯粥再稀,里面也是有米的,他不知道那米也有原身的份儿,哪里还敢去挑拣吃食呢? 原来原主以前就很勤劳,每年都有分粮食的呢!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突然觉得有底气了。 他认真点头:“感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会看着办的。” 李大水满意地露出笑容,“那我等你消息哈。” 第二天,李大水拉着瑞和问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看着办”的,瑞和抿嘴笑:“我昨晚多拿了两个蒸番薯呢!” “……没、没了?” 瑞和困惑地看他:“还要别的吗?昨晚我吃得可饱了,我嫂子瞪了我好几下我都当看不见。”说到这里,他露出反抗成功的骄傲表情,“我自己赚的红薯,才不怕她。后来我哥还说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她就不敢瞪我了。” 李大水:“……” 见好朋友露出“我哥真好”的表情,李大水好想招来一道天雷,好好地劈开这傻小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棉絮,然后顺便烧掉让这小子能够聪明一点。 “你哥就爱做好人。”李大水翻了个大白眼,见朋友不解地看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点点朋友的额头,“算了我也不说了,你这样就很好,饿了就多吃别亏待自己。” “嗯!” 瑞和觉得日子过得更好了,虽然吃番薯多了有些烧心,可是饱腹感是真实的,夜里被饿醒去喝井水的次数减少。随着更加习惯这个世界,瑞和的心理压力也开始减弱,心态偏向随遇而安,加上睡眠补足和食欲得到满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发育。两个月过去,他比来的时候长了足足十公分,体格也从偏瘦变得匀称,脸颊开始有肉了。 又有一天李大水和瑞和说起,村里的竹器厂要扩大生产,所以要招工啦! “听说是计件的,每做一个竹筐能分三毛钱四分钱。做三个就有一块钱!我妈说,厂里是三个人一组的,一天做多少个,工钱平分,一天一个人能分得到八毛钱,甚至一块钱呢!” 瑞和学李大水瞪大眼睛张开嘴,小声问:“一块钱?”得李大水激动一点头之后,瑞和也觉得心头火热起来。他小心地问:“那这里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他家乡的一块大洋能买一担大米或者五只大肥鸡呢!不知道这里的一块钱和一块大洋一不一样…… 李大水兴奋地给瑞和数:“可以买一百颗水果糖!也可以买一斤半猪肉!”他用力地拍手,“对了还能买六百发鞭炮!” “那、那米呢?能买多少米?” 李大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六斤还是七斤吧?我前几天听我妈说粮所的大米一斤一毛四分二厘。” 瑞和偷偷算了一下,这里的一块钱果然和大洋不一样。不过也很好了,能买一斤半猪肉呀,他好想好想吃肉,以前在宅子里做工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点点炼油渣,赶上节日宅子里的主人要祭祀,那时候能散下来好多肉,管家也不会再苛刻他们,一人能分上两块大肥肉片。那是他和妹妹最幸福的时候了。 “工钱这么多,工厂不好进吧?”这么好的活计肯定有很多人抢着去,瑞和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李大水点头:“是不好进,招工好严格的呢!要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咱们村的厂子就承办这两种。” 瑞和更泄气了:“可是我不会编竹筐和面包碗。对了什么是面包碗?” “面包就是外国人做的一种包子,镇里的供销社就有卖那种面包呢!闻起来特别香!面包碗就是放那种面包的,有点像洗脸盆。” 李大水孩子脾气,一说起玩的和吃的,话题就能偏到百八十里远,瑞和赶紧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总是说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 “我妈呀!我妈让我去应招,反正我做的那点工分也不顶什么用。” 按照乡里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二十岁以下的不能算满工分,八分就算最多的了,其他的三四分,五六分都有。李大水是幼子家里有哥哥姐姐,虽然称不上懒惰,可也算不上勤奋,没有什么拼劲。现在一天能记得上四五分就很好了。他妈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厂里赚点钱,反正家里人口多工分足,不缺他那点工分。 家里多一点活钱,平时要置办什么东西也方便。二儿子和大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早就开始攒布票糖票等,可如果没有钱,有票也买不到东西。 听李大水这么一说,瑞和实在是羡慕。有母亲真好,他也想他娘了。那时候他七岁,他娘在等下做绣活儿,烛光照着她的眉眼温柔极了。娘的声音也很温柔:“阿和,等娘把这些活儿交了,改明儿就送你去上学堂,也学一些书上的道理。” 当时的自己只抱着才三岁的妹妹哄着,并不愿意去学堂:“我要带妹妹,还要劈柴还要帮爹开摊儿,没空上学。” 瑞和突然想起了他娘,想得眼睛酸涩。 李大水突然收声,小心地歪头看了瑞和一眼,有些懊恼地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去揽瑞和的肩膀:“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让你也一起去报名。” “可是我不会编。” “我也不会啊!所以我妈已经请了人来教我,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学不就成了。” 原来是李大水他妈实在是个伶俐人,既然打算让儿子进工厂,该学的就得让孩子学。她刚打听到工厂的招工消息,立马就给李大水找了一个师傅,那是一个被称作勇哥的厂里老人了,正好和李大水他妈有点亲戚关系,细算起来李大水要叫对方表哥的。 李大水说他妈给勇哥十斤红薯和一张二两的糖票做礼,明勇才答应教李大水,就教五天晚上,五天后工厂就开始招人了。 “今晚就开始学,你吃完晚饭就来我家,我们一起去。” 瑞和十分感动,可他有些担心自己如果去工厂了,没有工分,队里不给他发粮食怎么办? 李大水咦了一声:“你忘啦?没有公分每年也有粮食发的啊。” 原来现在讲究大集体,没做工没公分的人每年也能分上一百零八斤粮食。瑞和哪里知道这些,第一次听还差点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 这么好的事情都有?这个地方真好啊,只要努力耕作就有饭吃,不做还能分粮食。 “我差点忘了,我记得的记得的。”他赶紧糊弄过去,将这个消息记在心里。一年一百零八斤大米看着少,可等他赚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了。有得必有失,他懂这个道理。 他很快下定决心:“那我跟你一起去学!”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米的。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144.8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 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 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 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 瑞和有些遗憾,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 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瑞和连忙点头:“好,就听你的。课本我都有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许蔡恒说:“下午就能开始,不过知青点这里不太方便,你家方便吗?” “我就自己一个人住,方便!” 于是两人约好了下午就开始上课,许蔡恒一点半会到。 等瑞和走了,知青点的知青开始问许蔡恒:“他找你做什么,你们有交情?”也有一个女知青闲闲地说:“我还以为是来找卢培音的呢。”“美书别胡说……” 老爷庙被隔出十二个隔间,五女七男,女知青住右边隔间,男知青住左边,瑞和来的时间正是早上十点多,正好是人最齐的时候。许蔡恒将糕点锁紧床头的小柜子里,隔间小,除了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别的是真的放不下了。他见人都挤在他隔间门口,好脾气地笑笑:“你们不是都听见了嘛,还问我做什么?” “哎呀果然进厂就是比下地赚得多,我听说那个张小山可拼命了,之前竹器厂订单多管事才规定一天要做十二个竹筐或者六套面包碗,后来那笔订单做完,他还是每天做那么多,同组的人都说做不了撑不住了,他竟然还能自己撑着继续做,啧啧啧,年纪轻轻比老黄牛还拼命啊!” “人家不拼命哪里赚那么多工钱,一个月四十多呢。蔡恒,你的工资才十九块钱吧?” 耳边叽叽喳喳地,有些知青的话有些不好听,许蔡恒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撑住门做出要出去的样子:“我去学校办公室拿点东西,大过年的都出去玩一玩嘛,我听说晒谷场那里下午有猜谜。” 一个男知青拉住许蔡恒:“哎先别走,再说说嘛!你真答应教他啊?那你不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多累啊!” “哪里累了,张小山看起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应该不难相处,我就坐着给他讲课一点都不累。”许蔡恒将人挤走,反身关门上锁,再转身时带着笑:“好了我真有事,都收了人家的东西了我肯定要好好备课,将人教好,等我回来再聊啊!”说完就走了。 “咱知青点也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啊,凭什么张小山一找就找许蔡恒?” “这有什么好酸的,蔡恒教了几年小学经验丰富嘛。” “谁酸了?我就说说……” 知青点因为瑞和的来访而涟漪阵阵。竹器厂年前那几批国外的大订单,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只是竹器厂落在上美村,上美村有一大片竹林山,这才让本村的人吃到最大的甜头,别的生产大队的人要来应聘还得排在上美村人的后头。那几个月里,竹子一捆捆地被运进厂,编织品一车车地被牛车运到市里的总厂,一车一车都是钱啊。再有相熟的人将工资的消息放出来,更是激起千层浪。 张小山人虽然不爱说话,可他那死命工作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粗粗一算就能算出对方一个月拿多少。七十年代,普通的工人工资才十几二十几块钱,竹器厂那些一个月拿四十块的人就显得非常突出。简直羡慕死个人! “培音呐,你和张小山不是一个厂的吗?怎么他没找你补课呢?” 卢培音织毛衣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甜蜜的笑容:“是一个厂的,不过我在做竹席子那条线,平时也不熟。”说着微微皱眉,眉眼间好像笼着说不出的愁绪,“同是竹器厂的工人,我就差劲多了,一个月才做了十几块钱,张小山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好同志。” 瑞和不知道知青点在他走后发生的对话,他步伐轻快地跑回家做准备,打扫卫生,煮热水冲红糖水,再把纸笔和课本笔记都拿出来。不到十二点他就吃好饭洗好碗,端坐着看书等许蔡恒了。 下午一点二十分许蔡恒就到了。不愧是有好几年教学经验的人,村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都是他在教,不过二年级三年级他也会教。根据瑞和的要求,许蔡恒定下语文、数学和政治的教学任务,为了制定更详细的教学计划他带来了好些卷子,说都是学校的期末考试卷,要给瑞和摸摸底。 瑞和先做一年级的再做二年级的,许蔡恒就在旁边盯着他做,慢慢地心里就有了主意,拿着笔在笔记上写写画画。被人守着填卷子和第一次写卷子的新奇忐忑体验,让瑞和拿笔的手都在发抖。 “停一下,你握笔的姿势不对。” 在纠正握笔姿势之后,瑞和更加紧张了,大冬天的额头都是汗水。许蔡恒赶紧说:“你别紧张,我就是看看你的水平在哪里,什么地方比较缺,你就平常心做卷子就行。” 写好之后,瑞和只觉得像跑了几里路,累得手脚都提不起来。许蔡恒将卷子收好起身:“今晚我就帮你看,明天正式上课。刚刚我粗粗看你做题,大概知道你哪里该补,你先准备数学课本吧,二年级的。” “好。”瑞和送走许蔡恒,心中还是很不安,于是去找李大水。太阳即将下山,李大水却还没回来,瑞和坐在榕树下等他。孩子们在嬉戏做游戏,他看着看着心就定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懂,不怕被嘲笑,许先生看起来是个好人,我一定能学会的。”瑞和低声说,揉吧揉吧自己的脸,精神又回来了。 “嗨小山!” 他抬头,看到李大水在巷子口出现,激动地朝自己挥手,他忙笑着挥手:“你回来啦?大美姐说你去霞路公社了,好玩吗?” 李大水和同伴告别快步跑过来,将背篓一放气喘吁吁地说:“好玩!看,我摘了这么多的桔子!”他将竹篓的盖子掀开,露出里面金色绿色交杂的桔子,光是看着瑞和就觉得嘴里唾液在淌。 “你哪里摘的啊?” “就霞路公社啊,走走先去你家,我分点给你。”李大水示意瑞和将背篓抱起来,自己往前多跑几步,大声喊:“姐!大姐!我去小山家,一会儿回来!” “知道啦!”李大美同样高声回他。 “行了,走吧!” 有孩子围过来叽叽喳喳地问:“水哥水哥,你带了什么啊?” 李大水眉毛一竖,佯装凶恶:“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145.8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在瑞和坐立不安中, 新娘子接过来了。都在同一个巷子里, 二十几步路的功夫, 却仍将接迎礼弄得热热闹闹的, 瑞和听着外面的动静,忙说:“我去看看!”说着就跑了出去。 巷子里热闹极了,新娘的父兄搬着嫁妆出门,慢悠悠走着让路人瞧个够。瑞和看见一张床和一张柜子,还有一些锅碗瓢盆被几个亲人抱着,巷头巷尾的距离,许蔡恒还是骑着车载新娘, 在路旁人的加油鼓劲中用力一踩—— 便带着新娘从那一头来到这一头,如同白鸽滑翔,两个新人奔向新的好生活。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 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 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 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 说菜式好, 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 其中有两个肉菜, 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 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我在。”红球突然出现,它让瑞和坐下,“很抱歉,因为我经验不足,在传送你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出了差错,导致和你失联,为了让宿主你赶紧赶上任务进度,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下这一次任务的主要情况,我先将原主张小山的记忆给你,你需要从里面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 瑞和刚应了一声好,就看到一束光往他额头飞来,他大吃一惊本能闪躲,没想到那光还会拐道,追着没入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涌入一个叫做张小山的人的一生。 张小山出生在某个小世界一个叫做上美村的普通南方乡村里,生于一九五六年。那是一个国家正在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张小山刚会走就会下地给父母送水,刚会跑就会去帮忙捡麦穗,等上了十二岁长得高瘦,就开始下地赚工分了。 他的一生很平常,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等改革开放,村子里不少人都离村去外面打拼,张小山却不愿意出去,仍然守着田地做活。三十岁结婚,在他三十四岁那一年,他的小儿子得病没有钱医治,最后死在出院回村的牛车上。张小山终于决定出去打工,他跟着村里的人一起去做工程,最后因工伤断腿,拿了一万两千块钱回到家。 之后他的生活过得更加糟糕,先是他再次怀孕的妻子因为他受伤而受刺激过大,早产加难产,留下一个孱弱的女儿离开了人世。他一个人拉拔着两个女儿长大,结果大女儿在工厂和一个外省的青年自由恋爱,最后跟着对方回了遥远的北方老家,接下来二十年没有再回来一次。 小女儿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弱,后来又得不到多好的照顾,长大之后仍然是病秧子,轻易扛不了柴提不了水,进工厂人家也不愿意收。最后只好在家里编草帽、竹筐、竹篾子竹灯笼等,赚些手工钱。 而张小山的身体在那年丧子断腿再丧妻的接连打击中已经败了下来,勉强支撑到五十七岁就撒手人寰,留下一个才二十岁还没有订人家的小女儿,满心牵挂,满心不甘。 瑞和看完张小山的一生之后听到系统问他:“你看出了什么?” 听多之后他已经不害怕那种怪异腔调了,也许这就是那个叫做晋江的公司独有的说话方式呢,越厉害的地方越与旁人不同嘛。听系统460问他,他便谨慎回答:“张小山他不放心小闺女,也想念他的大闺女。” 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些人消除执念和不甘之心,只要原主满意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因此说出张小山对女儿的牵挂之后,听系统又问“还有吗”他就继续思考:“腿伤了他很难受,他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体?还有他的妻子难产死了……” 瑞和的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个……可是张小山现在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女儿啊,怎、怎么办呐?” 系统460板正地说:“宿主,你没有抓住张小山之所以产生不甘和怨恨的根源。你再仔细想一想吧。我检测到你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所以为了不耽搁你的时间,这就把你送回去了。请宿主多多思考小心行事,有事找我的话就在脑子里喊我的名字。” “好、好的,麻烦你了。” 眼前一闪,瑞和脚下失重忍不住伸手乱抓,感觉到后背落在实处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自己屋里。月光洒进来将他的床铺照得清清楚楚,他有些恍惚:“我这是在做梦吗?” 瑞和先捏捏脸,再咬咬手指,最后在心里默念:“系统460?” “宿主我在,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没事!不好意思啊。” 瑞和一下子心安了。他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张小山的人生。系统说他没有抓住根源,那什么是根源呢?他自己想了老半天想不通,只好再次呼唤系统460:“请问什么是根源?” “我结合你现实世界的文字系统给你展示一下,你看像床上的月光。” 瑞和期待地盯着床板,月光照在床板正中间,好像有一只手在凭空动作,一笔一划写出两个字来。他着迷地看着,一下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这字真好看。 这就是所谓“根源”的书写啊,他胸口像揣了只兔子,又像偷舔了一口蜜糖,满心都是欢喜和满足。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系统460是出厂后第一次独立做任务,同批次出厂的同事也是菜鸟,没有办法互相传授经验,倒是听前辈们说过,宿主的脾性都是不一样的。 有的聪明又高傲不爱和系统打交道,那就淡淡地就行,有事说事没事隐身。有的宿主性子外向爱说话,那就多陪着说说话。有的宿主不怎么聪明,那就在规则之内帮忙多提点提点,好让彼此都工作顺利。 系统460想了想:这个宿主的年纪有点小,所处的世界也有些落后,没什么见识,似乎也不怎么识字。它听以前的前辈说过,一个宿主要做好任务,不需要多么聪明,也不需要智商多高,只要懂得事理、能辨是非,一切都错不了。其他的都能慢慢地加强,等任务做多了见识变广了,人就算不聪明也能慢慢成长起来。 一通则百通。 因此,不要对宿主的难处视而不见,规则内能帮的就要帮。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双方是要相处上许久的,系统和宿主,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你好我好一起好的关系。 想到这里,系统460仔仔细细地和瑞和解释了何为“根源”,为了让宿主理解,它说得很形象:“根就是树的根花草的根,有根才能长出上面的枝叶花朵,源可以理解是水的源头,有源头才会有之后的江海湖泊。” 瑞和一听就明白了,一个劲地和系统460说谢谢。 “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宿主,考虑到文化差异,我们公司会为宿主植入一套语言转换程序,在宿主进入不同任务世界的时候,当地土著的语言听在你耳中会是你现实世界的语言,而你说出的话在任务世界土著居民耳中也会是他们当地的语言。之前和宿主建立联系的时候出现意外,导致宿主的语言转换程序崩溃,所以现在我会把程序补发给你。” 瑞和想起刚来这里时虽然能听得到别人说的话,可自己却完全不会说时的窘境,忙不迭点头:“好!” “这套语言转换程序是有限定的,它只会为宿主附身时候原主在那个阶段已经掌握的语言做转换服务,请宿主把握好分寸。” “抱、抱歉,能不能解释一下限定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系统460反省了一下,立刻重新解释:“我拿你现在所处的情况来做分析,你附身的原主叫做张小山,现在他处于十六岁的人生阶段,在你附身之前,他已经学会当地的方言,接受了小学二年级的教育,所以也会初略使用本国官方标准语言普通话。这就是张小山现在掌握的两种语言体系,所以在你附身之后,语言转换程序就会为你提供这两种语言体系的转换服务。我这么说宿主听懂了吗?” 瑞和吃力地接收系统460一大段的解释语,终于点头:“懂了。” “那就好。这个任务世界的语言体系还有很多,宿主要自己把握。” “我明白了。现在我能得到的都是原身留下来的福泽,以后还是要自己努力从才能更好。”瑞和认真地说,“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收到。那么宿主开始做任务吧。” 瑞和又紧张起来。做任务?一下子他都没有头绪了!他呆坐在床上很久,突然想起系统460说过“现在正处于改变张小山人生的第一个分叉点上”。分叉点……瑞和不得不重视起来。他再次回想张小山的一生,系统460真的很厉害,原身的记忆好像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只要细心地翻找就能再次记起。刚刚才看过一次,这次回想很快就从记忆里扒拉出张小山在十六岁时的经历。 原来张小山也在李大水的帮助下打算进工厂了,他很勤奋,硬是在五天里学会了编织竹筐和面包碗,得到了进入工厂的机会。可是他没有去,他将机会让给了卢培音。 “原来是这样啊……”瑞和恍然大悟。不过原主喜欢卢培音,他却是不喜欢的,这一次他不会将进厂的机会让给别人。“系统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宿主,按照规定我除了给你提供原主的记忆,别的关于任务进展的信息我都不能透露。”系统460一板一眼地说,“前面跟你说过,你接受绑定的系统叫做[人生赢家],就是为逝去后心有不甘的人重新走一次人生,这怎么样才算是赢家要看你对原主心愿的理解,有时候并不是封侯拜相或是家缠万贯就是赢家。” 人生百态,各人的追求不同,所尝到的滋味也不同。 瑞和似懂非懂:“谢谢你了,我会再认真去想的。”他不应该将这个世界当做戏本子,也不应该当做游戏。这一切多真实啊!那些下地的日子流的汗水和吃不饱肚子空落落的感觉,一样一样都是真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妙地方时,他只想着小心翼翼地融入不让别人发现异常,没道理现在知晓前因后果了却大意起来。前进的方向已经为他指明,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146.8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我最近没看啊, 是真的有头发,你摸摸是不是?” 此时灯已经熄了, 瑞和已经摸到床上刚要盖被子,李大水将头发塞给你:“你捋一捋, 是不是长长的卷卷的?” 黑暗中, 瑞和接住那根头发, 他慢慢地从头捋到尾,还真的是三十厘米左右, 有些粗卷的一根头发。黑漆漆的夜里,他突然起了一身冷汗, 什么听过的灵异怪事都跳出来, 吓得他手一抖。 “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一根头发, 真不是你女朋友的?”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 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 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 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 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 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 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 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 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现在又自己吓自己,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就这样,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147.9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 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 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 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 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 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 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 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 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 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他却不敢多拿一个,不然嫂子会瞪过来,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瑞和摸了摸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肌肉强壮,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我要买这个。”瑞和将布料递给售货员,“给我裁十尺。” 售货员说:“厚棉布十尺,一尺五毛二分钱,收你五块两毛钱。” 瑞和将布票和钱拿出来,售货员接过后仔细检查一遍,然后将票和钱放进头顶钢丝线上的布袋里,轻轻一拨滑轮就带着袋子往后头飞去。坐在后面办公桌上的会计站起来将钱取下,找零写发`票,再将袋子推回来。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瑞和点点头:“往年那件已经补得不能再补了,去年的布票买了薄棉布做夏衣,今年的布票就买厚棉布做冬衣。” “你都赚这么多了不用这么省,布票不够用就去和别人换嘛。” 瑞和没有应,他对未来的计划没有人能理解也没人能诉说,因此他还是过着节俭的生活,再说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他打岔:“走吧,我们回家了。” 那一头张翠莓也选好自己要的布。刚刚他们到百货大楼去,那里确实挂着十几件长裙,长至脚背,说是灯绒芯的料子,颜色有卡其色、浅灰色、黑色和棕色。价格很贵,一条要十七块八毛钱。张翠莓生生被吓退了,可还是舍不得梦寐以求的裙子,裙摆下垂的弧度和晃动之间的优雅,妆点了这个才十九岁女孩子的梦。因此她咬咬牙,来布店扯布打算自己做。 “一尺灯绒芯要两块六毛钱,做一条裙子至少要两尺吧?这样就三块多了!”张天赐觉得做裙子根本没必要,每天都要干活的,搬搬扛扛,穿裙子多费事! “我就要买。”张翠莓的脸色有些奇怪,“平时不穿,哪一天也是要穿的。” “哪一天?” 张翠莓的脸一下子黑了:“不关你事!我爱哪天穿就哪天穿!” 瑞和过来的时候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奇怪,看出他们闹了矛盾还很着急,悄声问张天赐:“你们俩吵架了?” 张天赐更莫名其妙呢:“没吵啊,突然就不理我了。” 张翠莓将布小心珍惜地收好,看向瑞和他们:“走吧。还要买什么吗?” “那回公社吧,我想去副食品门市买肉。” 四个人开开心心地上镇里,结果气氛古里古怪地回去,瑞和看不清其中缘由,只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等和张翠莓告别,张天赐的肩膀一下子垮了,李大水解密说:“张哥,你是不是说错话让张姐生气了?你先别急着否认,本来张姐买布做裙子很高兴的,怎么最后买到布反而还黑脸了?肯定是你的问题啦。” 说到买布,张天赐还是有诸多不满:“赚钱多难,买点肉啊蛋啊多好,做什么裙子。”他低声嘀咕,“看起来多不正经。”最后这几句话他说得很小声,瑞和和李大水都没听清。 “天赐哥,你这就不懂了。”李大水见张天赐不解风情,自以为自己有经验,就和张天赐传授心得,“翠莓姐是女孩子嘛,女孩子都爱漂亮,我姐也是这样呐。反正翠莓姐自己能挣钱,要买就让她买嘛,让她高兴多好啊。如果要更好的话,你送她会更高兴。” “为什么要我送?” 李大水瞪大眼睛:“你们俩不是处对象吗?” 张天赐的脸红了一下:“别胡说,我们就是一起奋斗的好同志。行了我到家了,下次再见。”说完疾步离开。 瑞和终于反应过来:“他俩处对象?” “老天爷哎你终于看懂了,我都给你暗示多少回了。你没发现那两人眼珠子总是黏在一起,走路的时候也靠得很近吗?啧啧啧,恋爱真好。” 瑞和:“……” “不过天赐哥好像很不解风情,如果是我对象想买裙子,我一定掏钱买来送她,想买啥我给买啥……” 见李大水这幅春心萌动的样子,瑞和问:“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嘿嘿嘿,我妈说要给我相亲,我也不知道是谁。”可就算这样也够这个小伙子幻想期待了。 瑞和笑了:“挺好啊,那等你相亲成功了要告诉我,我给你送结婚礼物。” “嗯!”李大水羞涩地点头。 两人又去了一趟副食品门市,之后才回家。将东西归置好之后瑞和累得坐在床上不想动。 “大年二十四就已经有过年的感觉了。”听着外面孩童的欢声笑语还有零星的摔炮声,瑞和不由得发出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和我家太像了。” 系统460沉默,这个任务世界的架构基础和设计灵感,其实来自于古地球,进程相当于古地球古华国七十年代初期。而宿主徐瑞和所处的世界,和古地球也算平行位面,发展进程和文明传承极为相似接近。在浩瀚的大宇宙中,存在着无数这样的相似平行位面,只是有的湮灭了,有的还在继续往前走。不过这不是它能说的事情,只能等宿主自己发现这里和他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 善于发现并且利用得当,才是宿主成长起来的必经之路。 于是它只回答:“宿主,外面下雨了。” 瑞和一惊,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他赶紧飞奔出去收衣服。收拾衣服的时候和张大嫂碰了个面,瑞和打了声招呼,张大嫂对他笑了笑态度很亲切,匆匆抱着衣服进屋前还说:“今晚来家里吃饭!”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将衣服抱进屋重新晾起来之后,瑞和看了一下马蹄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十五分。中午煮饭的时候他特地煮多,就留着今晚炒饭吃的,他也不是很想到隔壁去吃饭,不自在又别扭。于是他撑着伞过去说一声,张大山正蹲在门口削萝卜,见他过来赶紧招呼:“快进来外面下雨。” 瑞和只好进屋去,刚说明来意张大山就打断他:“吃什么剩饭,就来大哥家吃!”这年头剩饭也是好东西,饭是干的,吃了饱肚子。瑞和还是推辞:“不好浪费,下次吧,下次再来大哥这里打扰。嫂子呢?你跟嫂子说千万别煮我的饭,我这就过去了。”说完不顾阻拦又回去。 他不是没看出张大山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他并不想去打探。 这一年多来,瑞和对张大山的了解更深了。当年,张大嫂因为他多拿番薯瞪他,张大山维护他,那时候他很感动。等到获取原身的记忆,看多之后他才发现,那只是张大山一贯的行事风格。张大山万事不出头,万事都当看不见,反正一切都有张大嫂在冲锋陷阵。在村子里,直至今天还有人说起张大嫂心狠亏待婆婆的旧事,可几乎没有人捎带上张大山的名字。 去年分家的时候,从头到尾也是张大嫂在掰扯分什么怎么分的事情,张大山只沉默。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分家这么多了,不年不节请自己吃饭,多奇怪?只是刚刚他过去的时候,张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听动静张大嫂在厨房做饭……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瑞和将雨具放好,关上门开始做饭。“系统,你说大哥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我现在别的没有,只有钱。” 他边念叨边做饭,系统460没应他他也没在意。系统460听着听着,突然问:“如果是跟你要钱,你打算怎么办?” 瑞和明显高兴起来,十句里面系统回应他一句他就很高兴了,听清系统的话后他想了一下:“那要看要钱是做什么用,要借多少,太多的我不会借。”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系统系统,除夕夜你能和我一起吃年夜饭吗?”他满眼期待,黝黑的脸庞上双眼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人吃年夜饭,你能吃饭吗?你喜欢吃鱼吗?还是想吃肉丸子?” 系统460骤然失声,它想开口,却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好像体内的语言程序失去控制,满脑子都是乱码。 “系统?系统你在吗?” “我在。宿主不好意思,我不需要吃饭,不吃鱼也不吃肉丸子。”顿了顿,系统460说,“谢谢你的邀请。” 瑞和眼里的光迅速散去,低垂着眼说:“好吧。” 匆匆吃完饭之后,瑞和又去看书了。他想起妹妹徐瑞珠了,他现在有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他也想像大水一样买秀娥婶子要买的东西,也想像张天赐一样给他姐姐置办嫁妆。 可是他现在没有妹妹。 过几天的年夜饭,也只有自己。 想着想着,那课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他瘪瘪嘴,赶紧用手背压住鼻子。 我大了,十四岁了,要勇敢。 憋啊憋,把眼泪又压了回去。 可是眼睛还是迷蒙,眼前课本上的字根本看不清。 系统460看见之后有些担心宿主的心理健康,后悔自己刚刚拒绝得太直接了。一个合格的系统,应该在权力范围内让宿主身心健康,有良好的做任务状态。 思来想去,脑中的代码滴滴滴地跳动,系统460终于想到觉得很不错的补救方案。于是正不好意思地揉眼睛的瑞和听到系统平板的声音:“宿主,我吃不了东西,不过除夕那天我能陪着你坐,直到你吃完饭。” 瑞和松手,惊喜地说:“真的吗?” “真的,我从来不说谎。” 148.9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 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 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 前些天挖红薯, 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 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 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 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来,了!” 稀溜溜—— 饭桌上,瑞和抬眼看了看对面, 张小山的大哥张大山正在大口喝粥, 嫂子在啃蒸的红番薯。他在两人的饭碗上溜一圈, 垂眸继续喝粥。桌上还有一个小竹篾子,上面有四个刚蒸的红薯, 他却不敢多拿一个, 不然嫂子会瞪过来, 这是他这几天得来的经验。 洗了碗回到自己的房间, 瑞和摸了摸肚子, 总觉得肚子里晃荡的都是水。 他没吃饱。 可是他还不敢多说什么, 他没有张小山的记忆, 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原身年纪小, 看着应该是十六七岁吧?原身大哥张大山二十出头的样子, 肌肉强壮, 一看就做活很厉害。而且,他没看到家里有老人家在。那大哥就是一家之主,要养家呢!大哥吃得比他好,嫂子给大哥盛的番薯粥更稠一点很正常的,在他以前的家里也是这样的,好东西要先给爹吃,这样爹才有力气干活呢。 瑞和舔了舔嘴唇,慢慢进入梦乡。刚睡着,铜锣声又响起,下午的工作又开始了。 插秧忙碌异常,早上四点半上美村第十一生产队队长张田生就敲锣将人全部喊起来,平日里躲懒,看在同村的面儿上张田生也不管,反正工分记着,做不够就没有满工分。现在可不成了!上美村十一个生产小队,现在都卯足了劲比呢!要是真落到最后一名,那得丢脸死!所以,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任何偷懒都不允许。因此下午一点半,日头最大的时候,铜锣提前敲响。 “我就直说了啊!这次插秧结束后公社要开总结大会的,咱们的表现生产大队看在眼里,如果表现得不好,到时候大队的人去开会,把我们小队给批评了,你们这张脸羞不羞?啊羞不羞?都给我认真了!我看看谁偷懒,工分我非但不给记,我还要记下来报上去!让你们的名字在公社大会上响一回……” 瑞和每听一次队长的训话,心里就紧张一分,急得他呀就怕被批评!他爹以前就教他,不聪明不要紧,可人要勤快,勤能补拙!要多听聪明有智慧的人的话,从中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等等。在他看来,队长说得特别好!勤劳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他要努力赚工分,赚粮食养活自己。 饥饿和生存的压力,让瑞和压下对妹妹的思念和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恐惧,沉默着安静地埋头苦干。他庆幸周围的人都忙,到插秧最后阶段,连爱说话的李大水都累得少开口了,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关注他。他就在这忙碌的时节,小心谨慎地融入这个环境,在耕种结束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本地土话,也摸清了原身更多的消息。 插秧结束之后,生产队组织庆祝大会,在夏日的夜晚,他们在晒谷场围着做一大圈,每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出来表演,瑞和瞪大眼睛听着那些队长唱歌,还怪好听,歌词也挺好的,连他都听得明白。好像是在歌颂一个特别伟大的人,还有一个特别伟大的党,大家的好日子都是他们带来的。瑞和听着听着,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来。就着火光,他看着那些笑脸和远处的草垛,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好到他都想哭了。 在这里,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分,就有吃的,多好多好啊。瑞和没读过书,只会用“好”这个字来形容,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这里好的,暗地里还在想,如果妹妹也在这里就好了,这里没人打他们,他们兄妹都是做活做习惯了的,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更加不知道去哪里找妹妹了。失望了一会儿,瑞和又被场上的新节目吸引了注意力。 “来,接下来请咱们上美村的知青们来个节目,诗歌朗诵!” 瑞和睁大眼睛,嘴巴不自觉长大,李大水撞他的肩膀,贼兮兮地问:“漂亮吧?” “嗯!”他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只见人群里站起来五个年轻姑娘,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露出白净的脸,虽然穿着普通的长裤衬衣,站成一排的时候抬头挺胸,说不清楚的青春靓丽。卢培音也在里面,站在正中间,她开口了:“沁园春,长沙。” 身边的四个女知青一起念:“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语气激昂情感充沛,瑞和的眼睛简直要发光了,原来知青是这么有文化的人啊。他之前听李大水说,知青是“城里”来的,从城里来乡下,一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之前瑞和私下还在想:这些年轻的知青是犯了什么错吗?怎么跟戏文里的流放如此相像?现在一看,这些知青念诗歌这么厉害,气质区别于其他人,他就想自己原先的猜测肯定是错的。 他第一次听到这么大气的词儿,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话语调,和他刚学的当地话截然不同,好像这些女知青一下子就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看直眼了吧?” 面对李大水的调侃,瑞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头用手背碰鼻尖,小声问:“她们念的真好听,是她们写的吗?” “肯定不是啦,这是老主席写的,可有名儿了!” “哦。”虽然不是女知青写的,瑞和还是觉得这些知青可厉害了。 “你可别再对卢培音动心啊,这阵子农忙,你没看见多少男人围着她转,这个帮着做一点那个帮着干一点,她自己都不用多劳累。她太受欢迎了,你要是继续追她的话肯定艰难,倒不如重新找一个,其实我们村里的女孩子就挺好的……” “别说了,我都知道的,我还小暂时不说这么,大水哥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 晚会很快就散了,用这里的时间来算是“八点”,瑞和躺在床上,听见肚子又在咕咕的叫。不过他早就习惯饿肚子了,并没有当回事,熟练地放缓呼吸,再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他还在今晚的晚会呢,脑海中那些知青的站在那里的场景挥之不去。“真好看啊。”他小声念着。 挺直的腰杆儿,听不懂却感觉十分美丽的诗歌,这就是读书人啊。瑞和心中羡慕极了,他从来没有读过书,却对读书一直存着一股敬畏和向往。真好啊。他再次翻了个身,慢慢地进入梦乡。在梦中,他坐在学堂里,桌上是白色的泛着香气的书,往左边一看,胞妹瑞珠正在对他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 真好。 第二天醒来时,瑞和心中还有些美,觉得这样的美梦简直比填饱肚子还让他高兴,希望每天都能做这样的梦才好。 低头穿鞋,泪珠子滴在了泥土里,他大力地擦眼睛,垂着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直到外面铜锣声起,他才抬起头抿嘴到院子里去打水洗脸,毛巾是旧衣服改的,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好像将自己的脸当地板了,狠狠地擦了几下,然后快步到外面集合。 忙碌的生活让瑞和没有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他现在要做的是做好队长分配的工作,赚取足够的工分,等秋收的时候才能分到更多的粮食。 他很饿,很想吃一顿饱饭。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回到家时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左看右看,瑞和发现被子有些乱,再转身一看,角落里堆放的竹编制品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他是个喜欢打扫卫生的人,因此将小小的一间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屋子虽小东西却不乱,样样东西的摆放他心中都有数,左右一看就惊怕地发现:有人进过他家! “家里进贼了?”瑞和一想到家里可能进贼,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财产。 他的积蓄不少,今年他到市里的农村信用合作社存过三次。不过那里实在太远了,来回一次要走一天,因此后面四个月的工资他还没存进去,还打算过完年开工前再去存。 现在家里还藏着一百五十多块钱,瑞和藏在床板下。他飞快掀开褥子和草席,发现床板下的钱已经不翼而飞。那一刻瑞和的心被强烈的惊惧愤怒攥住,愤怒、惊恐和悔恨不停涌上来,让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猛然回头看向屋子另一个方向—— 他的存款单,有三百块钱的存款单。 存款单不管谁拿,只要去取钱的人说自己就是存款单写着的存款人,工作人员就会给钱,认单子不会认人。 心跳得更快了,瑞和几乎是连跑带蹦地冲到衣柜,衣柜是年中闲时刚做的,用的是竹器厂的材料,管事对这些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你不是偷偷将材料偷出去卖,只是给自家做些小物件他不会说你。于是年中瑞和学着给自己做了一个衣柜,看起来还像模像样。 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有些乱。瑞和却不在意,他深呼一口气将衣服全部拿出来,倒腾几下将柜子中间一截隔板抽出来。隔板同样也是竹片做的,为了牢固瑞和编了两层,在中间夹进细木条做支撑,摸起来其实仍然很薄。瑞和这时候已经冷静很多,他不相信小偷会拆衣柜,会拆隔板——还独独拆了这块不起眼的隔板。 隔板被他小心地拆掉,里面夹了一个油纸包,打开后赫然是三张存款单。 “还好……还好……”瑞和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缓过劲来。如果这些存款单也被偷,他真的觉得天要塌了。 可是他还是丢了一百五十块钱。 一百五十块钱。 省吃俭用,从早忙到晚,汗水将衣服泡烂,手心手指磨破了也没时间长好,厚厚的茧洗脸的时候都扎脸。一个月的工资四十块出头,不吃不喝也要攒三个多月。 就这样没了。 读书的积蓄缺了三分之一。 瑞和眼前一阵阵发黑,系统460见状赶紧将他点醒:“宿主先被激动,赶紧报警啊。”说完自己也愣住了。瑞和却跳起来:“没错,我要去报警!” 结果冲到大门处猛然停下。报警?去哪里报警? 他一咬牙冲到隔壁拍门:“大哥大嫂我家里进——”隔壁的大门锁着,挂着铁锁头,说明主人家不在。 于是瑞和冲到李大水家,李家的男人们都去家里的自留地忙活了,就只有女人们在家。秀娥婶子闻言眉毛一竖:“我们上美村一向没有出过这档子事,到底是谁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她拉起瑞和,“我带你去去队长那儿!一定给你讨一个说法!” 天啊!整整丢了一百五十块钱,天啊!不是自己的钱秀娥也觉得心痛得要晕过去。 张田生正好在家,听了瑞和的话眼神就变了:“一百五十块?”得瑞和红着眼睛点头,他立刻站起来,这太恶劣,这可是大数目啊! “门锁有没有坏的?窗户呢?” 瑞和摇头:“不知道,门锁应该没坏,我回来的时候还用钥匙开锁的。窗户……我没来得及看。” 张田生都理解的,小山年纪还小,乍一发现家里遭窃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让瑞和放宽心:“我现在就出去查,你先放宽心!”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张田生将事情报上上美村生产大队,大队长张爱国让几个生产队队长一起去查。大过年下出现入室盗窃性质太严重,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一百五十块钱,张爱国非常重视,让小队长们:“询问老厝围那一片特别是小山家附近的人,看有没有人看见外人路过小山家。他说中午在小港角那里吃喜酒对吧,门锁也没坏?有可能是熟人作案,都问一问!” 很快外面就响起铜锣声,村民们被喊到一起询问。 听到消息后,李大水从自家自留地里回来陪伴瑞和,他知道瑞和明年的计划,因此十分愤怒竟然有小偷来偷钱:“太恶心了!正正好在你出门喝喜酒的时候来偷,一定是早有预谋!你别难过,一定能抓到小偷的!” 瑞和轻轻点头:“希望吧。”对找到的小偷并没有抱很大期望。 “唉也是倒霉了,刚好你哥正好不在家,不然的话小偷也不会撬窗进来,如果他们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动静。” 现在说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瑞和还是比较生自己的气。 之所以家里这一百五十块钱还没存起来,一是因为农村信用合作社太远,要走路到市里,没两个小时走不到,竹器厂没有固定假期,闲的时候可能周六或者周日放一天假,平时他没时间去。二是这柜子不好经常拆,麻烦费劲,他图省事就把钱放在床板下了。 如果自己不偷懒,早早将钱存到信用社就好了!就算请假也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发懒!为什么要发懒! 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李大水看他的脸色不好,重重地揽住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晚上,张田生来到瑞和家,刚进门就叹气:“小偷是撬窗进来的,你家附近的人都说没看见有行为古怪爬窗的人。临近过年,外村人进出比较多,我已经将靠近过老厝围的外村人都问过一遍,都有人证证明他们没靠近你家。唉!”说完张田生重重叹气,看向瑞和:“小山呐,我也是没办法了,好在你年轻,钱没了还能继续挣,这一次就当教训,以后啊要把钱藏好,最好是存到信用社里。” 虽然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瑞和还是很失望。他强打精神和张田生道谢,抓了家里过年用的一包红糖糕给张田生:“给弟弟妹妹吃。”谢过他今天的奔波。 张田生哪里肯拿他的东西?虎着脸强硬拒绝后又叹口气:“你好好的工作,我就放心了。小山,生活就算这样,有时候总有一些王八蛋来搅局,你别灰心丧气,我也听说了你在竹器厂做工,那很好,只要人健康什么都赚得回来的。” 送走张田生,瑞和强笑着对李大水说:“你也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李大水摇头:“我和我妈说过了今晚在你这里睡。都要九点了,走走走我们睡觉去,明天我带你去钓鱼!” “好。”瑞和再次叹气。 “别叹气啦!”李大水拽他,“睡觉睡觉!”说着去铺床。 床还乱糟糟的,下午瑞和查开床板下的钱时将被褥全部翻起来了。李大水将床铺好再把蚊帐放下来,“我睡外面你睡里——咦怎么有这么长的头发?小山你交女朋友啦?”他贼兮兮地笑,“她来你家过夜啦?” “好!” “恭喜恭喜啊!”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瑞和突然想起许蔡恒今年下半年总是脸色疲惫的样子,那时候他以为是学校的事务繁忙,现在想来应该和明勇哥一样,是为了婚事做准备累的。 总共摆了五桌,男方这边除了知青和学校的同事加上瑞和,其他都是女方的亲戚。瑞和边吃边听,便听到许蔡恒城里的亲人没有一个过来,众人多有猜测。 宴席很快吃完了,有些人带了家里的碗,还带了一些菜回去,饭桌上盆子全部空空。瑞和与许蔡恒告别,祝他新婚快乐,许蔡恒忙给他一袋子回礼:“喜糖,拿回去慢慢吃。” 149.9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 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 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 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 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 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 说是粿汁店, 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 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 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 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 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150.9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 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 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 因为他“晕”在路边, 张家嫂子临时起意, 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上前来去摸他的头,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 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我现在要去找大水,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 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 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 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 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 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 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 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不过这时候的瑞和并不知晓这些,他在意的是刚刚看到的妹妹,不过系统说那只是一段他濒死前的影像。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那也好。”他蹲在妹妹面前细细地看她的脸,最后转头问:“任务呢?我该怎么做?” 下一瞬瑞和觉得脚下一轻,落地后他有些惊慌地打量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四周白雾缭绕之地,还流淌一条看不见尽头和边界的江,江水是碧绿色的。他有些不安地在岸边四顾,小声喊:“系、系统460?你在吗?” 151.9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送完明天休息一天!”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 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 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 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 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 说是粿汁店,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 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 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 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 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152.9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多少钱?” “三十四块钱。” “这么贵?” “不贵啦!我原价三十块钱在上海百货大楼买的, 运到这里总要赚些路费和辛苦钱吧?你要是自己去上海买, 加上来回车票都要快五十块钱呢!”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 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 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 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 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 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153.9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她低头喝了一口气水, 桔子果酱冲的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可她的心却有些酸于是嘴上也酸起来:“你的日子过得更好了, 哥嫂的死活你也看不上眼了。”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 也没往心里去, 只问:“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 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除去买粮食的花费, 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 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 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 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 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 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让大家评评理,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 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 “我要去洗被子了, 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 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 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瑞和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将搪瓷缸子放下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要上进的样子,真的不是看上哪个读书人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就琢磨着多读书吗?” 瑞和就差对天发誓了:“真的没有!”冤都冤死了! 李大水虽然总爱想东想西,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哭笑不得,但人是真的可靠,见瑞和实在烦恼,他就正经地给瑞和出主意:“我是不懂这些啦,不过你能找那些懂的人问嘛,村里那十几个知青,随便几个都能为你解决问题。” 那些知青…… 瑞和有些胆怯:“我和他们又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那就先做朋友嘛,你送点炒花生送点红薯送点菜,那不就有交情了?将东西一送,再把你的要求一提,少有不同意的。” “你说得对,还是你聪明。” “记得啊,如果真有不同意的,你得把东西再拿回来,别浪费了。” 瑞和回头就收拾东西,直接去了知青安置点。村里的知青安置点就在老爷庙里,早些年因为破四旧老爷庙被砸坏了,后来知青下乡村干部就把老爷庙收拾一遍做出隔间,专门给知青住,现在那里住了十一个知青,其中就有瑞和这一次的目标:在村小学任教的许蔡恒。 他想,许蔡恒是小学老师,教他绰绰有余。他不止带了糕点、炒花生,还带了两块五钱。现在小学五年级一学期的学费就是两块五毛。当然了,如果许蔡恒不满意觉得太少,他还能再加。 事实上,许蔡恒很容易就接受了。他看瑞和面目老实眼神单纯,不是个坏脾气,心里就肯了一半。再接过那两块五毛钱和糕点等礼物,直接就应了下来:“你想读书这很好,这样,村里小学正月二十开学,在那之前我可以天天给你上课,就按照学校上下课的时间来办。等学校开学了,我就只有周六周日有空,到时候我们再继续,直到暑假,你觉得成不?” 154.9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他头痛欲裂, 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 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 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 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 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 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 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 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 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 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瑞和坚定摇头:“对。” 李大水还有些疑惑,不过现在不少闲聊的时候,眼见瑞和插秧已经挪到前头,两人之间错开两个身位了,再询问会让别人听见,于是不甘心地喊:“下工再聊哈!” 在家里左等右等不到朋友的李大水坐不住了,飞奔出门打算去张家,结果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哈。爬起来之后回身一看,一下子吓着了。 155.9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 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 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 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 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 “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 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 三人一组,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 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 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 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 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 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 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 连针都不会拿, 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 “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156.9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看出瑞和意动, 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 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 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 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 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 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 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 瑞和有些遗憾,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 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157.100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 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 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 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 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 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 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 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 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 在牙行、在宅子里, 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卢培音这一招不怪瑞和觉得眼熟,这明明就是张小山遇到的啊。在张小山的记忆里,他在应聘成功后在村道上遇上了卢培音在他面前摔倒,上去扶之后为了避烈日,便将卢培音扶到僻静的背阳处。之后原身听对方含泪诉苦,她恨自己不争气没有被选上,擦眼泪的手上面满是被竹片割出来的伤痕,新新旧旧一条条红痕,看得张小山心疼极了。 张小山不是瑞和,日复一日地被卢培音吊得情根深种,脑子一热就中了卢培音的语言陷阱,顺着话头就说自己能把位子让给她。 还是自己主动的,心甘情愿,还怕卢培音拒绝。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157.100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张小山记忆里对卢培音那是极尽美化, 根本就是白月光朱砂痣, 而卢培音的行为一点都不越界,连主动的肢体接触都没有, 吊着人心的手段很高端, 瑞和虽然看过张小山的记忆,却也没发现卢培音暗地里的手段。 他根本还没有开窍,看不懂卢培音那些眼神中的欲语还休。 因此,瑞和一直以为是张小山自己喜欢卢培音,那些献殷勤和帮助都是张小山自己愿意的。 今天一看卢培音摔倒,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原来张小山记忆里卢培音摔倒是故意的啊!不然的话也太巧了!她竟然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 想通这一点之后瑞和对着那张清丽的脸已经完全没有好感了。 见李大水过去搀扶他也原地不动,等李大水扶着人过来时就继续往前走, 也不说帮忙搭把手的话。 卢培音主动搭话,娇滴滴的可怜兮兮的,还说起今天竹器厂招工的事情, 说的话和张小山记忆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句句勾着人心。就连李大水这样对卢培音没有男女之间那种喜欢的小伙子,都觉得卢培音真是十分勤奋刻苦坚强,没有被选上真是太可惜了。 听李大水安慰卢培音,瑞和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渐渐地起了防备心。说实话, 他不是没见过心计深的女孩子, 在牙行、在宅子里, 为了活得更好用心计的人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聪明,并不敢和别人使心眼,只低头多看多听。宅子里下人间的倾轧很厉害,他之所以会在小主人一众随从中被拎出来安上罪名,也是因为他和妹妹是外面买进来的,没有后台。其他随从为了脱罪,自然千方百计将罪名推给他,人心如此,他早就看得很清楚了。 可是不知道是卢培音手段更高明,还是他的戒备心在这个世界下降太多,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卢培音并不单纯,一直在算计着原主。 “这里的生活简单又安逸,让我懈怠了。”瑞和心中自省,决定以后要擦亮双眼好好看人。现在的生活是他在过,路也是他在走,未来的变数必定有很多,张小山的记忆并无法给他完全的指引,如果再掉以轻心导致任务失败的话,距离他回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远了。 卢培音靠着李大水,眼神却悄悄往瑞和身上去,可让她心焦的是这张小山是怎么回事?话头不接,眼神也没往她身上挪一点,难道她看走了眼? 她从来都是一个妥帖小心的人,今天这样的主动出击已经很不像她平日的作风,这种主动却得不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中发虚,为了保持形象也不敢表现得太露骨,毕竟李大水还在旁边呢!这个村子让她打从心底讨厌,特别是那些老女人一个个嘴碎得要命,那些村姑也嫉妒她,如果落下太明显的话柄,村子里的那些八卦和唾沫子就会害死她的。 临到山脚,卢培音轻轻推开李大水:“谢谢你了大水,我就在这里坐着,劳烦你帮我把青青喊来吧,我们约好在前面汇合的。” 李大水直接应好,瑞和一声不吭地跟着李大水走。等走到远处李大水撞撞瑞和的肩膀:“你刚刚都不说话,她跟你打招呼你也就点一下头,你真的不喜欢她啦?” 瑞和果断点头:“真的不喜欢,我打算先赚钱,赚到钱再说结婚的事情。” “也是,明勇哥为了结婚都拼出去了,天天忙得要死要活的,刚刚我在厂里遇见他了,他说丈母娘又提要一辆自行车,我看他着急得要上吊了都!” 瑞和也心有戚戚:“自行车?好贵的吧?我记得自行车也要票才能买到的。” “是啊,一辆最少要一百五十块钱!咱们村可没得卖,还得到镇里看看。” 两人闲话说着,找到青青之后告知对方卢培音的方位,这才结伴继续回家。等走到晒谷场的时候李大水突然说:“小山,我去追卢培音你说好不好?” 瑞和正在想事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李大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发,又说了一遍,说完小心地看瑞和的脸色,“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瑞和既感动于李大水对他的情谊,又担心他怎么会喜欢上卢培音?他停下脚步:“大水,你喜欢她?什么时候?我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就、就刚刚……” 看李大水羞涩的模样,瑞和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怎么这哥们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喜欢上了一朵毒花!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事情发生这样的变化,那对李大水就太不公平了。 李大水不像原主张小山家里只有一哥一嫂,就算张小山就迷了心魂,能付出的也只有自己拥有的,张大山夫妻不会让他拿家里的东西去给外人。因此,张小山只能帮卢培音干活,将竹器厂的工作让给对方。在卢培音进厂之后,张小山几乎再也看不到她了,他就那么等啊等,六年后会恢复高考,卢培音撇下刚定亲的未婚夫考上大学,彻底离开了上美村。 那样美丽的倩影映在张小山心中,直到三十岁他才愿意和其他人相亲结婚。可以说,这份年少的感情对张小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瑞和暂时想不到这么深,只是一想到李大水会重蹈原主的覆辙,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大水在家里受父母兄姐的宠爱,如果真的喜欢上卢培音,李家还真有可能被掏空。太糟糕了,不可以这样。 “你跟我来!”瑞和拽住李大水钻进草垛里。李大水一脸懵,却还是听从他的话钻进去。 “你喜欢她什么?”在草垛里找了处背阳的地方盘腿坐下后瑞和发问。 “漂、漂亮吧?” 不同于上美村其他女孩子的美丽,甚至在女知青中也十分突出的气质,当初张小山也是因为牛车上坐着的少女侧脸笑那惊鸿一面而心动的。在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卢培音确实是一道清新的风景。 瑞和承认卢培音身上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气质,可他也看到了她身上黑心的一面。他对李大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吗?” 李大水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和她不会有结果。她那么漂亮,你之前也说过好多人也喜欢她,她是高中生,她的家境也好,听说父母一个是干部一个是老师,我家有什么?她以后一定是要回城里的,再喜欢她也不会有个好结果。” 李大水一腔春思被冷水浇了个透,喃喃道:“也不用想那么远……” 一想远,那点情思就开始在风中荡起来,虚虚地落不到实处。 “听我说大水。”瑞和抓住李大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你可以回去问问秀娥婶子,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李大水一个哆嗦,想起平时他妈常说的那些八卦,他妈说过几次卢培音干活不行,来村子两年了还肩不能扛,语气很是嫌弃。虽然男孩子里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卢培音,可是在村里人眼中,干活不利索的女孩没用。他一下子就蔫了。 瑞和松了一口气,还好大水怕秀娥婶子,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回到家瑞和将柴火送进厨房,厨房的灶火早就熄了,他在桌上的倒碗里找到两个红薯,应该就是哥嫂留给他的。他见家里悄悄的,张大山夫妻应该都在抓紧时间午睡,也不知道张大嫂有没有被招,现在也没法问。 配着着井水吃完两个红薯之后,瑞和又冲了个冷水澡,才将衣服晾好外面的锣声又响了,下午下地的时间又到了。张大山夫妻很快出屋子,瑞和便问起张大嫂早上面试的情况,张大嫂的脸蹭地就黑了。 张大山皱着眉头说:“没进。我就说你别去了你偏要去,浪费了多少红薯。”张大嫂瞪眼:“你哪里说过了?!明明我说要去的时候你一口就答应了的!现在怨我咯?!” 见夫妻俩吵起来,瑞和赶紧出门去,第一次上班可不能迟到。进工厂之后,管事给他安排了两个组员:“最近任务紧,一天一组至少要做十二个竹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们就做六个吧。” 瑞和忙问:“那如果做不完呢?” “今天做不完不会扣工钱,计件的嘛。” 组员们刚松一口气,管事继续说:“ 如果每天都能完成任务,月底会给你们每个人两块钱奖金,怎么样,做不做?” 瑞和看向其他两个组员,三个人互相打量,最后齐齐点头。 卢培音这一招不怪瑞和觉得眼熟,这明明就是张小山遇到的啊。在张小山的记忆里,他在应聘成功后在村道上遇上了卢培音在他面前摔倒,上去扶之后为了避烈日,便将卢培音扶到僻静的背阳处。之后原身听对方含泪诉苦,她恨自己不争气没有被选上,擦眼泪的手上面满是被竹片割出来的伤痕,新新旧旧一条条红痕,看得张小山心疼极了。 张小山不是瑞和,日复一日地被卢培音吊得情根深种,脑子一热就中了卢培音的语言陷阱,顺着话头就说自己能把位子让给她。 还是自己主动的,心甘情愿,还怕卢培音拒绝。 只不过瑞和以为这一次他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才对,毕竟他没留在厂里等卢培音,更没有担心地跟在她后面护送她。这次他还上山来捡柴火,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不应该遇到卢培音才对,还是在山上。刚刚看到卢培音他还很吃惊呢,此时见卢培音摔倒更是脸色古怪。 158.10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 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 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 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 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 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 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 “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 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 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 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 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 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158.101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 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 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 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 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 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 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 “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嗯!”李大水点头。“对了,你让我帮忙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现在咱们村宅基地一分地大概三十多块钱, 我妈说请村里人来建房子不贵, 包三餐,一天一人给八毛钱就行,不过材料要两三百块钱呢。你真要买地建房子啊?你的工钱不是都给你哥了吗?哪里来的钱买地?” 瑞和谢过他:“帮我谢过秀娥婶。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后就分家,分家后再攒钱买地。” “你哥能同意?” “我同意就行啦, 只要我跟大队里说一声, 把我的户口迁出来重新立户就行。” 距离上次说要分家, 到现在也有四个多月了,期间张大山夫妻不再提分家的事情,私底下瑞和还是打听过的。好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村子,分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情,甚至也不需要找族中长辈让他们同意。只要和村干部说清楚,将自己的名字迁出来重新立一个户口就可以,连手续费都不用交呢。打听到这一点时瑞和松了一口气。 至于分家时家里财物的划分,那就自己私底下商议了。现在住的房子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土屋,一共三间,还有一个小院子。原身父母去世之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厨房,张大山把院子里的灶台挪了进去,剩下的两间房仍然一兄弟一间。 房子已经很破,说值钱肯定不值钱,瑞和从张小山记忆中得知,以后的地是非常值钱的,当年原身分家时只分走了五百块钱,里面有两百块据张大山说是原主这些年打工给家里的钱,剩下的三百块是分房子的钱。那时候,张家的房子早就推翻重建过,是结结实实的红砖瓦房,砖瓦间有张小山洒下的汗水。 张大山拿出三百块说要买张小山那个房间以后给孩子结婚住,那时候张大山的长子才十三岁,说结婚还早着呢,而张小山已经三十岁即将结婚了的。当时张小山虽然不愿意,可他的脾气好,未婚妻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甚至更加柔顺。两人都不是会和人争执的性格,分家已经是张小山鼓起勇气才能说出的话了。 于是他就拿着五百块钱分家离开。那时候是一九八六年,不管是地价还是房价都比七十年代高了许多,张小山只能勉强买了一间老旧破的土屋,好不容易攒到钱翻建,钱刚用完小儿子就生病了…… 想到这里瑞和又问李大水:“上次婶子说的那间老房子现在户主还卖吗?”老祠堂那边有人想卖房子,是老四合院里的一间厢房,要价一百八十五块。 李大水摇摇头:“不知道,你想买吗?” “买不起啊。”那么老,买了其实住起来也不比他现在住的强多少。 买不起。建不起。 瑞和只好接受继续和张大山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个现实,打算分家不离家,钱财粮食分开。 分家的事情势在必行,张大山将两人的三个姐姐都请回来相劝,这还是瑞和第一次见到原身的三个姐姐。 三个姐姐已经成家,都嫁到了其他公社,平时也没有时间回来,只是瑞和心意已决,姐姐们疼大弟,也疼爱最小的弟弟,因此劝一劝见他不听,只说就算分家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也就不再多说。 张大山夫妻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瑞和无赖一点工钱不上交却每顿在家吃饭,他们就受不了。不过瑞和不想做得那么难看,还好张大山看到他心意已决之后也妥协了,于是在腊月二十四那天说好分家的事宜,请来族里的长辈做一个见证。 首先是房子。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孩子,亦或是土屋破破烂的关系,张大山对瑞和提出要分自己居住的那间土屋和分厨房那间屋子的一半并没有异议。三间土屋是连在一起的,瑞和住的是最右边那间。院子他也占二分之一,水井共用。 至于家里的粮食,他要十一月底生产队发的属于他那一份,还没过期的票证也要分三分之一出来给他。村里发粮食一般都是两季稻收割之后,因为他是第二季稻种好之后才进厂的,所以张田生那里还记着他两个多月的工分,虽然不多也分了一些粮食,加上基本口粮一百零八斤。瑞和分到一百三十一斤粮食,其他零碎的杂粮张大山没提他也就没要。 其实,虽然瑞和进厂,可前四个月的工钱加全勤奖金总共一百七十一块两毛,他每个月都给张大山八成,算“公中的”,钱足够对方去买粮食了。不过瑞和看见张大山还是和乡里人买了红薯,这样下来肯定剩下更多的钱。他估计那些工钱里至少还有一百块钱剩下。张大山只给了他二十块,他也没说什么。 为了让分家顺利一些,瑞和早就做好这样的准备,并不在意。 之后是家里的自留地。张家的自留地有一分五厘,瑞和分了七厘。最后院子里养的一群鸡,瑞和分了五只。 那些小件的他只拿了自己用的那副碗筷,其他的如油盐、家里唯一的铁锅、扫把等等全部都给张大山,这样就算分完了。 瑞和的诸多让步让张大山分家的不情愿淡了很多,分家的过程很顺利,过年前就将分家的事情报给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张田生。张田生说好:“过年后生产大队上班我就帮你们报上去。”这真不是难办的事,无非是重新登记个名字。 分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因为瑞和这个月的工钱没有给家里,张大嫂就和张大山说过年就分开过了,被张大山训了两句:“分家了小山还是我弟弟,怎么能让他自己过年?就按我说的去买东西做年夜饭!”分家的时候,叔伯们都说小弟是厚道人,吃亏是福。这样的话对他来说难道是好话?他厚着脸皮拿了大数,过年正好好好地让小山过来一起过年,让其他人看到他身为长兄对分家的弟弟照顾有加才对。这婆娘!没点眼色! 张大嫂气哄哄地出门,正好和瑞和来了个对脸,然后一瞪眼头一转,脚下不停地出门了。 瑞和一脸莫名,进屋后将自己刚采购的东西放好。能自己当家、自己花钱的感觉很好,瑞和早有计划,先用火油证买了油来点油灯,这样他的屋子晚上就有光了。又新买了一个心念已久的搪瓷缸子,这样以后就能喝水啦。最要紧的是他买了纸和铅笔。 他小心地将本子打开,握笔姿势调整了好多次,然后趴在床边小心地勾划,一笔一划地写出徐瑞和三个字。“写得可以吗?” 脑中有声音告诉他:“很好很规范。” 瑞和便开心地露出笑容,手指慢慢去抚摸这三个字。之后他把本子和笔都收起来,继续整理刚采购来的东西。 这次去采购,他还买了三斤棉花十二尺布、白砂糖盐食油、一个煮饭用的陶罐一只热水瓶等等生活用品,今天出去一趟零零总总这花了十一块七毛三,没办法要把家撑起来许多东西都要买。这次分家,瑞和拿到属于自己的布票,怕过期没用今天一并用掉买了十二尺棉布,花了足足六块钱。 将晒好的就被子收进屋后,瑞和盘腿坐在床上将同样晒过的芯子塞进去,之后细细地将被子拍了好几遍。 这套被子已经很旧了,入冬时瑞和翻了出来,拆了一件更旧的夏衣去补被单,在上面多贴了五块补丁才补好。难看是难看,可是现在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一年一人才有一丈二尺布票,成年人只能做一身长衣长裤,剩下的再做个背心或者是短裤就没了。布票珍贵。连衣服都补丁着穿,在家里盖的被子就更不用讲究了。 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后,瑞和将今天刚买的十二尺布拎起来看,布是普通的灰色棉布,摸起来还挺软的,不过他不会做衣服,现在也舍不得做新衣服。他还在长高,现在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同样将布收起来,瑞和从床上下来去整理其他零碎的物件。 忙活到最后,他双手叉腰环视一圈自己的屋子,眼睛盛满了愉悦。 中午他自己煮饭,这两天他在李大水的帮助下将厨房隔开,彻底分为两间。封掉原先的半扇门后再在自己这一屋和厨房之间打了一个新的门,之后又起了一个灶新台,做出分家就分彻底的举动。新买来的陶罐洗过之后放在灶眼上开始煮粥。现在铁锅还是比较贵,他没敢买。他边看火边洗红薯,将红薯剁成块之后再加到陶罐里。等红薯粥做好,他加了平平一勺白砂糖下去,只这样就让他觉得这顿饭香甜了许多。 159.10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 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 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 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 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 三人一组, 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 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 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 连针都不会拿, 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 “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159.102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明哥说:“竹筐就不说了, 面包碗送到市总厂之后, 听说很多都要销到国外,一定要做得好看耐用, 如果都做得不好那厂子是肯定进不了的。”指出张大嫂的面包碗做得好, 不过竹筐还是要学。 又对李大水说,“削竹片也是一门手艺,长短厚薄都有要求,还要除竹青,手太粗太重都不行。不过进厂后这两样不会让一个人做,一般会给你们分组, 三人一组, 一个砍竹子一个削竹片一个编织,当然也不是说死了就是这么一人干一样, 工友之间要互相帮衬。”建议李大水可以专门学削竹片,到时候能和管事求求情,也许还有一点机会。 就这么时间紧张地到了工厂招工的日子, 瑞和提前和生产队队长请假, 当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揣着红薯在路口和李大水碰面,两人在田边找了个角落蹲着,挖了个洞后塞上碎叶子干树枝点燃,再将红薯塞进去闷。 李大水愁眉苦脸:“我的手粗, 连针都不会拿, 早知道连竹筐都学不会就不浪费家里十斤红薯了。”他将自己昨晚熬夜削的竹片抱出来给瑞和, “你看看削得好不好?” 瑞和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将削得不太好地挑出来。 “这些好的你拿去吧,趁红薯还没熟再练一练。” 两人约好提前出门,打的就是再最后练习一下的主意。瑞和就不与他客气,认真地编织起来。 李大水羡慕地看着瑞和手指灵巧地绕动,不甘心地再次试了试,最后遗憾放弃。就像勇哥说的,他只能试试看走砍竹子削竹片这条路了,他昨天晚上狠下心来熬夜到三点多呢,临急抱佛脚一回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厂。 抬头见李大水很紧张的样子,瑞和便安慰他:“你一定可以的,你看你这些竹片削得多好,跟勇哥说的一模一样。”见李大水的视线落在旁边那小捆次品上,瑞和绞尽脑汁再想了一个激励的说法儿:“只要进厂一个月也许能赚三十块钱工钱。” 瑞和对那三十钱非常垂涎,他被李大水拉着去过一次供销社,里面的东西真多啊!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糖果、米糕上拔也拔不开。他要赚钱!买米糕呢!只要一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什么苦他都能忍。 李大水咽了一下口水,这个消息不管听几次,他都觉得心情激荡。“三十块钱啊!真多!” 在这个一年到头花不了几块钱的普通村子,三十块真的不少了。现在人工贱活少,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在地里,到处抠时间去赚别的钱,也都是小钱,一年能赚十几二十块块钱都算好的了。为了这三十块钱,李大水心中勇气翻腾,重重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等吃过红薯填饱肚子,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往竹器厂去。等到七点时竹器厂开门了,报名的人有许多,多的是小年轻人。心思大抵和李大水他妈差不多,也是心疼家里年纪小的孩子,做厂总比在地里风吹日晒舒坦吧?扎竹筐也是一门手艺,年轻人学东西快,学会了受益一辈子,这样算来做竹器在上美村是再好不过的活儿了。 瑞和还看见几个眼熟的知青,包括卢培音。今天来了不少人。好在插秧已经结束,这会儿请假也容易批下来,瑞和所在的生产队请假来的不止他和李大水呢。 李大水拉着瑞和排着队去领竹子,管事的先让他们削竹片,然后再让他们编最竹筐。“要面包碗和竹筐,两样都要。”管事这么说,指着桌子上摆着的成品,“大小就按照桌上那些,时间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加油。”瑞和和李大水击掌,在管事的引领下坐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工作。 这不是瑞和第一次独自编一整个竹筐,他对步骤了然于心,在切竹片的时候不慌不忙地在心里再三回顾了几遍。按照明勇说的,面包碗一套有三个,大小依次小一号,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碗是最大号那种,而面包碗是拿来装面包的,需要将竹片切得更薄,他便打算先做面包碗,省得之后时间来不及,匆匆忙忙手抖竹片切不好。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切竹片很好地让他镇定下来,正式开始编的时候很顺利。熬夜多练习终究给他带来收获,瑞和先后将面包碗和竹筐编好,管事接收之后检查了一番,不仅用手指去拉扯,还拿手掌去压,确定形状好质量也好之后非常满意,还夸他手巧。 瑞和的脸高兴得泛红。 “行你被录用了,下午就过来上工吧,一点就得到,六点下工,明天早上是七点半上班,十二点下班。不许迟到早退,工钱一月一结,到时候会给你分两个组员,你们一起做,工钱平分。”管事介绍怎么计算工钱,“这种竹筐做一个就得三毛四厘,面包碗厂里有三个型号,大号的一个三毛钱,中号的两毛,小号的一毛,要做就做一整套,叠起来。” 瑞和连连点头,管事就将他的名字记下,让他按了一个红手印。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像瑞和这样顺利的。工厂要招的是“熟工”,并没有调`教工人的打算,做得好的就收,做得不好的就拒绝。这年头有一份手艺可吃香了,不是谁都愿意去教外人的。 明勇那是准备结婚,正在卖力地搜罗好东西好办喜事,这才暗地里接下李大水他妈秀娥婶子的请求,现在物资紧缺,买东西几乎都要用到票,不管是一块肥皂、一两油灯用的火油、一粒白砂糖等都是如此。明勇和未婚妻穗香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他决心要办一次体面的喜事,为未婚妻置办东西,因此对各类票证的需求很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收下李大水和瑞和等人。 在这一次的应招会上,李大水编的竹筐仍然不太好,有的地方紧紧的有的又宽得能塞大拇指,管事很不满意。再问李大水连面包碗都没有做出来,更是摇头。瑞和忙说:“他的竹片削得特别好!您看!大水力气大手稳,以后可以帮忙砍竹子削竹片,我可以和他一个组!” 管事细细地看过李大水编的竹筐,竹片确实削得好,和老手削的相比也不差了。他拉起李大水的双手看了看,最后点点头:“也行。你先等一等吧,如果缺削竹片的人手我再通知你。”一般来说,肯定是优先招样样都会的。 没有直接拒绝李大水就很高兴了,对管事连连道谢:“谢谢七叔!” 管事摆摆手,继续去查看其它人的成品。 顺利聘进竹器厂,瑞和高兴极了,要走之前先去看张大嫂那边的情况,她还得等着管事查看,因此对瑞和摆摆手让他先回家做饭,又喊了声:“先去捡柴火!”那声音太大,引来好多人转头看她,熟悉的村人打趣:“使唤起你小叔子可厉害了哈。”张大嫂眉毛一挑:“养他这么大还指使不动他了?” 瑞和忙点头:“那我这就去捡。”和张大嫂告别拉着李大水往外走。李大水也想去捡柴火,于是两人一起上山。 瑞和怎么也想不到会在山上遇到卢培音。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少女印象很深,对方平时的模样一看就是好家境培养出来的,搁他原先的家乡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卢培音是上美村知青里最好看的,也是原主少年期最美丽的梦,美丽独特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眼球,瑞和虽然不像原主一样对卢培音有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却也欣赏那样美好的女孩子。 他见卢培音靠近主动打招呼,便对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李大水也呵呵笑着挥手,并没有再说出让瑞和难为情的话。李大水自认和张小山是哥们,哥们要追女孩子他一定要支持帮忙创造条件嘛,如果哥们不喜欢了他就得不能再裹乱,让哥们难做人。 卢培音挎着篮子,皱着柳眉看着瑞和的背影,汗水从鬓角滑落她也不在意,只有些发愁地咬住下唇。 她比其他人早收到竹器厂要招工的消息,下了苦功夫学了十来天,自认早就炉火纯青了,谁能想到会被筛下来。好不容易从张卫平那里找到突破口,得到承诺说如果有人愿意让名额给她,张卫平就能偷偷地将她的名字写上去。反正她扎的竹筐也不算多差,厂里面试的管事有四五个,谁知道她是被谁招录的? 这法子万无一失,只要卢培音能找到人选。她在心里想,没人能无缘无故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她,因此这个人选要喜欢她。第二点,这人也要老实不找事,往后好打发才行。在已被招录的名单中,卢培音确定了目标:张小山。 她习惯了被动接受别人的示好,她不用开口,只需要皱皱眉流几滴眼泪,或者是笑一笑,就有人将东西递给她,为她分忧。 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她不会让自己落到真的嫁给乡下人的地步。 可是这一次她似乎失算了。那个张小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她了,刚刚的偶遇竟然没引来张小山主动和她多说两句话,只要张小山敢搭话,她就有本事支开李大水,然后让张小山心甘情愿主动提出将名额让给她。 160.10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 只问:“大哥呢, 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 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 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 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 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 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 让大家评评理, 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 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 “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 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 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 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 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下工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蹲在水塘洗手洗脚,李大水左右看看,又问:“小山,你真的不喜欢卢培音啦?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人家,说人家长得美声音甜?” 瑞和赶紧点头,再次严肃地看着李大水:“嗯!”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160.103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这样的话瑞和听听就算了,也没往心里去, 只问:“大哥呢, 他怎么没来?” 张大嫂的脸又绿了。她将杯子重重一放, 盯着瑞和:“真的不借?” 瑞和拿抹布擦了擦溅出来的水,边擦边说:“分家的时候大哥给了我二十块钱, 而我将进厂后四个月的工资八成都给了大哥, 除去买粮食的花费,分家后家里至少还剩下一百块钱吧?这还是我挣的, 爸妈留下来多少我也不清楚,反正当时都是大哥在料理。我不多说不计较,大嫂就以为我好欺负, 快大过年了还来我家和我胡说,将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说着他抬眼看向张大嫂,眼中是张大嫂从未见过的凌厉。 “要不我到外头敲锣打鼓把乡亲们都请过来, 让大家评评理, 我到底是怎么不顾你们的死活了。” 张大嫂气得直喘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口齿伶俐的小叔子:“你威胁我?” “大嫂, 是你先威胁我。”瑞和起身, “我要去洗被子了,大嫂如果没事就先回去吧。” 见张大嫂气冲冲地摔门出去,瑞和不甚在意地将被子拿出去洗。本来能好好说话偏偏不, 张大嫂以为她还能拿捏住自己, 那是在做白日梦呢。他虽然不想和原身的亲人闹得太僵, 却不是顾忌那是原身亲大哥, 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分家的让步,也是在自己势单力薄下,想要顺利分家不节外生枝而做出的决定。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却不代表他在今天还要让步。 当日的推让,才是他今天拒绝张大嫂的底气,不管和谁说他都是占理的。 “不过,大嫂他们到底要拿两百块钱做什么?”瑞和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分家后因为住得近,隔壁有什么事其实他还是听得见的,比如说采购什么大件家具、生病用大钱之类的,可张大山家并没有这方面的动静。张大山手里至少有一百块钱积蓄,现在还和他要两百,难道是想要买房子? “小山?” 瑞和回神,发现是许蔡恒到了,赶紧将人迎进来:“快坐喝水。” “这次的桔子果酱比上回的味道更好了。”许蔡恒夸了一句,两人开始上课。 等今天的课程结束之后,许蔡恒说他二十八要结婚,请瑞和过去吃糖。这消息太突然了! “你要结婚啦?新娘子是?” “是庆楠,二十八中午就在小港角池鱼巷摆酒,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去!” “明天我就不来了,这几天你把这三份卷子做了。” 送走许蔡恒,瑞和开始满屋子转。本来他在镇上买了半斤芝麻糕和半斤红糖糕,打算给许蔡恒做年礼。现在突然听对方要结婚,这份礼就太薄了,许蔡恒教他实在很尽心,自己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对方都是细心地告诉自己。这一年来他进步飞快,已经学到五年级的水平了,许蔡恒功不可没。 他将两包点心放在桌上,左瞅瞅右看看,确实没有好贺新婚的其他礼物。年中的时候,李大水的大姐李大美结婚他有去吃席,见亲朋好友都是送布啊、搪瓷缸子或者热水瓶、被单等。当时他送的也是一个热水瓶。这一次许蔡恒结婚,他打算买一对印着双喜字的搪瓷缸子,最后他再封五块钱礼金应该就差不多了。 吃过晚饭瑞和去找李大水说起这事,约对方一起出门。李大水拍着胸脯应下,他最喜出门玩儿,好朋友不用上课来约他一同出去,他可开心了。“庆楠这名字好熟悉啊,小山你认识吗?” 瑞和摇摇头:“我就听许先生说过一次,知道他们俩处对象。” 第二天一早李大水就来敲瑞和的门了:“我也带了钱,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 “婶子没说你?”李大水的钱都在秀娥婶子那里呢。 “嗨!我妈说男人出门不能空着手,做什么都没底气,给了我五块钱呢!让我看着买,过年好走亲戚用。” 两人走去镇上,路上闲聊时李大水主动说起许蔡恒的相亲对象。“巧了,我妈认识她,原来是张庆楠,也是咱们村的,就住在港口那边。听说是家里老五,上头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上美村的主体占地范围比较圆润规整,不过在和矿山路接壤的地位延伸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也是上美村的,那块土地临近港口,因此平时也被成为小港角。 瑞和恍然大悟:“原来是小港角的,怪不得我没什么印象。”他在那边没亲戚,平时根本没去那里走动。 “是吧!我也没印象,不过我妈见过,说干活很利索是个好姑娘。”李大水皱眉,“漂亮不漂亮我妈都不说,我真怕以后我妈给我找一个干活超级利落长得却是个母夜叉的对象,那我不得哭死。” “别胡说。”瑞和忍不住敲他一下,“我觉得婶子说得对,会干活才好呢,你们两夫妻一起干活攒家底,以后过日子红红火火多好,脸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娘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准没错。 娶妻当娶贤。 李大水嗷一声捂住耳朵:“怎么你也这么说,咱们是好兄弟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呐……” 瑞和忍俊不禁:“在路上呢,路边那小孩儿都在笑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城,走了两个小时路也不觉得累。瑞和很快买好两个搪瓷缸子,结果刚要走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柜台突然人群涌动,许多人都往那里挤。 “怎么了怎么了?” “有碎布头卖!不用票!” 听见旁人的对话瑞和和李大水眼前一亮,赶紧也冲过去挤着抢购。布票太少了!家里人多的哪里够用?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真的不是玩笑话,现在瑞和身上穿着的冬衣就是从张大山那里退下来的,到今年已经穿了四年,短得不能再接长、破得没法再缝补,因此瑞和才买了新的厚棉布来做冬衣。 至于去年年末买的十二尺薄棉布,今年年中的时候特地给秀娥婶子五毛钱,让她帮忙裁剪做了一条长裤、一个背心和一条短裤,全部都做得宽大。剩下的碎布也舍不得扔,留着做了两双千层底鞋以及继续做补丁用。本来那些布他还舍不得用,只是今年做工实在太繁忙,搬竹材和平时编织时总会磨损衣服,大夏天的从早做工做到晚,汗水也把衣服都浸渍坏了,这才不得不做新衣服。 百货大楼听说偶尔确实会有碎布头卖,价格低还不用票,不过瑞和一直没有机会赶得上,这一次运气好正好碰上,不买上一些太可惜了。 结果两个大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差点挤不过其他女客人!瑞和勉强抢到三捆碎布,花了五毛钱。碎布被绳子绑在一起,一捆差不多成年男子手臂那么粗,巴掌长,颜色杂乱无章什么都有。不过抢到的顾客都笑逐颜开,只觉得抢了大便宜了。 瑞和也高兴,这下子被单的补丁有材料能补了,还能为明年春夏多做几双千层底,夏天实在太费鞋了。还有,拼拼接接他也能换一条毛巾。 李大水苦巴着脸:“我就抢到一捆。”他长得壮实,身高随了他的父母不是很高,大概一米六五,人群拥挤,又有许多女同志,李大水不敢硬挤。 买到碎布是意外之喜,今天这一趟购物之行就算圆满结束了。瑞和和李大水打算回村,没想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巷子里有人在偷偷卖衣服。 “哥哥要买衣服吗?” 巷子口有一个小女孩,见他们路过就跑过来小声问,还介绍说:“是上海来的衣服哦!” 上海。 瑞和有心看一看来自大城市的衣服,李大水也是如此,于是两人便走进巷子里。 下工后,瑞和跟李大水一起蹲在水塘洗手洗脚,李大水左右看看,又问:“小山,你真的不喜欢卢培音啦?你之前不是很喜欢人家,说人家长得美声音甜?” 瑞和赶紧点头,再次严肃地看着李大水:“嗯!” “好吧。”李大水嘀咕着,“其实我觉得你不喜欢她了也好,她太好看太受欢迎了,我听说二队的永树也喜欢她,不是我不挺兄弟你,而是永树确实比你强,我看啊你争不过他。现在放弃也好,免得以后伤心……” 听了李大水的话,徐瑞和心里暖暖的,觉得李大水真是一个好人。他拍拍好人的的肩膀,“走,回家。” 两人甩甩湿哒哒的手回家,李大水在路上还问:“你怎么不爱说话了,这两天都没听你多说几句话,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喉咙不舒服吗?” “嗯,喉咙,不舒服。”瑞和小心地偷看李大水,见李大水没有怀疑,反而担忧地看自己,就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和好人李大水告别之后瑞和回了自己家,进门就看见原身的大嫂在灶台忙活,他赶紧打招呼:“大嫂。”大嫂嗯了一声,冷淡地搅着锅。闻着味道又是红薯粥,前些天挖红薯,他们家分到三大袋子,他掂着一袋有五六十斤,于是这几天家里一直吃红薯。 他见还不能吃午饭,就拿起门口的扫帚还是扫地,过了一会儿张大哥喊他:“进来吃饭!” 161.10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 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 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 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 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 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 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 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 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 却谨慎地不敢开口, 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 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 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 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 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161.104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 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 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 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 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 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 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 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 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 却谨慎地不敢开口, 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 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 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来不及多看, 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 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池青青哼了一声,蹲下继续干活。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瑞和又对李大水说:“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眼带恳求。李大水蹲下:“不说就不说。”终究还有些讪讪然,安静地插了一会儿秧他又忍不住用手肘去撞徐瑞和,特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162.10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 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 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162.105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李大水听罢看向瑞和, 瑞和将大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实喜欢得不得了。这外套给他穿显大, 可他还在长高,大一点以后还能穿好几年。 看出瑞和意动,李大水拉着瑞和说:“你要真想买,咱们再砍砍价?” 瑞和点头, 看向卖家:“能不能便宜一点?” “已经很便宜啦!你看看这料子,上好的呢子面料,穿十年都不会坏, 而且我还不要票!绝对是新衣服, 你看牌子还挂着呢。这么好的衣服,你就是有钱在百货大楼也买不到!” 瑞和有心买,李大水便加入帮他砍价,三个人压低声音互相压价, 最后瑞和以三十二块五毛钱买下这件呢子大衣。不过他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刚和卖家商量等他回家拿钱, 巷口放哨的女孩子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说:“有工商所的市管来了!” 一下子卖家买家都跳起来。 男人左右手同时一抓一拽再一绑,扛着大包裹拔腿就跑。 “快走快走!” 一眨眼间人四窜, 李大水也拉着瑞和跑出巷子,远远地避开那群市管。市管穿着统一的制服,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得瑞和有些害怕。他以前见过这些人将巷里偷偷做生意的人抓起来,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充公, 还要被关三个月。听秀娥婶子说, 前些年被抓到要关好几年呢,这些年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 看上的大衣没买成,瑞和有些遗憾,在今后的日子里他还总是想起这件深蓝色的呢子大衣,在昏暗的巷子里,那件大衣却似乎格外鲜艳,在他的记忆里扎根多年。等他以后买到更多的大衣,却总觉得没有当年那一件好看,那一件摸着柔软。 不过此时的瑞和与李大水一样,被那些工商局市管的突然到来惊吓到,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了,抄别的小路避开后赶紧回家。投机打把,买家也要受罚的。 晚上,瑞和坐在床上开始纳鞋底,今年年底刚从生产队里领到一捆线绳,平时他都忙根本没时间纳鞋底,现在只有一双千层底鞋能穿,如果哪天下雨了,那就连替换的鞋子都没有。 油灯光下,瑞和突然出神,他想起了下午那件事,忍不住和系统460诉苦:“不用布就能买一件呢子大衣,可惜没买成。你说如果我明天再出去还能再碰见那个人吗?”说完叹了一口气,自问自答,“我看是不成了,今天在那里碰见市管,那个老板肯定不敢再上那里去卖。我能去哪里找他呢?应该是找不到了。” 油灯灯芯噼啪一声跳了一下,门板被敲响了。 “小山是我。” 是张大山。 瑞和下床去开门,张大山裹着一身冬夜的寒气进来,坐下后闲扯几句,只是两人分家后没什么来往,平日这个下地那个进厂上班,聊来聊去没什么好说的,在说完今年秋收收成比往年差这个话题之后,张大山咳嗽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原来他想借钱,是想去买房子。不是重建现在居住的房子,而是直接买新的。 村里有一户叫做张从陆的人家,他家的房子是前年刚起的,簇新簇新的还是两层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卖房子,要价两百四十块钱。 “我就想着买下来,以后你想来住也是可以的。” 瑞和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张大山觉得自己会借这么多钱?就算真的要买,那也是他自己买,做什么要借钱给张大山买之后再去蹭住? “大哥,这钱我不能借。我一直在补课你也是知道的,我打算明年夏天就去读中学,所以我进厂赚的钱都是以后的生活费,轻易不能动用。你要是想买房,我可以借你二十块钱。”当然是打欠条那种。 张大山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上中学?你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不成,大好前程不要去上学?” 上中学这件事是许蔡恒建议的,他说:“小学好办,现在不少学生根本没五年都呆在学校的,家里事情忙,带弟弟妹啊下地帮忙啊,学校管得也不严格,只要来结业考试就给你毕业,考不考得上中学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他摆摆手,“不过如果一年到头没怎么来学校的学生,一般也没有心思上中学。但是中学就不一样了,小山,中学的内容我的确能教你,但你如果要顺利地中学毕业,就一定要去上课,按部就班地学习,不然的话学校不可能让你毕业。” 不能毕业,就不能上高中,就不能取得高中毕业生资格去参加高考。 许蔡恒说了可以在明年六月底小学结业考把他的名字也报上去,让他也去考一考,收五分钱考试费就行。只要明年去考结业考试成功,就能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常被中学录用,学籍就在上美村小学。手续上是不差的。 为此,瑞和才做出辞工上中学的打算,和张大山这么说并不是借口。 但是和张大山解释说不通,放弃工厂的活儿去读书这件事,外人根本无法理解。瑞和也不愿意多说,只将自己的态度晾出来。 张大山的手在桌下狠狠攒在一起,脸上却多了几分愁苦,嘴里换了说法。 “原先我和你嫂子是打算买房子的,还到宋家借了三十块钱,没想到钱还没凑齐,你嫂子的老父出事了,半夜里突然想去田地看看,不小心跌了一跤,脑门磕到石头破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镇上医院呢。”张大山叹一口气,“我把借宋家的三十块钱还了回去,还送过去一百块钱。这样一来买房子的事情便遥遥无期了。小山,咱爸以前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瑞和从记忆里搜索,好不容易才在原主七岁时的记忆里找到原身父亲说过的话。 “恨没有一钻一瓦遮身挡雨!” 当年分房子,张老爹的运气着实烂得堪比臭水沟。他竟然不在村子里,正在市里摆摊做生意呢。等回来的时候村里的好房子好院子,全部都被分完了。以至于张老爹占了这排三间土屋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和好房子失之交臂的遗憾痛苦,特别是几个儿女相继出生之后,住得狭窄破旧,更让他难过。 张大山叹气:“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跟前,小弟难道不心动?不想着全爸爸一番心愿?” 瑞和差点也绕进去了。 不过钱在他心里目前是仅次于读书的东西,一提及钱他的警惕心就立刻升起。张大山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爸爸的心愿我都知道,那好吧,房子我去买,反正我们两兄弟谁买不是买?爸一定高兴。” 张大山的脸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走的时候把门摔得大响。瑞和更加莫名其妙了,这两夫妻的行事太过没道理,两百块钱啊!难道是他们三言两语说借就能借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觉得他是傻瓜? 系统460见宿主嘀嘀咕咕,忍不住说:“他们是将原身看得太透了,没想到现在的你不是他。” 瑞和恍然大悟,对原身更加怜惜。原身可不就是如此?在几年后市场重新开放,做生意的人翻了好几番,原身勤劳,在市场宽松之后常在农闲时到外面做生意。 比如骑车到四十公里外的溪尾市载杨桃回来倒卖,或者骑车到饶安载米回来卖赚那一斤两三毛钱的差价,来回要两百多公里。那样的年月道路不平,骑车虽然比走路速度快,可并不舒服。就这样埋头累死累活攒的钱,直到三十岁,张小山还真的放心全部都交到家里给张大山保管。 老实憨直心思单纯。 可不就是张大山眼中张小山的模样? “我是徐瑞和,不是张小山。”瑞和叹了一口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至于买房子的事情,他是不会买的,他和张大山说的不是托词,他真的打算明年下半年去上中学,正好赶上秋季学期,能够重头开始学中学的课程。 搭把手搭把手,搭的是手而不是全副身家。不说明年他要读书用钱紧张,就算他不读书,也不可能将大半副身家借出去给张大山买房子。 很快就到了许蔡恒结婚的日子,瑞和早早就过去帮忙。摆酒的地方就在新娘子张庆楠家同一个巷子,瑞和到小港角后稍稍打听就找到了地方。给他指路的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张盛的小五女镇上有福气哟,新女婿特地在池鱼巷买房子娶媳妇哟,嫁出去的女儿就住在同一个巷子里,多好哇。” 等到了许蔡恒新买的房子,瑞和将礼物递给许蔡恒,许蔡恒接过他的礼物,满脸笑容地将他引到酒席上:“都是本村的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和大家一起说笑吧。” 瑞和心中发怯,面对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腼腆笑着打招呼:“贵婶子好,七表姨好,淑芬姑姑好,芝婶好……” 救命,许先生竟然把他领到一桌子女眷的席面上,瑞和打眼看去确实全都认识,打招呼打一圈后,各位长辈们都笑起来和他打招呼。 这个说:“哎哟小山都长这么大啦?前几年看你才这么高,现在是又高又俊了哩!” 那个说:“有点太瘦了,我听人说你在竹器厂上班,是不是累坏了?” 再有人接话:“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哎哟哟小山也十七还是十八了?也该娶媳妇儿咯!” 瑞和一个头两个大,听着长辈们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等听到她们问自己有没有对象时,脸都红成大番茄。 “哎哟,看这脸多红啊,别害羞嘛,年纪大了就该结婚。” 说着还有一个婶婶来捏他的脸,佯装吃惊:“脸蛋真滑!” “哈哈哈!” 在座的人捧场地笑起来,瑞和瞅见其他手臂伸过来要摸他的脸,本能地拿双手捧住脸。 更大的笑声炸开,瑞和简直要哭出来。 许蔡恒牵着新娘子的手走进门,亲自将新娘领到房间里让她坐下,随后新娘的家人也将嫁妆送到,满满当当地将屋子装点起来。 等女方的亲戚也入座,宴席就开始了。 饭桌上大家边吃喝边聊天,都说这婚礼办得体面,说张盛得了个好女婿,说菜式好,主人家舍得花钱等等。 菜式确实丰富,一桌六个菜,其中有两个肉菜,分别是豆腐肉末汤和一尾蒸鲫鱼,其他的还有两道甜的,分别是返沙红薯芋头双拼,还有一道白果莲子芡实甜汤。剩下的一道溜土豆和炒白菜。每道菜都用大盆装,量是足足的。 163.10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 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 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 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 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 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 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 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 来不及多看,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163.106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听着铜锣声醒来的徐瑞和, 只来得及将自己的身体摸一遍,然后脑中掀起惊涛骇浪。 “走走都快点啊!我都敲了多久了, 人到齐了没?嘿大山你弟弟呢?快去喊起来,怎么睡得跟猪一样喊都喊不醒!” “都快点,今天任务重,隔壁生产小队早到地里了, 你们好意思嘛羞不羞啊!” 徐瑞和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陌生的景色映入眼帘,嘈杂的话语一刻不歇通通塞进脑子里, 他只觉得头嗡嗡响恍若在梦中。 他不是躺在床上等死吗? 门被踹开, 一个高壮的男人站在门口拍门:“快走了!队长催着呢!怎么还在床上——”说着大步走进来将徐瑞和一拖,“快快快别磨蹭了!”他有些怕这个人,觉得他又高又壮打人一定很痛,便踉跄着配合对方往门外走。 他头痛欲裂, 却谨慎地不敢开口,出门之后这位大哥就松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徐瑞和忍着头痛观察四周, 就见不少人在眼前走动,穿着是短打?看着和他一样是贫苦人, 来不及多看,那位大哥在前面再次喊他:“小山快点!” 真奇怪,他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很怪异,可他却听得懂。来不及多加思考,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徐瑞和晕乎乎地跟着砸门拖他出门、喊他小弟的男人去上工了。 “今天收番薯!” 来到田里, 徐瑞和见“大哥”开始掘番薯,又被对方瞪了一眼,赶紧蹲下学着其他人去捡番薯。耳边是吆喝声还有没间断的铜锣声,加上他现在头十分痛,慢慢地就有些受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嗡一声长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晕过去之后,张家老大张大山简直目瞪口呆,这小山从今早就不对劲,赖床就算了,怎么突然还晕了?到底是亲弟弟,他赶紧丢开铁耙将弟弟抱起来,他们队的生产队队长张田生正好在旁边,赶紧过来查看,皱着眉头说:“中暑啦?大山把他送回去吧,等他好了再来。” 张大山有些尴尬也有些不高兴,就说:“不用,我把他喊醒!”结果又掐人中又揉手穴位的,人就只哼哼不醒。 “算了!”队长张田生催促,“送回去吧!给大成叔看看是不是哪里不好。” 张大山无法,只好应下。背着人到大成叔那里,大成叔是村里赤脚医生,很有些本事,他摸摸徐瑞和的手腕,又检查一下舌苔、眼皮,最后下结论:“是累着了,等他睡够了自己就会醒。” 到了晚间,瑞和果然醒了过来,张大山说灶台有剩饭,让他自己去吃。刚醒来的瑞和精神好很多,头也不痛了,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地方说是地府吧也不像,说是洋派人说的啥天堂吧?也不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地方,有着许多普通的辛苦劳作的人。 这具身体,不是他,他没有这么高,头发也没有这么短。只他还是不敢多说话,更加不敢询问。来到灶台,一个倒扣的竹篾子下有一碗凉凉的红薯汤,他直接往嘴里灌,只觉得吃下去后肚子里都是水。他也不敢多说话,看“大哥”那边房关上门,随后蜡烛光熄灭,他就摸着墙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竹席子上,瑞和觉得身上痒,想了想还是不敢出去,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他心里还有些奢望,想着可能睡醒后梦就醒了,他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哪怕回去后自己的的身体没有现在这幅强壮,哪怕痛得就要死去,他也想再看看妹妹一眼,告诉她自己攒的钱藏在哪里,叮嘱她好好当差,等攒够了钱赶紧赎身出去,李家人都不是好人…… 怀着这样的心思,瑞和睡着了,只是再次醒来时,瞪大眼睛看见的是窗外朝阳初升的光,鸡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他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然后落下泪来。 * 乡间的小路不太好走,现在正是插秧的时候,小路被许多人踩得泥泞不堪,前后两人一碰头,熟练地相互让一让,一晃一回,就能错着走过去。 瑞和松了一口气,好险这一次没摔倒,不然的话可难为情。他抱着秧苗下稻田,埋头开始插起来。他的动作不快,却一板一眼的,插得很均匀,对比着左右将秧苗插成一条直线。他刚学了两天,幸好原身是做惯农活的好手,慢慢做着手头也找到感觉,让他不至于发慌。 “小山,那边看着又做不完了,你不去帮帮忙?”有人来撞自己,都是穿着背心的,肩膀肉贴肉又热又黏,瑞和躲开,慢慢地说:“我自己的,都没,做,完。”言下之意,顾不上去帮别人插秧。 李大水粗黑的眉毛一挑,惊奇地嚷起来:“你这两天不对劲啊!你不是喜欢卢培音吗,以前天天凑她跟前献殷勤,又是帮锄草又是帮插秧的,这两天我可看见了,你连个眼风都没飘过去,不对头啊!” 我不是张小山,自然不可能再像他一样行事了。瑞和心里暗暗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好不容易摸清了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原身叫做张小山,“大哥”叫张大山,原身有一个好朋友叫李大水等。他每天都需要听铜锣声起床,然后做工,前些天是收红薯,从昨天开始插秧。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听来的看来的,他很少说话,暗地里还在学着这些人说话的口音和语气。他心里很害怕,在接受了现状之后很担心会被别人发现自己是“鬼”,会将自己烧死!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前巷有户人家的女儿中邪就是被烧死了。 因此,他每天只老实地跟着“大哥”下地干活,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怕被人看出他不是张小山,把他绑起来一把火烧咯。 来这里已经五天了,这个叫李大水的应该是原身的好友,自打开始插秧就一直在他旁边,听说前阵子去走亲戚了,插秧活儿重要,这才被催着回来,李大水喜欢边说话边干活,其实瑞和还挺喜欢他的,因为他能从李大水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李大水嗓门儿大,这一嚷嚷旁边做活儿的人都看过来,有几个还开始笑,眼神往话里几个当事人身上飘。瑞和连头都没有抬,继续插秧。 下了几天地,每天早上都有好似头头的人敲锣喊起床,众人都喊那个敲锣的人“田生叔”,然后田生叔吩咐工作,还拿着册子在登记,别人说那个叫工分,一天满工分能有十分呢,有了工分就能分粮食,就有吃的了!知道这一点之后,瑞和满心满眼都在做工上,别的是真的没心思去理会。 至于李大水说的卢培音,哦,那是一个扎着俩辫子的年轻姑娘,说是“知青”,他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知青呢。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该是很喜欢那姑娘的,听李大水说,那是天天帮着做工,“追求”人家呢。不过他是不敢再学原身的做法的。先别说他不认识卢培音,就说他才十三岁(虽然这具身体很高很壮,看着不止十三岁),哪里就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就在昨天,李大水来插秧时说起卢培音,听说原身有一个心上人,瑞和吓插秧的时候手都在抖!好在昨天他大着胆子偷偷看了一眼,正好那姑娘看过来,冷着脸,然后移开目光。 就那一眼,瑞和就高兴得在心里欢呼。天啊天啊天啊!他高兴极了!他以前生活坎坷,生活教会了他看眉高眼低,虽然那姑娘藏得好,从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有些清冷的小姑娘而已,可他还是看出了对方看到他时透出的轻视和厌恶。 真好!看来原身还没追上那姑娘呢! 确定这一点之后瑞和才稳下心来,做活儿都快了两分。他正愁原身亲近的人会认出自己是冒牌的,好在张家大哥和大嫂并没有露出怀疑的眼神,现在原身喜欢的姑娘不喜欢原身,想来对原身也不会多了解熟悉。于是今天出工,李大水再调侃起来,他就能做到充耳不闻了。 只是没想到,瑞和假装听不见,却有人被李大水的话惹怒了。 “好好一个男人,偏跟长舌妇一样念念叨叨的,说些三不着四的话!”一个姑娘腾地站起来,指着李大水骂起来:“我们都是同个生产队的人,互相帮个忙怎么了?你就说怎么了?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男女关系那档子事儿了?我们培音一直很勤快,偶尔做不完我们顺手帮衬怎么了?也没求着张小山!就你在哪里胡说八道!” “不是,我、我说什么了我?”李大水冤死了,还要开口,瑞和也没想到这个姑娘会突然发作。可他知道是好是歹,李大水没有恶意的,于是赶紧拉住对方,转身对着那姑娘鞠了一个躬,只说了两个字:“对不起。”因为刚学当地话,着急起来他连长句子都发不出来,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因为他咬字的时候发音慢,表情却诚挚严肃,这两个字便透出郑重和诚意来。 为卢培音出头的姑娘一下子哑火了,然后看向卢培音咨询她的意见。瑞和便对着卢培音再次道歉,卢培音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照得更加美丽了。她笑了笑:“没关系。现在春种这么忙,这时候该想的就是怎么高效率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闹矛盾啦,青青谢谢你,我们来插秧吧。” 164.10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 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 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 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 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 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 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 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164.107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就这样, 来这个世界三个月之后,瑞和第一次出村子。厂里有一辆自行车,由会骑单车的老工人率先载着竹筐出动, 剩下的大批量则用牛车拉,瑞和就坐在牛车外沿扶着身后堆得比一人还要高的竹筐, 晃晃悠悠地往市里去。 一路上,瑞和都张大眼睛看着四周, 看那些穿着灰暗颜色衣服的行人。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挎着篮子。小孩子嬉笑着飞奔而过,一个女孩摔倒了也不哭, 爬起来继续追:“哥哥等我!哥哥!” 瑞和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那女孩的声音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他转过头,看见路边有一家写着“爱国粿汁店”,说是粿汁店, 其实旁边有牌子用大字写着“粿汁”“炒粿”“汤面”等,说明它卖的东西还不少。他想了想后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粿汁是一样当地的特色,是用糯米加水磨成的米粉浆为做原料蒸出来的薄片,切成三角形小块之后跟煮面一样去煮,会加卤的豆腐干、腐竹、卤五花肉和卤猪肥肠猪粉肠等东西, 吃起来粿汁又滑又有嚼劲,汤汁既有米的浓香,也有卤汁的浓郁香气。 单单靠探查张小山的回忆, 瑞和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只觉得肚子也在咕咕地叫。 那家店是国营的, 其实一开开一天,还有夜宵呢。用餐需要粮票,一碗粿汁要三毛钱,还要二`两粮票。 现在的瑞和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的。家里的票证都是张大山夫妻保管,他手上也一张都没有。就算有,他也舍不得去吃那么一碗用料丰盛的粿汁。 他看的时间久了,牛车过去后视线还黏在那里,同车的明勇笑着说:“想去试试?自己家煮还比较实惠一点,你拿粮票去买点糯米到村里的豆腐坊磨,磨一斤才一分钱,米粉浆自己回家就能做粿汁。” 瑞和笑着点头:“好。”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得到粮票了,因此不会贸贸然问去哪里得粮票。 “唉还是以前好,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路边的早餐摊儿夜宵摊儿有好多,粿汁一碗才一角钱。”明勇叹气,“哪里像现在,买什么吃什么都要用票。唉!”他已经二十七岁了,结个婚容易嘛!最近他既要加班,又要采购结婚用品,累得人都瘦了。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真的有许多让瑞和吃惊的东西。比如这票证,根本前所未闻。他在张小山记忆里翻了翻,好像再过五六年,有那什么“改革开放”?之后国家开始发生很大的变化,先是布票取消,然后是粮油票取消,等到张小山三十七岁的时候票证全部消失,集市上能用钱买到许多东西,只要有钱随便你买。 瑞和打算存多多的钱以后才能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房子,分家这事势在必行,可家里的房子也很老了,那是原主父母留下来的房子,得有三十来年历史了。 而且在看过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展得更加好,和平、繁荣,这些都是瑞和从未见过的风景,他很想看一看,好好学习一番。只要努力他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让人多么心动向往的世界。 他要识字,要见世面,要学本事。 他要长大,回家之后做妹妹的依靠。 在看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瑞和对未来有了更深的规划,未来是光明的,他要向着那道光前行。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赚钱。 牛车走路不快,午饭时间到了却才走了一半的路,牛车停在路边的大树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散开去找吃的。瑞和并不知道今天会被派出来送货,身上什么都没带,他坐在树下纳凉,等着其他人回来。 明勇咬着一个包子回来了,手里还揣着两个。他见瑞和坐在树底下吃惊地问:“这么快吃完啦?就你一个?” 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嗯,就我一个。” 两人之间就没话说了,明勇三两口将包子全吃完了,靠在树上打了个嗝。瑞和突然听他开口了:“咱们这活儿说难也不难,就是管事要求高,每一只竹筐都要做得最好,一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做不来。我刚进厂的时候,最惨的时候一天只能做两个筐,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做不好的管事都不要,做了拆拆了扎,拆多两次连竹片也坏了,得重新去削竹片。” 这件事瑞和听说过,听说就因为这样严格,厂里的东西卖得很好,听说这些年总是卖面包碗到国外呢,可大大长脸了。 “我听说你们那一队是新工人里面做得最好的,竹筐都是你在扎?这很好,有一门好手艺能吃一辈子,以后你混得好了我脸上也有光呢。”明勇拍拍瑞和的肩膀,将最后一个包子塞给他,“吃吧,等你拿到工资就对自己好一点,胃是最不能欺负的,你欺负它一天,后半辈子它都得报复你。我去老乡家要点井水来喝,你看着点车。” 瑞和想不到明勇竟然先鼓励了他一番,最后还给了他一个包子。他十分感动,慢慢地将包子吃掉。包子是包菜馅的还带着一点温,他吃完之后站起来迎向明勇,明勇打了五个竹筒井水,给了一筒给瑞和:“虽然天热可也不要急哄哄地喝,稍微含一含。” 他将其他竹筒挂在竹筐上:“这都是经验,以后如果临时要出门,你就自己带上。” 瑞和感激地点头:“我明白了。” 等其他工人都相继回来,三辆牛车继续走,他们将竹筐送到市里的竹器厂总厂之后又原地休息了一下,明勇说:“要去逛就去逛,五点的时候集合回家,如果错过了就自己走回去吧。” “好耶!” 看着其他工人散去,瑞和也跟着一起往外走,他们的牛车停在接收厂子里不怕被偷。 走出门之后,瑞和有些束手束脚的,四处打量一番之后才跟着明勇走的方向去。 市里真热闹!人们穿的衣服也和上美村人穿的有些差别,看着好像好一些,街道也是水泥铺的比较好走,更让吸引瑞和目光的还要数那些店铺,一家连一家看得瑞和目不转睛。来这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称得上繁荣的场景。 只他不敢进去。他跟着明勇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见明勇走进一栋大楼,那大楼有两层,外面挂着长长的招牌,招牌底色是大红色的,字体是白色的,中间映着金灿灿的五角形,看起来很是气派。 “那上面写的是金丰路百货大楼。”系统460开口了。 瑞和忙记下来,盯着那七个字手指在大腿上划啊划,“叮铃铃——”旁边出入的人非常多,又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飞过,瑞和便不敢再堵在门口,拉拉衣摆,小心地走进去。 一进去他的眼睛都不够瞧了,一排排的玻璃柜子横着,一列列的木头货架贴墙竖着,不管是柜子还是货架通通装满了东西,后面站着穿着体面又干净的伙计。衣服、锅碗瓢盆、糕点、钟表闹钟、鞋子……多!太多了!比村里的供销社的东西多得多。 墙壁上还贴着许多画,有的是农民举着锄头刨地的,有的是在看书的,也有好几个小孩捧着花笑得一脸灿烂的。上上下下,瑞和的视线被挤占得严严实实,他几乎把身体转了一整圈,然后又是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 “哎呀。”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轻声叫起来,这让瑞和回神赶紧道歉。 “没关系,你小心点看路。”年轻女人笑了笑往另一条路走去。瑞和的视线也跟过去,就见女人在一个柜台前说:“给我把一条手帕,粉红色映荷花的那种。” “嘿小山!” 瑞和转头,明勇正惊讶地看着他:“你也来百货大楼了?”见瑞和一脸迷茫的样子,明勇大步走过来拉住他:“跟我走别堵在这里。你怎么也来了?想买什么?” “我看看,也没来过。” 明勇笑了:“走吧跟我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于是瑞和跟着明勇到了一处柜台,柜台里都是盒盒瓶瓶罐罐,鼻尖是浓郁的香气。“穗香说要买头油,这大夏天的擦什么头发啊,多油腻呐!唉。” 营业员笑眯眯地:“这是桂花头油,洗完头发抹一抹,头发又黑亮又保湿,味道也很香呢。一瓶八毛钱,要不要?” 明勇咬牙:“给我来一瓶。” 瑞和站在旁边稀奇地看着柜台里的的东西,觉得这跟那些小丫鬟从后门卖货郎手里买的胭脂很像,原来这里的女孩子也要打扮的。 “走吧,我们上那边看看,我还要买两个带喜字的搪瓷缸子。” 瑞和点点头,跟着明勇往其他柜台去,一个小时逛下来他简直大开眼界,等回村的时候一路上还在回味。明勇笑了:“第一次来都是这样,我第一次进百货大楼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等习惯了就好了。” “嗯。” 牛车慢慢往前走,橙红色的斜阳挂在远处天际,瑞和拿手遮眼半眯着看过去,好像那霞光也通过他的眼睛穿进心田,在他心中涂抹出艳丽的色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165.10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是啊,也不难。”竹器厂虽然主要承接市里总厂的竹筐和面包碗两种产品, 可其他的也零星做着, 瑞和抽空学, 学了这几个月也就学会了。 李大水羡慕坏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能不能借我一个?” “喏给你, 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 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 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 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 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165.108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是啊,也不难。”竹器厂虽然主要承接市里总厂的竹筐和面包碗两种产品, 可其他的也零星做着, 瑞和抽空学, 学了这几个月也就学会了。 李大水羡慕坏了:“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能不能借我一个?” “喏给你, 本来就给你准备了一个。” “好哥们!” 他们今天要去抓鱼的地方不远,就在流经村子的一条河流里。这条河也没名字,流出上美村后途径两个村子,最后会流入诺庞江。溪水非常清澈, 家里没打井的人家平时都在里头打水, 下游天天有人在洗菜洗衣服等。 他们两人找了个人较少地方开始钓鱼,头顶林荫遮阳并不热,这还是瑞和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钓鱼,觉得非常新鲜。钓到太阳西下,瑞和得了三尾非洲鲫,李大水钓了四尾,其中有一条有两斤重。两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到家后瑞和打井水把鱼养起来,时常换水养到大年三十。因为张大山说要一起吃年夜饭,瑞和想了想不好驳他的面子,就答应下来,还特地问张大山买了什么东西。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 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 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平时也不可能常用,如返沙芋头红薯,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你准备做身新棉衣吗?” 166.10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 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 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 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 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上前来去摸他的头, 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 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 我现在要去找大水, 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 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 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 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 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 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 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一九七二年春节快到了。 瑞和来这里已经半年,进竹器厂也有四个半月时间,在完成年前最后一批大订单之后,虽然才是月中可春节将至,工厂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工钱加上过年钱一起发了。瑞和到财务办公室领到当月的工资和过年钱,总共领了二十二块四毛钱。走出财务办公室的时候,他在一众排队的工友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卢培音。不过他只是视线掠过去,径直往外走。 竹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挤在财会室门口等着领工钱了,别的地方都十分安静,瑞和走出工厂之后在大门口的榕树下挥手招呼李大水:“走吧!” 166.109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难道这就是系统460说的分叉点吗? 一猜想自己今晚没有去学编竹筐而学习时间不够, 竹筐的技术学得不够好, 最后竹器厂不招他……瑞和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 因为他“晕”在路边,张家嫂子临时起意, 已经顶替他去勇哥家学习了。 “小山?你醒了?”张大山听到动静推门出来, 上前来去摸他的头, 问:“你怎么晕在路边了?哪里不舒服啊?” 瑞和着急去找李大水,他不知道勇哥家在哪里, 现在天色这么黑也不知道几点了。于是赶紧敷衍过张大山:“大哥我没事, 我现在要去找大水, 他肯定等我好久了。” 张大山笑了:“别着急, 就是大水发现你晕在墙边才送你回来的。”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 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 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 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 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 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 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不,我要去。”瑞和继续摇头看着张大山,“我和大水说好了的。” “小山!”张大山严厉起来,“你大了,不能这么任性!” “反正我要去。”瑞和看了看,“番薯也被嫂子拿走了是不是?那我再去拿一份。”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那张糖票已经不在了。 张大山拽住瑞和的手,脸上是难得的严厉:“小山!别任性!我们家不能两个人进厂,工分不够,一年到头分的粮食家里是不够吃的!你嫂子是个女人,心细手细,就让她去吧!赶紧睡觉去!” 瑞和想不到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的这一茬倒被他遇上了,想来想去竟然是自己“晕倒”在路边引发了这个意外,他有些生气,气自己胆子太小,系统460为了让自己冷静才让自己晕过去。如果自己勇敢一点就好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找方法补救,他对张大山的敬畏已经淡了很多,这种底气来自于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无所知,也来自于张小山的记忆。 他坚持:“我要去,一定要去。”说着跑到厨房里去装红薯。 既然张大哥不愿意,肯定不会再给自己一张糖票,他赶紧装了五十斤红薯,只希望明勇哥能接受。 张大山真的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小山今天晚上性子这么轴,怎么说都说不听?以前他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了?特别是这两个月,更是十分老实。他忙跟上去,左劝右劝就是不能拉住瑞和,一气之下说:“好我不管了!反正你大了翅膀硬了,干脆分家好,我也不管你了!” 分家? 瑞和的耳朵竖起来,他想起原主后来也是和张大哥分家的,张小山三十岁时要结婚了,问张大山要放在他那里的钱,前前后后张小山放家里的钱有两千多,结果张大山只拿出两百块。不承认收过两千三百块钱。 于是两兄弟分家。 他觉得现在分家也好,即使自己进不了厂也可以继续下地赚工分,他自己能养得活自己的。于是瑞和点头:“好,分家!不过我现在没空,等我回来再和大家说分家的事情吧。”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咱们分粮食和分房子。” 张大山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扛着红薯跑出家门,只觉得今晚遇到的事情都跟做梦一样。分家?他竟然同意了?张大山的脸色黑得像锅底,觉得自己的当家威严遭到了打击,又气又恼又羞。 瑞和飞奔到李大水家,在李大水的大哥帮忙下来到明勇哥家。明勇在他自己的屋子教他们,点着的油灯亮度有限,李大水和张大嫂学得认真,见瑞和过来都有些吃惊。 明勇说:“别说话了赶紧学,我家里人都睡了。”他将袋子颠了颠估摸重量,同意收下瑞和这个学生。 张大嫂只好闭嘴,视线忍不住飘到墙角处多出来的一袋子红薯,那袋子鼓囊囊的看着就有五六十斤,心疼得要命,埋怨丈夫怎么放小叔子过来,这多出来的红薯多浪费啊!这个月煮的粥要更稀了!可是她不敢在外人面前撵小叔子回去,这对她的名声不好,听了明勇的话只好悻悻地低头继续绕竹片。 学习扎竹筐的机会来之不易,瑞和盘腿坐着的时候还会不由得想起刚刚顶撞张大山的场景,心中还有些后怕。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悄悄问:“系统460,你觉得我刚刚那么做对吗?” 系统460沉默了一会儿,想着要多给宿主鼓励,于是回答:“我觉得宿主刚刚很勇敢。”对不对的,这要宿主自己判断。 瑞和却很高兴,露出大大的笑容。 十二点的时候明勇看了下手表让他们回去,李大水拉着瑞和出去之后羡慕地说起那只手表:“足足要一百块钱呢!说是二手货,新的要一百五十多,勇哥说他这表准备结婚的时候做彩礼的,多体面啊。我一定要进厂,以后也赚钱买手表。” 瑞和也看见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张大嫂一把拉过去,一转头就对上张大嫂的黑脸:“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哥没跟你说明白?”瑞和挣脱开她的手:“说了,还说要分家,改明儿就分。” 这下子轮到张大嫂傻眼了。 第二天下地的时候李大水还问呢:“怎么无缘无故说要分家?”瑞和就把张大山拿分家来顶他的事情说了:“我想过了,我十六岁也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李大水很是为他生气:“你大哥那是什么人啊,说分家好像你就怕了一样。我见到你嫂子的时候都吓一跳,她还跟我说你不来了。分家也好,你做工那么卖力,回头给队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给你记到九分,不能看你年纪不到就不认你做的活儿嘛。” 瑞和让他小声些:“其实我大哥不是坏人,你别这么说他了。我以前年纪小,后头两年我妈生病,家里都是我哥哥嫂子在撑着。”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他觉得嫂子确实有些刻薄,可这也是生活逼的,都能理解。 至于说李大水之前说的,张大嫂给原主他妈吃的粥只有粥水没有米,那倒是真的。可是那时候满家都要靠哥嫂支撑,他才能拿两分三分工分,发的粮食几乎都送给卫生所的医生做诊费,根本帮不上家里多少。嫂子刻薄,大哥沉默,他和他妈根本没有底气。张小山只好将自己粥里的米和红薯捞给他妈吃,别的是不敢说的。 原主都不敢计较的事情,瑞和没有亲身经历过更加不会多说。他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刚开始吃不饱,后面都是吃个七八分饱的。他也看得出来,张大嫂就是看着凶,你要是敢撅回去,对方就缩了。而张大哥那是万事不管的,除非事情到了他头上。因此瑞和后头才能吃饱,因为他发现只要顶住张大嫂的白眼不理会她不惧怕她,多拿几个红薯多舀一碗粥,张大嫂也是不敢真的骂出来、真的劈手去抢的。 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瑞和有些微心得。 昨晚,张大哥说要分家也不是真心的,可今天回想起来瑞和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的回答。其实他也有些担心会被张大哥看出自己不是张小山,分开了接触少,对他才是安全的。 “那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分家啊?” “早上没时间说这件事,中午吃饭再说吧。” “唉我好饿啊,离中午还好久。”李大水蔫蔫儿地拔草,瑞和也饿呢,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午饭晚饭,早饭是不吃的。 挨到中午回家,瑞和蹲着烧柴,张大嫂做饭,张大哥蹲在门口抽旱烟。厨房里有不同往日的沉闷,柴火噼里啪啦地跳着,在瑞和眼底映下红色的火光。他的余光看到张大嫂在和张大哥打眉眼官司,他暗暗猜着等下一次应该又是张大嫂开口。 果然张大嫂咳嗽两声喊瑞和:“小山呐,我想着既然红薯都送过去了再要回来不好听,这么着,我们两个都去学,都去竹器厂报名,只看谁能被招上,你看怎么样?” 她难得这样温和地说话,瑞和将她的话拆开想了又想,最后点头:“好。”分家的事情,张大哥应该是不想再提了,这才拿这样的话来安抚他。多舍出去的五十斤红薯就这么被轻拿轻放,瑞和觉得张大山这么不愿意分家有些奇怪。不过他觉得这样也好,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分家,而是拿到进厂的工人名额。 在得到张小山的记忆之后,他对这个迷雾一样的世界有了初步的认知,可他到底是外来人,思维和认知带着自己原世界的烙印,他对未来要走的路还是如同隔山看水不太真切。 为了不犯错,瑞和决定先踩着原主的人生轨迹走,那些原主错过的、遗憾的东西,他尽力地去争取。 这样,原主会满意的吧? 一九七二年春节快到了。 瑞和来这里已经半年,进竹器厂也有四个半月时间,在完成年前最后一批大订单之后,虽然才是月中可春节将至,工厂决定先把这半个月的工钱加上过年钱一起发了。瑞和到财务办公室领到当月的工资和过年钱,总共领了二十二块四毛钱。走出财务办公室的时候,他在一众排队的工友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卢培音。不过他只是视线掠过去,径直往外走。 竹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挤在财会室门口等着领工钱了,别的地方都十分安静,瑞和走出工厂之后在大门口的榕树下挥手招呼李大水:“走吧!” 167.11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 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 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 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 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 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 平时也不可能常用, 如返沙芋头红薯, 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 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 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 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 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李大水将草根吐掉跳起来,“领好了?”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167.110 我要成为大明星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今年家里有钱财进项, 年夜饭准备得比往年充足得多。张大嫂在村里养猪的人家那里买了两斤五花肉, 炼油之后做了红烧。宰了自家养的一只鸡,还到同村人家买了一只鸭, 全部杀掉拔毛煮熟, 用八角茴香加酱油焖得非常香。还买了白果莲子芡实做甜汤,芋头和红薯做返沙双色。 在张小山的记忆里, 年夜饭从未这么丰盛。去年也就杀了自家养的一只鸡、炒了两个菜,同样上河里抓鱼做了个鱼汤,挖自留地种的芋头做甜汤。就这样都已经是极致努力才能整治出来的菜色了。 既然鸡鸭猪肉都有了, 瑞和就没有买。他将两条鱼送到张大山那边去做“年年有余”, 自己也去采购一番,买了豆腐、腐竹、春菜、黑芝麻、花生等。 豆腐炖鱼汤、春菜炒腐竹。至于黑芝麻和花生是拿来做饺子的。 当地人在节日菜式上喜甜, 取期盼生活甜甜蜜蜜的意思。不过糖要糖票, 平时也不可能常用, 如返沙芋头红薯, 费油费糖,平时根本舍不得做。瑞和将家里刚买的糖全部拿过来帮忙包饺子。 对了,这里的过年饺子也是甜馅儿的。将花生剁碎之后和白砂糖、黑芝麻混在一起,擀好饺子皮之后包好去油炸, 外表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捞起来,稍微晾一晾咬一口,外皮香脆, 里面的馅儿口感丰富, 白砂糖混着黑芝麻和花生碎被炸过之后焦香极了, 甜滋滋香喷喷,瑞和只尝了一个就被迷住。 “好吃!”他立刻又夹了一个,张大嫂赶他:“再晾一晾!小心嘴里长泡!”本来她是不高兴的,但见小叔子有眼色没有空手来,那点不满就散了。年夜饭整治得更好,说出去她也有面子呐!出去看看别人家,现在还炸糖饺子的人家有多少?费油和糖,她嫁进张家五年,就吃过一次炸糖饺子。 “知道了。” 从下午三点开始忙活,到六点多的时候年夜饭就几乎都做好了。八个菜,甜荤都有,闻着味儿瑞和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来这里大半年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式,平时他实在馋得受不了了,也只是偷偷舀半勺白砂糖泡水喝。 “来喝一杯!”张大山举杯,“咱们家今年过得更好了,小山也长大了,就算分家也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明年一起发大财!过好日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瑞和抿了一口,桑葚酒入口他只觉得冲,眉眼都挤成一团,咽下去后只觉得喉咙和满嘴都是奇怪的味道。张大山哈哈大笑:“你长大了,要学会喝酒才行,这是桑葚酒,还不算正经的酒呢!” “嗯。”瑞和不好意思地应下来。 “好了吃吃吃,都动筷子吧。” 瑞和先后尝过几样肉菜,再夹一块返沙芋头,那股甜味甜进心坎儿。再舀一勺子白果甜汤,喝下去更是甜滋滋的。瑞和完全不觉得太甜腻,实在是肚子里少油水,这样重甜重荤的菜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已经是九点,瑞和拒绝了张大山说在他家坐着守夜的建议,帮忙洗碗之后出了门。 他来到没有人的河边,抱膝盖坐着看月亮。耳边响起零星的炮竹声,孩童们欢声笑语,来回奔跑。水面上偶尔有水声颤动,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瑞和才回去睡觉。 睡着睡着突然被炮竹声惊醒,他听着外面的动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十二点了。 “新的一年到了。” 大年初三到初五,生产大队唱了三天戏,戏台搭在矿山路的晒甘蔗场,戏名叫做“红色娘子军”,瑞和去看过一次,看得津津有味。这出戏在本地非常有名,是当地人根据以前战争时期的当地真实事件编的,虽然三天只唱这一出,大家的热情一点不减。 过年是忙碌辛苦一年的村民们难得放松的时候了,这时候没什么农活,到处都是热闹的人群,自己生产大队的大戏看完了,还走到其他生产大队去看。 瑞和看过一次戏之后就没再去,接连几天和张大山夫妻一起去走亲戚,等亲戚都走过了他就很少出门,连李大水找他出去放鞭炮看电影他都不去,问他在家做什么,他只回答:“看书呢。”李大水很是无法理解,可拉也拉不动拖也拖不走,只好自己去找别人玩儿去了。 看书还真的不是借口,瑞和手头有了可以自己支配的钱之后就特地去找书看,因为他有一个更大的目标:他想读书,以后考大学。 原身以前念过书,只念到小学二年级,为了帮忙家里自留地的农活,和许多小孩一样随便念念就辍学了。 在工厂那几个月瑞和一直都有在思考,怎么样做才算得上“人生赢家”。 瑞和想,至少上辈子原身没有的财富,他要为张小山得到。后来他又想,一直在工厂里并不是长远之计。张小山的记忆又在告诉他,一直在厂里做苦力是没什么前途的。国营的厂子在现在是金饭碗,包分房,福利好,人人争破头要进去,可在改革开放之后,经历迅猛发展的浪潮将把许多国营厂子企业拍死。 上美村竹器厂只是乡镇小厂子,是澄阳市南路的竹器厂下属外包的小厂子,因此在澄阳市的总厂倒闭之后,上美村这个小小的厂子就随着消失了。矿山路那边的糖厂多撑了两年,在七年后也要重新改制,大批工人下岗。 瑞和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找新出路。他将目光放在一九七七年高考恢复上,那是下乡知青实现回乡梦想的最主要途径,也是农村户口的人们想要进城的好时机。张小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给瑞和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他活得封闭沉默,不关注国家大事,知道股票却不会炒股,知道以后会有新功能的手机笔记本电脑,可他也没用过更谈不上知道其中的核心技术了。 张小山勤劳、埋头做苦力,这个蓬勃发展的经济社会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读书上大学是目前最好的出路。 他打算考师范大学,因为张小山记忆里有一个远房亲戚在高考恢复后考上师范大学,毕业后工作包分配,分在市里一个高中做老师,工资高又体面,当时在村里让村民羡慕极了。 而要高考,他就得有高中学历。时间太紧了,他需要在这五年里先得到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中学,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一共四年。紧凑而无法喘息的计划令瑞和心里十分紧张,因此在还未放年假的时候就开始在夜里读书。 新年竹器厂放假,他终于有大量的时间看书了,新春的热闹凑过两场就够,什么放鞭炮看戏逛县城,对他来说都没有看书的诱惑力大。 瑞和现在看的书是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课本。原主和张大山以前读书用的是同一套课本,不过张大山只比原主多读了一年级,因此家中的旧书只有一年级到三年级的。四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本是瑞和到村里其他人家里零散淘换来的,前后花了不到三毛钱。 白天看书真好,比夜里油灯下看舒服多了。不过等他将原主读过的一二年级知识复习过几遍之后,对着那些疑难困惑束手无策。他再次找系统求教,没想到系统460说:“宿主,和任务进度牵扯到的求助属于违规,我是不能提供帮助的。” 瑞和没办法只好作罢。 李大水再次来找他的时候就见瑞和苦巴着脸,惊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瑞和便说起自己在学习上遇到的难处:“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一回家就做农活,现在脑子里已经想不起多少当年学过的东西了。”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了,现在读书有什么用啊,认得几个字能写自己名字就行啦。”李大水很不解,他们家哥哥姐姐都是读到三四年级就没去上课了,只有他的小妹很喜欢读书,可他并不觉得上学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瑞和之前已经解释过许多遍了,可李大水听不进去。他是真心将好心肠的李大水当朋友的,很希望对方也能有个好前途,思来想去一咬牙,小声说:“如果以后高考恢复,咱们可以考大学去啊。大学生好找工作,我们就不用一辈子在地里一辈子在厂里了。” “高考?”李大水摇头,“别说高考会不会恢复,就算恢复了我也不读书,读书太费脑子了,我学不来。” 瑞和本来还想劝,李大水可以和自己一样边赚钱边挤时间读书,听了李大水这话只好可惜地歇下再劝的心思。 李大水将草根吐掉跳起来,“领好了?” “嗯。” 两人肩并肩往家走。之前工厂招聘的时候李大水的名字被管事记了下来,等到年前接到最后一批大订单,而厂里切竹片的工人有一个手受伤一个脚受伤,那时候管事才将李大水叫来充当临时工,只做砍竹子和切竹片的工作,赶工了半个多月,今天和工人们一起领工资。 李大水在路上喜滋滋地说:“八块钱呢!回去我妈肯定很高兴。我还问了管事的,他说我做得好,等年后厂里开工让我还来,如果三个月都做得好就给我转正。” “那太好啦,秀娥婶子一定高兴。”瑞和很为他高兴,如果不是李大水他还进不了厂,见李大水进不来他还很抱歉呢,现在能一起赚钱他心里非常开心,“那年后开工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168.第 168 章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 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 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 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 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 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 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 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 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 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 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 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 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 现在又自己吓自己, 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 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 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 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 168.第 168 章 看到这句话说明购买比例不够哦。 瑞和都要吓死了! 思维被李大水带进沟里, 还真的怀疑起难道是女鬼留下的?这么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胆子不小,可就是怕鬼。 “我去点灯!” 瑞和蹦起来, 摸着黑把煤油灯又点起来。 李大水被好友颤抖的声音吓住了, 忙说:“这是怎么了。”那边瑞和已经将煤油灯点起来,他的脸在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和怪异,李大水被唬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对象, 这头发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气冲上脑门,李大水也结巴了:“哦、哦不是对象儿啊……” 两人对着那根头发都哑声了, 李大水的眼珠子转了转:“会不会是你晒被子的时候风吹上来的?” “有可能。头发你哪里找到的?” “就蚊帐上面挂着呢,我盘腿坐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 瑞和皱眉:“早上我起床的时候没看见啊。”前几天农历二十六的时候他做了大扫除,家里的被单、蚊帐枕头套等他通通洗过, 晒干后仔细收进屋子里的。家里特别是床上这么私隐的地方会有陌生女人的长头发, 怎么想他怎么觉得发憷。 李大水忙说:“肯定是你晾晒的时候没留神, 把不小心落上面的头发也带进屋了, 这没什么的,隔壁你大嫂不就是长头发吗?”他也知道好友怕鬼,平时看小人书他想和好友分享, 一说起鬼故事小山就蹦起来捂耳朵。见好友十分害怕的模样他十分后悔, 早知道就把头发卷吧卷吧丢掉, 本来小山就心情不好, 现在又自己吓自己, 今晚都不用睡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将头发丢到簸箕里:“好了, 睡觉。小山?小山?” 不知道什么时候瑞和脸上的惧怕已经消失不见, 换成一脸若有所思。 和大嫂一样暗黄色的卷发。 他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光, 一下子思绪清晰起来。 张大山前两天和自己借两百块钱,夫妻先后出动,不欢而散。 今天他们都不在家,甚至到现在还没回来。 大嫂高丽的头发就是卷的,听说遗传自娘家老娘,她家中其他三个姐妹都是粗卷发,像马尾巴。 那么长的头发,大水在夜里那么昏暗的情况下都能一眼从蚊帐上发现,瑞和不相信自己在挂蚊帐的时候、这几天每天上下床的时候没看见。今天是农历二十八,张大嫂是二十五早上来过他家,而他是农历二十六做的大扫除。不管怎么说,都不太能解释这根卷长发是怎么出现在他蚊帐里的。 他不愿意这么去想张大山夫妻,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们偷的,就是他们偷的。 “小山,你怎么了?” 瑞和被这个念头压得脑壳痛,他现在急需一个人来倾诉,可话即将出口他又咽了回去。 不能乱说,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大水心善人好,可太过冲动了。于是瑞和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刚刚突然肚子抽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痛了。” “那好吧,赶紧来睡觉已经好晚了。” 瑞和嘴里应好,手上却小心地将那根头发收好。 第二天,张大山夫妻还是没回来。瑞和从张田生家回来,不止手上拎着的糕点已经不见,口袋里白纸包着的头发也不在了。 下午,许蔡恒载着新婚妻子来瑞和家做客,张庆楠是一副新嫁娘的装扮,穿着簇新的大红色棉衣,头发也用红绳绑着,看起来喜气洋洋。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我时常听蔡恒哥提起你,昨天谢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当时没机会和你打招呼,今天蔡恒哥说要来看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张庆楠对瑞和的观感很好,不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对象补习费的,她就喜欢这样明码标价要求补课的学生,逢年过节也不缺礼数,看自己蔡恒哥辛苦有回报,她心里也高兴。 加上昨天结婚记礼金,她也看见蔡恒哥这个大龄学生给的礼金了,足足五块钱还有两包点心两个搪瓷缸子,比她娘家一些亲近亲戚送的礼还重呢,这让她对瑞和的印象更好了。 瑞和却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许先生这个新婚妻子实在热情大方,他赶紧给两人倒水:“要白开水还是桔子果酱冲水?” “果酱吧,听蔡恒哥说很好喝。” “那等一下拿一坛子回去。” “不用不用。”张庆楠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瑞和抿嘴笑,倒好水后坐下,好奇地打量许蔡恒两人:“你们两个怎么没去玩呢?我听人结婚要度蜜月,就是到处玩的呢。” “刚从镇上回来。”许蔡恒担心地说,“听说你家遭贼了,被偷了一百五十块钱?”见瑞和点头,他愤怒地说,“我下乡到这里快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大一起盗窃案,小偷的心太坏了。”他是知道眼前这个学生多么努力赚钱想要读书的,也知道他过完年后想再拼半年,下半年要进中学读书。 拼了命攒钱,结果丢了一百五十块钱,许蔡恒一想也心疼死。 “你也别太忧心,先好好准备五年级的课程,等年后学校开学我就去帮你办学籍,六月份的结业考好好考,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一个想要读书的人,许蔡恒很敬佩也很支持,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对方。 瑞和一听就知道,原来许蔡恒是听说他家中出事特地过来探望自己的,心中十分感动,连连点头:“许先生放下,这次的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今后我一定小心。就算小偷抓不到钱找不回来我也已经看开,只要开年我再努力一点,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他积极的心态让许蔡恒放下心来:“那我就放心了。对了,刚刚我和庆楠去镇上玩,正好在回收旧物的店里找到这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你之前提过所以我有留意。” 许蔡恒将篮子上那包点心拿下来,瑞和送过他好些个自己编的篮子,用习惯之后出门他也常拿这些篮子装东西。 许蔡恒先将点心放在桌上,说:“这是我家里自己做的红桃粿,你蒸一蒸热一下就能吃,如果不怕费油也可以煎,煎的话味道更好。”再去拿篮子下面的东西。瑞和的眼睛都黏在篮子上,直到许蔡恒拿出一摞书。 “我打听过了,这套书一共有十七册,不过我在旧物店里只找到十一本,其他的以后再找找看能不能凑齐。” “太谢谢你了!”瑞和已经很高兴了,抚着那些封面破损的书册满脸笑容,书上带着一股霉味和说不清的臭味,他却珍惜地一本本翻开看了看。 见状许蔡恒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我都看过了,这些书虽然看起来皱巴巴的,不过都没有缺页。其实这套书在你上中学后也不是必要的,中学也有课本。” “我就是听别人说起过,说是上海出版社印的很有名。这些书多少钱?我补还给你。” “哪里用得着!”许蔡恒看了妻子一眼,张庆楠便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家做饭,改天有空来我们家做客。” 怎么能让许蔡恒白花钱?瑞和坚持要给,许蔡恒苦笑:“真的不要,这书在旧物回收店里根本没人要,如果我不买也是被送进回收厂,我是论斤买的,花了不到五毛钱,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两人在门口推推挤挤,张庆楠一跺脚:“小山啊,你再这么客气以后我们都不敢登门了,快点把钱收回去,你看有人过来了,看见咱们在这里推来推去多不好看。” 瑞和的视线落在推开篱笆门走进来的人身上,原来是张大山夫妻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一脸喜气洋洋。 许蔡恒趁他分神赶紧骑上自行车调转车头,招呼妻子坐上来:“我们就先走啦,再见。” 张庆楠坐在横杠上,探头和瑞和招收手:“再见啦。” 瑞和哭笑不得,记下许先生夫妻二人的情谊。转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张大山夫妻已经停下脚步,不知道是不是瑞和心中有了猜忌疑虑,总觉得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大哥大嫂,你们上哪儿去了,昨夜也没回来。”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瑞和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管怎么样和别人约好了就要守时,李大水知道自己晕了也好,不会空等自己耽误正事。“哥,你知道勇哥家在哪里吗?”如果张大哥不知道,瑞和就打算去李家看看,如果李大水家人还没睡的话再请对方帮忙带个路。 “你就别去了,你嫂子已经去学了。”张大哥说,“刚刚你晕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嫂子就替你去了。我想了想你嫂子去和你去也没差别,等再过几年你也能做满工分了,你嫂子也能歇一歇。” 瑞和的心一跳,下意识摇头。张大山皱眉:“你不愿意?小山,咱们家谁能进厂都一样,既然你嫂子去了你就别去了。快去睡吧,你刚刚才晕过还是要多休息。”